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妻如梦：顾少的心尖宠》 第1章他回来了 金陵的冬天，天气十分寒冷。 官邸中十分安静，除了巡夜的岗哨不时传来的脚步声外，再无丝毫的声音。林晗雪抬眸，就见时针已是指向了十一点，她晓得今夜顾远霆怕是不会回来了，倒是不由自主的轻轻舒了口气。 她换了睡衣上床歇下，睡得迷迷糊糊中，就听走廊里响起了一道足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健硕的男子塌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刚听到这抹声音，林晗雪瞬间清醒了过来，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是凝固在了一处，她的心砰砰跳着，仍是闭着眼睛，手指却是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被角。 顾远霆踹开了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他“啪”的一下打开了灯，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他晚间吃了酒，呼吸间满是浓烈的酒香，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乌黑的眸子却是深不见底，他走到了床前，就见林晗雪一副睡着的模样，而那纤柔的的睫毛却在颤抖着，出卖了她。 顾远霆一声冷笑，伸出手指一把扣住了她的下颚，他微微倾下了身子，吐出了几个字；“还给我装？” 林晗雪只觉自己的心都好似抖到了一处，顾远霆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气，只疼的她轻轻蹙起了眉头，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宛如秋水，清晰的映着顾远霆的身影，便是这样一双眼睛，只让顾远霆心中一动，见她的眼底隐有水光，顾远霆才察觉自己许是弄疼了她，他一语不发，松开了自己的手。思绪却是回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这般的澄澈，她端着一碗热粥，小心翼翼的喂到他面前，那时的他被人行刺，幸得手下拼死保护才得以乔装逃脱，他又冷又饿，倒在了她们家的巷口，是她的那碗热粥救下了他，他记下了那一碗粥，更记下了那一双剪水双瞳的主人。 “你回来了。”林晗雪从床上坐起身子，她的声音轻柔而温婉，只将人的心如水一般润着。 “我回来，你很失望？”男人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还是说，你巴不得我永远都不回来？” 林晗雪心中一震，只小声道；“不，怎么会？”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两人离得这样近，近的她足以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儿与甘冽的烟草味融合，顾远霆的脸庞逆着光，只显得五官的轮廓越发凌厉与分明。 “你是我丈夫，我盼着你平平安安的。”林晗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敢去看他，可这一句话，却是出自她的真心。 顾远霆听了这一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却是倏然站起了身子，一把扯开了领口处的纽扣，见他更衣，林晗雪亦是下了床，踮起脚尖，想要去为他解开军装上的扣子，因着睡觉的缘故，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寝衣，是十分丝滑的料子，包裹着她如云般柔软的身段，窄窄的腰肢更是柳枝般的窈窕，而她身上的幽香，更是不停的往他的鼻子里钻。 分别近一个月的日子，顾远霆实在按奈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他的胸膛又硬又烫，更是衬着怀里的小人柔若无骨，见林晗雪的眼瞳中有惊惧划过，顾远霆心下烦闷，他摩挲着妻子白皙的面颊，低哑着嗓子问道；“想我了吗？” 林晗雪不敢挣扎，只轻轻一点头，说了声；“想……” 男人却是一声嗤笑，似是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她的谎言。 “远霆……”林晗雪鼓起勇气向着他看去，一个“我”字刚说出口，男人的吻已是急不可待的压了下来，他的呼吸滚烫，犹如攻城略地般的，瞬间夺走她唇间所有的美好与清甜。 林晗雪被他吻的透不过气来，许是小日子快来的缘故，她的小腹这两日一直沉坠坠的疼，看见顾远霆回来，她本想告诉他，自己身子不舒服，他能不能不要再与自己同房，可当男人的吻压下后，林晗雪心里划过一阵凄楚，她知道，他从不会有耐心去听完她的话，可就算自己告诉了他，那又能怎样呢？他在情欲里总是蛮横的。 顾远霆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自己的军装，褪下了自己的靴子，在平日里，总是侍从为他脱靴的，他的眸心滚烫，只觉下腹中燃着一把火，急需妻子的冰肌玉骨来为自己驱散。 林晗雪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他压在床上的，身上的男子剥落了她的衣裙，粗粝的手掌已是抚上了她的肌肤。 第2章少帅是想夫人了 林晗雪闭上了眼睛，她一动也不动，整个人柔顺的宛如一匹丝绸，又如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由着人索取。 她从不知这样的柔顺也会惹恼身上的男子，顾远霆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心中却是冒出了一片怒火，他掐住她的细腕，命令般的开口；“看着我！” 林晗雪的眼睫颤抖着，她睁开那双柔软的眸子，眼底泪光点点，仿似与他亲密，是那般令人痛楚的一件事，让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顾远霆眼底血红，他看着身下的女子，怜惜一闪而过，愤怒取而代之，待锐痛传来，只疼的林晗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可就在那一声细碎的轻吟之后，她便是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吭声了。 顾远霆恨的加重了力道，去试图得到她的回应，她的白净与娇柔，只令他控制不住的倾尽全力去占有！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顾远霆抬起头，看着身下的女子，就见林晗雪白皙的脸颊上满是汗水，他伸出手为她擦去，只将脸庞埋在她的发间，那一声“我想你”几乎到了嗓子眼，却还是被他压了回去。 顾远霆闭了闭眼睛，带着愉悦后的餍足，终是在林晗雪身侧睡着了，胳膊却还是箍着她的纤腰。林晗雪躺在他的臂弯，只觉下身火辣辣的疼，周身的骨架也好似被撞散架了一般，她听着身旁的男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睡着了，才敢将脸庞埋在被子里，悄悄哭了。 清晨。 顾远霆醒来时，习惯性的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却惊觉怀中已是空空如也，男人倏然睁开眼眸，就见林晗雪已是起床了，正在窗前为他熨着今日要穿的军装。 他一动不动，就那样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晨曦中的女子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她今年还不到十八岁，那一张新月清晕般的面容上还挂着几分稚气，偏生头发又尽数挽在脑后，彰显着少奶奶的身份，让她除了少女的娇美之外，又多了几分少妇的温婉。 顾远霆看着，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那股不管不顾，一把将她揉在怀中的冲动压下，他无声的收回目光，起身下了床。 见他醒了，林晗雪连忙放下手上的熨斗，抱着熨好的衣裳向着丈夫走了过去，亲自服侍着顾远霆更衣。 她的手势轻柔，作为妻子，她只让人挑不出丝毫的差错。 “母亲生病这样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远霆自己扣上了领口处的扣子，却是蓦然开口，与妻子道出了这句话来。 林晗雪微怔，继而才想到，自己身边全是他的人，不管是她，还是她们家的事，定会有人全都告诉他。 “娘说，她这是老毛病了，你事情多，就没告诉你。”林晗雪声音轻柔，为丈夫理好了军装。 “吃过早饭，我送你去医院。”顾远霆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撂下了这一句话，便是转身去了盥洗室。 院子里。 司机已是将车开了进来，在雨廊下恭候。 赵副官一面踱着步子，一面在那里吞云吐雾，一旁的侍从官见着，便是上前道；“老赵，这回少帅怎回来的恁早？江城那边的事，莫非都解决了？” 闻言，赵副官向着二楼的主卧看了一眼，就见厚厚的窗帘紧闭，压根看不出什么。 侍从官随着赵副官的视线，亦是向着二楼看去，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过来，只压低了声音，和赵副官道；“难不成，少帅这次回来，是为了少夫人？” 赵副官点了点头，道；“少帅是想少夫人了。” 侍从官一怔，不解道；“可我怎么瞧着，少帅倒像是不太喜欢少夫人。” 赵副官听了这话就是睨了他一眼，吐了一口烟圈，道了句；“你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顾远霆与林晗雪从厅里走了出来，见状，赵副官连忙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与侍从官一道站直了身子，向着顾远霆齐齐行了一个军礼。 顾远霆淡淡颔首，与林晗雪一起上了车。 车队一路离开了官邸，向着医院驶去。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极了，顾远霆上了车便是在后座闭起了眸子假寐，林晗雪坐在他身侧，两人之间空下来的地方倒还可以坐下一个人。 赵副官借着后视镜向着后座看了一眼，见两人如此，便是无声的将目光收回，不敢再看下去。 突然，汽车一阵剧烈的颠簸，不等林晗雪扶住车上的把手，一旁的顾远霆已是迅速张开胳膊，将她护在了怀里。 第3章难受就把眼睛闭上 只一瞬间，汽车又是平稳了下来，顾远霆没有松手，不等他出声，开车的司机已是一头细汗，对着顾远霆道；“属下该死，刚才经过一个水沟，惊扰了少帅和少夫人。” 顾远霆看了怀中的林晗雪一眼，他心知她有晕车的毛病，男人眉心微皱，只对着司机喝了句；“开稳当点！” “是，是。”司机不住的恭声称是，越发聚精会神。 顾远霆仍是揽着林晗雪的纤腰，看着她白皙的小脸，男人的眼底有怜惜一闪而过，只低声问道；“难受吗？” 林晗雪微垂着双目，摇了摇头。 “难受就把眼睛闭上。”顾远霆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又是低声道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的确是难受的，早上喝下去的粥此时在胸口那样漾来漾去的，随着汽车的疾驰，仿佛随时都能吐出来。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便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她的身子倚在他的怀里，男人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臂膀都给了人极大的倚靠，让人从心底生出安宁与踏实之意。 金陵医院。 林母一脸病容，林父削了一个苹果，切成一片片的放在碗中，递到了林母面前，林母却只是摇了摇头，与林父道了句；“我吃不下。” “莫要担心，冬儿一会儿就来了。”林父早已习惯了称呼女儿的乳名，晓得妻子是牵挂女儿，遂是安慰道。 “我这一住院，要她整日里的往医院跑，每回都跟着那么多人，我瞧着，心里总觉得不舒坦。”林母叹了口气。 “冬儿如今是顾远霆的老婆，顾远霆位高权重，他的夫人出行，排场自然大的。”林父本是个教书匠，提起手握重兵的女婿，声音里也是感慨。 “冬儿的脾性，咱们还不晓得？这样的排场，她也一定是不自在的，我又怕这件事传到亲家老太太耳里，她又要给冬儿一阵难为…….” 林母絮絮叨叨的说着，还不等她说完，就听走廊外的岗哨齐齐传来一阵敬礼声，听到这抹声音，林家二老的脸色都是变了，林母赶忙让丈夫扶起了自己的身子，她向着林父看去，只道；“听这动静，莫不是少帅来了？” 林父也是吃不准，就在老两口面面相觑的空当，病房的门已是让人推开，走进来一位身着戎装，十分英气的青年男子，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浓黑的剑眉下，一双黑眸却极为锐利。 “少帅。”看见顾远霆，林父慌忙站起了身子，顾远霆见状，便是温声道；“岳父不必客气，唤小婿名字即可。” 他话虽是如此说，可林父自觉与顾远霆身份差距太过悬殊，即便女儿嫁到了官邸，成了顾远霆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却还是不敢以顾远霆的老丈人自居，每逢见到他，也都是小心而谨慎的喊上一句；“少帅。” 林晗雪跟在顾远霆身后，此时也是进了病房，看见女儿，林母眼睛一亮，只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林晗雪快步走到母亲面前，水秀的眼睛中透着担忧，道；“娘，您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林母点了点头，将目光向着顾远霆看去，虚弱道；“少帅回来了？” 顾远霆点了点头，道；“昨夜刚回金陵。” “少帅这才刚回来，怎好劳烦少帅来医院看我。”林母有些不安。 “母亲生病，小婿自然要来探望。”顾远霆的声音隐隐透出几分谦和，倒是让林晗雪的心中好受了些，虽然他对着自己总是阴晴不定，可对她的父母，他却实实在在是恭敬的，从未有拿身份压人过。 “少帅日理万机，我这也都是老毛病了，不敢耽误少帅。”林母的声音亦是谦卑的，生怕将顾远霆惹恼。 林晗雪见母亲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只觉不忍，她本就是小门小户的出身，父亲在中学教书，母亲在家操持家务，这样的家境，本就不该与顾远霆攀上姻亲，也从没想过要与顾家攀上任何干系，可她却偏偏嫁了，嫁给这样一个手握实权的男人，林晗雪知道，她的婚事就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小山一般，压在了父母，尤其是母亲心上。 自她嫁进了官邸，母亲便是整日整夜的辗转难眠，既担心她受顾家人的欺负，又担心她会惹恼了顾远霆，给家里招来祸事，毕竟，像顾远霆那样的人，捏死他们这样的小百姓，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第4章娘，我很累 而父亲，在有了顾远霆这样的女婿后，他再不能去学校里教书了，他不得不离开了工作了半辈子的学校，也不得不从住了一辈子的老宅里搬到了顾远霆送来的洋楼中，总之一切都要按着顾远霆的意思来，他们不得，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顾远霆心知林家二老对自己都是十分畏惧，他留在这，反而不利林母养病，念及此，男人点了点头，仍是十分温和的语气，与林母道；“这阵子不在金陵，的确是落下了不少军务，小婿这便告辞，母亲好好养病。” “有劳少帅挂念，冬儿，”林母喊了女儿一声，“快去送送少帅。” 林晗雪答应着，随着顾远霆一道离开了病房，因着顾远霆来此的缘故，整条走廊都被戒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林晗雪跟在他身后，见他一个手势，那些岗哨便是齐刷刷的行礼退下，走廊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告诉岳父岳母，不必这样害怕我。”顾远霆眉心微拧，看着身旁的妻子。 林姝晗一怔，父母怕他，她早已晓得，别说是父母，就连她自己也是怕他的，可此时她却只能轻声说了句；“我会和他们说的。” “林晗雪。”顾远霆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林姝晗愕然的抬起头，便迎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顾远霆盯着她，大手一个用力，便是揽过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墙上。 他的手劲那样大，只令她动弹不得，林晗雪不知他要做什么，她生怕他会发疯，惹出动静让父母听见，她的睫毛微微颤着，她又惊又惧，只祈求他；“远霆，你有话好好说，好吗？” “你记住，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下属，”顾远霆微微躬下腰，向着她看去，他的眼瞳深黑，一字字的道了句；“他们怕我，你也怕我？” 林晗雪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江北军中的少帅，是总司令顾世勋的独子，他统辖重兵，把握军政，就连内阁总理也要让他三分，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当然，也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兄嫂侄儿，她们一家人的生死。 “我不得不怕你。”林晗雪声音很轻，这一句刚说完，她的鼻子便是酸了，她想起一年前，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是他终止了这一切，是他要自己去做他的妻子，他从不曾问过她的心意，在他的威势面前，她也压根没有说不的余地，她的家人要任由他摆布，她自己也要由着他摆弄。他却还要问自己，为什么要怕他？ 顾远霆双眸迥深，眸心中燃烧的，是一片压抑的怒火，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松开了箍在林晗雪腰上的大手，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大步离去。 看见他走了，林晗雪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了下来，这一松懈，整个人都是失去了力气，她靠在墙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向着母亲的病房走去。 “冬儿，过来。”看见女儿，林母向着她招了招手。 林晗雪在母亲床前坐下，拿起了一个梨，静静地削了起来。 “冬儿，你和少帅刚才，没吵架吧？”林父在一旁搓着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女儿，“我刚才听着，少帅像是对你发火了。” 见父母这般担惊受怕的样子，林晗雪心底难过极了，面上却还是挂着微微的笑意，和父亲道；“爹，远霆是行伍出身，有时候说话就跟吵架一样，您别担心，我和他没吵架。”说到这，林晗雪顿了顿，又是说道；“再说，我哪儿敢和他吵？” 林父听着，顿觉有理，只连连点头，“少帅脾气不好，你多顺着他些，千万别惹他。” 说完，林父见妻子看向自己，心知她定是有些私房话要和女儿说，林父遂是拿起自己的帽子，道；“你们娘两慢慢说，我去外头转转。” 说完，便是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林母握住了女儿手，看着女儿清瘦的一张脸，林母的眼瞳中满是心疼与怜爱之色，道了句；“娘知道，你在少帅身边的日子很难过。” 就是这样一句话，只让林晗雪的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原先在父母身边，她从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不愿让他们担心，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母亲这一句话，就让她丢盔弃甲，再也忍不住了。 “好孩子，别哭，别哭。”林母让女儿别哭，自己却也是落下泪来，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为女儿将脸庞上的泪珠拭去，林晗雪的眼泪在眼眶中轻柔的打转，与母亲道；“娘，和他在一起，我不敢哭，也不敢笑，娘，我很累…….” 第5章生下顾远霆的长子 “娘知道，娘都知道，”林母抱住了女儿的身子，哽咽道；“都怨文彬那个畜生，若不是他贪了公家的钱，让人给送进了大牢，你又何至于要嫁给顾远霆，娘时常在想，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人把那个逆子毙了……” “娘！”林晗雪从母亲怀里抽出身子，道；“您别这样说，哥哥要是听见了…..” “听见就让他听见，”林母说起儿子，便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自打你嫁给了顾远霆，我和你爹都是一千一万个小心，就怕惹出什么事来带累了你，他倒好，有了顾远霆这么个妹婿，他威风了，阔气了，也不跟咱们同住了，带着你嫂子搬进了大别墅，又在外头置了小公馆，我这次生病，他一次也没来瞧过，他那心肝早就让狗吃了，他就不想想，他今天这一切，还不都是自己的亲妹子用自己的终生大事给他换来的！？” 林晗雪说不出话来，遥想当初，林文彬在部里当了一个科员，对林家而言已是十分长脸的一件事，可他不务正业，整日里花天酒地，得来的薪酬压根不够他开销，便动起了歪脑筋，连部里的公款也敢动，正撞到了内阁整顿吏治的枪口上，虽不过是一些小钱，却被判了枪毙，消息传来，整个林家的天都是塌了，林父四处求人，可一个教书匠又能求的上谁？林母也是病倒了瘫在了床上，至于嫂嫂更是整日里的哭哭啼啼，就在那时候，顾远霆出现了。 他派来副官，直截了当的告诉林家，只要将女儿嫁给他，林文彬便会毫发无伤的放回来。 林父林母在听到赵副官的话之后，都是愣在了那里，顾远霆大名鼎鼎，整个江南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样一个人，居然要娶他们家的女儿？ 就连林晗雪自己也是懵了，在记忆里，她与顾远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他是高高在上的江南少帅，而她只是一个小户民女，他怎么会要娶自己？ 三日后，顾远霆亲自登门，看着只在报纸上见过的男人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林父与林母都是手足无措，就连顾远霆与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晓得，等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家的院子和堂屋已是摆满了男人派人送来的聘礼，那样多的聘礼，他们家压根摆不下，只将一条巷子都是塞得满满当当，得知顾远霆要与一个教书匠的女儿结亲，世人俱是瞠目堂舌，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刊载了这一个消息。 随后不久，林文彬果真让人恭恭敬敬的送了回来，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倒不似从牢房里放出来，倒更像是从国外留洋归来一般。 那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光是女傧相就有十位，个个都是权贵政要家的女儿，没有人知道顾远霆为何要一意孤行，以这样气派的婚礼去迎娶一个教书匠的女儿，就连林晗雪自己也不明白。 直到新婚夜，她才是第一次看清了她的丈夫。看清了顾远霆的样子。 可她，早已认不出顾远霆了。 “冬儿，”母亲的声音打断了林晗雪的思绪，林晗雪抬眸，就见母亲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与她道；“你一个人在顾家，娘是真的放心不下，顾远霆又整日里的在外头打仗，娘就想，你若是能有个孩子，娘也就放心了。” 听母亲提起孩子，林晗雪一怔，她想起自己的处境，不论是在顾家，还是在顾远霆身边，她都是人微言轻，如浮萍般受人摆布，她若是生下孩子，难道要让孩子与自己一般，过着这样兢兢战战，看人脸色的日子？ 见女儿不说话，林母又是攥住了林晗雪的手，接着道；“冬儿，等你生个儿子，生下顾远霆的长子，他会对你好的，顾家老太太也不敢再欺负你，就连顾家的那些人也不能再轻视你，趁着他这次回来，你听娘的话，找机会把孩子怀上，啊？” 望着母亲透着期冀的面容，林晗雪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她在医院待了大半天，回到官邸时已是傍晚时分，见到她回来，张妈便是上前道；“少夫人，老宅那边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是等晚上要少帅和您一起回去吃个饭。” 林晗雪闻言，便是问道；“少帅知道了吗？” “知道了，赵副官说，少帅晚一点就会回来接您。” 林晗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继而便是上楼去换衣裳。 第6章回老宅 张妈口中的老夫人便是顾远霆的祖母，最是精明能干的一个老太太，顾远霆的生母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姨娘，顾远霆自出生后便一直养在老太太膝下，祖孙感情原本极深，却在迎娶林晗雪的事情上，祖孙两闹出了极大的矛盾，老太太原本属意盛家的七小姐来当自己的孙媳妇，盛家乃江南豪商，世家大族，几个少爷又都曾在国外留学，回国后均在内阁中担任要职，势力盘根错节，娶了他们家的小姐，对顾家莫不是极大的助力，岂料，顾远霆却一口回绝了这门婚事，竟去娶了一个教书匠的女儿，只气的老太太大病一场。 是以当林晗雪进门后，老太太对这个出身卑微的孙媳妇自然是不喜的，背着顾远霆，百般刁难的事也没少做，那时她与顾远霆还是新婚，男人的欲望远比如今还要浓烈，那一日，顾远霆纠缠了她半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醒来，等匆匆赶到老太太那里请安时，老太太的脸色已是面如寒霜，当场便罚她在院子里跪满两个时辰。 不成想，那一天顾远霆却骤然回来了，看见妻子被罚，男人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抱回了卧房，第二天，便是带着她搬出了老宅子，住进了如今的官邸，在那之后几乎有半年的日子，顾远霆都不曾与老宅那边有过来往，直到最近，才慢慢恢复了走动。 而老太太，虽然仍不喜欢她，却到底不敢再如从前那般为难她了。 晚上七点，顾远霆与林晗雪回到了老宅。 不同于官邸是精致而奢华的西式建筑，顾家老宅却是典型的园林风格，曾是逊清的某位王爷在江南建下的私邸，顾世勋拿下金陵后，便将此处作为官邸，并几番扩建，占地极广，呈一个“圆”字型。 绕过花厅进了后堂，就见老妇人领着一干女眷已是候在了那里，见到顾远霆与林晗雪后，顾世勋的几个姨娘纷纷站起了身子，与顾远霆夫妇十分恭谨的喊了声；“少帅，少夫人。” 顾远霆微微颔首，对这几个姨娘也不甚在意，倒是林晗雪向着老太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嘴巴里只道；“给祖母请安”，语毕，又是向着几位姨娘行礼，惹得那些姨娘纷纷还礼。 见林晗雪见过众人，顾远霆唇畔浮起了几分笑，在祖母身边坐下，与祖母道；“奶奶近来可好？” 顾老太太抬起眸子，先是看了孙儿一眼，顾远霆高大净朗，一袭铁灰色的军装更是衬着他格外笔挺与英俊，顾老太太看在眼里，心中只觉欣慰，随后，老太太将目光一转，落在了顾远霆身后的林晗雪身上。 因着要来见老太太，心知老太太素来不喜艳丽，林晗雪今日只穿了身月白色香云纱旗袍，周身上下并无何首饰，只在如雪一般洁白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碧莹莹的手镯，那是顾远霆先前送给她的，一看就知是个稀罕物。 当初，林晗雪刚嫁来的时候，因着是新婚，倒也穿过几次鲜艳的衣裳，只被老太太斥责了一番，骂她张扬，而今瞧着她穿的这般素净，老太太心里却还是不喜，又觉得她打扮的太过小家子气。 只不过当着孙儿的面，顾老太太再不会多说什么，之前自己罚了她，顾远霆便气的直接搬出了老宅，孙儿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他的性子，老太太心里清楚。正因为清楚，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为了这么个卑微的女人，自己的亲孙儿竟不惜与自己反目！ “好，都好，老太太心里就是记挂着少帅和少夫人，少帅和少夫人若能时常回来看看老太太，老太太保准吃得香，睡得好，百病不生。”路姨娘巧笑倩兮，对着顾远霆开口道。 顾远霆也是一笑，道；“路姨娘这样说，日后我和晗雪经常回来便是。” 说完，顾远霆见祖母脸上仍有不愉之色，他心下明白，老太太心里仍是有气，他看在眼里，便道；“近日忙着江城的事，一直分身乏术，也不曾来给奶奶请安，看样子，奶奶是生孙儿的气了？” 听顾远霆这样说，顾老太太的脸上方才和缓了些，老太太向着孙儿看去，只道；“奶奶怎舍得生你的气，倒是你，每次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我怎么瞧着，又比上次更瘦了些？可是江城战事辛苦？” 顾远霆只是笑，“奶奶放心，江城之战一切顺利，谈何辛苦？” 第7章住几天咱们就走 “你身为统帅，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操心，那江城的刘志涛也不是个软柿子，从他手里夺地盘，怎能不苦？”顾老太太不以为意，说完又是向着孙媳看去，道；“远霆难得回来一次，你可要好生服侍他，饮食也要格外留心些才是。” 听得老太太嘱咐，林晗雪立时恭声称是，她的身姿纤柔，修身的旗袍勾勒出她的窈窕，老太太的眼睛孙媳含平坦的小腹上划过，便是皱起了眉头。 路姨娘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意，便是抿唇笑道；“老太太放心，少夫人最是心细的，定能将少帅照顾的好好的。” “心细有何用，”老太太瞥了孙媳妇一眼，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与孙儿开口道；“你们成亲也有半年了，怎么还没消息。” 听得老太太当场发问，林晗雪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她垂下面颊，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只觉坐立难安。 “孙儿整日不在金陵，您让她自己怎么生孩子。”顾远霆看了妻子一眼，一笑间长眉入鬓，十分潇洒，他这话说完，几个年轻些的姨娘便都是用帕子捂起嘴儿，在那里悄悄笑了。 “就会贫嘴儿，”老太太嗔了句，又道；“我老婆子可不管那么多，你今年二十八岁了，当年你父亲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你大姐都十岁了。” “得了，奶奶，孙儿记下了。”顾远霆拍了拍老太太的手。 “还有你，你身为远霆的正妻，最最要紧的，就是尽快为他生一个儿子！”顾老太太声音中透着严厉，向着林晗雪开口道。 “是的，奶奶。”林晗雪坐直了身子，轻声道。 “晗雪年纪还小，您别吓着她。”顾远霆一记轻笑，与祖母开口。 “瞧瞧，奶奶不过才说了一句，你又开始护着她。”顾老太太向着孙儿道，顾远霆不过是微微一哂。 “听奶奶的话，这几日，你们就在家里住吧，甭再回官邸了。”顾老太太抓住顾远霆的手，就是不松开。 顾远霆闻言，却没说话，顾老太太看着，便道；“奶奶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媳妇。” 听了这句，顾远霆便是笑了，“这话是如何说的，您想让咱们在家住，这几日，咱们住下便是。” 听得顾远霆应承，虽不过是这几日，可顾老太太却还是开怀了许多，只对着下人道；“行了，告诉厨房一声，开饭吧，多做几个少帅爱吃的菜！” 晚间。 家宴终是结束了。 林晗雪回到了她与顾远霆在东苑的卧房，也是她刚嫁来时，与顾远霆的新房，不同于官邸的卧室一应西式风格，这边的卧房却是中式的，古色古香，一整套金丝楠木家具，光是那一张拔步床，便足有一间屋子的大小。 这里虽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住了，可到处却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显是每日里都会有人前来打扫，林晗雪看着这一间卧房，只觉新婚夜的情境，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那时的她刚满十七岁，在恍惚中嫁为人妇，嫁进了整个江南最有权势的家庭，新婚夜，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穿戎装的男子从外间走了进来，他的眼睛黑亮而滚烫，落在她身上时，几乎要灼伤她的肌肤，那时候，她还不知他就是顾远霆，是她的新婚丈夫。 不等她唤出口，他已是大步上前，他身上的酒味很浓，他连一个字也不曾说，便揽过她的身子，吻住了她的唇瓣，他的力气那样的大，仿似恨不得要将她拗断在怀里一般，未经人事的少女哪曾见过这样的情形，她吓坏了，所有的呼吸都被他夺走，只让她几乎要晕倒在他的怀里。 而那一股仿若将身子劈成两半的痛楚，令她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过来，那样清晰的疼痛，至今依然清晰的印在她的心底，林晗雪看着那一张床，似乎瞧见了当时的自己，她流了那样多的血，也流了那样多的泪，顾远霆却如同被魇住一般，他明明有着一张那样好看的脸，却宛如一个恶魔般，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擢取，只让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承受他所给予的痛楚。 “你怎么了？”蓦然，身后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林晗雪骤然从回忆中收回心神，回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顾远霆英气磊落的面容。 犹如那一夜一样的面容。 晗雪晗心中一紧，只将自己从不堪的回忆中抽离，她与丈夫微微摇头，轻声道：“没怎么，可能是太久没回来，有些不习惯。” “住几日，咱们就走。”顾远霆开口，一面说，一面扯开了自己的扣子，脱下了外面的军装，露出里面一件雪白的衬衫。 第8章哪怕是老夫人 林晗雪见状，便是上前从他手中接过了军装，刚要挂进柜子，男人却是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的胸膛坚硬而滚烫，只让林晗雪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敢挣扎，只得柔顺的倚在他的臂弯，她微微垂下眼睛，纤柔的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落下淡淡的光影，顾远霆看在眼里，眸心便是变得滚烫起来，他揽紧了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俯身吮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唇瓣清甜而柔软，却如同饮鸩止渴般，只让顾远霆控制不住的越吻吻越深，男人燥热起来，刚欲将林晗雪抱到床上，却听一阵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少夫人，老太太命老奴给您送药来了。”门外，是杨妈谦卑的声音。 顾远霆闻言，便是皱着眉头，低哑着嗓子对着门外喝了一句：“什么药？” 杨妈听到顾远霆的声音，当下就是一顿，似是没想到顾远霆也在，只更加恭声道：“少帅，这是老太太让人给少夫人炖的补药。” 顾远霆闻言，顿时就明白了，当下，英挺的剑眉便是皱的更深了几分，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与外面的杨妈道：“回去告诉奶奶，别给我老婆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少帅，这….”杨妈还想说什么。 “滚！”顾远霆霍然发了火，只吓得杨妈一激灵，顿时答应着退了下去。 待杨妈走后，顾远霆望着怀中的妻子，低声问了句：“我今天要是不在，那药你是不是就吃了？” 林晗雪心中微怔，她想起与顾远霆刚结婚的那会儿，老夫人一心盼着她能早日生下孩子，每日里都会背着顾远霆派人来给她送坐胎药，并一定要嬷嬷亲眼看着她喝下才行，那些汤药苦涩极了，而她，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直到后来，她与丈夫搬出了老宅，那些折磨人的苦药才算是断了，可如今，她刚回老宅的第一天，老夫人便又是让人把药送了过来。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丈夫的问题，扪心自问，若是顾远霆不在，杨妈的那一碗药，她是会喝下去的，她不能，也不敢，去违背老夫人的意愿。 林晗雪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顾远霆一手抬起了她的下颚，逼得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你记着，你是我顾远霆明媒正娶的夫人，在这个家没人能逼你，”男人眼眸迥深，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哪怕是老夫人。” 林晗雪的心微微一动，她晓得他话中的含义，他是要告诉自己，她的背后有他在，有他为自己撑腰，可事实上，他对自己喜怒不定，就连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少帅并不在意少夫人，更不消说他在外面的那些情人，历来带兵打仗的人都是调情的高手，而他出身显赫，本就是个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又加上他外形本就俊朗，多年的军旅生涯更是为他增添了生杀予夺的气概，与统帅三军的威武，这些对女人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即便林晗雪在顾家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可也能从下人们的谈话中晓得顾远霆的风流，秦淮河的灯红酒绿，歌女舞女，影星名伶，他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就连自己在为他收拾军装时，也时常能从那些衣服上嗅到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她从不敢奢望，顾远霆能给予自己倚靠，她知道在顾家，即便她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少奶奶，她也仍是卑微的，老太太看不起她，顾远霆的姐妹看不起她，就连一些下人明里虽对她恭敬有加，可私下里也仍是看不起她的，她们笑话她的出身，笑话她的家世，甚至也笑话她好赌的哥哥。 顾远霆说完，便是抱紧了她的腰，另一手则是去扯她的衣裳，他又一次吻住了她，继续着方才被下人打断了的事儿。 他在情欲中总是粗暴而蛮横的，只让林晗雪疼的拱起了身子，顾远霆却还不满足，他的炙热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着她，在那最后的瞬间，他却是覆在她的耳旁，低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她的乳名：“冬儿……” 那两个字情深刻骨，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事后，顾远霆已是在她的身边睡着了，却仍是搂着她的腰，林晗雪一动也不敢动，稍一动下身子，便是火辣辣的疼痛，她一直告诉自己，最起码，这样能给她一个孩子。最起码，有了孩子，她在顾家再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9章以后不会了 清晨。 顾远霆起的极早，察觉到他的动静，林晗雪也是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刚欲下床去服侍他更衣，男人的大手却是按住了她的肩头。 林晗雪抬眸向着他看去，就见晨曦中，丈夫的眸心深邃而内敛，只和她道了句：“你继续睡。” 林晗雪微怔，她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踩在地上，下身便是一疼，她不敢出声，只强自忍着，缓缓的迈着步子，去为顾远霆扣上军装的纽扣。 顾远霆将一切都是看在眼里，他望着她白净的一张脸，他默了默，却是沉声问了句：“是不是我昨晚，弄疼你了？” 林晗雪的脸庞微微一红，她垂下眸子，并没有出声，只十分细心而妥帖的为丈夫理好了军装。 顾远霆看着她纤柔的手指，只竭力按下那股想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待林晗雪为自己理好衣服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拿起了自己的军帽，转身离去前，他却是停下了步子，言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顾远霆离开卧室，在走廊上遇见了守夜的程嬷嬷，看见他，程嬷嬷顿时行礼道：“少帅。” 顾远霆经过她身边时，与她吩咐了一句：“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就说少夫人身体不舒服，请她老人家免了她这几日的晨昏定省。” 程嬷嬷一怔，虽晓得顾远霆此举于顾家的家规不合，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恭声称是。 主院中。 “好好好，连个请安也舍不得让她来，我们顾家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顾老太太气的脸色发红，对着周遭诸人厉声斥道，路姨娘和下人们听了，只纷纷劝着，顾老太太却还是不解气，仍是道：“哪家的孙媳妇不是对着长辈毕恭毕敬，端茶奉水的，也就我们顾家，这知道的晓得咱们不过是讨了个臭老九的闺女，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娶了个逊清的格格，这般大的架子！” “老夫人您别生气，”路姨娘陪着笑，温声道：“等着少帅回来，咱们好生和他说说，这心疼媳妇不错，可也不能连家规礼法都不顾了呀。” “我看远霆分明就是被她给迷住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这般有手段，”顾老太太说着，只气的心口一阵阵的憋闷，啐了句：“祸水！娶了她，当真是家门不幸！” “老夫人，少奶奶来给您请安了。”丫鬟匆匆走了过来，向着顾老太太言道，顾老太太闻言，便是抬起眸子，冷声道：“她还晓得过来。” “我就说，这少夫人是知礼的，总不会仗着少帅宠爱，恃宠而骄的。”路姨娘笑眯眯的，一语言毕，便是与那丫鬟道：“还不快请少奶奶进来。” “是。”丫鬟离开了屋子，未几，众人就见一道纤柔的身子走进了屋子，她的眉目若画，周身上下透着一股水秀之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宛如秋水般明净动人，她走到顾老太太面前，行了一礼道：“孙媳给奶奶请安。” 待她行过礼后，路姨娘也是站起身子，向着林晗雪笑盈盈的唤了句：“少奶奶来了。” 她在身份上虽是顾远霆与林晗雪的长辈，可说到底不过是顾世勋纳的小妾，林晗雪却是顾远霆明媒正娶的妻子，顾家的少夫人，即便是长辈，她身为姨娘，也还是矮了一截。 “路姨娘。”林晗雪向着路姨娘方才露出一丝微笑，顾老太太的目光已是向着她射了过来，林晗雪见状，便是将笑意隐了下去。 她忘了，在顾家，尤其是在顾老太太的面前，她是不能笑的。 “少奶奶好大的架子，”顾老太太的目光冰冷，落在林晗雪身上，“别人家的媳妇，都是一早就守在长辈跟前伺候，我们家倒好，这一年到头的自个住在外头，好容易回来一次，也是见不到少奶奶的影子。”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林晗雪便是言道：“是孙媳起迟了，明日一定来早些，还请奶奶恕罪。” “我哪敢怪罪你，”顾老太太端起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慢斯条理的说道：“别回头又在远霆面前抱怨，说我苛待了你。” “孙媳不敢。”林晗雪垂下眸子，静静的开口：“孙媳知道，奶奶都是为了孙媳好。” “你知道就好，”顾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喊了一声：“杨妈。” “老夫人。”杨妈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去，服侍少奶奶把药喝了。”顾老太太吩咐。 “是。”杨妈念起顾远霆的话，便是有些踌躇，可碍于老太太的威势，还是走到了林晗雪面前，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少奶奶，您看这……” 第10章她也不会和我说 林晗雪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刚接到手边，便是扑鼻的苦涩。 “你瞧瞧你自个，既没留过洋，也不懂交际，你那个娘家哥哥还三番五次的找远霆要钱，听说你妈最近又生病住了医院，你们这一大家子除了拖远霆的后腿，什么也帮不上他，你唯一能为远霆，为我们顾家做的就是尽快生个儿子，”顾老太太说起这些，便是一脸不悦，她的目光落在林晗雪窄窄的细腰上，又是忍不住数落道：“这进门都大半年了，肚子里还是没个动静。” 林晗雪在顾老太太的奚落下，只觉得羞愧难当，她压下心中的苦涩，只和顾老太太轻声说了句：“奶奶说的是，孙媳都记下了。” “那还不快点把药给喝了？”顾老太太微微提高了音量，语毕，念起孙儿，顾老太太心思一转，又是言道：“你也不要想着去告诉远霆，你若敢在远霆面前胡言乱语，挑拨我们祖孙关系，我老太婆保管儿让你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奶奶放心，孙媳不敢。”林晗雪心头一颤，她看了顾老太太一眼，刚迎上后者那一道犀利的目光，她便是垂下了眼睫，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仰起头，强忍着反胃，将那一碗苦药尽数喝下。 见她喝完，顾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眼底有满意之色划过，只抬了抬手，示意路姨娘搀扶着自己起身，路过林晗雪身边时，和她言了句：“来伺候我用饭。” “是。”林晗雪轻声答应着，随着老太太一道进了餐厅，光是一顿早膳，顾老太太就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林晗雪不敢走动，只一直立在一旁，为老太太盛粥布菜，待老太太终于松口许她回去时，她的一双脚已是立的直抖，又许是早上滴米未进便饮下那一大碗苦药的缘故，她的胃里难受极了，浑身都是起了一层虚汗。 “少夫人，您没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丫鬟云珠见林晗雪回来，便是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在回来的路上，林晗雪已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妥，待看见云珠后，她的声音十分细微，只言了句：“云珠，快扶我进屋。” “是的少夫人。”云珠扶着林晗雪进了卧室，见林晗雪捂着自己的小腹，云珠已是看出了些眉目，问了句：“少夫人，您是葵水来了？” “应该是的。”林晗雪只觉腹痛如绞，只咬牙强忍着，那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已是沁出了一层细汗，还在做姑娘时，她便有十分严重的痛经，每回来了小日子，都是连床都下不了，连学也不能上的，最严重的时候，只能趴在母亲怀里哭泣，倒也瞧过大夫，也曾吃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却都不见好，以至于每次快要来小日子的时候，林晗雪都是又惊又怕。 云珠帮着林晗雪解下裙子，果真见底裤上已是一片血红。云珠见状，便是与林晗雪道：“少夫人稍等，奴婢去给您端些热水，您洗一洗。” “有劳你了。”林晗雪声音微弱，已是被腹中的剧痛折磨的要说不出话来，若是在娘家时，有母亲在，她也许还能躲在母亲怀里哭一场，可如今在顾家，她只能把所有的眼泪都是忍了回去。 云珠办事十分利落，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便将热水端进了屋子，伺候着林晗雪用了水，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少夫人，您疼的这样厉害，奴婢去给您请个大夫吧。”云珠看着林晗雪那张孱弱的小脸，便是忍不住的担心。 “别请大夫，”林晗雪听了云珠的话，只摇了摇头，轻轻地道了声：“别让老太太知道。” 云珠是晓得林晗雪在顾家的处境的，听得她这样说，云珠没有法子，只能点了点头。 “云珠，我去睡一会儿，老太太那边要有事儿，你再来唤我。”林晗雪强撑着从沙发上起身，与云珠道。 “是的少夫人，您睡吧。”云珠答应着，安顿着林晗雪在床上歇下，并十分仔细的为她盖好了被子，见她合上眼睛，自己方才退下。 林晗雪并没有睡着，腹中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只疼的她拱起了身子，她攥着被角，乌黑的发丝已是被汗水打湿，有几缕贴在她的面颊上，更是显得肤如凝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顾远霆忙完营中的琐事，推去了所有的应酬，只吩咐司机开车，往顾家老宅赶去。 赵副官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着顾远霆英挺的眉眼，打趣道：“少帅这般心急着想回家，是担心少夫人？” 赵副官跟随他多年，说话间便也多了两分随意，顾远霆闻言，也不以为忤，他燃起一支烟，道：“不错，我是担心她。” “少帅是担心，老夫人会为难少夫人？”赵副官转过了身子。 “老夫人那个脾气，对自己亲孙女都不会好，更何况是对孙媳妇。”顾远霆想起妻子，英挺的剑眉便是微微皱了起来，又是说了句：“再加上她性子软，就算是受了委屈，她也不会和我说。” 第11章让厨房熬一碗姜汤送过来 听着顾远霆这样说来，赵副官便是感叹道：“少帅，您就是太在乎少夫人了。” 顾远霆闻言，也不过是微微一哂，倒似是默认了赵副官的话，他不再说什么，只向后靠去，闭目养神起来。 汽车一路疾驰，回到老宅后，已是晚上九点钟的光景。 顾远霆晓得祖母一向睡得早，便也不曾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只径自回到了东苑，刚踏上走廊，就见守夜的丫鬟在卧室门口站着，看见他回来，皆是俯身行礼。 顾远霆无心理会，只推门走了进去，就见卧室里亮着一盏小灯，床上躺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听到他的脚步声，林晗雪睁开了眸子，见到他回来，便是吃力的从床上起身，打算去为他宽衣。 她的腹痛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她在床上躺了一天，连晚饭也不曾吃，她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发似漆染，眉目宛然，在灯光下，只显得说不出的让人心动。 林晗雪走到了丈夫面前，为他解开了军装上的纽扣，顾远霆在床上坐下，看着她将自己的军装一一挂好，她的手势娴熟，透着一股小妻子的温婉，顾远霆看在眼里，心中便是有一丝柔情闪过。 “过来。”他向着她伸出手，低声吐出了两个字。 林晗雪看着丈夫黑亮的目光，心里便是跳的快了起来，她向着顾远霆走去，口中只说着：“远霆，我今天……” 不等她将话说完，顾远霆已是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抱在自己膝上坐下，他的大手箍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问道：“老太太今天有没有为难你？” 林晗雪垂下眸子，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没有。” 顾远霆伸出手指，在她细嫩的下颚上摩挲着，卧室里的灯光是昏暗的，更是衬着女子的肌肤如玉，一张秀脸如新月清晕般温柔，而她的身子又太过柔软，惹得他控制不住的加重了力气，恨不得将她揉在自己怀里。 “远霆……”察觉到丈夫的呼吸变得粗重，林晗雪的杏眸中有慌乱闪过，她刚欲告诉他自己来了月事，不能和他同房，可顾远霆却不曾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句擢取了她的唇瓣。 林晗雪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他压在身下的，她徒劳的想要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扣住了细腕，他的情浓似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突然，顾远霆停了下来。 他望着身下的妻子，终是松开了她的嘴唇。 林晗雪细微的喘息着，她不敢去看身上的丈夫，她侧着脸，只觉得羞愧难当。 顾远霆平稳着自己紊乱的呼吸，他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林晗雪微微颤抖的身子。 林晗雪看见他复又穿上了衬衣，她以为他是要走，她无法服侍他，以他的身份，自然可以找别的女子服侍，不说外头，单说这顾家老宅，便有的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鬟。 “来人。”顾远霆冲着门口喝了一声。 “少帅有何吩咐？”守夜的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让厨房熬一碗姜汤送过来。”男人沉声吩咐。 那丫鬟一怔，却也不敢多问，只恭声称是。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的心里微微一惊，似是不曾想过顾远霆会如此。 待丫鬟退下后，顾远霆向着床上看去，就见林晗雪躺在那儿，许是腹痛的厉害，她的秀眉轻轻蹙着，只微微弓着身子，用自己的手抵着自己的肚子， 顾远霆并不晓得她会痛经，自两人结婚以来，他时常在外打仗，夫妻间本就聚少离多，偶尔回来，他也总是迫不及待的去要她的身子，如今日这般遇上她的小日子，却还是第一次。 顾远霆在床前坐下，他抬起手，略一犹豫，终是抚上了她的面容。 林晗雪身子一颤，她睁开了眼睛，就见顾远霆正看着自己，他的黑眸如墨，与自己道出了两个字来：“很疼？” 林晗雪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她便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妥，便又摇了摇头，和他十分微弱的说了一声：“不疼。” 顾远霆见状，并不曾说什么，他从身后抱起了林晗雪的身子，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林晗雪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茫然而略带惊惧的向着他看去，顾远霆的大手探进了被子，抚上她柔软的小腹，既是僵硬，又是小心的揉了起来。 “我自己来……”林晗雪有些无措，刚欲挣开，就听顾远霆低声和自己道出了一句：“别乱动。” 第12章别再让她遭罪 林晗雪顿时不敢动弹了，她的身子娇弱无力的倚在丈夫的怀里，她晓得，像顾远霆这样带兵打仗的人，尤其忌讳女子的经血，他们都认为是不吉利的，是晦气的，是以方才顾远霆要与她同房时，她才会那样惊慌，可此时，她却并不曾在顾远霆的脸庞上看见愠怒之色，相反，此时的他，却是罕有的温和。 “少帅，姜汤熬好了。”丫鬟恭谨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端进来。”顾远霆仍是揽着林晗雪的身子，与屋外的人吩咐。 “是。”丫鬟进了卧室，低眉顺眼的模样，将姜汤呈在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接过碗，他试了一口，见那姜汤不冷不烫，喝着正好后，方才喂到了林晗雪唇边，与她道了句：“喝了它。” 林晗雪望着那一碗透着辛辣之气的姜汤，她忆起在娘家时，每逢来了月事，母亲也会为她熬这样的姜汤的，偶尔，还会在汤里加一些红糖，她想要从顾远霆的手中将碗接过，顾远霆却是不许，仍是坚持将姜汤送在了她唇边。 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她不明白顾远霆今晚是怎么了，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蛮横与粗暴，如今，他这一份罕有的温和，反而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两人距离十分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林晗雪有些慌乱的垂下目光，她喝下了那一碗姜汤，顿觉唇齿间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可身子却是慢慢透出了一丝暖意。 顾远霆望着她的脸色不复方才那样苍白，才略微放下了心，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又一次在林晗雪身边躺下，伸出胳膊，将她的身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的身子是热的，胸膛精壮而结实，他的大手搂着她的纤腰，将她的身子贴向自己，可这一次，他的手势间蕴着的却不是往日的欲望，而是……令人感到陌生的怜惜。 “睡吧。”他的声音低沉，与怀里的妻子开口。 林晗雪被腹痛折磨了一天，早已是筋疲力尽，许是方才的那一碗姜汤，又许是顾远霆温暖的怀抱，林晗雪只觉身上渐渐暖了起来，小腹那里虽然还是疼痛的，却好转了不少，她听着丈夫的话，便是闭上了眼睛，终是沉沉睡去。 顾远霆凝视着她的睡容，他抬起手指抚上了她的面庞，黑眸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一早，老夫人已是起来了。 丫鬟服侍着她刚漱过口，就见江嬷嬷一路扭着小脚走了过来，靠近老太太的耳旁嘀咕了几句话来，就见老太太的脸色一变，啐道：“不害臊，这女人家的事儿，哪里能让爷们知道？” “老夫人，少帅方才还遣了人，将方大夫请来了，说是要给少夫人好好瞧瞧身子。”江妈又是开口。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越发不悦，“一个臭老九的女儿，倒金贵的跟个格格似的，哪有女人不疼的？就她娇情，还兴师动众的去请大夫？” “老夫人，您也别动怒，这说起来，让方大夫给少奶奶看看身子也是好事，等少奶奶将身子养好了，您不是能早点儿抱上重孙儿吗？”江嬷嬷赔着笑，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顾老太太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道：“就她那身子骨，依我看也生不出儿子，真不知远霆是看中了她哪一点，非要娶回来。” 东苑。 林晗雪躺在床上，她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就连伸出的手腕上，手指甲也是苍白的，一旁的方大夫则是凝神坐在床前，为她细细的诊着脉。 顾远霆在外面的房间里慢慢踱着步子，待见方大夫从卧室里出来后，顾远霆眸心微动，顿时问道：“怎么样？” 方大夫闻言，便是恭声道：“少帅不必太担心，少夫人宫寒体虚，又有些气血不足，所有每逢来了月事才会腹痛难忍，待老朽开上几味药，吃上一阵子应该就会有所好转。” 顾远霆听着大夫的话，则是向着卧室里看去，他的黑眸深沉，只低声道：“你听着，有什么好药你尽管用，别再让她遭罪。” “是的少帅，您放心，老朽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少夫人调理。”方大夫忙道。 顾远霆没再多言，只一个手势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是向着卧室走去。 他的脚步十分轻缓，走至床前时，就见林晗雪已是睡着了，而她的手腕仍是露在被子外头，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轻轻地送进了被子，他凝视了她许久，方才离开了卧室。 第13章那就对晗雪好一点 “少帅。”赵副官已是在雨廊下恭候，看见顾远霆出来，顿时迎了过去，与他敬了个军礼，道：“汽车已经备好了。” 顾远霆微微颔首，大步向着前院走去，可不等他出了院子，却是蓦然停下了脚步。 “少帅？”赵副官有些不解，向着顾远霆看去。 “你先去车上等我。”顾远霆撂下了一句话，便是折过身子，向着后院大步行去。 “少帅？”赵副官看着男人的背影，又是唤了一声，顾远霆却是头也未回，转过弯，便是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少帅来给您请安了。”丫鬟噙着笑，走到了餐厅，与顾老太太开口道。 “远霆来了？快让他进来！”顾老太太正用着粥，听得丫鬟的话，顿时放下了碗筷。 未几，就见一道高大净朗的身影走了过来，他一袭军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是一个十分俊朗而英武的男子。 “远霆，”看见孙儿，顾老太太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只向着顾远霆招了招手，笑道：“和奶奶坐一块，你还没用饭吧？江妈，给少帅添一副碗筷。” 江妈应着，连忙取来了碗筷，送了过来。 顾远霆在祖母身边坐下，一笑道：“许久没陪奶奶用饭了，这不，临去军营前特意想着来看看奶奶，和您一块吃个早饭。” “算你有孝心，还记得奶奶。”顾老太太闻言，笑意便更是深了一些，只夹了一片云腿递到了顾远霆的粥里，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来，快尝尝。” “难为奶奶还记得孙儿小时候的事。”顾远霆微微扬唇，夹起了那片云腿，就着粥吃了下去。 “你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你哪件事是奶奶不知道的？”顾老太太端详着孙儿的面容，眼见着顾远霆从当年的垂髫小儿长成如今这般英俊有为的青年将领，顾老太太心里便是十分欣慰，她这个孙儿，处处都让她骄傲，可唯独在婚姻大事上，却是让她失望透顶。 “远霆，”顾老太太放下了碗筷，与孙儿道：“奶奶听说，你媳妇又生病了？” 顾远霆面色如常，只言了句：“晗雪她身子弱，您多担待些。” “奶奶还要如何担待？”顾老太太一听着顾远霆的话，心里便是冒起了一团火，“这哪家的媳妇不是一早就要站在长辈跟前伺候的，也就是你，处处回护她，连安也不让她请，远霆，不是祖母说你，你就算宠着她，你也要有个分寸。” 顾远霆听着祖母这番话，便是微微笑了，他搁下碗筷，和祖母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完，不等老太太再开口，顾远霆又是言道：“何况，家里这么多下人，还不够您使唤？要是不够，孙儿再给您买几个回来。” “我倒不要什么下人，你若真是孝顺奶奶，就多娶几个姨娘回来，早点让奶奶抱上重孙子。” 顾远霆闻言，只道：“奶奶，现在都是一夫一妻，再说，我和晗雪结婚还没到一年，您急什么？” “你瞧瞧她那病恹恹的身子骨儿，她能替你生出儿子？”顾老太太不以为然，她晓得孙儿一向忙于军政上的事，似今日这般与自己用饭的机会也是极少的，她向着孙儿微微靠近了些，又是劝道：“不妨奶奶给你选两个年轻漂亮的丫头，先跟在你身边服侍着，你若是喜欢，再把她们……” “奶奶，”不等顾老太太说完，顾远霆便是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沉稳，道：“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您要真疼孙儿，”说到这，顾远霆顿了顿，他的眼眸深黑，只看着祖母的眼睛，一字字的和她吐出了一句：“那就对晗雪好一点。” 顾老太太听着他的话，当下就是一怔，她看着顾远霆站起身，与自己道了句：“军营那边还有事，孙儿过两日再来给奶奶请安。” “远霆？！”老太太看着顾远霆转身离开，当即便是唤出了他的名字，顾远霆却不曾停下，顾老太太站起了身子，又是喊了一声：“远霆！” 江嬷嬷见状，便是赶忙上前劝道：“老夫人，您消消气，您别动怒啊。” “他方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是不是？”老太太向着江嬷嬷看去，斥道：“为了那个女人，他处处顶撞我，他是要活活把我气死！” “老夫人，”江嬷嬷只是劝，“少帅好容易答应搬回来住了，要老奴说，您不妨就顺着他些，这万一惹恼了少帅，他又带着少夫人搬了出去，您想见他一面都难啊。” 顾老太太闻言，心中就是一动，她微一沉吟，终是恨声道：“罢了罢了，去和杨妈说一声，就说这几日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语毕，顾老太太似乎仍是不忿，又是埋怨道：“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 第14章只是一个玩物 林晗雪醒来时，就见云珠守在自己床前，看见她醒来，云珠眼睛一亮，顿时上前道：“少夫人，您醒了？您好些了吗？” 林晗雪微微点了点头，她向着壁上的挂钟看去，就见此时竟已快到上午十点，她心里一惊，只吃力的从床上起身，想着去给老太太请安。 “少夫人，您快歇着，方才老太太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这几日您身子不好，免了您的晨昏定省，你不用再去请安了。”云珠看出了她的心思，赶忙说道。 “真的？”林晗雪有些不敢相信，顾老太太最是难伺候的一个人，她又怎会发了善心，饶过她？ “奴婢听说，是少帅亲自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才免了的。” 念起顾远霆，林晗雪心里便是微微一紧，她想起昨晚，顾远霆非但没有发火，反而还让人给她炖姜汤，为她揉肚子，此时想来，简直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少夫人，少帅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奴婢能瞧出来，他是真心在乎您的。”云珠望着林晗雪白皙秀美的脸颊，出声道。 “他在乎我？”林晗雪轻声呢喃，想起顾远霆对自己种种，她轻微的摇了摇头，和云珠道：“云珠，我对少帅而言，只是一个玩物，真正在乎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呢？”云珠今年不过才十六岁，比林晗雪的年纪还要小，此时听着林晗雪的话，便是生出几分好奇来。 “真正在乎一个人，是会尊重她的，”林晗雪声音细微，她想起了一个人来，眼瞳中便透出柔和的光，轻轻地说了下去：“有好吃的东西，他自己舍不得吃，也要来拿给你，他宁肯自己遭罪，也舍不得让你吃苦，你不愿做的事，他一样都不会勉强你，和他在一起，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对你一直很好，什么都好……” “少夫人？”云珠望着林晗雪眼角的泪光，心里便是微微一惊。 林晗雪听到她的声音，便是回过神来，她连忙拭去了自己的泪水，和云珠勉强的笑了笑，道：“云珠，我说多了，你权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云珠并不敢多说什么，只点头称是，见林晗雪仍要下床，云珠不解，便是问道：“少夫人，您还要出去吗？” “嗯，我娘还在医院，这两天我都没有去看她，我有些担心。”林晗雪只觉自己的小腹仍是坠坠的发疼，她刚欲披上衣裳，就听云珠说道：“奴婢忘了告诉您，少帅已经派了芝菊和芝梅两个姐姐去了医院，在亲家太太身边服侍，少帅说，您这几天哪也不要去，就躺在床上好生歇息，等方大夫给您开的药熬好，奴婢再服侍着您用下。”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便是微微一怔，她顿了顿，问道：“云珠，少帅去军营了吗？” 云珠摇了摇头，“少帅今儿一早去高邮开会去了，说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云珠说着，又是安顿着林晗雪在床上歇下，并为她掖了掖被角，道：“少夫人，您就不要惦记着亲家太太了，少帅什么都安排好了，您只管安心歇息，等将身子养好，以后再来葵水，您啊就不疼了。” 林晗雪闻言，念起顾远霆虽对自己喜怒不定，可对自己家人却一直是十分照顾的，她点了点头，和云珠轻轻的“嗯”了一声，只依言躺在床上歇息，老太太那边倒也的确没有人来唤过她，只让她安安静静的待在东苑养了几日身子，等腹中的疼痛慢慢退去，能够下床后，林晗雪回到医院，才晓得林母的病已近痊愈，可以出院了。 芝菊和芝梅两个大丫鬟都是办事十分利落的人，早已将所有的东西都是收拾了齐整，林母经过一段时日的治疗，脸色已是稍稍现出了红润，不复之前的病态之色，林晗雪看在眼里，心中只觉欣慰。 “冬儿，娘听芝菊说，你和少帅又搬回了老宅，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林母挽过女儿的手，打量着女儿的气色，见林晗雪的脸颊上仍是透出隐隐的苍白，心中只觉不是滋味。 “娘，您放心，老太太免了我的晨昏定省，她没有为难我。”林晗雪陪着母亲向着外面走去，还不等出了病房，就听得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道清脆嘹亮的女声传了进来，倒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娘，我和文彬来迟了，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咱们。”说话间，就见一个打扮的十分华贵，容貌俏丽的少妇扭着腰肢儿走了进来，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庞白净儿，身段丰韵儿，眉眼间颇有几分风情。 第15章是少帅亲自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晗雪的娘家嫂嫂。 汪馥怡走进病房一瞧，见林晗雪也在，当下就是一怔，继而那张脸上便是堆砌起了亲热的笑容，只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连声笑道：“哟，妹妹也在，几时过来的？近日可好？” “有劳大嫂惦记，我一切都好。”林晗雪勉强的笑了笑，面对嫂嫂的这种热情，林晗雪向来是不大习惯的，这汪馥怡出身商贾，平日里最是市侩，刚嫁给林文彬时，仗着自家家境比林家要好上一些，在林家向来是说一不二，就连对林父林母也鲜有恭敬，更不要说是对林晗雪这个小姑子，每逢林晗雪要交学费，她都是要在家指桑卖槐的闹上好几天的，自从林晗雪嫁给了顾远霆之后，借着顾远霆送来的钱财，汪馥怡摇身一变，当起了阔少奶奶，连带着对林晗雪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每逢瞧见了都是亲热的不得了，只让人有些不自在。 “娘，文彬就在后头儿，一会儿就上来，看您这气色，您这身子都大好了吧？”汪馥怡笑盈盈的，只上前挽住了林母的另一只胳膊，开口道。 “难为你和文彬，还记得我这个不中用的，还知道来医院接我。”林母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就那样轻飘飘的开口，可其中的不悦之意却透了个清清楚楚。 汪馥怡听着林母这样说来，脸上便是有些讪讪的，道：“娘，您是晓得的，文彬近日一直忙着部里的事儿，每日里连喝口水的功夫也没有，媳妇儿这身上也不爽利，又笨手笨脚的，生怕来了这儿，碍着娘的眼儿，惹得您生气。” 林母听着汪馥怡的话，脸色便更是沉了下去，只冷笑一声，从媳妇儿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见婆媳僵持着，一旁的林晗雪忙打着圆场，和母亲温声道：“娘，睿睿现在正是顽皮的时候，只怕每日里都缠着大嫂不得空闲，再加上医院环境不好，小孩儿也不能带来，所以大嫂才没有时常来看您，是不是，大嫂？” 那最后一句，林晗雪则是向着汪馥怡看去。 “可不是，娘，晗雪说的是，睿睿眼下顽皮的紧，时时刻刻都离不了我，这不，就连媳妇今儿过来，也都是趁着他睡着了才脱开身，等着您回家，我这就让老妈子将睿睿送过来，给您好好瞧瞧。”汪馥怡心神一转，连忙说道。 这睿睿是林文彬与汪馥怡的独生子，今年刚满三岁，最是可爱的时候，也是林父和林母的心头肉，就连林晗雪之前没结婚时，每逢放学，也多是她在照顾着侄儿，这一个小小的孩子可谓全家人的宠儿，是以林晗雪晓得，只要提起睿睿，母亲的气保准儿能消了大半。 “罢了，看着睿睿的份上，我不和你们计较，”林母蹙了蹙眉，睨了汪馥怡一眼，念叨道：“说什么自己身子不爽利，我看分明就是打麻将累的。” “哎哟娘，您这话说的可冤枉死媳妇了。”汪馥怡只赔着笑，如今的林家今非昔比，攀上了顾远霆这一棵大树，她自是没了从前的嚣张跋扈，面对公婆也再不敢有丝毫的不尊敬，直到汪馥怡又说了几件睿睿的趣事，才终是将林母给哄高兴了，汪馥怡瞧着，心底才算是舒了口气，刚欲和林晗雪一道扶着林母出去，就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刚听着这声音，汪馥怡眼底便是一喜，嚷道：“娘，妹妹，你们听见没，这阵仗，绝对是少帅派人来接娘出院了！” 林母听着这动静，心里便是一紧，她向着女儿看了一眼，就见女儿也正在看向自己，许是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林晗雪只温声劝道：“娘，没关系的。” 林母点了点头，让女儿和媳妇扶着出了病房，果真见走廊上已是站满了身着戎装的侍从，在看见林晗雪后，这些侍从顿时齐齐站直了身子，向着林晗雪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紧接着，就见一道高大英武的身影向着诸人走来，他身着笔挺的军装，身后跟着副官，正是顾远霆。 “哟，是少帅亲自来了。”汪馥怡见着顾远霆，顿时止不住的惊喜，眼底仿佛透出了一道光。 林晗雪也不曾想到顾远霆会来，她看着丈夫向着自己走近，手指却是情不自禁的微微收紧了些。 “少帅，您怎么来了？您这日理万机的，哪里敢惊动您。”汪馥怡一脸谄媚，脸上挂满了笑意，当先与顾远霆说道。 “大嫂言重了，母亲出院这样的大事，再忙也不能耽误。”顾远霆向着汪馥怡看去，与她微微笑道，语毕，顾远霆向着林母看去，声音温和而恭敬，道：“母亲的身子都好了？” “是，托少帅的福，都好了。”听得顾远霆与自己开口，林母连忙回道，声音中仍是带着几分卑微。 闻言，顾远霆微微颔首，他的余光向着妻子看去，就见林晗雪静静地站在林母身侧，微垂着双目，一直不曾看向自己。 顾远霆转过目光，见汪馥怡仍是在看着自己，他微微一哂，又是问道：“大嫂和大哥一切都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文彬也来了，就在我后头，一直惦记着少帅哩。”汪馥怡笑盈盈的出声。 第16章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果不其然，汪馥怡的话音刚落，就见林文彬也是上了走廊，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林晗雪也能看见哥哥的脸上原先是透着几分不耐之色的，似是满不情愿的样子，可一瞧见走廊上站立的戎装岗哨后，林文彬神情一怔，又见顾远霆也在，那面色顿时变了，只春风满面的向着顾远霆走去，面上透着几分讨好的微笑，开口道：“远霆怎么来了？你平日里军务缠身，娘出院，怎好让你来接。” 整个林家，倒也只有林文彬一人敢直呼顾远霆的名字。 顾远霆闻言，便是与林文彬笑了笑，与他伸出手，唤了声：“母亲出院，做女婿哪有不来的道理。” 见顾远霆主动与自己握手，林文彬受宠若惊，赶忙将顾远霆的手给握住了，顾远霆常年带兵打仗，掌心中满是持枪后留下的老茧，十分粗粝，林文彬甫一握住，便是微微一惊。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顾远霆回眸向着林母看去，仍是谦和的语气，道：“母亲，车已经备好，咱们这就走吧。” 林母自是答应着，看着顾远霆侧过身，请她先行，扪心自问，这个女婿虽然手握大权，又素来听闻他脾气不好，可对着自己却一直都是十分谦逊有礼的，她又是向着儿子看了一眼，瞧着儿子与儿媳在顾远霆面前那副谄媚与讨好的模样，林母心下微微一叹，只让女儿与儿媳扶着自己，向着院子里走去。 林晗雪经过顾远霆身边时，也仍是微垂着双目，并未去看他，他从未在她的眼睛里见过喜悦与思念，每逢看见自己，她有的都只是慌乱与紧张，让他知道，她压根就不想看见自己。 顾远霆眸心深沉，只与林文彬跟在后头，林文彬难得见顾远霆一次，只搓着手，见母亲一行稍稍走远了些，才低声开口道：“远霆，大哥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顾远霆见状，便是言道：“大哥有话，直说便是。” “我这些日子跟着部里的人在上海那边买了些股票，哪知道把钱全赔了进去，我这也不敢和母亲说，倒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顾远霆便是停下了步子，向着身后唤了一声：“赵副官。” 赵副官一直跟随在顾远霆身后，听得顾远霆的话，当即便是会意，只上前两步，与林文彬道：“林先生稍安勿躁，属下今晚便会派人将钱给您送过去。” 听了这话，林文彬当下就是大喜，只与顾远霆道：“远霆你这回可是帮了大哥大忙了，等回头我一定好好和晗雪说说，让她好生服侍老夫人，和你好生过日子。” 顾远霆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是微微一哂，继续向着前面走去，林文彬仍是跟在其身后，一副鞍前马后的样子。 赵副官瞧着，便是摇了摇头，一旁的侍卫长则是上前，和赵副官道：“少帅若不是看少夫人的面子，这个林文彬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和少帅称兄道弟。” 赵副官闻言，便是苦笑道：“少帅念着他是少夫人的亲哥哥，便这般纵着，若是换了旁人，这般三番五次，换着名堂来要钱，怕早被一枪崩了。” 语毕，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瞧出了那一抹无可奈何之色。 林晗雪扶着母亲上了汽车，自己刚要随母亲一道坐进去，便觉母亲按住了自己的手，与她小声道：“你去和少帅坐一辆车。” 林晗雪微微一怔，不等她说话，一旁的汪馥怡也是连忙道：“是啊妹妹，少帅来了，您哪儿能和咱们坐呢，你放心，嫂嫂会照顾好娘的。” 林晗雪闻言，才察觉到自己的确失了妥当，她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让嫂嫂随母亲一道上了汽车，自己则是定了定心神，向着顾远霆走去。 林文彬立在顾远霆身后，看着林晗雪肤如凝脂，纤细娉婷的向着这边走来，便是忍不住出声赞道：“还是官邸里的水土养人，几日不见，晗雪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林晗雪听着兄长的话，便是脸庞微热，言道：“哥哥，您别说笑了，您快上车吧。” 林文彬答应着，与顾远霆作别后，上了林母与汪馥怡的那辆车，林晗雪望着面前的顾远霆，有心想和他说句什么，却见顾远霆并未看自己一眼，而是径自向着前面的汽车走去，林晗雪瞧着，只得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无声的跟上了他的步子。 车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林晗雪晓得，每逢面对自己家人时，顾远霆尚有好颜色，可唯独与自己独处时，他的脾气总是喜怒不定的，犹如此时，他敛下了所有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只让林晗雪大气也不敢出，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与顾远霆之间的距离倒还足以再坐下两个人。 顾远霆睨了她一眼，却是皱起了剑眉：“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第17章嫁给我委屈你了，是吗？ 林晗雪听到他的话，心里顿时一紧，不等她将身子向着顾远霆靠近，顾远霆已是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晗雪的美眸中顿有一丝惊愕闪过，她向着前面看去，就见司机和赵副官都是坐的笔直的，似是对后座的动静充耳不闻，她刚微微松了口气，下颚间却是一疼，顾远霆已是转过了她的面颊，让她看向了自己。 “远霆……”林晗雪轻声喊着丈夫的名字，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当着他下属的面，林晗雪只盼着他能稍稍顾忌些，不要难为自己。 “林晗雪，看见我，你很难受是不是？”顾远霆的大手紧紧地箍着她的细腰，他的眉峰冷峻，锐利的黑眸中仿佛透着噬人的光，就那样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吐出了这句话来。 “没有，我不难受……”林晗雪慌忙摇了摇头，她的脸色苍白，男人胸前的武装带咯着她的手指生疼，而他眼中的寒光，更是让她无措。 “那你哭什么？”顾远霆一记冷笑，看着她的眼中有水光轻柔的打转，心中便更是烦闷。 “我没哭。”林晗雪忍下眼中的湿意，她望着丈夫的眼睛，她看出了他的怒火，却不知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远霆的声音低沉，透着冷厉，他的话音刚落，林晗雪的身子便是一颤，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即便现在她已成为了他的妻子，可顾远霆于她而言，却仍是陌生的，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也不知道他讨厌什么，不论她如何的小心翼翼，他对她，却一直鲜少有好颜色。 她一直都不明白，他既然这样厌恶自己，又为什么……要娶自己？ 她的眼眸中有凄楚划过，她看着丈夫的眼睛，只道：“我什么都没有想，远霆，我求你……” 余下的话，林晗雪却是说不出了，她自己也不知要求他什么，是求他放了自己？还是求他不要再这样的折磨自己？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累，在老太太面前，她不可以笑，而在他面前，她更不可以哭，她什么都不可以做，她做什么都是错。 “嫁给我委屈你了，是吗？”顾远霆扣紧了她的身子，他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怒火，前排的司机与赵副官俱是听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司机更是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两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不，我不委屈，”林晗雪连忙开口，轻声道：“是我配不上你。” “不委屈？”顾远霆咀嚼着这三个字，唇角却是浮起一丝冷笑，厉声道：“那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林晗雪，对我笑一次，就这么难吗？” 他想起她对着另一个男人的笑容，她的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可她给自己的，从来都只有泪水。 结婚这样久，她就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林晗雪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丈夫深邃的黑眸，里面漾着的是激怒成狂，她想起父母，兄嫂，侄儿，她的家人是她的软肋，她从不敢反抗他，她想对他露出一丝笑容，可那一丝笑容还不曾在唇角溢出，便已被苦涩占满，她转过眼睛，眼泪一个劲儿在眼眶中打转，却偏偏不敢落下来。 顾远霆眸心一沉，他发了狠，只一把揽过她的身子，不管不顾的吮住了她的唇瓣，林晗雪有些慌了，她顾着前面的司机与副官，只想去推顾远霆的身子，却被顾远霆吻得更深，他将她的身子压向了座椅，自己则是欺身而下，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他弄乱她的发髻，也弄乱了她旗袍上的扣子，林晗雪的一双细腕被他一手扣住，他的吻蛮横而霸道，似是要将她一口饮下，当着司机与副官的面，林晗雪只觉难堪极了，也屈辱极了，她噙着泪，只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犹如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任由身上的男子处置。 顾远霆眸心血红，他盯着身下的女子，他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而她的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的凄楚，落在他的眼里，却让他的心倏然刺痛了一下，他凝视了她许久，终是松开了她，坐起了身子。 后面的汽车中，汪馥怡瞧着林母向着前面引颈张望的模样，便是忍不住笑道：“娘，这隔着八丈远呢，您就算把头伸出去，您也瞧不着啊。” 林母闻言便是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也不知冬儿和少帅怎么样了，冬儿这孩子虽然瞧起来柔柔弱弱的，内里却是个倔性子，让她说几句好话哄哄少帅，她总是不肯，我是真的担心。” “娘，不是我说，您就是太惯着她，”林文彬坐在前排，闻言便是转过身子，和母亲道：“您说说，顾少帅是什么人，哪回瞧见咱们不是客客气气的？何况还娶了她做正妻，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放着顾少帅不要，偏生要去想那个……” “文彬！”林母一声大喝，瞬间让林文彬停住了嘴，林文彬看了一眼身旁的司机，当下便是噤了声，颇有些讪讪的样子。 第18章省得她心里不痛快 晚间。 林文彬夫妇刚回到卧室，汪馥怡便是向着丈夫啐道：“不怪娘骂你，什么话儿都敢往外说，白日里当着司机的面儿，你差点儿就将那人的名字给兜了出来。” 林文彬听了这话，便是向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巴掌，道：“该打，该打，幸得娘喊得及时，不然传到少帅耳里，可不得了。” “你还晓得不得了，”汪馥怡转过身，与林文彬继续道：“和你说过多少次，甭直呼少帅的名字，就你胆子大，敢和少帅称兄道弟的，要不是瞧着晗雪的面儿，你那德行也不晓得要被少帅毙了多少次了。” 林文彬闻言，便是一笑，“这你可不懂了，我唤少帅的名字，那是让他觉得亲切，让他晓得我没拿他当外人，你以为像爹娘那样子，看着少帅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少帅就高兴了？” 汪馥怡在梳妆镜前坐下，取下了耳垂上的流苏坠子，随手扔进了首饰盒里，道：“不是我说，你妹妹那性子也忒软了些，她能抢得过谁？若不趁着现在少帅对她还有几分稀罕，抓紧儿生个儿子，这以后等少帅对她没了这股新鲜劲儿，她还能成什么气候？” 听着汪馥怡这番话，林文彬便是皱起了眉头，他在床上坐下，道：“一说起这我就来气，前阵子少帅在江城打仗，我好说歹说，让她跟着过去服侍少帅起居，她可好，宁肯在医院陪着娘，也不肯去找少帅，她就不怕有人钻了空子。” 汪馥怡从镜子里瞥了一眼丈夫，却是蹙起了细眉，说着：“这样下去可不行，要让她早点给少帅生个带把儿的，才能保住咱们家的富贵。” 林文彬点了点头，“不错，改明儿我还是要娘多劝劝她，这丫头，她就不能花点心思，把少帅哄高兴。” 夫妇两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老妈子的声音，“先生，太太，军中来人了，在楼下求见先生。” 一听这话，林文彬的眼睛顿时一亮，和妻子道：“一准是少帅派人送钱来了。” 南大营。 顾远霆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见汽车已是在院子里候着了，赵副官看见他，顿时一个敬礼，礼毕后为他打开了车门。 顾远霆进了汽车，赵副官仍是坐在前头，待车开稳，赵副官方才转身，和顾远霆道了句：“少帅，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将钱送到了林先生和林太太的公馆。” 顾远霆燃起了一支烟，淡淡道了句：“这事别让老太太知道。” “是的少帅，属下明白。”赵副官晓得，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林文彬又从顾远霆手中要钱，当着林晗雪的面，定然又是少不得一顿挖苦与斥责。 “也别让晗雪知道，省得她心里不痛快。”顾远霆吐了一口烟圈，沉声开口。 听着顾远霆的吩咐，赵副官就是笑了，打趣道：“少帅，旁人都说您是火爆脾气，可每逢对少夫人，您这心都是细的。” 顾远霆听着赵副官的话，念起林晗雪，想起她白日里的那些泪，男人的心底便仿佛烧起了一团火，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锐利的眸子在暗光中显得尤为黑亮。 顾家老宅。 “少夫人，少帅刚回来了，给老太太请安后，就去了书房。”云珠进了屋子，与灯下的林晗雪开口。 林晗雪闻言，便是吩咐道：“云珠，劳你去厨房一趟，将莲子羹热一热，一会儿我给少帅送去。” “是的少夫人，”云珠微笑道：“奴婢这就去。” 待云珠走后，林晗雪脱下了身上的丝质睡裙，换了件素色的旗袍，她已是洗过了澡，长发早已松散了下来，此时也不好再挽起，便索性垂在身后，待云珠端来了莲子羹，她伸手接过，向着顾远霆的书房走去。 白天时，顾远霆将林母送回林府后，便是带着手下的人回了军营，林晗雪陪了母亲半天，林母只絮絮叨叨的又是和她说了好些子的话，说来说去，也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诸如让她顺着顾远霆，好好与顾远霆过日子之类的，林晗雪不愿母亲担心，只一一答应。 顾家的宅院安静极了，林晗雪端着那一碗莲子羹，刚绕过走廊，便能看见书房里亮着的灯光，每逢顾远霆晚上在书房处理军务时，她都会亲自准备点心为他送去的，起先是让丫鬟送，直到顾远霆发了话，让她自己送，顾远霆的心思她是捉摸不透的，自然不敢不去，然而每回去送点心，却都少不了一番纠缠。 想起丈夫的那些举动，林晗雪白皙的面庞上便是浮起了一层晕红，她走到了书房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 就听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与她吐出了两个字：“进来。” 第19章没人敢进来 林晗雪听见他的声音，只深吸了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屋子里只有顾远霆一人，男人正坐在桌前批阅文件，他的字体苍劲有力，林晗雪是见过的，只觉他的字便犹如他的人一般，透着强势。 听到她的脚步声，顾远霆抬眸向着她看去，刚迎上男人的眼睛，林晗雪心中便是微微一紧，她微垂着双目，只将那一碗莲子羹送在了丈夫手边，和他轻声开口道：“喝些汤，润润肺吧。” 顾远霆打开盖子，看着那一碗透着清香的莲子羹，没有出声。 林晗雪摸不出他的心思，望着丈夫的侧颜，只让她的心跳的快了起来，鼓起了勇气才言道：“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晗雪说完，刚欲离开，顾远霆却是骤然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抱了过来。 林晗雪眸心大惊，她不敢挣扎，只得坐在顾远霆的膝上，她察觉到丈夫的大手在背后把玩着她的长发，他弄疼了她，她却一个字儿也不说，直到顾远霆一个用力，转过了她的身子，让她不得不看上他的眼睛。 “远霆……”林晗雪唤着他的名字，尤记得新婚时，她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喊他，也曾与旁人一样去唤他少帅，是他勒令她喊他的名字，毕竟与他做了这些时日的夫妻，林晗雪心里隐隐约约的知道，他是喜欢自己这样喊他的。 顾远霆伸出手，在她细腻的面颊上摩挲着，他的眸心深不见底，只言了句：“怎么，一刻也不想和我多待？” “没有。”林晗雪连忙开口，她望着丈夫那一双蕴着凛冽的眼睛，终是说了一句：“我不想……惹你生气。” “你什么时候惹了我生气？”顾远霆的眉峰皱了起来，令那一张面容看起来更为冷厉。 “你一直都在生气，”林晗雪的眼睫轻轻的颤着，她看着丈夫英挺的眉宇，是十分深邃的，象征着无情的杀伐与果断，她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就那样和顾远霆开口，很轻声的说了句：“不论我做什么，你总是不高兴……” 顾远霆心中一震，他望着怀中的妻子，看着林晗雪的剪水双瞳中蕴着明净的忧伤，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心软与怜惜，让他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她的身子，他的声音低沉，终是告诉了她：“我不是气你，是气我自己。”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心里却是不明白了，她不解的看着他，顾远霆捧起了她的脸颊，就那样凝视着她的面容。 “林晗雪。”他唤出了她的名字。 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说到这，顾远霆却是停了下来，他知道，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她并无任何感情，他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他那样的爱她，也那样的在乎她，也正是因为那一份无法控制的爱，他才会一次次的管不住自己，做出伤害她的事。 林晗雪的眼眸透着浅浅的懵懂，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本就比她年长了十一岁，他的地位，阅历，经历，他的一切都与她有着天壤之别，自从结婚以来，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猜着他的心思，可直到现在，对于顾远霆，她却还是一无所知。 “算了。”顾远霆皱着眉，道出了这两个字，他揽住她的腰，却是看着她的眼睛，径自问了一句：“干净了吗？” 林晗雪微微一怔，有片刻的恍惚，接着才明白丈夫问的是什么，她的脸庞红了，只微弱的点了点头。 顾远霆见状，便是抱起了她的身子，将她放在了那一张黄花梨的书桌上。 “远霆……”林晗雪慌了神，她看出了丈夫的心思，只伸出手去推他，颤着声儿开口：“会有人进来的……” “没人敢进来。”男人的声音含着几分沙哑，话音刚落，他的吻已是落了下来，他的力气那样大，几乎要将她拗断在他的怀里。 “别在这里……”林晗雪的话音还不曾说完，便被顾远霆封住了唇瓣，他的手掌滚烫，已是探进了她的衣裳。 林晗雪听着一阵“嗤喇”声响起，她知道那是自己被撕下的旗袍，那一瞬间，她的心里苦涩极了，她侧过头，看着那落了一地的衣裳，便仿佛瞧见了自己，被人肆意踩在脚下。 直到那一股锐痛传来，林晗雪方才回过神，她没有去看身上的男子，只闭上了眼睛，任由顾远霆一次又一次的索取…… 第20章你还有什么用？ 林晗雪并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卧房的，迷迷糊糊中，只记得顾远霆将她抱回了东苑，她倦的厉害，还不曾回到屋子，整个人便是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而这一睡便是睡到了天亮，身边已是没了顾远霆的身影。 云珠赶进来服侍，见林晗雪醒来，便是言道：“少夫人，您醒了，少帅昨儿夜里将您送回来，便连夜赶往江城去了，怕是要过好些天才能回来。” 听着云珠的话，想起昨晚书房中发生的事，林晗雪的脸庞便是忍不住发烫，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听说顾远霆要好些天才能回来，竟不由自主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您别怨奴婢多嘴儿，少帅若是在府里，老太太多多少少要顾忌一些，不敢难为您，这少帅一走，奴婢只怕……”云珠大着胆子，将心底的顾虑说了出来。 林晗雪晓得，在顾家鲜少有人能像云珠这样真心实意的与自己说话的，当下，她的心头一暖，只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云珠，老太太那儿，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说完，林晗雪看了眼壁钟，眸心中便是微微一紧，“时候不早了，云珠，我得赶紧儿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晗雪说着，便是下了床，那一双脚刚踩在地上，下身便是一疼，只疼的她险些没有站稳身子，幸得云珠一把扶住了她，不解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云珠年纪还小，自是不懂得这些男女之事的，林晗雪却是十分赧然，想起昨晚，许是因着即将的分别，顾远霆只比往日要的更狠了一些，只折腾的她浑身都疼，而今更是差点儿在云珠面前显现出来。 “我没事。”林晗雪摇了摇头，待收拾停当后，便是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还不曾走到里屋，就听得老太太的笑声从里面穿了出来，听着这道笑声，林晗雪有些怔忪，在她的印象里，顾老太太不苟言笑，是十分严肃的一个人，而今是出了什么事儿，竟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 “少夫人，您来了。”杨妈瞧见林晗雪，便是赶忙迎了出来，恭声开口。 “杨妈，出什么事儿了？”林晗雪低声问。 “回少夫人的话，是喜事儿，”杨妈也是笑，“方才老夫人收到了大小姐的信儿，大小姐和大姑爷从江北回来了，过两天就能赶到金陵，老太太得了信儿，正为这事儿高兴着呢。” 林晗雪听了这话，便是恍然大悟，顾远霆是顾世勋的独子，此外，还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除了最小的妹妹顾远霜眼下在国外读书，其余三位年长一些的小姐则全都是嫁了人了的，而在三位小姐当中，顾老太太最为疼爱的便是这位大小姐，听说儿时也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与顾远霆一样，最得老太太的欢心。 说起这位大小姐，林晗雪在与顾远霆结婚时也是曾经见过的，依稀记得是一个十分大方端庄的女子，笑起来分外亲切，并没什么夫人小姐的架子，而在婚礼之后，她便是回了江北，此时听得她要回金陵，林晗雪收敛心神，只快步走到了里屋，与顾老太太行下礼去。 “孙媳给祖母请安。” 瞧见林晗雪，顾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便敛下去几分，她望着面前的孙媳，只问了句：“身上都爽利了？” 林晗雪闻言，脸庞便是微微一红，点了点头，轻声回了句：“让奶奶担心了。” “既然身上爽利了，这次远霆去了江城，你怎么不跟过去伺候？”顾老太太一双利眼在林晗雪周身上下一个打量，最终，那目光却还是落在了她平平坦坦的小腹上，蹙起了眉头。 不等林晗雪出声，顾老太太又是言道：“远霆事务繁忙，你更应该跟着他，不然总是这样天各一方，你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林晗雪听着顾老太太的话，心中便是一紧，她看着老太太的目光，已是隐约猜道她要将自己送往江城，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中的绢帕，嘴巴里却只言道：“奶奶说的是，是孙媳思虑不周，没有尽到妻子的本分。” “你既然都知道，那就回去赶紧儿收拾些东西，明儿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去江城，去找远霆。”顾老太太的声音十分干脆，说完，又似是仍不解气，继续说道：“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咱们家娶你，除了想着让你给远霆生个儿子，别的，你还有什么用？” 第21章泥娃娃 听着顾老太太这般羞辱，林晗雪的面色微微发白，她垂着眼睫，只觉心中溢满了难堪与苦涩。 “若不是远霆，你那个大哥早都被毙了，你们一家又哪儿能有如今的满门富贵？我让你给远霆生个儿子，还能亏着你了不成？”顾老太太瞧见林晗雪眼底的水光，当下更是不悦，厉声斥道。 “没有，奶奶没有亏着孙媳。”林晗雪开口，她看着顾老太太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犀利与不满，她忍着泪，不论是顾老太太，还是顾远霆，在这一对祖孙面前，她都是犹如浮萍般任人摆布。在顾远霆面前，她犹如一个泄欲的玩物，只要他想，不论在哪，也不论是什么时候，她只能由着他的心意，而对顾老太太而言，她出身卑微，辱没了顾家门庭，便理应承受长辈所有的责难，可从没有人想过，即使她再卑微，她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有心，她也会难过。 “老太太，少夫人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七岁，这给少帅开枝散叶，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一旁的杨妈看不过眼，只赔着笑，好声好气的劝了两句，试图让老太太消气。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一记冷哼，与林晗雪没好气的开口：“得了，下去吧，成日里这幅样子，倒像我苛待了你似的。” 林晗雪听了老太太的话，便又是行了一礼，方才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杨妈也一道跟了出来，将林晗雪送出了院子，瞧着林晗雪白皙柔弱的秀脸，杨妈心里一叹，只小声道：“少奶奶，老太太的嘴也的确太厉害了些，您别往心里去，甭管老夫人怎么样，少帅总是心疼您的。” 听着杨妈的话，林晗雪停下了步子，她向着杨妈看去，口中只轻声言了句：“杨妈，多谢您。” 林晗雪说完，与杨妈道别后，领着云珠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杨妈望着林晗雪纤细的背影，忍不住与一旁的许妈念叨：“少夫人也是可怜，娘家没权没势的，就连说话也没个底气，瞧着她每日里被老太太欺负成这样，我看着都不忍。” “可不是，这老太太欺负她也就算了，我瞧着，就连少帅对她也不好，成日里的不回家不说，就算回来了，对少奶奶也没个好声气。”许妈说道。 杨妈摇了摇头，“要说少帅心里没有少夫人，我是第一个不相信，只不过少帅心高气傲，又一直被人奉承惯了，他哪里能懂女孩儿家的心思。他这分明把少夫人捧在心坎上，可少夫人却一点儿也不晓得他的心意，领不了他的情。” 两人说着，便是回到了屋子，渐渐没了声音。 晚间。 林晗雪穿着素色的寝衣，一头秀发尽数松散了下来，更是衬着她肤若凝脂，发似漆染，她坐在桌前，手里却是捧着一个泥娃娃，那泥娃娃眉目生动，憨态可掬，林晗雪瞧着，眸心便是透出一股十分温柔的笑意，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如水一般的温婉。 她的手指轻轻的转过泥娃娃，就见在泥娃娃的身后的落款处，有一行很小的字迹，是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眼睛久久的落在那一个名字上，她的鼻尖酸涩了起来，只攥紧了那一个泥娃娃，将脸庞埋在臂弯，无声的哭了。 “少夫人，您睡了吗？”门外传来了云珠的声音。 林晗雪听到声音，只慌忙抬起头，将那一个泥娃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抽屉的最里面，而后擦干了自己的泪水，和门外道了声：“还没有，云珠，你进来吧。” “少夫人，这是厨房那边炖的燕窝羹，您吃了再睡吧。”云珠端着一个核桃木的托盘，上面搁着一只十分精致的小碗，送在了林晗雪面前。 “有劳你了。”林晗雪轻声道谢，将那一碗燕窝接过，还记得之前在娘家时，每逢她晚上做完功课，母亲也总会为她送些点心，虽不过是些清粥细面之类的，可却远比这燕窝羹让人踏实与温暖。 “少夫人，您刚才……又哭了吗？”云珠望着林晗雪微微红肿的眼睛，忍不住小声开口。 “没有，”林晗雪微微笑了，只道：“可能刚才看书，眼睛有些累了。” 云珠心性单纯，并不会多想，听林晗雪这样说来，便道：“那您喝了这燕窝羹，就早点歇息吧，明儿一早，咱们就要去江城了。” 林晗雪轻轻“嗯”了一声，和云珠温声叮嘱道：“你也早些歇息吧。” 云珠笑了起来，只答应着退出了林晗雪的屋子，待云珠走后，林晗雪将那一碗燕窝羹搁下，复又将那一个泥娃娃取了出来，她看着那娃娃憨憨的眉眼，晓得自己不该再留着，若是被顾远霆看见，不知要生出怎样的事端，她狠了狠心，欲将那泥娃娃落在地上摔碎，可那手却是轻颤着，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摔下去。 她捧着那娃娃，这是她最后一点儿念想了。 第22章省的放心不下 江城行辕。 顾远霆刚从前线回来，眉宇间仍是透着几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进了办公室，顾远霆一把扯开领口处的扣子，听到身后的敲门声，更是头也未回，只道了声：“进来。” 赵副官走进，言道：“少帅，昨日收到消息，少夫人已经动身，向着江城赶来了。” 顾远霆闻言，便是皱了皱眉，转过身向着赵副官看去，“她身子弱，让她来做什么？” “是老太太的意思，要少夫人过来服侍您。”赵副官开口。 “老太太是想抱重孙想疯了。”顾远霆的语气中蕴着淡淡的讥讽，他在椅子上坐下，念起妻子，他默了默，却又低声说了句：“也罢，来了也好，省的放心不下。” 听着这一句，赵副官便是微微笑了，“这说起来，还是老太太最懂得少帅的心思，晓得您惦记少夫人，这干脆就将人给您送来了。” 顾远霆看了他一眼，问了声：“她什么时候到？” “信上说，少夫人后天一早就能赶到江城。” “好。”顾远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知晓，他的眸心黑亮，言道：“到时候和我一起去接她。” “是，少帅。”赵副官恭声应道。 顾远霆燃起了一支烟，淡淡的烟雾笼着他英挺的眉眼，他坐在那，念起即将能够见到自己一心念着的人，他吐出了一口烟圈，却是微微一哂。 驶向江城的专列上，包厢里的暖气烧的十分旺，林晗雪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旗袍，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窗前，向着外头看去。 “少夫人，一会儿咱们就要到江城了，外面可不比车里暖和，您还是快些将衣裳披上吧。”云珠说着，将一件雪白色的斗篷十分仔细的披在了林晗雪的身上，更是衬着女子那一张瓜子秀脸如珠似玉般，惹着人心动。 林晗雪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就见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云珠，不是明天早上才能到吗？”林晗雪念起云珠的话，便是问道。 云珠只笑，“许是晓得少帅想见少夫人，列车长让火车提了速，让咱们提前了一晚就到了。” 林晗雪闻言，便也不曾说什么，只与云珠一块回到包厢收拾了行李，如云珠所说，果真未过多久，火车便是发出悠长的汽笛声，缓缓地停了下来。 主仆两出了包厢，一路护送着林晗雪的军官已是在包厢外守着了，见到林晗雪出来，便是“啪”的一个敬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少夫人，咱们已经到江城了。” “有劳崔长官。”林晗雪向着面前的军官微微点头道谢，崔长官闻言连道不敢，只护送着林晗雪主仆下了火车，即使披着斗篷，可让晚间的寒风一吹，林晗雪还是察觉到了一股刻骨的凉意。 “少夫人，车已经备好，咱们这就走吧。”崔长官与身后的侍从一道护送着林晗雪主仆向着汽车走去，语毕，崔长官顿了顿，又是说道：“少帅本来是要来接夫人的，可谁知这火车竟提前到了，只怕少帅还不知您已经到了江城。” 对于顾远霆来不来接自己，林晗雪并不在意的，可见崔长官脸上隐有担心之意，似是怕自己会怨怪，当下，林晗雪轻轻摇了摇头，道：“崔长官，少帅事务繁忙，本就不用来接我的，您不必往心里去。” 崔长官闻言，心里方才微微舒了口气，口中只道了句：“属下多谢少夫人体谅。” 说完，崔长官将林晗雪主仆送上了车，自己也是跟了进去坐在了前排，车队在夜色中向着行辕驶去。 顾远霆这一日回来极晚。 刚到大厅，就见里头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也是一袭军装，不同于顾远霆的英武，此人身上却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连带着那军装穿在身上也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样子，瞧见顾远霆回来，那青年顿时起身，对着顾远霆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郭某人可是等了你一晚上！” “你小子怎么来了？”瞧见来人，顾远霆淡淡一笑，抬腿就是向郭青宇身上踹了一脚。 郭青宇乃是江南军中的肱股之臣郭永志之子，与顾远霆可谓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两人相识多年，倒真真是和兄弟一样的人物。 郭青宇连声呼痛，只道：“还不是我家老爷子，非要我过来帮着你打仗。” “帮我打仗？”顾远霆气极反笑，只一面将军帽取下，随手扔在桌上，自己则是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还是早些给我滚回金陵。” “远霆，这战场上的事儿我虽帮不了你，不过我倒给你带了些好玩意儿。”郭青宇在顾远霆身边坐下，嬉皮笑脸道。 “什么好玩意儿？”顾远霆睨了他一眼，倒了杯茶。 “喝这茶有什么意思，”郭青宇按住了顾远霆的手，向着外面喊了句：“都给小爷进来！” 郭青宇的声音刚落，就见几个妙龄女子款款走进了屋子，个个身段妖娆，花容月貌，看着顾远霆时，面上俱是噙着盈盈笑意。 “这几个可都是秦淮两岸最红的姑娘，我知道你在江城过得辛苦，特意送来犒劳犒劳你。”郭青宇说着，拍了拍顾远霆的肩，一脸的得色。 “我顾远霆在金陵什么样的女人搞不到，”顾远霆一记冷笑，与身旁的男子道：“郭青宇，我来江城不是为了搞女人的，让她们全给我滚。” “你这自从结了婚，倒是洗心革面了，”郭青宇心下疑惑，只奇道：“你老婆又不在，你怕什么？”说完则是向着那些女子招了招手，“来来来，全都过来！” 第23章她是心里没我 那几个女子闻言，便是纷纷向着两人围了过来，郭青宇左拥右抱，对着顾远霆道：“得了远霆，人生苦短，难得今晚有空，就当是陪着兄弟，来，给少帅满上！” 郭青宇一声令下，便有一女子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了顾远霆面前，灯光下，那女子涂着蔻丹的指甲只显得晶莹剔透，而那一双眼睛更是透出了一股柔媚之色，与顾远霆娇声道：“少帅，这一杯酒奴家敬您。” “远霆，这位芷玉姑娘可是玉春楼新选的花魁，若不是听我说来江城见你，这要换了旁人，就算是手捧千金，也难得芷玉姑娘肯赏脸。” 见郭青宇这样说，那唤芷玉姑娘的人便是嫣然一笑，媚色横生，“郭少说笑了，奴家仰慕少帅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若不是郭少成全，奴家还不知几时才能见着少帅的面儿呢。” “你听听，远霆，不是我说，你害了多少姑娘，我上次去满庭芳，那蓝馨儿瞧见我就不松手，一个劲儿的求我把她带来见你，那眼泪流的，我瞧着都心疼。”郭青宇说着，便是砸了咂嘴，大刺刺的勾上了顾远霆的肩。 顾远霆见他那样，便是淡淡笑了，他一把挥开了郭青宇的手，和他道：“你这德性，倒刚好和那蓝馨儿凑成一对。” “人家一心都在你老兄身上，哪里瞧的上我。”郭青宇一声感叹，似是十分惋惜，见两人这般说着话，一旁的芷玉则是莞尔道：“少帅，奴家这一杯，您究竟是喝还是不喝呀？” 郭青宇闻言，便是一拍脑袋，道：“瞧我只顾着和你说话，芷玉姑娘的手怕是都举酸了，来来来，快喝快喝，佳人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郭青宇说着，起身从芷玉手中将那一杯酒接过，搁在了顾远霆手上。 顾远霆看着那一杯酒，他并未说话，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痛快！”见状，郭青宇当先拍起了巴掌，其余几个女郎亦是跟着嬉笑着鼓起了掌，芷玉见状，刚欲再为顾远霆将酒满上，顾远霆却是一个手势，阻止了她的举动。 “我明早还有事，你玩吧。”顾远霆起身，却被郭青宇一把拉了回来，“你明早能有什么事？咱哥两多久没见了？今晚一醉方休！来来来，烟煴，息妩，你们两个去弹个曲儿，就弹眼下金陵最时兴的曲儿，给少帅听听！” 郭青宇说着，只将顾远霆又是拉在身边坐了下来，而那两个名唤烟煴与息妩的女子已是娇声应着，取出了琵琶，坐在椅子上咿咿呀呀的弹唱了起来，屋子里莺声燕语，一派靡靡之音。 汽车开到了行辕门口，林晗雪与云珠下了汽车，崔长官护送着主仆两一路向着行辕里走去，守夜的侍从瞧见林晗雪，无不是纷纷行礼，刚到后院，就听大厅中传出了一片女子的娇笑声，听着那声音，崔长官便是一怔，继而便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些尴尬的看了一旁的林晗雪一眼，道：“少夫人稍等，属下这就去禀报少帅。” “崔长官。”林晗雪唤住了他，她听着那些柔软甜糯的声音，那一声声的“少帅”清晰入耳，她即使不曾进去，也能想象出里面是什么样子。 听着那些声音，她的脸庞有些发烫，只轻声言了句：“我和云珠先下去歇息，您就不要去打扰少帅了。” “少夫人？”崔长官一愣。 林晗雪说着，便是领着云珠与身后的随从离开了院子，崔长官看着女子的背影，仍是怔忪的，直到看见赵副官，崔长官仿似遇见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赵副官看见他也是吃了一惊，不等他开口，崔长官已是言道：“快进去和少帅说一声，少夫人来了。” 赵副官一震，他不敢怠慢，问清缘由后，只连忙进了大厅，唤了声：“少帅。” 看见他进来，屋子里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顾远霆睨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少帅，少夫人刚刚到了。”赵副官道。 顾远霆眸心微动，“她在哪？” “少夫人去了后堂，她说，不要来打扰您的兴致。” “别打扰我的兴致？”顾远霆念着这一句话，黑眸中深不见底，说完这一句，他却是微微笑了，“我这老婆，可真是又贤惠，又大度。” “少帅……”一旁的芷玉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只柔声唤了一句，不等她将话说完，顾远霆却是一 把扣住了她的下颚，与她道：“你信不信，我就算把你带回家，她也一个字也不会说。” “少帅威武，少夫人听话。”芷玉看着面前的顾远霆，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分外可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仍是勉强笑道。 “她哪里是听话，”顾远霆笑了，他的眸心是凛冽的，只低声吐出了一句；“她是心里没我。” 第24章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江城来了？ 顾远霆站起了身子，他的脸色沉郁，只将面前的桌子一脚踢开，上面的酒杯和盘子皆是落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听着这动静，莫说那些妙龄女子，就连郭青宇也是吓了一跳，他松开了怀里的美人儿，向着顾远霆看去，口中只道：“我说远霆，这好端端的，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顾远霆压根不曾理会，他的眼眸暗的怕人，只无声的离开了大厅。 “远霆，远霆……”郭青宇追出了两步，顾远霆却是头也未回，大步向着后堂走去。 “少夫人，这里虽说是行辕，可我瞧着倒还算好，一切东西都是齐全的。” 屋子里，云珠正收拾着行李，将衣裳一一从箱笼里取了出来，见这卧室虽不能和金陵相比，但也是宽敞而阔气的，尤其是窗下的那一张梳妆台，更是雕刻的十分雅致，一瞧便知是新安置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透着隐隐的暗光。 林晗雪打量着这一间屋子，她晓得这里是顾远霆的卧室，就连衣架上也还挂着他的军装。 她向着衣架走近，将顾远霆的军装取下，就见领口处那里的扣子已是松了下来，她见状，便是从箱笼中取出了针线，打算为丈夫将扣子缝紧。 云珠将衣裳叠好，回眸就见林晗雪在灯下缝着军装，柔和的光晕打在她瓷白的脸颊上，竟是说不出的温柔好看，云珠愣了一会儿神，念起方才在院子里听到的那些女声，她虽只是个丫鬟，可也晓得顾远霆身边的女人是少不了的，当下，云珠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再看林晗雪时，眸光中便是浮起了几分心疼来。 “夫人，咱们坐了两天的火车了，您就不要再忙活了，这些针线活留明儿再做吧，省的伤了眼睛。”云珠劝着，她的声音刚落，就听一阵低沉有力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刚听到这道声音，林晗雪的心尖便是一颤，她停下手中的活儿，向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英俊威武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是顾远霆。 看见他，云珠顿时怯了，只忙不迭迟的行礼，“少帅。” “你先下去。”顾远霆的声线冷漠，对着云珠吐出了几个字。 云珠悄悄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顾远霆刚进屋，她便是嗅到了一股酒气，心中便是为林晗雪情不自禁的捏起了一把汗，她不敢违背顾远霆的命令，只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林晗雪已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手里仍是握着男人的军装，她不曾想顾远霆会这样快就回来，她本以为，他或许要过很久才能回来的。 “你回来了。”林晗雪声音很轻，看见丈夫，她匆匆将军装搁下，自己则是上前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刚递到他面前，顾远霆却是抬起手，一把就将那一杯茶挥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林晗雪一惊，下一秒，顾远霆已是将她抱在了怀里，他的眸心暗沉，只盯着妻子的面颊，与她冷笑道：“林晗雪，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江城来了？” 第25章是的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眸心便是一怔，她看出了顾远霆眼中的怒火，她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着了他，可见顾远霆如此，她知道他是不想看见自己的。 “我知道，是奶奶让你来的，”顾远霆声线冰冷，唇角却是透着讥讽的笑意，“至于你，就算是一辈子看不见我，也不会想着来找我。” 林晗雪没有说话，看着面前近乎凶狠的丈夫，只觉惧怕钻心，她的眸心蕴着水光，就见顾远霆握紧了她的肩头，又是冲着她低声喝出了两个字：“是吗？” 林晗雪强忍着泪，两人离得那样近，近的她能够清清楚楚的嗅到他身上的胭脂味，林晗雪知道，这些醉人的香味都是属于方才那些女子的，而那些女子不消说，林晗雪也晓得她们出自烟花之地，在这一刻，林晗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旁的妻子在看见丈夫寻花问柳时，不外乎要闹上一场的，可唯有她，她不敢闹，她甚至连话也不敢说，她只能卑微的退下，只能没出息的逃走，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不满意！ “说话！”顾远霆厉声开口，他的黑眸深不见底，就那样看着林晗雪的眼睛。 “是的。”林晗雪泪眼朦胧，却还是鼓起勇气迎上了他的眸子，她的声音虽小，但依然让顾远霆听了个清楚。 顾远霆脸色顿时变了，他扣紧了林晗雪的身子，唇角的笑意却是冷酷而残忍的，“好，林晗雪，你总算承认了，你一眼也不想看见我，我就偏偏让你看！” 顾远霆说完这句话，便是一个横抱将林晗雪的身子抱了起来，一把扔在了床上，林晗雪挣扎着抬眸，就见顾远霆一脸冷峻的站在那儿，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军装，她晓得他要做什么，正因为晓得，才会觉得那样的绝望。 她流着泪，刚闭上眼睛，顾远霆已是欺身而下，他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则是捏住了她的下颚，命令般的开口：“看着我！” 林晗雪却仍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就连嘴巴也是抿的紧紧的，唯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从眼眶里往外冒。 顾远霆见她如此，只觉心中又痛又怒，他俯下身封住了她的嘴唇，强劲有力的大手则是分开了她的细腿，直接闯了进去。 那股生生将人劈成两半的痛楚传来，只疼的林晗雪的身子都是轻微的打颤，她咬紧了牙关，却是一声也不吭，任由身上的男子百般掠夺，她都是一动也未动。 顾远霆的眸心一片血红，他望着身下的妻子，她的沉默刺痛了他，只让他控制不住的用更大的力气去占有她，试图得到她的回应。 林晗雪不知自己是何时晕过去的，当她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 她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有一颗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进了云鬓中。 “少夫人，您醒了吗？”云珠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晗雪想答应一声，可话刚到唇边，却变成了一声十分轻微的呜咽。 云珠放心不下，只悄悄进了屋子，刚进来，就见落了一地的衣裳，她眸心微怔，向着床上走近，就见林晗雪一脸苍白的睡在那里，云珠吓了一跳，只喊了一声“少夫人？” 林晗雪微微撑起了身子，随着她的动弹，光滑的丝被从她的身上滑落，云珠顿时瞧见，女子雪白的胴体上，竟是一片片的青紫。 第26章我想见她，她不想见我 “少夫人，您，您没事吧？”云珠慌了神。 “云珠，我没事，你别害怕。”林晗雪声音很轻，她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子，与云珠道了声：“劳你给我端些热水来，我洗一洗身子。” “少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云珠连声答应着，匆匆为林晗雪端来了热水，林晗雪下了床，刚走起路，下身便是一阵钻心的疼，她只忍着，待洗净了身子后，换了一身衣裳。 “少夫人，您和少帅……又吵架了吗？”云珠忧心忡忡的样子，自从林晗雪与顾远霆成婚后，她便被拨到了林晗雪身边伺候，林晗雪性子温婉，待下人怜悯体恤，没有丝毫架子，云珠打心眼里是十分爱戴这个少奶奶，倒是由衷的替她担心。 “我不敢和他吵架，”林晗雪微弱的笑了，她的眸心凄凉，向着云珠看去，“云珠，我多活一天，我爹娘就能多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听着林晗雪这句话，云珠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摇了摇头，哽咽道：“少夫人，您别这样说，少帅，少帅的脾气是火爆了些，您多顺着他，您别和他吵。” 林晗雪看着云珠的那些泪，心底便是生出几分不忍，她为云珠拭去泪水，温声道：“好，我会顺着少帅的，快别哭了，”说完，林晗雪勉强的笑了笑，道：“我有些饿了，给我端些吃的吧。” 听林晗雪说要吃东西，云珠赶忙点头称是，她离开了屋子，向着厨房一路小跑了过去。 待云珠走后，林晗雪慢慢蹲下身，将地上那些被男人撕破的衣裙拾了起来，念起昨晚的事，她的脸色便是一分分的苍白下去，她闭了闭眼睛，只想将那些噩梦般的回忆压下，至于以后……她压根没有以后。 夜色渐渐深了。 云珠悄悄的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对着林晗雪道：“少夫人，少帅今晚……怕是又不会回来了。”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看了一眼钟，就见时钟已是指向了九，自那晚之后，这些日子顾远霆都不曾再回来过，而每到了晚上，总会有女子的娇声笑语从前院传进林晗雪的耳朵，每逢这时候，云珠总会小心翼翼的向着她看去，似是担心她会生气。 犹如此时，当那些娇柔的曲子随着风声吹向了后院，云珠不安起来，就听林晗雪十分轻柔的和自己说了句：“云珠，将这些菜撤了吧。” 云珠答应着，将桌上为顾远霆准备的菜肴一一放进食篮里，临出门时，云珠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林晗雪仍是坐在那里，她的手中正织着一条围巾，云珠知道，那条围巾是给顾远霆织的，不论顾远霆待她如何，可这生活起居上的事儿，林晗雪却都是亲力亲为，照顾着丈夫的衣食，云珠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生出几分感叹，只觉这样贤惠的媳妇，少帅他为什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大厅中。 芷玉怀抱琵琶，坐在一旁唱着曲儿，她的声音婉转，在夜色中透出了几分说不出的娇媚儿。 郭青宇为自己和顾远霆俱是倒了一杯酒，醉醺醺的开口道：“这都快十点了，你还不回去？让这么个娇滴滴的媳妇独守空房，你就能忍心？” 顾远霆闻言，却是什么也不曾说，他虽也喝了酒，可那一双黑眸却还是十分警醒的，他举起酒杯，将那一杯酒仰头饮下。 见他不说话，郭青宇便是挠了挠头，不解道：“我是真搞不懂你，你要不想见她，直接派两个人把她送回金陵得了，你把人留在这，又不去看她，算个什么事。” 郭青宇说完，就见顾远霆黑眸深邃，低声道了句：“我想见她，她不想见我。” 第27章盼着我战死沙场 顾远霆说完这一句，便是自嘲一笑，为自己斟满了酒，不等他将那杯酒饮下，一旁的郭青宇却是按住了他的胳膊，脸上却是少有的认真的神色。 “远霆，”郭青宇收起了那份吊儿郎当的劲儿，看着顾远霆的眼睛道：“你媳妇是个好姑娘，你那个性子也该收一收，别欺负人家。” 听着他的话，顾远霆便是皱了剑眉，郭青宇则又是说了下去：“你想想，她在你家整日里被你奶奶欺负，你要再不对她好点，她哪还有日子过？要换了我，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郭青宇最后的话音刚落，顾远霆的眸心便是一震，他定定的看了郭青宇一眼，却是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待顾远霆走后，一旁的烟煴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向着郭青宇依偎了过去，道：“阿弥陀佛，少帅总算是走了，有他在，姐妹们总是怕的慌。” “连你们都怕他，更别提他媳妇，那才真真是可怜。”郭青宇喝了一杯酒，念起林晗雪，便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郭少这话可错了，少帅是何等人物，莫说还为正妻，哪怕能跟在少帅身边当个妾，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有可怜一说？”芷玉慢悠悠的放下了琵琶，向着郭青宇笑道。 “我这兄弟什么都好，可就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明明在乎的要命，他就是不肯说，他的媳妇，可不好当。”郭青宇说着就是一叹，叹完便也将这事儿抛之脑后，只向着芷玉招呼着，让她陪着自己又是喝了几杯。 后院。 林晗雪脱去外衫，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睡裙，她刚欲上床歇息，就听房门被人打开，发出一声闷响。 她心里一怔，回眸看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脸庞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回来了。”林晗雪看见丈夫，心头顿时抽紧了，她站在那儿，却是手足无措。 顾远霆向着她走近，林晗雪只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她的举动落在他眼底，只让他的眸心顿时沉了下去。 当自己退了那一步之后，林晗雪便晓得自己做错了，她不敢去看他，心中却已是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他的怒火，可这一次，顾远霆并未说什么，只拿起了一旁的外衣，将它披在了自己身上。 林晗雪的身子轻轻的颤着，许是冷，也许是畏惧，当顾远霆将衣裳披在她身上时，她的眸心却是一怔，只抬起头向着他看去。 “明天，我要去打仗了。”顾远霆与她开口，他的声音沉峻，大手则是环住了她的纤腰，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句：“你是不是……盼着我战死沙场？” “没有，”林晗雪愕然的看着他，轻声道：“你是我丈夫，我从没想过要你死。”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顾远霆眸心迥深，英朗的眉宇间却是噙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苦笑。 ”我没这样想过。”林晗雪摇了摇头，她忍住喉间的酸楚，告诉他：“不论你怎样对我，我都没这样想过。” 顾远霆听着她的话，心中便是一动，他抱住了她的身子，将脸庞埋在她的发间，低沉着声音唤出了她的乳名：“冬儿……” 那一声情深似海，包含着无尽的深情，听在林晗雪的耳里，却让她心神一怔，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第28章让我抱抱你 他从未唤过自己乳名，当着旁人的面儿，他会喊自己一声“晗雪”，可每逢只有他们两人时，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喊自己，蓦然从他的嘴巴里听到自己的乳名，林晗雪只觉不习惯，甚至心里隐隐的浮起一分不安。 顾远霆捧起她的脸，柔和的灯光下，女子的肌肤只显得光洁如玉，顾远霆看在眼里，眸光便是慢慢的暗沉了下去，他俯下身，炙热的吻一一落在她的额头，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不同于以往的蛮横与霸道，这一次，他的吻却是温柔而小心的，仿佛她是他的掌心珍宝，稍微用力，都会弄疼了她。 林晗雪的眸心渐渐浮起了一分氤氲之色，他从未这般温柔而耐心的对过自己，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随着他越吻越深，她终究是怕了起来，那一晚上的事闯入脑海，只让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微微哆嗦了起来。 顾远霆察觉到了她纤柔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颤抖着，他停下了自己的举动，看着她雪白的一张秀脸，清晰的透着惧意，他的眸心微微一黯，只低哑着声音告诉她：“别怕，我不碰你。” 顾远霆说完，大手则是环住她的纤腰，将她靠向自己的胸膛，他的呼吸是有些粗重的，可却终究如他所言那般，就那样抱着她，不曾再有别的举动。 “让我抱抱你。”他的声音低沉，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他想她，快想疯了。 清晨。 林晗雪睁开眸子，就见窗外的天色已是大亮，她向着身边看去，顾远霆已是离开了卧室，她甚至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忆起昨晚，仿佛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在梦里，顾远霆竟那般温柔而怜惜的对待自己，她分明已经感觉到他箭在弦上的欲望，可他却不曾如以往那般勉强过她，而是只抱着自己睡去。 林晗雪从床坐起身子，她环着自己的双膝，正出神间，就见云珠从外面悄悄探进了脑袋，看见她醒了，方才走了进来，笑盈盈的开口：“少夫人，您醒啦？少帅走之前特意吩咐了咱们，不能吵您。” “云珠。”林晗雪唤了一声，道：“少帅他，是去打仗了吗？” 云珠点了点头，“少帅一早就上了前线，说等他打完仗，就会回来。” 云珠说完，一双眼睛却是悄悄看了林晗雪一眼，又是说道：“少帅临走前还叮嘱了奴婢，让咱们好好照顾您，他担心你吃不惯江城这边的饭菜，还让赵副官派人去金陵为您接来了厨子，怕是过两日就要到了。”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微微一怔，这般兴师动众，只让她心里有些忐忑。 “少夫人，这件事少帅本来不让咱们和您说的，可奴婢觉得，还是应该让您知道，少帅他其实……还是很心疼您的。” “云珠，”林晗雪轻轻握住了云珠的手，与她道：“你的好意我都明白，谢谢你。” 她的眸心澄澈，她知道，云珠是真心盼着她能和顾远霆好好过日子的，这份心意，她自然懂得。 顾远霆这一走，便是好几日不曾回来，郭青宇也随之一道上了战场，连带着他带来的那几个女子，也是让顾远霆全部遣回了金陵，偌大的一座行辕，顿时空旷了下来。 第29章这位是大姑爷 林晗雪性子安静，倒也并不觉得如何沉闷，待将顾远霆的围巾织好后，这几日她便是待在行辕中为丈夫绣起了鞋垫，其实顾远霆一年四季向来都穿军装，脚踏马靴，她做的这些东西，他多是用不上的，然而闲来无事，林晗雪却仍是做了。 这一日见天气晴好，林晗雪坐在廊下，身边则是搁着一只针线篮子，一双纤纤素手则是十分娴熟的穿针引线，她这一日穿着一身白底丁香碎花旗袍，只衬着发似漆染，眉目宛然，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便如同一幅画一般。 汽车停在了行辕门口，当下走下来一个身形清瘦，潇洒倜傥的男子，他身着西装，举手投足间，却显出了三分硬朗，七分风流。 一个秘书模样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道向着院子里走去，穿过月洞门，那男子却是停下了步子，就见廊下坐着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发却是全部束在脑后，虽做少奶奶的装束，露出的侧颜却是清纯而腼腆，她坐在那，如同江南柔弱的细柳，又如刚出岫的轻云，美的让人心动。 “先生，这位是少夫人。”陆秘书见段让东的目光落在林晗雪身上，便是低声开口道，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段让东已是迈开步子，向着林晗雪走去。 林晗雪抬眸，就见一个陌生男子向着自己走来，他的目光大胆而直接，就那样在自己身上打量，林晗雪心中一颤，连忙站起身子，她不知此人是谁，刚欲喊人，就见那男子开口，声线浑厚而悦耳，与自己吐出了一句：“你叫晗雪，是吗？” 见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林晗雪便是一惊，就见陆秘书赶了过来，与她道：“少夫人，这位是大姑爷。” 陆秘书林晗雪是认识的，听他这般说来，林晗雪便是猛地想起在金陵时曾听杨妈说起过，大小姐与大姑爷从江北回金陵的事，此时看着面前的男子，林晗雪回过神来，便是向着段让东福了福身子，口中轻声道了句：“见过姐夫。” “自家人，不必多礼，”段让东虚扶了一把，他望着面前的女子，却是微微一笑：“这一声姐夫，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变得格外好听。” 林晗雪闻言便是一震，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就见段让东的眼眸灼灼，迎上了自己的视线，林晗雪的心倏然慌乱了起来，只觉此人太过无礼，也太胆大包天，她没有继续待下去，也不曾再说什么，只拿起了自己的篮子，与段让东微微行了礼后，便是匆匆离开了院子。 看着她的背影，段让东只是一笑，和一旁的陆秘书道：“远霆倒是好眼光，这般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任谁瞧着，也都打心眼儿的喜欢。” “少帅一直将少夫人视为心头肉，为了她，少帅甚至不惜拒绝了和盛家的联姻，不然，有了盛家的财力支持，只怕少帅早已打过了江，一统天下了。”陆秘书压低了声音，和段让东小声道。 听着陆秘书的话，段让东的眼睛有精光闪过，他仍是向着林晗雪离开的方向看去，嘴巴里只道了一声：“有意思。” 第30章咱们要远着些 “少夫人，您回来了。”云珠看着林晗雪回屋，便是笑着说着。 林晗雪与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篮子放在了桌子上。 “少夫人，我刚才在外面听人说，大姑爷就要来江城了。”云珠一面打扫着房间，一面和林晗雪开口。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便是轻声道：“嗯，方才在院子里，恰巧遇见了。” “是吗？”云珠一听这话，只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她停下了手中的扫帚，与林晗雪小声道：“少夫人，您瞧着大姑爷了？我听府里的老人儿说过，大姑爷最是英俊潇洒的，是不是？”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念起方才那男子，想起他那般直接而大胆的目光，和那一句带着轻薄的话，心里便是有些不适，她与云珠点了点头，道：“大姑爷很体面。” “可不，”云珠说到这，便是压低了声音，和林晗雪轻声道：“少夫人，您嫁过来的日子短，您不晓得，这位大姑爷可最是风流不过的，当年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把大小姐迷得失了心窍，寻死觅活的非要嫁给他，只将老帅气的十分厉害，扬言不认这个女儿，所以大姑爷和大小姐结婚后，两人就离开了江南，直到少帅和您结婚，大小姐才回了一次娘家。” 如云珠所说，林晗雪嫁到顾家还不到一年的日子，对于顾家的许许多多的往事她都是不太清楚的，此时听云珠这般说来，才晓得了其中的缘故。 “听外头那些人说，大小姐这些年在江北也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次回来，想必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云珠小声念叨。 “云珠，”林晗雪向着云珠看去，与她轻声道：“大小姐的事儿，咱们不要再说了，省的让人听见。” 听着林晗雪的话，云珠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私事，当下便是向着林晗雪点了点头，道了句：“少夫人，奴婢知道了，奴婢该打。” 云珠手说着，便抬起手欲向着自己的嘴巴上打去，林晗雪瞧着，便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眉眼温和，只摇了摇头，道：“你年纪还小，下次多注意些就是了。” “嗯。”云珠点了点头。 林晗雪想了想，则又是言道：“今后若再遇见大姑爷，咱们要远着些，知道吗？” 云珠有些不解，可望着林晗雪清亮的眸子，却还是答应道：“是的少夫人，奴婢记下了。” 见云珠这般乖巧，林晗雪微微笑了，只继续做起了手中的针线活，云珠瞧着也是继续忙碌了起来，主仆间倒也分外安宁。 余下的日子，林晗雪每日里只待在屋子里，不曾再往前院那边去，倒也不曾再遇见段让东，也依稀听人说，段让东这次赶往江城，是帮着顾远霆处置一些军需上的事儿，林晗雪不曾细听，却也隐约知道，那位大姑爷似乎将事情办得十分漂亮，出手又阔绰，就连一些底下人提起来，也都是赞不绝口。 直到这一日，云珠一脸喜色，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林晗雪便是言道：“少夫人，少帅要回来了，车一会儿就要到大门口了，崔长官让我来请您。” 林晗雪闻言，拿着绣绷子的手指便是一顿，她的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紧张划过，她慢慢的将绣绷子搁下，与云珠道：“云珠，咱们去接少帅。” 云珠答应着，主仆两一路离开了后堂，穿过长长的游廊，向着前院走去。 走至大厅时，就听身后蓦然传来一道英朗的男声：“弟妹这是去接远霆？” 听到这道声音，林晗雪心底便是微微一惊，她回眸看去，就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从廊下走了过来，他身形笔直，眉宇分明，不似初见那日穿着西装，而是改穿了军装，倒更是平添了几分威势。 第31章我很想你 看见他走来，林晗雪晓得避无可避，只与段让东福了福身子，唤了声：“大姐夫。” “弟妹不必客气，每回见面都这样行礼，可不累得慌。”段让东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眸黑亮，仍是十分直接的目光，看着林晗雪时，只让她心头发慌。 林晗雪微垂着双目，并不曾迎上段让东的视线，她晓得自己的身份，莫说这段让东的言行中总透出了两分轻薄，即便他规规矩矩的，但一个是顾家的女婿，一个是顾家的儿媳，平日里也是要避讳的。 “大姑爷，崔长官请咱们少夫人去接少帅呢。”一旁的云珠轻声开口，念起林晗雪之前和自己说的话，遇到段让东要远着些，此时便想着为林晗雪解了围，主仆两好赶紧儿离开。 “正好，我和远霆也有几年没见了，咱们一块去接。”段让东微微一笑，和林晗雪道。 林晗雪一怔，不由自主的向着段让东看去，就见男人的那一双眸子黑如曜石，他虽是笑着，眸心处却仍是深不见底。 “弟妹，请。”段让东伸出手，向着林晗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行。 “有劳大姐夫。”林晗雪声音很轻，事已至此，便只得应承下来，她领着云珠与段让东一道向着前院走去，她的眼神是安静的，一路上也不曾再和段让东说什么，下台阶时，那台阶上却是长了一层薄薄的苔藓，林晗雪刚走上去，脚下便是一滑，不等她摔倒，一旁的段让东已是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身子，他的大手十分有力，只牢牢地扣住了她的细腰，他望着她白皙柔弱的侧颜，却是低声吐出了三个字：“小心些。” 林晗雪面色发白，她察觉到了男人落在自己腰迹的大手，刚欲挣扎，就听身后的云珠发出一声惊呼“少帅？” 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霆领着副官已是踏进了院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见丈夫眼底的寒光，林晗雪的心倏然抽紧了。 段让东微微一哂，松开了自己的手，云珠慌忙上前扶住了林晗雪的身子，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的顾远霆面前，分别数日，顾远霆黑了些，也瘦了些，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此时看着更是透出了一丝冷硬，只让林晗雪更是不安起来。 “远霆，你回来了。”林晗雪开口，和丈夫温声道。 顾远霆眸心深邃，他握住了她的肩，与她道了句：“受伤了吗？” “没有。”林晗雪摇了摇头，念起方才那一幕，她的心只沉了下去，不知顾远霆会如何对待自己。 “远霆。”段让东声音爽朗，向着顾远霆走来，顾远霆闻言，亦是向着他看去，他微微勾了勾唇，与段让东唤了声：“姐夫。” “几年没见，你倒是一点也没变，却更英俊了。”段让东声音磊落，走到了顾远霆面前，两人都是身量挺拔，又俱是穿着军装，此时站在一处，颇有些相似的味道。 “这说起英俊，谁能比得过姐夫。”顾远霆声音淡然，一笑置之。 段让东听着这话，便是朗声一笑，林晗雪立在丈夫身侧，听着两人的寒暄，她一个字也不曾插嘴，直到顾远霆命人去准备晚宴，要与段让东不醉不休。 回屋的路上，顾远霆一直一语不发，林晗雪跟在他身后，两人进了卧室，顾远霆扯开了领口上的扣子，林晗雪见状，刚欲上前服侍着他更衣，就听顾远霆与她道了句：“离他远些。” 这一句虽不过只有四个字，林晗雪却也晓得这一个“他”指的是谁，她的脚步停在了那里，看着丈夫的背影，和他说了句：“我知道。” “过来。”顾远霆转过身，向着她伸出手。 林晗雪压下心中的惧意，只向着丈夫走去，将自己的柔荑放在了他的手心。 顾远霆一个用力，便是抱过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林晗雪的心跳的厉害，她看着顾远霆抚上了她的面颊，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很想你。” 第32章我替她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心头顿时一跳，她的眸心中透着浅浅的惊愕，嫁给顾远霆这样久，她从不曾从他的嘴巴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他说，他很想她。 林晗雪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应该和他说上一句“我也想你”的，可那话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还不曾出声，她便觉得臊得慌，倒不是因为这些话而害臊，而是为自己的虚伪而害臊。 “说句想我，哪怕是骗骗我，也这样难吗？”顾远霆微微苦笑，抵上了她的额头。 林晗雪的眼睫微微颤着，她望着丈夫的面颊，她终是没有说出那句顾远霆想听的话，而是轻声道了句：“你瘦了些。” 顾远霆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刘志涛老奸巨猾，这场仗颇费了些心思。” 对于这些军政上的事，林晗雪向来是不懂得，但见顾远霆辛苦，她的心里也浮起几分不忍，只与他道：“那，这几天你好好歇息，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霆的眼眸深处有亮光闪过，他定定的看着她的面容，只将她看的不安起来，她刚欲转开目光，顾远霆已是捧起了她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可在那强势中却又透出了几分温柔，他的胳膊结实有力，可抱着她的手势中却透着怜惜，让人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的思念。 林晗雪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随着顾远霆越吻越深，她只觉自己所有的呼吸都仿佛被他全部摄走，她的眸心渐渐浮起了一丝迷离之色，身子也是越来越软，几乎要晕倒在他的怀里。 顾远霆终于松开了她的嘴唇，他的吻一路向下，吮住了她白嫩的颈弯，而他的大手亦是不老实，探进了她的旗袍中去。 林晗雪的脑子晕沉沉的，她的眼睛落在了壁钟上，就见时钟已是指向了六点，她想起了晚上的酒宴，便是和丈夫微弱的开口：“远霆，你别，姐夫还在等着你……” “让他等。”顾远霆的声音低哑，他一把抱起了林晗雪的身子，将她放在了床上，他的情浓似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饭厅中，天色已是暗了下来，时钟已是快指向了八点。 段让东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待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后，男人握着酒杯的手便是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一双黑眸向着厅外看去，就见当先走进一个挺拔英武的男子，是顾远霆，而他的手中却还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黛青色的旗袍，外面罩着一件白色斗篷，高高立领，只将颈脖全都遮住了，她的头发显是将将梳过，虽是整齐的，可那微微红肿的嘴唇，却还是段让东一眼便看出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见状，男子的眼眸深敛，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咱们来迟了，让姐夫久等。”顾远霆开口，揽着林晗雪坐下。 “小别胜新婚，”段让东微微一笑，黑眸则是在林晗雪的脸颊上掠过，道：“”姐夫是过来人，这个道理自然晓得。” 顾远霆闻言也是一笑，他为自己斟了杯酒，向着段让东举去，“这一杯，我敬姐夫。” 段让东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酒，与顾远霆碰了碰杯，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俱是从彼此的眼眸中察觉到了那一抹深不可测，两人什么也不曾说，俱是仰头将酒水饮下。 仆人们鱼贯而入，将各色佳肴一道道的摆上了桌，段让东抬眸，就见顾远霆舀了一碗松茸鸡汤，送在了林晗雪面前。 他看着便是笑了，他又一次举起手中的酒杯，与林晗雪道：“这杯酒，我敬弟妹。” “她不能喝酒，”顾远霆向着段让东看去，眸心透出几分不快之色，道出了三个字：“我替她。” 第33章也算顾远霆有艳福 段让东闻言，似是对顾远霆的不快浑然未觉，只是笑道：“远雲之前总是惦记着你，说你脾气不好，担心弟妹会受你气，这次我可要回去告诉她，你现在可是晓得心疼媳妇了，让她放心。” 顾远霆听他说起长姐，眸心的神色便是和缓了些，问道：“大姐已经到了金陵？” “不错，我将她送回老宅，她与老太太也是许久未见，想必也有不少话要说。”段让东开口，说完，又是言了句：“就连恬恬，这次也跟着咱们一道回来了。” 林晗雪知道，段让东口中的“恬恬”是他与顾远雲的女儿，今年才刚满四岁，她曾在老太太那儿看过那孩子的照片，眉宇间倒是像极了段让东，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听着甥女也一道回来了，顾远霆的眸心浮起两分笑意，他向着林晗雪看去，与她低声道：“你还没见过恬恬，那丫头最是古灵精怪，等咱们这次回去，让她和你好好熟悉熟悉。” 林晗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再看顾远霆，已是端起酒杯，与段让东一饮而尽。 之后，林晗雪一直都不曾出声，只十分安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而顾远霆与段让东酒过三巡，便是谈起了军需上的事，那些事都是她所不懂的，更是没心思去听，倒是顾远霆不时为她布菜，只将她面前的菜碟堆得满满当当，林晗雪见状，待顾远霜又一次为自己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时，她终是开了口，很轻声的和丈夫说了句：“我吃不下了。” 顾远霆闻言，便是看了眼她清瘦的面庞，言了句：“你吃的太少了。” 一旁的段让东听着，便是轻声笑了，“远霆，你心疼媳妇，可也不能心急，这一口也吃不成胖子。” 顾远霆闻言，便是微微一哂，他仍是看着林晗雪，见她的确吃不下的样子，便是将手边的紫米粥递在了她面前，与之低声道：“那把这粥喝了。” 林晗雪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皆是落在自己身上，白净的面庞上便是止不住的浮起一层红晕，她微垂着双目，只轻轻“嗯”了一声，端起粥吃了起来。 顾远霆看了眼钟，见时针已是指向了十，他最后将酒杯斟满，与段让东言了句：“时候也不早了，喝完这杯，咱们就都回去歇息。” 段让东道了声“好”字，当先饮完了杯中的酒，待顾远霆夫妇离开饭厅后，他却仍是在那里站着，直至心腹上前，低低的唤了一声：“先生。” “传闻不假，这个顾远霆，倒的确十分看重他这个夫人。”因着喝了酒的缘故，段让东的眼底微微发红，他立在那，脸上的风流之色慢慢褪去，神情间甚是稳重。 “属下曾听说，这位少夫人之前曾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少帅出手，将她抢了过来。”心腹言道。 “哦？”段让东低声开口，眼底有一丝暗光闪过。 “先生，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心腹声音极低，闻言，段让东便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如今只是个开头，慢慢来吧。” 说完，男人转过身子，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角便是浮起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浅笑，缓缓道：“不过那小妞，倒的确是个尤物，也算顾远霆有艳福。” 第34章谁敢害我顾远霆的大舅哥 回去的路上，顾远霆仍是牵着林晗雪的手，穿过月洞门时，男人却是停下了步子，他看了身后的妻子一眼，想起自己的放纵，遂是与她低声问了句：“还疼吗？”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先是一怔，继而一张脸便是热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小声吐出了两个字：“不疼。” 顾远霆没再说什么，却是将她的身子一把横抱了起来，引得林晗雪发出细微的惊叫，一双手亦是攥住了他的肩膀。 见丈夫稳稳当当的抱着自己向着后院走去，念起一路上会遇见许多侍从与仆人，林晗雪的心有些慌乱，只和丈夫说道：“放我下来吧，这样会被人瞧见的。” “瞧就瞧见，怕什么？”顾远霆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大步流星的迈着步子，惹得云珠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回到卧室，顾远霆也仍是不曾松手，一路将林晗雪送到了床上，灯下，女子的眉目间蕴着盈盈水秀，而那一张瓜子小脸更是显得嫩往往的，到底是年纪还小，虽做妇人装束，可她的侧颜却仍是空灵而纯净的，让人说不出的心动。 顾远霆看了她一会儿，只看的林晗雪的心跳的快了起来，顾远霆见状，终是转过眸子，去解自己袖子上的扣子，林晗雪则是起身去为他更衣，两人靠的十分近，顾远霆望着她乌黑的眼睫，宛如一把小扇子般覆在那双清澈的瞳仁上，他看着，便是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的身子。 林晗雪的身子轻轻颤了颤，不等她透出那股畏惧，顾远霆已是开口道：“别怕，今晚不会再动你。”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身子便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许是第一次的阴影，让她对夫妻间的事总是心存畏惧，偏生顾远霆正值盛年，情欲本就炙热，而他的性子又是强势而霸道的，每回，都是让林晗雪充满了惧意。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还习惯吗？”顾远霆揽着她柔软的腰肢，与她低声问道。 林晗雪声音轻柔，“崔长官将我和云珠都照顾的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顾远霆便是点了点头，又是言道：“昨日收到了金陵那边的电报，上头说母亲的身体日益好转，你不用担心。” 闻言，林晗雪便是抬头向着他看去，她的眼睛明亮，唇角却是忍不住沁出了一丝笑意，对着顾远霆吐出了两个字：“真的？” 顾远霆凝视着她这一抹笑，他的声音低沉，只道了声：“真的。” 林晗雪心头一松，这些日子她虽人在江城，可心却一直惦记着母亲的病，此时听得丈夫这般说来，倒是想起顾远霆为母亲寻医问药的事，她的眼眸微微一动，和丈夫轻声说了声：“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远霆抬起了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谢你，为我家里做的一切……”林晗雪说完，却蓦然想起了一事，她迎上丈夫的目光，和他道：“远霆，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你说。”顾远霆道。 “你不要再给我哥哥钱了，这样下去，会害了他的。”林晗雪眸心蕴着祈求与担忧，就那样向着他看去。 顾远霆闻言，却是轻声笑了，“我倒想知道，在江南，有谁敢害我顾远霆的大舅哥。” 第35章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林晗雪以为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刚欲再说什么，却见顾远霆一个手势，止住了她的话，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没必要因为钱的事，让他去打扰岳父岳母。” 林晗雪闻言，心中便是微微一紧，她晓得丈夫说的没错，若是林文彬从顾远霆那里拿不到钱，依他那副德行，定是要去纠缠林父林母的，念及此，林晗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沉甸甸的。 顾远霆的手指则是摩挲着她的面颊，却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问我要钱？” “他是我哥哥，他的性子，我知道的。”林晗雪的声音微弱，念起兄长一次次的向着顾远霆伸手讨要钱财，便是让她的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与羞耻。 “我只怕，他会仗着你胡作非为，还去强娶姨太太……”林晗雪想起母亲曾与自己说过，林文彬曾有心讨要一个女学生当姨娘，幸得汪馥怡从中作梗，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甚至拿睿睿的命来威胁，林文彬才不敢造次。 “好，下回他再来，我说他几句。”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轻哄，落在林晗雪的耳里，却是让她隐隐的不安起来，她看着面前的丈夫，这样的顾远霆，却是她不熟悉的。 林晗雪也觉得自己可笑，习惯了丈夫的坏脾气，如今骤然见他对自己温和了些，她便是不习惯了。 “你的钱不要再给他，这就行了。”她看着顾远霆的黑眸，轻声和他开口。 “我的就是你的，”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他的眸心幽暗，只低声道：“我连命都可以给你，又何况是这些东西。”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眼底便有愕然之色划过，见她如此，顾远霆知道她是不会相信的，男人微微苦笑，只揽住她的身子在床上躺下，和她低哑着嗓子吐出了两个字：“睡吧。” 顾远霆在行辕中并未待得太久，便又是回到了前线，这一次一走又是半个月的日子不曾回来，连带着段让东也是一块离开了，偌大的行辕顿时空旷了下来。 直到这一日一早，林晗雪刚起身不久，就见崔长官领着卫兵匆匆从前院赶了过来，刚看见她便是一个敬礼，他的脸上蕴着喜色，声音更是洪亮，中气十足：“启禀少夫人，少帅已经拿下了江城，派属下来接您进城来了！” 崔长官的话音刚落，不等林晗雪说话，一旁的云珠已是喜道：“恭喜少夫人，少帅将江城打下了！” 林晗雪知道，江城这两年可谓江南的心腹之患，早在她与顾远霆结婚之前，顾远霆便已是带兵向着江城围剿了几次，然而那江城督军刘志涛阴险狡诈，几番诈降，顾远霆此次一怒之下下令屠城，只逼得刘志涛携家眷前来投降，被顾远霆当场射杀，而其手下的士兵更是在城中大肆掠夺，顾远霆带兵一向严谨，但每逢攻下一座城池，对部下的种种烧杀掳掠的行为却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算是默许，也算是嘉奖。 而这些，自然是林晗雪不晓得的。 第36章难受吗？ 开往江城的汽车上，云珠伴着林晗雪一道坐在后排，一双眼睛好奇的向着窗外看去，嘴巴里只说道：“少夫人，早就听说江城十分繁华，丝毫不逊于金陵，这次等咱们到了江城，一定要好好看看不可。” 林晗雪见她这般兴高采烈的样子，念起她年纪还小，便是微微笑了，她看着云珠闪烁着欢快与明亮的眼眸，心里却有一阵恍惚，说起来，她只比云珠大了一岁，却仿似年长了许多似的，像这样灵动欢喜的眼神，她已是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云珠。”林晗雪轻声喊了一句。 “少夫人？”云珠连忙应道。 “将窗户打开一些，透透气儿。”林晗雪温声开口，云珠听着便是想起了林晗雪向来有晕车的毛病，闻言便是赶忙将窗户摇了下来，新鲜的空气顿时传进了车厢，只让人松快了一些。 “少夫人，您好些了吗？”云珠有些担心的向着林晗雪看去，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让云珠晓得，她现在定是十分难受的。 “好多了。”林晗雪唇角噙着一丝微弱的笑意，云珠晓得她是在宽慰自己，见她难受，窗外的风景也是无心再去理会，只为林晗雪轻拍着后背。 城郊的道路崎岖，并不好走，随着汽车的一阵颠簸，林晗雪只觉五脏六腑都好似要被颠出来似的，终是和前面的司机开口，让他将汽车停了下来。 林晗雪打开车门，扶着路边的树干，吐出了几口酸水，云珠在一旁瞧着只是焦急，恨不得能替林晗雪遭这份罪。 “少夫人，您还难受吗？”云珠连忙递过去水壶，待林晗雪漱了口后，焦声问道。 林晗雪虚弱的摇了摇头，与云珠道了句：“吐过就没事了，云珠，咱们上车吧。” 云珠答应着，仍是有些担心的样子，只扶着林晗雪的胳膊，主仆两刚要向着汽车走去，就听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有数人之多，他们身上皆是穿着军装，显是顾远霆麾下的骑兵。 待得这些骑兵离得近了些，林晗雪就见一个戎装男子一马当先，他身形潇洒，气质出众，在马背上显得尤为倜傥。 那男子显然也是看见了林晗雪一行，当下便是勒住了骏马，而他身后的众人也是纷纷停了下来，皆是绷直了身子，向着林晗雪行礼。 段让东下了马背，姿势利落至极，只看的云珠发出了一记低低的惊叹。 “弟妹这是怎么了？晕车了？”段让东向着主仆两走近，看着林晗雪脸色苍白，弱不胜衣的立在那儿，当下便是猜了出来。 林晗雪向着段让东行了一礼，道：“让姐夫看笑话了。” “难受吗？”段让东的一双黑眸雪亮，他站在那，握着马鞭的手负在身后，就那样笔直的看着林晗雪的脸庞。 “已经好多了，有劳姐夫关心。”林晗雪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又一次与他福了福身子，再不与他多说什么，只和云珠一道上了汽车。 待林晗雪的汽车开走后，段让东却仍是站在那里，他望着那一辆汽车远去，终是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丝自嘲的浅笑。 第37章有我在，不用怕 城门口。 赵副官看着顾远霆在那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他看在眼里，便是笑道：“少帅也太心急了些，少夫人的车怕还要再过一会才能到。” 顾远霆闻言便是向着他看去，刚迎上他的目光，赵副官便是将头低了下去，可唇角却还是漾着几分笑意。 顾远霆不曾理会他，只燃起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就见远处缓缓驶来了一支车队，他看在眼里，眸心便是一亮，唇角亦是不知不觉的微微上扬。 车厢中，因着晕车的缘故，林晗雪只闭着眼睛小憩，云珠向着前头看去，便是惊喜道：“少夫人，您快瞧，少帅亲自来接您了！” 听着云珠的声音，林晗雪睁开眸子，就见汽车已是快驶到了城门口，道路两旁俱是站着笔挺的侍从，在城门当中，却是立着一道俊朗挺括的身影，正是顾远霆。 看见他，林晗雪的心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待汽车停稳后，赵副官亲自上前为她打开了车门，林晗雪下了汽车，就见顾远霆已是向着自己走来，将她的身子揽在了怀里，问了句：“晕车了吗？” 林晗雪刚欲摇头，一旁的云珠却是插嘴道：“回少帅的话，少夫人在半路上吐了好多酸水，可遭罪了。” “云珠……”林晗雪想要止住云珠的话，却已来不及。 “奴婢说的是实话。”云珠小声吐出了一句。 顾远霆看着林晗雪脸色中透着苍白，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香云纱旗袍，外面罩着一件苏绣斗篷，倚在自己怀里，只给人一股不胜娇怯之感，顾远霆见状，眸中便有疼惜之色划过，他紧了紧她的身子，和她道：“车不坐了，咱们骑马进城。” 说完，顾远霆便是向着一旁的部下吩咐了一句，命他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林晗雪见那马通体乌黑，看起来极为神骏，刚被侍从牵到顾远霆面前，便是打了个响亮的马鼻。 林晗雪微微一惊，忍不住向后退去，顾远霆见状便是低声笑了，他搂着她的腰，和她道：“别怕，黑风不伤人。” 语毕，顾远霆松开了妻子，一个用力便是上了马背，他的眉宇隐在军帽下，一片淡淡的温情。 不等林晗雪回过神，顾远霆已是略微俯下身，长臂一揽，便是将她抱上了马，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怀里。 这是林晗雪第一次骑马，她的眸心透着清晰的惧意，只情不自禁的攥紧了丈夫的军装，她看向了他的眼睛，轻颤着开口道：“远霆，我害怕。” “有我在，不用怕。”顾远霆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则是牢牢抱着她的腰，他的目光深邃，望着怀里的妻子，一语言毕，便是一夹马腹，骏马顿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城里奔去。 身后的侍从见状，亦是纷纷上马，跟在了顾远霆身后。 林晗雪手心冰凉，她只觉风声在耳旁呼啸着，唯有身后的这个男人，他的胸膛是宽阔的，胳膊也是有力的，她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看着他冷峻坚毅的侧颜，狂跳不已的心脏才慢慢平静了下来，一张秀脸也慢慢恢复了些血色。 第38章在你心里，我他妈一无是处 进城后，顾远霆勒住了骏马，大手却仍是揽着林晗雪的腰，低眸，就见林晗雪那一双又细又白的手指仍是攥着他的军装，他看在眼里，便是情不自禁，将她那一双小手握住了。 林晗雪一怔，她向着他看去，就见顾远霆也正在看着自己，和她道：“再往前不远，就到了督军府，咱们先在那里住着。” “嗯。”林晗雪答应着，见顾远霆身后的侍从也全是追了上来，江城的道路不比金陵的宽敞，大街上突然多了一支奇兵，只显得有些拥挤，而道路两旁则是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双双眼睛既是好奇，又是小心的向着林晗雪看了过来。 看着那些目光，林晗雪有些赧然，在来之前，她本以为江城定是十分混乱的，毕竟顾远霆才将这片地盘拿下，可此时进了城，林晗雪就见城里虽有些萧条，可却无任何人作乱，那些老百姓的脸上俱是木然而瑟缩的，看着顾远霆以及那些骑兵的目光中，透着刻骨的畏惧，他们站在那，倒都是规规矩矩的。 林晗雪瞧着，心里便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她悄悄的看了丈夫一眼，就见顾远霆神情冷肃，不怒自威，对那些老百姓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般，视若无睹。 她知道，在他们这样的军阀眼中，只将寻常百姓视如草芥，他们会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而互相厮杀，又何曾会将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林晗雪念及此，眸心便是黯了下去，她看着那些畏畏缩缩的百姓，刚想问问丈夫会如何安置他们，就听前面传来一道女子凄厉的尖叫，听到这道声音，林晗雪心中一紧，忍不住向着顾远霆怀里偎了偎。 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男人皱着剑眉，对着一旁的赵副官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的少帅。”赵副官答应着，还不曾策马上前，就见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那女子双眸中俱是惊恐的光，见着顾远霆一行人，她显是怔住了，迷茫间，却是迎上了一双清亮而柔软的眸子，她看到了那高高在上，被江南少帅搂在怀里的女子，顿时，她的眼睛动了动，仿似透出了一股希望，只欲向着林晗雪跑去，不等她迈开步子，却已是被侍从一把拦住了身子。 “夫人，求求您，救救我……”那女子凄厉的呼喊，而她身后的那几个追兵待看见顾远霆一行后，也是怔在了那里，一个个脸上俱有惊慌之色划过，只站直了身子，唤道：“少帅，少夫人。” 林晗雪看着那女子双眸含泪，满是祈求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一动，只回眸向着丈夫看去，顾远霆迎上她的目光，遂是与赵副官道了句：“让他们滚。” 赵副官得令，顿时派人赶走了那几个士兵，那几个士兵如蒙大赦，转瞬间便是不见了踪影，至于那女子，也是由两个侍从架住了胳膊，眼见着便要拖下去，林晗雪看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向着那两个侍从喊了句：“等等！” 说完这一句，林晗雪作势就要下马，顾远霆见状，顿时揽回她的身子，他看了她一眼，终是自己先下了马背，而后将她抱了下来。 林晗雪向着那女子走去，侍从见状，顿时松开了那女子的胳膊，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晗雪面前，哀求道：“夫人，救救我，夫人，给我一条活路吧，别让我被人糟蹋……” 林晗雪听着她的话，再看着她身上的衣裳已是被撕扯的不成样子，领口与胸口处俱是露出了一片片的肌肤，她看在眼里，心里已是明白了，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那女子身上，将她扶了起来。 顾远霆看着妻子单薄的身子，黑眸中便是微微一沉，他十分利落的解下自己身后的军用披风，披在了林晗雪身上，他看了那女子一眼，与身后的侍从道了句：“把她带下去，好生安置。” “是，少帅。”侍从得令。 顾远霆揽过林晗雪的身子，刚欲带着她上马，却察觉到林晗雪站定了身子，他回眸向着她看去，就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她的眼如秋水，和他轻声问了句：“你的部下在城里强抢民女，你不管吗？” “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又怎能豁出性命替我打仗？”顾远霆蹙了蹙眉，似是全然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眸心中便好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似的，她仍是站在那，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丈夫，顾远霆见状，只盯着她的眼睛，问了句：“怎么？” “你太可怕了……”林晗雪的声音透着些许的轻颤，她晓得，顾远霆的手下在城里定然不止抢夺民女这一件事儿，怕是烧杀抢掠的事也不曾少做，而顾远霆，他竟放任他的手下去做这些事情！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只让林晗雪心生寒意。 “我可怕？”顾远霆念着这几个字，却是一记冷笑，他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下颚，他的眸心幽暗，仿佛蕴着一簇火苗，就那样一字字的开口：“林晗雪，在你心里，我他妈一无是处！” 第39章是我不自量力 “少帅，少夫人也是无意的，还请您息怒。”一旁的赵副官见状，眼皮顿时一跳，连忙上前劝道。 顾远霆定定的看了林晗雪一眼，终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向着赵副官吩咐了句：“送她回去。” 语毕，他便是头也未回的上了马，领着身后的侍从向着督军府的方向行去，林晗雪仍是立在那儿，一些老百姓见着这一幕，便是小声议论了起来，只道这位少夫人，怕是不怎么得宠。 “夫人，夫人，求求您，求您可怜可怜我……”方才那女子又一次向着林晗雪跪了下来，她的手指攥着林晗雪的衣襟，满眼的泪，在那里祈求。 林晗雪向着她看去，就见她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张脸上满是泪水与泥土交织的痕迹，眉眼间却蕴着几分俏丽，她看着，便是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我叫秀琴。”那名唤秀琴的女子哽咽着开口。 “那，你就跟着我吧。”林晗雪轻声道。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秀琴听着林晗雪的话，眼瞳中顿时有惊喜之色闪过，只不住的向着林晗雪磕头。 “快起来。”林晗雪扶起了她的身子，待汽车开来后，便领着她一道上了汽车。 不远处，却是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他站在门廊后，将街上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丫头，倒是傻的可以。”他低声开口，一语言毕，眼角处便是浮起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浅笑。 “先生，少帅这次拿下江城，手底下的人也的确做了不少龌龊事。”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与段让东低声道。 “无毒不丈夫，顾远霆此举，也没什么不妥。”段让东不以为意，说完，又是言道：“倒是那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开罪顾远霆，实在难得。” “不过属下瞧着，少帅倒不甚喜欢这位少夫人。”侍从又是开口道。 段让东闻言，却不曾说话，只道了句：“着人去查探一下，方才被少夫人收走的那姑娘，是个什么底细。” 侍从闻言顿时应道：“是的，先生，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段让东淡淡点头，望着林晗雪的汽车，眸中深不见底。 督军府。 此地原是刘志涛及其家眷的府邸，内设十分奢华，顾远霆与林晗雪的卧室在二楼，原先曾是刘志涛与元配夫人所住，顾远霆着人将里头的家具更换一新，待林晗雪走进屋子，就见这一间卧室占地极广，一整墙的落地窗，说起奢华来，比起金陵的官邸也不遑多让。 “少夫人，奴婢听说，您和少帅又吵架了？”云珠端着茶，悄悄地送在林晗雪面前，眼睛里透着担心。 林晗雪闻言，便是说了句：“云珠，是我的错。” 说到这，林晗雪顿了顿，她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又是轻声说了句：“是我不自量力，少帅的事，我不该多嘴的。” “少夫人……”云珠听着她的话，只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倒是林晗雪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问道：“对了，秀娥呢？” “她还在楼下，刚才已经让田妈妈带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您还别说，秀娥姐长得可俊俏了。”云珠打开了话匣子，笑了起来：“奴婢刚从楼下上来，就见她在那一个劲儿的感激少夫人呢。” “她家里还有别人吗？”林晗雪问。 “本来还有个老父亲，可去年得病去世了，这次少帅拿下江城，她让那些士兵追的无路可去，这才跑了出来。” 云珠说着，倒有些唏嘘。 第40章一物降一物 “看她的样子，也挺可怜的，你以后多照应她一些，别让底下的人欺负了她。”林晗雪叮嘱道。 “少夫人，您哪儿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云珠听着林晗雪的话，便是莞尔一笑。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便是微微一怔，她的眼睛有一丝氤氲闪过，也是微笑了起来：“以前，有个人也这样说过。” “是谁？”云珠好奇道。 林晗雪闻言，心里却是一紧，倏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再说话了。 金陵，顾府。 “奶奶今日的气色倒比之前好上了许多，想必是晓得远霆快要回来了，心里头高兴。”沙发上，坐着一位纤秾合度，肤色匀净的少妇，她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玫红色的真丝旗袍，外面裹着一件白狐坎肩，落落大方的坐在那儿，笑盈盈的与顾老太太开口。 听得顾远雲的话，顾老太太唇角浮起两分笑意，与之道：“不是奶奶夸口，那江城的刘志涛那般的老奸巨猾，不也让咱们远霆给收拾了？这说起打仗，谁能及得上咱们远霆？” “奶奶说的是，老四手腕凌厉，就连爸爸之前的老部下，也都是让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没有不服气的。”顾远雲一面说着，一面为老太太削着水果。 老太太听着孙女的话，刚欲再说个几句，可话到唇边，却变成了一道叹息。 “奶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顾远雲不解。 “我是叹远霆，哪儿都好，偏生讨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儿，拉低了咱们家的门楣。”顾老太太说着，脸色便是沉了下去。 “奶奶，话可不能这样说，弟妹我也是瞧过得，一看就知是个温温柔柔的好女孩儿，您想想，老四那个脾气，也只有找这样的姑娘才成，若是换了盛家小姐那样的，这两人每天可不要大打出手？”顾远雲笑着劝道。 “这稍微有些血性的爷们，谁还没个脾气？更不消说远霆的身份还在这摆着，”顾老太太极力维护着孙儿，道：“你是不知道，她那个娘家非但帮不得远霆，还一个劲儿的伸手像远霆要钱，尤其她那个哥哥，吃抽嫖赌，样样都来，哪一样不要远霆供着？拿着妹婿的钱去养女人，简直不要脸面。” “竟有这等事？”顾远雲听着，便是奇道。 “一点儿也没错，”顾老太太眸中蕴着不满，道：“咱们顾家是家大业大，但那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是远霆一仗仗打下来的，凭什么让她们家人来糟蹋？” “这倒也是，”顾远雲拍了拍祖母的手，温声安慰道：“奶奶别生气，等弟妹这次从江城回来，我找个机会和她说说，让她约束一下自家兄弟。” 听着孙女的话，顾老太太便是言道：“你这刚回来，可不知道远霆将那个丫头宝贝成什么样子，我还没让她来给我请个安，远霆就冲过来跟我兴师问罪，还说什么，我要是真的心疼他，就对他媳妇好一点，倒说的我成天苛待她似的。” 顾远雲听着祖母的话，心里却是微微一动，倒是对林晗雪生出了几分好奇来，只笑言：“这倒是奇了，那般柔柔弱弱的女子，竟能将远霆收拾的服服帖帖，这可真是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了。” 第41章被烫着怎么不说？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煦，顾远霆从外面回来，刚走到花园，就看见了那道自己一心牵挂着身影。 林晗雪穿着一件雪青色的长裙，披着一件雪白的天鹅绒斗篷，衬着肤若凝脂，眸如点漆，她唇角含笑，只站在廊下，看着云珠和秀琴在院子里踢着毽子，压根不曾留意到顾远霆的身影。 顾远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他的目光灼热，只望着她唇角的那一抹笑，竟是许久不曾动一下身子。 “少帅？”赵副官上前，低低的喊了一句。 顾远霆不曾收回目光，只向着秀琴看去，问了句：“那丫头是谁？” “少帅忘了？那丫头叫秀琴，就是前些日子少夫人从街上带回来的姑娘。”赵副官答道，语毕，他看了秀琴一眼，又是言道：“这几日，那个秀琴一直和云珠一起伺候着少夫人，倒也算尽心，很得少夫人喜欢。” “什么来历查清楚了吗？”顾远霆皱了皱眉。 “查清楚了，”赵副官开口，对于林晗雪的事儿，他们自然不敢马虎，当下就道：“这个秀琴姓年，家里本还有个老父亲，去年去世了，就剩下她一人，身家倒也清白。” 赵副官晓得，林晗雪身边伺候的下人均是顾远霆亲自选出来的，皆是知根知底的，似云珠，是打小就在顾家长大的，而这秀琴自然没有自家的奴婢用起来放心。 “少帅要是放心不下，属下便这将秀琴赶走，也就是了。”赵副官晓得林晗雪在顾远霆心中的分量，当下便是开口道。 “罢了，”顾远霆开口，他看着妻子唇角的笑靥，道：“难得她自己选了个人，就让这个秀琴跟在她身边服侍。” 说完，顾远霆最后看了林晗雪一眼，便是转过身向着书房走去。 赵副官看着男人的背影，也是向着林晗雪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见女子浅笑盈盈的样子分外动人，他看着，心里便是一阵感叹，微微摇了摇头，方才随着顾远霆离开。 晚间。 云珠端着一碗燕窝走进了卧室，就见林晗雪正为顾远霆熨着衬衣，看见她进来，便是对着她嫣然一笑，柔声喊了句：“云珠。” 云珠看着她这一抹笑，只觉心中一震，她将那碗燕窝放下，却是忍不住与林晗雪说了句：“少夫人，您就该多笑笑，尤其在少帅面前，您笑起来多美啊。” 听着她的话，林晗雪眸中便有瞬间的失神，她没有再说什么，只与云珠微微笑了笑，继续去熨着丈夫的军装。 “少夫人，少帅这几日都没回来，今儿好容易回来了，您不妨去书房一趟，您和他说说好话，少帅的气保准儿就消了。”云珠说着，便要从林晗雪手里将熨斗接过，与她道：“这些活儿交给奴婢就行。” 云珠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云珠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霆走了进来，看见他，云珠心里一惊，慌忙放下了手中的熨斗，不料却碰着了林晗雪的手，那熨斗极烫，刚触到林晗雪的手指，便是一股剧痛，林晗雪身子一颤，只咬牙忍着，将手指收了回去。 “少帅。”云珠有些紧张，连忙向着顾远霆行礼。 顾远霆走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出了林晗雪在为自己熨着军装，他没有说什么，只向着云珠看去，云珠顿时会意，向着两人行礼后，便是退出了屋子。 顾远霆看着林晗雪微垂着双目站在那儿，他向着她走近，见她微微蜷着手指，当下，顾远霆眸心一沉，问道；“手怎么了？” “没怎么。”林晗雪说着，刚欲去整理他的军装，手腕却被男人一把扣住了。 林晗雪心中一跳，忍不住向着他看去，顾远霆看着她的指尖通红，已是起了水泡，他看着，黑眸中顿时一紧，喝道：“被烫着怎么不说？” “是我不小心，过两天就没事了。”林晗雪声音很轻，她不敢让顾远霆知道是云珠烫着了自己，依着丈夫的脾气，若是让他晓得了，她简直不知他会如何惩罚云珠。 顾远霆眉心紧拧，只冲着屋外厉声喝出了两个字：“来人！” “少帅？”云珠领着两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刚瞧着顾远霆的脸色，几个丫头心里都是一突，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怕的厉害。 “快把烫伤膏拿来！”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身子，与丫鬟呵斥道。 第42章你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见顾远霆要烫伤膏，云珠心里一“咯噔”，想起自己方才那般莽撞，脸色当下就是一白，她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林晗雪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什么也不要说，云珠瞧着，心里既是愧疚，又是感激，慌忙去了盥洗室端来了一盆凉水，让林晗雪将手放了进去，而另外两个丫鬟已是取来了烫伤膏，战战兢兢的送到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握住了林晗雪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冷水里取出，看着上面的水泡，男人眸心暗沉，低声道了句：“疼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在他面前，自然是不敢说疼的。 顾远霆也明白这一点，他皱了皱眉，为她涂上了药膏，因着吃痛，林晗雪的手指刚要往回缩，便被他一把攥了回来，他不曾看她，只道出了两个字：“忍着。” 林晗雪听着他的声音，顿时不敢再动弹了，那烫伤膏不知是用什么所制成，刚涂上去便觉一股清凉，灼热的痛感也是消退了许多。 顾远霆看着她舒了口气的样子，便是略微放下了心，他的目光向着云珠等人看去，神色却倏然间变得冷厉了起来，刚迎上他的视线，几个丫头慌忙垂下了头，心里纷纷打起了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夫人做这种事？”顾远霆的声音中蕴着怒火，几个丫头一听，只吓得厉害，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丫头道：“少帅息怒，是奴婢们没有伺候好少夫人，奴婢们认罚。” “是我自己要做的，和她们都没关系，你别生气。”林晗雪轻轻的攥住了他的胳膊，她的声音轻柔而绵软，只让人纵有天大的火气，也要被她这几句话给吹散了去。 顾远霆看了她一眼，林晗雪迎上他的眸子，又是轻声道了句：“只是一些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顾远霆握住她的手，他看出了她眼底的祈求，终是与云珠一行人喝了句：“都出去！” “是，少帅。”几个丫鬟如蒙大赦，俱是离开了卧室，顾远霆望着林晗雪手上的伤，乌黑的眼瞳中便有怜意闪过，和她开口道：“以后这些活都让底下人去做，你别再插手。”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眸心微微一怔，她向着他看去，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让我做吧。” “你想为我做这些？”顾远霆挑了挑眉。 “我是你的妻子，本就应该照顾你的衣食起居的……” “本就应该？”顾远霆一记冷笑，打断了林晗雪话，他捏住她的下颚，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妻子，看着我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你连句话也不说？” “我不敢说。”林晗雪不晓得自己又是如何惹到了他，看着他冷硬的眉宇，只觉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你不是不敢，”顾远霆的眸心透着锐利的光，一字字的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你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林晗雪眸心一颤，她看着他站起身子，快要离开卧室时，他却是停下了步子，撂下了一句：“我也是犯贱，明知道你根本不想见我，却还一次次的跑来见你。” 说完这一句，顾远霆便是头也未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第43章我可是哪里得罪了弟妹？ “少夫人，行李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崔长官就要送咱们去车站了。”云珠进了屋子，就见林晗雪已是收拾了停当，听着她的声音，便是点了点头，和她道：“那咱们现在就下去吧。” “是的少夫人。”云珠答应着，与林晗雪一起走到了楼下，就见秀琴已是在门口候着了，看见林晗雪出来，秀琴顿时上前，将一件柔软的披风为林晗雪披在了身上，恭声道：“外面风大，少夫人当心些。” 云珠见着，便是笑道：“还是秀琴姐姐心细，瞧我，怎么就没想到要给少夫人拿件披风呢。” “承蒙少夫人不嫌弃，让我跟在身边伺候，奴婢心中感激，自当尽心服侍。”秀琴声音轻柔，一番话虽是与云珠说的，可眼睛却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只透着感激之色。 一些时日相处下来，林晗雪见秀琴做事稳妥，心肠又细，也是十分喜欢，倒觉得当日自己救下她，倒让自己身边多了一个可靠可心的人。 