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舍得死?”玉痕专击凤红鸾软肋,“你若死了,没准云锦就会娶了锦瑟。红颜知己呢!云少主好福气。”
凤红鸾袖中的手无意识攥紧,又松开,“人都死了,还管那些身后事做什么!”
“你倒是看得开!”玉痕冷冷一笑,“我手中有一颗师傅去世时留下的忘情丹。据说再深的感情,只要吃了这颗忘情丹,也不会再记得前世今生事儿,由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给他编造的身世就会信以为真。”
凤红鸾身子轻轻颤栗起来。
玉痕低头看着她,声音温柔,“红鸾,你说我喂你吃了这药好不好?”
凤红鸾闭了闭眼,同意道:“也好!你要是不怕搁在我身上浪费的话,就给我吃也行!你的忘情丹怕是对我没什么作用。”
云锦已经将情爱根植到了她的血脉骨髓,能是一颗忘情丹就能毁灭的吗?她怕什么!
“据六哥说曾经你吃了噬魂都无事,我到真想试试这颗忘情丹呢!”玉痕伸手入怀,掏出一颗丹药,放在凤红鸾嘴边,“你若当真不怕,就吃下去!”
凤红鸾面无表情地张口。
玉子墨和玉子桓看着忘情丹一惊,同时开口。
“七弟!”
“皇兄!”
玉痕偏头看向二人,玉子墨面色微白,玉子桓肩上被锦瑟刺伤的伤口并没有包扎,鲜血依然在流,已经浸湿了他大片衣襟。他目光淡淡地从二人身上掠过,对玉子桓道:“八弟,将伤口包扎了!”
玉子桓低下头,“是!”
流月立即扯了自己的衣衫过去给玉子桓包扎。
玉痕收回目光定在玉子墨的脸上,“六哥觉得这样不好?”
玉子墨凤目渐渐沉寂成一望无尽的黑色,青色锦袍随风扬起,他整个人似乎被夜雾笼罩,刚刚泄露出的那一丝情绪渐渐消失于无形,迎上玉痕的目光淡淡道:“忘了也好!”
“看,既然我们都同意你忘了,那就吃了吧!”玉痕将忘情丹重新递给凤红鸾。
凤红鸾再次面无表情地张口。
“我忽然觉得让你吃了忘情丹万一你真忘了云锦就没意思了!我要看着你和他天涯分隔,这一辈子都再不会让你们见面。看你们还能深爱多久!”玉痕忽然撤手,将忘情丹扔了出去,“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你如何做我的皇后!”
凤红鸾看着那枚忘情丹顺着玉痕如玉的指尖飘了出去,紧绷的心弦“咔”的一声断了。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不想吃那东西。她清楚地知道玉痕这样的人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尊华,根本就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他不过是在试探她而已,但她还是紧张了。
她怕她真的忘了,变得不再是自己。袖中的手攥紧,再松开,久久才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轻嘲,何时她居然如此不淡定了?居然连小小的忘情丹也让她畏惧至此?
“如今你可以安心睡了!”玉痕不看凤红鸾,面容在浓浓夜色下清冷如霜。
凤红鸾闭上眼睛,她的身体的确已经疲乏困顿到极致,感觉从来没这么累过。得知再无危险,渐渐睡了过去。
队伍一路向前,只听到踏踏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唱着连续的音符。
玉痕一直看着前方,凤目在黑暗的夜色里如蒙上了一层夜雾。朦胧不清。许久,他收回视线,看向怀里,怀中人儿已经枕着他的臂弯沉沉睡着,她是如此轻软孱弱,若不是她身体的温度,他几乎都怀疑自己身前是不是坐着了一个人。
似乎记忆里,她从来都这么瘦!
而她的手一直放在小腹,即便是睡熟,也在保护着腹中的生命!
玉痕盯着凤红鸾放在小腹时刻保护状态的手,凤眸黝黑深邃。
“主子!前面是阜城!可要下榻休息?”流月轻声询问。
玉痕瞬间将眸中情绪隐去,夜雾散开,凤目恢复温凉,沉声吩咐,“直接回京!”
