夜幕悄然降临,顾宸在海边漫步,撞见正在看怀表的张丰。
“想他了?”顾宸问。
精致古老的怀表是张丰母亲传下来的,他妈妈过世的早,就留下这么一根儿张家小独苗,结果出乎意料居然还来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特种兵部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怀表里照片上的那人笑的跟个二货一样的男人——王木木!
张丰嘿嘿一笑,牙齿整洁,偷么着把怀表收起来,像是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捉住一样脸色不自然,支支吾吾声东击西的打马虎眼。
顾宸两手插进裤兜,眯眼仰望海上高高挂起的一轮明月,问:“你俩……真没戏?”
张丰口中苦涩,“有什么戏?又不是独角戏,我一人可唱不来!”
顾宸埋头,脚下不住闲的踢沙子,“没别的办法?”
“唉——”张丰长叹一口气,哀声哉道,“在一起吧,老爷子死活不同意,还骂什么我不孝,白眼儿狼,没骨气,私奔吧,那根傻木头也是跺脚不同意,嚷着喊着说什么要见得光的爱情!都是什么跟什么。”
弄得张丰真头痛!
“见得光?”顾宸若有所思的想象,哼道,“木头是对的,你们若是想长久必须得这样!”
“可是除了这条路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每次只要老爷子发现我跟木头一起出去,不是忽然间的头昏脑涨直不起腰来就是脚底板抽筋儿,闹腾的恨不得直接住院,”张丰大倒苦水,“说我……那啥,哦对,心理不健康,身体不健全,我去!他一地地道道的种瓜农懂得什么心理问题?”
“嗳,”说这话顾宸就不同意了,“可不要瞧不起广大的基层劳动者,我可待见张叔的那几颗大西瓜啦,比超市里卖的好吃!”
顾宸半开玩笑的两句话让张丰破愁为笑,拍着大腿敲定,“成,等咱们这次回去,我就让老爷子给你整一车的大西瓜,管你吃个够!”
顾宸单纯的笑笑,没说话。
张丰知道顾宸担心的是什么,走上前说:“顾少,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能把箱子扔一次,还能再搞第二次?那老许头说了,所有零件备齐最多需要两天的时间,剩下这两天,你打算咋办?”
“能咋办?”
“不是我说你,”张丰着急的跺脚,跟他家大木头一个德行,“这肉长的再好看再诱人,跟你离得再近,哪怕就已经送到您嘴边儿上了,可是只要你没吃进嘴里去那就不是你的!”
“你瞧瞧这岛上的人,远的不说,就墨彦身边的陆三儿,小楚河,还有今儿从船上下来的那个穿着短袖的男人,哪个不是要身材有身材,要外貌有外貌?”
顾宸挑眉,“你是想说我不如他们?”
张丰断然摇头,“我是想说你应该抓紧了!”
“是,你顾少站在他们中间儿绝对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比他们帅气许多,可咱得明白个老理儿呀,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张丰语重心长的说,“这十年墨彦怎么过的咱先搁一边儿,不看,无论他有没有为你守身十个年头,至少打你上岛后他墨彦眼里的的确确只有你一人儿,旁观者清,这我每天都看在眼里,清清楚楚!你瞅瞅,掰着指头算拢共也就两天,两天后,你俩是各奔东西还是相濡以沫,就看你的了!”
顾宸掏出烟递给张丰一根,如此自大自负甚至极度自恋的顾少居然也有不自信没底气儿的时候。
“你觉得……他能跟我走?”
“……这个,”张丰接过烟,“我还真不知道。”
金沙岛地大物博,墨彦在此处家大业大,手底下兄弟更是成百上千,活脱一名岛霸王,谁能奈他何?然而离开这里,墨彦即将面对的什么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顾宸又能给他的什么?
拉拉扯扯相互牵绊这么多年,顾宸和墨彦的问题似乎又九曲百折回到原点,身份悬殊,背景差异,道不同怎么相互为谋?何况如今的顾宸已经不再是一名大学生,而是名响当当的国家特警,他们二人的距离仿佛越拉越远。
顾宸点火,张丰凑上去,发现了火机,哟呵一声,“这玩意儿你还留着?”
顾宸嘚瑟一笑,“战利品,怎么能说换就换。”
二人躺在大礁石上望着纯净无杂质的天空,心灵在此刻似乎也变得更加透明。
“这地儿真好呀,适合安度晚年,”张丰自言自语。
顾宸抿唇一笑,“等木头老了你带他过来住住呗。”
“要是到时候你是这岛主夫人,那值得考虑!”