林晗雪握住了秀琴的手，和她道：“秀琴，咱们今天就要回金陵了，你若不想离开江城，我会让崔长官给你留一些钱，你拿着，自己做些小生意。” “少夫人，”秀琴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怔，她慌忙跪了下去，声音中透着几分凄楚，道：“江城虽是奴婢的家乡，可奴婢已经没了亲人，即便留下，也是孑然一身，若少夫人不嫌弃，就带着秀琴一道去金陵吧，让奴婢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听着她的声音蕴着焦急与真挚，林晗雪心里一软，她扶起了秀琴的身子，与她开口道：“秀琴，我实话不瞒你，我在顾家的处境……”说到这，林晗雪便是停住了，她看着秀琴的眼睛，继续说着：“我只怕，会护不了你。” “少夫人，您已经护了奴婢的一条命，今后，该奴婢来护着您了。”秀琴眼圈微红，一番话皆出自真心。 林晗雪听着她这句话，心里顿时涌来一股温热，看着秀琴那一双透着希冀的眼睛，她终是微微笑了，与秀琴点了点头。 见林晗雪答应了将自己带往金陵，秀琴心中一喜，向着林晗雪福了福身子，便去随着其他丫鬟一道去拿行李。 望着秀琴忙碌的背影，林晗雪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刚转过身，便迎上了一道滚热的黑眸。 林晗雪刚看见这道目光。心中就是一紧，她敛下眸子，向着来人行了一礼，口中唤了声：“见过大姐夫。” “弟妹请起。”段让东声音温和，他今日只穿着一袭便衣，笔挺的衬衣扎在西裤中，只说不出的潇洒随意。 林晗雪站起身子，她没有去看段让东，只十分平和的说了句：“崔长官已经备下了车，还请大姐夫恕晗雪先行一步。” 林晗雪说着，向着段让东福了福身，刚欲离开，就听段让东的声音已是响起，吐出了几个字：“弟妹且慢。” 林晗雪停了步子，她看着他笔直的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只让她心里生出几许慌张之意。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弟妹为我解惑。”段让东仍是站在那，与林晗雪倒是隔着几步的距离。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的杏眸中便是浮起几分不解之色，“大姐夫见多识广，我哪里能为您解惑？” 段让东听着这一句便是淡淡笑了，他上前两步，一双黑眸却是透着摄人的光，与林晗雪问出了一句：“我可是哪里得罪了弟妹？” 林晗雪眸光一怔，她摇了摇头，仍是恭谨而礼貌的语气，“大姐夫说笑了，您怎会得罪我。” “既然没有得罪弟妹，那弟妹怎么一见着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次次扭头就走？”段让东的目光分外直接，就那样向着林晗雪看去。 第44章不要再难为我 林晗雪听着他这一句话，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她看着段让东幽暗的黑眸，只觉手心渐渐地沁出一层细汗，不等她开口，就觉身后有一道和缓的力气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继而便是一道温润女声响起，与段让东道：“大姑爷，我们少夫人年纪小，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您海涵，都是一家人，哪儿有见了您扭头就走的道理呢？” 说话的人是秀琴，听得她开口，段让东挑了挑眉，他向着秀琴看去，却是轻声笑道：“秀琴姑娘所言，倒显得我这个做姐夫的小气了。” 说完，段让东又一次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林晗雪迎上了他的视线，与他开口道：“大姐夫，晗雪心里一直都十分尊重您，只不过晗雪人微言轻，一直不被老太太所喜，还请大姐夫体谅一二，不要与我为难。” “为难？”段让东念着这两个字，道：“就因为和你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于姐夫而言可能不算什么，但于我而言……”林晗雪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了看段让东，只十分清晰的言道：“还请姐夫不要再拿我逗乐了，日后见面，也请姐夫自重身份，不要再难为我。” 林晗雪说完，便是向着段让东十分恭谨的行了一礼，礼毕，她再不去看他，只领着云珠与秀琴离开了院子。 “少夫人，大姑爷现在深得少帅器重，您这样驳了他的面子，他会不会怀恨在心？”路上，云珠有些懵懂，和林晗雪说道。 一旁的秀琴却是低声开口，道了句：“少夫人做的很对，不论是在江城，还是等回了金陵，少夫人身边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人儿，若大姑爷还像今日这般随随便便的就和少夫人搭话，难免不会有风言风语，到时候，纵使少夫人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 林含蓄听着秀琴的话，心里便是微微一紧，她向着秀琴看去，就见秀琴的眸心明亮，望着自己的眼睛，又是轻声说道：“少夫人，这种事儿，说来说去最后都只会怪在女人身上，甭管大姑爷是无意也好，有意也罢，您都一定要远着他。” 林晗雪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与秀琴点了点头。 金陵，顾宅。 顾老太太的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约莫三四岁的年纪，生得玉雪可爱，十分机灵的样子。 这一老一小正在做着游戏，面对重孙女，顾老太太只显出难得的耐心，只哄得孩子“咯咯”笑着，待听见母亲的脚步声，恬恬回眸一瞧，看见母亲后，孩子的眼睛一亮，只下了沙发向着顾远雲跑了过去，嘴巴里清脆的喊着：“妈妈！” 顾远雲含笑抱起了女儿，与顾老太太道：“奶奶，刚刚收到消息，远霆已经从江城回来了，明儿晚上就能到金陵。” “哦？”听说孙儿归来，顾老太太只显得十分高兴，让江妈扶着自己站起了身子，和下人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儿下去准备，将花园，大厅都收拾一下，明日好迎接少帅回府。” 那些下人闻言，顿时恭声应道，待他们退下，顾远雲将女儿交给乳母，让乳母将孩子带下去午睡，自己则是扶住了祖母的胳膊，与之道；“奶奶，老四这次打了胜仗，理应好好庆祝一番才是，我就想着，在宅子里办一场庆功宴，将金陵的权贵人物都请来，好好地热闹热闹。”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江城大捷，咱们是该庆祝，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奶奶，”听了这话，顾远雲就是笑了，道：“瞧您说的，这种事儿哪儿轮得到我，这理应要弟妹操办的。” “你倒是瞧得上她，”顾老太太一记冷哼，不屑道：“小门小户的出身，连宴会都不曾参加过，还指望她操办？” 说完，顾老太太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之前你没回来，这一大家大大小小的事儿全要奶奶操持，现如今你回来了，奶奶就将这个家交给你了。” 顾老太太说着，取下了自己腰中的钥匙，递在了孙女手里，低声道：“这是库房的钥匙，顾家的家私全在里头，切记要收好。” “奶奶，”顾远雲看着那钥匙，眼睛就是一怔，为难道：“这说到底，弟妹才是顾家的人，您这钥匙，该交给她才是。” 顾老太太不耐的摆了摆手，“若是在官邸，我倒也管不着，可在这老宅子里，凡事还是我说了算，我要你当家，你只管当就是。” 第45章你给我站住 火车走廊上，林晗雪端着一杯新沏的茶，望着包厢的门，却是有几分犹豫。 她望着那一杯茶，微微垂下了眸子，刚要转过身子，就见里头有人将门打开，赵副官刚出来便看见了林晗雪，当下就是一怔，再看到她手中的茶水后，顿时明白了，只侧过身让着林晗雪进去，“少夫人，请。” 林晗雪向着赵副官微微颔首，刚进包厢，顿觉一股烟味袭来，让她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顾远霆看见她，遂是将自己手中的烟卷熄灭，起身打开了窗户。 林晗雪忍住咳嗽，将那一杯茶送在了丈夫面前，顾远霆见状，便将她的手握住了，他的眸心深敛，只看着她的手指道了句：“手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林晗雪不曾想到顾远霆会将自己的烫伤放在心上，这两日因着按时敷药的缘故，指尖上的水泡已是褪去，留着淡淡的印子。 顾远霆看了那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和妻子说了句：“这种茶，下次不要再送了。” 林晗雪闻言，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你不喜欢吗？” 顾远霆握着她的手，终是和她说了句：“我怕你烫着。” 林晗雪听着他这一句话，心里顿时一怔，她的睫毛微微颤着，垂下了眼睛。 顾远霆心知，她并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他看着她纤柔的下颚，眸心却是慢慢的暗沉了起来。 “林晗雪，你究竟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捧起她的秀脸，他的嗓音低哑，眸心深处却好似燃着一把火，落在林晗雪身上时，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一般。 “我没有……”林晗雪声音很轻，她的眸心透着懵懂，她不晓得顾远霆要做什么，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只让她情不自禁的惧怕起来。 “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顾远霆说到这，便是沉默了下去，他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惊惧，和她僵硬起来的身子，他的眸心一暗，他不曾再说下去，只松开了她，自己则是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看着丈夫的背影，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她站了一会儿，见顾远霆并不曾理会自己，她鼓起勇气，终是和丈夫轻声开口道：“我先出去了。” “你给我站住。”顾远霆吐出了这几个字，他回过身，就见那一双眸子犹如鹰隼般锐利，刚迎上他的目光，林晗雪的心便是一紧。 他揽过林晗雪的身子，抱紧了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嘴唇。 林晗雪只觉呼吸都仿佛要被他夺走一般，她不敢挣扎，一颗心却是“砰砰”跳着，即便是难受极了，也只是发出一记浅浅的呜咽。 顾远霆听着她那一声呜咽，心里却更是烦躁起来，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她面前，他总是一次次的失控，一次次的管不了自己。 他的眼中透着暗光，带着一点儿狠，他的力气那样大，几乎要将她揉在自己的怀里。 走廊上的侍卫听得书房中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便是心照不宣的走远了些，待一道英朗的身影走近，两人顿时站直了身子，敬了个礼道：“见过大姑爷。” “你们两守在这里做什么？”段让东挑了挑眉，随口问了句，便要向着书房走去。 “大姑爷请留步，”一旁的侍从见状当下就是开口道。 “怎么？” “少夫人刚才来了，和少帅都在书房里。”侍从的声音恭谨而小心，一语言毕，段让东便是明白了。 第46章晗雪病了？ 火车在傍晚时分驶进了金陵车站。 月台上已是站满了戎装岗哨，在他们身前，却是立着一位端庄贵气的少妇，她身穿玄狐大氅，手中则是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那女孩儿的眉眼出奇的漂亮，穿着一身十分精致的洋装，外面披着一件羊呢小斗篷，只显得粉嘟嘟的，跟个洋娃娃似的。 待看见火车驶来，顾远雲的眼底便是浮起了一丝笑意，她微微攥紧了手指，一想着马上就要和丈夫见面了，心中便是云满了喜悦之情。 她看着火车缓缓停了下来，在雾蒙蒙的蒸汽中，当先走下来的是赵副官与侍卫长一行，看见她，众人皆是纷纷行礼，顾远雲心情的十分好，只噙着笑，让他们免礼，她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向着车门看去，终于，她的眼睫一亮，看见了段让东的身影。 “让东！”顾远雲喊着丈夫的名字，带着孩子大步向前走去，段让东听到了她的身影，看着她向着自己走来，男人的眼底波澜无波，唯有在看见女儿时，方才浮起两分淡淡的笑意。 “想不想爸爸？”段让东抱起了女儿，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问道。 “想！”恬恬的声音清脆，说完，便是搂住了段让东的颈脖，在父亲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段让东便是笑了，刮了刮女儿的鼻尖，方才向着妻子看去，顾远雲站在那，眼睛里透着细碎的光，在丈夫面前，既是小心，又是高兴。 “怎么样，府里一切都好？”段让东问道。 “都好，奶奶也一直惦记着你，说是好久不见了，等你回去，要好好和你叙叙话。”顾远雲笑意盈盈，和丈夫说完，就见他的视线又已是落在了女儿身上，逗着怀中的稚女，似是将她忽略了般。 顾远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问道：“让东，远霆呢？怎还不见他下来？” 段让东听着她的话，眼底便是微微一变，他向着车厢看去，道了句：“弟妹病了，怕是要耽误些。” “晗雪病了？”顾远雲微微一紧，蹙起了细眉，“怎会这样？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段让东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蓦然，就见车门口下来两个丫鬟，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何副官一行见状，立时迎了过去，顾远雲向着车门看去，就见一个身着军装，五官英挺的男子走下了车，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一张脸几乎都隐在了男人的怀里，倒是看不清容貌。 “老四！”看见弟弟，远雲眸心一怔，顿时迎了过去，待走近了些，就见几年未见，顾远霆的容貌比起之前要更为冷峻刚毅了些，他站在那，身形笔直，周身上下俱是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气，而眉宇间却是紧拧着，待看见长姐的刹那，顾远霆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喊了一句：“大姐。” “这是怎么了？”远雲极少见弟弟如此，她微微打开了一些大氅，刚看见顾远霆怀里的女子，心里便是吃了一惊，在顾远霆的婚礼上，她是见过林晗雪的，那时的林晗雪清丽脱俗，满是少女的娇柔，可此时倚在顾远霆怀里的女子却是清瘦了许多，她的眉目间蕴着忧愁，似是在睡梦中也有无尽的忧伤，她的脸颊通红，远雲刚探上她的额头，便是倏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愕然道：“怎生烫的这样厉害？” 顾远霆眼眸深黑，只对着姐姐说了句：“晗雪在发烧，我先送她回去，之后再和大姐细说。” 说完，顾远霆再不停留，抱着妻子大步离去。 第47章我陪你一起去 金陵老宅。 顾老太太坐在大厅，正等着孙儿的身影，直到江妈行色匆匆的从外面一路小跑了进来，向着老太太言了句：“老太太，少帅方才回来了，径自抱着少夫人回了东苑，少夫人生病了。” “她生病了？”顾老太太蹙了蹙眉，“什么病？” “听说是在火车上着了风寒，当晚就起了烧，随行的军医给她打了针，可那烧却还是没有压下去，少帅都快急疯了，陆军医，常军医，白大夫，崔大夫，还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医生，眼下都赶到了东苑，一块儿为少夫人诊治。” “发个烧罢了，也值得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顾老太太闻言，心里当下便是起了一层火，她的脸如寒霜，只让丫鬟扶着自己站起了身子，与江妈妈道了句：“走，随我一道去东苑！” “是，老夫人。”江妈连忙答应着，上前扶住了老太太另一只胳膊，向着东苑行去。 卧室中，林晗雪躺在床上，她的脸色雪白，唯有脸颊处却是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顾远霆守在一旁，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英挺的面容上，是深不见底的煎熬与担忧。 念起那一日，他在书房中搂着她缠绵，沉入情欲中的他并不曾想起关上窗户，他身子健壮，压根不曾感到凉意，可林晗雪当晚便是起了烧，这一病来势汹汹，他在床前守了一夜，看着军医为她打进了退烧针，却丝毫没有用处，她烧得滚烫，到得后来，已是人事不知。 顾远霆念起这些，便是慢慢攥紧了手指，他看着昏睡着的妻子，只觉无边的懊悔与心疼，将他的心缠紧。 东楼。 远雲将恬恬哄睡，她走到阳台，就见段让东背对着站在那里抽烟，她看着丈夫的背影，只轻声喊了句：“让东？” 段让东弹了弹烟灰，他的目光向着东苑的方向看去，只低声问了句：“远霆那边有消息了吗？” “刚才听说，远霆让人请来了洋医生，人已经到了东苑了。”远雲对着丈夫开口，说完，又是道了句：“恬恬已经睡着了，我想着去东苑一趟，看看晗雪怎样了。” 听着妻子的话，段让东将烟卷熄灭，他转过身向着远雲看去，他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丝毫的风雨，只与远雲道了句：“我陪你一起去。” 听着丈夫的话，远雲的眼睛微微一亮，道了声：“好。”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是说了句：“晗雪这孩子也是可怜儿，你是没见着，我在车站看见她的时候，那般柔柔弱弱的，还发着烧，看着就让人心疼。” 段让东听着远雲的话，脑海中却是倏然浮起了第一次看见林晗雪时的情形，那时的她坐在雨廊下，静静地做着手中的绣活儿，露出的侧颜却是清秀而美好，那般柔美的轮廓，几乎将人的心都软了几分。 段让东收回心神，乌黑的眼瞳中有暗流涌过，只和远雲道了句：“走吧。” 第48章怎么就被这丫头拿住了？ “少帅，”秀琴走进来时，就见顾远霆仍是守在林晗雪的病床前，她向着顾远霆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和大姑爷来了。” 顾远霆闻言，便是言了句：“请他们进来。” “是。”秀清答应着，眼睛却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她仍是沉沉睡着，乌黑的发丝尽数铺在身后，衬着那张脸更是苍白，秀琴看着心里便是一沉，再看顾远霆，依然握着林晗雪的手，似是许久都不曾动一下身子。 秀琴低下眉眼，没有再多待，退了出去。 段让东夫妇进了卧室，顾远云一眼便看见弟弟守在那里，她的眸心有些不忍，只上前握住了顾远霆的肩头，道：“老四，弟妹可好些了？” 顾远霆望着妻子，低声道了句：“医生说，若再不退烧，就会转成肺炎。” “这样严重？”顾远云心里一惊，看着林晗雪那张孱弱而憔悴的小脸，也是忍不住的担心，“究竟是怎么了？这好端端的，怎会得了风寒？” 顾远霆听了姐姐的话，眸心便是微微一暗，他握紧了林晗雪的手，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怪我。” 听弟弟这样说来，顾远云便是有些不解，她向着丈夫看去，就见段让东立在那，一双黑眸却是落在林晗雪身上，她看在眼里，心里只微微一“咯噔”，不等她细想，段让东已是收回目光，迎上了她的视线。 看着丈夫，顾远云心里略微踏实了些，她看着弟弟眼底的血丝，便是心疼道：“老四，连上今晚，你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去歇息吧，弟妹这里，大姐替你照顾着。” “不必了，”顾远霆看着林晗雪憔悴的秀脸，眸中便有深邃的心疼闪过，“她这样，我怎么能走。” 听着弟弟这样说来，顾远云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段让东与她开口道：“行了，咱们先回去，别打扰弟妹养病。” 听着丈夫这样说来，又见顾远霆的心思全在林晗雪身上，顾远云微微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老四，大姐就先回去了，若有事，派人去喊我一声。”顾远云和弟弟温声说道，顾远霆淡淡颔首，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司令。”赵副官顿时走了进来。 “送大姐和姐夫回去。”顾远霆的目光仍是看着沉睡中的妻子，吩咐道。 “是！”赵副官答应着，向着顾远云夫妇走去，道了一个字：“大小姐，大姑爷，请。” 离开卧室，顾远云蹙着细眉，只与丈夫担忧道：“老四自打出了娘胎，便一直是旁人照顾他，他哪里照顾过人？” 说完，念起林晗雪的模样，顾远云忍耐不住，又是感慨道：“弟妹的那个样子，也的确是可怜，小小的年纪，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也幸亏远霆疼她。” 段让东听着这句话，便是停下了步子，他的眸心深沉，向着妻子一记嗤笑：“远霆疼她？” 听着丈夫的语气，顾远云便是有些不解，“我瞧着，远霆的确是十分在乎她，这么些年，我可从没见远霆这样着急过。” 段让东闻言，便不再多说，只继续向前走去，看着丈夫的背影，顾远云心里有些犹疑，只快步跟上，两人刚走出东苑，就见顾老太太在丫鬟与嬷嬷的簇拥下迎面而来，看见顾远云夫妇，顾老太太微微缓和些脸色，而段让东已是向着顾老太太行了一礼，唤了声：“让东见过祖母。” “快免礼。”顾老太太开口，看着一表人才的孙女婿，顾老太太眼底有满意之色闪过，只道：“你们都瞧过了？那丫头如何了？” “奶奶，”顾远云上前扶住了顾老太太的胳膊，道：“弟妹这一病来势汹汹，医生说，再不退烧，怕是会转为肺炎。” 顾老太太闻言，只越发不满，“她那个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一场风寒，就将咱们整个顾家搅的家宅不宁，真是晦气。” “奶奶，话不能这样说，”顾远云温声安抚，“若是可以，弟妹自己也不想生这场病啊。” “罢了，远霆在哪？是不是还在她身边守着？”顾老太太皱起了眉头。 顾远云点了点头。 顾老太太见状，便是恨道：“这个远霆，他怎么就被这丫头拿住了？” 第49章天澈…… “少帅。”赵副官进了书房。 “什么事？”顾远霆皱起剑眉，向着他看去。 “方才老太太来了，对您一直守着少夫人的事，似乎颇有微词。”赵副官斟酌着开口，说完，就见顾远霆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的眸心阴鸷，道了句：“老太太就是见不得我对晗雪好。” “幸亏大姑爷和大小姐也在，大姑爷说了几句好话，才将老太太哄了出去。”赵副官又是开口。 “段让东最是巧舌如簧，才骗了我那个傻大姐。”顾远霆一记冷笑，一语言毕，眸中有暗光一闪而过。 语毕，顾远霆看着妻子，抬起手又一次抚上了她的前额，刚触上去，掌心仍是一阵滚热。 当下，男人心间一阵烦躁，忍不住站起身子，骂道：“一群废物，连个发烧也治不好！” “少帅稍安勿躁，这凡事都有个过程，几位军医和大夫都在外面为少夫人商议着药方，您先别着急。”赵副官连忙拉住了顾远霆的胳膊，好声好气的劝着，顾远霆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厉声道：“我他妈再等下去，怕是她这条命都没了！” 顾远霆说完，刚要向着外面走去，就见云珠端着一碗药，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顾远霆，当下就是开口道：“少帅，药熬好了。” 顾远霆将药碗接过，他的黑眸雪亮，只问道：“谁的方子？” “回少帅的话，是方大夫开的方子，说是散热止痛的，方大夫说，既然洋人的针没用，就试试他的法子吧。”云珠一五一十，将方大夫的话转告给了顾远霆。 “方一凡的方子，我信得过。”顾远霆十分果断的吐出了这句话，语毕，他便是大步向着林晗雪走去，他单手将妻子的身子抱在怀里，自己先喝了一口药，试了试温度，待那药不烫口后，方才喂到林晗雪唇边。 云珠只怔怔的瞧着，直到顾远霆向着她看去，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是，是。”云珠慌忙答应着，和另一个丫鬟一道匆匆上前，扶住了林晗雪的身子，许是那药汁极苦，不论如何喂，林晗雪却始终不愿张口，有好些药汁都是洒在了锦被上。 顾远霆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只觉心如刀绞，再看着洒出来的汤药，男人的一双剑眉拧的死紧，一旁的云珠和丫鬟碍于他平日里的威势，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顾远霆拿起药碗，含了一大口，他抱起林晗雪的身子，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则是捏开她的下颚，嘴对嘴的将药汁给她灌了进去。 一旁的诸人看着这一幕，彼此都是一惊，云珠更是怔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顾远霆用这种法子，将一碗药尽数喂进了林晗雪的嘴里。 待将药喂完，顾远霆微微松了口气，就见有丫鬟进来，适时的将一碗茶递到了顾远霆面前，恭声道：“少帅，请您漱口。” “滚出去。”顾远霆十分不耐的吐出了三个字，那丫鬟一惊，再不敢多待，连忙退了出去。 天色微明。 顾远霆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林晗雪的，这一次，林晗雪的额头明显的退了几分烧。 男人的眼底浮起一丝欣慰，刚为妻子将被子掖好，就见林晗雪在睡梦中轻轻地颤了颤睫毛，微弱的喊出了一个字：“娘……” 顾远霆眸心一震，喊着她的名字：“冬儿？” “娘……”林晗雪又是念了一声，这一声，要比方才的更清楚些。 “来人！”顾远霆对着门外高声唤道。 “少帅？”侍卫长顿时带着侍从赶了进来。 “快去把岳母请来！”顾远霆看着侍卫长的眼睛，吩咐道。 “是！”侍卫长一个立正，带着侍从领命而去。 “我已经派人去请母亲，你赶紧醒，醒了就能看见她。”待诸人走后，顾远霆握紧了林晗雪的手，因着熬夜，他的眼底满是血丝，却仍是十分冷静与清醒，他凝视着妻子的睡容，和她低语道。 睡梦中的林晗雪仍是无知无觉的睡着，在喊过那两声“娘”之后，她又一次沉入了昏睡，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顾远霆已是环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身边和衣而卧，她的身子却是微微颤了颤，低微而清晰的喊出了一个名字。 “天澈……” 顾远霆睁开了眸子，他的眼底透着噬人的光，就那样向着她看去。 “天澈……”林晗雪念着这两个字，有泪水顺着她的眼眶落了下来，她的声音轻柔，包含着无尽的情感，仿佛这两个字刻在了她的心上。 第50章是谁教你说这种话？ 顾远霆凝视了她许久，直到林晗雪又一次的昏睡过去，他将被子给她掖好，无声的离开了卧室。 东方已是露出了鱼肚白，林母自得知女儿生病后，便是连夜跟随着侍卫长向着顾宅赶了过来，一路上，林母的心都是揪着，只行走匆匆，刚到东苑，就见一道英挺冷峻的身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身戎装，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刚看见他，林母心中便是一紧，慌忙停下了步子，唤了一声：“少帅。” “母亲来了。”顾远霆的声音缓和的几分，向着林母微微颔首。 “听说晗雪病了，不知她怎样了？”林母的声音蕴着几分颤抖，对着顾远霆鼓起勇气问道。 “她在车上受了风寒，眼下已经退了烧，再过不久应该就能醒。” 听着顾远霆这样说来，林母方才轻轻舒了口气，见顾远霆的眼中满是血丝，显是许久不曾歇息的样子，林母心里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道：“晗雪自小身子就弱，给少帅添麻烦了。” “母亲言重了，”顾远霆声音沉静，低低开口：“是我没照顾好她。” 说完，顾远霆看着林母的眼睛，又是说了句：“小婿刚从江城回来，营中还有不少事务需去处理，晗雪这边，就拜托母亲了。” “少帅只管去忙，晗雪这边有我，您放心。”林母赶忙出声，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顾远霆向着自己点了点头，领着身后的众人大步离开了东苑。 林母看着顾远霆的背影，待他走后，一颗心才略微踏实了些，她匆匆走进了卧室，刚看见女儿孱弱无依的躺在那儿，眼泪便是哗哗的掉了下来。 林晗雪醒来，正值午后。 待看清床边的身影，林晗雪的眸中有错愕划过，她哑着嗓子，很轻微的喊了一句：“娘？” 听见女儿的声音，林母倏然惊醒，她抬起头向着床上看去，待看见女儿已是醒来后，眸中顿有惊喜之色闪过，“冬儿，你醒了？” “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晗雪看着母亲，吃力的吐出了这句话来。 “是少帅派人将娘接来的，你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怎还不会照顾自己？”林母一面说，一面抚上了女儿的额头，待察觉林晗雪正一分分退着烧，才慢慢放下心：“你这一病，可是将娘吓死了。” “娘，让您担心了，”林晗雪有些歉疚的握住了母亲的手，她望着母亲的眼睛，轻声问了句：“家里都还好吗？” “一切都好，你爹听说你生病，也是忧心的紧，可也不好跟着过来。”林母说着，念起顾家权大势大，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女儿的手，温声嘱咐：“冬儿，少帅已经发了话，让娘这些日子都待在顾府里照顾你，你一定要赶紧儿好起来。” 听着母亲的话，念起顾远霆，林晗雪眼中微微一动，她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南大营。 赵副官进来时，就见顾远霆刚签署好一份文件，干脆利落的甩在了机要秘书面前，吩咐道：“立刻去办。” “是，少帅。”机要秘书一个立正，走到门口时与赵副官点头致意，而后便是离开了办公室。 顾远霆拧上了笔帽，看见赵副官，便是问了句：“她好些了吗？” “回少帅的话，属下刚听府里的人说，少夫人已快痊愈，这两天已是能下床，和亲家太太在花园里散散步了。” 顾远霆闻言，便是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可曾难为她们？” “少帅放心，老太太这几天都是陪着恬恬小姐，倒也没去过东苑。”赵副官答道。 顾远霆淡淡“嗯”了一声，他的身子向后一仰，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不知过去多久，却是倏然起身，拿起军装外套，向着外面走去。 “少帅这是要？”赵副官有些不解。 “回老宅。”顾远霆撂下了三个字。 东苑。 林晗雪的身上披着一件斗篷，大病初愈后，她的脸颊比起之前要更清瘦了些，那斗篷虚虚的笼在身上，倒衬着人比花娇起来。 她与母亲一道坐在廊下，身边则是立着几个丫鬟，陪着母女两叙话，正说着热闹间，诸人就见一只小皮球滚进了院子，继而便是跑过来一个三四岁儿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肌肤白皙，面庞秀美，打扮的十分华贵，倒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似的。 “哟，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俊俏。”林母瞧着便是出声夸道。 “亲家太太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大小姐和大姑爷的掌上明珠，阖府上下都宠着呢。”一旁的云珠笑盈盈的开口，说完便去将那只皮球拾了起来，递到了女孩儿的手里，温声道：“小小姐，您怎么来了？照顾您的嬷嬷呢？” 恬恬转了转眼睛，压根不理会她，目光却被廊下的林晗雪吸引了过去，林晗雪瞧着孩子，便是起身向着孩子走了过来，她的眉目温柔，只在孩子面前蹲下了身子，柔声道：“你叫恬恬，是不是？” “小小姐，快叫舅妈。”一旁的云珠笑道。 岂料云珠的话音刚落，恬恬却是向着林晗雪撇了撇嘴，清清脆脆的道了句：“你是个臭老九的女儿，你才不配当我舅妈。” 孩子的话音刚落，林晗雪的脸颊顿时一白，就连林母的脸色也是变了，而其他的丫鬟更是吓的不知所措，云珠只慌忙哄道：“小小姐，您可不能和少夫人这样说话。” “我又没说错，她就是臭老九的女儿！”女孩儿娇蛮任性，一手抱着小皮球，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严厉的男声传来，喝出了两个字：“住口！” 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从院门外大步走来了一道英挺的身影，他俯下身，握住了孩子的肩，与孩子厉声道了句：“是谁教你说这种话？” 看见顾远霆，诸人皆是一惊，就连恬恬也是没了骄纵之气，她不安的看着舅舅，林母则是慌忙走了过来，向着顾远霆劝道：“少帅，当心别吓着孩子。” “你听着，她是舅舅的妻子，是你舅妈！”顾远霆的声音冷肃，黑眸深深地看着孩子的眼睛，恬恬一直被娇宠着过日子，骤然得到了训斥，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舅舅是坏人！我再也不喜欢舅舅了！” 说完，恬恬便从顾远霆的怀里挣出了身子，哭着跑出了东苑。 第51章是我的错 林府。 看见妻子回来，林父顿时从客厅里迎了出去，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冬儿可好些了？” 他不提倒还好，一听丈夫提起女儿，沈母便是按奈不住，刚坐在沙发上，便是捂住脸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林父在一旁焦灼极了，只不住的搓着手，一个劲儿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林母红着眼圈，对着林父道：“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能对着冬儿张口就骂，骂她是臭老九的女儿，更不消说在老太太面前，冬儿又是个什么处境。” 林母说到这，只觉心酸难忍，忍不住开口，“当初，还不如把她嫁给天澈，也不用受这份洋罪。” 林父听着妻子的话，顿时变了脸色，他慌忙向着外头看了一眼，低声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要是被人听见传到少帅耳里，还有咱们家的日子过？” “我算是瞧明白了，”林母眼眶含泪，指向了丈夫：“你和文彬，你们父子两全是一个德行，只顾着自己过的好就成，哪里还管得了冬儿的死活？” 林父听着妻子的话，既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只和林母道了句：“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计较！”说完便是拂袖而去，留下林母一人，念起女儿的处境，便是心如刀割。 东苑。 顾远霆伸出手，抚上了林晗雪的前额，刚触到她的肌肤，掌心便是一阵清凉。 见状，顾远霆略微放下心，与妻子道了句：“大夫怎么说？” “回少帅的话，少夫人前天就已经退烧了，方大夫说，再养个两日，少夫人就没事了。”一旁的云珠噙着笑，恭声禀道。 顾远霆看了她一眼，继续与妻子问道：“还难受吗？” “不难受，”林晗雪摇了摇头，看着丈夫的眼睛，轻声道：“已经好多了。” “怪我吗？”顾远霆的眼眸深黑，看着她时，仿若深不见底般，而他的声音低沉，蕴着淡淡的沙哑，林晗雪刚听见这三个字，火车上的那一幕便是闯入了脑海，她的脸庞“刷”的红了，她明白丈夫所指的是什么，只微微垂下眼睛，说了句：“不怪你。是我自己不争气。” 顾远霆闻言，只向着云珠等人道了句：“你们都出去。” “是，少帅。”诸人离开了卧室，屋子里便只剩下顾远霆与林晗雪两人。 顾远霆张开胳膊，环住了林晗雪的纤腰，这一场病，让她原本就纤瘦的身子更是清减了许多，那窄窄的腰肢，几乎不盈一握。 顾远霆的眼眸微微暗了暗，与怀中的妻子低声吐出了一句：“是我的错。” 林晗雪的眼睫颤了颤，她似是不敢相信，顾远霆会与自己认错。 “林晗雪，”顾远霆唤着她的名字，他捧起她的脸颊，与她一字字的开口：“我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可你要记着，你现在是我顾远霆的女人。”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便是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他的神情是平静的，声音也是沉稳的，听不出丝毫的喜怒，林晗雪不知他是怎么了，刚欲说话，就听门外传来的丫鬟的声音：“少帅。” “什么事？”男人问道。 “大小姐听说您回来了，请您去主楼一趟，说是想和您商议一下庆功宴的事。”丫鬟毕恭毕敬的开口。 “什么庆功宴，”顾远霆轻声一笑，“八成是为了恬恬，和我算账来了。” 听丈夫这样说来，念起方才在花园里的一幕，林晗雪有些担心，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丈夫：“远霆……” “没事，在屋里等我。”顾远霆俯下身，在她的嘴唇上吮了一口，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松开了她的身子，大步离开了卧室。 第52章她是我老婆 客厅里，顾远云抱着女儿不住的轻哄，孩子的脸上仍是挂着泪珠，抽抽噎噎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大小姐，您当时是没瞧见，少帅发了多大的火儿，可是将咱们恬恬给吓坏了，您说说，少帅可是恬恬的亲舅舅，恬恬还这样小，他哪儿能这样吼恬恬？”奶娘立在一旁，说起来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顾远云蹙起眉，瞧着女儿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心里也是心疼，她刚为女儿拭去泪珠，就听闻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霆走了进来。 看见舅舅，恬恬眸心一怔，慌忙下了沙发，躲在了奶娘身后。 顾远霆自是瞧见了甥女的举动，他看了孩子一眼，向着顾远云道：“大姐，你找我。” “老四，”顾远云蹙了蹙眉，向着奶娘一个眼色，示意其将女儿带了下去，待屋子里只剩下姐弟两，顾远云方才继续开口，道：“恬恬今年才四岁，她若犯了错，你和我说也就是了，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训她？” “敢情大姐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顾远霆轻声笑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是大姐说你，小孩儿家不懂事，你又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儿？这说到底，还是你太护着媳妇。” “大姐，”顾远霆黑眸炯炯，向着顾远云看去，沉声道：“她是我老婆，在这个家我若不护着她，谁还能护着她？” 听着弟弟的话，顾远云眸心微变，她刚欲再说什么，就见顾远霆皱了皱眉，又是说道：“至于恬恬，你应该弄清楚平日里带着她的是什么人，她又是跟着谁学的那些话？” “老四！”顾远云动了怒，与弟弟道：“奶奶先前和我说，我还不信，如今我才算是明白了，你瞧瞧你自己，哪还有一点当舅舅的样子？” 顾远霆一语不发的听完了顾远云的话，他的五官深隽，淡淡出声：“大姐，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由着你们，但只有晗雪，谁若欺负到她身上，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闻言，顾远云心中一紧，她看着面前的弟弟，顾远霆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弟弟的性子，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她心下一叹，只略微和缓了语气开口道：“老四，你自个也该掂量些，晗雪那孩子是可人疼，可你自己也要有个分寸，你这事事护着她，她不喜欢交际，你便不让她抛头露面，她不爱管家，这一大家的事儿你也不许人去烦她，可你这样不是疼她，你是在害她！” 顾远霆的眼睛微微一动。 “你不是寻常的男人，做你的妻子，她就该学会这些，不然，事事都要仰仗着你，你让她如何在顾家立足？如何站稳脚跟？” “行了，大姐，我自有分寸。”顾远霆似乎有些不耐，一语言毕，便是起身欲走。 “你等等。”顾远云唤住了弟弟。 “这里是庆功宴上的宾客名单，你拿回去给你媳妇瞧瞧，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顾远云上前一步，将一份礼单送到了顾远霆面前。 “她哪里懂这些，大姐看着办吧。”顾远霆并不曾接，不过随口一句，全然不曾走心。 “老四！”顾远云无可奈何，刚欲追上弟弟，就见赵副官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刚看见二人，便是“啪”的一个立正，向着顾远霆言道：“少帅，出事了。” “怎么了？”顾远霆声音沉稳，问道。 第53章不错，我是要保他 赵副官向着顾远云看去，似是有些难言之隐，见状，顾远霆便是蹙了蹙眉，斥道：“让你说便说，大姐又不是外人。”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领命，开口道：“是少夫人的哥哥，林文彬在赌场滋事，也不知怎的，竟用花瓶打死了一个人……”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云顿时一惊，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他这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赵副官向着顾远霆看去，斟酌道：“少帅，您看这？” “你去处理一下，多赔点钱，派人将这事给平了。”顾远霆念起林文彬，便是皱起了俊眉，他不欲多说，只吩咐了一句话来。 “少帅，这次，怕是不太好平。”赵副官言道。 “怎么说？”顾远霆眯起了眼睛。 “被林文彬打死的人，不是别人，是张督军的独子。”赵副官咽了口口水，开口道。 “张一洋？”顾远霆吐出了一个名字。 “是的少帅，死者正是张一洋。”赵副官说着，心里只“突突”跳着。 “可是那个驻守滇南的张督军？”顾远云攥紧了帕子，插嘴道。 “正是，大小姐。”赵副官向着顾远云看去，恭声道，语毕，赵副官又一次向着顾远霆看去，“属下打听了，据说是张公子讥讽林文彬事事要倚靠着妹妹，两人便打了起来，想来林文彬也是不知轻重，一个失手，竟将人给打死了。”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云顿时变了脸色，她一把攥住了弟弟的胳膊，“老四，你这次可不能再护着那林文彬，张督军膝下就这一个儿子，他居然将人家的儿子打死了，张督军岂能不要他偿命？” “林文彬眼下在哪？”顾远霆不曾理会大姐，而是与赵副官沉声问道。 “眼下已经回了林公馆，属下得知了消息，便是连忙赶过来通知少帅。” “你听着，现在就去派人，将林文彬给我接过来。”顾远霆的声音冷峻而干脆，一语言毕，赵副官便是恭声称是，匆匆离开了客厅，待赵副官走后，顾远云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弟弟，道：“老四，你是疯了不成？你将他接过来，你难不成还要保他？” “不错，”顾远霆点了点头，冷声道：“我是要保他。” “张督军当年可是跟着父亲一块打天下的，他虽驻守在滇南，可在江南的势力一直不容小觑，你这次若不能给他一个交代，他岂能甘心？”顾远云眸心中透着焦急之色，只望着弟弟的侧颜，继续道：“林文彬惹下这样大的纰漏，本就该绳之以法，你难不成宁肯和张督军，也要保住这么个人？” “大姐，”顾远霆看着顾远云的眼睛，低声道出了一句话来：“这是我的事。” 说完，顾远霆再不停留，而是大步离开了主楼，任由顾远云在身后如何呼喊，男人也不曾停下步子。 东苑。 林晗雪听得云珠的话，脸色顿时惨白起来，她怔怔的坐在榻上 ，手心一片冰凉。 第54章你心里能有一点我 “少夫人，奴婢听说，那位张督军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您说说，舅少爷怎么偏偏就打死了他呢……”云珠一脸的担心，一句话还不曾说完，便被秀琴微微按住了胳膊，云珠见秀琴看了自己一眼，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云珠会意，看了林晗雪一眼，连忙闭上了嘴巴。 “少夫人，您先别担心，有少帅在，他会出面襄助舅少爷的。”秀琴倒了一杯茶，送在了林晗雪手里，林晗雪眸光凄楚，听着她的话只轻声言道：“哥哥这次闯下了这样的大祸，张督军一定会要他偿命的……” “少夫人，”秀琴微微俯下身，握住了林晗雪的手，温声道：“少帅舍不得让您难过的，您放心，他一定会想法子救您哥哥。” 听着秀琴的话，林晗雪的心微微一紧，她心知，若是换了其他的事儿，诸如之前林文彬贪污赌博，吃抽嫖赌之类的，顾远霆都可以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可这次他竟闹出了人命，对方还是督军之子，即便顾远霆贵为江南少帅，又怎能徇私枉法的去包庇她的哥哥？若是真包庇了，他又怎能服众？日后又怎好驭下?况且那张督军贵为一省大员，若是因着此事公然哗变，顾远霆又怎会为了她哥哥，付出这样的代价？ 林晗雪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几乎不敢去想父母此时的情形，只摇了摇头，道：“秀琴，哥哥这次祸闯的太大，只怕就连少帅……也救不了他。” 一语言毕，林晗雪心里一阵悲苦，虽有对兄长的埋怨，可究竟是血浓于水，一想着林文彬这次凶多吉少，林晗雪仍是感到一阵阵的难过。 “少帅。”门外，丫鬟的行礼声响起，林晗雪回过神，刚站起了身子，就见顾远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云珠和秀琴都在，便是一个手势，让她们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顾远霆与林晗雪两人。 看着妻子凄清的眸子，顾远霆上前一步，与她道了句：“你听说了？” 林晗雪点了点头，想起兄长，只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已经派人把他接了过来，先保住他再说。”顾远霆在沙发上坐下，伸出手，将林晗雪抱在了自己怀里。 听着丈夫这样说来，林晗雪的美眸顿时一动，她向着顾远霆看去，说道：“这样，会不会让你很为难？你的部下，还有奶奶，他们都不会答应的。”说到这，林晗雪顿了顿，才轻声道：“这件事是我哥哥的错，他总是闯祸。” “他要不闯祸，你又哪里能嫁给我？”顾远霆低声开口，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林晗雪有些茫然的向着他看去，顾远霆迎上她的目光，紧了紧她的身子，又是言道：“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他，总之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我会让你哥平平安安的。” “可是张督军，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林晗雪想起来，一颗心仍是不安。 “在自己的地盘上，我若是连自己的大舅哥都保不住，又哪还有颜面去当这个江南少帅？”顾远霆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听在人耳中，只觉说不出的心安与踏实。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心中一动，她望着他的眼睛，终是说了句：“远霆，谢谢你。” “我从没要你谢我，”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冬儿，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去做，我只希望……”说到这，男人微微一顿，他的眼底有苦笑划过，他看着她的眼睫，低声吐出了一句：“你心里能有一点我。” 说完，顾远霆不曾理会林晗雪的惊愕，他捧起了她的脸颊，俯身吻了下去。 第55章是我们夫妇教子无方 林府。 赵副官带着人赶到时，就见林家上下灯火通明，几个仆人俱是大气也不敢出的立在门口站着，看见赵副官一行人，顿时开口道：“赵副官，您来了。” “府上怎么样了？”赵副官向着里头看了一眼，问道。 “得知大少爷出了事，咱们老爷和太太都是失了魂一样，太太还晕了一次，眼下倒都是在屋子里，”说完，那仆人压低了声音，又是言道：“我瞧着，大少爷自己也是吓坏了。” 赵副官听了这话，眸光中便有一丝讥讽闪过，他没再说什么，只径自走了进去。 如方才那仆人所说，林家一家老小此时都在大厅中坐着，林父一脸颓唐，林母则是面如死灰，汪馥怡抱着睿睿在沙发上坐着，一面骂着林文彬，一面嘤嘤哭泣。 而林文彬，则是头发散乱，双目无神的坐在那里，任由汪馥怡如何骂，他都是一语不发，灯光下，脸上透着青白之色。 待看见赵副官后，林文彬身子一震，仿佛看见了救星，他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向着赵副官奔了过来，连声道：“赵副官，您可算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远霆不会不管我的！” 看见林文彬，赵副官压下心中的那股鄙夷之色，只站直了身子，先是向着林父林母行了一礼，继而才与林文彬道：“舅少爷，属下奉少帅的命令，来接您前往帅府，暂避一下风头。” 听着赵副官的话，林文彬忙不迭迟的点头，“好好好，我这就跟你过去。” 赵副官微微颔首，又是向着二位老人看去，道：“少帅让属下转告老爷和太太，此事少帅会出面解决，还请二老保重身子，不要让少夫人担心。” 听着赵副官的话，林母眼眸一动，只哑声道：“有劳赵副官，还请赵副官回头带句话给少帅，就说这一次……”说到这，林母哽咽了起来，她看了儿子一眼，眸中既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更多的却还是牵挂与担忧，一字字的开口：“林家这不孝子，就全仰仗少帅了。” “太太放心。”赵副官微微颔首，林文彬听着母亲这番话，面上有羞愧之色闪过，只言了句：“娘，我，我是真没想到，那个张一洋，他居然这样不经打，我真不是故意的……” “住口！”林母顿时喝住了儿子，她的眸光冷肃，噙着泪斥道：“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不是你平日里骄奢无度，不务正业，又哪里会有这等事？” 说完，林母又一次向着赵副官看去，“赵副官，是我们夫妇教子无方，让少帅和少夫人费心了。” “太太言重了，属下就先告辞了。”赵副官话音刚落，就见汪馥怡抱着孩子追了上来，和他道：“赵副官，您行行好，将我们娘两也带上吧，少帅也曾经说过，要我带着孩子去府上小住，陪少夫人说说话的，就这次，让我和孩子也跟着去吧。” 赵副官微微蹙眉，一旁的林母已是气白了脸，颤着手向着儿媳指去，斥道：“还嫌不够丢人么？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没想过冬儿在顾家的处境？还要这般厚脸皮的跟过去？” “娘，睿睿可是咱家的独苗苗，那张一洋也是张督军的独苗儿，这张督军万一寻不到文彬，他就派人拿睿睿下手，那可怎么得了？”汪馥怡说着，只哭了起来。 林母听着儿媳这番话，倒是怔住了，赵副官见状，便是与汪馥怡言道：“少奶奶，请吧。” 见赵副官答允让自己母子两一道跟过去，汪馥怡顿时破涕为笑，只抱着儿子，随着丈夫一道上了汽车，汽车发动后，向着大帅府的方向行去。 林母立在自家院口，遥遥望着汽车，想起女儿，心里只一阵凄苦，蕴满了对女儿的亏欠。 第56章奶奶又何必发这样大火？ 大帅府。 “远霆莫非是糊涂了不成？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他将林文彬接到帅府，是要保他？”顾老太太满脸愠色，与一旁的顾远云开口道。 “奶奶，这些话我也都和远霆说过了，可远霆固执己见，非要保住林文彬不可，眼下，人已经接来了。”顾远云蹙着秀眉，说起来也是忧心忡忡。 “胡闹！”顾老太太用力的捶了捶手中的拐杖，厉声喝出了两个字，“我看他就是被那个狐媚子给迷住了心窍，当初就不该让那丫头进门，再这样下去，她非毁了远霆不可！” 顾老太太说完，便是让顾远云扶起自己的身子，向着东苑走去。 客厅中，林晗雪看了一眼时钟，就见时针已是指向了九，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灯光下，她的肤色苍白，屋外每逢传来一些风吹草动，她的心都是一颤，忍不住的向外看去，希冀着能看见哥哥的身影。 “少夫人，赵副官已经去接舅少爷了，想来再过不久，舅少爷就能到了。”云珠看出了林晗雪的不安，只温声劝道。 林晗雪点了点头，想起兄长，心里便是一阵涩然，只觉等见到了哥哥，一定要好好的与他谈谈，再不能让他这样荒唐下去，顾远霆能保得了他一次，又怎能次次都保得了他？ 何况，倘若林文彬以后不知悔改，再这般肆意妄为下去，就算顾远霆愿意回护，她也是无颜再让丈夫这样包庇自己的哥哥了。 林晗雪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就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怕有数人之多，她心下一紧，转身看去，就见顾老太太寒着一张脸，在顾远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与老妈子。 看见顾老太太，林晗雪的心里顿时一“咯噔”，她知道，自己哥哥来到帅府的事，老太太定是不会答应的，此时看见她，林晗雪倒并不如何意外，只隐隐的慌张。 “给奶奶请安，给大姐请安。”林晗雪垂下眸子，上前向着顾老太太和顾远云行了一礼。 “我问你，”顾老太太不曾理会孙媳的礼，只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顾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可手劲儿却是极大，只将林晗雪的手腕攥的生疼。 “是不是你求着远霆，让他去救你哥哥？”顾老太太的眼眸中透着愤恨之色，似是恨不得要将林晗雪生吞活剥般。 林晗雪望着顾老太太透着怨毒的目光，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句：“奶奶，我没有……” “还不承认？”顾老太太越发加重了力气，只仿佛要将林晗雪的手腕都给捏断了一般，“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你那哥哥连督军的儿子也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让他来咱们府上，我老太婆说什么也不答应！” 蓦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诸人循声看去，就见顾远霆领着侍卫大步走了过来，待看见祖母紧紧扣着妻子的手腕后，顾远霆微微蹙了蹙眉，上前将林晗雪的手腕从祖母的禁锢中抽回，挥开妻子的衣袖，果真见林晗雪的皓腕上已是一片青紫。 顾远霆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见奶奶伤了你媳妇，你心疼了？”看着孙儿沉下去的脸色，顾老太太厉声喝道。 顾远霆黑眸如墨，向着祖母看去，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就那样言道：“有事说事，奶奶又何必发这样大火？” “好，好，好！我让你护着她！”顾老太太气到极点，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她挥起手中的拐杖，抬手便是向着顾远霆身上打了过去，顾远霆一动不动，承了祖母的这一棍子。 第57章你说我能为了什么？ “奶奶，这可使不得，您别气伤了身子！”一旁的顾远云见状，顿时上前想要拉住老太太的胳膊，一面拉，一面向着顾远霆看去，焦急道：“老四，还不快跟奶奶认个错！” 顾远霆并不曾动弹，老太太见状，只恨得加重了力气，林晗雪眸心蕴着水光，眼见着丈夫因着自己挨打，只让她心里难受极了，她向着顾老太太看去，祈求道：“奶奶，求求您，您不要再打了。” 听着孙媳妇的声音，顾老太太眸中的怒火却更是深了一层，手中的拐杖也是向着林晗雪打了过去，顾远霆眸心一变，只将妻子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护住了她的身子。 顾老太太见顾远霆如此，更是悲愤交加，手中的拐杖只如雨点般落在顾远霆身上。 “奶奶，够了，奶奶！”顾远云慌了神，只对着身后的嬷嬷和丫鬟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拉住老太太！” “是！”下人们讷讷称是，慌忙上前，几个人联手才算是将顾老太太给拉住了。 顾老太太脸色赤红，看着孙儿将林晗雪紧紧抱在怀里，老太太便是气的颤着手指，道：“你平日里护着她也就罢了，如今，你连她哥哥也要护着，你这般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你是不是要和你父亲一样，为了个女人，连江山都不顾了？” 顾远霆听着祖母的这句话，脸色顿时一震，脱口而出道：“奶奶，我不会。” “她就是一祸水！”顾老太太指着林晗雪，与孙儿斥道：“你必须要将林文彬给我交出去！” 顾远霆没有说话。 “你是要气死我，你和你爹一样，都是要气死我！”顾老太太说着，竟是落下了泪来，顾远霆看着祖母的眼泪，心下一阵怅然，他仍是揽着林晗雪的身子，与祖母道了句：“奶奶，孙儿不孝。” 顾老太太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一旁的顾远云只不停地劝慰，不知过去多久，顾老太太终是闭了闭眸子，与孙女吐出了三个字：“咱们走。” “奶奶？”顾远云先是一怔，见老太太转过身，方才连忙跟上，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临走前，顾远云回眸又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他正望着怀里的妻子，目光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怜惜。 顾远云心中一阵长叹，只转过身扶着老太太离开了东苑。 待众人走后，屋子里只剩下顾远霆夫妇两人。 “疼吗？”林晗雪眼眸含泪，她的手轻颤着，似是想要抚上丈夫的身子，却又怕弄疼他，她向着顾远霆看去，小声吐出了这句话来。 “我自小就被奶奶打惯了，不疼。”顾远霆凝视着她的眼睛，和她开口道。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只不知该说什么，她忘不了，在老太太举起拐杖时，是他将自己护在了怀里，他分明那样的讨厌她，可又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又为什么，要保住她的哥哥？ “你哥死了，比我死了更让你难过，是吗？”顾远霆抚上了她的脸，低着嗓子开口道。 林晗雪身子一颤，她向着丈夫看去，她摇了摇头，却是近似呢喃般的问了句：“你为什么，要这样护着我？” “林晗雪，”听着妻子的这句话，顾远霆有些无可奈何，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你说我能为了什么？我要不是因为……”说到这，顾远霆却是蓦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林晗雪澄澈的眼睛，那一句话却终究没有说得出口，他有些烦躁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和妻子言了句：“算了。” 第58章一定要求求少帅 下了汽车，林文彬与汪馥怡一家三口在赵副官的带领下向着东苑走去。 “舅少爷，少奶奶，这边请。”赵副官的声音沉静，向着两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副官，咱们要不要去给顾老夫人请个安？”汪馥怡抱着儿子，有些讪讪的对着赵副官开口，“这来府上叨扰，怪不好意思的。” 赵副官闻言，眸中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不轻不重的言了句：“今日天色已晚，少奶奶若想给老太太请安，还是等明儿一早再去吧。” “是是是，瞧我，什么都忘了。”汪馥怡赔着笑，与林文彬随着赵副官一道绕过长廊与花厅，刚走到东苑门口，迎面便是遇见了顾老太太与顾远雲一行。 见状，赵副官心头顿时一沉，一旁的汪馥怡却是堆上了笑，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哟，这不是亲家奶奶吗，刚才我还在说想着去给您请安，不成想这就遇见了。” “少说两句。”林文彬向着妻子低声斥道，语毕，自己却也是赔着笑，与顾老太太言道：“老太太，您近来身子还好？” 听着林文彬的话，顾老太太一记冷笑，她缓缓上前走了两步，一双眸子透着精光，在林文彬夫妇的面上一一扫过，慢慢开口道：“这三更半夜的，舅少爷拖家带口的来咱们府上，莫不是要来探望妹子？” 听着顾老太太这样说，林文彬夫妇便是难堪起来，林文彬误杀了督军之子，这件事在金陵已是闹得沸沸扬扬，顾老太太断无不知的道理，这般相问，显然是故意刁难了。 “老太太，全是我的不是，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林文彬声音沙哑，说着，脸上便是浮起了一层愧悔之色。 顾老太太闻言，目光却更为锐利起来，她向着林文彬走去，一面走，一面言道：“舅少爷如今倒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了，这换了平时，就连我这足不出户的老太婆也听说，舅少爷在外头可是威风的很，怎么，这一出事，倒想着咱们顾家了？你嫁来一个妹子，咱们顾家。”说到这，老太太倏然拔高的声音，严厉道：“就活该给你收拾那些个烂摊子？” “亲家奶奶教训的是，”不等林文彬说话，一旁的汪馥怡已是抹起了眼泪，抱着孩子上前道：“亲家奶奶，我在家也已经说过他了，咱们也晓得这次不比平常，他犯下了大罪，是要杀头的，只能求着亲家奶奶，还有少帅，能看在晗雪的情面上，保他一条性命，”汪馥怡说着，将怀里的儿子抱到顾老太太面前，哽咽道：“亲家奶奶，您瞧瞧，我这儿子才三岁，他不能没有父亲啊！” “你们倒是生了个儿子，那张督军的儿子可是还不曾成婚，连个根儿也没留！”顾老太太面如寒霜，斥道。 她这一语言毕，林文彬夫妇都是沉默了下来，不敢再说什么，倒是顾远云看着这一幕，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温声道：“奶奶，您也折腾了一晚上了，还是要孙女陪着您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顾老太太听着顾远云的话，便是微微点了点头，而一旁的汪馥怡眼睛一动，赶忙道：“这是大小姐吧？咱们也不识得，可真是失礼了。” 听着汪馥怡的声音，顾远云略略打量了她一眼，看着他们夫妇一副卑躬屈膝，谄媚的模样儿，只打心眼儿的瞧不起，她微微点了点头，也不曾出声，只扶着顾老太太离开了东苑。 听见脚步声，林晗雪转过身子，就见林文彬一家三口走了进来，看见妹妹，林文彬的脸上分明有几分惭愧之色，而汪馥怡则是哭了起来，唤了声：“妹妹，你这次可一定要求求少帅，救救你哥哥。” 第59章天下间没这个道理 听着嫂嫂的话，林晗雪没有出声，只向着兄长看去，刚迎上妹妹清亮的目光，林文彬只讪讪的，喊了句：“妹妹。” 听着他这一声“妹妹”，林晗雪的鼻尖顿时酸了，她看着兄长，声音中透着几分颤抖，言了句：“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荒唐？” 闻言，林文彬连忙开口：“妹妹，你听哥哥解释，我真的是无心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凑巧，妹妹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呀！” 林文彬也晓得自己闯下了大祸，说着眼圈便是红了，只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哀求道：“好妹妹，你可一定要让少帅救救哥哥，不然的话，那张督军，他一定会杀了我！” 林晗雪看着兄长与自己祈求， 念起他做下的种种荒唐事，一颗心便是痛楚极了，她没有说话，只转过了眼睛，站在她身后的云珠却是按奈不住，与林文彬夫妇道：“舅少爷，少奶奶，按理说眼下轮不上咱们这些下人说话，可我一直跟在少夫人身边服侍，你们可能不晓得，少夫人在顾家过得是什么日子，老太太欺负她，少帅的几个姐姐也瞧不起她，她的日子本就够难过了，你们却还这样一次次的给她添乱，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云珠说着，眼眶便是红了起来，林文彬听着云珠的话，只连忙开口：“妹妹，哥哥知道错了，哥哥真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今后，再不会这样荒唐了，我和你保证……” “哥哥，”林晗雪噙着泪，打断了兄长的话，她向着林文彬看去，她的眼睛中蕴着苦涩，每一字却是十分清晰：“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回，就算远霆要护着你，我也不能再包庇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晗雪向着云珠侧过身，轻声道了句：“云珠，咱们走吧。” 云珠应了一声，与林晗雪刚欲离开，汪馥怡怀中的睿睿却是闹腾了起来，向着林晗雪伸出胳膊，口中奶声奶气的喊了句：“姑姑，我要姑姑抱！” 林晗雪听着侄子的小奶腔，一颗心就是软了，她上前从汪馥怡的怀里抱过侄儿，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和孩子温柔开口：“睿睿听话，姑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这一句，林晗雪便是将侄儿交回汪馥怡怀里，自己则是领着云珠走了出去。 看着林晗雪的背影，汪馥怡的眸中隐有不快之色划过，小声道了句：“架子可真大，这当上了少夫人，胳膊肘就往外拐，这说的叫什么话。” 听着妻子的抱怨，林文彬面色青白，只在沙发上坐下，和她不耐的斥了句：“够了！你没听见云珠刚才的话？” “云珠的话怎么了？”汪馥怡睨了丈夫一眼，道：“她在顾家的日子是不好过，但她好歹是顾远霆明媒正娶的正妻，是大帅府的少夫人，你是她亲哥哥，她护着你还不是理所当然的？至于说话那么难听？” 林文彬不欲多说，只冲着妻子摆了摆手，见他如此，汪馥怡心头火起，只冲着门外嚷道：“这老妈子和丫鬟哪去了？怎么也没个人进来服侍？” 林晗雪离开兄嫂的院子后，便是向着书房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了一阵男声，是顾远霆召集了部下，正商议着眼下林文彬失手打死张督军独子之事。 林晗雪的心顿时抽紧了，她并不愿偷听丈夫的谈话，可那些话却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一个劲儿的往她的耳朵里钻。 “少帅，依属下愚见，若想保住林文彬，咱们与张督军之间，怕是少不了一场战事。”顾远霆身边的幕僚沉声开口。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道男声则是响起，接着说道：“少帅，张督军虽驻守滇南，可势力远远不及咱们，他若敢哗变，咱们不妨直接发兵，将滇南给端了！” “先杀了儿子，再去灭了老子，”顾远霆微微一笑，他站起身向着说话的人走去，他上前拍了拍此人的肩，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就那样似笑非笑说了句：”你这么有能耐？” 闻言，那人心中一凛，顿时站直了身子，与顾远霆道：“少帅恕罪，是属下失言。” 顾远霆不再理会他，只向着秘书看去，吩咐道：“替我发一份电报给张义昌，就说，林文彬的命，我是留定了，条件随他开。” “少帅？”秘书一怔，“若是这张义昌狮子大开口……” 不等他说完，顾远霆便是燃起一支烟，止住了他余下的话，“这事毕竟是咱们背理，杀了人家儿子，再不给些赔偿，天下间没这个道理。” 第60章你身上，还疼吗？ 听顾远霆这样说来，秘书顿时恭声称是。 “少帅，若是这张义昌不识好歹，宁肯什么也不要，非要舅少爷偿命，那又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幕僚开口。 闻言，顾远霆吸了一口烟，烟雾将他的眉宇笼的有些模糊起来，而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淡淡的寒意：“若他不识好歹，便也怨不得我。” “是，少帅，属下明白了。”幕僚站直了身子，刚欲与诸人退下，就听顾远霆又是唤住了他，“慢着。” “少帅还有吩咐？”幕僚长言道。 “去把军医给我叫来，”顾远霆皱了皱眉，将烟卷熄灭，他动了动肩，顿觉一阵疼痛，念起祖母的那些棍子，便是自嘲一笑道：“老太太倒真能下得去手。” “是，少帅，属下这就去请军医。”幕僚长应着，与众人刚离开书房，便在门口遇见林晗雪。 “少夫人？”看见她，幕僚长一惊，回过神后便是侧过身，与林晗雪恭声道：“少帅在里面，少夫人请。” 林晗雪向着他点了点，刚走进书房，就见丈夫已是脱下了外面的军装，只余里面一件雪白的衬衣，听到她的脚步声，顾远霆回眸看去，见是她，便是迅速将已经解开的扣子复又扣上，与她道了句：“你怎么来了？” “哥哥和大嫂，还有睿睿，他们一块来了，现在都住在东苑。”林晗雪看着丈夫，将此事与他说了，顾远霆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和她道：“来了也好，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睿睿？这次，刚好让孩子陪陪你。”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背影，林晗雪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两步，和他轻声问了句：“你身上，还疼吗？” 顾远霆心中微动，他向着她看去，就见林晗雪的那澄如秋水般的眼眸中蕴着担忧之色，待看清那一抹担忧后，顾远霆心中先是一震，说不清是怎样的一股欣喜，自他的胸腔中蔓延开来。 “我皮糙肉厚的，没事。”顾远霆的声音有些低沉，一语言毕，就听侍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帅，何军医到了。” 听着这话，顾远霆心里顿觉有些尴尬，他蹙了蹙眉，刚欲让军医退下，就见林晗雪和自己道了句：“快让军医进来吧。” 顾远霆看着妻子，终是向着外头吐出了几个字：“让他进来。” “少帅，少夫人。”军医进了屋子，向着顾远霆夫妇行了个军礼。 顾远霆点了点头，何军医是知道顾远霆唤自己来的目的的，当下，只与顾远霆言了句：“还请少帅将衬衣脱下。” 顾远霆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他并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只和她言了句：“你先回去吧。” 林晗雪却没有走，她微微垂下眸子，上前为丈夫一一解开了衬衣上的扣子，顾远霆常年带兵在外，东征西讨，身上的肌肤十分结实，透着蜜一样的光泽，而在他的背后，则是布满了一道道青紫色的淤痕，显是方才被顾老太太的拐杖击打所致。 看见那些伤，林晗雪的眸心一紧，她知道这些伤是丈夫将自己护在怀中时落下的，她不曾想过，顾老太太竟会下那样重的手，而顾远霆，伤的这样重。 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她的眸心透着愕然，就见顾远霆握住了自己的手，和她言了句：“没什么，都是些皮肉伤。” 说完，男人向着军医看去，道：“来给我上药。” “是。”军医答应着，从药箱中取出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刚欲上前，却见林晗雪与他说了句：“何军医，让我来吧。” 听着林晗雪的话，军医眼眸一怔，向着顾远霆看去，待看见顾远霆与自己点了点头后，方才将药膏送在了林晗雪手中，嘱咐道：“少夫人要用些力气，将淤血揉开了才行。” 林晗雪答应着，看着丈夫的后背，念起他的种种回护，心中只觉百感交集。 第61章还是少帅说了算 何军医看着顾远霆向着自己看来，刚迎上男人的目光，军医便是会意了，只向着顾远霆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书房里，便只剩下顾远霆夫妇二人。 林晗雪记着军医的话，只在手心中取了一团药膏，捂热后，方才向着丈夫的伤处揉去，她的手指清凉，柔若无骨一般，刚触到男人的肌肤，顾远霆的身子便是一震。 “弄疼你了吗？”林晗雪的眼瞳中有些慌乱，小心翼翼的向着丈夫问道，顾远霆摇了摇头，低哑着声音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林晗雪闻言，方才继续揉着他的伤处，她的身子柔弱，手指上虽用了力气，可落在顾远霆坚硬的肌肉上，却还是仿若挠痒儿般，只挠的他心猿意马。 “行了。”顾远霆蓦然开口，他转过身，一把将林晗雪的手握住了。 林晗雪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待看见他眼眸中的火苗后，她的心中一突，似是在瞬间便是明白了丈夫的心思，顾远霆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一声“远霆”刚从唇瓣里逸出，男人已是扣住她的后脑勺，吮住了她的唇瓣。 她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柔软而清甜，只吸引着顾远霆越吻越深，恨不得将她一口饮下，林晗雪只觉自己的耳朵中“嗡嗡嗡”的响着，她的手足酸软，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夜色深沉。 顾远云还不曾歇息，只立在主楼前，等待着晚归的丈夫。 “大小姐，夜里风凉，您当心身子。”王妈上前，将一条披风为她搭在了肩上。 “王妈，恬恬睡了吗？”顾远云转过身，向着嬷嬷问道。 “大小姐放心，奶娘已经带着小小姐睡下了。” “嗯。”顾远云淡淡出声，见她微微蹙着秀眉，王妈只小声问道：“大小姐，您是有心事？” “还不是因为老四，”顾远云说着，便是叹了口气，道：“那般护着晗雪，别说奶奶，连我都要看不下去。” “大小姐，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妈似有几分踌躇，开口道。 “你是我的陪嫁嬷嬷，这些年一直跟着我，有什么话是不当讲的？”顾远云不以为意。 “大小姐，别说是在帅府，就算在金陵城，在江南，这说到底也还是少帅说了算，他想宠着谁，护着谁，旁人压根说不上嘴儿，就连老太太都没法子，更何况是您？”王妈一语言毕，顾远云心中便是一动，她向着王妈看去，“你的意思是？” “大小姐，您如今是出嫁后回了娘家，这帅府里的事儿虽说有老太太当家，可说到底，顾家的女主人却还是少夫人，依老奴愚见，咱们还是要和少夫人弄好关系，大姑爷如今刚回江南，还需少帅提携，这若能让少夫人在少帅面前替咱姑爷说说好话，不也是件美事？” 听着王妈的一番话，顾远云眼睛微微一亮，她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说，大小姐，您可千万别插手少帅和少夫人之间的事儿，也千万别跟着老太太去为难少夫人，老奴这些日子瞧着，少帅可是将少夫人放在心尖上的，您要是为难了少夫人，虽说讨好了老太太，可却得罪了少帅，您和姑爷还能好？” “你这番话可真是点醒了我，”顾远云的眸心闪烁着光，自言自语般的开口：“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如今回到娘家，身份本就尴尬，若真将老四给得罪了，这江南，哪还有咱们一家三口立足的位置？” 王妈见顾远云想通了，刚欲说话，就听一阵汽笛声传来，汽车一路开进了院子，王妈见状，便是说道：“大小姐，姑爷回来了。” 第62章皎洁似月，温柔如水 顾远云看见丈夫的汽车，唇角便是浮起了一丝微笑，只向前迎了过去，就见从汽车中走下了一道玉树临风般的身影，正是段让东。 “回来了。”顾远云声音温柔，段让东闻言只与她点了点头，二人一道进了客厅，顾远云连忙让王妈去准备夜宵，自己则是为丈夫倒了一杯茶，送在了他面前。 “吃酒了？”闻着丈夫身上的酒气，顾远云温声说道。 “晚上在松香楼，和盛家二公子吃了几杯。”段让东在沙发上坐下，解开了领上的扣子，接过了茶，却也不喝，而是燃起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了起来。 顾远云在他的身侧坐下，听着丈夫的话，便是抿唇笑道：“说起这位盛二公子，我倒听说这人怪荒唐的，之前还闹着要娶一个交际花进门，差点没将盛老爷气晕过去。” 段让东听着妻子的话，便是微微一哂，他吸了一口烟，却是言道：“眼下外面到处都在谈论林文彬杀死了张一洋的事，你是远霆的亲姐姐，不妨劝劝他，早点把人交出去，也好堵住老百姓的嘴。” “说起这事我就发愁，”顾远云的眸心微黯，道：“远霆就跟中了邪似的，我看他为了晗雪，是什么都肯做，我只听说，他要那张义昌自个开条件，这还了得？” 说到这，顾远云微微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更不要说林文彬一家三口这几日都是住在咱们府上，那个林太太又市侩，又爱贪便宜，她……” “行了。”段让东微微皱眉，打断了顾远云的话，顾远云闻言，便是噤了声，不再说话了。 “当初，远霆是不是和盛家七小姐有过婚约？”段让东倏然问道。 顾远云摇了摇头，“婚约倒是没有，只不过两人之前好过一段日子，”说到这，顾远云微微抿唇，又是说道：“你也知道，远霆位高权重，长得也英俊，在江南，也不知有多少小姐想要嫁给他，在他和晗雪结婚前，倒也交了不少女朋友，这位盛七小姐便是奶奶最中意的。” 闻言，段让东便是微微一笑，道：“哦？我倒听说，这位盛七小姐出国留洋了？” “本来奶奶都打算去和盛家提亲了，可远霆不知怎的，非要娶晗雪过门，盛小姐一怒之下去了英国读书，和小霜在一个学校。”顾远云说着，念起远在他乡的妹妹，心里只一阵牵挂，“说起小霜，自从我们去了江北，也有好些年没见着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段让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深邃，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让东？你在想什么？”顾远云轻声问道。 “我在想，”段让东轻声一笑，“这远霆结了婚，倒是改了性子，一有空就回来陪媳妇，再不去花天酒地，跟以往那般胡闹了。” 听着丈夫的话，顾远云便是感慨道：“我算是瞧明白了，他是真真儿将晗雪放在了心坎上，不过晗雪那孩子倒也的确讨人喜欢，”顾远云说着，便是将茶几上的一盘点心递在丈夫面前，微笑道：“你瞧，这是她亲手做的点心，给她娘家侄儿做的，也送了一份给恬恬，我尝了一块，口味倒还不错。” 段让东拿起一块点心，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显得尤为深隽，他看着那块点心，眼前便是浮起了一张新月清晕般的面容，她静静地坐在雨廊下，纤细的身子仿若一瓣梨花，皎洁似月，温柔如水。 “让东？让东？”见丈夫出神，顾远云心下有些奇怪，在她的记忆中，段让东极少会有如此神色。 男人迅速的回过神来，他放下了那块点心，只言了句：“我先上楼。” 语毕，段让东便是起身向着楼上走去，留下顾远云一人，看着那一盘点心出神。 第63章十座城池，抵了你哥一条命 滇南，督军府。 丫鬟刚端着茶水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得“咣当”一声巨响，显是花瓶让人摔在地上的声音，那丫鬟吓了一跳，悄悄向着书房看去，就见张督军一张脸皮涨成了紫红色，正在那里发着火，丫鬟见状，再不敢进去，只端着茶，匆匆退了下去。 “好一个顾远霆，”张义昌声音沙哑，一双黑目中却是透着几分痛色，近乎咬牙切齿般的开口：“我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死了，他以为给了我十座城池，就能换得我儿的一条性命？” “督军，”一旁的幕僚闻言遂是上前，与其劝慰道：“顾远霆在电报中说，若是督军觉得十座城池不够，他可以再加。” “他仗着手中的兵力，便枉顾我儿的性命！”张督军目眦欲裂，只攥住了幕僚的衣襟，和他一字字的嘶声低吼：“去告诉他，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林文彬偿命！” “督军，”幕僚神色间闪过一丝沉重，低声道：“还请您三思。” 听着幕僚的话，张督军先是一震，眼中的怒火渐渐退去，悲凉取而代之，他的肩头剧烈的抖动着，终是松开了幕僚的衣襟，将一双手撑在了桌上，痛苦的喊着儿子的小名。 那幕僚见状，心下只是一叹，道：“还请督军节哀，顾远霆为人暴虐，他这次能给咱们十座城池，依属下愚见，已属难得，咱们不妨先接收下来，给江南一个面子。” “面子？”张督军念着这两个字，脸上却有一丝凶悍闪过，恨声道：“我儿子都死了，我还要管他顾远霆的面子？” “督军，”幕僚眸光沉静，一字字道：“属下明白督军的心情，可咱们若当真和江南兵戎相见，只怕……咱们并不是顾远霆的对手。” 张督军闻言，便是闭了闭眼睛，用力将手边的一只花瓶挥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儿子都没了，我要那十座城池又有何用？”张督军的声音苍凉，一夕间，仿若老了好几岁。 “督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幕僚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听着幕僚的话，张督军的眼睛顿时有精光闪过，他默了默，问道：“那个林文彬，是不是有个儿子？” “是的，督军。” “他杀了我儿子，我便也要杀了他儿子！”张督军微微眯起了眼睛，森然道：“林文彬的命，他留定了，可那个小崽子的命，我张义昌要定了！” 那最后一语言毕，张督军抬起手，狠狠地向着桌上劈了下来，生生将桌角的一块木头给劈了下来。 清晨。 林晗雪领着秀琴与云珠两人，一道向着顾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进了屋，就见老太太正让丫鬟扶着胳膊，在窗前喂着笼里的一只画眉鸟儿，看见林晗雪进来，顾老太太向着她瞥了一眼，并不曾理会。 林晗雪垂下眸光，向着顾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孙媳给奶奶请安。” “请安？”顾老太太念着这两个字，她的手仍是喂着鸟儿，嘴巴里却是冷冷的言了句：“我哪还有安可请？” 林晗雪心知顾老太太的这句话针对着自己，面对顾老太太的刁难，她早已习惯，深知自己是决不能还口的，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只盼着顾老太太能早些发完火，让自己回去。 “远霆拿命打下的十座城池，去抵了你哥的一条命，林晗雪，你好本事。”顾老太太转过身，向着林晗雪看去，老太太的目光蕴着深深地恨意，声音更是冷到了极点。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林晗雪心中大震，她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奶奶，您在说什么？” “还在那里装？”顾老太太豁然发了火，冲着孙媳喝道：“远霆将陇南十城拱手相让，才保全了林文彬的命，你可知道，那陇南十城，远霆当年费了多少力才打下来？” 第64章又是你 林晗雪听着顾老太太的话，脸色只隐隐的发白，她并不曾想到顾远霆会为了自己的兄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她想起前些日子的江城之战，打下一座城池已是如此艰难，又遑论十城？而他，竟用了十座城池，去保得她哥哥的性命！ 林晗雪的心颤着，只觉胸口处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说不出话来。她一直都觉得顾远霆并不喜欢自己，可他却能为了自己哥哥做到如此地步！ “老夫人，您别动怒，有话好好说。”江妈上前，扶住了顾老太太的胳膊，与她轻声劝道。 顾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她睨了林晗雪一眼，脸上蕴着的，是深深地厌恶，“你给我出去，从今天起，你再不用来给我请安，我遂了你和远霆的心意！”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林晗雪心头一紧，她刚唤了一声“奶奶”，就听顾老太太已是厉声斥道：“别这么喊我！我没这等福气，要不起你这样的孙媳妇！” 林晗雪鼻尖一阵涩然，心下弥漫着说不出的羞愧，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向着顾老太太行了礼后，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回去的路上，秀琴打量着林晗雪的面容，只温声道：“少夫人，您别难过，老太太如今在气头上，等再过些日子，这件事儿就慢慢过去了。” 林晗雪听着她的话，便是停下了步子，她想起因着哥哥的荒唐，而让顾远霆损失的十座城池，她轻轻摇了摇头，道：“秀琴，奶奶说的没有错，她骂我，我不怪她。” 说完，念起兄长的种种荒唐，林晗雪心中一阵苦涩，又是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了句：“任谁，也不想娶一个这样的媳妇。” ”可是，这些都是少帅心甘情愿替您做的呀，您又没有去求少帅，更没有逼少帅，少帅要不愿意，谁还能强迫他？”一旁的云珠不忍，一番话犹如连珠炮似的，只说的又轻又脆。 听着她的话，林晗雪心中微紧，只连忙握住了云珠的手，道：“云珠，不能乱说。” 云珠这才回过神来，她悄悄向着四周看去，见没有旁人听见，才与林晗雪吐了吐舌头，“少夫人，奴婢知错了。” 林晗雪并不曾怨她，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主仆三人刚欲回东苑，就听前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孩子的哭泣声，那哭声洪亮，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帅府里的孩子如今只有恬恬和睿睿两人，一听见这哭声，林晗雪顿时慌了，只匆匆向前赶去，云珠和秀琴对视了一眼，也是连忙跟上。 院子里，已是乱成了一团，林晗雪刚走近，就见恬恬立在那里嚎啕大哭，几个奶娘和嬷嬷都是围在她身边不住的哄，而在一旁还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睿睿。 “你这个小崽子，仗着自己是少夫人侄儿，敢抓我们小姐？啊？”奶娘心急如焚，只冲上前作势便要向着睿睿身上打去，林晗雪看着，眸心当下就是变了，只喊了一声：“住手！” 奶娘回眸瞧见她，顿时收回了手，只牵过恬恬，与林晗雪道：“少夫人，您瞧瞧，您这侄儿将咱们小姐抓成什么样儿了！” 林晗雪向着恬恬看去，就见女孩儿雪白的脸蛋上被抓出了几道血划子，在那张娇嫩的小脸上显得格外狰狞，林晗雪刚瞧着，一颗心就是沉了下去。 “姑姑！”睿睿看见林晗雪，便是迈开步子向着林晗雪的怀里跑了过来，林晗雪环住侄儿的身子，就见睿睿含着泪，额角处已是高高肿起了一个包，和自己哭道：“是她先打我的，她推我……” 林晗雪为睿睿拭去眼泪，再看恬恬，只与身后道：“云珠，快去请医生！” “是的，少夫人。”云珠应着，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院子，。 云珠刚走，林晗雪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就见是顾老太太听见了动静，让嬷嬷搀扶着，领着一群丫鬟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恬恬在哭？”顾老太太眉心紧皱，刚进了院子，便是瞧见了受了伤的恬恬，当下便是变了脸色，而恬恬看见老太太之后，便从奶娘手里抽出了手，向着老太太跑去，哭嚎了一声：“太婆婆！” “这脸怎么了？是谁抓的？是谁！？”顾老太太瞧着孩子的伤，脸色只变得分外可怖，她的话音刚落，奶娘已是向着睿睿一指，对着老太太道：“老夫人，是少夫人的侄儿，是睿睿少爷抓了咱们小姐！老夫人，您可要为咱们做主，小姐这以后，可是要留疤的呀！” “又是你！”顾老太太向着林晗雪看去，那一双眸子却是宛如匕首般，让人心生惧意。 第65章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林晗雪迎上老太太的目光，心中便是一寒，情不自禁的护住了睿睿的身子。 “江妈。”顾老太太唤道。 “老夫人。”江妈顿时上前。 “把恬恬带回去，即刻让医生过来！”顾老太太将重孙女交给嬷嬷，待江妈抱着恬恬离开后，奶娘一行也是跟了回去，顾老太太则是向着林晗雪走去，她每走出一步，林晗雪的心都是一紧。 “奶奶。”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见顾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侄儿身上，便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林晗雪，”顾老太太冷眸如刀，“你父亲之前也是个教书先生，他就教出这样的孩子？” 说完，顾老太太向着睿睿看去，近乎咬牙切齿般的开口：“这小子的爹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这小子又抓破了我的重孙女，这样的蛮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林晗雪面色如雪，面对顾老太太的怒火，只护着侄儿向后退了一步，顾老太太见状，仍是呵斥道：“这般小的年纪，就敢伤人，等着长大，那还了得？是不是要和他那个爹一样，连人也敢杀？” 林晗雪心头一震，她抬起头，迎上了老太太的目光，道：“奶奶，睿睿今年才三岁，您又何必这样说他？” “还敢顶嘴？”顾老太太怒目圆睁，“你爹和你娘莫非就没教过你，该如何与长辈说话？是了，”说到这，顾老太太的眸心中透出一股轻蔑，继续道：“你那爹娘卖女求荣，本就不知廉耻，莫非还能教出明理的闺女？” 听着这番话，林晗雪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似涌到了一处，她的身子颤抖着，握着绢帕的手指亦是不停的抖着，她的目光如水，就那样凄声道：“我与哥哥是不争气，辜负了爹娘的教诲，儿女不孝，又与爹娘何干？您如何骂我都可以，可您不能这样羞辱他们，羞辱我的父母！” 顾老太太见林晗雪竟敢与自己公然顶嘴，瞬间气血上涌，她高高的扬起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林晗雪的面颊上已是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倒在了地上。 “少夫人？！”秀琴一惊，连忙上前扶起了她的身子，而一旁的睿睿似是吓傻了，待看见血丝从姑姑的嘴角沁出时，才放声哭了起来。 “来人！”顾老太太颤着手指指着林晗雪的身子，一声令下：“给我掌她的嘴！” “老太太，这……”杨妈当下就是愣住了，哑声道：“这要是少帅知道了……” “少帅回来，有我担着，怎么，我还使唤不了你们了？”顾老太太冲着两个嬷嬷厉声喝道，闻言，杨妈与陈妈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走到了林晗雪面前，小心翼翼的道了句：“少夫人，得罪了。” 两人说完，杨妈狠了狠心，刚举起手，那一巴掌还不曾落下，就听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传进了众人的耳膜：“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道高大而英武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他一身戎装，剑眉下，是一双冷若寒星的黑眸，周身上下，蕴着浓浓的戾气。 “少帅？”看见顾远霆，杨妈和陈妈顿时后退了几步，两人讷讷不敢言，只站在了一旁。 顾远霆走到了妻子的身边，他的手指捧起了她的脸颊，待看见妻子白净的脸庞上蕴着通红的指印后，顾远霆的眸心顿时暗的噬人，他转过身，与祖母开口道：“她是孙儿心尖上的人，我自己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您打她？” 顾老太太气的脸色发白，只与孙儿哑声道：“她忤逆长辈，莫非我就不能教训她？” “行，”顾远霆的脸色沉的可怕，他点了点头，道：”这个大帅府，咱们是住不下去了，我这就带着晗雪搬出去，省的惹您生气。” 顾远霆说完，只牵住了林晗雪的手，带着她向着院外走去，顾老太太见状，眸心顿时一变，只大声喝了句：“远霆，你给我站住！” 男人却不曾理会，看着孙儿的背影 ，顾老太太只觉气血上涌，眼前竟是一黑，一旁的嬷嬷和丫鬟七手八脚的扶住了她的身子，不停地喊着：“老夫人？老夫人？” 顾远霆停下了步子，他转过身，待看见祖母晕倒后，他的眸心微微一变，只松开了妻子，大步冲了过去，“奶奶？奶奶？” 顾远霆唤着祖母，看着老太太青白的一张脸，他迅速抱起了老人的身子，与一旁的下人厉声喝出了一句：“去请医生！” 第66章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 段让东刚踏进屋子，就听得孩子的哭声遥遥的传了出来，他听着，便是蹙起了眉，大步走了进去。 “让东，你回来了。”顾远云满脸的泪，看见丈夫，便是哽咽着迎了过去。 “恬恬怎么样了？”段让东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医生刚给她上了药，若是以后在脸上留了疤，那可怎么是好……”顾远云说着，念起女儿那张雪白漂亮的脸颊上回留下一道道的疤痕，一颗心便好似被人揉在了一处。 段让东听着妻子的话，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大步走到了床前，孩子看见他，更是啼哭起来，只向着父亲伸出胳膊，喊道：“爸爸！” 段让东抱起了女儿，见孩子的左脸上已是被包扎好，他解开纱布，就见女儿白皙的肌肤上印着几道清晰的血划子，见状，段让东眼底一沉，望着啼哭不止的女儿，他拍了拍孩子的后背，道了句：“听话，别哭了。” “爸爸，你要帮我打他，你要帮我教训他！”恬恬的声音清脆，即使哭着，话音中也仍是透着一股蛮横之气。 “让东，林家那孩子下手的确太狠了些，才三岁，就将咱们的恬恬伤成这样，我看要不……” “三岁的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等顾远云将话说完，段让东便是打断了她的话，顾远云听得丈夫的话音中透着不快，顿时止住了嘴。 “爸爸！”恬恬仍是攥着父亲的衣袖，在那里抽噎着。 “好了，”段让东抚了抚女儿的发顶，安慰道：“过个几天就没事了。” 