“是!”流月不再言语。
玉子墨向着玉痕怀里看了一眼,垂下眼睫。玉子桓看向玉痕,又看了一眼玉子墨,攥着缰绳的手紧了一分又松开,面无表情地跟在二人身后。
阜城知州府台闻到消息出城迎接,玉痕淡淡摆手,并不下榻,穿城而过。
凤红鸾一直沉沉睡着,不知何时,意识渐渐苏醒,只觉身上暖意融融,如置身温泉中,她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分,又紧紧凝起,过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不知何时她已经躺在了马车里。玉痕正坐在车中批阅密函。而她身上的暖意正是来源于柔软的锦被。车轱辘压着地面有节奏的声响透过厚重的帘幕传出,让她知道还走在路上。伸手去把脉,内腹虽然依然空虚,但烧却是退了。嘴里有些苦,显然被喂了药。她一惊,下意识去摸小腹。
“孩子还在!”玉痕头也不抬,温凉地声音响起。
凤红鸾手一僵,抬眼看玉痕,他并没有看她,面前桌面上放了一大摞奏折,他低头在书写着什么,玉颜温凉,即便是坐在那里,也令人不容忽视他身上散发出的王者之气。收回视线,心中的慌乱退去,闭了闭眼,她比她想象的要在乎这个孩子。
一个她和云锦的孩子!
只要这样一想,她就想等待他出生后看看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是长的像云锦还是像她。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根本就不能负荷怀孕生子,但又怎么能受得住将他打掉?她做不到!她心中满满充斥着脑海的想法都是想将他生下。
这一刻,她她终于能体会她娘定是比她想象的要爱她父皇!否则为何宁愿失去生命,也要生下她。那是对一个人深爱入骨!生下一个自己和自己爱的人的结晶,那是一种不受控制的诱惑!
“你的爱全部都给了他!而他又给了你什么?除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他可给你了幸福?安稳?快乐?他可能陪你日日闲庭看花,月下品茶?”玉痕顿笔,看着凤红鸾,“他欺你,骗你,还有一个红颜知己每次都要杀你,而且比我筹谋分毫不少。他其实与我是同一种人而已。你又爱他哪里?”
凤红鸾抿唇不语。
“嗯?”玉痕斜睨凤红鸾,细细挑眉。
“他虽然有千百种不好,但我从中看到了一颗真心!很早很早以前。”凤红鸾认真地看着玉痕,水眸清澈,“玉痕,你说的对,他与你是同一种人。你筹谋,他也筹谋。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云锦绝对不像表面,也许从初见那日我就看到了他身后。我厌他,烦他,躲他,赶他,但终是未能逃脱。后来在纠缠中何时遗落了自己的心我也不知。”
玉痕不语,静静地注视着凤红鸾。
凤红鸾垂下眼睫,沉静地道:“但那又如何呢?无论他隐瞒我,还是重伤我,是欺骗我,或者筹谋我,这些又如何呢?我爱他不是吗?爱若是计较得失,计较利弊,计较谁亏欠的谁多,谁付出比谁少,那还是爱吗?我爱云锦,无论他好和不好,无论抛开他那副皮囊是鲜血淋淋还是一颗真心,有那么重要吗?无论如何我都会爱,那种爱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发生什么都再难根除我对他的爱。我清楚知道再不会爱你或者是别人。这就够了!”
玉痕紧握着笔的手一颤,墨迹在密折上渲染一片。他一双温凉的凤眸刹那波涛翻滚,低下头,抿唇看着渲染开的墨迹,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一瞬间沉落深谷。
凤红鸾不再开口,车厢静得连呼吸都不闻。
车外玉子墨攥着缰绳的骨节发白,在阳光下散出清透的光,有一滴鲜红无声顺着缰绳滴落,染红了他如玉的手指和缰绳,他这一瞬间也感觉有什么东西沉入深谷,永不见天日。他想着他们相爱,和这世间的普通男女一样,爱了分了,分了又爱了,纠纠缠缠,不过是爱上了彼此相依在一起的感觉而已。他从来未想过将红鸾的心鲜血淋淋的抛开,却是这般!让他们听到这番话的人,情何以堪?
玉子桓看向马车,虽然隔着厚重的帘幕,但她似乎看到了那女子说这番话的神情。平静,宁和,娴静,温软,剖析自己,将自己的内心坦白得如此透彻。她如今怕是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否想过听这番话的人的感受?她怕是从未想过!或者是她已经孤注一掷,否则她如此聪明,为何会想不到皇兄听到这番话难道不嫉妒成狂?会忍不住毁了她?
流月和隐月星魂羡慕那个人的同时又齐齐担忧地看向车内!
“你可有想过凭你说出这番话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玉痕不抬头,声音透着入骨的寒意。
凤红鸾闭着眼睛,懒懒地躺在车上,全身放松,“杀吧!早晚都是死!”
杀意瞬间弥漫车厢。车外玉子墨紧攥着缰绳的手动了动,忽然又放下。流月和隐月星魂的心瞬间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