“滚蛋!”
张丰咯咯直笑,叹道:“咱们失踪了这么久,这场仗也打败了,袁廷那混球肯定在方首长面前说了不少你的坏话!也不知道……”
顾宸知道张丰想说又没说完的是什么,他想的也是顾宸所担心的,一直没有联系上的那两架直升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他们和总部失联这么多天,总部肯定在到派人到处寻找他们吧,最坏的是……会不会已经把死亡讣告寄回家里了。
“是该回去了!”顾宸吸口烟,“通知下去,三天后,直升机修好立即起飞返航。”
张丰愣愣的看着问:“那你和墨彦……”
“总不能为了我的私事儿耽误所有人吧。”
“你的意思是……你原谅他了?”张丰有些不敢相信,或者是说替顾宸感到不甘心女,想想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高傲如白天鹅的顾少爷为了和墨彦在一起是多么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安排好一切,可是所有心血全然毁于一旦,不仅没和自己喜欢的人呢双宿双飞还弄了一身重伤。
“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顾宸的唇抿成一条线,所有的恨皆源于爱,没有爱哪来的恨,既然还爱着,就不会那般斤斤计较。
张丰:“那他冲你开的拿枪……”
顾宸眼帘垂下。
张丰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提这件事儿只是因为心里有困惑,之前只是怀疑,可上了金沙岛,经过这么些天看着你俩,说句心里话,我觉得那一枪又蹊跷,墨彦绝对不可能想杀你!”
“也许吧,”顾宸指尖弹掉烟灰,“不过,都不重要了。”
无论那枪是不是墨彦开的,顾宸都不打算再继续追查下去,只要墨彦还活着,只要墨彦还再次接受他继续愿意和他好,怎么样都成!无所谓!
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张丰扭着脖子斜眼儿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看来笑的我得赶紧撤离了,”张丰自认为自己这颗电灯泡,亮起来,能把非洲人都照白了,离开之前还不忘集在顾宸耳边嘀咕,“顾少,两天,别留下遗憾,小心抱憾终身!”
说罢,张丰从礁石上跳下,跟墨彦点头示意打个招呼后如一阵风飘走。
海风徐徐,银盘月色撩人如纱在顾宸干净的皮肤上穿梭游走,他缓缓从墨色礁石上站起身子,头顶上空繁星乍现,周遭环境静谧,连海浪都非常识趣的悄悄隐没,顾宸纯白色薄衫的衣角随风飞起飘扬,他微微侧过脸颊,浓密的睫毛下藏着两颗钻石黑瞳。
沙滩上布满金色,墨彦定定的站着,看着,就是不远处的那小孩儿,令他牵肠挂肚,令他夜不能寐,令他十年的付出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谁都没将话往深里说,也无需用言语,一个眼神就能证明他们实际上早就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始料未及,顾宸纵身一跃,扑入海底,那一秒,墨彦眼眶炸裂,血丝交缠。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一分五十秒……两分三十秒……
墨彦冻结的身体猛然刺痛,疯了一般往海水里冲,深夜温度褪去,海水冰凉。
“顾宸?顾宸!”墨彦低沉的声音挤满焦灼的紧迫感,手臂不断往前划,迅速来到刚才顾宸跳落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一头扎进去,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宛若天女散花。
水中,顾宸如蛟龙一跃而出,黑发湿漉,一袭白衣浸透贴身,映出胸前迷人的春光,色泽迷人诱惑,一双眸子比这片海水更为清澈坦荡。
墨彦身躯无比伟岸,古铜色的肌肉在在水下随着波纹晃动惹眼,拧起剑眉,五官分明,有棱有角,酷脸上挂着一串晶莹水珠,他紧紧的凝视着顾宸,深不见底的眼里流露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精光。
墨彦:“你……唔……”
顾宸疯扑上来一把薅住墨彦衣领,另一只手用力抓住他的硬茬儿短发,嘴唇狠命贴上去,他想要墨彦,他想的都快痴狂了,这种蚀骨的思念在过去整整十年的漫长岁月中从未停止,无论是白天部队里正儿八经儿高压强度的魔鬼训练中,还是晚上孤枕难眠翻来覆去被欲火烧的浑身炙烫的被窝儿里,顾宸心里念的脑里想的身体渴望的,从来都只有他墨彦一个!!!
顾宸是打心眼儿里不肯相信,或者是不愿相信墨彦就那么死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交代,他不会不解能那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