语毕，段让东向着奶娘看去，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她”，说完便是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让东，你要去哪？”顾远云看着丈夫的背影，道。 “我去看看老太太，你留在这陪着恬恬。”段让东并未回头，撂下了一句话。 顾远云立在门口，看着丈夫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旁的王妈见状，则是上前劝道：“大小姐，外面风大，咱们回屋吧。” 顾远云摇了摇头，念起祖母和女儿，便是皱起了秀眉，道：“王妈，奶奶被她气晕了过去，恬恬又让她的侄儿抓伤了脸，你说老四，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媳妇？” “大小姐，”王妈听着顾远云的话，便是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开口：“眼下倒是个好机会，等明儿，您在老太太面前为少夫人说两句好话，少帅会领您这份人情。” “可恬恬的脸……” “老奴方才瞧了，小小姐的伤并不深，不会留疤的。”王妈望着顾远云的眼睛，温声开口道。 顾远云听着王妈的话，念起大权在握的弟弟，终是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 客厅里亮着灯。 沙发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听到丈夫的脚步声，林晗雪心中一紧，她站起了身子，向着丈夫开口问道：“远霆，奶奶怎么样了？” “没事了，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已经睡着了。”顾远霆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妻子的脸颊上，看着上面那清晰的指印，顾远霆伸出手抚了上去，他的目光深隽，问了句：“疼不疼？” “已经用冰块敷过了，不疼。”林晗雪轻声道。 “让你受委屈了。”顾远霆声音低沉，他望着林晗雪的面容，却是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在了自己怀里。 听着丈夫这句话，林晗雪心里便是一颤，念起他对自己的种种回护，为了自己的哥哥，他将十城拱手相让，为了自己，他一次次的去顶撞顾老太太，想起这些，林晗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惊讶，有不解，可更多的，却还是感激。 “我不委屈，”林晗雪念起兄长和侄儿，她的心里既是惭愧，又是难过，她的眸心蕴着水光，和丈夫轻声说了句：“是我的错。” “和你有什么关系？”顾远霆皱了皱眉。 “远霆，”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和他道：“你派人，将我哥哥，嫂嫂，还有睿睿，你把他们送回去吧。” 林晗雪知道，如今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又加上发生了这些事，她的兄嫂侄儿再不好在帅府住下去的，日后，若让老太太瞧见睿睿，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来，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他们一家人送出顾府。 “好。”顾远霆点了点头，“我明日就让赵副官安排。” 见他答应，林晗雪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顾远霆捧起了她的脸颊，看着她的伤，他的黑眸深不见底，只低声开口，和她道出了一句：“奶奶这一巴掌，打在你身上，却疼在我心里。” 第67章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着顾远霆的这句话，林晗雪先是一怔，接着一张脸便是热了起来，她垂下眼睛，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着，在这之前，顾远霆甚少与自己说这般情话，即便他说了，她也不会信的，可眼下，他对她的维护是真的，他的声音中透着的怜惜也是真的，而这些真，都让她手足无措。 顾远霆看着她如此，念起她在这里守了半天，遂是紧了紧她的身子，与她言了句：“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可是奶奶……”林晗雪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着丈夫。 “我来守。”顾远霆打断了她的话，他的手指摩挲过妻子的面颊，又是和她吐出了两个字：“去吧。” 林晗雪闻言，晓得即便她进去了，顾老太太也是不愿看见自己的，她看着顾远霆的眼睛，终是和他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云珠和秀琴皆是跟在林晗雪身后，主仆三人刚出院子，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向着此处走来，待他走近了些，林晗雪的眸心一怔，向着来人福了福身子，唤了声：“大姐夫。” “弟妹不必多礼，”段让东开口，待她站起身子，男人看着她的脸颊上映着清晰的指印，当下，段让东的眸心微微一变，问道：“老太太打了你？” 林晗雪并不曾回答段让东的话，念起自家侄儿抓伤了对方的女儿，她攥着帕子，眸中蕴着歉意，与段让东出声道：“大姐夫，睿睿抓伤了恬恬，这件事，我们很抱歉……” “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本就寻常 ，一回头又玩在了一处，你不必放在心上。”段让东的声音十分平静，他凝视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道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闻言，心下便是有些讶然，她早已听闻段让东平日里十分宠爱女儿，本以为发生了这件事，即便嘴上不说，可他心里也一定是怪罪的，少不得要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可如今他的语气中却并无丝毫的不快，倒似是再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多谢大姐夫体恤，等明日，我和哥哥嫂嫂再去探望恬恬。”林晗雪声音轻柔，段让东望着她的面颊，明月下，她的肌肤胜雪，整个人仿佛要隐在朦胧的月光中去。 段让东迈开步子，向着林晗雪走近了两步，看着他走过来，林晗雪的心瞬间抽紧了，她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唤了一声：“姐夫！” 段让东停下了步子。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曾再说什么，只收回了目光，向着老太太的屋子走去。 待段让东离开后，林晗雪微微松了口气，秀琴则是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了句：“少夫人？” “咱们回去吧。”林晗雪轻声开口，一路上，主仆间都不曾再说话，直到回到了东苑，云珠安顿着林晗雪在沙发上歇下，自己则是为林晗雪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少夫人，少帅今儿说，要带您回官邸住的，您看，咱们要不要收拾一些行李？” 林晗雪闻言，只将茶杯搁下，与她轻声道：“奶奶病了，咱们不能走的。” “那，等老太太将身子养好，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搬出帅府了？”云珠又是问道。 听着她的话，林晗雪向着她招了招手，让她走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则是握住了云珠的手，问道：“云珠，你很想搬出去吗？” “少夫人，只要能伺候您，我在哪都没关系的，只是……若咱们搬出去了，您就不必再看老夫人的脸色了。”云珠声音清脆，一番话皆是出自真心。 林晗雪闻言，心中只觉温暖，她轻轻拍了拍云珠的手，和她温声说道：“云珠，奶奶不会让少帅离开帅府的，今后，再不要提搬出去的话了。” “少夫人？”云珠慌了神，“那，您要一直在老宅这边住着？老太太，大小姐，大姑爷，还有，六小姐也快从英国回来了，他们对您都不好，少帅又整日里的不在家，少夫人……” 云珠说着，只急红了眼睛，差点就要哭了。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念起这大半年来的种种，她默了默，终是道：“云珠，我不能总倚靠少帅，在顾家，我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也保护你们。” 第68章万里挑一的男人 听着林晗雪的话，云珠有些不解，“少夫人？” 一旁的秀琴却是上前，与林晗雪道：“少夫人，您能这样想就对了，说到底，您在顾家，还是要靠自己。” “这说的轻巧，少夫人没有娘家撑腰，老太太又一直欺负她，怎么才能靠自己？”云珠小声嘀咕着。 秀琴望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徐徐出声：“少夫人，您是没娘家的倚靠，可是您有少帅，有少帅对您的爱，就是您最大的倚靠。” “他对我的爱？”林晗雪的心微微一震。 “少夫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少帅真的很在乎您，只要你能改善和少帅的关系，整个顾家，再没人敢欺负您。” “改善和他的关系？”林晗雪念着这几个字，念起过去的种种，一时间心乱如麻。 “您对他笑一笑，或者别再那样躲着他，害怕他，我保证，他一定会将您宠上天的。”秀琴的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一双眼睛更是明亮而清澈的，与林晗雪开口。 林晗雪闻言，那一双漂亮的瞳仁中便是轻轻一颤，她许久都不曾说话，直到秀琴握住了她的手，又是与她说道：“哪怕您不为您自个，为了您的家人。但奴婢还是希望，您能自私一次，是为了自己，您给少帅一个机会，也给您自己一个机会，您试着去接受他，去感受他对您的心意。少夫人，少帅是个万一挑一的男人，不是吗？” 林晗雪一怔，她向着秀琴看去，在迎上后者那双清澈的眸子后，林晗雪动了动唇，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轻声说了句：“秀琴，谢谢你。” “少夫人，”秀琴仍是温和的笑着，“该是奴婢谢您，若不是您当日将奴婢带回金陵，奴婢眼下，还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奴婢心里，盼着您和少帅能好端端的。” “是啊少夫人，还有我，我也盼着您和少帅能好好儿的，”云珠也是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胳膊，这若是换了别的主子，可谓是大不敬的举动，但云珠跟随林晗雪已久，又加上林晗雪待她十分的好，只让她打心眼的将林晗雪当做自己的姐姐，犹如此时，她望着林晗雪的眼睛，衷心说道：“少帅平日里脾气是暴躁了些，但却是真心对您的，您也真心对他，好不好？”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心底却是蓦然浮过一张清朗温煦的面容，他倚在树下，一身旧衣，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笑意，他向着自己招手，喊着她的名字，“冬儿”！ 冬儿，冬儿，冬儿…… 他的声音犹言在耳，他的笑容刻在她的心上，即便晓得自己已经当了顾远霆的妻子，可他依然在她的心上。 “少夫人，日子都是要往前看的。”秀琴声音轻柔，落在林晗雪耳中，只让她的眼睫微微一颤，她的鼻尖酸涩了起来，她侧过身，试着将心上的那一道身影一分分的从心头抹去，她的脸色苍白，每逢想起那一个名字，心中都会传来一股剧痛。 “少夫人？”云珠有些担心，上前唤了一句。 林晗雪向着云珠看去，她的目光清亮，只轻声开口说了声：“云珠，我会努力，真心对少帅的。” 听着林晗雪的这句话，云珠和秀琴对视了一眼，彼此俱是从对方的眼眸中察觉到了那一抹喜悦之情。 天色微亮。 林晗雪微微蜷着身，正在床上睡着，就连男人走近，也不曾将她吵醒。 顾远霆倾下身，望着她熟睡中的面颊，男人的眼中有柔情闪过，只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了一吻。 许是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扎着女子娇嫩的肌肤，让她从睡梦中清醒，待看见丈夫后，林晗雪的眸心微动，轻声唤了句：“远霆，你回来了？” “嗯。”顾远霆这几日去了皖南视察军务，连夜回到金陵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见自己一心想见的人。 林晗雪从床上起身，望着丈夫英俊坚毅的面庞，和他开口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用，”顾远霆揽回了她的身子，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低语道：“这几天，有没有人为难你？” 虽然已是留下了心腹，将府中的事务俱是禀报自己知晓，可将妻子一人丢在这座大帅府，顾远霆却仍是放心不下，生怕有人会趁他不在，为难自己心尖上的人。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摇了摇头，“没有，奶奶已经不再生我气了，大姐平日里也会来陪着我说话，她们对我都很好。” 顾远霆知道，这几日每逢林晗雪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总不愿见她，她这样说，明摆着是不想让他担心。 顾远霆伸出手，抚上了妻子的面颊，他的黑眸深邃，终是与她道出了一句：“我很想你。”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的身子明显的一紧，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一颗心却是跳的快了起来。 顾远霆见状，只抱紧了她的身子，将自己的下颚抵上了她的额头，和她接着说道：“我会等，等着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也想我。” 林晗雪心尖一颤，忍不住抬眸向着他看去，就见他正深深地看着自己，而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中漾着的， 是掩饰不住的爱。 林晗雪的心莫名的慌乱起来，她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等她出声，顾远霆已是揽紧了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唇瓣。 第69章家宴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带着攻城掠地般的强势，恨不能将她一口饮下，可在那霸道与强势中，却又透着令人心醉的柔情与怜惜，林晗雪的眼瞳中渐渐浮起了一丝迷离之色，她不知自己是何时被丈夫压在了身下，他的情浓似火，犹如狂风骤雨般，将身下的女子席卷……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清风楼的包厢中，林家二老已是就坐，林父的脸色有些局促，林母则是一语不发，林文彬与汪馥怡夫妇坐在下首，三岁大的睿睿则是让奶娘领着，在包厢里玩耍。 林母不时抬起眼睛，向着屋外看去，林文彬见状，便是开口道：“娘，您别着急，赵副官说了，少帅今晚会和晗雪一块来。” “少帅平日里忙于军务，这好端端的，你又何必请他来这里吃饭？”林父对着儿子开口。 听着父亲这番话，林文彬心下便是一阵无奈，只觉父亲教了一辈子的书，倒是教成了榆木脑袋，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和父亲道：“这您就不懂了，因着张督军的事，咱们家欠了少帅一份天大的人情，如今此事已了，又怎能不请少帅吃顿饭？” 说完，林文彬向着母亲看去，又是说道：“况且，娘心里牵挂晗雪，晗雪心里也惦记着娘，趁着这机会，咱们一家人聚一聚，有何不可？” “你们两都给我记着，”林母开口，向着儿子与儿媳看去，一字字道：“你们不仅欠了少帅的人情，更是欠了冬儿的，还有睿睿……” 说起孙儿，林母向着一旁的孙儿看去，待看见孩子那张清秀的小脸，林母便是叹了口气，道：“当日在帅府，你们两连个孩子也看不好，也不知给冬儿惹下了多少麻烦……” 听着林母的话，林文彬和汪馥怡的脸上都是有些讪讪的，汪馥怡只说道：“娘，您是不晓得，那小丫头有多骄横，那日，可是她先出的手，将咱们睿睿的头上磕了一个大包，咱们睿睿才三岁，这哪里能怪得了他？” “她再骄横，也是少帅的亲甥女。”林母的脸色沉了下去。 “那咱睿睿还是少帅的亲侄儿，哪回见了少帅，睿睿不是姑父长，姑父短的？”汪馥怡有些不服。 林母听着，念起女儿的处境，刚欲发火，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汽笛声，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听着这动静，林文彬的眼睛顿时一亮，道：“定是少帅和晗雪来了。” 话音刚落，林文彬便是匆匆走了出去，刚到大厅，就见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腰，身后跟着一众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 “远霆来了。”林文彬脸上堆着笑，赶忙上前迎了过去，向着顾远霆伸出了自己的手。 顾远霆看了他一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林文彬握了握。 “晗雪，近日怎样？身体可都还好？”林文彬唇角噙着笑，他今日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只将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比起先前的颓废，此时的他只显得神采奕奕。 林晗雪看着兄长红光满面的样子，心知是因为丈夫替他摆平了张督军的事，林文彬方才会有这般春风得意的样子，瞧见他如此，只让林晗雪的心里既是难堪，又觉羞愧。 “冬儿！”母亲的声音唤回了林晗雪的思绪，林晗雪抬起头，看见父母已是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当下，她的眸心微动，只迈开步子，向着父母走去。 第70章他对我很好 “娘。”林晗雪上前扶住了母亲的胳膊。 “冬儿，可都还好？”林母的眼瞳中闪烁着担忧，念起儿子惹下这般滔天的祸事，对女儿便是说不出的内疚。 “都很好，娘，事情都过去了，您别担心。”林晗雪安慰着母亲，林母闻言，看着女儿清瘦的一张脸，心里只觉不是滋味，儿子再不好，到底也是她的亲骨肉，若要看着林文彬被张督军打死，林母定是万万接受不了的，可眼见着因着儿子的荒唐，一次次的连累女儿，她的心也是一样的难受。 林母向着顾远霆看去，见他已是向着自己走来，对着林家二老十分恭敬的唤了声：“岳父，岳母。” 林母见顾远霆彬彬有礼的样子，心里便是欣慰了些，虽然也曾听说顾远霆对女儿不好，可单凭他对自己家人的态度，林母也晓得，在顾远霆心里，还是十分在乎女儿的。 “少帅来了。”林父的声音有些拘谨，不论这个女婿对自己如何的恭敬有加，在顾远霆面前，老实了一辈子的林父还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少帅，您快请进，今儿文彬特意从撷芳斋请了一位名厨，烧得一手好菜，请您和妹妹尝尝。”汪馥怡笑盈盈的，向着包厢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远霆略微颔首，请二老先进了屋子，自己方才携林晗雪走了进去，席间，林文彬夫妇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轮番向着顾远霆敬酒，顾远霆来者不拒，只将二人敬来的酒水一一饮下，林晗雪瞧着有些心惊，只轻声和丈夫说了句：“远霆，你少喝些。” 顾远霆听着她的话，眼睛便是微微一亮，他笑了笑，向着林晗雪道：“好，那就不喝了。” 说着，男人只将手中的酒杯倒扣在了桌上，见他如此，林文彬夫妇先是一怔，似是不曾想到顾远霆竟会这般听妹妹的话，很快，林文彬便是回过神来，只挑了些旁的话与顾远霆说着，一旁的汪馥怡则是跟着附和，看着儿子儿媳那副讨好的模样，林母心下微微叹息，趁这机会，林母悄悄握住女儿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冬儿，少帅他……对你还好吗？” “娘，他对我很好。”林晗雪也是十分小声，如果说之前每次与母亲说顾远霆对自己好的话还有几分安慰母亲的成分，可这一次，她这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回想起这些日子，顾远霆不仅处处维护着她，待她也更为体贴起来，偶尔想起，只让林晗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那就好。”林母轻轻舒了口气，顾远霆送给张督军十座城，来换的她儿子的一条命，此事林母自然也是知道的，对于顾远霆此举，已是将他的心意表明的再清楚不过，林母也心知自己不该再怀疑顾远霆对女儿的情意，可一想着女儿在那座大帅府，能倚靠的唯有顾远霆一人，心中便怎么也放心不下。 待宴席结束后，顾远霆握住林晗雪的手，在林家诸人的相送下向着院外走去，走至门口，便是一阵凉风袭来，顾远霆顺势揽住了妻子的身子，将她护在怀里问了句：“冷吗？” 当着父母兄嫂的面，林晗雪的脸庞有些发烫，只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冷。” “少帅，车已备下，请您和夫人上车。”赵副官上前，向着顾远霆恭声道。 顾远霆淡淡“嗯”了一声，刚欲与林家人道别，就听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向着林晗雪唤了声：“姑姑，你别走！” 林晗雪闻声看去，就见是睿睿迈着小腿儿，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林晗雪看见侄儿，心里便是一软，她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向着孩子走去，刚欲将侄儿抱起，枪声便在这一刻响了起来，跟在孩子身后的乳娘应声倒下。 “保护少帅！”听着枪声，赵副官顿时变了脸色，一声令下，侍从们纷纷上前，围在了顾远霆周围，顾远霆眸心剧变，大声喝了一句：“冬儿！”，挥开众人，向着林晗雪冲去。 林晗雪白着一张脸，紧紧抱起了孩子，枪声四起，只让人不敢睁眼，直到自己落进了一道宽阔的怀抱中，林晗雪方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丈夫坚毅而冷峻的面容，他单手将林晗雪与睿睿紧紧地抱在怀里，另一手则是向着暗处放着枪，一双漆黑的眸子透着冷厉的光，周身上下，满是久经沙场的人所独有的，凛然而内敛的杀意。 第71章都要给远霆陪葬 林晗雪惊愕的望着丈夫的侧颜，她从不曾想过，在危急关头，顾远霆竟会不顾性命的冲过来护住自己！不等她回过神来，赵副官已是带着侍从们挡在了顾远霆面前，暗处的枪声慢慢消失了，赵副官对着手下喝出了一个字，“追！”侍从们纷纷向着前方追去。 惊变骤生，林家的人都还不曾从方才的枪战中回过神来，就连睿睿也似是吓傻了，只蜷在林晗雪的怀里不敢吭声，顾远霆放下枪，一双黑眸上上下下在林晗雪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哑声道：“有没有受伤？” 林晗雪向着他摇了摇头，待见她完好无损后，男人紧绷的脸色方才一松，他看着怀里的妻子，身子却是晃了晃，林晗雪见状，眸心顿时慌了，喊了声：“远霆？” “少帅，您怎么样？”赵副官看出了苗头，立时上前扶住了顾远霆的胳膊，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顾远霆的左腹，待看见那一处枪伤后，脸色顿时变了，“少帅，您受伤了！” 林晗雪亦是看见了丈夫身上的伤口，她的脸色如雪，就见顾远霆和自己说了句：“我没事，你别怕。” 他的话音刚落，身子却是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远霆，远霆？”林晗雪唤着丈夫的名字，看着顾远霆苍白下去的脸色，她的眸心恓惶，终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顾府。 东苑中灯火通明。 军医已是赶了过来，在卧室中开始了手术，林晗雪守在屋外，身子却是不住的颤抖着。 待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后，林晗雪回过头，就见是顾老太太听闻了消息，领着众人匆匆赶了过来。 “老四怎么样了？”顾远云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看踏进大厅，便是与诸人开口问道。 “老太太，大小姐，”看见来人，赵副官顿时站直了身子，他的面色凝重，只恭声道：“军医正在里面为少帅手术，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好端端的，远霆为什么会受伤？到底是为什么？”顾老太太双眸血红，她向着卧室看了一眼，只抑制不住的捶着手中的拐杖，在地板上发出了“咚咚咚”的声响。 “老夫人，”一旁的侍从官闻言，遂是言道：“少帅是为了救少夫人，替少夫人挡了这一枪，才受的伤。” 老太太闻言，眸心顿时大变，她向着林晗雪走去，那一双眼眸如刀，刻在林晗雪身上，似是恨不得要在她身上剐出几个血窟窿，她望着林晗雪的眼睛，恨声道：“告诉我，他说得是不是真的？远霆是不是为了你才受的伤？” “奶奶……”林晗雪唤了一声，念起在枪战中时，顾远霆舍命相救，将她和睿睿护在了怀里，林晗雪心间一酸，眸心却是湿了，她迎上了老太太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顾老太太的手指颤抖着，指着林晗雪的面容，凄厉道：“你这个扫把星，你是不是要害死远霆？” “奶奶，我没有。”林晗雪眼底含泪，慌乱的摇头。 “你……”顾老太太的手指剧颤，竟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一旁的顾远云心中满是焦急，见祖母如此，便是匆忙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劝道：“奶奶，眼下还是老四的伤势要紧，您先不要和晗雪置气，还是先等着看军医怎么说吧。” 顾老太太深吸了口气，看着灯火通明的卧室，隐约可见里面人影憧憧，军医和护士走来走去，念起孙儿如今生死未仆，顾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勉力稳定了心绪，她又一次向着林晗雪看去，她的眼底深冷，只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林晗雪，你最好盼着远霆无事，远霆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们一家，都要给远霆陪葬！” 第72章我活着，才没有人敢欺负你 顾老太太的声音冰冷，透着不容转圜的坚决，林晗雪听着，心中浮起一丝惶然，她想起顾远霆，许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原来，唯有他，唯有那个男人，才是她们一家人的倚靠，也唯有他，才能保护她和她的家人。 看见军医从卧室里走出来，顾老太太眼皮一跳，顿时与顾远云一道迎了过去，焦急而担忧的开口：“怎么样了？” “老太太，您别担心，”军医向着顾老太太恭声道：“子弹已经取了出来，等麻药过了，少帅就能醒过来。” “那颗子弹有没有伤到内脏？”顾老太太声音细听下去，蕴着两分颤抖。 “这……”军医沉默了下去，答案却是不言而喻。 顾老太太见军医如此，心里便是明白了，眼见着孙儿受此重伤，只让她心如刀割，再看林晗雪时，便是将一腔担忧与愤怒尽数发泄在了她身上。 林晗雪听着军医的话，心里只觉说不出的难过，待看见顾老太太扬起手中的拐杖，向着自己挥来时，她并未动弹，只微微闭上了眼睛，打算承受老太太的这一击，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身上，她睁开眸子，就见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立在老太太身边，伸出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腕。 “让东？”看见丈夫拦住了祖母，一旁的顾远云吃了一惊，忍不住低声惊呼。 顾老太太不知段让东是何时进来的，更不曾想到他居然会为林晗雪出头，顾老太太只觉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十分强劲的力道扣住，令她神色一震，她向着段让东看去，只呵斥道：“你做什么？” “祖母，”男人眸心深敛，只沉声开口道：“等远霆醒来，若知道您打了弟妹，依他那个脾气，怕是又要发火，倒对他养伤不利。” 顾老太太闻言，眸心便是微微一动，她向着林晗雪瞪了一眼，终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拐杖。 “让东，你是何时回来的？”顾远云上前与丈夫说道，这些日子，段让东一直在高淳处理着军需上的事，已是有好些天不曾回来了。 “听说远霆受了伤，就连夜赶了回来。”段让东和妻子开口，语毕，他倒也不曾去看林晗雪，而是向着赵副官问道：“是些什么人，都查清楚了吗？” 听着段让东相问，赵副官微微一凛，只答道：“属下已经派了人去追，想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段让东闻言便是微微颔首，他的目光落在林晗雪身上，就见她单薄纤细的站在那里，一张脸色雪白，蕴着明净的哀伤与凄楚。 段让东只看了一眼，便是转开了目光，他不再说话，就见一个护士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先是向着诸人行了一礼，而后与林晗雪道：“少夫人，您可以进去探望少帅了，少帅刚才喊了您的名字。” 林晗雪闻言，心中顿时一怔，她刚欲进去，却又想起了顾老太太一行，她停下步子，向着老太太行了一礼后，方才匆匆进了卧室。 顾远霆并没有醒。 守在床前的护士看见林晗雪，便是轻声道了句：“少夫人，少帅方才一直在喊着您的名字。” 林晗雪听着护士的话，只觉心里五味杂陈，她向着床前走去，待看见丈夫躺在那里，念起他的舍身相救，她的鼻尖顿时酸了，她在床前坐下，轻声的喊着他的名字，“远霆？你醒醒。” 顾远霆不曾听到她的呼唤，夜间，他曾起了烧，林晗雪不眠不休，一直在他身边照料着，期间顾老太太和顾远云也曾来探望过，顾老太太年事已高，守了大半夜便是支撑不住，只让顾远云搀扶着离开了东苑。 一旁的护士看着林晗雪十分细心的照料着顾远霆，遂是感慨道：“少夫人，您上次发烧，少帅也是这样彻夜不眠的照顾您的。” 闻言，林晗雪的手指微微一顿，她向着护士看去，轻声问了句：“是吗？” “是啊少夫人，少帅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您当时高烧不退，可是将少帅急坏了，还派人去将您的母亲接了过来。”护士说着，见军医在门口向着自己招手，便是走了出去，只留下顾远霆与林晗雪两人。 林晗雪望着丈夫的面容，顾远霆此时睡在哪里，只将平日里的威势掩下去不少，倒是透出了几分青年男子独有的清俊来，林晗雪念起自己生病时，也曾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一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她一直以为是母亲，可直到今日，她才晓得，原来那个人，是顾远霆。 林晗雪说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何滋味，她垂下眸子，有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落下，打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顾远霆动了动手指，他睁开黑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林晗雪倚在床前，纤瘦的肩头轻轻的颤抖着，她在哭。 顾远霆想要伸出手，去抚上她的发顶，可重伤下，却连举手的力气也无，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吐出了三个字：“你别哭。” 听着他的声音，林晗雪便是抬起了头，待看见顾远霆醒来后，有惊喜之色从她的眼中闪过，她向着丈夫看去，哽咽道：“远霆，你醒了？” “你在为我哭？”顾远霆看着她的泪水，低声道了句话来。 林晗雪的眼圈红红的，听着顾远霆的话，她的心中酸楚，只问道：“你好些了吗？” “你放心，我死不了，”顾远霆的黑眸深深地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低缓出声：“我活着，才没人敢欺负你，要把你孤零零的留在顾家，”说到这，顾远霆勾了勾唇：“你还不被她们吃了？” 他这一语言毕，林晗雪的眼泪又一次涌上了眼眶，她望着丈夫，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近乎呢喃般的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冲过来？” 听着她的话，顾远霆皱起了剑眉，他吃力的坐起身子，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剧痛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却不以为意，只攥住了林晗雪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既是无奈，又是咬牙切齿般的道了句：“林晗雪，我要不喜欢你，我会费那么大劲娶你？” 第73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顾远霆想起当初，听闻他要娶林晗雪为妻，不仅祖母，就连他一干手下也是竭力反对，几个心腹幕僚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差没有跪下来求他，他是连房顶都差点掀了，才娶了她过门，她竟说他不喜欢她！？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只觉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她迎上丈夫的视线，待看见顾远霆的脸色后，林晗雪有些慌了，只连忙扶住了他：“你快躺下，我去喊军医。” 不等她离开，顾远霆又一次攥住了她的手腕，林晗雪停下了步子，就见他看着自己，哑声道出了一句：“哪也别去，就在这陪我。” 林晗雪闻言，只得在他的身边又一次坐了下来，她伸出手，柔软而清凉的手心覆上了顾远霆的额头，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你还在发烧。” 顾远霆没有出声，方才的那一番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合上了眼睛，一只手却还是攥着林晗雪的手腕，林晗雪哪儿也去不得，只得坐在那儿，幸得军医与护士匆匆走了进来，军医为顾远霆诊治后，看了一眼顾远霆的伤口，与顾远霆言道：“少帅，您才刚动过手术，万万不能再动弹，伤口若是崩裂，可就麻烦了。” 顾远霆闻言，便是睁开了眸子向着军医看了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护士送来了药片，林晗雪亲自喂着他服下，她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着，直到顾远霆又一次陷入了昏睡之后，林晗雪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丈夫出神。 她之前一直觉得顾远霆不喜欢她，只是拿她当一个玩物，即便他为了自己的兄长，将十座城池拱手相让时，她虽也吃惊，可心里却也明白他半壁江山在手，说到底，十座城池对他而言终究算不得伤筋动骨，可在枪林弹雨中，当他冲过来将自己护在怀里时，这一份震撼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待看见他中枪，林晗雪整个人都是懵了，直到现在，看着顾远霆躺在那儿，她心里仍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竟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林晗雪回过神来，就见一个约莫四十余岁，风韵犹存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真丝旗袍，举手投足间，蕴着满满的风情。 “路姨娘？”看见来人，林晗雪站起了身子，路姨娘见状，便是轻声说着：“少夫人快坐下，妾身听闻少帅受伤，放心不下，想来看看。” “让路姨娘担心了。”林晗雪开口，路姨娘缓缓摇头，她走到了顾远霆床前，向着顾远霆看了一眼，与林晗雪道：“少夫人，妾身听说，少帅是为了您挡了一枪，所有才会……” 林晗雪闻言，便是垂下了目光，她没有说话，却显是默认了此事，见状，路姨娘便是叹了口气，她看着顾远霆英挺的眉眼，幽幽的说了句：“少帅像他的父亲，不仅长得像，就连这性子也像，他们父子两……都一样的深情。” 林晗雪听着路姨娘的话，心里便是一怔，她晓得顾远霆是总司令顾世勋的独子，早在她不曾认识顾远霆时，顾世勋便已经出国养病，可就连顾远霆与自己结婚，他也不曾回来，而平日里在顾家，从不曾有人提起过顾世勋，仿佛阖府上下已是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在府里，尤其是老太太的面前提起总司令。就连顾远霆，与他成婚这样久，林晗雪也从不曾听他说起过自己的父母。 路姨娘似是看出了林晗雪的疑惑，她微微一笑，道：“瞧我，不该和少夫人说这些的。” “路姨娘，”林晗雪望着路姨娘的眼睛，轻声道：“您不要再喊我少夫人了，若是可以，您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喊我一声晗雪吧。” 路姨娘闻言，眼睛先是微微一亮，继而便是恢复了平静，温声道：“少夫人，您是少帅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这规矩可不能乱。” “少夫人，我这次来，除了探望少帅，也还想斗胆劝劝您，”路姨娘说着，握住了林晗雪的手，道：“少帅为了您，连命都可以不要，您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林晗雪听着路姨娘的话，心里便是微微一紧，路姨娘不曾察觉她的异样，只继续说了下去：“旁人都觉得，少帅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风光无限，可其实，少帅是个苦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子，就连司令以前在金陵时，也从不肯见他。” “为什么？”林晗雪不解，她晓得顾远霆是顾世勋的独子，上面有三个姐姐，按理说，在得到这样一个儿子后，定会十分宠爱的，又为何不愿见他？ “因为见了他，就会想起他的母亲。”路姨娘声音很轻，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般，说完这句，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只与林晗雪道：“少夫人，妾身和您说这些并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少夫人知道，少帅也许并不懂得该如何爱一个人，还请少夫人能包容他一些，体谅一下他。” 第74章没咱们子颐娇艳 清晨，林晗雪守在床前，手中端着一碗米汤，军医在为顾远霆做了检查后，告诉她顾远霆已经可以进一些流质，她舀起了一勺米汤，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而后送到了顾远霆唇边。 顾远霆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让她喂，而是从她的手中将碗接过，喝了一口。 “让丫鬟们在这伺候，你回去歇息。”男人的声音仍是沙哑的，看着林晗雪的眼角下因熬夜而显出的乌青，只让他心生不忍之意。 林晗雪摇了摇头，告诉他：“我不累。”说完，林晗雪顿了顿，又是说了句：“昨晚上，路姨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顾远霆微微蹙眉，向着妻子看去。 “来探望你，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林晗雪从丈夫手中接过碗，和他轻声说道。 “路姨娘人还不错，你没事可以和她来往一二，至于大姐，”顾远霆说到这，眸心浮起两分无奈，低声道：“她一心扑在段让东身上，远着些也罢。”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丫鬟匆匆走了过来，向着他恭声道了句：“少帅，赵副官求见。” “让他进来。”顾远霆开口。 闻言，林晗雪有些担心，她向着丈夫看去，道了声：“你的伤还没好，和赵副官不要说太久。” 顾远霆的眸心浮起一丝暖意，他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吐出了一句，“没关系。” 赵副官进了卧室，先是向着顾远霆夫妇行了一礼，林晗雪晓得赵副官此时来见丈夫，定是有话要告诉他，她不曾留下，只端起了碗，与赵副官点头示意后，便是离开了卧室。 见妻子走后，顾远霆向着赵副官看去，他的脸色阴鸷，只低声问了句：“是谁？” “少帅，”赵副官站直了身子，恭声言道：“是张义昌的人。” 顾远霆听着赵副官的话，眼中顿有戾气闪过，他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从床上坐起身子，赵副官见状，顿时上前扶住了他。 “这个张义昌，胆子倒是不小。”顾远霆一记冷笑，“收了我十座城，居然还敢动手。” “少帅，据属下抓到的人招供，他们的目标是林文彬的儿子，倒不曾想居然误伤了少帅。” “睿睿是晗雪的亲侄子，动了孩子，和杀了林文彬有何区别？”顾远霆眉心紧拧，许是说话间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只疼的他咬紧了牙关，念起这一枪差点打在林晗雪身上，男人面色冰冷，只森然开口：“自己找死，倒也怨不得我。” “少帅的意思是？”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心中一动，已是隐约猜到了顾远霆的心思。 “把张军长，邢军长都给我叫来。” “少帅是要出兵滇南，给张义昌一些教训？”赵副官斟酌着开口。 “不是教训，”顾远霆神色冷峻，道：“是灭了张义昌，把滇南端了。” 赵副官闻言，心中顿时一凛。 金陵，盛公馆。 “先生在想什么？”盛家二少奶奶端着水果进了书房，就见盛子瞻立在窗前抽烟，听到她的声音，盛子瞻转过身，他皱着俊眉，指了指桌上的越洋信封，和妻子道：“你自己看吧。” 二少奶奶闻言，遂是将那封信拿起，待看到其中的内容后，二少奶奶面色微变，道：“七妹妹从英国回来了？” “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送走，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她就回来了！”盛子瞻摇了摇头，道：“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先生将七妹妹送到英国读书，也是为了她好，不然的话，要让她亲眼瞧着顾少帅结婚，她哪儿能受得了。”二少奶奶感慨。 盛子瞻闻言，便是皱着眉，一把将手中的烟卷熄灭，和妻子说道：“顾远霆已经结婚都快一年了，她这个时候回来，还能怎么样？” “先生，当初顾少帅和子颐整日里出双入对，又是去骑马，又是去跳舞的，弄的整个江南都晓得他们两是一对，到头可好，顾少帅却去娶了一个教书匠的女儿，落得咱们子颐被世人耻笑，连带着也打了咱们盛家的脸面，子颐自小心高气傲，依我看，她定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私下里跑了回来。”二奶奶温声细语。 听着妻子的话，盛子瞻便是一记冷笑，道：“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如今顾家当权，顾远霆手握重兵，即便他出尔反尔，对不起子颐，可军需上的那些事，还是要咱们家出钱出力。” 闻言，二少奶奶默了默，疑惑道：“这说起来，我倒真是好奇，这顾少帅位高权重，放着咱们家子颐和总理家的小姐不要，偏生要去娶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对他没有丝毫助力不说，还平白跌了身份。” 说完，二少奶奶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抿了抿唇，又是言道：“再说那位顾少夫人，模样虽也标致，可也没咱们子颐娇艳。” “顾远霆性格暴虐，谁能猜透他的心思？”盛子瞻皱了皱眉，道：“有时想来，子颐没有嫁给他，倒也是桩幸事，不然，依子颐那个脾气，即使和顾远霆结了婚，怕也是打打闹闹，没个消停。” “那等七妹妹回来，先生打算如何安置七妹妹？”二少奶奶问道。 “等她回来，给她在女子大学报个名，让她继续读书，平日里看紧些，别让她再去找顾远霆，跌份儿。”盛子瞻说起此事，便觉头疼，一旁的二少奶奶闻言，只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和煦而温暖。 林晗雪扶着顾远霆的胳膊，两人正在东苑的花园中散着步，顾远霆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又好，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伤势已是慢慢好转，这两日已能下床，在院子里走上几步。 “远霆，你要不要歇息一会儿？”林晗雪看着丈夫的侧颜，轻声问道。 “不用，我不累。”顾远霆与妻子开口，他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林晗雪那一双剪水双瞳中蕴着担忧之色，他看着，心里只是一软，刚欲再说什么，就见管家一溜烟儿的小跑了过来，向着他与林晗雪行礼道：“少帅，少夫人。” “什么事？”顾远霆见被人打断，心中有些不满，话音中更是没什么好声气。 “少帅，刚刚收到一份电报，说是六小姐从英国回来了，再过几日，就要坐船回到金陵。”管家小心眼，将一份电报呈到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并不曾接，只呵斥道：“这还没放假，她回来做什么？” “这个，老奴也不晓得，据说，是六小姐吃不惯英国的饭菜，所以就……悄悄跑了回来。”管家看着顾远霆的脸色，一颗心只跳的快了起来。 “胡闹！”顾远霆动了怒，厉声道：“她不好好念书，吃不惯饭菜就跑回来，传出去像什么样？” “少帅，听说和六小姐一起回来的，还有盛家的七小姐。”管家略微犹豫片刻，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闻言，便是向着妻子看去，就见林晗雪也在看着自己，迎上妻子澄澈的目光，顾远霆心下有两分尴尬，他蹙了蹙眉，与管家斥道：“盛家小姐回不回国，你和我说做什么？下去！” 第75章我身边再不会有别人 林晗雪其实是听说过盛家小姐的名字的，在金陵，怕没有人会不晓得顾家与盛家的名头，有道是顾家的权，盛家的钱，只是那时候，不论是顾远霆，还是盛子颐，对林晗雪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人物，即使偶尔听到他们两人名字，听过便也忘了，而在江南，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顾盛两家会联姻的。 林晗雪并不曾见过盛子颐，对与丈夫和盛子颐的过往，她也并不如何清楚，只隐约晓得盛子颐曾是顾远霆的众多女友之一，也是最受顾老太太喜欢的，甚至已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若不是因为自己，只怕那位盛小姐早已嫁到了帅府，当上了少帅夫人。 “你是不是，听说过什么？”待管家走后，顾远霆向着林晗雪问道。 林晗雪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似是不大明白他的话。 “有关我和盛子颐的。”顾远霆黑眸深邃，看着她的眼睛。 林晗雪这次听明白了，她向着丈夫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意思自己的确听过有关他们之间的事。 “我和她没什么，你别听别人瞎说。”顾远霆沉声开口，眉宇间，却是留意着妻子的神色。 林晗雪默了默，和他轻声说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一次路过东方大街，一条街都戒严了，说是……你和盛小姐在百货公司买东西。”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霆沉默片刻，终是握住了林晗雪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林晗雪闻言，心中只轻轻颤了颤，她看着丈夫的黑眸中漾着无尽的情意，迎上他如此的目光，只让她慌乱起来，她刚欲垂下目光，却被顾远霆揽过了身子，她惊愕的抬起头，就见他的眸子透着灼热的光，只盯着她的面容，和她一字字的说道：“今后，我身边再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只有你。 顾远霆说完这一句，便是扣紧了她的纤腰，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游廊下，顾老太太让江妈搀扶着，只遥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老太太，老奴瞧着少帅和少夫人近日倒是和睦了不少，怕是再过不久，老太太就有重孙可抱了。”江妈看着那一对璧人，便是含笑与顾老太太开口道。 顾老太太的脸色阴晴不定，听着江妈的话，也只是低声道了句：“但愿吧。” 说完，她却是皱起了眉，又是言了句：“我只担心，远霆对她用情太深，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江妈唇角的笑意便是凝固在了那里，她顿了顿，才温声劝道：“老太太别担心，少帅心里自有分寸。” “为了她，远霆连命都可以不要，他还能有什么分寸？”顾老太太说着，眼底便浮起了一层寒霜，她看了林晗雪一眼，冷声道：“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了结了她，省的让她来祸害远霆。”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江妈心里一震，只小声劝道：“老太太，您可千万别冲动，少夫人可是少帅心尖上的人，她若有个好歹，可不影响您和少帅的祖孙之情？” 顾老太太闻言，只道：“眼下说什么都迟了，她已经嫁了进来，远霆又将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我也只能盼着她安安稳稳的，别再给远霆招来麻烦。” 江妈听着老太太这样说来，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只连声应着，顾老太太站了片刻，倒也不曾上前，只与江妈使了个眼色，让其扶着自己离开了东苑。 滇南，督军府。 “督军，大事不好了。”副官匆匆跑进了书房，向着张义昌开口道。 张义昌见他脸色惨白，心知是出了大事，张义昌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与他喝问道：“说清楚，出了什么事？” “顾远霆召集了人马，向着滇南打了过来。”副管的声音隐约透着两分颤抖，他的话音刚落，张义昌顿时变了脸色，他的虎目灼灼，只大步绕过桌子，攥住了副官的衣领，与他喝道：“顾远霆不是受了重伤？如何能召集人马？” “顾远霆并不曾亲自带兵，而是由他手下的张将军和邢将军两人率军打了过来，督军，顾远霆这次杀得咱们措手不及，咱们还是要快些布防才是。”副官哑声开口。 听着副官的话，张义昌眼中露出一丝凶光，他一把松开了副官，他立在那，眸中仿佛有火在烧，“顾远霆欺人太甚！先是杀了我儿的命，如今，又要端了我滇南，传令下去，通告全国，就说我张义昌和他拼了！” 第76章六小姐回来了 “这些日子照顾远霆，可是辛苦你了，我瞧着，倒比之前又瘦了些。” 客厅里，顾远云笑语盈盈的坐在林晗雪身边，她握着林晗雪的手，一旁的茶几上则是摆满了一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与林晗雪继续言道：“这些都是留给你补身子的，都是我这个做大姐的一点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 林晗雪望着顾远云笑盈盈的样子，再看那些珍贵的补品，心中便是对顾远云生出两分感激，她迎上顾远云的目光，道：“多谢大姐关心，前些日子，睿睿抓伤了恬恬，这件事……” 不等林晗雪说完，顾远云便是拍了拍林晗雪的手，微笑道：“小孩子家，打打闹闹的都是寻常，恬恬的脸上也没有留疤，上次还和我说，想让你将睿睿再接过来，陪她一起玩。” 林晗雪闻言，便是微微松了口气，自顾远云回到金陵后，二人极少像今日这般聚在一处叙话，顾远云与林晗雪聊了一些家常，便是将话头引到了弟弟身上，问了句：“听说，远霆近日一直忙着攻打滇南的事，他这伤才刚好，就这般折腾，我这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说完，顾远云望着林晗雪的眼睛，温声叮嘱道：“大姐知道你最是温柔体贴的，不妨劝劝他，让他当心自个的身子，奶奶也一直悬着心，可他又不听奶奶的话。” “大姐放心，我会劝他保重身体，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林晗雪轻声说着，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林晗雪抬眸，就见一个英挺威武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眉宇间意气风发，再无一丝一毫有伤在身的样子。 “老四回来了。”顾远云看见弟弟，便是笑着站起了身子，顾远霆看见他，便也是扬了扬唇，道：“大姐可是稀客，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这平日里的总不沾家，留下晗雪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就想着来陪陪她，和她说说话。”顾远云挽过晗雪的胳膊，倒是亲亲热热的样子。 顾远霆闻言，只一笑道：“恬恬那丫头没和你一起来？” 听弟弟这样说起，顾远云心下了然，只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个舅舅还记着仇呢？自从你上次训过她之后，我和让东也说了她，如今每次看了晗雪，一声声舅妈喊得可亲热了。” 顾远霆听着大姐的话，便是向着妻子看去，与林晗雪道了句：“是吗？” 林晗雪点了点头，“恬恬最近很听话，刚才还在这儿玩。” 顾远霆听着林晗雪这样说来，只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林晗雪见状，碍着顾远云在场，脸庞只是微微一红，她略微犹豫了片刻，终是走到了顾远霆身边。 顾远霆揽过她的腰，向着顾远云看去，他的眼眸黑亮，只似笑非笑般的说了句：“大姐，我媳妇性子软，你可别帮着奶奶欺负她。” 顾远云隐隐听出了弟弟话中的告诫之意，便是无奈道：“瞧你这话说的，晗雪乖巧可人，我疼她都来不及，哪儿舍得欺负她？倒是你自己，那个脾气也改一改，别让晗雪受委屈。” 听着顾远云的话，顾远霆微微一哂，他向着林晗雪看去，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就那样低沉而温和的问了句：“我最近怎么样？”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眼瞳中便是微微一怔，她看着丈夫的眸子，平心而论，顾远霆这阵子的确是改变了不少，对她也再不似从前那般喜怒不定，可当着顾远云的面儿，他这样问自己，还是让她有些赧然，她的眼睫微微颤着，只移开目光，和他轻声说道：“你最近很好。” 听着她这一句话，顾远霆唇角的笑意便更是深了一层，他向着顾远云看去，道：“大姐是听见了？这是晗雪亲口说的。” 顾远云见状，便是啐了一口，刚欲再说些什么，就见管家领着两个小厮匆匆奔了进来，刚进屋，便是气喘吁吁的开口道：“少帅，少夫人，大小姐。” “快别行礼了，出什么事了？这样慌张？”顾远云轻斥道。 “是喜事儿，六小姐回来了！”管家声音洪亮，只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77章惹下了不少风流债 对于顾家六小姐顾远霜，林晗雪曾在老太太那儿瞧过她的相片，相片上，是个十分娇俏可人的少女，眉宇间与顾远霆有三分相似，她曾听杨妈说过，顾远霜骄纵任性，就连兄长也不怕，顾远霆对这个妹妹虽也时常训斥，可实际上却还是十分宠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 林晗雪随着丈夫离开东苑，刚到大厅，就见仆人们鱼贯而入，手中俱是抬着行李，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丫鬟站在当中，指挥着下人将行李一箱箱的送进顾远霜的屋子，待看见顾远霆夫妇与顾远云之后，芝兰先是一怔，连忙行下礼去。 “远霜呢？怎还没看见她？”顾远云的眼睛向着外面张望着，与云珠问道。 “大小姐稍安勿躁，六小姐的车已经快到帅府了，奴婢先行一步，回来安置行李。”芝兰声音恭谨而柔和，听起十分令人舒适。 顾远霆的黑眸落在那一箱箱的行李上，言语间便是噙了两分讥诮：“这书还没念出来，派头倒是不小。”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银铃般的女声清清脆脆的从外面传了进来：“四哥，我可没招你惹你，你又骂我？” 林晗雪听到这一抹声音，便是抬眸向着外面看去，就见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洋装，脚上踩着一款十分精致的高跟皮鞋，走在地上，发出“呱嗒呱嗒”的脆响。 待林晗雪看见她的容貌，便是微微一怔，但见眼前的女子肌肤如雪，身段玲珑，周身上下蕴着一股华贵之气，比起相片，眼前的顾远霜一举一动都更为灵动，活脱脱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 “小妹，你回来了！”顾远云看见归家的妹妹，眼睛顿时一亮，只向前迎了过去，顾远霜在家排行老幺，是以顾远云并不喊六妹，而是一直以“小妹”相称。 “大姐！”看见姐姐，顾远霜只上前抱住了顾远云的身子，眉眼间笑意盈盈，显是十分高兴。 转眸的瞬间，顾远霜留意到了一旁的兄长，顾远霆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此时看见他，顾远霜倒也没什么惊喜，反而他身边的女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向着林晗雪看去，见她犹如清雨梨花般的立在兄长身边，只一眼，顾远霜便是猜出了她的身份，她的眼睛一转，只站定了身子，与林晗雪笑道：“这位，就是四哥差点儿将房顶掀了，才娶进门的嫂嫂吧？” “会说话不会？”顾远霆闻言，剑眉顿时拧了起来，冲着顾远霜斥道。 “哥，”顾远霜撇了撇嘴，“我好歹刚从英格兰回来，你能不能别这么凶我？”说完，顾远霜又是向着林晗雪看去，似是十分好奇的样子，只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眼，才笑道：“嫂嫂，你没见过我，我可是听说过你的，我在英格兰的时候，知道哥哥要结婚，简直不敢相信，他这副脾气，还不是谁嫁给他谁倒霉，你平日里，可没少受他的气吧？”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心里便是轻轻地颤了颤，她悄悄向着丈夫看去，就见顾远霆眉宇间压抑着火气，与顾远霜道了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顾远霜闻言，却只是向着顾远霆吐了吐舌头，压根不怕他。 “嫂子，你是不知道他以前的那些事儿，”顾远霜拉过了林晗雪的身子，清清脆脆的说道：“你是没看见，那个盛子颐在英国哭的有多惨，也不知为哥哥流了多少眼泪，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可是要成打算的，还有什么蓝馨儿，如玉儿的，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够了！”顾远霆忍无可忍，终是对着妹妹厉声喝出了两个字，他的黑眸如电，只与顾远霜斥道：“我让你去英国读书，不是让你在你嫂子面前胡说八道！” “我才不是胡说八道，你敢做，我还不敢说了？”顾远霜顶嘴。 “你！”顾远霆脸色铁青，向着妹妹指去，黑眸中的怒火仿似随时都能够喷出来。 “小妹，你少说两句，小心你四哥罚你。”顾远云看着眼前这一对兄妹，只觉得脑瓜子发疼，她上前拍了拍顾远霜的手，无奈道。 顾远霜闻言，见哥哥的确动了怒，终是不敢再说下去，只笑盈盈的言了句：“好啦，我要去给奶奶请安了，”说完，顾远霜又是向着林晗雪看去，眉飞色舞的开口：“嫂嫂，下回四哥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骂他！” 说完，顾远霜向着林晗雪挤了挤眼睛，不等顾远霆发火，便是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看着妹妹的背影，顾远霆仍是余怒难消，只看着顾远霜的背影，道：“送她去英国读书，就学会这个本事，哪有一点小姐的样子！” “还不是你把她宠坏了，”顾远云向着弟弟嗔道，“打小你就惯着她，到如今，自然无法无天了起来。” 顾远云说完，心下却是一阵感叹，只觉除了小妹，不论是她自己，还是二妹三妹她们，哪里敢和顾远霆这样说话？要说起来，她们姐妹三人倒都是嫡出，唯有顾远霆与顾远霜是庶出，可偏偏如今，这对庶出的兄妹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顾远霆听着姐姐的话，刚欲开口，却见林晗雪正看着自己，顾远霆念起妹妹方才的那番话，心中顿时一紧，他向着妻子看去，碍于顾远云在，只觉不好开口。 顾远云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是抿着唇，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大厅，屋子里只剩下了顾远霆夫妻两人。 “小霜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顾远霆上前，他看着妻子的眼睛，刚要硬着头皮和她解释一番，可看着林晗雪那一双澄澈的眼睛，顾远霆心下暗骂了一句，终是老老实实的承认了下来，“我之前是做过不少荒唐的事，惹下了不少风流债，”说到这，顾远霆顿了顿，他的眸心漆黑而深沉，只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和她十分认真的说了句：“我还是那句话，今后……再也不会了。” 第78章咱们一起去念书？ 盛公馆。 客厅中的吊灯散发着温柔的光晕，沙发上，盛家二少奶奶正伴着一个少女在那里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一旁的盛子瞻手中捏着烟卷，在客厅里缓缓迈着步子。 “我不管，我和爹爹都说过了，爹爹也同意了，关于那些军需上的事，咱们再也不要给顾家任何帮助！”那少女微红着一双眼睛，一张清雅高贵的脸蛋上满是委屈之色，向着兄长开口道。 “说的轻巧，咱们眼下在江南，在顾远霆的地界上，若断了顾家的军需支持，顾远霆一怒之下，往咱们的脑袋上扣上一个罪名，便是等于将咱们盛家往绝路上逼！” “他那样欺负人，咱们还要拿钱给他，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盛子颐说着，便是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只趴在沙发上，呜呜的哭了。 “七妹妹，快别哭了。”二少奶奶见小姑如此，只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轻轻的拍着盛子颐的后背，不停地劝着。 “让她哭去！”盛子瞻听着妹妹的哭声，便是沉下了一张脸，道：“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看看你如今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不好好在国外读书，就这么跑回来，倒还有理了？” 盛子颐听着兄长的训斥，便是噙着泪，从沙发上坐起身子，与盛子瞻道：“你现下倒是来怪我了，当初又是谁想要攀上这门亲事，极力撮合我和少帅的？自己没当上顾远霆的大舅哥，就把我送到国外，还要来怨我！” 听着盛子颐的话，盛子瞻一张俊脸只涨得通红，对着妻子连声道：“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 二少奶奶夹在这一对兄妹中，只觉无可奈何，她向着丈夫使了个眼色，示意盛子瞻少说两句，自己则是取出帕子，为盛子颐将泪水一一拭去，温声道：“七妹妹，你哥哥将你送去英国读书，也是为了你好，少帅眼下已经结婚了，嫂嫂听闻，他对那位少夫人好的不得了，你哥哥将你送出去，也是盼着你眼不见为净，省的自个心里难受，况且，这英国的青年才俊这样多……” 不等二少奶奶将话说完，便被盛子颐出声打断：“嫂嫂说的好没道理，他结婚了，我难受什么？谁不知道他那个老婆不过是个臭老九的女儿，也只有他不嫌弃，还大张旗鼓的娶回去，我就不信，他们能过的如意！” 盛子颐说着，眼睛中只透出了一丝恨意，一双手更是绞着帕子，恨不得将那帕子绞烂。 “七妹妹说的是，少帅当初怕也是图个新鲜，这成婚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似他们二人身份地位相差太远的，终究过不到一块去。”二少奶奶微笑着，安抚着盛子颐。 盛子颐闻言便是一记冷笑，恨声道：“他也不要得意，等着咱们家断了他的军需补给，我看他拿什么去和江北的傅云深打仗，又凭什么去端了滇南，到时候，他少不得要来求我！” 二少奶奶听着盛子颐的话，心里便是微微一“咯噔”，向着丈夫看去，盛子瞻则是皱着眉，斥道：“小孩子家，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盛子颐顿时向着哥哥看去，她站起了身子，声音十分干脆：“你要是不同意，只管自己和爹爹说！他这样欺负我，你还帮着他，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哥哥，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盛子颐说着，眼泪又是涌上了眼眶，她说完了这句话，只跺了跺脚，也不再理会嫂嫂的劝慰，只转过身，向着楼上跑了过去。 “先生，你看这？”待盛子颐走后，二少奶奶的眉宇间蹙着忧愁，与丈夫开口道，语毕，二少奶奶想了想，又是言了句：“先生，七妹妹这次的确是受了委屈，连带着咱们家也面上无光，要不，咱们就先断了和顾家的合作？” 听着妻子的话，盛子瞻便是摇了摇头，“太太，你要记住，有钱的永远打不过有权的，在权力面前，钱，一文不值。” 听着丈夫的话，二少奶奶微微一怔。 盛子瞻向前走了两步，向着楼上看去，他的目光幽深，只道：“非要让她吃一次亏，她才能晓得人家的手腕。” 这一日清晨，天气分外清朗。 林晗雪起的十分早，只领着云珠与秀琴向着顾老太太的院子走去，打算为老太太请安，主仆三人绕过回廊，刚进花厅，就见顾远霜身穿蓝衣黑裙，做学生打扮，身后则是跟着一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一行人脚步匆匆，向着外面走去，顾远霜一面走，一面不停的抱怨，似是在埋怨身上的衣裳太过丑陋。 “我的祖宗，可莫再说了，这金陵女校可是少帅亲自给您安排的，您就听点话，好好读书吧，别再惹少帅生气。”一旁的老妈子听得顾远霜的抱怨，只连忙劝道。 “我这才刚回来，他就逼着我去上学，这算哪门子事嘛！”顾远霜气急，却又不敢违逆兄长的意思，只得一面走，一面埋怨，嘴巴里振振有词：“想当初他自己上学的时候，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知气走了多少夫子，如今倒是管起我来了！” “我的祖奶奶，您就消停些，可别再说了！”老妈子为顾远霜捧着书包，听得顾远霜越说越是起劲儿，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顾远霜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抬眸一瞧，却是看见了林晗雪，当下，顾远霜眼睛一亮，只向着林晗雪跑了过去，脸上笑嘻嘻的，“嫂嫂，你怎么起的这样早？” “我要去给奶奶请安，”林晗雪说着，看着顾远霜身上的打扮，便是轻声问道：“六小姐这是要去上学吗？” “可不是，”顾远霜说起此事就烦，只握住林晗雪的胳膊，在那里祈求道；“好嫂嫂，你替我向哥哥求求情，让他再缓个几天，我从英格兰回来才多久呀，他又逼着我念书。” 林晗雪的眼睛悄悄的看了一眼顾远霜的书包，和她身上的校服，心底便生出了几分歆羡，她收回目光，向着顾远霜看去，温声道：“少帅送您去读书，自然是为了您好的，六小姐快些去吧，不要再迟到了。” 说完，看着顾远霜苦兮兮的一张脸，林晗雪微微笑了，又是轻轻地说了句：“能去读书，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啊。” 顾远霜听出了林晗雪话中的羡慕之色，她的眼睛一动，握住了林晗雪的手，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嫂嫂今年还没我大吧？不然，我去和哥哥说说，咱们一起去念书？” 第79章嫁人了还上什么学？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一怔，她的眸中有些失神，与顾远霜轻声道：“少帅不会同意让我去的。” “他凭什么不同意？嫂嫂，你就是性子太软，太好说话，对付他，你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把鼻涕眼泪全抹他身上，你看他还敢不敢委屈你！”顾远霜言之凿凿。 许是听顾远霜说的有趣，林晗雪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只如绽放的梨花般，说不出的温婉皎洁，顾远霜看着她这一笑，只呆了一呆，倒是有些明白哥哥为什么宁肯与所有人作对，也要娶她为妻了。 “六小姐，司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再不走，可要迟到了。”管家匆匆前来，先是向着林晗雪行了一礼，而后与顾远霜恭声催促道。 顾远霜闻言，便是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道：“嫂嫂，你瞧，反正司机每天都要接送我上下学的，你要是能和我一起，咱们可不是能作伴了？” 林晗雪心中微动，可念起顾远霆，念起顾老太太，女子眼中的光便是慢慢黯了下去，她将自己的手从顾远霜的手中抽出，和她温声说道：“你快去吧，不要让司机久等。” 顾远霜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只叹了口气，终是不情不愿的离开了花厅。 林晗雪看着顾远霜的背影，眸中的歆羡之色却是经久不退，她想起自己还不曾嫁给顾远霆的时候，在学校里，她的每门功课都是优异的，那时候的她甚至还曾想着，以后要去江北读大学，然而顾远霆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她不得不辍学，当了他的夫人，日复一日的待在深宅之中，而学校里那些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遥远的像在上辈子。 “少夫人，咱们该走了。”一旁的云珠看着林晗雪出神，忍不住上前提醒了她一句。 林晗雪回过神来，她向着云珠点了点头，说了声：“走吧。” “少夫人看着六小姐上学，自己也想回到学校读书了？”秀琴跟在林晗雪身后，温声问道。 不等林晗雪出声，云珠便是插嘴道：“上学可有什么好的？六小姐读的金陵女校都是大家小姐才能上的，可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嫁人时能好听些，咱们少夫人可不需要那些虚头，在这江南，还有哪家的公子能比得过咱们少帅？” 听着云珠的话，秀琴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话，她看着林晗雪的侧颜，又是言了句：“少夫人，奴婢觉得，您要真想上学，不妨和少帅好好说说，兴许，他就答应了。” 林晗雪闻言，一颗心只控制不住的生出几分希冀，她向着秀琴看去，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道：“秀琴，我会找机会和少帅说的。” 秀琴应了一声，与云珠伴着林晗雪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晚间。 林晗雪在灯下为丈夫熨着军装，就听云珠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和自己言道：“少夫人，六小姐来了。” 林晗雪闻言，便是将手中的熨斗搁下，她刚欲出门，就见一个娇艳的少女从外面探进了身子，刚看见她便是笑了起来，只跑进来拉住了她的手，道：“嫂嫂，四哥回来了，眼下就在书房，走，我带你去和他说去！” 林晗雪闻言就是微微一惊，唤了一句：“六小姐……” “可别这样喊我了，你是我嫂子，就和四哥一样，喊我小霜就行了。”顾远霜声音清脆，脸庞上挂着明朗的笑涡，林晗雪瞧着，心里便是一软，只依言喊了一声：“小霜。” 顾远霜答应着，拉着林晗雪就要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嫂嫂，我都听下人们说了，你整日里待在东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年轻轻的，你就不嫌闷得慌？” 说到这，顾远霜停下了步子，和林晗雪道：“走，我这就和我哥说去，让他送你和我一起去读书！” 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对于顾远霜的提议，她自然是心动的，但想起丈夫，林晗雪心里并没有底，只道了句：“可是……” “别可是了，他要敢不答应，我就把他的桌子掀了！”顾远霜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分说，拉着林晗雪就往书房跑。 书房中。 顾远霆与一众将领正在商讨着滇南的战事，看见妹妹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顾远霆刚欲发火，却看见了妹妹身后的妻子，当下，男人敛下火气，只言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一旁的将领们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只纷纷行礼告退。 顾远霆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待众人走后，顾远霆站起身子，向着妻子走去，这一路上，顾远霜拉着她一路小跑，只让林晗雪的脸颊上浮起了一丝红晕，此时站在那儿，仍是微微气喘着。 顾远霆见状，便是扬起手在妹妹的发顶了拍了一巴掌，斥道：“你嫂子身子弱，你带着她跑什么？” 语毕，顾远霆握住了妻子的肩，和她缓和了语气，问道：“有没有事？” 林晗雪摇了摇头。 顾远霜从小便被顾远霆这样拍到大，虽是习惯了，可还是气的跺了跺脚，对着林晗雪道：“嫂嫂，你看他！” 林晗雪闻言，便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念起丈夫方才的那一巴掌，虽看起来没什么力道，可还是轻声劝了句：“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好，”顾远霆微微一笑，再看顾远霜，语气中便是浮起两分不耐，“说吧 ，什么事？又没钱花了？” 顾远霜闻言，便是气道：“我才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是为嫂嫂来的！” “为了晗雪？”顾远霆皱了皱眉，向着妻子看去。 “你听好了，我要嫂嫂和我一起去读书！”顾远霜上前挽过了林晗雪的胳膊，脆生生的和哥哥开口。 “读书？”顾远霆念着这两个字，他的眸心幽暗，“读什么书？” “我要嫂嫂和我一起去金陵女校上学！嫂嫂今年才十七岁，你莫非要把她关在府里，关一辈子不成？”顾远霜道。 “我告诉你，你别拉着你嫂子胡闹。”顾远霆开口，声音中已是含了两分严峻的味道。 “我哪里是胡闹，”顾远霜明显的不服气，“你问问嫂嫂自己，你问问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顾远霜话音刚落，林晗雪察觉到顾远霆的黑眸向着自己看来，她鼓起勇气，迎上了丈夫的视线，和丈夫轻柔而清晰的说了句：“远霆，我想回学校上学。” “你都嫁人了还上什么学？”顾远霆皱起了剑眉，和妻子吐出了一句话来。 他这一语言毕，林晗雪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心中涌来一阵酸楚，一旁的顾远霜闻言，则是喊了一句：“哥！” “把你的书念好，这没你说话的份！”不等妹妹说完，顾远霆便是打断了她的话。 “嫁给你可真倒霉！”顾远霜不忿，对着顾远霆小声嘀咕了一句。 “欠打是不是？”顾远霆黑眸中蕴着火光，对着妹妹斥道，顾远霜见状，则是向着林晗雪身后躲去。 林晗雪的眼睫微微颤着，她回眸向着顾远霜看去，和她轻声说了句：“小霜，你先待在这儿，我去给你们端些吃的。” 林晗雪说完，便是离开了书房，顾远霆看着她的背影，刚要上前拉住她，却被顾远霜一把拦住，顾远霜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哥哥说道：“嫂嫂现在一定很伤心，都怪你！” 林晗雪离开了书房，一路上，她的心里满是苦涩，即使早已猜到顾远霆不会答应让自己去上学，可当自己从他的嘴巴里真真切切的听到时，她还是觉得难过。 她想起顾远霜的那些话，若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去撒泼，她实在是做不出来，一方面固然是性格使然，然而更多的，却还是没有那个底气，自己一家人的生死都攥在顾远霆的手里，即使他最近对自己温和了许多，可她却没有不自量力到那个地步，敢和他叫板。 犹如这一次，他不答应，她便只有打消这个念头。 林晗雪忍住眼角的湿意，她抬起头，向着天空看去，偌大的一座帅府，犹如一座精美的牢笼，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她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了。 第80章这是我不对 天色暗了下来。 顾远霆回到东苑，云珠看见他，刚要行礼，顾远霆却是一个手势，止住了她的举动，男人径自走进了屋子，就见桌前伏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专心致志的在那里写着什么。 顾远霆见状，便是放缓了步子，走到了妻子身后，待看见桌上的那些课本后，顾远霆皱起了剑眉，道了句：“你在做什么？” 林晗雪骤然听到丈夫的声音，心里顿时一跳，她回过头看见丈夫，仓促间只想将那些课本捂住，顾远霆却是握住了她的手：“别遮了，我都看见了。” 男人说完，遂是将桌上的一本书拿了起来，但见上面的字迹清秀婉约，是林晗雪的字迹，待看清其中的内容后，男人的黑眸中浮起两分无奈，与妻子开口：“你在帮小霜写作业？” 林晗雪闻言，白净的脸庞顿时浮起了一丝红晕，这些日子，顾远霜每天放学便会跑来东苑，将自己的作业全部交给林晗雪，又是撒娇又是祈求的，让嫂嫂帮自己完成，林晗雪脸面本身就薄，哪里经得住小姑的这般痴缠，便只得答应了下来，没成想，今日竟被丈夫抓了个正着。 “小霜刚从国外回来，一些课文还不太清楚，所以让我帮她写了一些，等过两日，她熟悉了，我就不帮她写了。”林晗雪的目光澄澈，与丈夫轻声解释着。 顾远霆听着妻子的话，便将那些作业往桌上一丢，道：“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去做。” 说完，顾远霆默了默，却是握住了林晗雪的手，他看着妻子的眼睛，和她又是吐出了一句：“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林晗雪闻言，美眸中便是浮起一丝惊讶，忍不住问丈夫：“去哪里？” “自然是去好玩的地方，”顾远霆的黑眸温润，他凝视着面前的妻子，看着林晗雪那一双剪水双瞳，顾远霆的心里浮起一丝怜惜，声音却是低沉了下去：“从咱们结婚，我就一直忙着军务，也没想过要带你出去，这是我不对。”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便是一震，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顾远霆，在她的印象中，顾远霆是一个我行我素，十分强势的男人，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自己说出如此的话来。 而如男人所说那般，自从她嫁给他之后，她便一直呆在官邸与帅府中，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诸如像别的少奶奶那般没事看看电影，听听小曲儿，亦或去百货公司逛逛街，买买东西之类的，她是一次也不曾有过，顾远霆时常在外打仗，每逢回来，也都是在军营的时候多，而顾老太太对她又是不喜，她哪儿敢出去？ 是以此时听闻顾远霆说要带自己出去转转，林晗雪的心便是跳的快了起来，终究是年纪还小，听着丈夫的话，心底忍不住生出两分雀跃。 看出了她眼中的光，顾远霆微微勾唇，只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向外走去。 两人刚出东苑，就见顾远霜带着芝兰走了过来，看见兄长，顾远霜当下就是一愣，刚要转身，就听顾远霆向着自己喝出了两个字：“站住！” 顾远霜垮着一张脸，只得不情不愿的立在了那里，看着哥哥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哥。”顾远霜十分勉强的喊了一句，一双眼睛只小心翼翼的看着兄长的脸色，时刻准备着开溜。 “你是长本事了，敢让你嫂子帮你写作业？”顾远霆盯着妹妹的眼睛，就那般淡然的语气，却蕴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威势。 “哥，我是看着嫂嫂在家没事做，怕她闷出病来，所以把我的作业给她，让她解解闷儿……”顾远霜赔着笑，眼睛只求助般的向着林晗雪看去，林晗雪察觉到了小姑的眼神，她心下有些不忍，只轻轻的摇了摇顾远霆的胳膊。 顾远霆回眸看了妻子一眼，脸上的神色便是缓和了下去，他紧了紧林晗雪的手，与顾远霜道：“行了，看着你嫂子的面，我不和你计较，下不为例。” 顾远霜闻言，便是微微松了口气，又见兄嫂是要出门的样子，遂是好奇道：“哥，嫂子，你们要去哪？是不是要出去玩儿？” 不等林晗雪出声，顾远霆便是皱了皱眉，和妹妹言了句：“做你的功课去，少来凑热闹。” 顾远霜闻言，却是上前挽住了林晗雪的胳膊，不服道：“我也要去！” “你皮又痒了是不是？”顾远霆动了怒。 “远霆，”见丈夫发火，林晗雪慌忙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眸如秋水，十分轻柔的说了句：“咱们带小霜一起去吧。” 顾远霆听着妻子的声音，一颗心就是软了，他敛下怒火，拍了拍林晗雪的手，黑眸却是向着妹妹瞪了一眼，而顾远霜则是十分得意的挽着林晗雪的手，兴高采烈的说道：“嫂嫂，我们去金陵饭店跳舞吧，听说那儿还有洋妞唱歌，可热闹了！” 林晗雪张这样大，还不从不曾跳过舞，听着顾远霜的话，便是有些赧然的说道：“我不会跳……” “不会就学呀！”顾远霜不以为意，她看了一旁的哥哥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只趴在林晗雪的耳旁，嘀咕了一句话来，林晗雪闻言便是一怔，只向着丈夫看去。 “你和你嫂子说了什么？”顾远霆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是冒了上来。 “还能说什么，说你以前干过的好事呗。”顾远霜向着兄长吐了吐舌头。 顾远霆一手向着妹妹指去，脸色只被气的铁青。 “远霆，”担心这一对兄妹又要掐起来，林晗雪握住了丈夫的胳膊，和他道：“我还没去过金陵饭店，咱们就去那里吧。” “好，”顾远霆答应着，他的黑眸灼灼，看着妻子，又是道了句：“你别听她那些话。” “嗯，”林晗雪抿了抿唇，温声道了句：“我什么都没听见。” 顾远霆闻言，顿时舒展了眉宇，一旁的顾远霜却是叹道：“嫂嫂，你就是脾气太好，他娶到你，可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至于你，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第81章你和她们也在这跳过舞吗 夜晚的金陵饭店衣香鬓影，灯红酒绿。 待顾远霆的车队开至门口，顿时被人认了出来，一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莫不是向着顾远霆的车队看去。 “这倒是稀奇，我要没记错，顾少帅可是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来过这里了。”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时髦的少妇立在窗前，一手持着酒杯，在看见顾远霆下车后，与一旁的女伴说道。 “可不是，自打少帅结了婚，这些场合可就再没看见过他的影子，莫非是新娶的少奶奶管得太厉害？” 听着这句话，当先那时髦少妇便是摇了摇头，嗤笑道：“这怎么可能，像少帅这样的男人，哪里是女人管得住的？怕是军务太过繁忙，这不是又和滇南打起了仗？” 闻言，女伴便是点了点头，刚欲再说些什么，却见顾远霆下车后，又从车里接出来一个女子，见状，那女伴的眼睛便是一亮，只向着时髦少妇低声道了句：“你快看！” 少妇循声看去，就见顾远霆揽着一个女子向着大堂大步走来，那女子肤若凝脂，眉目若画，眼瞳中蕴着淡淡的新奇，若不是挽着头发，彰显着已婚的身份，瞧起来仍如未出阁的少女般清纯温婉。 “这位，该不会是少帅的少夫人吧？”女伴低低惊呼，一双眼睛只直直的落在顾远霆夫妇身上。 “我看八成是了，你瞧瞧，少帅一直搂着她呢……” 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是有丈夫带着自己，可还是有些隐隐的慌张，只觉自己就像那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连眼睛都不知要往哪儿看，手脚更不知要往哪儿搁。 她看着大堂中的那些丽人，见她们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太太，穿衣打扮十分入时，大多都是身着洋装，即便是穿着旗袍，可那些旗袍的样式却也是十分新颖的，高高的分叉下，是一双双穿着玻璃丝袜的美腿儿，露出了一大截来，十分大胆。 林晗雪看着，便是悄悄的向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穿着旧式的衣裙，纤柔的下颚几乎要隐在高高的衣领里，顾家老太太不喜新装，林晗雪平日里的衣着虽都是上好的料子，可款式到底是过了，她看着那些丽人，只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自从顾远霆进来后，不时有人上前与其致意或是招呼，这些人当中，有他手下的军官，也有些是政府中的官员，还有些是金陵城中的富商，总之，非富即贵。 而这些人大多都还是在顾远霆的婚礼时见过林晗雪一面，到了此刻，看着顾远霆身边的女子，这些人无不是有些疑惑，隐隐的不敢去认，直到顾远霆微微一哂，与诸人说了句：“这是内子。” 闻言，诸人方才恍然大悟，一些女眷也是纷纷上前，与林晗雪寒暄起来。 顾远霆心知妻子不善交际，遂是牵过她的手，为她解了围，领着她一路顺着贵宾通道，向着舞池边的座位走去，赵副官则是领着几个侍从，跟在两人身后。 “远霆，小霜去哪儿了？”林晗雪轻声和丈夫开口，方才进来时，顾远霜还跟在他们身后，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别管她，”顾远霆与妻子一道在沙发上坐下，灯光下，他的眉目深邃而英挺，只和林晗雪道了句：“那丫头到了这种地方，还不是如鱼得水，你别担心。” 听着丈夫这样说来，林晗雪便是不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向着舞台上看去，就见果真如顾远霜所说那般，台上的确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在那里唱着歌，而舞池中，则是有些男女已是伴着歌声，缓缓跳起了舞。 看着那些男女紧紧依偎，恨不得纠缠到一处的样子，林晗雪有些脸红，只移开了目光，顾远霆见状，眸心便是有笑意划过，他握住了妻子的手，温声道了句：“咱们不该来这。” 林晗雪看向了丈夫，看着他器宇轩昂的坐在那里，她却是倏然想起了顾远霜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默了默，却是很轻声的说了句：“你以前……和盛小姐，田小姐，还有蓝馨儿，如玉儿她们，也在这里跳过舞吗？” 顾远霆闻言，唇角的笑意便是凝固在了那里，他看着妻子，心里只暗骂了妹妹一句，他握紧了林晗雪的手，刚要和她说什么，就听一道惊喜的男声响起，向着他喊道：“远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哟，身边还带着一个？” 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一个俊秀的男子向着自己和丈夫大步走来，待得走近了些，林晗雪才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丈夫的发小，江南军中的老臣郭永志之子，郭青宇。 而在郭青宇身后，却还跟着一道袅娜娇媚的身影，在看见顾远霆之后，那道身影明显的一怔，继而才款款走了过来。 看见好友，顾远霆脸上并未有任何欣喜之色，他仍是牵着林晗雪的手，待郭青宇走近了些，看清了林晗雪的面容后，方才一声惊呼，道：“晗雪？你怎么来了？” 林晗雪有些赧然，只挣脱了丈夫的手，站起了身子，与郭青宇轻声唤了句：“郭长官。” “远霆，你怎么把晗雪带来了？这要是让你家老太太知道了，可了不得，她还不闹翻天？”郭青宇开口道。 “晗雪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顾远霆亦是起身，他皱着剑眉，向着郭青宇不满道。 郭青宇闻言，面上便有两分尴尬，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只是一动，他微微侧过身，挡住了身后的女子，自己则是向着顾远霆使了个眼色，道了句：“远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顾远霆见状，目光中则是向着他身后看去，待看见郭青宇身后的女子后，男人眉心微拧，而林晗雪则是听到一道娇柔清幽的女声自郭青宇身后响起，道了句：“郭爷，今儿既然遇见了少帅和少夫人，就让奴家见了礼再走吧。” 第82章我有些想回家了 听着这抹声音，林晗雪微微一怔，就见一道姣好的身影从郭青宇身后走了出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媚，她敛着眉眼，向着顾远霆夫妇行下礼去，口中只说了句：“叶蓝馨，见过少帅，少夫人。” 听见她的名字，林晗雪瞬间便是明白了，顾远霜口中的那一个蓝馨儿，想来便是眼前的女子了。 林晗雪见她身段苗条而妖娆，五官精致而秀丽，她站起身时，眼角只不由自主的向着顾远霆看去，那眼中的情意，那样的清晰。 林晗雪看着，心里就是微微一“咯噔”，她见那蓝馨儿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虽打扮的十分素雅，可身上的风尘味却是藏不了的，便是这样一股风尘味，足以说明了她的来处，而林晗雪明白，这个蓝馨儿，只是丈夫曾经身边众多的女人之一。 念及此，林晗雪的眼眸微微黯了黯，在顾远霜与自己说这些时，听着那一个个名字，她并不曾太往心里去，可此时看着叶蓝馨这样千娇百媚的站在自己面前，只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再看顾远霆时，林晗雪的心便是浮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只觉自己刚悄悄打开了一点点的心，又一次合了上去。 她想，顾远霆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沉浸在这些女子的温柔乡中去的。他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怕也只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随口说的甜言蜜语罢了，他不知与多少女人说过，兴许这位叶蓝馨小姐，便是其中之一，不知听过多少。 “远霆，今天是凑巧，我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郭青宇留意着顾远霆的脸色，他是心知林晗雪在顾远霆心中的分量的，语毕，他又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只打着哈哈，说了句：“说起来，蓝馨也算是我和远霆的老朋友，之前咱们经常一块喝酒的，但也只是喝喝酒，其他可没什么。” “够了，”顾远霆打量着林晗雪的面容，待看见她眼瞳中的疏远后，男人心下一沉，只和郭青宇低沉着声音道了句：“你不是有事？” “对对对，有事，有事。”郭青宇连声答应着，与林晗雪打了个招呼，便要与叶蓝馨离开。 叶蓝馨的目光最后落在顾远霆身上，见他的心神全被另一个女人吸引了过去，甚至连正眼也不曾看过她一眼，叶蓝馨的心凉了下去，眼中亦是浮起一丝黯然，她又一次无声的行了一礼，而后与郭青宇离开了大堂。 顾远霆望着妻子的侧颜，只觉心下一阵烦闷，如郭青宇方才所说，他与那个叶蓝馨不过是见过几次面，喝过两次酒，可见林晗雪的样子，即便他和她说了，她也明显不会相信。 “冬儿……”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远霆，我有些想回家了。”林晗雪看向他的眼睛，轻声道。 “好，咱们现在就回家。”顾远霆闻言，当下便是答应，他从侍从手中接过披风，亲自为林晗雪披在了身上，他欲揽过她的腰，林晗雪的身子却是向后退了一步，顾远霆的手便是停在了那里。 第83章就和小霜一块去上学吧 林晗雪在下意识退去那一步之后，自己便是先怔住了，她晓得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与顾远霆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留意的，她这样向后退去，无疑是驳了顾远霆的面子。 念及此，林晗雪微垂下双目，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丈夫的手心，顾远霆看着她的面容，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将她的手牢牢握住，领着她向着外面走去。 二楼的包厢中，一道嫉恨的目光却是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顾远霆出门时将林晗雪护在怀里，盛子颐气的银牙紧咬，眼泪却是不听话的冒了出来，只死死忍住。 她念起以前自己每回与顾远霆出去时，他从没有这样呵护过自己，他总是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世人都晓得他位高权重，私下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他的性命，不论在哪，他身边都跟着侍从，那些侍从是做好准备，随时要冲上来替他挡枪子儿的，可如今，他却将那个女人揽在怀里，以那样怜惜而温柔的姿势，用他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他竟做了和那些侍从一样的事情！ 盛子颐瞧着，心下只觉可笑，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一抹笑容还不曾露出，泪水便先是掉了下来。 “七小姐在哭？” 蓦然，身后传来一道浑厚悦耳的男声，盛子颐微微一凛，回眸看去，就见一个颀长英俊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而这个人，盛子颐明显是认识他的，看见他，盛子颐蹙了蹙眉，道：“段先生是不会敲门吗？” 段让东闻言，便是微微一笑：“我和二少爷约好在这里见面，不曾想看见了七小姐，是段某失礼了。” 盛子颐一记讥笑，她看着段让东的眼睛，慢慢开口：“我听说你最近和我哥联手，倒是做成不少生意，借着顾家的名义，你没少赚钱吧？” 段让东听了这话，便是略略挑眉，一笑道：“七小姐这话，倒像是在为顾家抱不平。” 盛子颐的美眸中寒光一闪，不悦道：“我有何抱不平的？我倒想看看，像他这样穷兵黩武，顾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一个“他”，自然是指顾远霆了。 盛子颐说完，便是拿起了自己的坤包，向着包厢外走去，路过段让东身边时，男人的双手插在了裤兜之中，淡淡言了句：“顾小姐是看见远霆心疼媳妇，心里不高兴了？” 被段让东说中心事，盛子颐一双雪亮的眸子顿时向着看去，看着男人的侧颜，盛子颐一记冷笑，低声道：“像他这样风流成性的人，我倒想知道，他这点子心疼，究竟能维持多久？” 说完这一句，盛子颐再不停留，只大步离开了包厢，段让东则是迈开步子，透过二楼的窗户向着楼下看去，正巧看见顾远霆揽着林晗雪上了汽车，看着顾远霆的背影，段让东的目光深邃的令人心惊，他的手指已是触到了怀中的配枪，却终是抑制住了自己拔枪的冲动，他向着林晗雪看去，黑眸中的杀意慢慢褪去，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眼下，远远没到他动手的时候。 清晨。 顾远霆先是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为祖母请了安，自从上次他欲带着妻子搬出帅府，将老太太气倒之后，这些日子以来，顾老太太余怒未消，每回看见孙儿，也还是没什么好声气，顾远霆心下无奈，少不得要在老太太面前说上两句好话，哄老人家高兴。 至于林晗雪，他倒是不曾让妻子过来，即使林晗雪提过要来照顾老太太的起居，也被他拒绝，这份气，他不想让她受。 路过院子的游廊时，男人的余光却是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看见妻子，顾远霆停下了步子，他并不曾靠近，就在那里看着她。 林晗雪站在廊下，身后跟着云珠，她的目光怔怔的向着院子里的汽车看去。顾远霆见状，便是向着那汽车看了一眼，心下顿时了然，那是送顾远霜去上学的车。 果然未过多久，顾远霆就见妹妹从东楼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老妈子，一个为她拿着书包，另一个则是端着早饭，央着她再吃上两口。 顾远霆见状，眉峰便是拧了起来，他看着林晗雪向着廊柱后微微侧过身，似是不想被顾远霜发现，而她站在那，一双眼睛中却是透着清晰的向往与歆羡之色，在那里悄悄地看着顾远霜拿过书包，进了汽车。 她一直看了许久，直到汽车驶出了院子，她仍是不曾动一下身子，直到一旁的云珠轻轻的唤了她一声，林晗雪方才回过神来，她转眸向着云珠看去，白净的脸庞上蕴着一丝黯然，就那样落在顾远霆的眼底。 便是那一抹黯然，让他的心顿时疼了起来。 顾远霆收回目光，并不曾让妻子发现，只转过身，领着侍从离开了院子。 帅府的门口，赵副官已是带着人等在了那里，待看见顾远霆的身影，赵副官顿时上前，向着其行了一礼，并为他打开了车门。 顾远霆却并未上车，而是向着他看去，吩咐道：“派人去把金陵女中的校长给我请来。”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就是一怔，“少帅，这好端端的，你要请女中的校长做什么？”说完，赵副官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是为了六小姐？” “别废话，”顾远霆不耐烦起来，斥了句：“让你去就去。”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不敢再多话了，只站直了身子，恭声领命。 东苑。 这一日，顾远霜放学后，便是向着林晗雪的屋子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道：“嫂嫂，嫂嫂你快出来！我有喜事要告诉你！”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便是一怔，她刚离开屋子，便是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险些摔倒，幸得秀琴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方才站稳了身子。 顾远霜也是一个趔趄，待看见林晗雪后，却是喜滋滋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嫂嫂，四哥答应让你和我一起去上学了！你和我一样，咱们都在金陵女中！”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眼瞳一震，只觉不敢相信，忍不住开口道：“小霜，你是不是弄错了？” “哪里有弄错，”顾远霜噗嗤一声笑了，“你还不知道，赵副官都已经去咱们学校安排了，我今儿刚好看见了他和校长走在一起，我去问，他才跟我说了。” 说到这，顾远霜顿了顿，向着林晗雪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可是四哥亲自下的命令，嫂嫂，还真有你的，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四哥怎么就一下子答应了？”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心跳的渐渐快了起来，她攥着帕子，又是轻颤着声音问了句：“我真的……可以去上学了？” “不错，你可以去上学了。”一道清朗的男声传了过来，林晗雪与顾远霜皆是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霆不知走了过来，他站在那里，眉目间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林晗雪时，黑眸中仿似有光。 “哥！”顾远霜看见他，便是笑了起来，欢快道：“你早就该让嫂嫂去上学了，嫂嫂功课那样好，不上学可不是可惜了！” 听着妹妹的话，顾远霆看了她一眼，并不曾理会，自己则是向着林晗雪走去，他的目光深敛，只将手中的书放在了妻子手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就那样和林晗雪说了句：“课本都在这，明天，就和小霜一块去上学吧。” 第84章我是为远霆不值 林晗雪听着顾远霆的话，心里便是一怔，她看着丈夫的面容，似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 “怎么，高兴傻了？”顾远霆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便是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明天，可以和小霜一起去上学了？”林晗雪有些不敢确定，只轻轻的问了丈夫一句。 “嗯。”顾远霆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字。 林晗雪见状，眼睛顿时一亮，可不等她露出笑窝，眉宇间却浮起了一丝担忧，言了句：“可是奶奶……” 林晗雪并没有说完，但顾远霆却也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即便他同意了让她去学校读书，可老太太却一定不会答应的。 “奶奶那里，我会和她说。”顾远霆的黑眸凝视着妻子的眼睛，与她温声开口。 男人的声音是平静的，似是所有的风雨，他都会为她挡住。 林晗雪直到这一刻，一颗心才开始狂跳了起来，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些书本，只觉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喜悦，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角更是忍不住的浮起了一对清甜的酒窝。 见她这样高兴，顾远霆心下浮起两分自嘲，不管他送给她多么珍稀的礼物，她也从不曾对自己有过如此的颜色，而如今这区区几本书，便让她高兴成了这样。 “什么？让她和六丫头一起去读书？”清晨，顾老太太皱紧了眉头，向着孙儿喝道。 “是，奶奶。”顾远霆立在祖母面前，他仍是穿着笔挺的军装，只将身形衬的格外挺括。 “胡闹！”顾老太太心下气急，只冲着顾远霆厉声道：“堂堂的少帅夫人，去学校读书，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就这么由着她？” “奶奶，冬儿年纪还小，多读些书，总没什么坏处。”顾远霆见祖母发怒，只与其解释。 “不行！”顾老太太站起了身子，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与孙儿十分干脆的开口：“我绝不同意此事！她已嫁给你为妻，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这般抛头露面，是给你，也给我们顾家丢脸！” “奶奶，”顾远霆仍是站在那，他的眉峰如剑，黑眸中透着暗光，与祖母淡淡开口：“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孙儿只是来和您知会一声，并不是要您同意。” “远霆！”顾老太太眸心大震，她的手指微微颤着，只指着面前的顾远霆，哑声道：“你与奶奶这样说话？” 语毕，顾老太太似是想起了什么，她上前一步，望着面前高大英武的孙儿，又是言道：“上次我打了她一巴掌，你还记恨我是不是？” 顾远霆闻言，心下便是一阵无奈，他扶住祖母的双肩，略微俯下身，与祖母一字字道：“奶奶，您抚养我长大，您的恩我记一辈子，任何事我都可以顺着您，但只有冬儿，”说到这，男人顿了顿，方才沉声吐出了一句话来：“我要护着她。” 听着顾远霆的话，顾老太太的眸心一颤，她久久地看着面前的孙儿，当年，她刚将他抱来自己身边时，他尚在襁褓之中，而如今，他已然已是年轻有为的三军统帅，老太太看着孙儿英俊的眉目，眼底却是涌来一丝酸涩，她微微笑了，却是十分低微的吐出了几个字：“像，可真像。” 顾远霆并未听清祖母口中的话，他只是望着老太太的眼睛，又是低声说了句：“孙儿请您发发善心，不要再难为她。” “我难为她？”顾老太太念着这几个字，原先的凄清之色从她的眼中退去，复又变得凌厉起来，她直视着顾远霆的眼睛，和他道：“远霆，你可曾想过，你这样疼她，究竟值不值得？她心里有谁，你不知道？” 听着祖母的话，顾远霆的黑眸一震，他站在那，并不曾出声。 “要有一天，她知道了你当初做的那些事，她还会跟你？”顾老太太端详着顾远霆的脸色，又是与他道出了一句话来。 “奶奶！”顾远霆的眼中瞬间透出了一股寒光，他向着祖母看去，顾老太太看出了顾远霆眼中的寒意，心中只是一凛。 很快，顾远霆便是将那么森寒之意压了下去，他的脸色沉郁，只和祖母开口道：“这件事，我不希望任何人提起。” “远霆，”顾老太太握住了孙儿的胳膊，近乎苦口婆心般的劝慰道：“听奶奶的话，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她去上学，也只是想着找机会离开你！你明不明白？” 顾远霆唇线紧抿，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拨开了祖母的的手，转身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看着顾远霆的背影，顾老太太许久不曾出声，直到江妈上前，与她言了句：“老太太，少帅打小就在您身边长大，他什么性子，您最清楚，既然少帅存心要护着少夫人，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听着江妈的话，顾老太太的眼中有些许的失神，继而才缓缓出声：“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嫌弃林晗雪出身低微，所以才不喜欢她，处处刁难她？” 江妈闻言，心下便是微微一怔，斟酌着开口道：“少夫人娘家的门楣的确低了些，也难怪您心里介意。”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我最介意的，倒并非她的出身，而是她……心里压根就没有远霆。” “老夫人？”江妈似是不曾想到顾老太太会这般说，只觉有些愕然。 “远霆死心塌地的对她，心里全都是她，可她又哪里把远霆放在了心上？”顾老太太说起，便是蹙起了眉头。 “老奴平日里瞧着，少夫人对少帅倒也是极好的，少帅的起居，全都是少夫人亲自在照料。”江妈道。 顾老太太便是一记冷笑，低声道：“她那并非出自本心，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娘家，讨远霆欢心罢了。” 说完，顾老太太默了默，又是低声说了一句：“我是为远霆不值。” 金陵女中。 “你们听说了没，顾少帅的夫人今天要来咱们学校上学了，就在咱们班！” 上课铃声已是响起，教室中，女孩子们却仍是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不会吧，顾少帅是什么人，他的夫人怎么会来咱们学校上学？”闻言，另一个女孩子便是开口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他的妹妹也在咱们女中，他的夫人据说还没有他妹妹大，来上学不也寻常？” “你懂什么，顾家家大业大，哪里能允许少奶奶抛头露面，出来读书呢？这要传出去，少帅的脸面往哪搁？” 女孩子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脚步声向着教室大步走来，接着教室的大门让人推开，露出了国文老师的身影，而在那老师身后，却还跟着一道纤细的影子，只随着老师一道走了进来。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第85章能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上个学？ 林晗雪已是换上了女中的校服，因着来上学，头发再不好挽在脑后的，只扎成了一对双髻，长长的垂到了腰间，她随着老师一道走上了讲台，看着下面那一双双满是探究与好奇的眼睛，她的心里有些紧张，而老师介绍完她的名字后，便是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教室中便是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林晗雪的脸庞浮起一丝晕红，只向着老师与同学们微微鞠了一躬。 当她在座位上坐好，取出课本之后，依稀间，只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少女时代，她的眉目舒展，心间浮起一丝久违的平和，只专心致志的听着老师讲起了课。 下课铃响起后，林晗雪仍是坐在座位上写着笔记，她离开学校太久，功课间已是有些吃力，她知道，周遭的那些女学生总会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她身上，她心里明白，因着她的身份，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格外引人注目的，对于那些目光，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珍惜着这一份来之不易的上学的机会。 “少夫人？”蓦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只将一屋子的女学生都是吸引了过去。 林晗雪亦是抬眸，就见云珠垮着食篮，站在门口唤着自己，看见她，林晗雪一怔，只愕然道：“云珠，你怎么来了？” 云珠进了教室，走到了林晗雪身边，只将食篮打开，一旁的女学生眼尖，就见那食篮里装着的俱是一些十分精巧的点心，看起来十分可口。 “少夫人，这是少帅吩咐的，说怕您读书累着，要我们都跟过来伺候您，在课间给您送茶送点心，秀琴姐也来了，就在外面候着。”云珠口齿清晰，一面说，一面便要将食篮里的点心摆出来。 林晗雪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一张秀脸只涨得通红，她连忙按住了云珠的手，对着她轻声道：“哪里需要这些，快回去。” 云珠听着林晗雪的话，心里便是有些委屈，“少夫人，这学校里的饭菜那么粗糙，您哪里能吃的习惯？还有……” “快别说了，”林含蓄打断了云珠的话：“你和秀琴一起回去，少帅那里，我会和他说的。” 见林晗雪坚持，云珠方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将那些点心一一放在篮子里收好，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教室。 林晗雪抬眸，就见同屋的女学生们皆是一个个的在看着自己，只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微微低下眸心，只重新拿起了笔，脸上的红晕却一直烧了许久，都不曾褪去。 南大营。 顾远霆签署完文件，一双黑眸则是向着壁钟看去，就见时针已是指向了下午三点，留意到他的目光，一旁的赵副官便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只笑道：“少帅，少夫人快放学了。” “走，去接她。”顾远霆十分利落的站起了身子，从椅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军装外套，披在了身上。 见状，赵副官便是笑道：“少帅是担心少夫人？” “她这第一天上学，也不知道习不习惯，老师同学有没有难为她？”顾远霆倒并不曾否认，只一面扣着扣子，一面与属下开口。 “少帅多虑了。”赵副官心里既是无奈，又觉好笑，在这世上，除了顾老太太之外，还有谁敢给林晗雪气受？偌大一座帅府，谁不是将她供了起来？ “少夫人是什么身份，哪有人敢难为她？再说还有六小姐在，属下听说，六小姐在学校里可是横着走的，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小姑在，谁敢难为少夫人？”赵副官打趣道。 听着属下谈起了自己妹妹，顾远霆一声嗤笑，他扣上了自己的袖扣，念起妻子，男人的眼眸幽暗而深邃，只又是言了句：“话虽如此，可只要她不在我身边，我就放心不下。” 金陵女中，最后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已是响起。 顾远霜早已昏昏欲睡，正打着盹，就觉一旁的同桌悄悄攥了攥她的袖子，和她道：“顾远霜，顾远霜你快看！” 顾远霜睁开眼眸，就见同桌悄悄的向着窗外指去，顾远霜顺着她的手指向外看去，就见一支车队大刺刺的开进了女中的校园，一群荷枪实弹的戎装岗哨则是在前开道，这样的阵仗自是吸引了无数的眼球，待看见赵副官的身影后，顾远霜的眼睛一震，就见他当先下了车，而后将后门打开，接着从车里走下了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是顾远霆。 “顾远霜，那位是不是少帅？是不是你哥哥？”一旁的同桌激动的攥着顾远霜的胳膊，一双眼睛只黏在那一道笔挺的身影上，就连说话都是要结巴了起来。 顾远霜遥遥的看了哥哥一眼，只撇了撇嘴，十分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偏心！我在这上学这样久了，也没见他来瞧过一次，嫂嫂这才第一天上学，他就眼巴巴的赶来了！” “他他他……他真的是少帅？”一旁的同桌一脸晕红，眼睛中的光仿似要冒出来似的。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若换了以前，你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他可是被我嫂子吃的死死的。”顾远霜收回目光，对着同桌没好气的吐出了一句，而后便将书本挡住脸，恨恨然的继续睡觉去了。 听到周围的骚动，林晗雪起先有些不解，当她抬起眼眸，便见走廊上不知何时已是站满了戎装岗哨，接着，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向着教室大步走来，他的身后跟满了侍从，只一眼，林晗雪便是看见了丈夫。 “快看快看，是顾少帅，顾少帅来了！” “哎呀真的是他！我原来只在报纸上看过他，少帅本人可比相片上英俊多了！” “他来咱们学校做什么？莫不是来接夫人的？” 身后，传来女孩子们惊喜不已的声音。 林晗雪收回目光，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笔，一双眼睛再不曾往外看去，只牢牢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可一张雪白的小脸却是慢慢渗出了一抹嫣红，她听着周遭的那些声音，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她钻进去。 顾远霆领着赵副官，一行人站在窗外，透过明净的玻璃，男人几乎一眼便看见了林晗雪的身影，看着她温温婉碗的坐在那，男人眼底一柔，他刚欲和妻子打招呼，可见林晗雪一直端端正正的听着课，连看也不曾向他看上一眼，见状，顾远霆微微蹙起剑眉，和身后的赵副官问了句：“她是没瞧见我？” “怎么会，”赵副官忍着笑，遮掩般的咳嗽了一声，才道：“少帅，咱们这一行人这么抢眼。” 顾远霆睨了他一眼，又一次向着林晗雪看去，待留意到妻子脸庞上的羞赧后，顾远霆似是明白了，只低声道了句：“别打扰她上课，咱们先出去。” 男人说完，最后看了林晗雪一眼后，方才离开了走廊，见他与侍从们离开，林晗雪紧绷的神情方才松弛了下来，她轻轻舒了口气，念起丈夫，林晗雪心底涌来一丝无可奈何，他到底，能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上个学？ 走廊外，女中校长得到消息，已是匆匆赶了过来，看见顾远霆后，顿时恭声道：“少帅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少帅恕罪。” “校长不必客气，”顾远霆淡淡一笑，“我也是闲来无事，所以才来这里转转。” 赵副官听着顾远霆的话，便是想起了军营中成堆的公务，只没有吭声。 “少帅大驾光临，只让咱们学校蓬荜生辉，再者如今少夫人和六小姐如今都在咱们学校读书，这也是咱们学校的荣幸。”校长唯唯诺诺，跟在顾远霆身后。 顾远霆微微颔首，一双黑眸中则是向着周遭看去，待看见一处年久失修的教学楼后，顾远霆停下了步子，道了句：“这楼？” “少帅容禀，这楼年久失修，也曾向着教育部报了几次，可部里一直拖着，就是不曾拨款。”校长连忙道。 顾远霆听着，只微微侧过身，唤了句：“赵副官。”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上前，与校长道：“黄校长放心，属下即刻安排，将款项拨到学校。” 校长闻言顿时喜不自禁，只向着顾远霆连声道谢。 “去派人把这楼围起来，修好之前不许学生们过来，省的磕着碰着。”顾远霆看着那一栋危楼，沉声吩咐。 第86章自己养活自己 赵副官听着顾远霆的话，只忍着笑，恭声称是。 一行人跟在顾远霆身后，继续向着院子里继续走去，下楼梯时，顾远霆却又一次停下了步子。 “少帅？”一旁的校长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有这地，一会也让人给铺平了，别让学生们摔着。”顾远霆指了指台阶下一处坑坑洼洼的地砖，对赵副官吩咐道。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应道，顾远霆虽口口声声说着“学生们”，可谁人不晓得，他在意的唯有林晗雪，要不是林晗雪在这里读书，他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来管这些东西。 一行人进了院子，顿觉一阵微风拂来，令人说不出的舒适，此时已是阳春时节，万物复苏，女中前院的池塘中，青蛙“呱呱”叫个不停，令人听着，颇有些心烦意乱。 顾远霆听着，便是蹙起了剑眉，他不曾说话，只向着那池塘一指，一旁的赵副官顿时言道：“少帅放心，属下这就派人，把这些蛙都清理了，绝不会影响少夫人上课。” 顾远霆听着，黑眸中便是浮起两分赞许之色，他点了点头，环视一周后，见学校里再无什么不妥之处，方才领着众人离开了校园，去了车里等候。 放学铃声响起。 林晗雪刚离开教室，就见两个侍从已是在那里等候多时，看见她出来，顿时齐齐行礼，唤了声：“少夫人。” 林晗雪看见两人，心知他们也是顾远霆派来的，说要保护她在学校里的安全，察觉到周遭的那一道道目光，只让她既是难堪，又是赧然，只情不自禁的垂下眸子，与两人微微点头后，便是快步向着外面走去。 赵副官看见她出来，顿时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林晗雪的脸庞通红，进了汽车，刚抬眸，便撞进了一道温热而深邃的黑眸中去。 “怎么样，都还习惯吗？”看见妻子，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出声问道。 林含蓄轻轻抿着唇，只没有说话。 顾远霆看着她的侧颜，见她似乎不高兴的样子，便是有些不解，低声问了句：“生气了？” 闻言，林晗雪方才向着他看去，她的眼瞳柔软，只望着顾远霆的眼睛，和他轻声说了句：“你不要在胡闹了，好不好？” 顾远霆蹙了蹙眉，“我怎么胡闹了？” “你不要再让云珠和秀琴来学校照顾我了，也不要让你的那些手下在走廊上守着，他们来了，会影响学校上课的。”林晗雪的眸心蕴着祈求之色，和丈夫继续说道：“还有，你也不要再来了，你来了，校长会有紧张，老师会有紧张，还有我……也会紧张。” 听着妻子的这一番话，顾远霆的眼眸微微一动，他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妻子隐约噙着泪光，仿似所有的秋水，都盛在了她的眼睛里。 看着那样一道目光，顾远霆的心顿时软了。 男人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的黑眸如墨，只与她低着声音道了句：“好，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去了。”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眸心顿时一怔，她忍不住向着前排的司机和赵副官看去，脸庞便是红了起来。 “这。”顾远霆眸心黑亮，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林晗雪脸如火烧一般，她的眼睫轻轻颤着，见前排的两人俱是端端正正的坐着，似是对后面的事充耳不闻，一颗心才慢慢踏实了一些。 “真的？”林晗雪小声问着丈夫。 “我几时骗过你？”顾远霆挑了挑眉。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念起以往的种种，他答应过自己的事，的确从不曾食言，想到这一层，林晗雪终是压下心中的羞窘，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她的唇瓣柔软而清凉，在那一吻后，不等她将唇瓣移开，顾远霆已是扣紧了她的腰，俯身封住了她的嘴唇。 晚间。 林晗雪在灯下坐着功课，她的长发已是松散，尽数披在身后，灯下的剪影纤纤细细，透着女儿家的娇柔，看起来分明还是个没出阁的少女。 顾老太太让江妈扶着胳膊，刚进屋，便瞧见了如此一幕。 守在一旁的云珠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就连手中的燕窝也是不曾拿稳，洒出了许多。 “老，老夫人。”云珠有些结巴。 听到云珠的声音，待看见老太太的身影后，林晗雪顿时站起了身子，向着祖母行下礼去，轻声唤了句：“奶奶。” 顾老太太不曾说话，只让江妈扶着自己向着书桌走去，待看见上面的课本之后，顾老太太一声冷笑，一双眸子却是冷若冰霜，向着林晗雪看去：“咱们家是要出个女状元，身为人妻，不想着如何料理家事，生儿育女，却一门心思的想着出去读书，林晗雪，你到底还明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林晗雪听着老太太的话，一颗心顿时抽紧了，她微垂着双目，只轻轻握着自己的手指，没有出声。 “还吃燕窝，”顾老太太的眼睛落在云珠的手上，只用最残忍的语气，斥出了一句：“你配吗？” 闻言，林晗雪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她的身子轻轻地颤抖着，单薄的如同风中的一瓣梨花。 “老妇人，这燕窝是少帅吩咐的，要给少夫人补身子的，不是少夫人自己要吃的……”云珠实在按奈不住，着急着开口。 “住口！”顾老太太怒目圆睁，“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说话？” 林晗雪生怕顾老太太会牵连到云珠身上，她上前按住了云珠的胳膊，示意她不可多嘴，自己则是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和她清晰而微弱的说了句：“奶奶，我今后再不会吃了。”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一记冷哼，看着林晗雪清清柔柔的站在那，念起孙儿对她的满腔情意，顾老太太微微闭了闭眼睛，拿起了桌上的作业本，林晗雪见状，眸心便是微微一动，忍不住喊了句：“奶奶……” 见她这般在意这本作业，顾老太太什么也不曾说，只将那本作业从中间撕开，扔在了林晗雪的脚下，和她厉声斥了句：“嫁来这样久，肚子里也没个动静，你就好生上你的学吧！江妈，我们走！” 顾老太太说着，只向着一旁的江妈伸出了胳膊，让其扶着自己，离开了林晗雪的屋子。 云珠匆匆放下燕窝，去将那被顾老太太撕成两半的作业本拾了起来，看着上面那些娟秀的字迹，晓得这是林晗雪写了许久的，只心疼道：“少夫人，我这就去找胶水，把本子给您粘起来。” “不用了，”林晗雪摇了摇头，很轻声的说了句：“没关系，我再写一份就是了。” “少夫人，”云珠望着林晗雪的眼睛，她咬了咬唇，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要不，您就不要再去上学了。” “云珠，”林晗雪看着云珠的眼睛，她的声音很轻，却蕴着坚持，“再难，我也还是要上学的，我只希望以后，我能自己找一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说完，女子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中，便是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憧憬。 第87章我是怕你着凉 听着林晗雪的话，云珠却是有些不明白，“少夫人，您何必要受这个罪，读书写字多累人啊。再说，少帅这样厉害，顾家的钱您几辈子都用不完，又为什么要自己养自己？” 看着云珠懵懂的眸子，林晗雪便是微微笑了，她没有说话，只将作业本从云珠手里拿了回来，看着被顾老太太撕成两半的本子，她的眸心有些黯然，刚欲重新再写一份，她却似是想起了什么，只与云珠叮嘱道：“云珠，今天的事，不要让少帅知道。” “少夫人，咱们告诉少帅，好让少帅给您撑腰啊。”云珠不解。 “这些后宅的事，不好总去烦他的。”林晗雪轻声与云珠解释，云珠听了，便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起气势汹汹的顾老太太，云珠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少夫人，老夫人以后还会拿您读书的事来难为您的。” 说完，云珠犹豫了片刻，声音便是小了下去，又是说道：“还有，少夫人，您自己心里……不着急吗？” 林晗雪闻言，便是有些不明白，“着急？” 云珠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林晗雪的小腹上：“老太太一直拿您的肚子说事，您别怪奴婢多嘴，您和少帅结婚也快一年了，可您一直没有孩子，再这样下去，老太太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要不，奴婢就帮你在外面求个方子，您早点怀上孩子，就可以堵住老太太的嘴了。” 云珠说着，一脸的希冀之色。 林晗雪听着她的话，整个人便是微微一震，自从她嫁到顾家之后，老太太便会时常在她面前提起孩子的事，而顾远霆总会以她年纪还小为由，替她挡了回去，可此时经云珠这么一说，林晗雪才倏然想到，她与顾远霆结婚已经快一年了，而在这将近一年的日子，丈夫的情欲总是炽热的，可她的肚子，却从来没有过消息。 林晗雪亦是向着自己的小腹看去，她的腹部平坦，腰身纤细，而刚刚来过的月事也提醒了她，她并不曾怀上孩子。 林晗雪慢慢的在沙发上坐下，见她不吭声，云珠也不敢说话，不知过去多久，林晗雪才说道：“孩子的事，是要讲究缘分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闻言，云珠看着林晗雪手中的书本，却是有几分犹豫般的开口：“少夫人，您要是怀孕了，您就不能上学了。” 云珠的话音刚落，林晗雪的心顿时颤了颤，她的睫毛轻柔如娥，如同一把扇子，盖在那一双剪水双瞳上，念起云珠的话，她只觉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惶然。 晚间。 顾远霆忙完军中的琐事，回到帅府已近深夜。 回到东苑后，就见卧室里还亮着灯，男人见状，便与站在门口守夜的丫鬟问道：“夫人还没睡？” “回少帅的话，少夫人还在做功课。”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 顾远霆闻言，只皱了皱眉，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进屋，就见林晗雪只穿着一件丝质睡裙，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写着作业，听到他的脚步声，林晗雪回过头去，灯光下，她的肤若凝脂，腰身柔软，如同月下的梨花般温柔皎洁。 “你回来了。”看见丈夫，林晗雪放下了手中的笔，想要上前服侍他更衣。 “你再这么用功，我就不许你去上学了。”顾远霆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林晗雪的手指便是停了下来，她有些不安的看着丈夫，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远霆……” “哪能因为读书，就把身子熬坏了？”顾远霆心下不满，看着她眼睛里的血丝，忍不住斥道，说完，又见她穿着这样少，那火气更是冒了出来，“云珠那丫头去哪了？不知道给你披件衣裳？” “是我让她先去睡了，你别怪她。”林晗雪连忙与丈夫解释，“我不冷，所以就没披衣裳。” 顾远霆握了握她的手，但觉她的手心一片冰凉，刚要发火，林晗雪却是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很轻声的说了句：“你不要生气。” 顾远霆闻言，黑眸中的怒火便是退了下去，他看着妻子，有些无奈道：“我不是生气，我是怕你着凉。” 语毕，顾远霆取来了一件披风，为林晗雪搭在了身上，和她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睡。” 林晗雪轻轻咬唇，却是拉住了他的胳膊，和他道：“有一道题，我不会做。”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那双眼睛温温软软的看着自己，顾远霆心下一软，与她问道：“哪一题？” 林晗雪走到桌前，将一道数学题指给了丈夫，顾远霆看了一眼，遂是在椅子上坐下，而后将林晗雪抱在怀里，坐在自己膝上。 男人握住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了起来，林晗雪悄悄向着他看去，灯光下，顾远霆眉若刀裁，鼻若悬胆，五官的轮廓越发显得英俊凌人，而那一身军装，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透着青年将领独有的杀伐之气，让他看起来在英俊中更有男儿血性。 林晗雪收回目光，就见顾远霆已是解完了那一道题，他的字迹凌厉潇洒，步骤简明清晰，如他的人一般刚毅。 “看懂了吗？”男人向着妻子看去，黑眸中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第88章少帅情敌出现 林晗雪看着草稿纸上的演算步骤，眼睛便是微微一亮，她与丈夫点了点头，道了声：“看懂了。” “以后有不会的来问我，别自己干着急。”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身子，与她低语。 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原先在她的心里，顾远霆只会打仗，每日里做着打打杀杀的事，她从不曾想过，他居然还会做这些数学题。 “嗯。”林晗雪点了点头，她的眸光温软，在灯光的映照下，宛如秋水般澄澈。 顾远霆望着她白皙的小脸，只伸出手抚了上去，他的掌心粗粝，满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老茧，摩挲着林晗雪的肌肤时，只咯着她微微的痒。 林晗雪的眼睫轻轻地颤着，不等她向后躲开，顾远霆已是牢牢的箍住她的细腰，俯身吻了下去。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与强势，似是要将她的呼吸全部掠走，林晗雪的双手只得无助的抵在他的肩上，纠缠间，她身上的披风滑落在了地上，而她本人已是让顾远霆横抱起来，向着床上走去…… 清晨，金陵女中。 早读课后，第一节课的铃声已是响起。 魏成义走进教室，学生们顿时站起身子，向着其鞠躬行礼。 望着这些女学生，魏成义面色严肃，只道了句：“同学们请坐。” 待学生们坐好后，魏成义环视一周，却见第二排当中的位子上空下了一个座位，当下，男人浓眉紧拧，只向着班里的学生问道：“是谁没来上课？” 听着他的话，学生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吭声。 “我在问你们话，是谁没来上课？”男人提高了声音。 “报告老师，”班长终是站起了身子，有些畏缩的开口道：“是林晗雪，她没来上课。” “林晗雪？”魏成义念着这个名字，他的眸光中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未几，他便是想起了一张如新月一般纯净的面容，在他刚来女中执教时，校长便特意叮嘱过，让他对这个林晗雪多多关照，万不能惹恼了她，不为别的，只因她是江南少帅，顾远霆的夫人。 当时他并不以为意，甚至心生反感，只以为林晗雪不过犹如金陵城中其他骄奢淫逸的少奶奶一般，一时的心血来潮跑来学校上课，反而影响学校的秩序，可当他第一次看见她时，才发觉林晗雪竟是个十分腼腆的女孩子，她上课认真，尊重师长，没有丝毫少夫人的架子。 是以此时听说她没有来上课，魏成义便是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班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魏成义见状，遂是微微颔首，示意那班长坐下，自己则是打开了教案，刚欲上课，就听一道娇柔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喊了一声：“报告。” 魏成义向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那里，她的肤色白皙，眉目水秀，显是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此时只微微的喘着气，见老师看向自己，林晗雪一阵羞愧，脸庞处忍不住飞上了两朵红云，虽是穿着再寻常不过的校服，可周身上下，仍是透出一股温婉的女儿风情。 她微垂着双目，自己也晓得自己迟到了许久，只怨昨夜里顾远霆索求无度，几乎缠了她半宿，到了后来，她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想起那些情迷时的吟哦，只让她自己都要脸红。 而那一场欢爱的直接后果便是她起迟了，顾远霆要命人来给她请假，她自是不愿意的，只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让司机将自己送来了学校。 “魏老师，对不起。”林晗雪不敢抬眸，只向着老师道歉。 “下回注意点。”魏成义开口，让林晗雪进了教室。 林晗雪谢过老师，回到了座位上坐下，她取出了课本，望着数学书上那些符号，脑子里便是嗡嗡的响了起来。 许是离开学校太久，国文和外语课她勉强还能够跟上，可唯有数学课，她落下的太多，实在是听不懂了，看着魏成义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下那些课题，林晗雪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笔，心里只一阵阵的发虚。 蓦然，魏成义点了她的名字，指了指黑板上的课题，让她解答。 林晗雪心下一阵慌乱，她站起了身子，望着黑板上的习题，她的眼睫轻轻缠着，终是既是抱歉，又是难堪的和魏成义说了句：“魏老师，这一题，我不会做。” 魏成义看了她一眼，他是知道林晗雪近日方才来学校上课的，之前自然落下了很多功课，看着她娇怯不安的立在那里，他放下手中的粉笔，与她道了句：“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89章请女老师 林晗雪听着魏成义的话，虽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十分恭谨的答应了下来，待得下课后，林晗雪去了办公室，她敲了敲门，唤了一声：“魏老师。” “请进。”里面传来的男子的声音。 林晗雪进了办公室，就见魏成义正埋首于教案中，看见她进来，便是随手一指，道了句：“你先坐。” 林晗雪有些局促，只依言坐了下去，就见魏成义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张试卷，放在了她面前，与她道：“先将这张卷子做了，我好知道你落下了多少功课。” 林晗雪闻言，便是明白了魏成义将自己唤来的用意，她心下感激，只向着老师点了点头，而后取过卷子，仔细的答了起来。 魏成义整理完教案，无意间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她端坐在那里，眉眼间一片柔和，纤细的身影仿佛一弯水中月，说不出的温婉与恬静。 他念起她的身份，也想起了听来的那些传言，据说，顾远霆是用她兄长的性命来要挟，逼着她嫁给了自己。 想起这些，魏成义心下微沉，看着林晗雪的目光中，倒是多了两分不为人知的探究。 “魏老师，我做好了。”林晗雪声音轻柔，将手中的试卷交在了魏成义面前。 魏成义将试卷接过，待看见上面那清秀的字迹后，眸心便是浮起两分赞许，待一张试卷审下来，魏成义微微颔首，道了句：“你的底子很好，补一阵子课，应该就能跟上。” 说完，魏成义顿了顿，向着林晗雪看去，“这样吧，每天放学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给你将前面的课都讲一讲。” 听着魏成义的话，林晗雪的眼中顿时一亮，她站起了身子，向着魏成义鞠了一躬，道：“多谢魏老师。” “不客气，”魏成义点了点头，“回去吧。” 待林晗雪离开后，魏成义看了眼林晗雪的试卷，只将其折好，放在了抽屉里。 南大营。 顾远霆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后，便是一手扯下了领口处的扣子，燃起了一支香烟。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远霆头也未回，就听赵副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与之道：“少帅，滇南那边的战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阶段，汪参谋长和郭老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您能亲自过去一趟。” “不过一个张义昌，倒也不用我亲自出面，交给老许老杨他们就行。”顾远霆皱起了眉，转过身与赵副官开口道。 “是。”赵副官不敢多言，只恭声称是。 顾远霆弹了弹烟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遂与赵副官道：“你去派人，从金陵大学请一个可靠点的老师，去府里帮少夫人补习功课。”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便是言道：“少帅的意思，是要为少夫人请一个家庭教师？” “对，”顾远霆吐出一口烟雾，想起林晗雪，便既是心疼，又是好笑，“你是没瞧见，我那天回去，就看她在那里抹眼泪，可怜巴巴的，一问才知道，有好些题她都不会做，我不在家，她也不知道该问谁。” 说完，顾远霆熄灭了烟卷，又是说道：“想来想去，还是给她请个老师妥当些。” “既然如此，那属下这就派人安排，”赵副官立时答应着，说完，赵副官眼睛微动，脸上已是浮起了两分笑意，问道：“只不过，这老师，是要请男老师，还是女老师？”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向着赵副官看去，他的黑眸深邃，只淡淡道：“你倒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听出了顾远霆话中的不悦之意，赵副官顿时收敛的神色，就听顾远霆呵斥了一句：“请女老师！” 赵副官强忍着笑，一个立正，与顾远霆道了句：“是！” 盛公馆。 二少奶奶脚步匆匆，向着书房走去，待看见丈夫的身影后，便是出声道了句：“先生，您快下去看看吧，公公来了。” 听着妻子的话，盛子瞻站起身子，与妻子问道：“父亲来了？” 二少奶奶点了点头。 盛子瞻心里微微一紧，只大步向着楼下走去，二少奶奶亦是快步跟在他身后，夫妻两人刚下楼，就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在盛子颐的陪伴下向着大厅走来，看见他，夫妇两顿时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父亲。” 盛安堂没好气的看了儿子与儿媳一眼，他微微冷哼，也不曾说话，只让盛子颐搀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父亲，您来金陵，怎不提前说一声？儿子好去接您。”盛子瞻在父亲面前垂手而立，恭声开口道。 他如今虽是掌管了家业，可在盛家，到底还是老爷子说了算，每逢见到盛安堂，夫妇两无不是连大声也不敢出。 “我听说，顾远霆这次攻打滇南，你给了不少资助。”盛安堂向着儿子看去，一双眼眸中，透着隐隐的暗光。 “是，父亲。”盛子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军需上的事，的确是咱们盛家在给予顾家支持。” “这倒奇了怪了，”盛安堂一记冷笑，指了指一旁的女儿，和盛子瞻道：“你妹妹让他这么欺负，你却还这样帮着他？” “父亲，”盛子瞻的额角处沁出了些许的冷汗，却还是恭谨出声：“顾远霆心肠狠毒，手腕凌厉，儿子也是……无可奈何。若一旦断了军需上的补给，儿子只怕顾远霆一怒之下，对咱们盛家不利。” 第90章你算老几？ “他心狠手辣，咱们盛家莫非就是吃素的不成？”盛安堂双目圆睁，与盛子瞻呵斥道：“咱们盛家乃江南大族，立足金陵数百年，别说他顾远霆，就算是他老子顾世勋站在我面前，也要喊我盛某人一声大哥，他对子颐始乱终弃，出尔反尔，咱们总不能这样被他欺负，也要给他点厉害瞧瞧，让他知道，金陵盛家，可不是好惹的！” 盛安堂的一番话只说的掷地有声，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盛子颐便是红着一双眼睛，与盛安堂道：“爹爹，我上次就和哥哥说了，可他非是不听，事事以顾远霆马首是瞻，你说气不气人？” 盛安堂闻言，只安抚般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莫要生气，爹爹自会为你做主。” “父亲！”盛子瞻向着盛安堂上前一步，他心知父亲已是退隐多年，对如今的局势不免有些不甚清楚，在他的印象中，顾远霆怕还是当年那个垂髫小儿，远不知对方如今已是一方霸主，纵使他们盛家家大业大，在江南的势力盘根错节，可在顾远霆手里的枪杆子面前，盛家的钱财，却不过是过眼云烟。 而盛子颐为家中的幺女，乃是盛安堂年近五十时才得的宝贝闺女，自幼便对其十分骄纵，这一次怕也是盛子颐咽不下这口气，才将父亲给请了出来。 “子颐年纪小，不懂事，我这做哥哥的，可不能跟着她一起胡闹，”盛子瞻缓和了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如今的顾家在江南可谓一家独大，并没有能牵制顾家的势力，儿子虽在军需上的事帮助了顾家，可也从少帅手中拿到了江南的漕运权，这对咱们盛家来说，也是一大幸事，父亲，少帅性格暴虐，历来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咱们若是和他决裂，儿子只怕……” 不等盛子瞻将话说完，盛安堂便是一个手势，止住了他余下的话。 “你不必再废话，顾远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老子要在，我兴许还要顾忌一二，至于他，毛才刚长齐，就敢和咱们盛家叫板，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是当我们盛家没人了？” “父亲……”盛子瞻的声音既是恭谨，又带着几分焦急，似是想劝盛安堂回心转意。 “够了！”盛安堂皱起眉，从沙发上起身，他看了儿子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道：“一点虎性也没有，当初，我就不该把盛家交给你！” 说完，盛安堂再不多话，只领着女儿，离开了大厅。 “先生，您看这？” 待盛安堂父女离开后，二少奶奶的眉宇间蕴着担忧，向着丈夫走去。 盛子瞻望着父亲的背影，他眉心紧锁，只低声道：“如今的滇南之战正到了关键时候，咱们家若断了军需补给，便等于是公开与少帅对立，父亲竟连这点都不懂，莫非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成？” “先生，”二少奶奶吓了一跳，瞬间上前握住了丈夫的胳膊，“话可不能这样说。” 盛子瞻看了妻子一眼，终是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晚间，洋人所开的梦伦萨俱乐部中，灯红酒绿，一派靡靡之音。 靠近舞台的一处卡座中，郭青宇大刺刺的将胳膊搭在顾远霆肩上，和他道：“我说，你老兄如今还真是改邪归正了？那么多个美人儿，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顾远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则是将郭青宇的手挥开，站起了身子：“行了，这酒我也喝了，舞我也看了，你接着玩，我先走了。” 闻言，郭青宇一把拉住了顾远霆的胳膊，自己则是冲着一旁的舞女们招了招手，道：“都愣着不是？没瞧见少帅要走了？” 闻言，那些舞女顿时欲欲跃试，顾远霆一个眼风扫过去，美人们便都是站定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远霆，今天是我生日，你就当我给这个寿星一点面子，”郭青宇见状，便是无奈，他向着那些美人打了个手势，让她们一一上前，自己则是拉着顾远霆又一次在自己身边坐下，嚷道：“你这难得来一次，别端着，你这自从结了婚，倒结成了三贞九烈，就差给你立座牌坊了。” 顾远霆听着兄弟的话，便是笑骂了一句，见他缓和了脸色，那些舞女们则是纷纷上前，坐在了两人身边，其中一个丽人更是倒满了一杯酒，娇滴滴的送在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最近的确为着滇南的事费了不少心思，又加上是郭青宇的生辰，便是接过了舞女敬来的酒，打算喝个几杯，放松片刻。 顾远霆与郭青宇碰了碰杯，两人皆是将手中的酒水仰头而尽，郭青宇左拥右抱，好不惬意，围绕在顾远霆身边的舞女也是想将身子向着他靠去，可触到男人眼中的森然之意，便只得讪讪打消了主意，只得又一次为顾远霆将酒水斟满。 那舞女悄悄的向着顾远霆看去，她晓得，似她们这些欢场上的女子，也多是爱慕眼前这位江南少帅的，倒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势，更因为他的高大俊美，他的身身姿挺拔，肩头宽阔，穿着马靴的双腿修长而笔直，纵使他并非高高在上的江南少帅，而是寻常男子，单凭他这一副相貌，便已是足以让她们动心。 更何况，他身为少帅，却对出身贫寒的妻子倾心相待，听闻还曾不惜性命的为她挡枪，这样的一个男儿，怎不让人恋慕？ 那舞女正看着顾远霆出神，就听一道娇蛮的女声响起：“结了婚的人，却还在这里喝花酒，顾远霆，你好不要脸！” 那舞女闻言，心中顿时一震，只不是谁会这样大胆，敢这般与顾远霆说话，她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打扮的十分华贵的少女立在那儿，她的眉目间含着隐忍的怒意，望着围绕在顾远霆身边的舞女时，炽热的火光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看见来人，郭青宇顿时一惊，忍不住站起身子，喊了句：“盛小姐？” 盛子颐脸颊通红，只向着那几个舞女娇叱道：“全都给我滚出去！” 那几个舞女闻言，便是面面相觑，她们当中是有人认识盛子颐的，晓得她身份贵重，也晓得她与顾远霆之间曾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此时听得盛子颐开口，众丽人便是纷纷站起了身子，刚要离开，就听一道慵懒的男声响起，吐出了两个字：“慢着。” 是顾远霆。 盛子颐看着他从沙发上起身，高大的身形一览无余，他慢慢向着她走了过来，脸上则是噙着两分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他的眼睛漆黑，就那样盯着她的眼睛，和她似笑非笑的吐出了几个字来：“管我？你算老几？” 听着顾远霆这句话，几个舞女没有忍住，当时就轻声笑了起来，盛子颐的一张秀脸涨得通红，她的眼底蕴着水光，只瞪着面前的顾远霆，喊了句：“顾远霆，你欺人太甚！” 说完，盛子颐便是高高举起了手，欲向着顾远霆挥去，可不等她的手掌触到男人的面容，便已是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顾远霆毫不怜惜的甩开了她的手，盛子颐身子不稳，只向后趔趄了两步，再看顾远霆时，男人的眼中分明透着清晰的寒意，他不耐的皱了皱眉，只向着身后的侍从们吩咐了一句：“咱们走。” 闻言，顾远霆身后的随从顿时恭声称是，只随着男人一道离开了梦伦萨，盛子颐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顾远霆！”她的声音凄清，向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男人却是头也未回。 第91章但是，太懂事了 “盛小姐，听我一声劝，远霆实非良人，您就将他忘了吧。”郭青宇看着盛子颐的背影，便是叹了口气，上前与之开口道。 听着郭青宇的话，盛子颐回过头来，她的眼眸亮的如同天上的明星，落在郭青宇眼底，只让他微微一阵失神。 “郭青宇，范不着要你来安慰我，”盛子颐没好气的出声，说完，她又是看了那些莺莺雀雀一眼，咬咬牙道：“你自己不正经也就罢了，还要把顾远霆也拉扯进来，我回头就告诉郭伯伯，看他怎么治你！” 听着盛子颐的话，郭青宇便是被逗乐了，“盛小姐，人家老婆都没吭声，你在这气什么？” 闻言，盛子颐又羞又怒，一双美眸只红红的向着郭青宇瞪了过去，声音中却是透着几分哽咽，和他道：“郭青宇，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和顾远霆一样欺负我！” 见她这样委屈，郭青宇的心便也是软了，忍不住怜香惜玉了起来，温声言道：“盛小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他这都结婚了，你就别难为自个了，也更别想着他能听你的话，在这世上，也只有晗雪才能管住他。” 若没有那最后一句，盛子颐兴许还能听进去两分，可当她听到“晗雪”那两个字后，盛子颐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当我不晓得，他那个老婆只是个臭老九的女儿，登不了台面，她能管得住顾远霆？” 郭青宇便是摇了摇头，道：“盛小姐，这你可不懂了，远霆那脾气，连他们家老太太的话都不听，天下间没人能管得住他，可对晗雪，他却是心甘情愿的被她管。” 盛子颐闻言，心里便是钝炖的发疼，她并未表露出来，嘴巴里却仍是不甘道：“我倒要看看，他这份新鲜劲儿能维持的了多久！” 说完这一句，盛子颐再不多待，转身离开了大厅，郭青宇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直到一旁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和他道：“郭爷，人家的心可不在您身上，您这眼珠子能不能收回来，落在咱们身上呢？” 郭青宇闻言，便是笑了笑，他转过了身子，向着众美人看去，只顺手搂过了一个，道：“走，咱们接着喝！” “郭爷，这要我说，盛家小姐的脾气也太烈了些，哪儿能和少帅那样说话呢？这不，可不是让要少帅不留情面了？” 听着丽人的话，郭青宇从身边的美人手中接过一颗剥好了果皮的葡萄，一面扔进了嘴巴，一面笑道：“这没有林晗雪的命，就别去招惹顾远霆，我这个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可只要媳妇的几滴泪，就能治住他。” “少帅对少夫人，可真是情深义重，”一旁的舞女感慨道，“这少夫人上辈子究竟是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能嫁给少帅这样的男人？” 郭青宇闻言，只不以为意的举起酒杯，与众佳丽道：“行了行了，今儿小爷过生日，你们别把心思都放在少帅身上，来来来，喝酒！” 听着郭青宇的话，一众佳丽俱是笑盈盈的举起酒杯，一道向着郭青宇敬了过去。 而在大厅的东南角处，昏暗的灯光下，却是隐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的手中用外套裹着一架相机，和另一人道：“全都拍下来了。” “角度找好没有？”另一人低声问道。 “角度很合适，”那人小心翼翼的向着郭青宇那边看了一眼，见无人留意，才敢说道：“看起来，少帅和盛小姐就像抱在一起一样。” “好，”另一人似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道：“这明天，金陵城可有大新闻了。” 大帅府。 顾远霆回到东苑，就见林晗雪还不曾歇息，正坐在灯下看着一本书，见到丈夫回来，林晗雪便是起身迎了过去，刚走近些，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顾远霆看着妻子的眼睛，主动与她坦言道：“今天郭青宇过生日，和他在舞厅喝了几杯酒。” 林晗雪轻轻应了一声，只踮起脚尖，去为他将军装上的扣子一一解下，顾远霆握住她的小手，他的眼眸黑亮，又是说道：“你要不高兴，我下次就不去了。”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迎上他的目光，和他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你要应酬，我没有不高兴。” 闻言，顾远霆的黑眸微微一沉，他良久的看着林晗雪，只将她看的慌乱起来，她的眼睫微微颤着，小声问道：“远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有说错话，”男人一记苦笑，低低开口：“你很懂事，但是，太懂事了。” 说完，顾远霆再未多言，只转身向着盥洗室走去，林晗雪看着他的背影，她能察觉到他的不悦，可她却不晓得，他为何而不悦？ 第92章我成全你 金陵女中。 林晗雪刚迈进教室，就听原本熙熙攘攘的课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些女孩子无不是手忙脚乱的将手中的报纸往抽屉里塞，林晗雪看着，心里隐隐觉得奇怪，她没有说话，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晗雪。”一旁的同桌邵丽丽十分小声的喊了她一句。 林晗雪闻言，便是向着她看去，温声问道：“怎么了？” “报纸上的那些新闻，你都看过了吧？”邵丽丽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晗雪有些不解，“是什么新闻？” 见她不知道，邵丽丽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小道消息。” 见她神色有异，林晗雪虽有些疑惑，可并也不曾太往心里去，她取出了课本，就见坐在自己前面的吴娟华转过头，将一份报纸放在了她面前，和她淡淡笑道：“少夫人，您自个看吧。” “娟华！”邵丽丽见状，顿时一惊，忍不住开口唤道，吴娟华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又是转过了身子。 林晗雪看着那一份报纸，刚要打开，一旁的邵丽丽便是劝道：“晗雪，你不要看了。” 林晗雪看着邵丽丽眼底蕴着焦急的光，心下便有些隐隐的明白了，她打开报纸，就见那报纸的头版上刊登着几张照片，而照片中的主角，不是旁人，正是顾远霆。 林晗雪的心微微一紧，她看着那些相片除了顾远霆之外，还有郭青宇，而在两人身边，则是围绕了许多莺莺燕燕，那些女子皆是打扮的十分妖娆，一个个只恨不得将身子都贴在二人的身上。 而在这些相片下方，则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上面的男主仍是顾远霆，女主则是换了人，林晗雪并不曾认识盛子颐，可看着一旁的标题，她便是明白了。 相片上的两人挨得十分近，林晗雪能清晰的看见丈夫的手指抚在盛子颐的面颊上，两人似是在说着什么，许是拍照的人离得有些远，那张相片有两分模糊，却更是显出了暧昧。 林晗雪怔怔的看着那些相片，听着教室里的那些窃窃私语，她的脸色微微的发白，就听前面的吴娟华故意提高了声音，在那里笑道：“顾少帅在梦伦萨喝花酒，盛小姐大吃飞醋的消息，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怎么，这堂堂正正的少帅夫人，却最后才晓得这件事儿？” “娟华！”邵丽丽忍不住，嗔道：“你少说两句！” “我说的可是实话，”吴娟华的一双丹凤眼中透着讥诮之色，望着林晗雪那张姣好的脸蛋，心中便溢满了嫉妒之情，她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微微扬了扬唇，一字字道：“盛小姐和少帅这般亲密，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顾家的少奶奶。” “好了娟华，”一旁的邵丽丽有些生气，只道，“快要上课了，你要再多嘴儿，我可要告诉老师了。” 听着邵丽丽这样说，吴娟华方才闭上了嘴，她又一次向着林晗雪看去，眼角蕴着几分嘲讽，终是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晗雪，”邵丽丽轻轻扯了扯林晗雪的衣角，轻声道：“你不要往心里去，这些照片也做不得准的。” 林晗雪看向邵丽丽，只和她勉强的笑了笑，她什么也没说，只将报纸折好，放在了自己的桌洞里。 上课时，林晗雪有些心不在焉，她勉力想要集中精神，可那些照片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她的脑海里钻。 她知道顾远霆是风流的，早在婚前，她就从坊间听过他的种种传言，即使结婚后，她也会经常从他身上嗅到一些脂粉或是香水味的，她从没有问过他，她实在没有那个底气，去管丈夫的私事，可当她看到那些照片时，她的心却还是有些发疼，有些难过，她想起他曾和自己说过，他之前的确是惹下了不少风流债，但今后再不会了。 今后再不会了…… 想起那一句话，林晗雪的心便是一阵酸涩，念起他和那些舞女，和盛小姐之间的亲密，便仿佛一把利刃，将他之前所说的话统统划碎了。也让她的心，紧紧地封锁了起来。 南大营。 赵副官走到办公室时，就听“啪”的一声巨响，顾远霆将手中的报纸一把摔在了桌上，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见状，赵副官心下微凛，顿时上前道：“少帅，属下已经查到了那两个记者，您看，要怎么处置？” “把这家报馆给我封了，”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冷酷，“把里面的人通通过给我抓起来！”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应道。 顾远霆的视线又一次落在那散开的报纸上，看着上面的那些相片，也不知记者是从哪个角度拍的，相片上，他似是将盛子颐圈在怀里般，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顾远霆看着，便是和赵副官厉声道：“去派人将这些报纸全给我毁了！” 赵副官跟随顾远霆多年，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区区几张照片罢了，对顾远霆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这般介意，自然是不希望这些报纸落在林晗雪的眼里，是以，赵副官当下便道：“少帅稍安勿躁，少夫人在学校，应该还不曾看见这些报纸，属下这就去安排。” “快去！”顾远霆吐出了两个字，待赵副官走后，顾远霆看着那些照片，男人眉心紧锁，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真他妈晦气！” 大帅府。 顾老太太仔仔细细的看过报纸，对站在面前的林晗雪似乎视而不见一般，只指着报上的相片，与身后的江妈开口道：“你瞧瞧这个，长得还真不错，倒也配跟着远霆。” 江妈循声看去，就见顾老太太所指的乃是顾远霆与郭青宇身后的一个丽人，看打扮，倒似是欢场女子，江妈心里清楚，依着顾老太太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让欢场女子进门的，她这般说，无非是想给林晗雪难堪罢了，是以，江妈勉强笑了笑，言道：“老太太的眼光总不会错的，您说配，那自然是配的。”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慢慢的将报纸搁下，一双眼睛方才向着林晗雪看去，林晗雪今日刚放学回到帅府，便被老太太身边的人请了过来，连校服也不还不曾来及换下，看着她一副女学生的样子，顾老太太心下不悦，只与林晗雪开口道：“这些报纸，你都看过了？” “是的奶奶，孙媳都看过了。”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她微垂着双目，并不曾去看老太太的眼睛。 “远霆今年已经二十八了，他这个年岁，实在是不小了，而你进门也快一年了，肚子里却一直没个动静，林晗雪，我是实在等不得了。”顾老太太的声音十分平静，落在林晗雪的耳里，只让她的心微微一怔，隐约猜道了顾老太太话中的含义。 “奶奶的意思是？”林晗雪向着老太太看去。 “我要给远霆纳妾，”顾老太太直言不讳的开口，“哪怕是欢场女子，只要能一心一意的跟在远霆身边，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我老太太也认了，你说呢？” 闻言，林晗雪握紧了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怎么，你是有意见？”见她不吭声，顾老太太皱起了眉，问道。 林晗雪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迎上了老太太蕴着威胁的目光，她念起丈夫身上的那些脂粉味，与他与盛子颐搂在一起的相片，她的心头涩然，只轻声说了句：“我没有意见。”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顾老太太的眼睛透着精光，逼问着面前的孙媳妇。 听着老太太的话，林晗雪晓得，老太太此举，不过是来羞辱自己，顾远霆纳妾也好，讨小也罢，又岂是她能左右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看他的心情，他要做什么，又那儿轮到她答不答应？ “只要少帅喜欢，他娶谁都可以。”林晗雪开口，她的脸色苍白，声音中却是蕴着几分不为人知的颤抖。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冷冽的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带着几分冰冷的笑意，道出了一句：“你倒真是大方。” 林晗雪闻言，顿时一震，她回眸看去，就见一道笔挺的身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戾气，眉峰间的冷峻之色更是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远霆？”顾老太太看见孙儿，先是一怔，继而才道：“你可都听见了？你媳妇可是亲口说的，同意你纳妾……” “行，奶奶，您安排吧，”顾远霆唇角挂着两分冷笑，打断了祖母的话，说到这，他向着林晗雪看去，他的眼眸漆暗沉，只一字字的开口，吐出了一句：“报纸上那几个，我全都要了。”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的心倏然一紧，她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他的黑眸正深深地看着自己，他向着她走近，不等她退后，他已是一把扣住了她的脸颊，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狠，和她低着嗓音说了句：“想当个贤妻，我成全你！” 林晗雪看着男人的冷眸，曾经，在某些瞬间，她甚至以为他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直到这一刻，林晗雪才明白，她是那样的可悲而可笑。 第93章你哥哥不会同意的 东苑。 “六小姐，您怎么来了？”云珠端着茶水，刚才屋子里出来，就看着顾远霜气势汹汹的从外面冲了过来，看见云珠，便是问道：“嫂子呢？” “少夫人在屋里。”云珠答道。 顾远霜闻言，再不迟疑，直接走了进去，嘴巴里只高声唤道：“嫂子，你快出来！” 林晗雪听见顾远霜的声音，遂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她，便是说了句：“小霜？” “嫂嫂，那些报纸我都瞧见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哥还下令封了报馆，可有什么用？整个金陵的人，谁没看见他和那些舞女搂搂抱抱，又和盛小姐不清不楚的？就算把报纸销了又能如何？该看见的谁没看见？”顾远霜看见林晗雪，只噼里啪啦的，将一番话说的十分干脆，说完，她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又是气哼哼的言道：“嫂嫂，你说说，你哪点对不住他？他凭什么要这样对你？你过门还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就要纳妾？” 林晗雪见小姑这般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倒也有些感激，她挽过顾远霜的手，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为了她端了一杯凉茶，顾远霜许是口渴了，将茶水接过后，便是一饮而尽，再看林晗雪这般娇娇柔柔的坐在自己身边，她的眼珠微微一动，却是蓦然问了句：“嫂子，你在嫁给我哥之前，难道就没有个喜欢的人？” 林晗雪正为顾远霜添着茶水，听着她的话，林晗雪的手顿时一颤，好些茶水便是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霜，”林晗雪有些慌张，她避开了顾远霜的眸子，低声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嫂嫂，”顾远霜来了劲儿，只攥住林晗雪的手，和她脆生生的开口：“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和我哥离婚，去找那个人啊！” “小霜，你不要乱说。”林晗雪的心一紧，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我可没乱说，”顾远霜振振有词，“连逊清皇帝的妃子都能登报离婚，您怎么就不能和他离了？听我的，嫂子，他要是敢纳妾，你就和他离！离了婚，你要没有喜欢的人，那咱们就一起去英国读书去！”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着，她的眼睫如同蝶翼，只轻轻地颤抖着，她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小霜，你哥哥不会同意的。” 毕竟与顾远霆做了这样久的夫妻，丈夫的性格她是清楚地，她知道，对顾远霆而言，即便是把她关在府里养一辈子，他也绝不会放了她，和她离婚的。 至于像逊清的皇妃那般主动在报纸上刊登离婚启示，那就更不可能了，她的身后是父母，是兄嫂，是侄儿，她甚至不敢去想，顾远霆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林文彬曾失手杀死了张督军的公子，若不是他担下了此事，怕是林文彬早已没了性命，林晗雪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她欠了他的，他纳妾也好，冷落自己也罢，她都是要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身边的。 “嫂嫂，你就是性子太软，”顾远霜忍不住叹息，“我都听说了，在奶奶那儿，他还冲着你发脾气，我就不懂了，他去喝花酒还有理了？这些个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怎么都行，老婆就要规规矩矩的待在家里，可气人了！” 看着顾远霜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林晗雪晓得她出身高贵，又是家里老幺，被兄姐娇宠着长大，即使顾远霆平日里时常会训她，可林晗雪晓得，在丈夫心底，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是十分宠爱的，不然，顾远霜也不敢处处和他作对，她的出身，她的地位，都决定了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开口，可林晗雪明白，她的这些话，自己也只能听一听，若要将顾远霜的话当真，于她而言，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走，嫂嫂，我带你出去，”顾远霜拉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和她道：“咱们去逛街，去看电影，咱别受他这份气！” 顾远霜说完，便要拉着林晗雪往外跑，林晗雪则是有些迟疑：“我还有很多功课没做。”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做那劳什子的功课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这一天天的，我都替你憋屈！”顾远霜气哼哼的，不由分说，便将林晗雪拉出了院子。 在路上时，林晗雪曾有心想回娘家一趟，可念起父母怕也是看过了那些报纸，即便没看见，也一定是听见了那些流言的，看见她，免不了又是一番牵挂，她回去了，只会让母亲越发难过。 念及此，林晗雪打消了回娘家的念头，顾远霜兴致勃勃，只带着她去逛了百货公司，也不管她喜不喜欢，只三七二十一的让人买了好些东西，全都记在了顾远霆的账上，还让她不要为她哥哥省钱，身为江南的少帅夫人，每日里就该买买买才对。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忍不住微微莞尔，这家百货公司，还是她未出嫁前和嫂嫂来逛过一次，那时候的她什么也买不起，每一样东西都只能看一看，而如今，她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可却再也没了当初那一份自在的心境。 逛完百货公司，顾远霜又是拉着林晗雪去看了一场电影，坐的是包厢，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侍从，林晗雪有些不自在，再看顾远霜，却显是习以为常，电影里的剧情林晗雪并未太过留意，她一直在出神，就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 看完电影，顾远霜仍不尽兴，又见天色已晚，便是与林晗雪去了一家洋人开的餐厅，打算在那里吃晚餐。 似这种西洋餐厅，林晗雪还是第一次来，就见里面满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侍者，顾远霜显是这里的常客，刚看见她，便有人笑着迎了上来，将她们请到了一处雅座。 “嫂嫂，你看看，想吃些什么？”顾远霜将一份菜单放在了林晗雪面前，许是瞧出了林晗雪的拘束，知道她是第一次来，顾远霜便是说道：“不是我说，嫂子，你就该多出出门，多来这些地方玩一玩，你才多大啊，每天就跟坐牢似的。” 听着小姑的话，林晗雪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她打开了菜单，就见上面皆是英文，她看着，便是点了几样点心，与一份果盘。 顾远霜抢过菜单，又是点了两分牛排，方将菜单递给了侍者，命其快些上菜。 姑嫂两人说着闲话，舞池那边有西洋乐队，在那里奏着舒缓的音乐，待侍者送来果盘，顾远霜拿起精致的银叉子，叉起了一块香瓜送在了自己嘴里，见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林晗雪却是食不知味，她悄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终是和顾远霜轻声说了句：“小霜，咱们吃快一些，你哥哥快回府了。” 听着这句话，顾远霜便是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和林晗雪十分无奈的开口道：“嫂嫂！你怎么还惦记着他？他都要纳妾了你明不明白？等那些女人进门，你还真打算和她们和平共处？” 顾远霜的话音刚落，林晗雪便是一阵失神，她还不曾开口，就听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两分傲慢，开口道：“我当是谁，这不是顾家的六小姐吗？怎么，来这里吃饭呢？” 听到声音，顾远霜抬眸一瞧，就见盛子颐与盛家二少奶奶从餐厅门口走了进来，刚巧路过她和林晗雪这一桌，遂是停下了步子，与自己出声道。 在英国时，顾远霜与盛子颐念同一所学校，两人俱是出身权贵，对彼此都是一百个不服气，此时看见她，顾远霜便是撇了撇嘴，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哥遇见你，我也遇见你！你和我们顾家这么有缘？” 盛子颐听了顾远霜的话，并不以为意，只将目光落在了林晗雪身上，顾远霆与林晗雪结婚时，她是看过二人登在报纸上的结婚照片的，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强自按耐着心中的妒火，一双美眸只鄙夷的在林晗雪身上划过，见其打扮的十分素净，便是与顾远霜嗤笑道：“顾远霜，你自己来吃饭，还把婢女也带来了？可真是好心。” “闭上你的臭嘴！”顾远霜当下便是站起了身子，维护道：“她是我嫂子！是我哥正正经经娶进门的顾家少奶奶！某人当初可是把脑袋都削尖了，偏偏没当上呢！”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说谁？”盛子颐的火气蹭蹭蹭的冒了上来，指着顾远霜娇喝道。 “谁做梦想都嫁给我哥哥，我就说谁！”顾远霜毫不示弱，就连林晗雪来拉她，她也不依。 “你！”盛子颐一张秀脸涨得通红，气急道：“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对着江北的傅司令死缠烂打，有脸来说我？” 顾远霜闻言，一双眼顿时红了，只拿起桌上的果汁向着盛子颐挥了过去，嘴巴里只言道：“让你说！” “你打我！？”盛子颐的裙子被果汁洒了一身，只气的浑身颤抖，她一把挥开了二少奶奶的胳膊，只向着顾远霜冲了过去，上去就要给顾远霜一巴掌，顾远霜哪里肯吃亏，只一把攥住了盛子颐的头发，两人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起来！ 餐厅里的人俱是纷纷围了过来，看着江南最有权和最有钱的两家小姐彼此厮打在了一处，林晗雪则是急坏了，不住的喊着小姑的名字，徒劳的想要上前分开两人。 第94章料理了干净 盛家二少奶奶也是焦急不已，只随着林晗雪一道上前拉着两人，然而顾远霜与盛子颐却是打得难分难舍，任由两个当嫂子的如何劝，也无法将两人拉开，盛子颐被顾远霜死死的抓着头发，险些疼的落下泪来，纠缠中，她向着林晗雪看去，她的眸心蕴着妒火，只将心一横，向着林晗雪故意撞了过去。 林晗雪身子不稳，只被盛子颐撞在了地上，顾远霜瞧见，立马便是火了，她高高扬起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顾远霜打了盛子颐一个嘴巴子，骂道：“敢伤我嫂子，看我不替我哥教训你！” 盛子颐长这样大，何曾被人动过一个手指头，而今当着这样多人的面，竟被顾远霜打了一巴掌，盛子颐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她捂着脸，瞬间哭了起来， “打不过别人还有脸哭！”顾远霜十分鄙夷的开口，语毕，便是上前将林晗雪扶了起来，担心道：“嫂嫂，您没事吧？” 林晗雪摇了摇头，再看盛子颐，已是带着哭腔，冲着顾远霜道：“顾远霜，你用不着得意，你们家的机枪大炮，哪一样不是我们盛家的钱？”说完，盛子颐又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她的眼底含泪，脸上则是又羞又恼的神色：“顾远霆就是个混蛋，他身边的女人多的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林晗雪，我看你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盛子颐听着周遭的那些声音，只觉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挥开了嫂子的手，转身跑出了餐厅，盛家二少奶奶见状，只匆匆向着林晗雪道歉，而后便是赶忙追了过去。 南大营。 赵副官进来时，就见顾远霆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满是呛人的烟味，而顾远霆则是坐在桌前，面前的烟灰缸里落满了抽了一半的烟头。 “少帅。”赵副官站定了身子，开口道：“老太太刚才挂来电话，请您今天早些回去。”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霆便是蹙了蹙眉，不耐道：“随口一句话，奶奶倒还当真了。” 闻言，赵副官便是明白了，遂是笑道：“想来老太太是抱重孙心切，听闻您愿意纳妾，自是高兴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纳妾？”顾远霆微微一哂，透着几分无可奈何：“一个老婆都快把我搞死了，我哪还有那个心思？” “少帅，您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少夫人那样好的性子……”赵副官说到这，便是止住了嘴。 顾远霆闻言，唇角的笑意便是敛了下去，他的眸心漆黑，淡淡道：“不错，她最是好性子，不管我，不粘我，”说到这，顾远霆自嘲的笑了笑，低声吐出了几个字来，“也不在乎我。”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的心没来由的一凛，只道了声：“少帅……” “在她眼里，我比不上一个捏泥人的工匠。”男人的眼瞳幽暗，声音更是低哑而暗沉。 听着他的话，赵副官顿时一震，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少帅，那个徐天澈早已经被咱们料理了干净，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少夫人面前。” 说完，赵副官顿了顿，又是说了句：“少夫人，也永远不会知道此事。” 顾远霆听着赵副官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只将身子向后一仰，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报告。”门外传来了侍从的声音。 顾远霆睁开了雪亮的黑眸，向着外头吐出了两个字：“进来。” “少帅，”侍从进来后，先是向着顾远霆敬了一礼，而后才道：“六小姐出事了。” 闻言，顾远霆面色一变，喝道：“她出了什么事？” 晚间。 顾远霆沉着一张脸，一路向着主楼走去，刚到客厅，就见顾远霜坐在沙发上，顾远云和林晗雪都在，为她上着药。 看见他回来，顾远云顿时上前身子，和他说了句：“老四，你回来了。” 顾远霆向着大姐点了点头，自己则是向着妹妹走去，顾远霜看见哥哥，只连忙将身子往林晗雪的身后躲。 “和人大庭广众的打架，你是长能耐了？”不等妹妹躲开，顾远霆已是一把拉过她的胳膊，让她站在了自己面前，训斥道。 顾远霜的眼睛躲闪着，嘴巴里只小声吭哧着，面对哥哥的怒火，却也是怂了。 “看你这副德性，是还没打过人家？”顾远霆看着妹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蛋上更落着几道抓痕，既是生气，又是心疼，忍不住冷声开口道。 一听这话，顾远霜便是不乐意了，只冲着哥哥言道：“你是没看见她被我打的有多惨！八成现在还在家哭呢！” “哦？”顾远霆挑了挑眉，讥讽道：“你这么有本事？” 听出了哥哥话中的讥笑之意，顾远霜气急，忍不住道：“顾远霆，你心疼了是不是？心疼我打了你之前的女朋友？” 顾远霆闻言，一双黑眸顿时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低声和妹妹呵斥了一句：“给我闭嘴！” 第95章林晗雪，你很委屈？ 顾远霜也晓得自己这次的确是过火了些，此时听得兄长训斥，终是撅了噘嘴，不敢再顶嘴了。 “老四，”顾远云在一旁打着圆场，“小霜年纪还小，再说那盛小姐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这要细细探究下去，可不一定怪咱们小霜。” 听得大姐的话，顾远霜便是连连点头，在那里嘀咕 道：“可不是，哥，你不晓得，那个盛子颐还故意去撞嫂嫂，都把嫂嫂撞在地上了呢。” 顾远霆闻言，眸心顿时一震，他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灯光下，妻子的脸庞柔润如玉，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并不曾看向自己，自从他上次在顾老太太那里发过脾气后，这些日子，两人倒一直没说过话。 “受伤了吗？”顾远霆握住林晗雪的手，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林晗雪摇了摇头，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抽了出来，顾远霆察觉，眸心便是一沉。 “哥，你放心，”顾远霜在一旁拍着胸脯，“我可是替嫂嫂报仇了，我抽了盛子颐一个大嘴巴子！你是没瞧见，她当时那个脸色，可逗人了！” 闻言，顾远霆向着妹妹看去，刚迎上他的目光，顾远霜便是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话了，可见哥哥并未发怒，而是与自己点了点头，赞许道：“干得不错。” 语毕，顾远霆看了妻子一眼，继续说道：“下回再有人敢欺负你嫂子，你拿枪崩了都行，我替你担着。” 听着兄长的话，顾远霜的眼睛顿时一亮，只向着哥哥伸出了手，说道：“那快给我把枪！” 顾远霆蹙了蹙眉，往她的手上拍了一巴掌，“夸你两句逞脸了是不是？” “说话不算话！”顾远霜不满。 “等我先教你放了枪再说。”顾远霆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只将顾远霜本就凌乱的头发，揉的更是乱了起来。 顾远霜刚要反抗，就听侍卫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向着顾远霆恭声道：“少帅，张军长和常军长在书房求见。” 闻言，顾远霆便是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余光又一次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她仍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并没有来看自己，念起她在祖母面前的那句，让他娶谁都行，顾远霆心下仍是一阵火气，他转过目光，与顾远云打了声招呼后，便是转身离开了大厅。 看着哥哥的背影，顾远霜上前拉过林晗雪的胳膊，与之道：“嫂嫂，哥哥这几天都没有回东苑？” 林晗雪轻轻“嗯”了一声，“少帅这几天都宿在书房。” 闻言，顾远霜便是撇了撇嘴，道：“还有理了他，嫂子，你就由着他睡去，你可别纵着他那副少爷脾气，有本事，就一辈子宿在书房！” 那最后一句，顾远霜则是伸出了身子，向着屋外大声喊道，顾远霆还不曾走远，对着妹妹这句话，他自然是听见了的，闻言，男人停下步子，见他脸色铁青，一旁的侍卫长则是忍着笑，言道：“少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六小姐是娇客，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 “她那个脾气，也能嫁的出去？”顾远霆冷笑。 “您这个脾气都能讨上媳妇，六小姐怎么就嫁不出去了？”侍卫长挪揄道。 “找死是不是？”顾远霆抬起腿，向着侍卫长身上踹去。 侍卫长跟随他多年，倒也不甚怕他，一行人嘻嘻哈哈，顷刻间去的远了。 “嫂子，你听我的，他这次要真纳了妾，你就和他离！”顾远霜听得哥哥哥走远后，又是旧事重提，和林晗雪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顾远云便是皱着眉头，伸出手指在妹妹的耳朵上拧了一把，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就会乱说，别人家的妹子都盼着兄嫂和和睦睦的，你倒好，尽撮着哥哥和嫂子离婚了，哪有你这样的？” 顾远霜则是不服气，和姐姐回嘴道：“大姐，哥哥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平常对嫂子不好也就罢了，他要再是纳了妾，嫂子哪还有立足之地？他身边那些莺莺雀雀的，还不把嫂子吃了？” “你这丫头！”顾远云气急，还欲再训个几句，林晗雪见状，则是连忙为小姑求情：“大姐，小霜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 见林晗雪开口，顾远云便是咽下了一口气，她看了眼弟媳，又看了眼自家妹子，只摇了摇头，与妹妹言道：“不是我说，这要说起年纪，你比晗雪还大了月份，可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自个。” 听着姐姐的数落，顾远霜有些不甘心，可撅起了嘴，向着林晗雪身后凑了过去。 见她这样，顾远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将药膏放在了林晗雪的手里，“罢了，我先走了，晗雪，你给我好好说说她。” “是的，大姐。”林晗雪声音温和，待顾远云离开后，她方才转过眸子向着小姑看去，她的眼瞳柔和，只与顾远霜轻声道：“小霜，以后，可不要再将离婚挂在嘴上了，要让你哥哥听见了，他又要发脾气。” “那嫂子，他要真讨了小老婆，你打算怎么办？”顾远霜闻言，便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林晗雪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今后，能去江北上大学。”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霜便是点了点头，她握住了林晗雪的手，诚恳道：“嫂嫂，我会帮你的。” 看着顾远霜明亮清澈的一双眼睛，林晗雪的心头一软，在顾家，第一次感到友情与温暖。 傍晚时分，金陵女中响起了放学铃声，女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校门。 绿荫树下，停着一辆汽车，后座上坐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他的黑眸向着校门口看去，直到那些女学生们一一经过，却一直不曾看见自己一心念着的那个人。 “她怎么没出来？”顾远霆声音低沉，和赵副官开口。 “想来少夫人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赵副官猜测道。 顾远霆燃起了一支烟，又是等了片刻，却仍不曾看见妻子的身影，男人失去了耐心，径自下了汽车，大步向着学校走去，赵副官看见，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 “这一题应该这样解……”魏成义握着一支笔，十分耐心的在草稿纸上为林晗雪列着步骤，待一题说完，魏成义向着林晗雪看去，温声言道：“明白了吗？” 林晗雪点了点头，看着老师一步步的演算，只觉豁然开朗，她的眼睛中透着赧然，和老师不好意思的笑了：“原来是这样，我从刚开始就解错了。” “没关系，你的底子好，多做些题目慢慢就会了。”魏成义看着少女的那一抹笑，眼中便是浮起了一丝亮光，他望着林晗雪的那一张秀脸，声音只含着几分低哑。 窗户外，顾远霆只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少帅？”赵副官也是大吃一惊，他看着魏成义，似是不曾想过在江南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男人，居然敢接近林晗雪？ 顾远霆面色深冷，他二话没说，径自走进了办公室，听到他的脚步声，林晗雪抬眸看去，待看见丈夫后，她的心顿时抽紧了，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魏成义见状，亦是一道站起了身子，看着那身形挺拔的戎装男子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若刀裁，目似寒星，周身上下，蕴着一股冷峻之气。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侍从，几乎只一眼，魏成义便是猜出了他的身份，当下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凛。 顾远霆面无表情，只用手中的马鞭翻了翻桌上的课本，待看见上头的习题后，男人眸心冷冽，他不曾开口，就听一旁的魏成义已是按奈不住，唤了一声：“顾少帅。” “拖出去。”顾远霆淡淡开口，似是不经意的语气，却蕴着浓浓的威势。 他的话音刚落，侍从顿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魏成义的胳膊，魏成义脸色一变，只挣扎道：“你们干什么？” 不等他多言，已是被侍从们架了出去，林晗雪见状，只喊了一声：“魏老师！”抬腿便要追出去，却被顾远霆一把拦住了身子。 “你要去哪？”顾远霆居高临下的看着妻子，冷声问道。 “魏老师只是帮我补习功课，你为什么要抓他？”林晗雪迎上了丈夫的目光，她噙着泪，浑身都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补习功课？”顾远霆一声冷笑，握着林晗雪双肩的手却是加重了力气：“你当我瞎？他看你的眼神你当我看不见是不是？” “顾远霆，你不可理喻！”林晗雪连名带姓的唤出了他的名字，她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她想起他军装上的那些香水味，想起他与那些舞女寻欢作乐，想起他与盛家的小姐不清不楚，他可以去喝花酒，可以去找舞女，可以和以往的女朋友保持来往，可她，只是让数学老师帮她补习了一下功课，就不行了吗？ “林晗雪，你很委屈？”见她直呼自己的名讳，又哭成这样，顾远霆只以为是自己下令抓走了那个老师的缘故，忍不住低声喝道：“你哭什么？” “你放了魏老师……”林晗雪强忍着泪，迎上了他的目光。 “别和我谈条件！”顾远霆声线冰冷，打断了妻子的话。 林晗雪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她已经能够猜到，若继续再说下去，他一定会说出不许她再出来念书的话，她闭了闭眼睛，只觉心口处一阵阵的发疼，终是捂住自己的嘴巴，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第96章你脏 看着妻子的背影，顾远霆刚欲追上去，就见赵副官立在门口，和他言了句：“少帅，您看那个男老师，咱们该如何处置？” 顾远霆闻言，刚要吩咐手下将其赶出金陵，可又想起林晗雪的眼泪，他心下一阵烦躁，终是说了句：“让他去别的学校教书。” 赵副官闻言，倒是有些惊讶，似是不曾想过顾远霆会这般轻易的饶过他，当下，赵副官只恭声称是。 “你去安排，把学校里所有的男老师统统给我换了！”顾远霆黑眸暗沉，向着他看去。 赵副官听着，先是一震，继而问道：“那校长要不要换？那校长可都五十多了……” “换！”男人的声音十分有力，透着不容转圜的坚决。 赵副官听着，心下只哭笑不得，顾远霆一心念着林晗雪，也不曾和他再说什么，便是离开了办公室，向着妻子追了过去。 金陵女中，上课铃已是响起。 女学生们已是一一坐在了座位上，对于学校里发生的大事，女孩子们只交头接耳的，说个不停，也不知是谁喊了句：“林晗雪来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晗雪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微微红肿着，她进了教室，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旁的邵丽丽便是扯了扯她的衣角，和她道：“晗雪，这到底是怎么会是呀？少帅不仅赶走了魏老师，还把咱们学校里所有的男教师全都赶走了。” 听着邵丽丽的话，林晗雪心中一紧，她向着同桌看去，哑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难不成我们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造少帅的谣不成？”前排的吴娟华转过身，冲着林晗雪脆生生的开口：“我说大少奶奶，你还是不要来咱们学校念书了，就因为你在这儿，咱们学校连一个男老师也不许有，就连咱们的老校长，都五十多岁了，也让少帅赶回了家，您这是读书，还是给咱们添乱呢？” “就是，魏老师的课上的可好了，真是可惜。”吴娟华的话音刚落，教室里便是传出了其他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 吴娟华听到这些声音，脸上不免更有得色，看着林晗雪的目光中满是妒恨之意。 “娟华！”邵丽丽有些不悦，“你少说两句，这事儿又怨不得晗雪。” “怎么怨不得她？”吴娟华柳眉倒竖，只向着林晗雪道：“大少奶奶，我说您在帅府里当你的少奶奶不好么？非要出来和咱们挤在一块，像魏老师，吴老师他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老师，就因为你，逼得他们离开了学校，您这心里就不觉得愧疚？” 林晗雪听着吴娟华的话，念起被丈夫赶走的老师，她的心里一阵酸涩，再听周围那些女学生带着埋怨与不满的声音，更是让人难堪。 “晗雪，你别难受，”邵丽丽轻轻摇了摇她的衣袖，和她小声道：“咱们本来就是女校，没有男老师也寻常，你别听她们那些闲话，”说到这，邵丽丽将声音压低了些，向着周围看了一眼，才与林晗雪说道：“她们都是嫉妒你，尤其是娟华，她的那些话，你都别忘心里去。” 林晗雪听着邵丽丽这一番发自内心的劝慰，心里便是微微一暖，她向着邵丽丽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的，多谢你。” 邵丽丽对着林晗雪甜甜一笑，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就听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从外面走了进来，接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就见外面走进了一位打扮的十分干练的女子，她剪着齐耳短发，皮肤白皙，五官秀丽，她径自走上了讲台，一笑间，只让人如沐春风。 “同学们，我是咱们班新来的数学老师，我姓宫，你们喊我宫老师即可。”女子的声音伶俐而清脆，一语言毕，一些女孩子们的眼睛便是亮了起来，对于这样一位女老师，大家显然还是十分满意的，班长先是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教室里便是响起了一阵整齐的掌声。 宫云芳的眼睛向着同学们看去，目光一一在女孩子们的脸庞扫过，落在林晗雪身上时，宫云芳的视线略微停顿的久了一些，继而转过视线，微笑着开始了上课。 放学后，邵丽丽与林晗雪一道走出了教室，邵丽丽的脸庞上挂着微笑，只和林晗雪言道：“晗雪，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宫老师的课，上的比魏老师还要好，她说的那些题，我居然都听懂了！” 林晗雪闻言，便是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也是，宫老师的课说的很好。”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携手往外走，就听身后有一道女声唤着两人的名字，林晗雪与邵丽丽停下了步子，回眸一看，就见是宫云芳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身边还伴着几个女学生，皆是围在宫云芳身边，在和她说着话。 宫云芳向着女学生微微颔首，自己则是走到了邵丽丽与林晗雪身边，她的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问道：“刚才说的那些题，你们都会了吗？” “都会了，宫老师，我和晗雪刚才还在说呢，您的课讲得真好。”见宫云芳主动来和自己说话，邵丽丽一脸喜色，和宫云芳开口道。 “能听懂就好，”宫云芳的脸上仍是挂着盈盈笑意，她的目光向着林晗雪看去，和她言了句：“以后要有不会的，只管来问我。” “是的，宫老师。”林晗雪轻声道谢。 宫云芳向着两人点了点头，便是转过身，又是向着那些女学生走去，看着她的背影，邵丽丽只小声道：“晗雪，这个宫老师，不仅课讲得好，人也长得很漂亮呢。” 林晗雪望着宫云芳纤秾合度的背影，轻声道：“是的，宫老师很漂亮。” 说完，林晗雪又是想起了魏成义，念起那一位数学老师，林晗雪只觉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她不晓得魏老师被顾远霆赶去了哪里，想起丈夫那般霸道与不讲道理，只让她的心黯淡了下去，就连那一双美丽的眼瞳中，也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霭。 大帅府，东苑。 夜色渐深。 林晗雪做完了功课，便是去盥洗室洗好了澡，她的长发尽数松散，柔柔顺顺的披在身后，衬着身形越发的窈窕。 她打开床铺，刚要睡觉，就听走廊上响起了一道脚步声，是顾远霆。 听着这道声音，林晗雪有些错愕，自从那日在老太太面前提起纳妾的事情后，这些日子，顾远霆一直宿在书房，已是有许久不曾回来过了。而那一日，因着魏成义的事，两人又在女中的办公室里吵了一架，自那之后，夫妻两几乎不曾再说过话，林晗雪没有想到，顾远霆会突然回来。 看着他推开门，径自走了进来，林晗雪有些紧张，待得丈夫走近了些，她便是嗅到了一股酒气，顾远霆喝酒了。 “替我更衣。”男人声音很低，刚出声，便是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晗雪没有说话，只上前为丈夫解开军装上的扣子，可渐渐地，她的手势停了下来，从顾远霆身上，她十分清晰的嗅到了一股香水味。 林晗雪眼底一酸，这并不是第一次在丈夫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以往的每一次，她都装作没有察觉，可这一回，她却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顾远霆见她如此，便是转过她的身子，与她问道。 林晗雪眸心清亮，只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没有吭声。 “你说话！”顾远霆失去了耐心，对着她低声吼道。 林晗雪仍是紧紧地抿着唇，她的眼底蕴着水光，就是不愿说话。 顾远霆见状，顿时发了火，他一把扣住林晗雪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自己则是俯下身，狠狠地向着她的唇瓣吻去。 而这一回，林晗雪不知是怎么了，竟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向着丈夫推去，察觉到她的抵抗，顾远霆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把抱起了林晗雪的身子，将她一把扔在了床上。 看着丈夫向着自己逼近，林晗雪终是噙着泪，吐出了一句话：“你别碰我，你脏。” 第97章并非孙媳厚颜无耻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霆的眸心顿时变了，他上前扣住了妻子的下颚，暗哑的嗓音吐出了几个字：“你说我脏？” 林晗雪的身子向后退去，想要逃脱丈夫的手指，顾远霆察觉出了她的心思，只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压在了床上，他的眼底蕴着欲火，只与身下的女子冷笑道：“我今天让你也脏一回！” 他的话音刚落，便是去撕扯着林晗雪的衣裙，林晗雪满眼的泪，嗅着他身上的脂粉气，只哽咽着说了句：“你放开我！” 她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是推开了顾远霆的身子，她下了床，作势就要往外跑，顾远霆从身后一把拦住了她，纠缠间，男人撞上了餐桌，上面的茶碗花瓶尽数摔在了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门外的守夜嬷嬷们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彼此对视了一眼，却都没那个胆子，敢进去看上一眼。 灯光下，林晗雪的眼泪犹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衬着一张秀脸如梨花带雨一般，她拨着丈夫箍在自己腰间的大手，那些眼泪便是一颗颗的落在了顾远霆的手背上。 看着她的泪水，顾远霆心如针扎，只忍不住低喝道：“林晗雪，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着顾远霆的声音，林晗雪抬起了眼睛，终是微弱着声音的说了句：“你放了我吧。” 顾远霆的黑眸深不见底，他扣紧了她的身子，与她一字字的道了句：“你听着，我永远不会放了你。” 语毕，顾远霆看着她的那些泪水，他压下心中的烦躁，终是松开了她的腰，他转过身，抬腿向着椅背上踹去，那椅子被他踹到一旁，又一次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顾远霆沉着脸，终是一语不发的离开了卧室，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嬷嬷们畏惧的眼神，男人视若无睹，径自离开了东苑。 清晨。 “什么？她当真敢这样做？”顾老太太的脸色冷若冰霜，眉头更是紧紧地皱在了一处，向着前来报信的嬷嬷言道。 “是啊老夫人，”那嬷嬷看起来有些畏缩，只低声道：“老奴当时就在外头，还听见，听见……” “听见什么？”顾老太太顿时问道。 “听见少夫人说，让少帅不要碰她，只把少帅气的离开了东苑。” 听着嬷嬷的话，顾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她高高扬起手，一把拍在了扶手上，厉声道：“反了她了！江妈！” 听得老太太的话，江妈顿时上前，恭声道：“老夫人请吩咐。” “去把林晗雪给我叫来！” 听顾老太太直接唤出了林晗雪的名字，连少奶奶也没喊，江妈心下一凛，晓得老太太是动了真怒，她敛下眉眼，领命退了出去。 东苑。 这一日学校放假，林晗雪并不曾去上学，又加上来了葵水，腹痛难忍，只让她看起来十分苍白与憔悴。 听到江妈的话，林晗雪强撑着从床上起身，云珠和秀琴赶忙过来服侍，待穿戴妥当，林晗雪已是冷汗涔涔，腹痛的剧痛几乎折磨着她连一句话也无法说。 “江妈妈，我们少夫人今儿身子不舒服，能不能劳烦您和老太太说一声，等过两日，少夫人身子恢复了，再去给她请安。”秀琴瞧着林晗雪如此，心里只是不忍，遂是大着胆子，与江妈开口道。 江妈闻言，还不曾说话，林晗雪已是握住了秀琴的胳膊，与她轻声道：“秀琴，不要难为江妈妈。” 江妈听着林晗雪这句话，心里就是一阵怜惜，她上前扶过林晗雪的身子，和她道：“老奴多谢少奶奶体恤，少奶奶，老夫人心情不好，待会儿您到了，可要当心些。” 听着江妈的话，林晗雪心里已是隐隐有数了，她向着江妈点了点头，“有劳江妈妈了。” 江妈只不敢当，一路扶着林晗雪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进了大厅，林晗雪松开了江妈的手，上前与顾老太太行下礼去，“孙媳给祖母请安。” 顾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喝出了两个字：“跪下！” 林晗雪闻言，便是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她强忍着腹痛，和顾老太太轻声道了句：“还请奶奶明示，为何要孙媳下跪。” 听她竟敢反问，顾老太太顿时怒火汹涌，她一手指着林晗雪，厉声斥道：“林晗雪，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不明白？我们顾家买了你回来，就是要你为远霆生儿育女，你不愿和他睡觉，是不是要给你列个三贞九烈的贞洁牌坊？”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林晗雪便是明白昨晚的事已是落在了老太太耳里，她的脸色雪白，只觉腹中的锐痛一阵紧过一阵，她站在那，就听顾老太太继续骂了下去：“你要真这样刚烈，你娘住院的时候你怎么愿意让远霆碰你？你哥杀了张督军儿子的时候你怎么也愿意？怎么，你娘家眼下没出事，你就不愿意让远霆碰你了？” 听着顾老太太的羞辱，林晗雪强忍着泪，她的目光清亮，只迎上顾老太太的眼睛，和她轻声开口道：“奶奶，孙媳知道，您一直不喜欢孙媳，孙媳也明白，孙媳配不上少帅，孙媳也希望，少帅可以休了我。” 听着林晗雪这句话，顾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她站起了身子，向着林晗雪厉声骂道：“你是来挑衅我，是不是？” “孙媳不敢，”林晗雪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奶奶，当初并非孙媳厚颜无耻，一心想嫁进帅府，而是少帅，是少帅拿孙媳兄长的性命要挟，孙媳才不得不嫁给了他。” 听得林晗雪这一番话，顾老太太只气的脸皮青紫，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顾老太太已是高高举起手，狠狠地打了林晗雪一巴掌，林晗雪身子不稳，犹如一只纸鸢般，摔在了地上。 “把她给我捆起来！”顾老太太向着身后吩咐，她的目光冷的可怕，一字字的喝道：“今日，我便替远霆了结了她！” 第98章娘，我想回家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一旁的江妈杨妈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江妈只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好言好语的劝着，杨妈则是慌忙领着丫鬟搀起了林晗雪的身子，杨妈一脸焦灼的看着林晗雪，只急道：“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您平常都不会顶嘴的呀。” 林晗雪听着杨妈的话，便是十分凄清的笑了，她的眼瞳如水，只看着杨妈的眼睛，很轻声的吐出了一句：“杨妈，我很累。” 杨妈听着这一句话，顿时心酸极了，她红着眼睛，唤了声：“少奶奶……” “活着……真的太辛苦了。”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微，一旁的杨妈几乎要听不清楚，望着女子纤瘦的侧颜，杨妈心底一阵难过，见顾老太太好容易才让江妈等人劝住，杨妈便是轻轻推着林晗雪的身子，和她低声道：“少奶奶，您快走吧，少帅不在家，没人护得了您。” 林晗雪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就见江妈一众人皆是围在老太太身边，而老太太则是涨红了一张脸，若不是被人拉着，似是还要上前来打自己，林晗雪瞧着，一颗心却好似麻木了一般，她什么也没说，只向着老太太行了一礼，而后让丫鬟扶着，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云珠和秀琴皆是在外面候着，看见林晗雪出来，二人顿时迎了过来，看着林晗雪惨白的一张脸，云珠只心疼极了，慌忙道：“少奶奶，您还好吗？是肚子疼的厉害？” “我没事。”林晗雪微弱的笑了笑，和两个婢女轻声言道：“咱们回去吧。” “少奶奶，老太太可曾为难您？”秀琴望着林晗雪的侧颜，就见女子苍白的脸颊上清晰的印着几道指印，见状，秀琴脸色一变，失声道：“老太太打您了？” 云珠也是留意到了林晗雪的伤，当下更是焦急起来：“老太太怎能这样？趁着少帅不在府里，她就对您下手，等着少帅回来，看见您的伤，少帅还能不去找她？” “云珠，”林晗雪一手抵着自己的小腹，另一手则是握紧了云珠的胳膊，哑声道：“快别说了。” 云珠闻言，见林晗雪十分虚弱的样子，只得闭上了嘴巴，和秀琴一道将林晗雪扶回了东苑，安顿着林晗雪在床上躺下，秀琴则是去灌了个汤婆子，用帕子包上，为林晗雪搁在了腹部，希冀着能缓一缓林晗雪的腹痛。 即便敷上了汤婆子，林晗雪腹中的绞痛却仍是折磨的人痛不欲生，林晗雪攥着身下的被褥，只微微弓起了身子，见她疼成这样，一旁的云珠不停地抹泪，道：“那方大夫也是个庸医，少夫人吃了他那么多药，一点儿用也没有。” 秀琴则是拿起了帕子，为林晗雪轻轻的拭去了额角的汗珠，她看着林晗雪已是闭上了眼眸，以为她是睡着了，遂是向着云珠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自己则是轻手轻脚的为林晗雪盖好了被子。 秀琴俯下身，就听林晗雪十分小声的呓语，喊了一声：“娘……” 秀琴微微一怔，再看下去，就见林晗雪躺在那儿，有一行清亮的泪珠顺着从她紧闭的眼睛中蜿蜒而下，她苍白而柔弱的躺在那儿，很小声的说了句：“我想回家……” 秀琴听着，鼻尖便是一酸，她没有出声，只为林晗雪盖好了被子，看着她脸颊上的指印，秀琴心下叹息，只挽过云珠的手，与她一道离开了卧室。 “秀琴姐，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南大营和少帅说一声？让他快些回来，给少夫人做主。”云珠红着眼圈，与秀琴说道。 秀琴摇了摇头，“少帅和少夫人刚吵过架，咱们还是不要去找少帅，等着少夫人醒了，再问问少夫人的意思。” 云珠听着，便是忍不住哽咽道：“老太太也太欺负人了，少夫人是少帅正儿八经讨进门的，凭什么让她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 秀琴听着这话，也是叹息，“少夫人在顾家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说完这一句，秀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说道：“不过好在少夫人现在还能去学校读书，少夫人的功课好，以后说不准还可以上大学，或是像六小姐那样，出国留学。” 听着秀琴的话，云珠却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秀琴姐，您想的倒好，老太太一直催着少夫人快些生子，一旦少夫人怀了孩子，她哪里还能去读书呢？还不是要被这座大帅府困着，困一辈子。” 听着云珠的话，秀琴的心里顿时一紧，她的眸心有微光闪过，只沉默了下去。 南大营。 听完下属的报告后，顾远霆剑眉紧锁，只“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文件扔在了桌上，冷声道：“那个张义昌也不是什么狠角色，这么久也没打下来？” “少帅，”一旁的幕僚长小心翼翼的开口，“依属下愚见，这一仗，怕还是要少帅亲自去滇南走一趟。” 顾远霆闻言，修长的手指只轻叩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办公室里安静极了，片刻后，顾远霆终是言道：“罢了，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 “是，少帅。”幕僚长顿时一个立正，恭声答应了下来。 回府的路上，赵副官透着后视镜向着后座看去，就见顾远霆的脸色隐在暗处，手中的香烟一明一暗，许久不曾出声。 见状，赵副官晓得他的心思，遂是问道：“少帅若是放心不下少夫人，不妨就将少夫人一块带着。” 闻言，顾远霆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她不会想跟我去。” 听着这句话，赵副官便是不好搭话，只沉默了下去。 顾远霆语毕，又是淡淡言道：“何况她身子弱，这一路千里迢迢，也没必要让她跟着我去遭罪。” “少帅，您就是太看重少夫人，您这么一走，打算如何安置她？是让她继续在帅府住着？”赵副官心下一阵感慨，问道。 “不，”顾远霆声音低沉，“我不在金陵，把她一个人丢在家，奶奶还不吃了她？” “那少帅打算？” “我会把她送到岳母那里，让云珠和秀琴跟过去。” 第99章还没走，就开始想你 大帅府。 顾远霆下了汽车，就见管家迎了上来，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远霆见状，便是道了句：“有话就说。” “是，少帅。”管家闻言，方才在顾远霆的耳旁吐出了一段话来，顾远霆听完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只大步流星向着东苑走去。 刚进院子，就见秀琴与云珠都在门口守着，看见他的身影，两人皆是一怔，继而才齐齐行礼道：“见过少帅。” 顾远霆无心理会两人，刚要冲进去，就见秀琴大着胆子，和他说道：“少帅，少夫人今早来了葵水，肚子疼得厉害。” 顾远霆闻言，眉心便是拧了起来，他是晓得妻子有痛经的毛病的，金陵城的名医倒也请了许多，中医西医的法子都试了，可都收效甚微。 男人点了点头，推开了卧室的门，就见屋子里燃着一盏小灯，林晗雪躺在床上，已是睡着了。 顾远霆放缓了步子，走到床前，就见柔润的灯光下，映着林晗雪巴掌大的一张秀脸，她的肤色苍白，纤长的睫毛覆在那一双眼瞳上，如同轻柔的蝶翼，让人生出一股怜惜。 顾远霆的目光落在妻子的脸颊上，待看见那清晰的指印后，男人的眼底顿有怒火与心疼闪过，他无声的在床前坐下，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上去。 “再过几天，我就要去滇南了，”顾远霆微微俯下身，与熟睡中的妻子低声开口，他静静地凝视了林晗雪片刻，一记自嘲道：“这还没走，就开始觉得想你。” 说完，顾远霆似乎也觉得自己可笑，他刚欲低下头，去亲吻妻子的面颊，却见林晗雪的手中仿佛握着什么东西，刚才他竟一直不曾发觉。 顾远霆拨开妻子的手指，就见林晗雪手中握着的不是别的，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男人刚看见那个泥娃娃，脸色登时变了，他的眼眸幽深而暗沉，只将那个泥人攥在手心，因着用力，骨节处只泛着青白之色。 “你还想着他？”顾远霆的声音低哑，近乎咬牙切齿般的吐出了一句话来，林晗雪却仍是沉沉睡着，军医方才给她开了一粒安神药，好让她能够入眠，对于顾远霆的话，她并没有丝毫察觉。 顾远霆看着那一个泥人，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冲动，让他几乎要将那泥人捏碎，可最终，他却只是闭了闭眼睛，将那个泥娃娃重新放在了林晗雪手里。 他最后看了妻子一眼，终是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卧室。 “少帅。”守在门口的秀琴与云珠看见他出来，又一次行礼道。 “好好照顾她，”顾远霆向着两人吩咐道，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再过两日，我会派人将你们送到林公馆，哪怕她少了根头发，我也拿你两是问。” 听得顾远霆这句话，秀琴与云珠心里皆是一凛，齐齐称是。 顾远霆并未多待，吩咐完后，便是大步离开了东苑，赵副官已是与侍卫长一行在外头候着，看见他从东苑出来，赵副官便是上前道：“少帅。” 顾远霆看了他一眼，赵副官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思，只一一说道：“属下已经问清楚了，有几个嘴碎的守夜嬷嬷在老太太面前嚼了舌根，老太太一早便将少夫人唤过去了，据说是少夫人顶了两句嘴，老太太气愤不过，就打了少夫人一巴掌。” 顾远霆将赵副官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下去，他的眸光深冷，只问道：“那几个嬷嬷在哪？” “回少帅的话，属下已经派人把那几个嬷嬷都抓了起来，眼下就在花厅押着。” “去把府里的下人全给我叫到花厅。”男人冷声言道。 赵副官这一次倒是不曾猜到顾远霆的心思，但看着顾远霆的脸色，却也不敢多嘴相问，只恭声称是。 花厅中。 那两个在顾老太太面前嚼舌根的嬷嬷已是被侍从绑了起来，皆是在地上跪着，每个人都是脸色如土一般，不住的发抖。 而帅府中其他的下人，都是被顾远霆身边的近卫带来了花厅，就连东苑里的仆人，除了在林晗雪身边伺候的秀琴与云珠之外，其余的人也是一一被带了过来。 夜色已深，许多下人都是在睡梦中被近卫吵醒，一个个脸上都是茫然而惊惧的，不晓得顾远霆突然将众人召集在此处，是为了什么事。 是以，当看见顾远霆的身影后，众人都是一震，齐齐行下礼去。 顾远霆并不曾理会众人，他的黑眸如刀，只向着地上的那两个嬷嬷看去，甫一迎上他的目光，那两个嬷嬷浑身一颤，一个胆子小些的，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少，少帅……”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只微微跪直了腰身，向着顾远霆颤声道。 “你们是东苑的人，却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顾远霆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他微微勾了勾唇，淡淡道了句：“是当我治不了你们？” “少帅，老奴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少帅，我们再不敢了……”那两个嬷嬷听得顾远霆的声音，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若不是少夫人心善，不喜欢我杀人，我现在就把你们崩了。”男人的眸心森然，语气中更是透着无边的寒意，听在两人耳中，更是让人魂飞魄散。 “少帅，少帅饶命啊少帅……”那两个嬷嬷面如金纸，不住的向着顾远霆求饶。 “把她们给我赶出金陵，今后，谁再敢在老太太面前说少夫人的不是，”顾远霆说到这，一双黑眸只一一向着那些仆人看去，他的脸色深冷，只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向着花厅的吊灯抬手就是一枪，就听“哗啦”一声巨响，吊灯的碎片落得满地都是，一些丫鬟只吓得失声惊叫，更多的人却是一脸的苍白，不敢去看顾远霆的眼睛。 “他的下场，就像这灯一样。”男人的声音冷酷到了极点，听在人耳里，只让人的心情不自禁的抽紧。 “远霆，你在做什么！” 就听一道苍老的女声从院子里传进了花厅，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是顾老太太让顾远云搀扶着，祖孙两一道匆匆赶了过来。 待看着花厅中的这一幕，与跪在那里的两个嬷嬷之后，顾老太太心里已是隐约猜了明白，她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只向着顾远霆哑声道：“打你媳妇的人是我，范不着和下人们计较，你干脆拿枪崩了我！崩了你亲奶奶！” 顾远霆向着祖母看去，他的眼瞳漆黑，他淡淡颔首，只沉声道：“不论我怎么说，您还是不愿放过晗雪，赵副官！” 听得顾远霆出声唤自己，赵副官顿时上前，道了一个“有！”字。 “去让人把官邸收拾出来。”顾远霆出声吩咐。 “是。”赵副官领命。 顾远霆又一次向着祖母看去，这一次，他的眼眸沉静的看不出丝毫风雨，只一字字的和祖母道：“等从滇南回来，我就带着晗雪搬出去住。” 听出了孙儿话中的坚决之意，顾老太太心中浮起一丝慌乱，她上前一步，又是喊了一句：“远霆……” 顾远霆并不理会，只领着身后的侍从离开了花厅，看着孙儿的背影，顾老太太徒劳的想要去抓住他，就连一旁的顾远云出声喊他，他也不曾回头。 第100章他哪儿要我来送呢 清晨。 林晗雪醒来时，就见云珠和秀琴都守在自己身边，看见她醒了，云珠顿时上前问道：“少夫人，您好些了吗？” 林晗雪点了点头，温声道：“好多了。” “少夫人，少帅昨晚上回来了。”秀琴上前扶起了林晗雪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开口道。 闻言，林晗雪的眼瞳微微一怔，向着秀琴问了句：“他进屋了吗？” 秀琴点了点头。 林晗雪见状，只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中的泥人。 “少夫人，您不知道，昨晚上少帅发了好大的火。”云珠一面说，一面在林晗雪身后垫上了蓬松而柔软的枕头，好让她能靠的舒服一些。 “他怎么了？”林晗雪的眼睫轻轻颤着，只以为，是被他看见了泥娃娃的缘故。 “因为那几个嬷嬷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惹得您被老太太打了呀。”云珠脆生生的开口：“少帅将那两个嬷嬷全都赶出了金陵，还将府里的下人全都召在了一处，说是以后谁再敢老太太面前多嘴，他就崩了谁。” 听完云珠的话，林晗雪的眸心有两分失神，一旁的秀琴则是言道：“少夫人，少帅还是护着您的，昨晚上，他和老太太又大吵了一架，说是等他从滇南回来，就带着您搬回官邸。” “他要去滇南了？”林晗雪抬起了眼睛。 “是的，少帅要去滇南打仗了。”秀琴凝视着林晗雪的眼眸，轻声道：“少帅昨日里还吩咐了，会将您送回林公馆，让奴婢和云珠都跟过去，等着他回来，再去接您。” 听着秀琴的这一句话，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亮，她已是许久不曾回过娘家了。 “少帅真的这样说？”林晗雪有些不敢相信，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的泥娃娃，只以为顾远霆并不曾发觉。 “是的少夫人，”秀琴和云珠齐声答道，云珠的脸上已是浮起了两分笑意，和林晗雪道：“赵副官明天会亲自送咱们回去，这一回，少夫人可以和亲家太太好好叙叙话了。” “少夫人，少帅再过两天就要去滇南了，您要不要去军营一趟，去送一送他？”秀琴悄悄打量着林晗雪的面容，道了句话来。 林晗雪闻言，她迎上秀琴的眼睛，她看出了秀琴眼中的希冀之色，一旁的云珠也是劝道：“秀琴姐姐说得对，少夫人，您去送一送少帅吧，就当，是谢谢他送您回娘家。” 林晗雪心中微微一动，她看着两人的目光，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南大营。 出征在即，军营中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林晗雪坐在后座，一路上只静静地看着窗外，秀琴与云珠两人伴在她身边，见她不出声，两人对视一眼，也是缄默了下来，汽车开到营口，认出了是帅府的车，岗哨们顿时持枪行礼，打开了军区的大门。 汽车一路开到了办公大楼，方才停了下来。 林晗雪下了汽车，她的腹痛已是好了不少，可脸色仍是有几分苍白，云珠扶着她的胳膊，主仆三人刚走到走廊，就见赵副官带着侍从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她，赵副官便是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少夫人怎么来了？” 说完，赵副官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立时领着侍从站直了身子，向着林晗雪齐齐敬了个军礼。 “赵副官，少帅要去滇南打仗了，我……来送送他。”林晗雪声音轻柔，与赵副官解释。 “这……”赵副官的脸色有两分尴尬。 林晗雪瞧着，便是问道：“是少帅在忙？” 赵副官点了点头，斟酌道：“要不，属下先送少夫人去少帅的休息室等上一会？” 林晗雪听着，刚要说话，却听一道娇蛮的女声从顾远霆的办公室传了出来，对于这道声音，林晗雪并不陌生，即便没有瞧见，也晓得是盛子颐的声音。 “盛小姐在里面？”林晗雪心里顿时明白了，她向着赵副官看去，轻声问道。 赵副官只得点了点头，和林晗雪解释道：“少夫人，您别误会，是郭长官……” 赵副官的话不曾说完，就听办公室里又是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这一次似是透着怒气，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一阵响，似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 赵副官听着这动静，心里便是暗道了一声“糟糕”，再看林晗雪，脸上却仍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只和自己说了声：“有劳赵副官了，既然少帅在忙，我就先回去了。” “少夫人，”赵副官见林晗雪要走，慌忙唤住了她，“要不，属下进去通传一下？” “不用了，”林晗雪的声音十分温和，“您不用告诉少帅我来过。” 林晗雪说完，便是向着云珠和秀琴言了句：“咱们走吧。” 云珠和秀琴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讪然，秀琴上前扶住了林晗雪的胳膊，低低的道了句：“少夫人，既然咱们都来了，您还是去送一送少帅吧。” 林晗雪听着这话，便是微微笑了，她的笑意蕴着几分凄凉，就那样轻轻柔柔的说了句：“他哪儿要我来送呢？” 第101章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秀琴听着林晗雪这一句，念起方才听到的女子声音，即便她只是个下人，却也晓得这军营是何等地方，顾远霆却能让盛小姐追到这里，若说两人清清白白的，别说林晗雪，就连她这个外人也不相信。 想起这一层，秀琴便是微微叹了口气，只与云珠一道陪着林晗雪上了汽车。 办公室里。 郭青宇立在一旁，任由顾远霆的一双黑眸向着自己看来，他却也是视而不见，只摸了摸鼻子，转过了目光。 “你带她来做什么？”顾远霆的声音冷厉，向着郭青宇问道。 郭青宇闻言，脸上便是有两分惭愧，不等他说话，一旁的盛子颐便是言道：“顾远霆，你不用怪他，是我逼他带我来找你的。” “盛小姐，”顾远霆浓眉微拧，他缓缓站起了身子，黑眸中冷冽如刀，就那样开口道：“顾某已有妻室，这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自重。” 听着顾远霆这句话，盛子颐的一张俏脸顿时涨的通红，她的眸心蕴着水光，带着哭腔道：“顾远霆，你翻脸不认人！你以前……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听着她这句话，顾远霆便是一声轻笑，他走到了盛子颐身边，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十分轻慢的说了句：“盛小姐，出来玩，总要说几句逢场作戏的话，别当真。” 盛子颐听着男人的话，眼睛中便是一震，接着整个人都是剧烈的颤抖起来，顾远霆却丝毫不以为意，只向着门外喝了句：“来人！” “少帅有何吩咐？”侍从顿时走了进来。 “把她送回去，以后，别阿猫阿狗都放进来！”男人的声音冷到了极点，看着盛子颐的目光中，透着鲜明的鄙薄。 盛子颐看出了他的眼中的寒光，只觉如坠深渊一般，她的眼泪在眼睛里滚来滚去，只冲着顾远霆喝了一句：“顾远霆，你混蛋！” 她的话音刚落，便是举起手，欲向着顾远霆打去，顾远霆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眉宇冷峻，只盯着盛子颐的眼睛，和她道：“上次那一巴掌还没让你长记性？” 听着顾远霆的话，盛子颐一怔，顿时想起在西餐厅时，被顾远霜打的那一个巴掌。 “盛子颐，你再敢伤她试试。”顾远霆逼近了她，他的黑眸中透着冷冽的光，看着她时，只让她心生惧意。 “远霆，我说，盛小姐毕竟是个姑娘，你可别……”一旁的郭青宇实在看不下去了，遂是上前劝道。 “你给我闭嘴！”顾远霆打断了郭青宇的话，他的眉目间蕴着不耐，他一把松开了盛子颐的手腕，冲着郭青宇斥道：“带上她给我滚！” 郭青宇晓得自己擅自将盛子颐带到军营，的确是背了理，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走到盛子颐身边，劝道：“盛小姐，咱们还是先走吧。” 盛子颐看着男人的背影，念起他方才的那些话，女子脸庞上的血色一分分的褪去，眼中却透着无尽的恨意，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与顾远霆道：“顾远霆，张义昌投靠了傅云深，我爹爹也撤回了你们家所有的军需，这一仗，我看你如何端了滇南！” “盛小姐，你是当我顾远霆没了你们盛家，寸步难行了是不是？”顾远霆闻言，却只是冷然一笑，他指了指门口，对着盛子颐定定的吐出了三个字：“滚出去！” “顾远霆，你不要得意，迟早有一天，我要你来求我！就算你跪下来，我也决不会答应你！”盛子颐的声音透着凄厉，她的眼泪顺着眼眶中落下，只恨恨的看了顾远霆一眼后，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盛小姐？盛小姐？”郭青宇看着，遂是对着好友言了句：“远霆，你这次真过分了！” 说完，便也是追了出去。 顾远霆不以为意，转眸，就见赵副官立在门口，看见他，男人蹙了蹙眉，道：“不是让你去拿文件，你在这杵着做什么？” “少帅，”方才的那一幕，赵副官也是看见了的，他犹豫片刻，才道：“您对盛小姐，是不是有些太绝情了些？” “不绝情，我是要跟她藕断丝连不成？”顾远霆不耐烦的开口，“对这种千金小姐，就得这样治，不然一天到晚来缠着你，这要被晗雪看见，她又要误会。” 听着男人这句话，赵副官的脸上便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轻咳了两声，和顾远霆说了句：“少帅，少夫人已经看见了。” 顾远霆：“………” “就在刚才，”赵副官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少夫人说您快去打仗了，所以来送送您，可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盛小姐的声音，所以……” 顾远霆听着下属的话，一张脸只沉的可怕，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抬手就往赵副官身上砸去，赵副官用胳膊挡了一下，才嗫嚅道：“少帅，这也太巧了些，属下，属下也没法子啊。” 第102章都是奴婢的错 大帅府。 入夜后，四下里都是十分安静，除了巡夜的侍从偶尔发出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顾远霆出征在即，营中事务众多，这一晚并不曾回来，仍是宿在了军营。 一道黑影向着东苑走去，走到卧室门口，那道身影十分小心的向着四周看了看，见无人留意到自己后，方才走了进去。 “少夫人。”秀琴向着林晗雪行了一礼。 看见她，林晗雪便是放下了书，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与她道：“秀琴？你还没歇息？” “少夫人。”秀琴的眼睛闪着光，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林晗雪面前。 “这是？”林晗雪看着那盒子，眼瞳中满是不解之色。 秀琴将那盒子打开，林晗雪就见里头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透着一股刺鼻的药味。 “少夫人，这是凉药。”秀琴开口，与林晗雪出声道：“这是奴婢托人，悄悄从城里的勾栏院得来的，您每日只要用水冲服，喝上一小撮儿，”说到这，秀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保管您不会怀上孩子。” 听完那最后一句，林晗雪眸心一震，她愕然的看着秀琴，颤声道：“秀琴，你……” “少夫人，”秀琴将那盒子一把塞到了林晗雪手里，和她道：“您放心，这件事儿奴婢做的很隐秘，就连云珠都不知道，奴婢晓得，您想继续读书，想去江北上大学，想离开顾家，可是少夫人，你心里一定明白，只要您怀了孩子，少帅和老夫人一定不会再让你出去读书了，到了那时候，您就要在这顾家待上一辈子，就像……” 说到这，秀琴却是骤然止住了嘴巴，她的眼瞳清澈，只望着林晗雪的眼睛，又是说了一句：“少夫人，这药奴婢给您拿来了，吃和不吃，您自己拿主意。” 说完这一句，秀琴便是敛下眸子，向着林晗雪行了一礼，而后，便是转过身，匆匆离开了林晗雪的卧室。 林晗雪握着那一只精致的盒子，她看着里面那些的药粉，一颗心却是“砰砰”跳着，诚然，对于秀琴方才的那一番话，她也曾想过，她也知道，若等她怀了孩子，顾远霆定不会允许她继续求学的，到了那时候，她便与秀琴所说那般，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帅府里。 可若要吃凉药来避孕，她却从没起过这个念头。可如今，秀琴却为她拿来了这一盒药，让她生平第一次，可以自主的选择。 她的眼睫轻轻地颤着，只觉一颗心仿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她的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她看了那药盒许久，她想起了顾远霆，她不知怎么了，在这一刻，她想起的，却都是顾远霆的好，他曾为了自己数次顶撞老夫人，他曾在将枪林弹雨中将自己紧紧地护在怀中，他曾松口准许她外出求学，他曾将十座城池拱手相送，只为救她的哥哥一命…… 原来，他曾为她做过那样多。 林晗雪闭上了眼眸，等她再次睁开，心中已是有了决定，她并没有吃那药，而是将其用手帕包好，放在了抽屉最深处，和那只泥娃娃一道，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去。 翌日。 赵副官一早便是领着侍从到了东苑，看见林晗雪，顿时一个敬礼，道：“少夫人，属下遵少帅之命，护送少夫人归宁。” 林晗雪已是梳洗停当，云珠和秀琴二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因着是回娘家小住，林晗雪并未带太多东西，只怕阵仗太大，惹得顾老太太不悦。 听得赵副官的话，林晗雪便是轻轻颔首，“有劳赵副官。” 赵副官连道不敢，他端详着女子的脸色，终是言道：“少夫人，少帅明日就要出征滇南了，少帅说，今晚，会去林公馆看望您。” 林晗雪闻言，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此事。 赵副官向着林晗雪侧过身，恭声道：“少夫人，请。” 林晗雪领着云珠与秀琴，早已有侍从上前接过了行李，主仆三人一起，刚要离开东苑，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顾老太太领着仆妇们迎面而来，待看见林晗雪一行后，老太太顿时站定了身子。 “奶奶。”林晗雪看见她，只掩下眸子，向着其行了一礼。 “老夫人。”赵副官看见顾老太太，心里顿时一“咯噔”，他心知其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当下便是将顾远霆搬了出来，“属下遵少帅之命，护送少夫人归宁。” “赵副官，不用将远霆搬出来，吓唬我这个老婆子。”顾老太太神色不豫，一双眸子只落在林晗雪身上，她的声音清冷，一字字开口道：“你要回娘家，我老婆子不会拦着你，不过，你带出府的东西，却要仔仔细细的搜一搜。” 林晗雪听着顾老太太的话，心中便是一怔，她看着顾老太太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便是向着身后的仆妇吩咐道：“去查查她的行李，看少奶奶有没有将咱们顾家的东西悄悄带回去，贴补她的娘家哥哥。” 顾老太太的声音洪亮，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其中的羞辱之意，更是让人听了个分明。 “老夫人，”一旁的赵副官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此举不妥，若让少帅知道了……” “赵副官，”顾老太太的声音透着威严，“你虽跟随远霆多年，可到底还是外人，咱们顾家的家务事，还是不劳烦你插手，”说完，顾老太太向着身后的嬷嬷们看去，继续道：“给我搜！” “是。”几个嬷嬷没法子，只得上前先是向着林晗雪行了一礼，道了声得罪了，继而从侍从们手中接过箱子，打开查看了起来。 “奶奶。”林晗雪脸色苍白，只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她的声音蕴着两分轻微的颤抖，只言道：“您想羞辱我，又何必如此？” 听着她这句话，顾老太太的眸心冷冽，又是向着身后的人道：“张妈杨妈，给我进屋搜！看看少奶奶的首饰可曾有缺，全都给我搜仔细了！” 听闻老太太要搜屋，一旁的秀琴念起那一盒凉药，顿时紧张了起来，待看着那两个嬷嬷进屋时，她慌忙挡在了门口，道：“慢着！你们不能进去！” 见秀琴如此，顾老太太眼眸一变，只对着左右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老太太！”赵副官忍无可忍，开口道：“您虽是少帅亲祖母，可少夫人是少帅明媒正娶的妻子，您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些。” “赵副官这是要为少奶奶打抱不平了？”顾老太太眼底浮起一丝轻蔑，冷声道：“但凡我老婆子在世上活着一天，顾家的家务事还是我这老婆子说了算，给我搜！” “是。”顾老太太身后的几个嬷嬷闻言，顿时上前拉住了秀琴的身子，另外几人已是趁势进了屋子。 “少夫人！”秀琴惊惶着喊着林晗雪，她甚至不敢去想，若那一盒凉药被人发觉，等待着林晗雪的会是什么。 林晗雪的脸庞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握住了秀琴的手，却还是轻声安慰道：“秀琴，别怕。” 秀琴焦急的不知要如何是好，她慌乱的向着林晗雪看去，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茫然，只哑着嗓子道了声：“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第103章我真是小瞧了你 林晗雪抬起眸子，向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秀琴眼眶含泪：“少夫人，是奴婢害了您。” 林晗雪没有说话，她向着那些嬷嬷看去，看着那些嬷嬷在自己的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搜着，当着这样多下人的面，她明白，这是顾老太太有意作践自己，顾远霆越是护着她，顾老太太便越是要难为她。 她向着顾老太太看去，但见其一脸威严的立在那儿，她的心里却是一阵疲惫与荒凉，她甚至隐隐的希望，盼着那些嬷嬷，能搜出那一盒凉药。 一了百了。 “老太太。”未过太久，便见一个嬷嬷手中拿着一只木匣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看着那一只木匣子，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颤，她看着那嬷嬷打开了那木匣子，露出了那一只泥娃娃，而在那泥娃娃身边，则是安安静静的摆着那一盒药。 那嬷嬷将药盒取出，一脸的惶恐，她先是看了林晗雪一眼，而后走到了顾老太太身边，颤着嗓子道：“老太太，这匣子是在少夫人屋里发现的，这盒药老奴方才嗅了嗅，这，这是让女子不孕的凉药啊！少夫人，少夫人怎会有这种腌臜东西？” 顾老太太闻言，脸色顿时大变，她的目光惊愕，失声道：“你说什么？” “老太太，您瞧，这药以前老奴见过，断不会认错的。”那嬷嬷将那一盒药送到了老太太眼底，老太太一把将其接过，她嗅了嗅，向后唤了句：“江妈！” 江妈闻言顿时上前，从老太太手中将那一盒药接过，她从药盒中捏出了一点点药粉，捻开来在鼻下嗅了嗅，而后，她的脸色一震，她先是不敢相信的看了林晗雪一眼，向着顾老太太点了点头。 顾老太太脸色铁青，眼眸中更是冷的可怕，她深深地看着林晗雪，怒火几乎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只冲着孙媳妇大喝了一句：“林晗雪，你好大的胆子！” 语毕，顾老太太向着身后一声令下，“来人，快去把少帅请回来！” 下人们闻言，顿时依言离开了东苑，顾老太太攥紧了那一盒药，只向着林晗雪走近，她的眸光灼灼，只厉声喝问道：“林晗雪，你给我说清楚了，这药你是从何而来？是谁给你的？” 林晗雪听着这句话，她抬起了眼睛，她的眼瞳安静而空洞，只轻声答道：“是我自己，从药铺里得来的。” “这种药你吃了多久了？”顾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颤抖与震怒。 “自从我和少帅结婚，我就一直在吃这种药。”林晗雪的声音安静到了极点，她一语言毕，顾老太太只觉自己气血上涌，几乎险些要当场晕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一旁的嬷嬷七手八脚的扶住了她的身子，顾老太太脸色煞白，一手指着林晗雪，却是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这药是奴婢，是奴婢从外面求来的，少夫人根本不知情，她从没吃过这药啊！”秀琴“扑通”一声向着顾老太太跪了下去，她连连磕着头，声音中已是透着哭腔。 “是啊老太太，奴婢服侍少夫人这样久了，奴婢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更没瞧见少夫人吃过它，老太太，求您不要冤枉了少夫人……”云珠也是慌了神，看着秀琴跪下，她也是跟着跪了下去。 “我冤枉她？”顾老太太沙哑开口，指着林晗雪，一字字道：“这是她自个承认的，我冤枉了她？” 语毕，顾老太太的眼睛闪着精光，向着赵副官看去，道：“赵副官，你自己也亲眼看见了这药从她的屋子里搜了出来，也亲耳听见她承认了，是不是？” 赵副官闻言，只向着林晗雪看去，看着女子那纤柔的背影，赵副官心下一阵怅然，他点了点头，几乎不敢去想，待顾远霆知道了此事，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来人！”顾老太太向着左右吩咐，“把她给我关起来，等少帅回来发落！” 顾老太太话音刚落，便有仆妇上前将云珠和秀琴拉扯开来，继而握住了林晗雪的胳膊。 林晗雪一直没有出声，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任由秀琴和云珠如何哭着求她，她也是什么也没说，她看了两人一眼，只向着她们微微笑了笑，而后，让人关进了卧室。 屋子里是漆黑的。 林晗雪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她在等，等着顾远霆回来，决定她的生死。 她看起来已是心如死灰，是生是死，仿佛都已经不再重要。 她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了，直到走廊上响起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是顾远霆回来了。 她看着男人进了屋子，“啪”的一声打开了灯，刺目的灯光映着她的眼睛，让她有片刻的不适应，她微微转过抬起手去遮挡，透过手指的缝隙，她看见一个高大而笔挺的男子立在门口，他的眉峰如剑，脸庞上，是让人心悸的冷。 不等林晗雪将手放下，顾远霆已是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沙发上生生提在了自己面前，他的眼瞳漆黑，就那样盯着她的眼睛，哑声道：“奶奶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晗雪看着面前的丈夫，她点了点头，告诉他：“是的。” “你一直在偷偷服药？” 看着她点头，顾远霆的瞳孔骤然缩紧了，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与愤怒，令他发了狠，将妻子的身子扔在了沙发上，林晗雪一动不动的倚在那，顾远霆居高临下的而看着她，一双眸子却是渐渐变得血红。 “结婚一年没孩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上前扣住了林晗雪的下颚，逼得她不得不看向自己，“我一直觉得你年纪还小，我不着急，你身子弱，我甚至还担心你怀孕会吃不消，原来，你早已防了一手，林晗雪，我真是小瞧了你。” 说完最后一句，顾远霆低低的笑了，他的笑意苍凉，觉得自己是那般可笑。 第104章你来带我走吧 林晗雪仍旧一动也不动，她的眼睫有些湿润，显得那一双眼睛格外凄清，顾远霆看着，却是握住了她的肩，一把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他的黑眸中满是压抑的苦涩，就那样哑声问道：“告诉我，是奶奶冤枉了你，那药不是你的！” 看着顾远霆的眸子，林晗雪微微的笑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男人听了清楚，“那药是我的。” 她说。 她晓得，他再不会让自己回娘家了，他也不会再让自己去上学了，她的人生自这一刻起，应该便是结束了。 可相反，她却并没有什么眷恋，也没什么不舍，她不再惶恐，也不再紧张，更不再畏惧，反而整个人都释然了，轻松了，甚至露出了一对十分清甜的笑窝。 顾远霆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他看着面前的妻子，他的眼睛中透出一束凛冽的光，唇角却是慢慢的笑了，“林晗雪，你有种。” 他吐出了这六个字，而后，他站起了身子，林晗雪甚至不曾看清，他是如何从木匣中取出了那一只泥娃娃，待看见那一只泥娃娃后，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察觉到她的神色，顾远霆越发的怒火中烧，他的眉宇间森然而冷酷，只攥着那一个泥娃娃，和林晗雪低声道：“就为了这么个泥娃娃，你不要我的孩子。” 语毕，男人勾了勾唇，他高高的扬起手，当着林晗雪的面，将那一个泥娃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就听一声脆响，那个泥娃娃被男人摔的粉碎，一些碎片甚至蹦到了林晗雪的脚面，再也看不清那娃娃的眉眼。 林晗雪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她紧紧地咬着唇，却一个字也不曾说，她看着那满地的碎片，只觉犹如自己的心一般，被顾远霆摔的七零八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有泪珠顺着眼眶中落下。 顾远霆不再去看她，他离开了卧室，就见外面站满了人，看见他出来，赵副官顿时关切的上前，喊了声：“少帅。” “远霆。”顾老太太也是让人搀扶着，唤了一声孙儿的名字，她的脸色青紫，显然还不曾从林晗雪偷服凉药的事情中缓过心神，她看着孙儿的面容，道：“她做出这种事，你还想要留着她？” “我的女人，只有我能处置，”顾远霆向着祖母看去，他的声音蕴着威势，沉静到了极点，语毕，他向着赵副官看去，吩咐道：“先把她关在东苑，等我从滇南回来再说。” “是，少帅。”赵副官领命，刚要派人去安排，却见顾远霆一双黑眸深邃，对着他又是言了一句：“你留下。” 赵副官一怔，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当下便是明白了男人的用意，他要自己留下，是为了保护林晗雪的周全，免得趁着他离开江南，顾老太太会趁机对林晗雪不利。 “是，少帅。”赵副官又一次领命，心中却是一叹，即便林晗雪连个孩子也不愿给他生，可在顾远霆心里，却依然对她割舍不下。 “我不在金陵的日子，不许任何人来东苑。”男人低声吩咐。 “是的，少帅放心。”赵副官当即应下。 “远霆，你还想护着她？像这样狼心狗肺的女人，你还要她有什么用？”顾老太太听出了孙儿的维护之意，忍不住又气又痛。 顾远霆却只是淡淡扬了扬唇，他什么也没和祖母说，而是一步步向着外面走去，他的背影萧索，脚步踉跄，就那么离开了东苑。 夜色暗了下去。 有嬷嬷进了卧室，为林晗雪送来了晚餐。 不知是不是赵副官特意吩咐过，那晚餐仍是林晗雪爱吃的菜，每一样都是十分精致。 “少奶奶，您多少吃一些，少帅如今在气头上，等过阵子就好了。”那嬷嬷温声劝着，语毕，又是言道：“云珠和秀琴被大小姐喊去问话了，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回来服侍您了，少帅虽说不许您出东苑，可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我知道了，有劳您了。”林晗雪微微回眸，与那嬷嬷说道。 那嬷嬷行了一礼，看着地上的碎片，刚要上前收拾，林晗雪却是轻声说了句：“放在那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怎么能让少奶奶动手？”那嬷嬷惶恐。 “我很快，就不会再是少奶奶了。”林晗雪声音温和，听在那嬷嬷耳里，却是一惊。 见林晗雪坚持，那嬷嬷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卧室，待她走后，林晗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并没有去吃晚餐，甚至连看也不曾看上一眼，她上前锁住了门，而后，她跪在地上，拿起了一块碎片。 她的脸色温婉而平静，她去了盥洗室，在浴缸中放满了水，而后，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她看着手中的那一块碎片，记忆却是回到了许久之前，穿着布衣的青年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雕着一只泥娃娃，而在他身边，则是依偎着一个少女，她梳着双髻，眼睛中的笑意仿似要从眼睛里流淌出来，而那青年偶尔回眸，向着她憨厚一笑，他的笑容，温暖的像是春风拂过大地。 “我撑不下去了，”林晗雪轻声呢喃，她的眼瞳柔和，轻轻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徐天澈，你来带我走吧。” 说完那一句，林晗雪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轻柔的笑涡，她拿起那一块碎片，没有丝毫的犹豫，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将手垂在了浴缸中，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己的手腕里不停的往外冒，她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是浮起了一句话来。 “爹，娘，恕女儿不孝，这一次，让我自己做一回主……” 女子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涡。 第105章她是我的命 秀琴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份点心，虽说眼下林晗雪被顾远霆下令关在了东苑，可赵副官却不曾有丝毫的苛待，晚饭后，便是命厨房特意为林晗雪炖了一碗红枣汤，着秀琴送去。 秀琴走到卧室门口，只唤了句：“少夫人，奴婢回来了。” 屋子里十分安静。 秀琴以为林晗雪已经歇下，便是轻轻推了推门，岂料那门纹丝不动，显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秀琴见状，便是有些着急起来，手上也是用了几分力气，又一次唤道：“少夫人？您在里面吗？” “少夫人？少夫人？”秀琴用力的拍着门，可不论她如何呼唤，屋子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她的眸子里有一丝慌乱划过，就连手中的红枣汤也是打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她转过身，连忙去外面的院子唤人，赵副官闻言，顿时领着侍从赶了过来，待得敲门不应后，赵副官退后一步，用力在门上踢了一脚，生生将卧室的门踹开，秀琴顿时进了屋子，就见卧室里并没有林晗雪的身影，秀琴脸色苍白，她向着周遭看去，大声喊着：“少夫人？” 林晗雪并没有回应。 秀琴隐约听见了水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慌忙向着盥洗室跑去，刚踏进盥洗室的门，秀琴便是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叫。 赵副官听得她的声音，顿时大步冲了过来，待看清盥洗室的情形，纵使赵副官见惯了风浪，也是心下大震，浴缸里的水已是被鲜血染红，而林晗雪倚在一旁，脸色竟比那白瓷还要苍白，让人不知是生是死。 赵副官当下回过神来，只匆忙上前一把抱起了林晗雪的身子，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赵副官脸色铁青，只厉声冲着秀琴喝道：“快去找布条，快！” 秀琴被赵副官的一声大喝拉回了心神，待赵副官将林晗雪抱进卧室后，她只慌忙从衣柜中找到了一条丝巾，赵副官伸手接过，迅速的在林晗雪的手腕上扎紧止血，赵副官的心砰砰跳着，待为林晗雪扎紧手腕，方才冲着秀琴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医生！快去！” 秀琴慌慌张张点了点头，跑出了屋子，赵副官望着林晗雪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只觉自己周身的血液仿似也一道凝固在了那里，他太清楚林晗雪在顾远霆心中的分量，正是这一份清楚，让他几乎没心思去考虑顾远霆会如何处置自己，而是最先想到，林晗雪若有个三长两短，顾远霆会如何？ 兴许他会拿枪崩了帅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包括……顾老太太。 赵副官打了个激灵，他勉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只冲到了门口，向着外面喝道：“来人！” “长官。”顿时有侍从走了进来。 “快去通知少帅，就说少夫人出事了，请他赶快回来！”赵副官的声音艰涩，开口道。 “可是长官，少帅已经出发，前往滇南打仗去了……”那侍从有些犹豫。 “我让你去就去！夫人的安危比任何一场仗都重要！”赵副官脸色凌厉，看见他如此，那侍从顿时不敢怠慢，恭声称是后，立刻离开了东苑。 金陵车站。 专列已是备下，官兵们整装待发，准备奔赴滇南战场。 顾远霆脸色沉郁，他的目光向着将士们扫去，迎上他的目光，众人皆是立正，向着其敬礼。 顾远霆回了一个军礼，他收回手，刚要上火车，就听侍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向着他喊道：“少帅！” 顾远霆停下了步子，回眸，就见一个侍从从月台跑了过来，待跑到顾远霆身边后，那个侍从顿时一个敬礼，开口道：“少帅，刚才收到消息，少夫人出事了。” 顾远霆闻言，瞳孔中顿时一沉，他一把拉住了侍从的衣领，低声喝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夫人……夫人自杀了。”侍从声音沙哑，好容易才从嘴巴里吐出了这一句话。 顾远霆的脸色“刷”的变了，他的眼神透着慌乱，就那样问了句：“她怎么样了？” “属下不知道，赵副官刚出发来电报，请您快些回去！”侍从不敢妄言，只一五一十的将情况告诉了顾远霆。 顾远霆听了侍从的话，拔腿就要往月台外冲，一旁的幕僚长和侍卫长见状，只慌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少帅，大战在即，您哪能走？” 幕僚长的声音透着焦急。 “放开！”顾远霆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只厉声吐出了两个字。 “少帅！这一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您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弃战事于不顾？”幕僚长说起来，只觉痛心疾首。 “你听着，她是我的命！”顾远霆豁然扣住了幕僚长的颈，险些将他的身子生生提了起来，他的眼睛暗沉的可怕，整个人如同暗夜中的鹰枭般，令人畏惧。 看着他这幅样子，顿时无人敢再说话，顾远霆一把松开了幕僚长，领着侍从大步离开了月台，那幕僚长的身子一连向后退了几步，不住的咳嗽着，看着男人的背影，只深深叹了口气。 大帅府，东苑。 顾远云和顾远霜都是赶了过来，齐齐在客厅里等着，顾远霜一双眼睛红红的，显是刚刚哭过。 “我就说，嫂嫂就该和哥哥离婚的，这下好了，她差点连命都没了！”顾远霜说着，便是忍不住哽咽起来，“奶奶欺负她，哥哥也欺负她，她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眼下连命都敢不要了，她心里该是多苦啊！”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顾远云心下一阵焦躁，听着小妹的嘀咕，便是忍不住出声斥道。 顾远霜向着大姐看去，只不忿道：“还有奶奶，分明是她逼死了嫂嫂，可到现在，她连瞧都不来瞧一眼！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小霜！”顾远云见妹妹越说越不成样子，顿时斥道：“不可以这样说奶奶！”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了过来，听着这动静，顾远云顿时站起了身子，和妹妹道：“老四回来了。” “算他还有几分良心，”顾远霜抹了把眼泪，“还舍得放下战事回来。” “快别说了！”顾远云对着妹妹摆了摆手，刚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响，卧室的门已是让男人一把踹开，刚看见顾远霆的样子，姐妹两都是一惊。 男人眼底血红，周身蕴着无尽的寒意，他对姐妹两视而未见，横冲直撞便要往卧室里闯。 “老四！”顾远霆眼皮一跳，慌忙上前拉住了顾远霆的胳膊，“军医都在里面，你先别进去！” 顾远霆挥开了大姐的手，他的脸色惨白，灯光下，只令人心惊。 他推开了卧室的门，里面的军医和护士听到动静，俱是转过身向着他看去，顾远霆走到床前，就见林晗雪人事不知的躺在那儿，她的脸白如雪，露出的细腕上缠着一圈纱布，刺着他的眼睛。 “抽我的血，”顾远霆霍然开口，他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男子肌肉结实的臂膀，对着那军医道：“抽我的血给她，快点！” “少帅，请你冷静点，”见他如此，军医心下一沉，瞬间上前拦住了他的身子，不停地说道：“您冷静点！” “为什么不要我的血？她死了？她死了是不是？”顾远霆形如疯魔，他一把攥住了军医的肩膀，冲着他喝道。 “少夫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她现在身子还很虚弱，所以还没有醒。”军医慌忙开口，与面前的男子说道。 闻言，顾远霆的黑眸一动，他缓缓松开了军医的肩头，他站在那，只不停地喘着粗气，不知过去多久，他终是闭了闭眼睛，慢慢俯下身，握住了林晗雪的手。 “你这样吓唬我，”他握紧了妻子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就那样凝视着林晗雪的面容，低沉着嗓子，近乎呢喃般的又一次说了句：“你这样吓唬我……” 第106章我们离婚吧 夜色深了。 林晗雪已是昏迷了一天一夜。 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她的嘴唇干裂的厉害，昏昏沉沉中，她不知是谁抱起了自己的身子，将一碗清甜的水送到了自己唇边，她如饥似渴般的喝着，许是喝的快了些，她咳嗽起来，从昏睡中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顾远霆。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却已煎熬的不成样子。 他放下碗，拍着她的后背，看见她睁开眼睛，男人乌黑的眼瞳顿时一震，他看着她的眼睫，和林晗雪哑声言了句：“你醒了？” “是你。”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她晓得自己没有死，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就见那上面的伤口已是让人包扎了起来。 “是我。”顾远霆握紧了她的手。 “你不是，去滇南了吗？”林晗雪望着面前的丈夫，微弱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没什么能比你重要。”顾远霆声音低沉而暗哑，直到此刻，失去的她的恐惧仍是紧紧的攥着他，令他的声音也变得艰涩起来。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便是轻轻转过了脸庞，她闭上了眼睛，有一小滴泪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滑到了云鬓中去。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顾远霆为她拭去了那一颗泪，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的面容，与她低声说道：“你不想要孩子，咱们就不要孩子，你想出国读书，我也答允你，我什么都依你。但你，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听着顾远霆这番话，林晗雪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她睁开了眼眸，向着丈夫看去，“你真的，什么都依我？” “是，我什么都依你。”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似眼前的妻子如刚出岫的轻云般娇弱，让他声音大些，都会吓着她。 “顾远霆，”林晗雪的眸心清亮，她迎上男人的目光，和他轻声道：“我们离婚吧，你放我回家，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顾远霆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你放了我吧，求求你。”林晗雪眼底含泪，苍白而纤细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攥住了顾远霆军装上的一角，她微微仰起身子，近乎祈求的看着他。 “林晗雪，我恨不得把我的命都给你，可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顾远霆微微笑了，他的笑意苍凉，蕴满了苦涩，他看着她，一颗心却仿佛已是千疮百孔。 “你答应了？”林晗雪的眼睛中透出一股希冀。 顾远霆黑眸雪亮，他微微俯下身，和她一字字的开口：“除了这件事，别的我都能答应你。” 林晗雪眼中的光顿时熄灭了，她躺在那里，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无尽的心酸与悲凉，她没有出声，唯有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看着她的那些泪，顾远霆心如针扎，他伸出手，为她逐一将那些泪水拭去，他稳了稳心神，终是说道：“等你将身子养好，我会送你回岳父那里，但我，不会和你离婚。” 林晗雪的心凉了下去，她转过身，再不曾去看顾远霆，她微微蜷起了身子，让泪水打湿了枕巾。 主楼。天色微亮，一夜已是过去。 “远霆还在那守着？”顾老太太开了口，问着一旁的江妈，她身上的衣裳整齐，显然也是一夜未曾歇息。 “是啊老太太，少帅一直在少夫人身边守着，赵副官请他去歇息，他听也不听，这铁打的身子，怕也吃不消啊。”江妈说起来，便是忧心忡忡。 “冤孽。”顾老太太的脸色发青，只缓缓闭上眸子，吐出了两个字来。 江妈晓得她想起了什么，当下只不敢出声。 “为了个女人，抛下了战事，和他父亲一个样。”顾老太太睁开了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见老太太自己提起了此事， 江妈方才一叹，跟着说道：“老奴见少帅这般对少奶奶，倒和司令当年对白姨娘一个样。” 听得“白姨娘”那三个字，顾老太太变了变脸色，方才徐徐出声，道了句：“这父子两，都是一样着了魔。我是真的担心，以后远霆……会和他父亲一个样。” 听着这一句，江妈心神一震，只劝道：“老太太，您别多想，少夫人乖巧听话，她会和少帅好好过日子的。” “这还没到哪，她就敢自杀，来威胁远霆。”顾老太太脸色如霜，不屑道：“若真想死，我倒不信死不成。”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江妈默了默，才道：“老太太，您别怨老奴多嘴，您就对少奶奶好一些吧，您对她好，便等于是对少帅好了。” “你也这么认为？”顾老太太微怔。 “老奴明白，老太太是担心少帅对少夫人用情太深，会伤着自己，所以不想让少夫人留在少帅身边，这一回少夫人险些没了性命，老奴去东苑看了一眼，少帅的心都快要疼碎了，老太太，您想一想，若是少奶奶这一回真没救回来，少帅……还不要和司令当年一样，疯了不成？” 顾老太太心中一颤。 “司令和少帅，都是征战天下的一方霸主，他们是最不能动情的人，可他们这样的男人，一旦动情，那就是一辈子，老太太，司令和白姨娘的悲剧，可千万不要再来一次了，您就对少奶奶好一些吧。” 顾老太太听着江妈的话，只若有所思。 第107章等我回来 林公馆。 一早，林父与林母都是起来了，林文彬与汪馥怡带着孩子也是一早便从别苑里赶了回来，林母眉目间蕴着忧色，只立在大门口，向着外面不住的张望着。 “娘，您别着急，这天色还早，妹妹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呢。”汪馥怡噙着笑，和婆母脆生说道，林母听了她的话，只蹙了蹙眉，说道：“少帅前些日子就派了人，就说冬儿要回来住一阵子，可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又不回来了，这中间也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 汪馥怡转了转眼珠，对于外面的那些传言，倒也不曾和婆母说起，只安慰道：“想来许是少帅舍不得妹子，又不让她回来了吧。” 林母看了儿媳一眼，她不曾再说什么，念起帅府中的女儿，只深深叹了口气。 “我说娘，您别一提起晗雪就一副苦兮兮的样子，”一旁的林文彬上前，和母亲不满道：“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当晗雪是嫁进了火坑，单说少帅，家世自是没得说的，就连长相也是一表人才，更不消说对晗雪一心一意，放眼整个江南，有谁能比得过他？这样好的一门婚事，你和晗雪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着儿子的话，林母便是斥道：“你只看着少帅手中的权力，看着妹妹人前的风光，可你妹妹背后的苦，你哪里能知道？” “娘，她苦？”林文彬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少帅都那样宠她了，让她吃好的穿好的，还许她出去上学，她要苦，可没理讲了！” “是啊娘，我听人家说，就因为晗雪在女中上学，少帅可是拨了一大笔款子给学校，在学校又是修路又是修房子的，这金陵的人提起来，不说少帅将妹妹宠上了天呢？”一旁的汪馥怡也是笑道，话音中透着浓浓的歆羡之意。 林母听着儿子儿媳的话，刚欲再说什么，却听前面传来一阵汽车的汽笛声，听着这道声音，林母身子一紧，连忙抬眸看去，就见是帅府的车队，向着林公馆缓缓驶了过来。 “是冬儿回来了。”林母瞧着，唇角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待汽车停稳后，连忙迎了过去。 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当先下了汽车，他穿着军装，乌黑浓密的短发下，是一张极其俊逸英伟的面容，林母看着他从车里扶出了一个纤柔苍白的女子，是她的女儿。 刚看见林晗雪，林母的心便是抽紧了，忍不住喊了一句：“冬儿？” “娘。”林晗雪身上披着玉色斗篷，露出的一张秀脸几乎没有丝毫的血色，她看着母亲，一声“娘”刚唤出口，鼻子便是酸了。 “怎么瘦成这样？”林母甚至顾不得一旁的顾远霆，只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颤声道：“是生病了？” 林晗雪生怕母亲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伤疤，她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和母亲摇了摇头，“娘，您别担心，我没生病。” 一旁的林文彬夫妇也已是迎了过来，向着顾远霆打着招呼，待看见妹妹后，林文彬也是一惊，忍不住说道：“晗雪，你这是怎么了？” 顾远霆揽着她的腰，看着妻子纤瘦的侧颜，男人黑眸微沉，和林母言道：“是我没照顾好晗雪，还请母亲恕罪。” “少帅这话言重了。”林母连忙开口，她看着女儿弱不禁风的模样，只心疼的不知要如何是好。 “晗雪这阵子身子的确弱了些，有劳您好好照顾她，让她安心养一养身子。”顾远霆的声音谦逊而诚恳，向着林母说道。 林母闻言，还不曾说话，一旁的林文彬便是招呼着顾远霆进屋，“少帅，妹妹，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屋再说。” 顾远霆微微颔首，揽着林晗雪的腰，和她低声道了句：“走吧。” 林晗雪看着母亲，只依言跟随着丈夫走进了屋子，进了客厅后，顾远霆扶着林晗雪在沙发上坐下，他握了握她的手，但觉她的小手温热，才微觉放心。 “少帅，晚饭已经备下了，咱们要不先吃饭？”汪馥怡一脸的笑，看着林晗雪的样子，心里也是暗暗称奇，碍着顾远霆在，她什么也不曾问，只十分殷勤的与顾远霆说道。 “多谢大嫂好意，滇南那边的战事还需我亲自走一趟，将晗雪送回来，我这就告辞。”顾远霆开口，听他这样说，林家众人都是一惊，汪馥怡只攥着帕子，言道：“少帅马上就走？” 顾远霆点了点头，“马上就走。” 汪馥怡闻言，便是与林文彬对视了一眼，顾远霆无心理会林文彬夫妇，他向着妻子看去，就见林晗雪仍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听得他要前往滇南，她也不曾开口，和自己说一句话。 “等我回来。”男人眼眸深黑，只握着林晗雪的手，和她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向着他看去，她的脸颊苍白，就连唇瓣也是透着淡淡的粉白色，顾远霆看着，心里便是一疼。 林晗雪垂下了目光，并没有回答丈夫的话，顾远霆见状，只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顾不得林家的人在场，只抱住了林晗雪的身子，在她的额角上印上一吻，方才转身离开了林家的客厅。 第108章可我不喜欢他 见他离开，林文彬眼皮一跳，口中喊着“少帅”，也是跟了出去。 “少帅……”林文笔追至门口，顾远霆转过身子，向着他看去，男人的脸色如常，只和林文彬言了句：“大哥不妨还和以前一样，喊我远霆便是。” 自从自己上次误杀张督军之子，惹下大祸之后，林文彬再看见顾远霆，已是规矩了许多，就连称呼上也是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远霆”长“远霆”短的和其称兄道弟了。 “少帅，从前是我不懂规矩，这哪儿还敢……”林文彬有些讪讪的。 顾远霆上前两步，他的黑眸如墨，只看着林文彬的眼睛与其道：“大哥，我这次将晗雪送回来，还望你和大嫂平日里多关照她。” “这个自然，”林文彬赶忙称是，“我们夫妻一定会好好照顾晗雪，平日里无事，我就让她嫂子多带着她出去转转，等着您回来，她要少跟头发丝儿，您都拿我是问！” 听着林文彬这番话，顾远霆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林文彬的肩，转身上了汽车。 林文彬一直站在原地恭送着，一直到顾远霆的车队走远后，方才回屋。 清晨。 林母端着一碗熬得糯糯的红糖桂圆粥，送到了女儿房前，见云珠在那里守着，便是问道：“晗雪醒了吗？” “夫人。”看见林母，云珠顿时行了一礼，而后道：“少夫人已经醒了，秀琴姐姐在里头伺候着呢。” 林母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刚走进去，就见女儿果真已是起来了，秀琴立在她身后，正为她梳着长发。 看见母亲进来，林晗雪眼皮微微一跳，只连忙扯下自己的袖口，遮住了自己细腕上的伤疤。 “冬儿，娘给你熬了红糖粥，快趁热吃。”林母说着，将碗放在了小几上，上前与女儿说道。 秀琴为林晗雪将长发挽在脑后，便是知趣的退了出去，卧室里，便只剩下林家母女两人。 “娘，您不用每天都起这样早，来给我做吃的。”林晗雪念起自己在娘家住的这些日子，虽然府里下人也不少，可自己的吃食却全都是让母亲一手操持着，尤其早上，不是粥便是各色补汤，都是要人一大早就起来准备的。 林母听着女儿的话，便是轻轻摇头，她挽过女儿的手，与自己一道在沙发上坐下，她端起了那一碗红糖桂圆粥，舀起了一勺送到了女儿唇边，看着林晗雪那张苍白的小脸，忍住心酸道：“你在大帅府里，娘见你一面都难，眼下你总算能回来了，就让娘多做几顿饭，好好给你补一补。” 林晗雪闻言，眸心也是温热了起来，她的唇角含笑，只张开口顺着母亲的手吃下了那一口粥，而后将碗从母亲手中接过，静静地吃了起来。 “冬儿……”望着女儿的侧颜，林母眼底满是担忧，她绞着手指，似是有一腔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娘？”林晗雪的眸心澄澈，只向着母亲看去，林母看着女儿，终是和她道：“这些日子，娘只想着让你好好休养身子，一些话，娘一直不敢问你。” “娘，您尽管问便是。”林晗雪将碗搁下，握住了母亲的手。 “你和少帅，到底怎么了？”林母说起来，只觉一颗心都抽紧了，女儿刚回家的时候，她便是瞧出了端倪，虽然林晗雪什么也不说，可做母亲的，又哪能看不出来？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心里一酸，她的眼睛中蕴着水光，轻柔的在眼眶中打转，她动了动唇，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娘，我想离开顾家。” 听着女儿的话，林母当下一震，她晓得女儿最是温和的性子，对父母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论在顾家受了什么委屈，她从来都不曾告诉自己，可如今，她却说，想离开顾家，林母刚回过神，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不晓得到底要女儿受了多大的罪，才能与自己说出这句话来。 “冬儿……”林母的声音颤着厉害，只能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老太太很难相处，”林晗雪也是随着母亲一道落下泪来，她依偎在母亲怀里，哽咽道：“而少帅……他太霸道，也有太多的女人，我每天都很害怕，我怕惹到老太太，也怕惹到他，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林母听着女儿的话，只觉得心如刀割，她抱住了女儿的身子，眼泪只一个劲儿的流，“娘知道，娘全都知道，冬儿，爹娘对不住你，爹和娘都对不住你……” 林晗雪摇了摇头，见母亲愧疚，便是慌忙安慰着母亲：“娘，他大权在握，没人能惹得起他，我从没怪过您和爹爹。” “冬儿，咱们趁着少帅如今不在江南，娘去想法子，娘把你送出去，娘这里有很多钱，咱们买船票，送你出国……”林母的眼睛透着精光，和女儿匆匆开口。 “娘，”林晗雪的眼睛宛如秋水，和母亲微弱的道了句：“他把我看得很紧，我走不掉的。” 林母闻言，想起那些守在自家门口，三班一轮的侍卫，一颗心便是沉了下去。 “况且，我若走了，他一怒之下连累哥哥，或是将气都撒到您和爹爹身上，那又要怎么办？”林晗雪望着母亲苍老的面容，只觉难过到了极点，她不曾告诉母亲自己曾寻过死，她已经任性了一次，她再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弃自己的至亲于不顾。 林母听着女儿的话，便是沉默了下去，母女两有许久都不曾说话，直到林母看向女儿的眼睛，与她低声问了句：“冬儿，你和娘说句实话，你，喜欢少帅吗？” 听着母亲这般骤然相问，林晗雪先是一惊，她的眼睛清亮，只和母亲摇了摇头，轻轻地开口：“娘，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喜欢一个人，只要想到他，心就甜了，不论日子多难，只要想起那个人，你都觉得值得。” 这一句话说完，想起顾远霆，林晗雪眼中的光慢慢散去了，她顿了顿，又是继续说了下去：“对少帅，我尊敬他，感激他，我愿意为他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可我不喜欢他，想起他，我只会害怕。” “冬儿，”林母闻言，眼皮便是微微一跳，忍不住哑声问道：“你还想着天澈？还想着那个捏泥人的小子？”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她迎上母亲的目光，只小声道了句：“娘，我没脸再去想他。” “他都不要你了！”林母几乎恨铁不成钢的和女儿开口：“他当初说得好听，要去跑关东挣大钱来和咱们提亲，可这一走杳无音讯，要不是桂彪那小子在关东看见他娶了亲，咱们现在都还被他瞒在鼓里！这样一个人，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听着母亲的数落，林晗雪的眼圈顿时红了，她咬着唇，只没有说话。 “就算没有顾少帅，娘也不会答应把你嫁给那种人！”林母握住女儿的手，又是说了下去：“他没爹没妈，又没读过书，他就是个小混混，你何至于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 林晗雪心底苦涩极了，她想起徐天澈，想起那一个自童年时便伴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儿，每当有人欺负她，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替她打架，他为她背着书包，每天接送她放学，他有好吃的，总是自己舍不得吃，第一时间的塞给她，他为了她做了所有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曾做到的事儿，她曾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他，她也曾那样的期待过，当自己高中毕业，她就要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夫人，少奶奶，有客人求见。”蓦然，屋外传来了云珠的声音。 母女两收敛了心神，林母擦了一把眼睛，问道：“是谁？” “说是少奶奶在学校里的老师，来为少奶奶补习功课的。”云珠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听得她的话，林晗雪心里有些疑惑，她向着母亲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晓得此事。 林母见状，便要吩咐云珠将此人赶走，林晗雪便是拉住了母亲的胳膊，道：“娘，我还是下去看看吧。” 说完，林晗雪向着云珠说道：“请他稍等，我这就下去。” 林母自是放心不下，只随着女儿一道下了楼，母女两进了偏厅，就见沙发里端坐着一位穿着入时，十分干练的女子，刚看见她，林晗雪的眼睫便是微微一怔，唤了一声：“宫老师？” 听着她的声音，那女子向着林晗雪站起身子，露出了一张俏丽的面容，正是金陵女中新任的数学老师，宫云芳。 “宫老师，您怎么来了？”林晗雪看见她，心中满是愕然。 宫云芳的笑容大方而秀丽，与林晗雪温声道：“顾少帅派人来咱们学校，说你需要一位家庭教师，所以，校长就将我安排来了。” 第109章少帅从前线回来了 听着宫云芳的话，林晗雪便是一怔，她不曾想过，顾远霆竟会为她请家庭教师，想起那些落下的功课，她原本已是觉得，自己无法再回学校上课了，可宫云芳的到来，却让她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你拉下了不少功课，我会从头帮你补习，等你回到学校，一定能跟上的。”宫云芳似是看出了林晗雪的心思，只上前与她温声笑道。 听着宫云芳的话，林晗雪心中一软，只与宫云芳道了声：“那就有劳宫老师了。” 宫云芳眸心明亮，只含笑与林晗雪点了点头。 秀琴端着茶水走进，在看见宫云芳的刹那，秀琴整个人都是一震，两人的视线交融，宫云芳神色如常，唯有眼底微微闪过了一丝细光。 秀琴慌忙收回视线，只若无其事的将茶水摆在了宫云芳与林晗雪面前，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宫云芳为林晗雪上完课，遂是背起自己的坤包，离开大厅走到院子时，却听得一道女声唤着自己，宫云芳心下了然，她向着四周看了一眼，见并无他人，方才折过身，走到了雨廊下，将身形隐在了树荫里。 “你来做什么？”秀琴压低了声音，和宫云芳开口道。 宫云芳面色如常，只与秀琴言道：“你跟在林晗雪身边这样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组织上已经决定让我接替你的工作。” 秀琴听了这话，便是攥紧了手指，“宫云芳，少夫人是个好人，你不要利用她！” 宫云芳闻言，轻轻蹙了蹙秀眉，她看着面前的女子，低沉的声音中却是蕴着几分威严，“当了这些日子的丫鬟，你莫非还真将自己的当做丫鬟了不成？你在帅府这样久，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从顾远霆身边窃取文件，可你什么都没有做！” 秀琴在宫云芳的质问下，脸色微微的发白，她垂下眼睛，隔了片刻后才道：“我不想连累少夫人。” “于秀琴，你先想清楚自己是谁！”宫云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你可知道，咱们每天有多少同志牺牲？当初组织为了将你送到林晗雪身边，又费了多少心思？你如今，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秀琴闻言，便是抬起了眼睛，她看着宫云芳，哑声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无需告诉你。”宫云芳声音清冷。 “少夫人生性单纯，对我也好，我实在……宫云芳，咱们不该为了咱们的目的，而去利用一个无辜的人！”秀琴眼底闪烁着晶莹之色，与宫云芳言道。 “你不想利用无辜的人，那对组织而言，你便只能是一个废人！”宫云芳声音冷酷，语毕，她再无心理会秀琴，只折过身，离开了林家的院子。 秀琴望着她的背影，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没个踏实之处。 眨眼间，林晗雪已是在娘家住了两个多月，在这些日子里，顾远云和顾远霜都曾来林公馆探望过她，顾远云也曾旁敲侧颜般的与她开口，言下之意便是她这样一直在娘家住着终究不像样子，言语间便是希望她能够回去，不等顾远云将话说完，一旁的顾远霜便是打断了姐姐的话，只道嫂子在娘家住了一阵子，气色眼见着好了起来，做什么要回去？等回去了，莫非还要再受奶奶的气？ 顾远云听着小妹的这番话，心里只没法子，倒也没坐太久便是告辞，顾远霜只亲亲热热的伴着林晗雪说着话，比起之前，姑嫂间倒更是亲密了许多。 而关于滇南的战事，报纸上也不时有新闻传来，张义昌此次投靠了江北的傅云深，这一仗，江北军也参与其中出兵相助，另加上盛家撤走了所有的军需物资，这一仗于顾远霆而言，并不轻松。 然而便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顾远霆仍是亲自领兵，不仅夺回了陇南十城，硬生生占了滇南半壁江山，更将张义昌逼至临沧与保山一带，兵锋过处，当地一些山寨悍匪无不俯首称臣，对其毕恭毕敬。 帅府中，顾老太太看着手中的报纸，念起滇南的潮湿与闷热，便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那报纸放在了茶几上。 “奶奶，哥哥打了胜仗，您还不高兴？”顾远霜坐在一旁，手中只捧着一碗冰镇过的水果，身后则是站了两个丫鬟，在那里替她打着扇子。 “这个天气，咱们在金陵都觉炎热，更不消说远霆在滇南，还不知要受多少罪。”顾老太太念起孙儿，只觉心疼。 “奶奶，您这就多虑了，”顾远霜笑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只说道：“滇南那边多的是傣家的美人儿，哥哥这次，也不晓得会不会带几个回来？” 听得孙女这般开口，顾老太太当下就是发了火，“你哥哥千辛万苦的在外面打仗，你就爱在后面编排他！要没有他在前头冲锋陷阵，你能这样舒服的躺在这儿吹着冰块吃着点心？” 顾远霜得奶奶一番训斥，便是收敛了神色，将那碗水果放下，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老夫人。”管家一路小跑，从外面跑了进来。 “什么事？”顾老太太向着其看去。 “少帅从前线回来了。”管家开口道。 “什么？远霆回来了？”顾老太太一惊，当下问道：“他现在在哪？” “少帅刚下飞机，便直接去了林公馆，看望少夫人去了。”管家一五一十，将顾远霆的行程告诉了老太太知晓。 顾老太太闻言，眸心便是一怔，她什么也没说，只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110章我快想你想疯了 林公馆。 时针刚过晚上八点，林晗雪已是早早歇下，她并不曾睡着，床头燃着一盏小灯，她躺在那儿，只看着那灯光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后，林晗雪的眼眸中微微一惊，她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如云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衬着纤腰不盈一握，格外的纤细袅娜。 她听见了父母与兄嫂的声音，隐约间，也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被角，起先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顾远霆远在滇南，又怎会回到金陵？可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向着自己一步步走近后，林晗雪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晓得，是顾远霆回来了。 她听着他在门口站定了身子，隔了一会儿后，就听“啪嗒”一声轻响，男人已是将门锁打开，径自走了进来。 林晗雪透过灯光，怔怔的向着他看去，分别二个多月的日子，顾远霆明显的黑了，也瘦了，原本便英挺的五官此时只显得更为坚硬了一些，可当他看见林晗雪后，他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温柔，生生将那一抹坚硬压下去不少。 林晗雪晓得，滇南的气候潮湿而闷热，条件十分艰苦，此时看着他瘦了这样多，林晗雪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看着他，和他轻声说了句：“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顾远霆走至床前，他看着面前的妻子，终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思念，伸出胳膊将林晗雪一把抱在了怀里。 “这两个月，我想的全是你，冬儿，我快想你想疯了。”顾远霆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他的声音低哑，压抑着最深的牵挂。 林晗雪被他紧紧地箍着身子，她想要推开他，可听着他的这一番话，却是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来。 顾远霆拭去了她的泪珠，他端详着她的面颊，见她的脸色比起自己离开时要红润了一些，男人看在心里，心中便是浮起一丝欣慰，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又是低声说了一句：“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林晗雪不解。 “去了就知道了。”顾远霆的声音温和，看着林晗雪的目光中，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汽车离开了林家的别墅，在夜幕中向着前方驶去。 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身子，担心她晕车，只与前面的司机吩咐了一句：“开慢点。” “是，司令。”司机出声应道，一路上只将车开的十分平稳。 林晗雪披着一件苏绣的披风，衬着一张脸白皙而莹润，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窗外一幕幕掠过的夜色，心里却怎么也猜不出来，顾远霆究竟要带自己去哪。 “冷吗？”顾远霆握住她的手，与她道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摇了摇头，只觉汽车仿佛转过了弯，开进了一条巷子，她向着窗外看去，借着路灯，就见窗外的一切都是逐渐熟悉起来，她的眼中微微一怔，直到汽车在一处老宅前停下，林晗雪当下便是认了出来，这里，是她没嫁给顾远霆时，她们一家人住的老宅。 顾远霆揽着她下了汽车，司机知趣的将汽车倒出了巷子，岗哨们也不曾跟过来，周遭的一切都是安静极了，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远霆牵着林晗雪的手，带着她走到了林家门前的一颗槐树下，与妻子言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美眸中便是一惊，她不解的看着顾远霆，就见他的脸色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他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温柔，与之前的他，仿若判若两人。 “那年你才十六岁，就在这棵树下，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我当时和老赵他们走散，受了伤，倒在这里，你端了一碗粥来喂我，还将你哥哥的衣裳披在我身上，最后，还从自己的手绢里给我了两块银钱，让我回家。”顾远霆说着，便是微微笑了，他将林晗雪抱在自己怀里，和她徐徐开口。 “想起来了吗？”顾远霆黑眸雪亮，只低低的问道。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丈夫，在她的记忆中，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他。 “我当时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出生在冬天，你娘便喊你冬儿。”顾远霆十分耐心的和妻子说着，试图唤起她的记忆。 林晗雪听着这一句，脑海中仿似想起了什么，她的记忆回到许久之前，那时的确曾有一个人，在这棵树下问过自己的名字。 “那个人，是你？”林晗雪的眼睫微微一颤，轻声问出了一句话。 “是我。”顾远霆点了点头，“我乔装打扮成渔民，脸上抹的自己都认不出来，身上又臭又脏，一路上都能没人肯靠近我，只有你。” 顾远霆念起往事，只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她的腰，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了她的。 “可你，从没和我说过……”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丈夫，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一个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男人，和当初的那一个带着伤逃亡的人联系到一块去。 “我只希望，现在告诉你，还不算晚。”顾远霆的黑眸灼灼，他凝视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林晗雪的心一颤，她看着顾远霆捧起了自己的面颊，他的眼中清晰的映着自己的影子，就那样和自己继续说了下去：“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娶你，想和你在一起。” 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中，她看见了他的真心，也看出了他的深情，她的鼻尖酸了，只想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顾远霆却是将她抱得更紧。 男人低沉着嗓音喊着她的名字：“冬儿，冬儿……” 他的声音中透着刻骨的思念，他寻到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111章再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林公馆。 顾远霆夫妇已是离开，林母却还是立在门口张望着，林文彬看见母亲如此，便是在其身后言道：“娘，您又不是没瞧见，少帅简直是把妹妹捧上了天，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着儿子的话，林母便是蹙了蹙眉，长长的叹了口气，“少帅对冬儿虽好，可到底太花心了些，他们家的老太太又一直欺负冬儿，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听着婆母的话，一旁的汪馥怡也是说道：“娘，儿媳瞧着，少帅是真的将妹妹疼到了心尖上了，就算顾家那个老太太想欺负妹妹，可少帅是什么脾气，他还能由着妹妹让那个老太婆欺负？” 说完，汪馥怡念起方才顾远霆将林晗雪护在怀里的样子，语气中便是充满了歆羡之意，忍不住感慨道：“少帅那样的男人，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妹妹这福气，可真是前世修来的。” 语毕，汪馥怡似是想到了什么，只将话锋一转，又是说道：“可是娘，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这以后少帅要是纳了妾，妹妹这日子又要如何是好？” 听着妻子的话，一旁的林文彬顿时插嘴道：“可不是，娘，我早就说过，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晗雪赶紧儿给少帅生个儿子，才能把少帅的心拴住了！” “够了！”林母听着儿子和儿媳在自己耳边聒噪，只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话，她转过身，向着儿子与儿媳看去，斥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两的心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冬儿好，可说到底，不还是为着你们自个？你们就盼着冬儿赶紧生个儿子，好保住你们的富贵！” 被林母说中心思，林文彬夫妇两不免都有些讪讪的，林文彬心下有些不悦，只与母亲言道：“娘，儿子的确是为了晗雪好，您难道就不盼着她赶紧生个儿子？这都结婚多久了，肚子里一直没个动静，您就不着急？” 林母听着儿子的话，则是想起女儿那张苍白的脸，林母心底不是滋味，只哑声言了句：“我只盼，你妹妹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官邸。 汽车开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一路上，顾远霆一直揽着林晗雪的身子，而林晗雪则是挡不住困倦，已是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待汽车开到洋楼前，赵副官上前为两人打开车门，刚欲请顾远霆下车，就见男人的眼睛漆黑，不等他出声，便是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赵副官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林晗雪，顿时会意，他向后退去，看着顾远霆以一种怜爱与小心的姿势将林晗雪抱了出来，她的身上披着他的军装外套，只露出了一张瓜子秀脸。 顾远霆的脚步沉稳，只牢牢地抱着妻子，向着楼上走去。 这座官邸，顾远霆与林晗雪已是许久不曾回来了，但下人们每日都还会将此处打理的一尘不染，赵副官已是提前吩咐过，二楼的主卧中已是换好了簇新的床单，林晗雪曾经穿过的衣裳，用过的首饰，那些不曾带到老宅的，此时都还是整整齐齐的在柜子里搁着，一切都保持着顾远霆夫妇离开前的样子。 顾远霆缓缓将林晗雪的身子放在了床上，并为她盖好了被子，他坐在床前，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他的眸光下移，只握住了她的手，捋开她的衣袖，就见在女子白皙的细腕上，赫然现出一道明显的伤疤。 看着那一道疤，顾远霆眼中有痛色闪过，他微微俯下身，将林晗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清晨。 林晗雪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的西式帐顶。 她有些片刻的恍惚，似是不晓得自己在哪，她从床上坐起身子，待看清屋子里的陈设后，她的眼睫微微一颤，她晓得，这里并不是帅府的东苑，而是顾远霆位于西林路的别墅官邸。 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待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林晗雪回过神来，她向着门口看去，就见顾远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妻子醒来，男人眼底一亮，只向着林晗雪走去，他握住了她的手，和她温声道了句：“你醒了？” “咱们在官邸？”林晗雪的眼瞳中漾着茫然，只不解的向着顾远霆看去。 顾远霆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睛；“今后咱们就住在这，只有我们两。”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的心中一震，轻声问道；“我们，是要从帅府里搬回来？” “嗯。”顾远霆应了一个字。 “可是奶奶她……”林晗雪晓得，顾老太太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不用去管，”男人的大手将妻子的柔荑包在手心，他的声音低沉，只一字字的与她开口：“我再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第112章我这里，全都是你 听着顾远霆的这一句话，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心中只隐约觉得，自从自己割腕之后，顾远霆待她似乎温和了许多，而在她原本的想象之中，当顾远霆晓得她竟然敢自杀后，他一定是暴怒不已的，若她真死了倒好，若没有死，他定会百般折磨她的。 可面前的男人，他看着她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怒火，相反，却蕴着淡淡的温柔。 “你……不生气吗？”林晗雪垂下了眼睛，很轻声的问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摇了摇头，他捧起了妻子的脸颊，与她低声一叹道：“我不生气。” 顾远霆回忆起当日的情形，林晗雪的整张脸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人事不知的躺在那儿，几乎让他不晓得是死是活，这世上没有人知晓，当时的他有多么恐惧，就连他此时想来，心里也还是阵阵发紧，他一记苦笑，念起自己自幼便是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在那一刻，他的确是怕了，失去她的滋味几乎令他发疯。 “以后，”顾远霆的目光深邃，就那样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道出了一句话来：“别再这样吓我。” 林晗雪迎上了他的黑眸，心中顿时一怔，她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念起当初，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她竟会有那样大的勇气敢去了结自己的性命。 “我没有想吓你。”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可顾远霆却还是听了清楚，他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他的眼睛乌黑如墨，里面透着无奈与苦涩，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心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他的嗓音低沉而暗哑，与她道了句：“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相信，我这里，全都是你。” 她的手心感受着他的心跳，听着他的这一句话，她的手指却是一颤，仿佛被烫着了般，顷刻间便要从他的胸口收回，却被男人死死按住。 林晗雪不得不向着他看去，她看着顾远霆抱紧了自己，他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可最终，他却只是闭了闭眼睛，对着外面喝出了两个字：“来人！” “少帅有何吩咐？”顿时有侍从从走廊走了进来。 “去让人备车。”顾远霆开口，声音透着一丝冷意。 “是！”侍从一个立正，领命而去。 “你要去哪？”林晗雪有些不解。 “去顾氏祠堂。”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吐出了几个字来。 顾氏祠堂并不在帅府，而是在金陵城郊，一座偌大的宅院中，平日里顾家的人极少来此，只有年节时分，顾老太太才会带着孙辈们来此处，为顾家的列祖列宗祭祀上香。 是以，当顾远霆将自己带到祠堂时，林晗雪压根想不到丈夫的用意，她下了汽车，只让顾远霆握住了手，带着她一步步的向着祠堂走去。 宅院里的仆人行礼后，便全是退了出去，祠堂中，便只剩下顾远霆夫妇两人，而赵副官领着一众侍从皆是在外面候着，不曾走进院子。 林晗雪看着面前那一层层的牌位，只觉心里莫名涌来一阵紧张，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与顾远霆刚结婚后不久，她随着他一道前来祭祖，那时的他喜怒不定，一路上，她都是战战兢兢。 而此时，看着那些牌位，林晗雪仍是觉得自己的手心慢慢沁出了一层细汗来。 顾远霆仍是牵着她的手，与她一道站在祖宗的牌位前，他的目光沉静，看不出丝毫的风雨，他望向身边的妻子，与她言道：“当日在祖母面前，我说的全是气话。” 闻言，林晗雪心里有些茫然，似是不晓得丈夫言下所指，不等她说话，顾远霆已是转过目光，他的神色凝重，只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开口道：“列祖列宗在上，我顾远霆以性命起誓，终生只娶林晗雪一人，永不纳妾！” 男人的声音浑厚而洪亮，那一句话带着坚决与回声，一字字的砸在了林晗雪的心上。 “若违此誓，让我不得好死。”顾远霆侧过身，他握住了妻子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第113章我想……去滇南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这一番话，眸心处有震动之色闪过，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而在他漾着深情的目光下，她的鼻尖却是微微酸涩了起来，只几不可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顾远霆……” 顾远霆听着她连名带姓的唤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林晗雪的眸心中蕴着晶莹之色，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顾远霆这一次回金陵并未待得太久，滇南的战事如火如荼，他必须尽快回到战场。 车队在夜幕中疾驰，向着机场驶去。 张副官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男人的面庞隐在暗处，眉峰深刻，鼻梁高挺，透着一片淡淡的阴影。 “少帅若是放心不下少夫人，不妨就将少夫人带着，和您一道去滇南。”张副官开口，他跟随顾远霆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就说这一次，顾远霆在战事的空隙中，好不容易抽出了几天的时间，便是马不停蹄的坐专机赶了回来，只为了见林晗雪一面，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又要回去，若能将她带在身边，倒是省去了许多牵挂。 “别折腾她，”顾远霆开口：“滇南气候闷热，她经不住。” 见他这样说，张副官便是在心里苦笑，只道顾远霆舍不得折腾林晗雪，便只能折腾他自己。 “现在几点了？”顾远霆问道。 张副官看了一眼表，与之回道：“少帅，现在已经快到九点，专机已经在机场候着了。” “嗯。”顾远霆淡淡应了一声，只将身子向着座椅上靠去，不再说话了。 张副官沉默片刻，只转过身，与顾远霆言道：“少帅，这几日您和少夫人搬回了官邸……可有好些？” 顾远霆明白张副官言下所指，他燃起了一支烟，缓缓说了句：“不论我怎么做，她就是不喜欢我。” 说到这，顾远霆眼中有一丝苦涩闪过，自嘲道：“她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身上。” 听着顾远霆这句话，张副官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了眼顾远霆，终是说了句：“少帅，您别怨属下多嘴，有些事，勉强不得。” 听着张副官的话，顾远霆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目光沉郁，只掐灭了手中的烟卷。 车队到了机场，待汽车停稳后，张副官为顾远霆打开了车门，顾远霆下了汽车，一路向着专机走去。 西林路官邸。 “少夫人，六小姐来看您了。”云珠匆匆进了卧室，与林晗雪微笑着开口。 林晗雪听了云珠的话，眼睛中微微一亮，她放下书本，便是向着楼下走去，刚到大厅，果真见一个少女已是在那里等着自己，听到她的脚步声，那少女回过头，露出了一张娇俏明丽的面容，对着她甜甜一笑，喊了声：“嫂子！” “小霜，”林晗雪也是微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顾远霜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只笑道：“听说你和哥哥搬到了官邸，我早就想来看你了，这不，哥哥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来了。”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念起出征的丈夫，她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只拉着顾远霜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并让下人们去准备茶点。 顾远霜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眼，和林晗雪说道：“嫂嫂，还别说，这官邸真不错，比起帅府，倒更显得精致了。” 林晗雪为顾远霜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小霜，府里都还好吗？” “都好，”顾远霜接过茶，只抿唇乐道：“嫂嫂，您是没瞧见，奶奶听说哥哥刚下飞机就去看你，可是气的不轻，哥哥这次回来，也没有回府给她请安，她这心里难受着呢。”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微微一怔，“少帅没有回府？” “可不是，他就回来了这么几天，我看他巴不得时时刻刻和你腻在一起，他哪有心思去看咱们？”顾远霜捏起了一块点心，一面吃，一面说。 林晗雪见小姑这样说来，白净的脸庞上便是浮起一丝红晕，她念起这几日顾远霆的确如同顾远霜所说那般，他一直陪着她，可唯有晚上，他却并不曾和她同房，一直都是宿在书房。 “再说了，奶奶那样欺负你，哥哥心里一定记恨了她，我看呐，四哥以后说不准都不会再回帅府了。”顾远霜咬着一个苹果，只脆生生的说着。 林晗雪眸心微动，平心而论，比起回到帅府，她还是更希冀着能在官邸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说完，顾远霜向着四下里看了一眼，见没有下人在，便是压低了声音，靠近了林晗雪，又是言道：“还有嫂嫂，我只听说，四哥的生母，以前就是被奶奶活活欺负死的。” 闻言，林晗雪一惊，忍不住吐出了两个字：“真的？” 顾远霜点了点头，“我都是听老嬷嬷说的，据说当年四哥刚生下来，就被奶奶抢去了，那个白姨娘只是我爸爸的一个小妾，在府里根本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哥被抱走了。” “那，公公不管她吗？”林晗雪无法想象，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被人抢走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而至于她自己，她若有了孩子，她想，即使是老太太想将孩子抱走，顾远霆也还是会护着她的。这样想来，比起顾远霆的生母，林晗雪只隐隐觉得，她的境地还是好上了许多的。 “我爸爸有那么多女人，他可不像四哥，一心一意对你。”顾远霜幽幽叹了口气。 “那，少帅他，见过自己的母亲吗？”林晗雪问道。 顾远霜摇了摇头，“白姨娘很早就去世了，四哥那会儿可能只有两三岁，他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样子，就连咱们府里，连白姨娘的一张照片也没有，嫂嫂，其实四哥也挺可怜的，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四哥虽然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他也一直不喜欢四哥，他对我们这些女儿都很宠，可只有对四哥，可严了。” 听着顾远霜的这番话，林晗雪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心里亦是说不出的震动。 “四哥是脾气不好，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爱一个人，”顾远霜的眼瞳清澈，只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徐徐出声，“嫂嫂，我虽然一直说四哥不好，可他对你却是掏心掏肺的，你和四哥好好过日子，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你不晓得，当初四哥知道你割腕，他都成什么样了，你要有个好歹，我想，他也不会独活的。” “小霜……”林晗雪的心重重的颤了颤。 “嫂嫂，你答应我，你原谅他，你好好对他，好吗？”顾远霜的声音带着颤音，近乎祈求般的与林晗雪开口。 林晗雪的眼眶红了，她望着顾远霜的眼睛，终是与她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句：“我答应你。” “嫂嫂！”顾远霜的眼睛顿时一亮，一抹笑容自她的唇角绽放，似是高兴的不知要如何是好，她握着林晗雪的手，只说道：“等明日，我们一道去上学吧！”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温润，只很轻声的说了句：“小霜，我想……去滇南。” 第114章接老婆要紧 专列向着滇南驶去。 包厢中，林晗雪坐在沙发上，手中则是绣着一枚平安符，偶然抬眸，就见秀琴端着茶水，怔怔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林晗雪一连唤了她两声，她也不曾听见。 “秀琴？”林晗雪提高了声音。 “少夫人？”秀琴方才回过神来，向着林晗雪看去，“您喊我？” “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林晗雪微微莞尔，与她温声说道。 “没，没什么。”秀琴勉强的笑了笑，上前将茶水递到了林晗雪面前，“少夫人，您也绣了好一会儿了，还是歇一歇，喝些水吧。” “嗯。”林晗雪答应着，端起茶抿了一口。 “少夫人，您手里这平安符，是给少帅绣的吗？”秀琴问道。 林晗雪听她问起，便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一直在打仗，我就想着给他绣一样东西，能戴在身上，讨一个彩头。” 秀琴听了这话，便是笑了，“等少帅拿到了这枚平安符，一定高兴坏了。” 闻言，林晗雪望着手中的平安符，言道：“他向来不大信这些，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只要是少夫人做的，少帅一定会喜欢的。”秀琴微笑着出声，林晗雪闻言，念起顾远霆，便也是微微笑了。 看着她的这一抹笑，秀琴心里微微一怔，忍不住问道：“少夫人，奴婢有些不明白，您这次，怎么会突然想着去滇南找少帅呢？” 见秀琴这样问起，林晗雪遂是将手中的平安符搁下，她看向秀琴的眼睛，与她道：“秀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我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好好和他过日子。” “不然，便是难为自个，也难为他了。”林晗雪的眼睫微微颤着，只又轻声说了一句话来。 “少夫人能想开便好，”秀琴在林晗雪面前蹲下身子，她的眼瞳中闪烁着内疚的光，只说道：“少夫人，先前那一盒药，是奴婢不好，让少帅误会了您不说，还险些害了您。” 说到这，秀琴便是说不下去了，她垂下了目光，念起林晗雪对自己的回护，只让她心里愧疚极了，甚至不敢去看林晗雪的眼睛。 “秀琴，”林晗雪握住了她的手，与她温声道：“我不怪你。” “少夫人，”秀琴声音中透着两分哽咽，“您这样相信我。” ”你和云珠都是真心对我的，我都知道。”林晗雪的声音柔和，她的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只与秀琴徐徐说道：“等再过两年，你们都到年纪了，我会去求少帅，给你和云珠都安排一门好婚事，让你们嫁过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听着林晗雪这番话，秀琴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她看着林晗雪那一双漂亮的瞳仁，与她静静地说道：“少夫人，奴婢会好好保护您，绝不会让旁人伤害您的。” 听着秀琴这句话，林晗雪便是莞尔一笑，她拍了拍秀琴的手，和她柔声道：“我也会保护你和云珠，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秀琴望着林晗雪，只微微笑了，和她点了点头。 滇南。 阵地上刚结束一场战役，顾远霆回到行辕，刚欲脱下身上染上了血迹的军装，就听赵副官脚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着他开口便是言道：“少帅，少夫人来了！” 听着属下的话，男人的手势便是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向着赵副官看去，喝问道：“你说什么？” “属下说，少夫人来了。”赵副官唇角已是经不住透出了两分笑意。 “她怎么来了？”顾远霆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还不曾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属下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据说是徐长官一路护送，将少夫人送了过来。”赵副官言道。 “胡闹！”顾远霆皱起了眉，斥道：“她这身子还没恢复，哪能跑这么远？” 说完，顾远霆念起这一路千里迢迢，更是忍不住发火，“还有那徐中年，他是长本事了，居然敢把她送来？” 赵副官在一旁看着顾远霆道，只忍着笑道：“少帅，既然这样，不妨让属下去和徐长官说一声，让他再将少夫人送回金陵，省的来这里受罪。” 听出了赵副官话中的调侃之意，顾远霆向着他看去，见他在那里偷着乐，顾远霆一手指着他，终是说了句：“罢了，和我去接她。” 说完，顾远霆便是拿起了自己的军帽，作势便要往外走。 “少帅，这待会还有一个会……”赵副官有意提醒。 “开什么会，接老婆要紧。”顾远霆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办公室，他的眉目间意气风发，一语言毕，男人乌黑的眼瞳中，浮起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第115章我愿意 月台上。 顾远霆吸着烟，只缓缓踱着步子，一双黑眸不时向着远处看去，却迟迟不曾见到专列的影子。 “少帅别着急，”一旁的赵副官看出了男人的焦急，便是笑道：“少夫人一会就到了。” “我急什么？”顾远霆睨了他一眼，“到手的老婆还能跑了不成？” 赵副官闻言，刚欲再挪揄两句，却听一阵轰鸣声传来，赵副官眼睛一亮，只对着顾远霆道：“少帅快看！少夫人的专列到了！” 顾远霆向着远处看去，果真见一辆冒着蒸汽的火车轰隆隆的向着月台这边驶了过来，顾远霆黑眸微动，只大步向前迎了过去，赵副官与一众侍从亦是连忙跟了上去。 白雾般的蒸汽中，徐长官当先领着侍从下了专列，待看见顾远霆后，顿时齐齐敬礼，顾远霆微微颔首，眼眸却是向着车里看去，待看见那一抹魂牵梦萦的身影后，男人黑眸一亮，不等林晗雪下车，顾远霆已是喝了句：“站在那别动！” 林晗雪听到丈夫的声音，便是抬眸向着月台看去，透过蒸汽，就见一道英挺的身影向着自己大步而来，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却依然透出了深隽的轮廓，不等她回过神，他已是伸出胳膊，牢牢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稳稳当当的从车上抱了下来。 林晗雪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顾远霆深邃的黑眸，他看着自己，当先问道：“累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这一路虽远，可除了云珠和秀琴贴身照顾自己以外，专列上还有厨子，军医，嬷嬷，徐长官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这样多人，就差将她供了起来，虽是赶路，林晗雪倒也并没有觉得累。 “晕车了吗？”顾远霆望着妻子清瘦的面颊，仍是放心不下。 林晗雪又是摇了摇头，她坐汽车虽然晕的厉害，可火车却是不晕的。 见状，顾远霆方才微微放下心，他抚上林晗雪的面容，与她低声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说完，顾远霆便是笑了，他的眼睛黑亮，只一把将妻子抱在怀里：“我太高兴了，冬儿，我太高兴了。” 林晗雪倚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声音中透出的的全是喜悦之情，她的心颤抖了一下，说不出是滋味，唯有鼻尖却是酸了。 月台上的蒸汽慢慢散去，顾远霆牵起了林晗雪的手，刚欲带着她离开，林晗雪却是看见了丈夫军装上的血迹，她停下了步子，愕然道：“你身上的血……你受伤了？” 顾远霆闻言，也是向着自己的军装上看了一眼，与林晗雪温声道：“急着来接你，没来及换衣服，不是我的血。” 语毕，顾远霆便是揽住林晗雪的身子，带着她向着汽车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赵副官便是感慨道：“少夫人一来，看把少帅高兴成什么样子。” 听着他的话，一旁的徐长官也是说道：“可不是，总算是将少夫人平平安安的送到了少帅面前，这一路上，我这心可是悬了一路，就怕少夫人生个什么病，闹个什么灾的，哪怕她少了根头发丝儿，少帅还不把我毙了？” 徐长官说完，便是在那里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模样。 一旁的赵副官见状，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次将少夫人毫发无损的送到了少帅身边，你放心，少帅一定给你记一功。” 徐长官听了这话，遂是摆了摆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过话说回来，少夫人倒真是好性子，可是知道体恤下人，少帅能娶到她，也是福气。” 汽车后排，顾远霆刚坐下，便是将林晗雪抱在了自己怀里，林晗雪的眼瞳有些慌乱，只攥住了他的衣角，顾远霆扣紧了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不由分说便是吻了下去，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与霸道，似是要夺走她唇间所有的美好，可在那掠夺中，却又透出了无尽的心疼与温柔，林晗雪的眼睫颤抖着，只觉所有的呼吸都是被他夺走了，几乎要晕在他的怀里。 不知过去多久，顾远霆终是松开了她的唇瓣，林晗雪倚在他的胸口，只不停的喘息，她的嘴唇已是被丈夫吮吸的微微红肿起来，殷红的一点儿，落在顾远霆的眼底，更是让他的眼眸暗沉下去，他竭力压下自己腹中的燥热，只搂着她的身子，在她的耳旁哑着嗓音问了句：“你身子都好了吗？” 林晗雪点了点头。 “那晚上，我就不睡书房了。”顾远霆声音低沉，落在林晗雪耳里，只让她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男人抱紧了她的腰，只在她的发丝上细细亲吻着，林晗雪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在丈夫的怀里抬起眼睛，和他说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顾远霆迎上了她的目光。 “那个药，我没有吃。”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她望着丈夫，终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顾远霆闻言，眸心微微一动，他盯着妻子的面容，与她低声问了句：“那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 林晗雪的眼睫轻轻颤着，她看着顾远霆，念起他为自己付出的种种，让她终是与他点了点头，很小声的说出了三个字：“我愿意。” 顾远霆神情一震，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欣喜若狂，让他不由自主的将林晗雪紧紧地抱住了。 林晗雪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想起了他摔碎了那个泥娃娃，如同让她过去道别。 林晗雪微微闭上了眼睛，只在心里默念出了一句话，徐天澈，再见了。 有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落下，她不愿让顾远霆看见，只转过头，将脸庞埋在了丈夫宽阔的胸膛中去。 第116章我不能辜负他 夜色渐渐深了。 女子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细腻的光泽，她浑身无力的躺在那儿，只让丈夫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他的怀里。 顾远霆的神情间带着欢愉后的餍足，俯身在她的额角处印上了一记亲吻。 林晗雪手足酸软，浑身的骨架都好似要散了似的，让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她的眼皮沉沉的，只想睡去。 顾远霆看着妻子如此，便是微微笑了，他紧了紧她的身子，与她温声吐出了两个字：“睡吧。” 林晗雪点了点头，只将身子向着丈夫怀里偎了偎，顾远霆察觉到她的亲近，只觉心中一软，他揽着她的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妻子熟睡的一张小脸，顾远霆眼瞳乌黑，他低低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几不可闻的和她说了三个字。 清晨。 林晗雪起床后，云珠与秀琴便是进了卧室，服侍她梳洗，林晗雪梳妆完毕，刚进了饭厅，就见一众嬷嬷已是在那里候着了，看见林晗雪，无不是恭恭敬敬的样子，丫鬟们鱼贯而入，只将早餐一盘盘的端了进来，摆上了桌，顾远霆担心她吃不惯滇南的饭菜，特意请了江南的厨子，为妻子准备一日三餐。 林晗雪如今所住的地方，乃是张义昌之前的督军府，行辕里条件简陋，顾远霆自是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吃苦，只将她安置在了这里，自己则是于行辕与督军府里两地奔波，每日天不亮就要赶往前线，到了晚间方才回来。 “少夫人，您喝些粥吧。”云珠为林晗雪盛了一碗紫米粥，送在了林晗雪面前，林晗雪微微颔首，她看了一眼周遭的仆人，见自己吃个饭，那么多人伺候，心里只觉怪不自在的。 秀琴看出了林晗雪的心思，便是一面为她布菜，一面微笑道：“少夫人，这些都是少帅吩咐的，他担心您刚到滇南，会水土不服，所以吩咐咱们务必要精心伺候您，别说这些嬷嬷丫鬟，就连军医也一直在府里候着呢，就担心您有什么不舒服。” 听着秀琴的话，林晗雪心里有些无奈，又是有些好笑，只轻声说了句：“哪有这么娇气啊，他总会这样。” 林晗雪想起自己去上学的时候，顾远霆也是恨不得将整座帅府的东西全给自己搬了过去，不是怕她冷着，便是怕她饿着，倒真和张副官他们背地里说的那样，不知该怎么疼媳妇了。 林晗雪念起这些，看了一眼墙角处的西洋钟，与秀琴问了句：“秀琴，少帅今天又是一早便走了吗？” “是啊少夫人，天还没亮，少帅便赶去了行辕。”秀琴回道。 林晗雪听着，念起顾远霆每日里这般奔波，便是说了句：“秀琴，你和云珠收拾一下行李，咱们搬到行辕住吧。” 听着林晗雪这样说来，一旁的云珠便是不解道：“少夫人，这好端端的，咱们为什么要搬到行辕？那儿哪儿能和督军府里比？” “我在督军府住，少帅便要一直披星戴月的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林晗雪与云珠温声解释道。 “少夫人可是心疼少帅了？”一旁的秀琴笑着打趣。 听着秀琴的话，林晗雪的脸庞有些发烫，她默了默，才轻声说了句：“他这样对我，我不能辜负他。” 行辕。 汽车一路开到了军营门口，待看见林晗雪后，门口的岗哨们顿时齐齐向着林晗雪敬礼，林晗雪向着诸人微微点头，刚进了行辕大门，就见顾远霆身边的侍卫长走了过来，看见她便是一惊，只问道：“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刘长官，少帅在里面吗？”林晗雪与之打了招呼，温声问道。 “少帅去前线督战去了，少夫人，要不，您先去办公室里坐一会，等少帅回来？”侍卫长恭声言道。 林晗雪有些担心，只与侍卫长说了句，“那就有劳刘长官了。” 侍卫长闻言，只忙道不敢，亲自将林晗雪一行送到了办公室，他自是看见了秀琴与云珠，也看见了侍从手中的行李，他不敢多问，将林晗雪送到办公室后，亲自为她斟了茶水，方才离开。 林晗雪静静地打量了办公室一眼，就见丈夫的办公室布置的十分简单，不过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排沙发罢了，除了墙壁上悬挂着两幅巨大的滇南战略地图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少夫人，您喝些水吧。”云珠端起茶水，递到了林晗雪面前，林晗雪却也不曾接，只摇了摇头，和云珠说了句：“云珠，我不渴。” 许是看出了林晗雪的担心，秀琴便是笑着安慰道：“少夫人不必忧心，少帅地位尊崇，又身经百战，他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他身上那么多伤……”林晗雪想起顾远霆身上的那些疤，听得他这次又上了前线督战，只觉心里沉甸甸的。 见她这样，云珠便是忍不住笑道：“少夫人，您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在意少帅了。” 闻言，林晗雪的脸颊微红，只与云珠言了句：“就会贫嘴儿。” 云珠噙着笑，只和秀琴陪着林晗雪说着闲话，到得傍晚，就听外面传来了侍从行礼的声音，听到动静，林晗雪眸心微动，晓得是顾远霆回来了。 她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果真就见一干将领向着这边走来，当先一人正是顾远霆。 他许是刚下战场，周身上下仍是透着几分凛冽的杀气，他的眉目冷峻，正和身后的部下说着什么，抬眸一看，男人的黑眸便是一怔。 见顾远霆停下步子，诸人也是纷纷站住了，看见林晗雪后，诸位将领皆是唤了一声：“少夫人。” 顾远霆回过神，只大步向着妻子走去，他握住她的肩，与她道：“你怎么来了？” 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轻声说道：“我把行李都带来了，咱们以后……就在这里住吧。” 顾远霆闻言，便是皱了皱眉，不等他说话，一旁的云珠便是大着胆子插嘴道：“少帅，少夫人这是心疼您呢，不想让您来回奔波的辛苦。” “云珠……”林晗雪见婢女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只觉赧然极了。 顾远霆听了这话，眼睛便是一亮，他的唇角噙着两分笑意，只与妻子问了一声：“真的？” 林晗雪掩下眸心，她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顾远霆黑眸温软，他抚上了林晗雪的面颊，与她温声道：“这里太苦了，你听话，我送你回督军府。” 语毕，顾远霆便是牵起了妻子的手，作势便要带着她离开，林晗雪却是攥住为了他的衣袖，她的眸心清澈，只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十分轻柔的说了句：“我不怕苦。” 第117章快去请少夫人 行辕后院。 林晗雪已是在此处住了下来。 不比督军府的奢华，后院里只有一排平房，虽也算得上宽敞，可屋子里的陈设都是十分简朴的，待林晗雪搬来后，顾远霆只命人在屋子里换了一套紫檀家具，尤其是那一张梳妆台，雕刻的甚是雅致。 林晗雪不愿他这般大费周章，但又拗不过丈夫的脾气，便只得依了他，当中的厢房自是顾远霆与林晗雪的住了，秀琴与云珠便是住在了偏房，侍从们将屋子打扫完毕，秀琴与云珠只将带来的行李一一收拾了整齐，这就住了下来。 自林晗雪搬来后，省去了顾远霆两地奔波，倒是空出了不少时间，除了去前线督战与往来的军事会议之外，顾远霆但凡得了空闲，也全是陪在了林晗雪身边，时常让找他签字的秘书寻不到人影，日子一长，军中上下无人不晓得少帅虽然脾气火爆，但唯独对少夫人言听计从，从不舍得拂了她的心意，每逢顾远霆在前院发火，将部下骂的狗血淋头，张副官便会赶忙派人将林晗雪从后院请来，每逢看见妻子，顾远霆的火气总会消匿于无形，这一招百试百灵，只让军中的那些将领们纷纷将林晗雪当成了救星，“快去请少夫人”已几乎成了他们的口头禅。 这一日，林晗雪端着为丈夫准备的茶水与点心，刚到前院，就见赵副官脚步匆匆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刚看见她，赵副官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忙上前与林晗雪言道：“少夫人，您来的正好！您快进去劝劝少帅，老杨他们可快要顶不住了！” “少帅又发火了？”林晗雪问道。 “老杨丢了三青山的据点，可将少帅气得不轻。”赵副官一面说，一面将林晗雪请到了办公室，刚到门口，林晗雪果真听见了丈夫训斥部下的声音，而屋里的几个将领看到她，顿时都是舒了口气的样子，尤其那个杨长官，更是一脸祈求的看着林晗雪，似是希冀着她能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林晗雪见状，心里便是有些不忍，她向着丈夫看去，轻声喊了一句：“远霆。” 顾远霆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向着门口看去，看见妻子，男人当下站起了身子，将她迎了进来，口中只言道：“这大热天，你怎么来了？” 语毕，顾远霆向着林晗雪身后的赵副官看去，只当是赵副官将妻子请了过来，刚要骂人，林晗雪则是连忙出声，和他说道：“你别怪赵副官，是我自己想着来给你送些点心。” 顾远霆闻言，遂是从林晗雪手里将茶点接过，和她道：“下回他们再去找你，你别理他们，就当没听见。”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只悄悄向着杨长官他们看去，和丈夫说道：“你不要再生气了，也不要为难杨长官了。” 听着林晗雪这句话，杨长官顿时感激涕零，连声说道：“属下多谢少夫人。” 见妻子为他们求情，顾远霆的心便是软了，他按捺下火气，见那几个部下仍是在那里杵着，便是皱了皱眉，道了句：“怎么，你们还要留下和我一起吃点？” 闻言，诸人只慌忙道：“不要不要，少帅，少夫人，你们慢用，属下就先告退了。” 诸人说完，只忙不迭迟的离开了办公室，留下赵副官一人也是站直了身子，和顾远霆说道：“少帅，那属下也先退下了。” 赵副官说完，也是离开了办公室，并十分贴心的为顾远霆将办公室的门合上。 见众人都走了，顾远霆方才缓和了神色，将林晗雪抱在怀里，与她一道在椅子上坐下。 林晗雪看着丈夫，念起方才的一幕，只微微抿唇，和他说了句：“你少发些火，他们就不会去找我了。”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也是一笑，握住了妻子的手：“谁让他们总惹我生气，交给他们的事，一样都办不好。” “你脾气那么大，谁敢惹你。”林晗雪莞尔，她垂下目光，一笑间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好，以后我少发点脾气，省的他们总去烦你。”顾远霆声音温和，只搂紧了林晗雪的纤腰，刚欲俯下身去吻她，就听外面传来一道男声，一面喊着他的名字，一面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发出一声巨响。 顾远霆与林晗雪一道向着门外看去，就见一个青年男子立在那里，似是没曾想会看见林晗雪，当下，那男子一怔，连忙侧过身道了句：“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是郭青宇。 看见他，林晗雪的脸庞“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她慌忙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一旁的顾远霆被人打搅了好事，自是没什么好脸色，只冲着郭青宇的背影喝道：“郭青宇，你他妈不会敲门是不是？” 郭青宇闻言，便是讪讪的回过身子，讨饶般的笑道：“我是没想到晗雪也在，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见他要走，林晗雪连忙唤住了他，“郭长官。” 她晓得，郭青宇这般急急忙忙的来找丈夫，定是有要紧事儿要说的，语毕，林晗雪向着顾远霆看去，她的脸颊仍是透着红晕，只和顾远霆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顾远霆点了点头，叮嘱道：“让老赵拿把伞送你，别中了暑气。” 林晗雪应着，待赵副官将她送走后，郭青宇只忍不住念叨：“远霆，不是我说，您这心也忒细了些，这老娘们的心都没你细。” 顾远霆方才被他打搅了和媳妇亲热，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此时听得他开口，抬腿便是一脚向着他踹了过去，而后方才不耐烦的喝了句：“说，什么事？” 郭青宇敛了神色，只在顾远霆耳旁道出了一段话，闻言，顾远霆一记冷笑，吐出了四个字来：“他想讲和？” 第118章他的妻子，便是他的软肋 “可不是，”郭青宇言道，“父亲和徐叔他们的意思，是想答应张义昌的祈求，父亲把我派来，想让我先探探你的口风。” “你倒是够坦白。”顾远霆睨了他一眼，微微一哂。 郭青宇拍了拍胸脯，和顾远霆道：“远霆，咱们是什么交情？这次，你说打，兄弟就陪你打，你说和，那就和，我反正都听你的。” 顾远霆慢慢收敛了笑意，他的眸心深沉，只言道：“在金陵的时候，那一枪差点打在晗雪身上，我这次要不端了他老巢，难解我心头之恨。” 听着顾远霆这样说来，郭青宇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又说了句：“这次江北那边也是派了人，想充当和事老。” 闻言，顾远霆便是皱起了眉头：“傅云深不好端端的在江北待着，尽插手我们江南的事。” “远霆，我怎么听说，小霜对傅云深可是一往情深，一心想嫁到江北去。” “她一往情深，也要傅云深能瞧得上她才行。”提起妹妹，顾远霆便觉得头疼。 “有你这么个大哥在，谁敢看不上咱们小霜？”郭青宇不满。 顾远霆摇了摇头，“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不想让她嫁那么远，她那个性子，还是待在我眼皮子底下稳当些。” “看你们兄妹平时闹得这么厉害，可这关键时候，你还是疼她的。”郭青宇感慨。 听着郭青宇的话，顾远霆便是勾了勾唇，淡淡说道：“我怎么欺负她都行，可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我都不答应。” 这一日，天气难得的凉爽，午后，林晗雪坐在花架下，素白的手指正剥着莲子，秀琴伴在一旁，只轻轻地为她打着扇子，主仆两偶尔说上几句话，倒也清净。 听得脚步声，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踏步而来，举止间十分潇洒，刚看见他，林晗雪便是微微一怔，继而便是站起了身子，行下礼去：“大姐夫。” “许久不见，弟妹一切都好？”段让东望着眼前的女子，见她穿着一件白底兰花的素锦旗袍，乌黑的长发尽数挽在脑后，露出白净如玉的一张瓜子小脸，整个人仿佛刚从画里摘下来似的，温柔的不得了。 “有劳姐夫惦记，我一切都好。”林晗雪言道，如男人所说，她已是许久不曾见到段让东了，只听闻他去了江北，不曾想会在滇南看见他。 “我怎么听说，弟妹在金陵，割了手腕？”段让东微微笑了，他的眼睛漆黑，只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的小人。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微微一惊，她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此时入了夏，不好再穿长袖遮掩的，她便在手腕上戴了一只玉镯，只不曾想到，段让东会骤然提起此事。 见她不吭声，段让东一记浅笑，又是言道：“想是有人浑说，下次，姐夫定替你严惩这些乱嚼舌根的人。” “多谢姐夫。”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她微垂着双目，并不曾去看段让东。 “在剥莲子，给远霆炖汤喝？”段让东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篮子里，见里面那一颗颗圆润的莲子，遂是问道。 “他总爱抽烟，我想给他炖一碗莲子汤，好清肺的。”林晗雪声音柔和，说起丈夫，唇角只透出一抹轻柔的笑意。 看着她的那一抹笑，段让东眼中微微一动，他沉默了片刻，才低低说了句：“还是远霆有福气。” 说完，段让东恢复了神色，只一笑道：“听说你在这，所以来和你打声招呼，我这就走。” 语毕，段让东又是看了林晗雪一眼，而后方才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林晗雪的院子。 看着男人的背影，林晗雪微微松了口气，就听一旁的秀琴低声说道：“少夫人，奴婢前阵子听说，大姑爷趁着少帅忙着滇南的战事，在军需上可是赚了不少钱。” 听着秀琴的话，林晗雪的眸心微动，她想起了顾远云，怕是许多事，顾远霆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也是不好多说的。 林晗雪收起心神，对于顾家和他们姐弟间的事，她晓得自己不好过问的，她复又坐下，只又静静地剥起了莲子，一心一意的照顾着顾远霆的起居。 西双山一带。 张义昌的部下在此处建了一处临时官邸，张义昌的家眷连带他自己，皆是住在此处。 书房中，待看见派去的秘书回来后，张义昌神情一动，立时站起了身子，与秘书问道：“怎么样？顾远霆怎么说？” “督军，”秘书面色憔悴，透出萧索之色，只回道：“顾少帅不愿和谈。” “他不愿和谈？那郭永志怎么说？”张义昌神情一紧，继续问道。 “郭将军……也不曾劝得顾少帅收手，属下得来的消息，顾少帅已经准备领兵，向着西双山打来了。”秘书一五一十，将得来的消息尽数告诉了张义昌。 听着秘书的话，张义昌的脸色迅速的灰败了下去，他缓缓在椅子上坐下，隔了许久，方才哑着嗓子言道：“顾远霆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秘书见状，只上前一步道：“督军，顾远霆步步紧逼，咱们手下的兄弟，实在是抵挡不住了。” 张义昌闻言，眼底瞬间变得血红，他攥紧了拳头，厉声道：“顾远霆的大舅子杀了我儿子，如今，就连他自己也要将我逼上绝路，他要打，老子便陪他打！” “督军，不可意气用事！”闻言，秘书顿时开口劝道，他顿了顿，只压低了声音道：“督军，顾远霆为人虽狠，却有一个软肋。” “什么软肋？”张义昌闻言，眼睛顿时一动。 “他的妻子，便是他的软肋。” 张义昌却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顾远霆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要拿一个女人去对付顾远霆？” “督军，”秘书的眼睛中透着精光，只徐徐出声：“郭将军亲口告诉属下，顾远霆对这个女人爱如性命，您想想，他那般维护自己的大舅哥，不也是为了他的夫人？依属下之见，只要咱们能将此女劫来，足以抵得过千军万马，对付他，这个女人便已足够。” 第119章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行辕办公室。 听得属下的汇报后，顾远霆淡淡颔首，示意自己已是知晓，待部下离开，办公室里便只剩下顾远霆与赵副官两人。 “少帅，大姑爷这次替咱们拉来了不少物资，倒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这接下来的会议，您看属下要不要去请他？”赵副官开口道。 闻言，顾远霆的黑眸深不见底，只缓缓摇了摇头，“他这个人藏得太深，虽然是我姐夫，可我也不信他。” 听得顾远霆这般说来，赵副官便是领会了他的意思，只恭声称是。 “那些要紧的文件，包括所有的军事会议，一律别让他插手。”顾远霆抬起眸子，向着赵副官吩咐，赵副官迎上顾远霆的目光，心头顿时一凛，当即应了下来。 顾远霆默了默，又是问了句：“郭叔那边情况如何？” 听得顾远霆的话，赵副官的脸上便是浮起几分为难之色，隔了片刻，才道：“少帅，郭将军的确与张义昌的人有所来往，属下探出，张义昌的秘书，曾私下秘密见过郭将军。” “郭叔是想反。”顾远霆淡淡笑了，眉宇间却浮起两分倦意。 “少帅，”赵副官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属下却探听不出。只不过，郭青宇毕竟是郭将军的亲子，属下只怕他……” “青宇是我兄弟。”不等赵副官将话说完，顾远霆已是打断了他的话。 “是。”赵副官便是不曾再说下去。 “派人继续盯着郭永志，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禀。”顾远霆开口道。 “是的，少帅。”赵副官略略思索片刻，只觉不解，又是说了句：“少帅，属下不明白，郭将军若当真有反意，又为何不在少帅刚从司令手中接过江南时反，又为何要在如今，少帅已大权在握时反？” “人心难测，”顾远霆勾了勾唇，说了句：“当时没有的心思，难保现在不会有。” “是。”赵副官点了点头，只觉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少帅。”侍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说。”顾远霆冲着门口吐出了一个字。 “您命属下寻得京巴狗，属下已经寻来了。”侍从开口。 闻言，顾远霆遂是起身向着外面走去，果真见侍从手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憨态可掬的小狗，看见顾远霆，便是摇了摇尾巴，十分讨人喜欢。 “模样倒是不错。”顾远霆看见这狗，便是微微一笑，从侍从手里将这只京巴狗接过，径自向着后院走去。 赵副官见状，遂是向着那侍从问道：“少帅要这狗做什么？” “赵副官，您这话问的可就外行了，您说能为什么？自然是留给少夫人解闷了。”那侍从听着赵副官的话，便是乐了，只笑道：“少帅还特意吩咐了，要寻只温顺的，可是让属下一通好找。” 听着侍从的话，赵副官先是一怔，继而才叹道：“少帅可真是将少夫人捧在手心上了。” 后院中。 林晗雪正温习着课本，如今女中也是放了暑假，她只盼着自己能多复习些功课，等回到金陵，还可以继续去上学。 “少夫人，少帅回来了。”一旁的云珠小声和林晗雪说道。 林晗雪闻言遂是抬眸看去，果真见一道笔挺的身影向着后院大步而来，这些日子，顾远霆每日里但凡得了空闲，都要回来许多次的，林晗雪看见他回来，也不觉得奇怪，只站起了身子，向着他迎了过去。 “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男人的眼眸黑亮，其中漾着的，全是温柔的笑意。 “是什么？”林晗雪看着他双手背后，忍不住有些好奇。 顾远霆笑了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只小奶狗，送在了妻子面前。 看见那只狗，林晗雪的眼睛顿时一亮，只又惊又喜的和丈夫开口道：“这从哪来的？它还这样小。” 顾远霆将那只狗放在了妻子怀里，林晗雪抱着那只狗，只觉喜欢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分外动人。 “真是个小孩子，一只狗也能高兴成这样。”顾远霆见她如此，心里便是一软，只揽过她的身子，与她笑言道。 林晗雪逗着那只狗，见那只小狗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眼底的笑意便更是深了一层，脸颊处亦是挂着一对清甜的酒窝，顾远霆在一旁看着她，目光中简直温柔的能滴下水来。 这一幕，刚好让前来寻找顾远霆签字的秘书看见了，那秘书见状，并不曾上前打扰，只无声的退了出去。 而顾远霆宠爱妻子，在军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此事自然也传到了张义昌的耳里。 晚间。 林晗雪依偎在丈夫怀里，因着天气炎热，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露出的肩头宛如象牙般白皙。 她抬起头，见顾远霆已是睡熟了，便是悄悄起身，可不等她离开，一旁的男人已是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将她又是带回了怀里。 “远霆，”林晗雪声音轻柔，“我想去看看乐乐。” “有秀琴她们在，你忙乎什么？睡觉。”顾远霆仍是合着眼，对着怀里的妻子低语了一声。 而乐乐，便是林晗雪为那只京巴狗取的名字，几日相处下来，那只狗越发乖巧，平日里就爱黏着林晗雪，只让她喜欢极了。 林晗雪无法，刚要合上眼睛，就听乐乐在门口吭哧吭哧的小声叫着，似是想要进屋。 听到这声音，林晗雪便是待不住了，她向着丈夫看了一眼，只悄悄将顾远霆搁在自己腰上的手拿起，自己则是起身下了床，打开门将乐乐抱了起来。 “怎么不睡觉？是不是饿了？”林晗雪蹲在地上，抚着乐乐的后背，和它温声说道。 顾远霆从床上坐起身子，听着妻子的声音，便是无奈的笑了，他下了床，走到了林晗雪身边，陪着她一道蹲下了身子，粗粝的手掌则是将她的小手包在手心，道：“自从有了这么个狗东西，你这一天到晚心思全在它身上。” 听出了丈夫话音中的不满之意，林晗雪微微莞尔，只轻声说了句：“好没道理，和乐乐也要吃醋。” 顾远霆闻言，大手一个用力，便是将林晗雪抱在了自己怀里，月光下，他的目光如炬，只低哑着声音说了句：“我就是吃醋，怎么了？” 第120章你留下保护她 见顾远霆这般不讲道理，林晗雪只又好气又好笑，她抿着唇，刚要抱着乐乐从顾远霆怀里离开，顾远霆却是抱紧了她的腰，俯身就要来亲她。 “快别闹了。”林晗雪担心两人的动静会惹来外面巡夜的岗哨，她不敢太过挣扎，只躲着丈夫炙热的吻，顾远霆却压根无所顾忌，他抬起妻子的下颚，只一举擢取了她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林晗雪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抱着乐乐，也不好去推他，只能由着他越吻越深，到得后来，她已是能感觉到顾远霆的呼吸已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的胳膊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了过来，顾远霆听着动静，眸心顿时一变，他松开了林晗雪的唇瓣，大手却仍是搂着她，向着向着来人看去。 “少帅。”侍从不曾想到会在门口看见顾远霆，透着月光，在看清他的怀里抱着的女子后，那侍从顿时一怔，慌忙转过了身，不敢再看。 “什么事？”顾远霆声音低沉。 “刚才收到消息，张义昌率残部突袭鹰山口，柳团长发来电报，请你速速支援。” 听着侍从的话，顾远霆微微拧起了剑眉，他看着怀中的妻子，只与她叮嘱了一句：“早些歇息，别乱跑。” 林晗雪轻轻的喘息，听到丈夫的话，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身子，而后从侍从手中接过军装，向着外面大步走去。 林晗雪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却是悬了起来。 赵副官一行已是在前院等候了多时，待看见顾远霆从后院出来，赵副官顿时迎了过去，不等他说话，顾远霆已是开口说了一句：“你留下保护她。” 赵副官先是一怔，继而便是恭声道了一个字：“是。” “要再有上次那回事，你自己掂量。”顾远霆眸光深隽，盯着属下的眼睛，赵副官闻言，当下便是明白男人口中所指的乃是在金陵时林晗雪割腕一事，即便顾远霆不说，每逢想起那件事，赵副官仍是心有余悸，只道万幸秀琴发现的及时，若是耽搁下去，简直不堪设想。 “少帅放心，哪怕少夫人少了根头发丝，您都拿枪毙了我！”赵副官站直了身子，一番话只说斩钉截铁。 顾远霆闻言，也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而后便是上了汽车，离开了行辕。 鹰山口。 “督军，顾远霆已经带兵向着这边赶来了。”部下走至张义昌身边，与之低声开口道。 张义昌站在高处，手中则是握着一架望远镜，待遥遥看见顾远霆的队伍后，张义昌唇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他放下望远镜，与部下吩咐道：“去告诉老冯，让人按计划行事。” “是，督军。”部下领命而退，一旁的秘书则是上前，与张义昌开口道：“督军，顾远霆临来之前，一定在行辕中做好了部署，咱们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区区一个娘们罢了，”张义昌闻言，便是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秘书的话，“没了顾远霆，那帮人能成什么气候？” “督军说的是。”秘书听张义昌这般说来，便是不敢再多说。 “等着咱们将顾远霆的娘们掳来，我先他妈享受一次，不睡了他的婆娘，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张义昌的声音透着阴狠，双手一个用力，生生将那副望远镜折成两截。 行辕。 自顾远霆走后，林晗雪每日只待在后院中，有云珠和秀琴陪着，又有乐乐在，日子倒也不觉枯燥，除了对丈夫安危的担忧之外，林晗雪在后院中的日子只过得十分平静。 赵副官谨记顾远霆临行前的嘱托，只将岗哨分为三班，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守在院外，保护着林晗雪的安全，只将一座后院围的密不透风，就连只苍蝇也难以飞进去。 这一日，林晗雪正与云珠一道待在花架下，云珠在那里逗着乐乐玩耍，林晗雪则是坐在一旁，手中正绣着一面枕巾，上头是戏水的鸳鸯，她唇角含笑，只不时向着云珠看去，见云珠与乐乐玩的高兴，林晗雪眼眸温和，刚要和云珠说话，就听行辕外传来一阵枪声。 赵副官在院外听见动静，即刻领着人冲了过去，林晗雪亦是站起了身子，一旁的云珠有些惶恐，只抱起了乐乐向着林晗雪走去，“少夫人，外头出什么事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念起丈夫临行前的叮嘱，便是与云珠言道：“云珠，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咱们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要去。” “是的少夫人，奴婢晓得了。”云珠慌忙答应着，就听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云珠有些害怕，只情不自禁的往林晗雪身边依偎着，就连怀中的乐乐也是不安分起来，在云珠的怀里动来动去。 很快，那阵枪声越来越远，赵副官已是带着人追赶了过去。 听得外面渐渐安静，云珠刚微微松了口气，就见一个男子脚步匆匆的冲进了后院，刚看见他的容貌，云珠便是瞪大了眼睛，和林晗雪说道：“少夫人您快瞧，是郭公子！” 林晗雪亦是看见了郭青宇，待郭青宇走近了些，林晗雪见他脸色慌张，目光急切，刚看见自己，便是哑声言道：“晗雪，张义昌的人打来了，我收到父亲的密电，说是远霆在鹰山口受了重伤，要我赶紧将你送过去！” “他受了伤？”林晗雪听得这一句，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雪白。 “是，晗雪，咱们快走，再晚只怕就来不及了！”郭青宇声音沙哑而焦灼，一语言毕，便上前拉住了林晗雪的手腕。 “郭长官，赵副官还没有回来！”林晗雪的眼瞳中是慌乱的，听得顾远霆受了重伤，只让她的心都揪了起来，可她仍然不曾忘记，顾远霆离开时将她托付给了赵副官，并叮嘱了她，不能乱跑！ “老赵那边我会让侍从和他说，晗雪，远霆可是等不了了，父亲说他受的伤极重，咱们快走吧！”因着着急，郭青宇的声音都是沙哑了起来，一语言毕，他再顾不得什么，只拉着林晗雪的手，匆匆离开了后院。 第121章将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赵副官回来时，不等他进了院子，便有侍从匆匆上前，向着他禀报道：“启禀长官，郭长官刚才将少夫人带走了！” 听着侍从的话，赵副官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举攥住了侍从的衣领，与之厉声开口：“你们怎不拦着他？” “长官，咱们实在是拦不住啊！”那侍从苦着一张脸，郭青宇在军中仗着父亲与和顾远霆的关系，向来是横着走的主儿，赵副官不在，谁能拦得住他？ 赵副官闻言，只松开了侍从的衣领，他的面色如土，只哑着嗓子向着左右吩咐：“快命人去追！无论如何，也要将少夫人追回来！” 语毕，赵副官想起顾远霆临行前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但凡林晗雪有个三长两短，他只能以死谢罪。 念及此，赵副官心下一凛，只当先上了汽车，向着前方追去。 汽车中，郭青宇一脸凝重 ，亲自开着汽车，林晗雪坐在一旁，她的手指绞在一处，因着紧张，林晗雪的脸色苍白，就连唇瓣也是失去了血色。 “晗雪，你别怕，父亲虽然说远霆受了伤，但杨军医他们都在，远霆应该不会有事的。”郭青宇的余光察觉到林晗雪的脸色，遂是出声安慰道，可他的声音却也是紧涩的，显然也是心里没底。 林晗雪听着郭青宇的声音，只点了点头，她的眼底蕴着水光，望着前面的路，几乎不敢去想。 汽车一路驶到了古道，郭青宇见前方立着一支官兵，道路上亦是设下了关卡，见状，郭青宇停下了汽车，下车后，就见当先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见他，郭青宇面露不解之色，只与那人言道：“何叔，你怎么在这儿？” “青宇，你将少夫人送到这里就成了。”何廷文开口，与郭青宇吐出了一句话来。 “这怎么行？”郭青宇当即回绝，“远霆还在鹰山口，我要将晗雪亲自送过去！” 何廷文听得郭青宇的话，便不曾再说什么，而是向着身后一个眼色，不等郭青宇回过神来，便有戎装岗哨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郭青宇的胳膊。 “何叔，你这是做什么？”郭青宇大惊，腰间的配枪早已被人摸去，他挣扎着，只冲着何廷文大声喝道。 “郭长官！”林晗雪看着郭青宇被人抓了起来，眸心亦是有惊恐之色划过，她向着何廷文一行看去，失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少夫人，得罪了。”何廷文目光幽深，一语言毕，一个手势，立时便有人上前，箍住了林晗雪的胳膊。 “晗雪！”郭青宇目眦欲裂，只冲着何廷文高声骂道：“何廷文，我草你祖宗！你他妈是要造反是不是？你敢动晗雪一下，顾远霆绝对会杀了你全家！” “青宇，你年纪还轻，以后，你就明白了。”何廷文面色冷静，只淡淡道出了一句话，语毕，他的目光倏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只向着林晗雪看去，吩咐道：“将少夫人带走。” “是。”岗哨闻言，顿时押起了林晗雪的身子。 “郭长官！”林晗雪回眸向着郭青宇看去，身后的岗哨不由分说将她送进了一辆汽车，司机踩下了油门，那车顿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前方驶去。 “晗雪，晗雪！”郭青宇剧烈的挣扎着，冲着远去的汽车唤着林晗雪的名字，却只让身后的岗哨们箍的更紧。 鹰山口。 “少帅，咱们已经夺回了据点，张义昌已经带着部下向着西双山一带逃了过去。” 传令兵匆匆前来，向着顾远霆汇报了最新消息。 顾远霆站在高处，手中则是拿着一副望远镜，待看见张义昌的部队之后，他的眸心透出一抹暗光，只吐出了一个字：“追！” “是，少帅。”传令兵闻言，即刻领命而去，传令兵刚走，就见侍卫长向着高处走来，他的眼底透着慌乱，走至顾远霆身后，唤了一声：“少帅。” 顾远霆转过身，看见侍卫长的脸色后，男人眸心一沉，问道：“怎么了？” 侍卫长声音艰涩，与顾远霆道出了一句话，他的话音刚落，顾远霆的脸色登时变了。 汽车中。 林晗雪的双手被人捆在了一处，眼睛上更是被蒙了一块黑布，她不晓得那些人将自己带到了何处，只能察觉到汽车一路上七拐八拐，待汽车停下，便有人将自己从车里带了出来，当她眼睛上的黑布让人撕下，林晗雪才瞧见自己竟是被人押到了一处十分空旷的房子里。 “李秘书，人我可是送来了，你可一定要看好了她。” 屋外传来了一道男声，这道声音刚落，林晗雪就听另一道男声响了起来：“你放心，这一仗咱们还要靠此女去对付顾远霆，在下一定会看牢了她。” “和督军说一声，这个女人是咱们手上的王牌，可一定不能伤着她，更不能让她死了，顾远霆将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要有个长短，咱们可就没戏唱了。”那人似是不放心，又是叮嘱一番。 “这个自然。”李秘书点了点头，“等督军回来，在下定会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告诉督军，不会让督军乱来。” 闻言，那人似是对李秘书的回答十分满意，点了点头，方才带人离开。 李秘书则是命人打开了门，径自走了进去，待看见林晗雪后，李秘书微微一笑，甚至将声音放得十分温和，言道：“顾太太，您别害怕，我不会伤害您，只要您配合，我保证会将您毫发无损的送回去。” “你们……要拿我去要挟远霆？”林晗雪的眼睛透着惊惶，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在她的记忆中，并不曾在丈夫身边见过他，而方才从门外传来的那些话，听得他们口中的“督军”，林晗雪心里已是明白了过来，问道：“你是张义昌的人？” 李秘书闻言，却只是笑了笑，他没有回答林晗雪的话，而是冲着门口喝出两个字：“来人。” 他的话音刚落，顿有两个嬷嬷走了进来，李秘书向着两人看去，吩咐道：“好生照顾顾太太，她要饿瘦了一两，我都拿你们是问！” “是，先生。”两个嬷嬷诚惶诚恐，连忙应下。 李秘书最后看了林晗雪一眼，不再多言，只大步离开了屋子，他刚走，便有侍从将门合上，“咣当”一声上了锁。 第122章说，她在哪？ 夜晚。 屋子里亮着灯。 嬷嬷手中端着饭菜，只对着林晗雪言道：“顾太太，您就吃一口吧。” 林晗雪向着两人看去，看两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晓得是问不出什么的，而窗户已是被人从外面钉死，连一束光也透不出去。 林晗雪的心渐渐绝望了，她不晓得自己在哪，更不晓得顾远霆如今究竟如何了，她只盼着，郭青宇与自己所说的全是假话，顾远霆并没有受伤，他依然好端端的。 “顾太太，您要是饿瘦了，先生可是饶不了咱们的呀，您就行行好，你要是不想吃饭，您喝口汤也成啊。”那两个嬷嬷念起李秘书临走时的吩咐，心里便是蕴满了惶恐，又看林晗雪这般柔柔弱弱的样子，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李秘书还不将她们宰了？ 林晗雪刚欲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是守夜的侍从行礼的声音，接着，便是传来了开锁声，哗啦啦的响。 听着动静，林晗雪的心瞬间抽紧了，她的眼瞳向着门口看去，就见大门让人打开，当先走进来一个外形彪悍，目露凶光的中年男子。 “督军。”看见来人，那两个嬷嬷顿时俯下身子，向着其行下礼去。 林晗雪听着那两个嬷嬷的话，眸心顿时一震，她看着面前那凶悍的男子，晓得他便是滇南的督军，张义昌了。 “顾远霆的眼光倒真是不赖，这小娘们果真是个美人儿。”张义昌盯着林晗雪白皙的面容，唇角只露出了一丝狞笑。 眼见着他向着自己走过来，林晗雪心下一惊，只不停地向后退去：“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张义昌唇角噙着两分阴毒的笑意，不等林晗雪跑开，他已是快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林晗雪的细腕，他的眼眸中蕴着无尽的狠毒，只冲着林晗雪一字字的开口：“你哥哥杀了老子唯一的儿子，顾远霆又把老子逼得无路可走，老子今天先把你睡了，再拿你的血，去抵我儿子的命！” 张义昌的话音刚落，蒲扇般的大手已是撕扯着林晗雪身上的衣裙，就听“嗤喇”一声脆响，林晗雪的衣领已是被他撕下了一大块，露出了一片雪白晶莹的肌肤。 林晗雪挣扎着，只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胸口，张义昌眼底血红，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全是涌上心头，他的手下用了蛮力，刚欲将林晗雪压在床上，就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李秘书看见这一幕，当下便是大惊失色，只冲了过来拦住了张义昌的身子。 “督军不可！咱们能否起死回生，全要靠这个女人，您万万不能伤了她！”李秘书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张义昌拉到了一旁，张义昌却是一把挥开了李秘书的胳膊，与他厉声道：“顾远霆把我逼上了绝路，我若不睡了他的娘们，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督军！眼下咱们手上只有这一张牌了，您要是动了她，咱们还拿什么去和顾远霆谈判？”李秘书声音嘶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闻言，张义昌的眼睛微动，他向着林晗雪看去，森寒的目光只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的不错，”张义昌声音阴狠，“老子不能动她。” 语毕，张义昌向着李秘书看去，哑声吩咐道：“派人给我看好她。” “是的，督军。”李秘书的话音刚落，就听侍从带着惊慌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向着张义昌开口道：“启禀督军，顾少帅带着人追来了！” 听着侍从的话，张义昌与李秘书皆是变了脸色，张义昌面色铁青，只冷笑道：“这娘们还真是他的心头肉，居然这样快就追来了！” “督军，您看这？”李秘书神情一紧，只与张义昌问道。 “西双山地势险要，他敢来，老子就让他有去无回！”张义昌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的满是腾腾杀意，他不再理会林晗雪，只大步离开了屋子。 西双山。 “少帅，此地易守难攻，太过危险，您还是先回战壕，等兄弟们攻下来，您再……” “别废话。”不等部下说完，顾远霆便是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眉目冷峻，只拔出了腰间的配枪，一马当先向着山上冲去。 “少帅！”诸人大惊，只匆忙领兵跟上，就听炮声与枪声震天，见顾远霆这般不畏生死，身后的将士亦是得到鼓舞，顷刻间传出一片喊杀声，向着山顶冲去。 天色暗了下来，山脚处落了满地的尸首，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而西双山，已是被顾远霆带兵攻了下来。山顶上，却并未寻到张义昌的身影。 顾远霆身上的军装已是沾满了血迹，他的肩头中弹，伤口虽已让军医包扎，却仍是往外渗透着鲜血。 “少帅！”传令兵匆忙前来，与顾远霆禀道：“属下已经寻到张义昌的踪影！” 山腰处的一片密林中，张义昌已是被顾远霆的部下所截获，连带着他的近侍，一律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顾远霆面前。 看见张义昌，男人的黑眸中有杀意涌过，他大步上前，一举攥住了张义昌的衣领，喝问道：“她在哪？” 张义昌却是嘿嘿一笑，他心知如今西双山已被顾远霆拿下，自己再无退路，又兼之落在了顾远霆手中，早已是凶多吉少。 “顾远霆，”张义昌笑意猥琐，故意提高了声音，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我睡了你老婆，你老婆的皮肤又嫩又滑，小腰又软又细，干起来又爽又痛快……” 顾远霆听得张义昌的话，眸心顿时变得血红，他嘶吼了一声，挥起拳头狠狠地向着张义昌的口鼻处砸去，鲜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张义昌被顾远霆打倒在地，顾远霆仍不解恨，只上前生生将其肋骨踹断，他拎起张义昌的肩，又一次逼问道：“说，她在哪？” “老子玩了她，”张义昌的声音微弱，却还是不停的在那笑着，一面吐血，一面哑声道：“就把她赏给了手下，只怕她现在，早已……早已被活活玩死了……” 顾远霆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取出了腰间的配枪，向着张义昌的眉心抬手就是一枪，顾远霆手势不停，只将一把枪中所有的子弹都是打在了张义昌身上！ 周遭的众人见顾远霆如此，都是心生惧意，竟无一人敢上前说一个字。 第123章是不是该让你们一块沉了？ 夜色渐深。 门锁又一次让人打开，李秘书一脸慌乱，从外面匆匆冲了进来。 “快跟我走！”李秘书上前扣住了林晗雪的手腕，作势便要将她带出屋子。 顾远霆已是快打了过来，他知道，眼下唯一能胁迫顾远霆，保下自己性命的，唯有眼前的这个女子。 林晗雪眼瞳中有惶然闪过，她刚欲挣扎，就见门口多出了一道身影，那人抬起手，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已是射中了李秘书的胸口，李秘书骇然的望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只向着门外看去，似是不敢置信般的吐出了三个字：“顾远霆……” 话音刚落，李秘书的身子便是倒在了地上，一旁的林晗雪脸色如雪，只惊愕的看着他倒在了自己面前，不等她回过神来，门口的那一道身影已是快步走了进来，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别看。”男人搂紧了她的腰，转过了她的脸庞。 他的心如擂鼓，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直到将她重新抱在怀里，狂跳不已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听着他的心跳，林晗雪的眼眶顿时湿了，她的眼睫轻颤着，只唤出了那一个名字：“远霆……” “没事了，”顾远霆的脸色隐在暗处，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妻子，沙哑着声音又一次吐出了三个字来：“没事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见她领口处的衣裳已是被人撕下，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他看在眼里，目光中便是痛色闪过，他迅速的解下自己的军装，披在了妻子身上。 林晗雪抬起眼睛，她的眼底蕴着水雾，只和丈夫轻声说了句：“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林晗雪看着丈夫，她晓得自己如今的样子是极易让人误会的，而在她心里，若当时真被张义昌玷污了身子，她定是无颜在面对顾远霆，无颜继续活下去的。 “我知道。”顾远霆抚上她的面颊，与她低声开口。 “我给你添麻烦了。”林晗雪的泪水在眼眶中轻柔的打转，她念起自己这次被人掳去，险些被人用来胁迫顾远霆，她的心里酸涩极了，只觉自己非但不曾为他解忧，反而惹得他担心，于战事中，还要来相救自己。 “傻瓜，”顾远霆心下一阵疼惜，只又一次将她抱在怀中，他的黑眸暗沉，只和她吐出了三个字：“都怨我。”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眼泪顿时忍不住了，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顾远霆肩上的伤，她的心里一颤，只与顾远霆问道：“你受伤了？” “没关系。”顾远霆不以为意，他揽紧了林晗雪，只一个横抱抱起了她的身子，向着外面走去。 书房。 待顾远霆进屋，赵副官已是跪了多时。 看见他进来，赵副官心中一凛，只将脊背跪的笔直，唤了一声：“少帅。” 顾远霆看了他一眼，并未出声，只径自向着桌前走去。 “少帅，”赵副官眸心透着一股愧色，沉声道：“属下有负少帅所托，让少夫人遇险，唯有以死谢罪。” 赵副官话音刚落，便是拔出了手枪，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刚欲扣动扳机，顾远霆已是先他一步，打落了他手中的枪，赵副官心中一震，向着顾远霆看去，“少帅？” “你跟我多年，我怎能不知道你忠心？”顾远霆眸光深邃，淡淡开口。 “少帅……”赵副官的眼睛红了。 “起来吧。”顾远霆微微蹙眉，一声吩咐。 得了顾远霆的命令，赵副官方才慢慢站起了身子。 “郭青宇在哪？”顾远霆燃起了一支烟，问道。 “郭永志带着部下叛逃时，将郭公子也一起带走了。” “这个傻小子。”顾远霆吸了一口烟，提及好友，英挺的眉宇间浮起几分无可奈何之色。 “郭公子心性单纯，这次，也是被郭永志所利用了。”赵副官开口，“也幸得少夫人没事，若是少夫人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和郭公子就算死一万次……” 说到这，赵副官便不曾继续说下去，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罢了。”顾远霆吐出了两个字，示意赵副官不必再说下去。 “少帅，咱们已经灭了张义昌，占领了西双山，接下来，便是平叛了。”赵副官闻言，便是转过了话头。 “不错，”顾远霆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锐利，只沉声道了句：“郭永志与何廷文，这两人都不能再留了。” 后院。 秀琴伴在林晗雪身后，只与她轻声言道：“少夫人，日头还早，您怎不多歇息会儿？” 听着秀琴的话，林晗雪便是与她微微一笑，说了句：“少帅昨天说天气太热，我就想着给他做一碗冰镇酸梅汤，给他去去暑气。” 秀琴闻言，也是笑道：“那奴婢陪着您一起，给您打打下手。” 林晗雪答应着，主仆两一路穿过游廊，路过花厅时，就听得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只让林晗雪与秀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我说，少夫人被张义昌脏了身子，军中上下都已经传遍了，少夫人又怎能继续陪在少帅身边？这不有损少帅的威名？” 这一句话刚入耳，林晗雪姣好的容颜上便是瞬间褪去了血色，她立在那儿，只觉浑身如坠深渊，就连手脚都是变得冰凉起来。 “少夫人？”秀琴担心的望着林晗雪，只扶住了她的胳膊。 “可不是，”花厅中，另一道男声亦是响了起来：“这要在过去，犯下这种事，可是要沉塘的。” 话音刚落，诸人就听一道冷厉的男声噙着讥讽从外面穿了进来，反问了一句：“沉塘？” 诸人循声望去，就见是顾远霆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显是也听到了方才的那些话，他的脸色沉郁，目光中则是蕴着怒火，他向着花厅中的诸人扫了一眼，冷笑道：“老子之前玩过那么多女人，是不是也该让你们一块沉了？” 看见他进来，诸人皆是纷纷站起了身子，听得他这样说，方才出声的男子连忙开口道：“少帅，这怎么能比？” 顾远霆目光黑亮，向着那男子斥道：“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到头来还要怪在她身上，这算什么男人？” 闻言，诸人皆是一震，彼此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再说一个字。 “你们都给我听着，”顾远霆的眸如利刃，只向着诸人一一看去，“谁他妈再敢在背后议论我老婆，老子毙了他！” 闻言，诸人俱是一惊，他们跟随顾远霆多年，皆是晓得他的性子，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主儿，当下众人皆是讷讷称是，再不敢乱说。 而窗外，在听得顾远霆的这番话之后，秀琴的脸庞上已是浮起了笑容，她向着林晗雪看去，轻声道：“少夫人，您别怕，不论什么时候，少帅都护着您呢。” 听着秀琴的话，林晗雪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透过窗户，只能遥遥看见丈夫的背影，便是那一道背影，却让她的心瞬间变得温软。 第124章听话，先回金陵等我 晚间。 男人健壮的臂膀从身后揽着妻子的腰肢，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冬儿。” 林晗雪闻言，便是自他的怀里转过身，看向了他的眼睛。 “过两日，我会送你回金陵。”顾远霆摩挲着她的肌肤，和她开口道。 听着丈夫的话，女子清澈的瞳仁中微微一惊，她不解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要领兵去平叛，郭永志和何廷文带着人马已经进了缅甸，那里疟疾横生，你身子弱，不能跟着我过去。”顾远霆声音低沉而温和，只耐心和妻子解释。 林晗雪的眼睛划过一丝黯然，她望着顾远霆的黑眸，只告诉他：“那我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听话，先回金陵等我。”顾远霆握住她的柔荑，几乎是低哄的语气，哄着怀里的小人儿。 林晗雪见丈夫这般说来，便只得答应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和顾远霆温声说了句：“那我回金陵等你，你自己要多多小心，照顾好自己。” 顾远霆淡淡笑了，他抱紧了她的身子，和她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又何尝舍得她，只不过他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可把她留在这却又放心不下，便只能将她送回金陵，他才能安心。 顾远霆凝视着妻子白皙的小脸，想起即将而来的分别，他的眼睛暗沉了下去，只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瓣，他的大手也不老实，探进了她的衣裙中去。 林晗雪的眼睫轻轻颤着，感受着他的强势与温柔。她的身子柔软，几乎要与身上的男子融化到一处去…… 月台。 赵副官一行立在后头，看着前面的顾远霆夫妇，侍卫长忍不住言道：“少帅这次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近卫全都派给了少夫人，让他们护送少夫人回金陵，这等到了缅甸，可怎么得了？” 听着侍卫长的话，赵副官便是心生感慨，“上次少夫人被张义昌的人掳去，少帅只怕恨不得能亲自护送，这把身边的精锐全都派给了少夫人，又算的了什么？ ” 闻言，侍卫长便是摇了摇头，道：“我说实话，少帅太看重少夫人，对少夫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少帅的仇家太多，那些人伤不了少帅，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在少夫人身上，你平日里跟在少帅身边，也多劝劝他，让他……”说到这，侍卫长停了下来，似是在想着合适的措辞，顿了片刻，才说了句：“克制一下。” 听着侍卫长的话，赵副官便是一记苦笑，他的目光向着前方看去，就见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身子，似是在与她说着什么，两人离得十分近，看起来甚是亲密。 “远霆，你让那些近卫回去吧，我身边有崔长官在，还有那些士兵，我用不了那么多人的。”林晗雪与顾远霆开口，念起自己这次回金陵，顾远霆几乎派出了一个营的人护送，只让她想起来，便觉得不安。 说完，林晗雪顿了顿，又是说道：“你身边，缺不得他们的。” “我没事，”顾远霆握住她的肩，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低语了一句：“只要你好端端的，我就足够了。” 听着这一句，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却不知该与他说什么。 顾远霆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男人便是笑了，他抱住了林晗雪的身子，在她的耳旁低声道：“等我回来。” 林晗雪的鼻尖有些酸涩，只与丈夫点了点头。 秀琴与云珠伴着林晗雪上了火车，待火车开动后，透过窗户，顾远霆仍是握着林晗雪的手，大步追着火车。 “远霆，你放手吧，我等你回来。”林晗雪看着窗外的丈夫，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想起许久之前，她随着父母一道去火车站，也曾见过一些分别的情侣，男孩儿总会在车窗外追着火车跑，当时的她也曾隐隐的羡慕过，而那些多是些男学生，可她的丈夫却是一方霸主，却也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般，这样对待自己。 顾远霆什么也没说，只对着她点了点头，随着火车越开越快，他终是松开了林晗雪的手，他仍是在月台上站着，看着火车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金陵，大帅府。 “老夫人，少奶奶回来了。”江妈脚步匆匆，走到顾老太太身边，与之低声开口道。 闻言，顾老太太睁开了眸子，她向着江妈看去，问道：“几时回来的？” “听说刚回来，便从官邸赶了过来，给您请安。”江妈答道。 “在滇南犯下那等丑事，她还有脸回来？”顾老太太面如冰霜，想起外间的传言，只道林晗雪被张义昌掳去受了侮辱，顿觉气血上涌。 “老太太，您别动怒，这事儿哪儿能信？再说，少帅也在军中下了命令，不许人提起此事，您万万不要再说了。”江妈只是劝道。 “让她进来。”顾老太太闭了闭眸子，勉力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是。”江妈答应着，向着身后的丫鬟一个眼色，那丫鬟见状，便是匆匆离开了屋子，去将林晗雪请了进来。 “孙媳给奶奶请安。”林晗雪立在顾老太太面前，因着许久未见，便是行了大礼。 顾老太太的眼神冰冷，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晗雪片刻，骤然问出了一句：“你与我说实话，张义昌睡了你没有？” 听得顾老太太的话，林晗雪的脸色一白，她向着老太太看去，只与她摇了摇头：“奶奶，若孙媳真被旁的男人羞辱，孙媳不会活在这世上，给远霆蒙羞。” “说的倒是好听，”顾老太太冷眸一沉，质问道：“你在官邸里住的好端端的，你去滇南做什么？你这一趟惹得远霆被人耻笑，给远霆添了麻烦，你心里便舒坦了？” 闻言，林晗雪垂下眸子，轻声道：“是孙媳的错。” 见她认错，老太太却仍不解气，只向着身后吩咐道：“江妈，去把方大夫请来，给她把上一脉。” 江妈有些愕然，不解道：“老夫人，这好端端的，何故要去请方大夫？” “以防万一，”顾老太太丝毫不曾避讳，只当着林晗雪的面说了出来：“免得怀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第125章想 “奶奶，您怎么可以这样？” 就听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霜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小霜？”林晗雪唤了一句。 顾远霜走到林晗雪面前，握住了嫂子的手，而后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她的目光明亮，只连珠炮似的发问道：“嫂嫂性子好，您就这样欺负她？连哥哥都说过，让嫂嫂搬到官邸去住，可她刚从滇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府里给您请安，您还这样羞辱她？你已经逼死过她一次了，您还要再逼死她第二次不成？” “小霜，”林晗雪听着小姑的这一番话，只觉心惊，她握紧了顾远霜的手，和她轻声道：“别说了。” “干嘛不说，嫂嫂，奶奶她多过分啊！”顾远霜的眼睛亮晶晶的，漾着的全是不满之色。 “好，好，”顾老太太气的脸色发紫，她的手指颤抖着，指着面前的孙女，嘶声道：“你们兄妹两，都要活活把我气死是不是？” “奶奶，哥哥有多在乎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顾远霜当即回嘴，脆生生的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您对嫂子好一些，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好吗？您偏要一次次的欺负她，难为她，您把哥哥养大，难道不想看着哥哥高高兴兴的？您干嘛要整天欺负他心爱的人？您就是不能看哥哥对嫂嫂好是不是？您看哥哥这么爱护嫂嫂，您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小霜，快别说了。”见顾远霜越说越来劲儿，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只慌忙拉住了小姑的胳膊，生怕她继续说下去，只会闹得不可收拾。 顾老太太听着孙女的这一番话，只气的嘴唇直抖，她仍是指着孙女，却是连话也说不出口。 “嫂嫂，咱们走！咱别受奶奶这份气，我陪你回官邸去！”顾远霜拉过林晗雪的手，作势就要带着她离开。 “你给我站住！”顾老太太豁然站起了身子，冲着孙女的背影喝出了一句话来，她的话音刚落，顿觉气血上涌，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老太太，老太太？”看着顾老太太的身子软了下去，一旁的江妈等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的上前扶住了顾老太太的身子，不住的唤着。 顾远霜亦是停下了步子，看着奶奶竟被自己气晕了过去，也是吓傻了。 “奶奶？”林晗雪的杏眸一怔，也是连忙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眼见着老太太眼眸紧闭，脸色发紫，她的心里一阵慌乱，只与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六小姐，老太太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您何必这样气她？”江妈焦灼极了，望着立在那里的顾远霜，忍不住出声道。 “我……”顾远霜听着江妈的话，再去看奶奶晕厥过去的样子，心里也是害怕起来，待诸人将老太太送进屋，顾远霜凑到了林晗雪身边，带着小心与哽咽，问道：“嫂嫂，奶奶不会有事吧？” 林晗雪回眸，见顾远霜的眼底隐有泪光，她的心下一软，只握住了小姑的手，温声安慰道：“别怕，大夫很快就来了，奶奶会没事的。” 如林晗雪所说，未几，大夫便在丫鬟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一番把脉与诊治后，顾老太太终是悠悠醒转，听闻奶奶没有大碍，顾远霜才算是舒了口气，忍不住靠着林晗雪的肩，抹起了眼泪。 “嫂嫂，刚才可真是把我吓死了。”顾远霜小声说着，顾老太太虽对她算不得多好，可到底是她的亲奶奶。 林晗雪拿起帕子，只为小姑将眼角的眼泪拭去，柔声道：“下回可不能再这样和奶奶顶嘴了。” 闻言，顾远霜便是不忿道：“我就是看不惯奶奶那样欺负你，她凭什么？” 听着小姑的话，林晗雪的心里一软，只轻轻拍了拍顾远霜的手。 “还有，嫂嫂，你要回官邸吗？”顾远霜用林晗雪的帕子擤了擤鼻涕，问道。 林晗雪摇了摇头，念起顾老太太的情形，便是说道：“奶奶如今这样，我还是要留下来的。” “她这样对你，你还要照顾她。”顾远霜小声嘀咕。 “奶奶毕竟带大了远霆，你哥哥眼下不在家，我还是要替他尽一份孝心的。”林晗雪想起丈夫，只温声和顾远霜说道。 “嫂嫂，奶奶这样对你，你不怪她吗？”顾远霜有些不解。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微微一怔，扪心自问，自她过门后，顾老太太便是百般刁难，她心里自然也怨过，可想起顾远霆的种种回护，她的心便是浮起一丝柔软，只和顾远霜言道：“我若怨怪奶奶，只会让你哥哥在中间难为，他在外面打仗已经很辛苦了，家里的事儿，还是不要再去烦他。” “那，你想不想哥哥？”顾远霜眼瞳明亮，又是问了一句。 林晗雪闻言，脸庞便是有些发烫，她垂下眸子，终是点了点头，和顾远霜很轻声的说了一个字：“想。” 顾远霜见状，顿时便是笑了，她挽过林晗雪的胳膊，俏皮道：“哥哥要是听见了，可不知要美成什么样了。” 林晗雪听着小姑的话，也是忍不住微微莞尔，看着她的笑，顾远霜忍不住感慨道：“嫂嫂，你就是性子太好，哥哥能娶到你，是我们顾家的福气。” 林晗雪轻轻摇头，她看着面前的顾远霜，只和她温声说了句：“以后谁能娶到你，才是福气。” 在她的心里，顾远霜真挚善良，明艳活泼，在这死气沉沉的顾家大宅，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听着嫂嫂的话，顾远霜有些赧然，只扭捏道：“嫂嫂，我不瞒你，其实，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是谁？”林晗雪有些好奇，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些传言，便是问道：“是江北的傅司令？” 顾远霜的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只和嫂子点了点头，“他和哥哥一样，也是从他父亲的手里继承了江北的天下，可他又和哥哥不一样，比起哥哥来，他很绅士，驭下也宽厚，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可是哥哥，他是不会把我嫁到江北的。” 说到最后，顾远霜的俏脸便是垮了下来，她撅了噘嘴，又是说道：“他身边的人也曾和哥哥提起过婚事，但被哥哥一口回绝了，嫂嫂，你说哥哥气不气人？” 听着这话，林晗雪便是微笑起来，她握着小姑的手，安慰道：“等你哥哥回来，嫂嫂帮你去说。” “真的？”顾远霜的眼睛一亮，“嫂嫂，你太好了，哥哥最听你的话了！” 看着顾远霜甜美的笑容，林晗雪明白了丈夫的心意，只告诉顾远霜：“其实，你哥哥是舍不得把你嫁的那么远。” “我也舍不得你们。”顾远霜依偎在林晗雪身边，一语言毕，她便是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跺了跺脚道：“说的好像我马上就要嫁过去似的，羞死人了。” 瞧着顾远霜如此，林晗雪亦是一道笑了起来，姑嫂两人说着话，比起之前更为亲密。 第126章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滇缅边境。 天气闷热而潮湿。 战壕中，顾远霆只着一件衬衣，他用冷水洗了把脸，乌黑的短发上挂着水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远霆扔下毛巾，就见传令兵向着自己一个立正，开口道：“少帅，已经查到了郭永志的下落。” 顾远霆闻言，黑眸顿时变得幽暗起来，他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拿起自己的配枪，向着战壕外大步走去。 百里外的一处废屋中，郭永志躺在草席之上，行军不久，他便是染上了疟疾，此时正苦不堪言。随军的军医虽已为他诊治，可疗效甚微。 “长官，您觉得如何？可有好些？”部下守在一旁，与郭永志开口道。 郭永志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晦暗，只一丝苦笑，言了一句：“天要亡我。” “长官，您别灰心，咱们已经到了缅甸境内，也已经和缅族那边的人取得了联系，再过不久，便会有人来接应咱们。”部下开口道。 “顾远霆的人怕是马上就要追来了，”郭永志声音微弱，“他已经灭了张义昌，拿下了滇南，咱们这次，已是无力回天。” “长官……”那部下闻言，心下顿时涌来一股凄恻之意，原先，他们只打算进入缅甸后借着缅人的势力与顾远霆抗衡，孰知郭永志在半路病倒，眼见着病入膏肓，他这么一倒下，军中群龙无首，又如何挡得住顾远霆的攻势？ “若我不成了，青宇那孩子，便交给你们了。”郭永志哑着声音，与部下叮嘱。 “长官，咱们先别说这些。”那部下听出郭永志的话音中包含着交代后事之意，当下便是开口。 郭永志微微叹息，恰在此时，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枪声，听得这声音，郭永志脸色一变，他挣扎着从席上坐起身子，与一旁的部下道：“是不是顾远霆来了？” “长官，属下这就出去看看！”那部下说完，刚欲向外走去，就听“砰砰”两声枪响，已是有人在他的胸口开枪，将他打倒在地。 郭永志目光一震，就见一支士兵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身上的军装是郭永志最熟悉不过的，他知道，这些皆是顾远霆的人。 郭永志面如死灰，只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他听着外面的枪战仍在继续，他与何廷文已是分成两拨，精锐之师几乎已全被何廷文所带走，他知道，他所剩下的兵力在顾远霆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念及此，郭永志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从外面一步步走进了这间屋子，郭永志方才睁开眼眸，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的眉峰如剑，目光深冷，周身上下散发一股生杀予夺的气概，而唯有经过无数次战场的洗礼，淡然面对生死的人，才有这般的光彩。 “郭叔，别来无恙？”顾远霆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目光俯视着郭永志的眼睛，与他徐徐吐出了这句话来。 郭永志淡淡笑了，他向着顾远霆点了点头，哑声道：“不错，这样快就寻到了我的下落，你的手腕，和军事指挥能力，都和司令很像。” 听他提起了父亲，顾远霆眸光一沉，他的唇线紧抿，透着冷峻之意。 “虎父无犬子，你父亲是个天生的军事家，你也是。”郭永志的声音沙哑，他看着面前的顾远霆，与之言道。 顾远霆淡淡冷笑，“父亲当年让郭叔来辅佐我，这些年，远霆自问也对得起郭叔，倒不知怎么的，郭叔要背弃我？” 听着顾远霆的话，郭永志便是低低的笑了，他看着面前的少主，与之缓缓说了句：“因为，你和你父亲一个样，以后，都会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顾远霆面色一变，念起其与何廷文一道将林晗雪送给张义昌，他的眼底浮起了一抹杀意，郭永志纵横沙场多年，自是察觉到了顾远霆的杀机，他淡淡笑了，只继续说道：“如今，你已成一方霸主，我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你杀了我吧。” 郭永志说完，便是慢慢合上了眼睛，似是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顾远霆神色阴鸷，取出了自己的手枪，不等他抬起手，就听一道男声冲着他大喝了一句：“远霆！” 顾远霆回眸，就见郭青宇一脸苍白的从外面冲了进来，他的脸上蕴着焦灼之色，只一把护在了父亲面前，与顾远霆祈求道：“远霆，我求你，求你饶了我爹一命！” “你让开。”顾远霆声线冰冷。 “就看在他辅佐你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远霆，兄弟求你！”郭青宇向着顾远霆走去，用自己的胸膛为父亲挡住了顾远霆手中的枪口。 “伤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顾远霆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一语言毕，男人皱起了剑眉，又一次与郭青宇喝出了两个字：“让开！” “远霆！”郭青宇握住了顾远霆的枪口，他的眼底赤红，刚欲再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枪响。 “砰！”郭青宇目光大震，他转过身，就见郭永志坐在草席上，手中握着一把枪，胸口处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爹！”郭青宇神色大变，只扑在了父亲面前，慌乱的去按父亲的胸口，不停地唤着父亲。 “少帅，”郭永志向着顾远霆看去，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竭力开口道：“此事与青宇无关，这孩子对你一直忠心耿耿，还希望你……不要牵连他……” “爹，你别再说话了，军医，军医！”郭青宇几乎六神无主，只冲着外面凄厉的喊道。 郭永志握住了儿子的手，他的眼睛落在儿子身上，看着儿子的面容，他似有无尽的话想要嘱咐，可最终，他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就连握着郭青宇的手，也是慢慢垂了下去。 “爹？爹！”郭青宇嘶吼着，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顾远霆见状，只闭了闭眸子，对着身后吩咐道：“让人看着他。” 语毕，男人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屋子。 第127章少帅回来了 金陵，帅府。 林晗雪端着药碗，从顾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守在外面的云珠看着林晗雪手中的药汁仍是满满当当的，便是晓得林晗雪端去的药，顾老太太又不曾喝。 “少夫人，”云珠瞧着，心里便是有些不忍，只小声劝道：“您端去的药，老太太都不肯喝，您就不要再去服侍她了，何苦受老太太这份气？”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便是微微笑了，她轻轻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只和云珠一道离开了顾老太太的院子。 主仆两回到东苑，就见秀琴已是在月洞门外等着了，看见林晗雪回来，秀琴的眼睫微微一动，说了句：“少夫人，宫老师来了。” 闻言，林晗雪眼瞳一亮，温声道：“宫老师已经到了？” 秀琴点了点头，林晗雪进了屋，果真见宫云芳已是在沙发上候着了，面前的茶几上，则是整整齐齐的摆着课本。 “宫老师。”看见她，林晗雪的唇角噙着温婉的笑意，和她打着招呼。 宫云芳亦是含笑起身，她的眼角无声的看了秀琴一眼，方才与林晗雪和蔼道：“咱们今天该上第六课了。” 林晗雪点了点头，有些歉意道：“有劳您，每天来替我补习功课。” “这说的哪儿话，”宫云芳与林晗雪一道在沙发上坐下，笑着开口：“你学的认真，我教的也舒心，要是所有学生都像你这样，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可不知道要省多少心思。” 宫云芳说完，则是打开了课本，微笑道：“来，咱们开始上课吧。” 林晗雪点了点头，再过不久，女校便是要开学了，这些日子若不是宫云芳来为她补习功课，她铁定是跟不上了的。 秀琴立在门口，看着宫云芳的眼瞳中漾着隐隐的不安，待云珠送来点心，秀琴伸手接过，无声的送到了两人身边，宫云芳似是不曾留意到她，只十分耐心的与林晗雪说着习题，眼见着林晗雪对其越来越是信任，只让秀琴心里既忧且惧。 “少夫人，少夫人……” 蓦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道女声，林含雪停下笔，回眸一瞧，就见一个丫鬟满面红光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刚看见林晗雪，便是与她喜道：“少夫人，少帅回来了！大小姐让奴婢来通知您，让您快些出去呢！” 听着丫鬟的话，屋子的诸人皆是一惊，林晗雪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子，自她从滇南回来，已是过去了三月有余，这些日子，她晓得丈夫先是在滇缅边境追到了郭永志，又率兵深入缅境，与何廷文在畹町一带展开激战，最终生擒何廷文，平息了这一场内乱，此战之后，江南军中再无掣肘顾远霆的势力，消息传来，顾远霆之名越发响亮，就连内阁中的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也要纷纷道一声后生可畏。 数日之前，林晗雪也已经接到了消息，晓得丈夫要回金陵，可却不晓得究竟是哪一日，此时听得丫鬟来禀，林晗雪心跳的渐渐快了起来，她刚欲离开，却想起了身后的宫云芳，她有些歉然的回眸，唤了声：“宫老师……” “少夫人快去吧。”宫云芳笑着开口。 林晗雪向着她微微颔首，而后便是匆匆向着外面走去。 刚出东苑，就见顾远霜带了丫鬟正往这边赶来，看见林晗雪，顾远霜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挽过了林晗雪的胳膊，和她道：“嫂嫂，我正要来找你呢，咱们一起去接哥哥！” 林晗雪与她点了点头，姑嫂两人一道向着外面走去，绕过花园，刚到大门口，就见顾远云已是到了，看见林晗雪与顾远霜二人，便是笑着向她们招了招手。 “远霆也真是的，这快到家才让人来通传，不然的话，咱们可是要到车站接他的。”顾远云眉梢眼底俱是喜色，一语言毕，则是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晗雪，远霆这次一举端了滇南不说，还平了内乱，现在谁提起远霆不要夸赞个几句，大姐可是要恭喜你了，这江南的女孩子，谁不羡慕你。” 林晗雪听着顾远云的话，只有些赧然的和她笑了笑，目光却是情不自禁的向着前方看去，希冀着能看见顾远霆的车队。 “大姐，”一旁的顾远霜听了顾远云的话，当下便是回嘴道：“四哥除了打仗厉害，他还有什么好的？脾气坏，又霸道，又不讲理，他要不是江南少帅，我保证他连老婆都娶不上。” “给我闭嘴，”顾远云听着顾远霜的话，只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在妹妹的眉心处用力了点了一把，恨声道：“才刚将奶奶气晕过去，又想去惹你四哥？你这话要被你四哥听见了，你还能落得了好？” “有嫂嫂护着我，我才不怕他。”顾远霜不以为意，只笑嘻嘻的挽过林晗雪的胳膊，躲在了嫂嫂身后，林晗雪迎上顾远霜的目光，只忍俊不禁，轻轻的拍了拍小姑的手。 “来了来了，少帅的车来了！”管家的声音透着惊喜，落在了众人的耳中，听着管家的话，林晗雪心下一紧，只抬眸看去，果真见车队向着帅府缓缓驶来，当先的那辆，正是顾远霆的车。 “嫂嫂你快看，是哥哥回来了。”顾远霜向着兄长的车指去，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容。 林晗雪的心跳的那样快，分别了三个月的日子，若换做之前，她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这样思念他，盼着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汽车在帅府前停下。 已有侍从上前打开了后座的门，林晗雪就见一道笔挺的身影当先下了汽车，他一身戎装，只将他原本便挺括的身形更是拔高了许多，他立在那，眉峰如剑，棱角分明，五官的轮廓俊朗而坚毅，正是顾远霆。 看见他，林晗雪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她刚欲向着顾远霆走去，就见从丈夫的后座中又是走出了一道身影，是一个身形娇小，面容清瘦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比林晗雪还要小个两岁，她的脸色苍白，五官平淡，唯有一双眼睛，却是黑漆漆的，璀璨如星。 第128章想死我了 看着面前的妻子，顾远霆眸心幽深，他顾不得众人在场，只上前将林晗雪抱在了怀里。 分别了这样久的日子，直到这一刻揽她入怀，压抑的思念汹涌而出，只让他控制不住的加重了力气，恨不得将她揉化在自己怀里。 “远霆……”林晗雪轻声喊着丈夫的名字，这一声刚唤出口，她的鼻尖便是酸了，她的身子倚在男人的胸膛，不经意的抬眸，却是迎上了女孩子雪亮的眼眸。 林晗雪微微一怔，她看着那个少女，却不晓得她是谁。 “想我了吗？”顾远霆松开了林晗雪的身子，他的声音温和，捧起了妻子的脸颊，黑眸中漾着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林晗雪望着他的眼睛，和他点了点头，很轻声的说了两个字：“想你。” 顾远霆听着这话，眼睛当下就是一亮，一抹笑容还不及从唇角浮起，就听一旁的妹妹在那里言道：“哥，当着咱们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肉麻不肉麻？就算你想和嫂子亲热，也要避开我和大姐不是？” 听着妹妹的话，顾远霆脸色一沉，他向着顾远霜看去，刚欲呵斥，就见顾远霜上前两步，向着他带回来的少女端详了一眼，又是脆生生的说了句：“还有，她是谁啊？你可别和我说你从滇南带回来一个姨娘，你要敢对不起嫂子，我可不答应！” “你瞎说什么？”顾远霆皱起眉，冲着妹妹喝道。 语毕，男人转过眼眸，向着身后的少女看去，那女孩迎上他的目光，目中隐有凄楚之色，顾远霆见状，神色间便是微微一黯，他向着顾家的诸人看去，沉稳有力的声音只让每一个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叫陆晓星，从今以后，她就是顾家的七小姐！” 东苑。 顾远霆与林晗雪回到卧室，男人身上的戎装还不曾脱下，便是抱住了林晗雪的身子，俯身便是向着她的唇瓣上吻去。 林晗雪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只无力的倚在他的臂弯，不知过去多久，顾远霆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瓣，在她的脸庞上细细轻吻。 林晗雪微微喘息着，她想起方才那个少女，终是忍不住问起了丈夫，“远霆，那位陆姑娘，她是谁？” “先让我抱抱。”顾远霆声音低哑，仍是搂着妻子没有撒手，粗粝的手掌只抚着林晗雪细腻的肌肤，隔了许久之后，男人方才深吸了口气，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言道：“在缅甸围剿何廷文的时候，我手下有个少尉替我挡了一枪，子弹正中心口，军医当时就说活不成了，我问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抓着我的手和我说，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妹子，他希望……我能照顾他妹妹。” 顾远霆说起此事，英朗的眉宇间便是有一丝涩然划过，连带着眸心也是沉重起来。 听完丈夫的话，林晗雪心中一颤，忍不住言道：“那这位陆姑娘，便是他的妹妹？” 顾远霆点了点头，“我告诉他，我会将他的妹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我答应了三声，他才闭眼。” 说完，顾远霆念起陆晓星，又是言道：“不过那丫头倒也坚强，他哥哥下葬时，她一滴泪也没流。” 林晗雪闻言，却是觉得心酸，只说道：“相依为命的哥哥去世，只怕她的眼泪，都在没人的地方流尽了。”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微微一哂，紧了紧她的身子，和她低声说了句：“你就会体贴人。” 林晗雪想起方才那孤苦无依的少女，便是生出几分怜惜来，她迎上丈夫的目光，只温声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自己还要人照顾。”顾远霆笑了，只一举将林晗雪抱在了自己的膝上，黑眸在她身上打量着，“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见妻子面色柔润，肤色白皙，并未有消瘦而苍白的样子，顾远霆微微放下心，刚欲和她说些夫妻间的悄悄话，林晗雪的心思却仍是在那女孩子身上 ，只又一次问着丈夫：“远霆，你打算怎么安置陆姑娘？” “我既然答应她哥哥要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自是小霜有的，她也要有，”说到这，顾远霆顿了顿，又是说道 ：“我打算让她和你们一起去女校读书，以后送她出国留学，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有个倚靠。” 听着丈夫的这一番安排，林晗雪刚要说什么，顾远霆已是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说这些了，让我再亲亲。” 说完，男人便是抱紧了她的腰，将她压在了沙发上，他的眸心灼热，只不由分说的封住了她的唇瓣，辗转间，只听得他粗哑着声音道出了一句：“想死我了。” 林晗雪听得这一句，心就是软了，她环住丈夫的颈，本以为顾远霆只是要和自己耳鬓厮磨一番，可孰知他的呼吸越来越滚烫，大手也是越发不安分起来，近乎粗暴的去撕扯她身上的衣裳。 “远霆，”林晗雪有些慌乱的去推他，“别，奶奶还在等着你去请安……” “不着急。”男人吐出了这三个字，他的眼瞳中仿佛燃着一把火，急需妻子的冰肌玉骨来为他浇灭…… 主楼。 “七小姐，您看看，屋子里若还缺个什么，您尽管吩咐，” 拨来的嬷嬷们毕恭毕敬的立在陆晓星身后，与少女温声道。 陆晓星已是换了衣裳，一身质地轻盈，裁剪得体的西式长裙，包裹着少女犹如嫩柳般的身姿，将她平淡的五官，衬出了几分楚楚可人。 她的面色苍白，听着嬷嬷们的话，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只慢慢向着阳台走去。 见状，服侍她的嬷嬷微微一怔，赶忙跟了过去。 “顾大哥住在哪？”少女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的，却透着少女独有的绵软。 “回小姐的话，少帅和少夫人住在东苑。”嬷嬷恭声答道。 “东苑，在哪里？”陆晓星向着她看去。 嬷嬷不晓得她的心思，可念起顾远霆的吩咐，让她们都要好生照看着，当下不敢不答，只向着东苑的方向一指，“小姐请看，少帅和少夫人住在那里。” 陆晓星的眼睛顺着嬷嬷的手指看去，她的眼瞳明亮的如同天上的寒星，她静静地看着那一处亮着灯的院子，很轻声的说了句：“我也要住在那里。” 第129章你想住在东苑？ 林晗雪随着丈夫离开东苑时，她的脚步发软，几乎连路都要走不稳，顾远霆察觉后，刚要去抱她，林晗雪却是躲开了丈夫的胳膊，他们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若要被人看见，可成什么样子？ 顾远霆晓得她的心思，只心疼的紧了紧她的腰，和她低声说了句：“是我不好，弄疼你了。”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白净的脸蛋上便是浮起了一丝红晕，许是分别太久，顾远霆的情欲只比以往更为浓烈，起身时，只让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好似要断了。 可比起她来，他却是一脸的神采奕奕，一扫之前的风尘仆仆，更是显得英俊凌人起来。 “你每回都这样。”林晗雪细声细语的，忍不住小声抱怨。 “对，每回都怪我。”顾远霆微微笑了，看着她粉嫩的侧颜，只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别闹了，咱们快走吧。”林晗雪见丈夫这样，既是赧然又是无奈，这一路上，顾远霆不是来抱她，就是来亲她，虽然说是小别胜新婚，可让人看见了，也还是要笑话的。 顾远霆闻言，终是收敛了神色，只握着妻子的小手，向着顾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两人刚进屋，就见顾老太太已是在当中坐着了，顾远云和顾远霜也已是赶了过来，此外，像路姨娘，陈姨娘等也是一道立在老太太身后，看见顾远霆夫妇进来，便是含笑见了礼。 顾老太太看着孙儿，即便她如今上了年纪，每日里都居住在沈宅大院，可也晓得顾远霆这一次平乱的不易，此时看着孙儿意气风发，高大挺拔的站在那儿，顾老太太眼中浮起一丝欣慰之色，此外，又夹杂了心疼，只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对着孙儿开口道：“远霆，你回来了。” “奶奶。”顾远霆唤了一声，带着妻子上前，与祖母道：“听说您前些日子被小霜气的病了一场，您放心，我这回一定替您教训她。” “哥！”顾远霜听了这话，当下就是不满起来。 “都过去了。”顾老太太闻言，只摇了摇头，她当然晓得顾远霆向来极是宠爱顾远霜，这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何况，之前因着林晗雪割腕的事，她明白孙儿已是与自己存了嫌隙，如今，她只盼着能和顾远霆缓和关系，又哪里会让他去惩罚孙女？ “倒是你，这一次灭了张义昌，又平了郭何的叛乱，在滇南没少遭罪吧？”顾老太太打量着顾远霆的脸色，见其比起离开金陵时要瘦了不少，心里只觉不忍。 “奶奶放心，一切都还算顺利。”顾远霆微微一笑，只将祖母扶在沙发上坐下。 “奶奶都听说了，跟何廷文打仗的时候，要不是你身边的少尉冲出来替你挡了一枪，你哪儿还能活着回来？”顾老太太说着，便觉心有余悸，只紧紧拉住了顾远霆的手。 听祖母说起此事，顾远霆刚欲说话，就听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恭声言道：“老太太，少帅，七小姐来了。” 闻言，众人皆是向着门口看去，就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她穿着素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衬着一张脸格外的白，疏淡的五官上，却有一双明亮的黑眸，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给老夫人请安。”少女走到了老太太面前，她的面容平静，只径自地跪了下去。 “快起来。”顾老太太见状，便是让一旁的江妈上前扶起了陆晓星的身子，看着面前的少女，顾老太太向着她招了招手，道了声：“过来，来奶奶这里。” 陆晓星向着顾远霆看去，待见男人向着自己颔首后，方才迈开步子，向着顾老太太走去，顾老太太握住陆晓星的手，让她与顾远霆一道坐在了自己身边。 “真是可怜见的，”顾老太太打量着少女白皙的面容，忍不住叹了口气，言道：“远霆已经说了，你是他的亲妹子，也就是我的亲孙女，今后你就在咱们府上住着，也别喊我老夫人，就和大丫头和六丫头一样，喊我奶奶。” 说完，顾老太太向着周遭的仆人看去，她的声音蕴着严肃，只吩咐道：“今后，你们可都要好生照顾七小姐，要是谁敢苛待她，就算少帅饶了你们，我也饶不得！” “是。”下人们闻言，皆是连忙称是。 “多谢老夫人……”陆晓星的眼眶发红，她望着顾老太太的眸子，泪水只在那一双蕴着无限哀愁的眼睛打着转，倒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还喊老夫人？”顾老太太拍了拍陆晓星的手。 陆晓星闻言，只又一次向着顾远霆看去，似是一举一动，都要听顾远霆的心意。 “你总是看他做什么？”顾老太太也是察觉到了陆晓星的目光，便是笑道：“奶奶的话，就连他也是要听的。” 顾远霆闻言，也是一笑，与陆晓星道：“难得奶奶和你有缘，你就喊吧。” 听着顾远霆的话，陆晓星方才向着顾老太太十分轻柔的唤了一声：“奶奶。” 顾老太太答应着，看着陆晓星的眼睛，只说道：“这孩子乖巧，我瞧着倒是喜欢，远霆，你打算让这孩子住哪？” 顾远霆见祖母相问，遂是回道：“晓星和小霜年纪相仿，孙儿便想着让她们两住在一块，彼此也好亲近。” 顾远霜闻言，便是翻了个白眼，对着顾远霆说道：“哥，我脾气坏，你让这娇滴滴的七妹妹和我住，就不怕我吃了她？” 顾远霜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满，在那“七妹妹”三个字上更是咬重了音。 “奶奶，”陆晓星抬起眼睛，她的脸色恬淡，声音清晰，她向着林晗雪看去，只一字字的开口，说了一句：“顾大哥说，嫂嫂人好心善，我想……和嫂嫂住在一块。” “你想住在东苑？”顾老太太闻言，眼底便是微微一动，她已是看了一眼一旁的孙媳，心中顿有一番计较划过。 第130章我舒服得很 “可别，”顾远霜闻言，眼皮顿时一跳，连忙开口道：“你还是跟我住吧，四哥才刚回来，和嫂嫂定有好多话要说，你住过去多不方便，”说到这，顾远霜向着兄长看去，眨了眨眼睛：“哥，你说是不是？” 顾远霆听着妹子这样说来，眸心中便浮起几分淡淡的笑意，他向着祖母看去，言道：“这样吧，奶奶，我看您和晓星有缘，就让她跟您住，平时也好陪您说说话。” 听着顾远霆的话，陆晓星的手指不为人知的悄悄握紧，面上却仍是温顺而恬静的神色，她微微垂下目光，只轻声言了句：“我听顾大哥的，能和奶奶住，是我的福气。” “好，那就这么定了。”顾远霆十分干脆的定下了此事，语毕，男人牵过林晗雪的手，与陆晓星言道：“你嫂子最是好脾气，以后我不在家，你大可以去东苑找她，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听着哥哥这样说，一旁的顾远霜便是笑道：“七妹妹，你可听清楚了，四哥说要等他不在家的时候，你才能去找嫂嫂，他要是在家，你可不要去打搅他们。” 顾远霆见妹妹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只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冲着顾远霜斥了句：“就你话多。” 不过，还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顾老太太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可瞧着顾远霆牵着林晗雪的手，心思全在林晗雪身上，顾老太太终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不曾拂了顾远霆的心意。 而陆晓星则是抬起头，向着林晗雪看去，她的眼如深海，不等林晗雪迎上她的目光，她已是静静地垂下了眼睛。 去往餐厅的路上，顾远霆有意放缓了步子，与顾远霜走在一处，和妹妹低声道了句：“小机灵鬼，算你干了件好事。” 听着兄长的话，顾远霜则是十分得意的向着他扬了扬眉，“我干的好事可不止这一件，这次要不是我在嫂嫂面前替你说好话，你当嫂嫂能去滇南找你？” 顾远霆听着妹妹这样说，便是捏了捏妹妹的脸颊，告诉她：“这以后有空就在你嫂子面前多说些好听的，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听见没？” “你要是对我好，我自然帮你说话，你要对我不好，我就把你以前的那些事儿全给你兜出来！”顾远霜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威胁，颇为自得的样子。 “给你点好脸色，蹬鼻子上脸是不是？”顾远霆抬起手，在妹妹的发顶拍了一巴掌，顾远霜护着头，只恨恨的看了顾远霆一眼，向着前面大喊：“嫂嫂，四哥打我！” 顾远霆闻言，顿时拉过顾远霜的胳膊，低喝道：“又想和你嫂子告状？” “谁让你打我！”顾远霜一脸愤愤然，冲着兄长不满道。 “得了，明天去找赵副官，我给你批一笔款子，你看中了什么自己去买。”顾远霆生怕她闹到林晗雪面前，只皱了皱眉，妥协道。 顾远霜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浮起了一丝笑意，只哼了一声，说了句：“这还差不多。” 顾远霆瞪了妹妹一眼，大步向着妻子追去，看着哥哥的背影，顾远霜想起那个陆晓星，唇角的笑意便是慢慢褪去了，只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秀眉，打从她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起，就觉得有股隐隐的不安，总觉得那丫头的眼睛太深，也不知藏了多少心思，可转念一想，嫂嫂性子温软，可她却不是吃素的，那个陆晓星要敢做什么小动作，也要先过了她顾远霜这一关！ 晚间。 林晗雪穿着睡裙，如云般长发尽数松散，一直垂到了腰间，她躺在顾远霆的怀里，由着丈夫把玩着她的发丝，刚才的欢爱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让她连动也不想动，只想这么依偎着丈夫睡去。 顾远霆看着她的侧颜，女子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如同柔软的蝶翼，他看在眼里，便是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远霆，咱们睡吧。”林晗雪只觉自己的眼皮沉甸甸的，几乎要睁不开了，她向着丈夫看去，和他轻声细语的说了这句话来。 “好，睡吧。”顾远霆仍是揽着她的身子，让她偎在自己怀里。 林晗雪看着丈夫的眼眸漆黑，其中漾着无尽的柔情，他的眉峰仍是英气的，不见丝毫倦色，林晗雪瞧着，便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句：“远霆，你……不累吗？” 不说从滇南回来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他们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时，他便是将自己压在沙发上折腾了她一次，晚上从老太太那边回来，他又是不知餍足的要了她一回，以至于她现在已是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他却还是这样精神。 “我累什么，”顾远霆挑了挑眉，他的眼睛黑亮，只和她低声笑道：“我舒服得很。”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的脸庞就是红了，她垂下眼睛，只伸出手在他的胸口推了一把，顾远霆则是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冬儿。”顾远霆低声喊她。 林晗雪已是合上了眼睛，听着丈夫的声音，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我想过很多次，”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环着林晗雪的身子，看着她的睡容与她言道：“就这样抱着你，你不再害怕我，也不再厌恶我，就像现在这样，靠在我怀里。” 林晗雪并不曾听到丈夫后面的话，她静静地倚在他的臂弯，已是睡着了，顾远霆说完，再看着怀中的妻子，见她睡得香甜，男人便是微微笑了，他抱着她的身子，有时想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他出身权贵，年纪轻轻便是掌握了半壁江山，他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在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处心积虑的想将美人往他身边送，在与林晗雪结婚前，他也曾流连花丛，混迹于脂粉堆中，可如今，他却被一个小女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心甘情愿。 第131章顾远霆就是个傻子 清晨。 少女身着校服，乌黑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耳后别了一枚水晶发卡，只将平淡的五官衬出了几分灵动之气。 她的目光平静，只领着嬷嬷一道出了院子，绕过回廊，就见顾远霜从主楼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丫鬟帮她拿着书包，顾远霜则是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一面走，一面大快朵颐。 陆晓星看着，便是蹙了蹙细眉，轻声与身后的嬷嬷开口道：“六姐姐一直这样么？” 听着陆晓星的话，嬷嬷先是一怔，继而才道：“六小姐是老幺，自幼被少帅和几位小姐宠惯了，一直是无拘无束的，就连老太太的话也不听。” 听着嬷嬷的话，陆晓星问了句，“顾大哥很宠六姐姐？” “可不是，”嬷嬷笑言，“少帅平日里虽然对六小姐凶了些，但还是十分疼爱六小姐的，六小姐打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先前常军长家的小儿子将六小姐给惹哭了，少帅只差没将人家屋子都掀了。” “这样说来，顾大哥最疼的就是六姐姐了？”陆晓星眸心清亮，向着嬷嬷看去。 嬷嬷却摇了摇头，“少帅虽然疼六小姐，可跟少夫人一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陆晓星的眼睛一动。 那嬷嬷向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七小姐，恕老奴说句不当讲的话，少帅虽说将您当成亲妹子，可说到底，您和少帅的亲妹子终究还是隔着一层，您若想在府里站稳脚跟，就一定要和少夫人搞好关系，少夫人是少帅的心尖宝，少夫人要是喜欢你，那少帅自是不用说了，您瞧瞧六小姐，她和少夫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 “多谢嬷嬷提点，我明白了。”陆晓星声音很轻，说完这一句，她不再与嬷嬷赘言，只向着前面走去，与顾远霜恭声喊了句：“六姐姐。” 顾远霜回眸，看见是她，也没什么好颜色，只打量了她一眼，道了句：“起的够早啊你。” “第一天上学，晓星不敢迟到。”陆晓星微微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和顾远霜轻声开口。 顾远霜定定的看着她，只一步步向着她走去，看着她走来，陆晓星迎上她的目光，只微微向后退去。 “六姐姐？”陆晓星低低的出声。 “我警告你，你可给我老实点，我嫂子是心肠好，但我和我哥可不是，你要老老实实的，没有人会为难你，可你要敢在背地里有什么小心思，伤害我嫂子，我和我哥都饶不了你。”顾远霜的声音清脆，目光中则是透着一股凌厉之色，和陆晓星说道。 陆晓星听着顾远霜的话，她微微咬紧了嘴唇，一语不发，唯有豆大的泪珠却是从眼眶里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你哭什么？”顾远霜看着她落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语言毕，就听一道男声蕴着怒火从身后传了过来：“小霜！” 顾远霜听到这道声音，便是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她瞪了面前的陆晓星一眼，嘴巴里则是十分不屑的嘀咕了一句：“学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给谁看呢，东施效颦。” 陆晓星仍是没有吭声，一双眼睛却是红红的，她的身形本就消瘦，肤色又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此时在那里落泪，让人联想起她的身世，只觉得说不出的可怜。 林晗雪随着丈夫一道离开东苑，刚穿过花园，便瞧见了这一幕，眼见顾远霜在那里气势汹汹的，陆晓星则是立在一旁暗暗垂泪，林晗雪微微一惊，只取出了自己的帕子，去为陆晓星擦去了腮边的泪珠。 “晓星，怎么了？是不是小霜欺负你了？”林晗雪声音柔和，面对陆晓星，只将其看作妹妹一般。 “嫂子，你别管她！”顾远霜跺了跺脚，不满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眉目一凛，冲着顾远霜喝道，对于自己亲妹妹的脾气，他自然是晓得的，看着这一幕，不消说也知道定是顾远霜给了人家难为。 “哥！”顾远霜喊了一声。 “给我闭嘴！”顾远霆打断了妹妹的话，他看了陆晓星一眼，与妹妹言道：“晓星初来乍到，少在她面前摆你的小姐脾气，再有下回，决不轻饶！” 听出了哥哥话音中的严肃之意，顾远霜又气又急，只向着林晗雪喊了句：“嫂嫂！” 林晗雪为陆晓星拭去眼泪，听着顾远霜喊自己，便是与小姑轻声道了句：“小霜，听哥哥的话。” “嫂子，你怎么也向着她？”顾远霜一手向着陆晓星指去。 林晗雪刚欲说话，就听丈夫开口道：“别理她，咱们先走。” 顾远霆说完，便是离开了院子，林晗雪看着丈夫的背影，只拍了拍顾远霜的手，温声说了句：“好了，快去上学吧。” 语毕，林晗雪挽着陆晓星的胳膊，带着她向前走去。 看着陆晓星的背影，顾远霜只气的直跳脚，身后的丫鬟见状，则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姐，您又何必这样难为陆姑娘？她也怪可怜的。” 顾远霜早已吩咐了下去，不许她们唤陆晓星为“七小姐”。 “她可怜？”顾远霜瞪起了眼睛，与丫鬟说道：“看她看哥哥的眼神，我就晓得她没安好心，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听着顾远霜的话，丫鬟一脸茫然，只不敢再吭声了。 “嫂嫂才刚有一点喜欢哥哥，她要敢在这个时候生事，看我不宰了她！”顾远霜越想越是生气，抬眸，就见哥哥已是出了大门，看着兄长的背影，顾远霜忍不住跺了跺脚，恨恨地道了句：“顾远霆就是个傻子！可气死我了！” 汽车上。 原先是有另一辆车送顾远霜和陆晓星去学校的，可两人如今闹了这一出，顾远霆便是让陆晓星与自己和林晗雪坐了同一辆车，他坐在副驾，只将后座让给了两人。 “顾大哥，嫂子也和我们一起去上学吗？”陆晓星看着一旁的林晗雪，见她身上也是穿着与自己一样的校服，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错，你们都在一个学校，平日也好有个照应。”顾远霆从后视镜中向着陆晓星看去，说完这一句，他的目光则是落在林晗雪身上，向着妻子微微笑了。 看着他的这一抹笑容，林晗雪碍着一旁的陆晓星，只有些赧然的移开了目光，唇角却也是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 看着两人这般的情形，陆晓星不曾再说话，一双手却是控制不住的悄悄攥紧。 第132章给陆丫头腾个地方 汽车一路开到了女中门口。 侍从上前打开了车门，林晗雪与陆晓星一道下了汽车，刚要向着学校走去，林晗雪就听得顾远霆在身后向着自己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听到声音，林晗雪便是停下了步子，她的脸庞有些发烫，只转过身，向着丈夫看去。 顾远霆眉目间蕴着淡淡的笑意，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林晗雪没有法子，只得向着丈夫走去，见时候还早，四周除了顾远霆的侍卫之外，还不曾有其他的老师与同学，林晗雪忍住羞怯，只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这是他在家时便说过的，不亲不许她上学。 一吻过后，顾远霆眼底的笑意愈浓，他心满意足的看着面前的妻子，终是和她说了声：“好了，去吧。” 林晗雪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几乎不用想，她也能猜到赵副官那些人此时定是在忍着笑的，她不敢抬眸，只转过身匆匆向着学校走去，见陆晓星立在学校门口，林晗雪的脸颊浮起一丝红晕，只轻声和陆晓星说了句：“让你看笑话了。” 陆晓星的眼睛明亮，她没有说话，目光只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男人已是上了汽车，车队驶出了女中的校门，向着军营赶去。 “晓星？”林晗雪见她不出声，只温声唤道。 陆晓星回过神来，她望着面前的林晗雪，压下所有的情绪，随着她一道进了女中的校门。 大帅府。 入秋后，早晚间已是变得凉爽起来。 顾老太太坐在厅中，手中只端着一碗银耳羹，刚吃个两口，便是将碗搁了下去，一旁的江妈见着，便是笑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是这羹炖的不和您胃口？”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她的眸心漾着忧虑之色，低声道了句：“我吃不下。” 江妈听着这话，心里便是明白了几分，刚欲劝个几句，就见老太太已是直起了身子，向着自己继续言道：“你说说，远霆回来的这些日子，每日里就跟掉了魂似的，得了空就往东苑里钻，他疼媳妇，我也不说什么，可偏生他那个媳妇肚子里一直没个动静，这不是要把人给愁死？” 江妈闻言，只得劝道：“老太太，您先别着急，少夫人年纪还小，这往后日子还长，您还怕抱不上重孙孙？” 顾老太太闻言，仍是一脸的忧色，“远霆那孩子，除了她谁也不肯亲近，他这都快三十了，别人像他这个年纪，谁不是儿女成群？他倒好，别说儿子，就连个丫头的影儿也没瞧见，每次想起这个事儿，我都是急的吃不下，睡不安稳，我就不明白，他那媳妇到底是哪儿好，怎么就让他宝贝成这样？” 江妈听着老太太这一番话，只是笑道：“老太太，少夫人容貌美丽，性情温顺，最和少帅的心意，您想，自打少帅结了婚，再不去外面花天酒地了，也不去胡来了，您该高兴才是。” “再这样下去，我倒盼着他能出去胡来，也甭管是跟谁，早点生个孩子才要紧。”顾老太太皱着眉，一语言毕，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只问道：“对了，晓星那丫头去哪了？” “回老太太的话，七小姐今儿刚下学，便是上楼做功课去了。”江妈答道。 “嗯，”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的眼眸有暗光闪过，只言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那丫头倒也是个伶俐的，平日里也算得上乖巧。” “老太太说的是，七小姐身世凄苦，倒显得格外懂事些。” 顾老太太缓缓颔首，低声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她哥哥对远霆有恩，与其把她认作妹子，倒不妨让远霆收了她。” 江妈听了这话，顿时一惊，“老太太，这哪儿成，少帅要真有这个心思，早在滇南的时候怕就已经将七小姐收过房了，他既然将七小姐认作妹妹，可见便是没有这等心思的，您要是从中撮合，怕是会弄巧成拙啊。” “他被那林晗雪迷得都要失了魂儿，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挑的那些女人他一个也不肯要，这如今他自己好容易带回来一个，若再错过了机会，我这辈子是不是都见不着重孙儿的面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少帅纳了陆姑娘？”江妈听出了顾老太太的心思，便是改了称呼。 “不错，”顾老太太点了点头，“这都住在一个府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一长，说不准远霆会对她生出点别的心思。” 顾老太太说完，便是计上心来，淡淡道：“只不过，我倒要想个法子，先让远霆和林晗雪分开一阵子，好给陆丫头腾个地方。” 楼梯上，少女的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那儿，也不知是待了许久，她一动不动，只将顾老太太的话一一记在了心上，待听闻顾老太太要将顾远霆与林晗雪分开后，少女纤白的手指慢慢攥紧了栏杆，眼睛中则是暗藏着细碎的光。 晚间。 仆人们鱼贯而入，只将一盘盘珍馐佳肴摆上了餐桌。 顾老太太坐在了上首，抬眸一瞧，见顾远云 ，顾远霜，陆晓星都到齐了，唯独少了顾远霆夫妇二人，顾老太太蹙了蹙眉，对着一旁吩咐道：“去东苑看看，少帅和少夫人怎么还没过来？” 丫鬟恭声称是，刚走到餐厅的门口，就见顾远霆已是揽着妻子的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灯光下，林晗雪的脸色有些苍白，这几日，也不知是怎的，许是夜间着了凉，林晗雪每日里都没什么胃口，胸口还有些闷闷的，时有反胃之感。 这一日，顾远霆回来的本就有些迟，又缠着她耳鬓厮磨了许久，两人出了东苑时，时针已是快到七点了，是以进了餐厅，果真见人都到齐了，唯独差了他们两。 林晗雪见状，便是有些不安，顾远霆看出了妻子的心思，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和祖母言了句：“奶奶，今日回迟了些，有劳您久等了。” 顾老太太自然不会去责怪孙儿，只点了点头，向着顾远霆说道：“你事情多，奶奶都晓得，来，快坐下。” 顾远霆应着，只与妻子一道入席，对面，则是坐着顾远云与顾远霜，陆晓星则是坐在老太太身边，一双泓水般的眸子向着顾远霆夫妇看去，见顾远霆望着林晗雪的目光满是宠溺与柔情之色，她垂下眼睛，眼角却有一丝寒意闪过。 第133章咱们慢慢等，不着急 林晗雪并不曾留意到陆晓星的目光，面前那一桌珍馐美味，非但不曾勾起她的食欲，却反而让她的胃更是难受起来，一旁的顾远霆只为她夹着菜，倒是对面的顾远霜瞧着林晗雪的脸色，有些担心道：“嫂嫂，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听着妹妹的话，顾远霆停下筷子，他握住林晗雪的手，问道：“冬儿，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晗雪勉强的笑了笑，察觉到顾老太太不快的目光，林晗雪掩下眸子，只和丈夫说了句：“快吃饭吧。” 顾远霆到底是个男人，心总归是粗的，见妻子说没事，便是放下心，待下人将刚熬好的松茸鸡汤送上桌后，顾远霆端起碗，为妻子舀了一勺，送在了林晗雪面前，与之温声道：“喝些汤。” 林晗雪轻声应着，她端起那一碗汤，鸡汤的鲜美与松茸的醇香相融合，只泛着诱人的光泽，她舀起一勺，刚喝下去，胃里却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她将碗搁下，刚侧过身，便是将方才那一口汤全都吐了出来。 见状，顾远霆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环住林晗雪的肩，出声问道：“怎么了？” 林晗雪看着丈夫担忧的目光，只和他微弱着声音开口：“远霆，我有些难受。” 主位上的顾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却是倏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睛一变，只冲着林晗雪身后的云珠与秀琴喝问道：“少夫人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 云珠和秀琴闻言，皆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秀琴只回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这个月……月事还不曾来。” 秀琴的话音刚落，顾远云便是明白了奶奶话中的含义，只惊喜道：“晗雪，你是不是怀上了？” 听着大姐的话，顾远霆的黑眸一震，他看着怀中的妻子，低哑着声音开口：“冬儿，是不是？” 林晗雪眸心微怔，她的月事一向不准，就连她自己也不晓得，她望着丈夫透着期冀的目光，只能告诉他：“我不知道……” “快，快去请大夫！”顾老太太让江妈扶着站起了身子，因着激动，声音中已是浮起了几分颤抖。 顾远霆亦是扶起了妻子，看着林晗雪茫然的目光，顾远霆心中一软，只一个横抱将她抱了起来，林晗雪吃了一惊，只环住了丈夫的颈，唤着他的名字：“远霆？” 顾远霆眸心黑亮，唇角却已是浮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的声音温和，只和林晗雪吐出了两个字：“别怕。” 说完，男人便是稳稳当当的抱着林晗雪向着客厅走去，顾老太太亦是让人扶着，连带着顾远云和顾远霜，所有人都是跟了过去，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只留下陆晓星一人立在饭厅，她遥遥看着顾远霆的背影，看着他怀里的那个女子，那个与她一般出身微寒，却当上了少帅夫人，并被他捧在手心的女子。 她无声的凝视了片刻，终是迈开步子，一道跟了过去。 客厅中灯火通明。 顾远霆仍是将林晗雪环在臂弯，他的大手握着她的柔荑，轻轻摩挲着，察觉到妻子的紧张，顾远霆声音低沉，只温声安抚道：“别紧张，咱们让大夫看下。” 林晗雪点了点头，见一屋子的人都是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颗心便是提了起来，她悄悄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扪心自问，她也是盼着自己能怀上孩子的，与顾远霆结婚已有一年多的日子，虽然丈夫时常在外打仗，可每逢他回来，总是爱缠着她的，可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每逢想来，就连她自己也有些着急。 林晗雪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一阵脚步声向着客厅传了过来，她抬起眸子，就见管家领着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那大夫，顾老太太眼皮一跳，顿时言道：“快，方大夫，快给我孙媳妇把一脉，看她是不是怀上了？” 听得老太太的话，见她唤自己为“孙媳”，林晗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而那些期盼的目光，更是让她的心砰砰跳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方大夫闻言，便是稳住心神，与顾远霆夫妇见了礼后，便是伸出手指，探上了林晗雪的手腕。 屋子里鸦雀无声。 “怎么样？她是不是怀上了？孩子多大了？” 见方大夫收回手，顾老太太再也按奈不住，哑着嗓子问道。 顾远霆的黑眸亦是收紧了，凝神向着方大夫看去。 方大夫迎上顾老太太的目光，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顾远霆见方大夫犹豫，当下便是开口。 “少帅，老夫人，”方大夫终是言道：“少夫人，并没有怀孕。” 方大夫的话音刚落，顾老太太便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她这个月没来月事，刚才又吐了一场，她怎么会没怀上孩子？” 方大夫见顾老太太抱重孙心切，心里只是苦笑，“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呕吐，可能是因着季节更替的缘故，少夫人身子弱，所以脾胃会有些不适，早晚注意些保暖，也就没事了。” 听着方大夫的话，顾老太太的脸色顿时灰败了下去，她颓然的坐在那儿，嘴巴里低低的念叨了一句：“她没怀上？” “是的，老夫人。”方大夫有些不忍，目光只悄悄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她脸色苍白，眼睛中隐约透着水光，她垂下眼睛，只觉羞愧难当。 听完方大夫的话，男人眼中的期许之色退去，他抱紧了林晗雪的身子，只和她低声说了句：“没事就好。”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声音，抬眸向着他看去，念起方才丈夫眼中的惊喜，与此时的失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心里一酸，只轻声和他说了声：“对不起。” “傻子，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顾远霆忍俊不禁，握紧了她的手。 “你刚才那样高兴……”林晗雪想起顾远霆方才的目光，眼睛便是微微红了起来，其实，他是那样想要孩子。 “我要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给我生，我想要的，是我和你的孩子。”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在她的耳旁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的心微微一颤，她迎上丈夫的目光，就见顾远霆黑眸似海，与自己又是温声说了句：“咱们慢慢等，不着急。” 第134章将这事全扯在我身上 书房中。 方大夫立在顾远霆面前，似有难言之隐。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顾远霆皱了皱眉，冲着他言道。 “少帅，那老朽就有话直说了。”方大夫听了顾远霆的话，方才开口道：“方才老夫人也在，有些话，老朽不太好说，关于少夫人的身子，老朽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告诉少帅。” “她怎么了？”听着方大夫这般说来，顾远霆的黑眸微微一沉，当即问道。 “少帅不必担心，少夫人身子无碍，只不过……”方大夫说到这，略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少夫人的宫寒十分严重，子嗣上，便是十分艰难。” 闻言，顾远霆眸心微动，“你是说，她不能生孩子？” “这倒不至于，只不过以少夫人的身子，只怕很难受孕。”方大夫说完，便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顾远霆的脸色，他的医术在江南首屈一指，也不知见了多少权势之家，无人能比他更清楚，像顾远霆这样手握大权的一方霸主，更是将子嗣看的尤为重要，没有子嗣，打下的基业要交给谁？没有儿子，这般拼了命的打打杀杀，又图个什么劲儿？ 顾远霆听着方大夫的话，他的眸心幽深，只吩咐道：“你听着，这话别让少夫人知道，省的她难受。” 方大夫一怔，只讷讷称是。 “还有，也别让老太太知道。”顾远霆念起祖母，又是叮嘱道。 “少帅，老夫人抱重孙心切，一直催着老朽给少夫人熬制坐胎药，这日子一长，老朽只怕……”方大夫脸上隐有为难之色，这林晗雪一直怀不上孩子，他要如何和老太太交代？ “下回奶奶再问你，你直接告诉她，就说我之前打仗受了伤，生不了孩子，将这事全扯在我身上，记住没？”顾远霆眉峰蕴着凌厉，与方大夫低声开口。 “少，少帅？”方大夫心下大惊，只愕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怎么？”顾远霆一个眼风扫过去，方大夫顿时低下了头：“是，少帅，老朽记住了。” 顾远霆收回目光，他的眉头拧着，只在书房里踱着步子，他想起林晗雪每次来了葵水，总是疼痛难忍，而他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这宫寒，就没有好法子？”顾远霆向着方大夫看去，又是问道。 “能试的法子，老朽都已经为少夫人试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断根，还是要慢慢调养……”方大夫侃侃而谈。 “说的全他妈是废话，她吃了你那么多药，一点用也没有！”顾远霆厉声打断了方大夫的话，见他发火，方大夫顿时不敢再吭声。 “顾大哥。”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清澈的女声，陆晓星手中端着一盏玉碗，静静地立在那里。 “晓星？”看见她，顾远霆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奶奶让厨房给您炖的百合枇杷汤，让我给您送来。”陆晓星声音轻缓，一双黑眸莹莹，闪烁着动人的光。 “搁这吧。”顾远霆不以为意的开口，方大夫看见陆晓星，便是与顾远霆告退，待方大夫走后，陆晓星进了书房，将手中的玉碗放在了顾远霆面前。 “顾大哥，您趁热喝吧，这汤最是清肺的。”陆晓星向着顾远霆看去，轻声开口。 “有劳你了。”顾远霆拿起碗，看着面前的少女，随口一问道：“在金陵还住得惯吗？” “奶奶和大姐姐，六姐姐，还有嫂子，她们都对我很好，我过得很习惯。”陆晓星声音轻柔，望着顾远霆的目光中，仿若蕴着一池秋水。 “这就好。”顾远霆点了点头，“小霜要敢欺负你，你就来和我说。” 语毕，顾远霆喝了一口汤，顿时皱起了剑眉，一旁的陆晓星见状，心里却是一紧，只问道：“顾大哥，这汤不和您胃口？” 顾远霆淡淡一笑，搁下了碗，“厨房做的汤，还是比不上你嫂子。” 陆晓星闻言，手指便是悄悄攥紧了衣角，她不曾告诉顾远霆，这一碗汤并非厨房所做，而是出自她之手。 “少帅。”赵副官进了书房，却见陆晓星也在，当下便是微微一惊。 “什么事？”顾远霆向着下属看去。 赵副官刚欲说话，可看着一旁的陆晓星，便是欲言又止。 陆晓星见状，便是与顾远霆福了福身，说了句：“顾大哥，晓星就不打搅您了。” “好，让外面的人送你回去。”顾远霆颔首。 陆晓星答应着，她垂下眸子，转身离开了顾远霆的办公室，夜色中，她那一双眸子更是璀璨如星，路过后花园时，她慢慢站定了步子，望着帅府上方的明月，念起放在在书房门口听见的话，她便是慢慢笑了。 林晗雪难以有孕，就连老天都在帮她。 夜色渐深。 屋子里的灯却仍是亮着。 “老夫人，您还没休息。”江妈上前，将一件羊绒披肩轻轻的搭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顾老太太抬起头，灯光下，但见她皱纹横生的一张面容上满是疲倦之色，她的眼底隐有血丝，只低低的开口：“你去让人，把福生给我叫来。” 闻言，江妈有些不解，“老夫人，天色已晚，您找福生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交代他，快去。”顾老太太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对着江妈斥道。 “是，奴婢这就去。”见状，江妈自是不敢再说什么，只连忙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顾老太太一人，她的目光幽暗，只透过窗户，向着东苑的方向看去，念起林晗雪，顾老太太在心里慢慢念出了一句话来，自个不争气，便也怨不得我。 金陵女中。 教室里正上着课，蓦然间，林晗雪就听云珠的声音从走廊上响起，一路向着教室跑了过来，“少夫人，少夫人！” “云珠？”看见婢女，林晗雪慌忙站起身子，与之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冲到了林晗雪面前，气喘吁吁的开口道；“亲家太太今儿去外面买菜的时候，让车给撞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赵副官，赵副官让奴婢来接您！” 林晗雪听了这话，一张俏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她晓得娘家如今虽然有了嬷嬷和丫鬟服侍，可母亲操持了一辈子，压根过不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平日里也还是会自己去买菜的，此时听得云珠来说母亲出了车祸，林晗雪什么也顾不得了，当下便是冲出了教室。 第135章我也需要你 待林晗雪赶到医院，刚进病房，就见林母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却是高高的吊了起来，看见女儿，林母眼皮一跳，只哑声道：“冬儿，你怎么来了？” “娘，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一路上，林晗雪的心都是悬着，直到此刻见到母亲，她的脸色也仍是苍白的，一双眸子只在母亲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母亲并无大碍，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要紧，”林母连忙出声，安抚着女儿，“娘只伤着了腿，医生刚才说，回到家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是谁撞伤了您？”林晗雪瞧着母亲的伤腿，念起母亲受的这一番罪，鼻尖便是酸涩了起来。 “是个小伙子，听说也是哪个大官家的司机，不小心撞着了我，当时就急哭了。”林母的声音有些虚弱，说起来也是唏嘘，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见林晗雪身上仍是穿着校服，便是言道：“冬儿，你现在还在女中上学？” 林晗雪对着母亲点了点头，林母刚要说个什么，就听走廊上传来一怔脚步声，林父与林文彬夫妇俱是匆匆走了进来。 汪馥仪进了病房，见林晗雪也在，当下眼珠子便是一转，硬生生的挤下了几颗泪珠，向着林母扑去，“娘，您可都还好？我和文彬听到消息，可是要吓死了！” 说完，汪馥仪仿佛才看见林晗雪似的，与林晗雪说道：“哟，妹妹也来了，瞧我这心思都在娘身上，这才看见。” “大嫂，”林晗雪站起身子，与汪馥仪轻声唤了一句，她转过身，就见父兄立在自己身后，林文彬看见妹妹，当下便是问道：“晗雪，怎么就你一个，少帅没过来？” 见哥哥进屋后连母亲还不曾看上一眼，便是向自己打探起顾远霆，林晗雪有些心寒，只说了句：“哥，你还是先看看娘吧。” 听着妹妹的话，林文彬微微一怔，继而才向着母亲走去，见林母躺在那，一条腿吊的高高的，其他并无大碍，林文彬见状，便是言道：“娘不是没什么大碍么？” 林母见儿子如此，又见儿媳一脸虚情假意的样子，心里只觉一片悲凉，她微微侧过脸，连话也不想多说。 林晗雪看着母亲如此，晓得母亲心里不是滋味，她没有说话，只上前轻轻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病房门口。 汪馥仪见林晗雪为婆婆擦拭着面颊，自己则是悄悄退了出来，刚到走廊，就见丈夫礼在那儿抽烟，见状，汪馥仪便是向着林文彬瞪了一眼，低声斥道：“就晓得搁这儿抽烟，母亲这次受伤，你也不进去表现表现？” “我一个大男人，我能表现什么？”林文彬有些不耐烦的向着屋里看了一眼，见母亲在那里与妹妹说着体己话，便是和妻子道：“咱们看也看了，要不，就先走？” “走什么走？”汪馥仪杏眸圆睁，对着丈夫压低了声音：“少帅一会儿肯定要过来，咱们要不在这儿守着，那像什么话？” 听着妻子的话，林文彬的眼睛顿时一亮，缓缓点了点头。 汪馥仪与丈夫说了两句闲话，就听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听到这阵声音，汪馥仪的眸心一动，她回眸看去，果真见一支戎装侍卫向着这边行来，而当先的那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顾远霆。 看见他，林文彬夫妇的脸上皆是堆砌起了笑容，齐齐向着他迎了过去。 “少帅，您来了。”林文彬的声音亲切而恭谨。 “大哥，嫂子。”顾远霆与两人打了招呼，他的眉心蕴着担忧，只问道：“娘怎么样了？” “娘的腿受了伤，别的倒也没什么大碍，都怨那个小司机，据说是刘师长家的，也是不长眼，怎么就撞到娘了呢？”汪馥仪在一旁恨恨道，说完，只拿起帕子，揉了揉眼睛。 顾远霆听了汪馥仪的话，也不多言，只进了病房，就见岳父与妻子皆是在林母的病床前守着，看见他进来，林父当下站起了身子，讷讷的喊了声：“少帅。” “岳父。”顾远霆向着林父十分恭敬的唤了一声，而后则是向着林母走去，见林母的腿高高吊着，顾远霆只言道：“娘，您觉得怎么样？” “有劳少帅来瞧我，我没什么要紧，歇一阵子就好了。”林母声音微弱，看见顾远霆，刚想坐起身子，不料却是牵扯到了伤腿，只疼的倒吸了口气。 “娘，您快别动。”林晗雪见状，只连忙扶着母亲躺下。 林母望着眼前的女儿女婿，见顾远霆来了，儿子与儿媳也是围了上来，她心下一叹，只和林晗雪说道：“冬儿，娘这边也没什么大事，再说你爹和你哥哥嫂子都在，你和少帅先回去吧。” 林晗雪望着母亲苍白的脸色，念起她的伤，哪里能放心的下？ 顾远霆看出了妻子的心思，便是与林母言道：“娘，咱们不着急，让冬儿多陪陪您。” 闻言，林母心下有些感慨，都说人的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林母见顾远霆立在女儿身后，望着女儿的目光中，那股子深情怎么也遮掩不住，单凭这样一道目光，不用问，林母也晓得顾远霆待女儿定是如外面的传言般，是捧在手心上的。 更何况，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顾远霆对他们一家人都是和善有礼，对林文彬自是不用说，对他们夫妇也更是恭敬有加，以他的身份，和他的性子，其实完全不必如此，林母明白，他这样对待自己，和林家一门老小，为的也还是女儿，是因为他真正的珍视林晗雪。 林母念及此，心底便是有欣慰之色划过，她向着顾远霆点了点头，看着女儿洁白的面容，只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楼梯口。 侍卫们已是退了下去。 顾远霆抱紧了林晗雪的身子，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你不跟我回去？” “远霆，娘刚出事，我想在她身边陪着她，你让我留下来，照顾娘几天，好吗？”林晗雪的声音柔和，望着丈夫的目光蕴着祈求之色。 “娘身边有护士，也有嬷嬷，哪里非要你留下来？”顾远霆蹙了蹙眉。 “外人哪里能有女儿尽心呢？娘现在，很需要我。”林晗雪仍是轻声恳求着。 “我也需要你。”顾远霆闷声道。 见丈夫这样说，林晗雪便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望着面前高大的丈夫，小声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就让我留下来吧，算我求你。” 顾远霆闻言，一颗心终是软了，他有些无奈的说了句：“好吧，你自己多注意点，别累着。” 见他答应，林晗雪便是笑了，她的心里浮起了一丝柔软，只踮起脚尖，在顾远霆的脸颊上亲了亲，以示安抚。 顾远霆看着她的笑靥，黑眸中便是暗了下去，不等林晗雪离开，他已是扣紧了她的腰，向着她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 第136章少不了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晚间，餐厅中灯火通明。 顾老太太住在主位，看着坐在下首的孙儿，只言道：“你媳妇这些日子都待在娘家，不回来了？” 听得奶奶开口，顾远霆遂是停下筷子，向着祖母看去：“奶奶，岳母这次受伤，她这做闺女的，也该回去看看。” 听着顾远霆这样说，顾老太太便是嗔了孙儿一眼，说了句：“她去照顾她娘，我又没说什么，你又开始护着她。” 闻言，顾远霆便是笑了，顾老太太向着一旁静静吃饭的陆晓星看了一眼，与孙儿又是说道：“她要尽孝心，我也不反对，就让她在娘家住上一阵子，好生照顾她母亲。” “奶奶这样说，便是体贴了晗雪。”顾远霆笑着开口，一双黑眸尤为神采奕奕。 “只不过，她这不在府里，你每日的衣食也无人给你打理……” “奶奶，我这身边一群侍卫，您就别操心了。”不等祖母说完，顾远霆便是淡淡一笑，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这可不成，你这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哪里能伺候好你？”顾老太太说着，便是向着顾远霜与陆晓星两人看去，言道：“你们嫂子不在府里，平日里远霆吃的用的，你们这两个做妹妹的便多多上心些。” “奶奶，府里这么多下人，哥哥的衣食住行自然有专人打理，哪里需要我和晓星妹妹插手？”顾远霜当即回绝，说完，她向着兄长看了一眼，又是嘀咕了一句：“再说，他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要咱们照顾什么？” “你说谁一把年纪？”顾远霆听了这话，眉心当下便是拧了起来。 “我还能说错了？”顾远霜不服气，接着说了下去：“足足比嫂子大了十一岁，也不知道嫂子怎么看得上你。” “三天不打你，皮又痒了是不是？”顾远霆被妹妹气的脸色铁青，只冲着顾远霜喝道。 “顾大哥，您别生气，六姐姐只是再和您说笑。”一旁的陆晓星见状，赶忙与顾远霆劝道。 她的话音刚落，顾远霜却是撇了撇嘴，不屑道：“我和我哥哥斗嘴，要你来插什么嘴？再说了，我哥只听我嫂子的话，我嫂子一句抵别人一百句，你以为你也行？” 听着顾远霜的话，陆晓星便是垂下了目光，不再说话了，见状，顾远霆只与顾远霜斥道：“和你说了了多少次，不要为难晓星。” “我就为难她了，怎么着？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顾远霜和哥哥不满道。 顾远霆一手向着顾远霜指去，只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索性站起身，一把扔下了餐帕，大步离开了餐厅。 “远霆，远霆？”顾老太太见孙儿离开，只冲着他的背影唤着，见孙儿一路离开了院子，顾老太太方才收回目光，冲着顾远霜没好气的训斥道：“就爱和你哥哥顶嘴，你就不能有点小姐的样子？你再瞧瞧晓星，明明比你小了两岁，可人家哪儿都比你要强！” 顾远霜听着祖母的话，只瞥了一旁的陆晓星的一眼，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顾远霜只觉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也是扔下了餐帕，和祖母说了句：“行，您不爱看见我，我也不吃了还不成吗？就让您和您这七孙女吃去！” 顾远霜说完，也是转身离开了餐桌，跑了出去。 “这一个两个的，活活要把我给气死。”顾老太太捂住了心口，陆晓星见状，也连忙起身为老太太抚着后背，温声劝道：“奶奶，您别生气，顾大哥和六姐姐只是性子急躁了些，他们心里都还是孝顺您的。” 顾老太太微微舒了口气，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只缓缓点了点头，与之言道：“还是你这丫头贴心。” 陆晓星闻言，也没说话，只为老太太盛了一碗汤，送在了她面前。 顾老太太拿起勺子，却也不曾喝，她默了默，只握住了晓星啊，一双眸子则是炯炯有神，与陆晓星低声言道：“这些日子，你嫂子不在家，你自己晓得该怎么做。”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陆晓星的眼睫微微一闪，她在老太太面前蹲下身子，轻声道；“奶奶，晓星明白您的心意，可顾大哥……他不喜欢我，而一些太过拙劣的借口，也消一眼，就会被他识破。” “可你是喜欢他的，是不是？”顾老太太直视陆晓星的眼睛。 “奶奶，像顾大哥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会不喜欢。”陆晓星印上顾老太太的目光，和她呢喃道。 “这就好，”顾老太太十分满意的拍了拍陆晓星的手，“有你这句话，便不枉费奶奶费的这些心思，你只要记得，甭管是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让远霆收了你，给他生个孩子，我们顾家，少不了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陆晓星听着顾老太太的话，心中微微一颤。 “等你生下孩子，再熬个两年，若林氏一直无子，到了那时少夫人的位子也是你的。等他日远霆打下天下，你就是第一夫人。”顾老太太握着陆晓星的手，与之轻缓道。 闻言，陆晓星的眸心剧震，瞳孔深处顿有光彩闪过。 待陆晓星走后，江妈缓步走到顾老太太身边，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听到动静，顾老太太微微侧眸，问了声：“怎么？” 江妈回过神来，只实话实说道：“奴婢只觉得，七小姐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听了这话，顾老太太便是淡淡笑了，“你是觉得，她若安分守己的呆在咱们府上，远霆自然也不会薄待她，日后也定会给她定一门好亲事，保她一世富贵无忧。” “老太太说的不错，奴婢的确是这样想的。”江妈点了点头，又是问道：“老太太难不成当真打算扶持她，取代少夫人的位子？” “她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哪有资格做我们顾家的媳妇？”顾老太太蹙了蹙眉，不屑道：“我也是没法子，只能选中她。” 听着顾老太太的话，江妈心中微紧，她垂下目光，只不再多嘴。 “况且，她是个有野心的，别看她平日里闷声不吭，这丫头可不是一般丫头。也幸亏远霆没将她放在心上，不然……可不好拿捏。” 顾老太太徐徐出声，目光中闪过一束精光。 第137章你不回家，我睡不着 晚间。 陆晓星端着一碗羹汤，缓步走到了顾远霆的书房。 她叩了叩门，就听里面响起了男子的声音：“进来。” 陆晓星推开门，就见书房中只有顾远霆一人，她立在那，喊了一声：“顾大哥。” 顾远霆闻言，抬眸向着她看去，见是她，便是言道：“晓星？” 陆晓星有些赧然的抿了抿唇角，“奶奶让我给您送汤来了。” “放那吧。”顾远霆随口言道，语毕，便是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 陆晓星将碗搁下，却不曾离开，察觉到她仍站在那里，顾远霆抬起眸子，问了一声：“还有事？” “奶奶说，要我看着您喝下才行。”陆晓星的眸子中透着星星点点的歉意，顾远霆闻言，遂是放下手中的文件，端起碗一饮而尽，而后向着陆晓星扬了扬碗底，淡淡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像奶奶复命了。” “是。”陆晓星也是微微笑了起来，她上前收过碗，见顾远霆正在签署着文件，她看了一眼时钟，见时针已是指向了九，她默了默，终是问道：“顾大哥，您今晚又不回东苑了吗？” “不回了，”顾远霆签好文件，燃起了一支烟，抽了一口道：“你嫂子也不在，我就在书房住了。” “您一定很想嫂子吧？”陆晓星轻声开口。 “想，”顾远霆黑眸暗沉，自嘲一笑道：“每天都想。” 听着男人的话，陆晓星端着汤碗的手指便是微微收紧了，她望着男人，又是问了句：“那嫂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顾远霆听了这话，他弹了弹烟灰，道：“应该快了，她要再不回，我就去把她扛回来。” 陆晓星闻言，心中便是一怔，她没有再说什么，行礼后，便是离开了顾远霆的书房。 林公馆。 林晗雪安顿着母亲睡下，自己则是回了卧室，刚要歇下，就听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晗雪复又系上了睡衣，她刚欲离开卧室，就听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已是上了楼，向着自己越走越近。 她听出了顾远霆的脚步声，却不曾想到丈夫会来，当下就是有些懵了，她看着门锁被人从外面拧开，露出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远霆，你怎么来了？”林晗雪向着丈夫迎了过去，她的美眸中漾着愕然，刚走到丈夫身边，便被顾远霆抱在了怀里。 “你不回家，我睡不着。”顾远霆的声音有些低沉，看着怀中的妻子，和她说了句：“我在你家睡。”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又好气又好笑，她有些无奈的看着丈夫，温声和他说道：“远霆，你不要胡闹好不好？” 顾远霆在床上坐下，大手仍是箍着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你住在我家，赵副官他们也要跟着过来，还有那些岗哨，这么多人在，我娘也不能安心养病，是不是？”林晗雪轻声细语的和丈夫开口，她的小手抚着男人乌黑的短发，几乎是哄着顾远霆。 “我就要在这睡。”顾远霆的声音沉闷，将脸庞埋在了妻子的怀里。 林晗雪环住他的颈，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平日里顾远霆一直是强势的，说一不二的，他是三军统帅，一份眼神都能将那些将士们吓得半死，他统辖重兵，威风凛凛，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男人，此时在她面前却跟个孩子似的，只让她束手无策。 “我过几天就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好吗？”林晗雪声音轻柔，仍是商量的语气，和顾远霆轻声道。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就见林晗雪的眼瞳柔软，蕴着温和的笑意，便是这样的笑容，让他的心登时软的不成样子，让他再不忍去勉强。 何况，他又该如何告诉她，自己离不开她？ “我想你。”顾远霆和她吐出了三个字，语毕，他的大手一个用力，便是将她抱在了自己膝上，他看着她的面容，和她低着声音道出了一句：“说你也想我。” 林晗雪忍不住莞尔，她的眸心明亮，看着面前的丈夫，和他点了点头，很轻的说了一声：“我也想你。” 听着她这句话，顾远霆的深眸顿时变得幽暗了下去，他抱紧了她的身子，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林晗雪心里涌来一丝甜意，只将身子向着丈夫偎了偎，见她主动靠近自己，顾远霆眸心一柔，只将她揽的更紧了些。 “你这几天在家还好吗？”林晗雪靠着他的胸口，手指则是把玩着他军装上的扣子，和他问道。 “你不在家，我看什么都没意思。”顾远霆实话实说。 “你有没有出去胡来？”林晗雪向着他看去，问道：“和那些如玉儿，蓝馨儿的？” 听出她话中的醋意，顾远霆便是乐了，他刮了刮林晗雪的鼻子，一笑道：“这还记着呢？” 说完，顾远霆收了笑，只正色道：“你再不回家，我就把她们全娶回去。” “你敢。”林晗雪抿着唇，和他轻语了两个字。 顾远霆亲了她一口，和她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不敢。” 林晗雪听着这一句，便也是笑了，脸颊处只浮起一对甜美的酒窝。 看着她的笑，顾远霆捧起了她的脸，向着她的唇瓣吻去，林晗雪的眼眸渐渐浮起一丝氤氲之色，她迷迷糊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曾几何时，她曾那样害怕他，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打开了她的心，也钻进了她的心，让她想起他时，心里浮起的再不是恐惧，而是丝丝的甜意。 林晗雪的眼睫轻轻缠着，她的手轻柔的环住了丈夫的颈，在他的怀里合上了眼睛…… 第138章让她自己看着办 清晨。 林晗雪端着药片，服侍着母亲用完了药，林母倚着床头，看着女儿温婉白皙的秀容，只问道：“昨儿晚上，少帅是不是又来了？”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握着水杯的手先是一怔，继而一张脸便是红了起来，她微垂着双目，也没说话，只和母亲点了点头。 一旁的汪馥仪见状，便是笑道：“妹妹回家住了这一阵子，少帅哪天不来？说是探望母亲，其实还不是来看妹妹？” 说到这，汪馥仪则是向着林母看去，笑眯眯的开口：“娘，我看呐，少帅是一天也离不开咱们家晗雪。” “大嫂。”林晗雪被汪馥仪说的更是赧然，忍不住轻声喊了她一句。 “当着娘和大嫂的面，你还害什么羞？”汪馥仪走到林晗雪面前，握住了她的手，眼底满是歆羡之色，“妹妹这福气，可是羡慕死人了。” 林母听着儿媳的话，念起顾远霆待女儿的种种，遂是对着林晗雪言道：“冬儿，娘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今儿你回去收拾下东西，就回帅府去吧。” 听着林母的话，一旁的汪馥仪也是跟着劝道：“是啊妹妹，你这次在娘家住了这样久，是该回去了，不然，只怕那亲家老太太又要说闲话。” “如今虽说有少帅替你撑腰，可顾老太太毕竟是他亲奶奶，又将他一手带大，平日里，你还是要多多顺着老太太。”林母从床上微微坐起身子，与女儿叮嘱道。 “娘，你放心，我都记下了。”林晗雪温声和母亲开口。 “妹妹，那老太太眼下还为难你不？”汪馥仪问道。 林晗雪微微笑了，说了声：“已经好多了。” “我就说，少帅将妹妹看的跟命一样金贵，她哪儿还敢欺负你？”汪馥仪笑靥如花，眉梢眼角处，则是蕴着几分讨好。 林母最是见不惯儿媳这幅样子，当下只将目光转过，与女儿又是催促道：“听娘的话，快去收拾东西，回去吧，免得少帅惦记。” 林晗雪想起顾远霆，念起他跟个孩子似的缠着自己回去，心里便是一软，又见母亲经过这些日子的照料，的确也是恢复了不少，便是忍不住归心似箭，和母亲点了点头。 南大营。 顾远霆开完会，也不曾回办公室，拿了军装，直接就往外走。 “少帅。”赵副官接过电话，只追了出来，见顾远霆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是有些苦笑道：“您今天就别去接少夫人了。” “怎么？”顾远霆停下步子，向着赵副官看去，“她不是说要今天回来？” “少夫人原本是要今天回的，可就在临行前，林公馆的小少爷发了烧，缠着少夫人，不让少夫人回来。”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笑道：“一个小屁孩也来跟我抢媳妇！” 语毕，顾远霆在院子里走了两步，霍然发起了火，冲着赵副官喝道：“你去告诉她，就说我也发了烧，让她赶紧给我回来！”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便是忍着笑道：“少帅，您这身子骨壮的跟牛似的，说您发烧，谁信啊？” 见赵副官一脸挪揄的样子，顾远霆抬起一脚向着他身上踹去，厉声斥道：“你就跟她说我肩上的旧伤犯了，下不了床，让她自己看着办！” 大帅府，东苑。 侍卫长立在卧室门口，向着走廊上看去，待看见那一道纤柔的倩影之后，侍卫长连忙转过身，冲着顾远霆道：“少帅，少夫人回来了！” 顾远霆正在沙发上抽烟，听着侍卫长的话，男人眼皮一跳，问了句：“她回来了？” “是啊少帅，您还不赶快躺下！” 顾远霆闻言，顿时将烟卷掐灭，他匆匆脱下了外面的军装，只着一件衬衣，迅速的躺在了床上。 顾远霆刚躺好，就听门口已是传来了妻子的脚步声，林晗雪推开门，一双妙目中蕴着担忧之色，只匆匆向着床边走去。 “远霆，你好些了吗？军医怎么说？”林晗雪看着丈夫，只焦急的声音中都带起了哭腔，在林公馆时，听闻顾远霆旧伤发作的消息，只将她吓得不轻，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连行李也不来不及收拾便是赶了回来，如今看着他睡在那里，林晗雪的眼泪便是忍不住了，只从眼眶里一颗颗的往外冒。 看着她的那些眼泪，顾远霆黑眸一震，心中却是喜悦如潮，他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哭，我没事。” “我哪都不去了，就在你身边照顾你。”林晗雪眼眸含泪，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只忙着照顾母亲，不免忽视了他，以至于他旧伤发作自己还要从旁人的口里才晓得，而她嫁给他这样久，对于丈夫身上的伤，无人能比她更清楚，想起顾远霆身上的那些弹痕，只让她心疼极了，而在那一份心疼中又蕴着几分歉疚，她的鼻尖酸楚，只埋在他怀里，仍是忍不住的流着泪。 顾远霆为她拭去腮边的泪水，环着她的腰身，只觉得心花怒放，他抬起头，就见侍卫长仍是立在那里，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顾远霆见状，便是向着他瞪了一眼，示意他出去。 侍卫长乐了，只与顾远霆点了点头，离开了卧室，并十分贴心的为顾远霆夫妇将卧室的门合上。 第139章装病，不知羞 顾远霜放学时，刚扔下书包，便是向着东苑跑去，过了回廊，就见林晗雪领着云珠从后院走来，云珠的手中还端着一碗鲜汤与几样点心。 “小霜？”看见小姑，林晗雪的眼瞳一亮，唇角已是浮起了几分笑意。 “嫂子，”顾远霜走到林晗雪面前，嬉笑着和林晗雪说道：“我刚回来就听说你从娘家回来了，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林晗雪听着小姑的话，只含笑挽过了她的手，和她一道往东苑走着。 “还有，哥哥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旧伤复发了？”顾远霜想起方才从丫鬟那里听来的话，只和林晗雪说道：“该不会是他想让你回家，故意诓你的吧？” “怎么会，”林晗雪停下步子，向着小姑看去：“你哥哥身上有很多旧伤，军医每次让他好好休养，他都不听，这次难得他肯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你可别气他了。” 见林晗雪如今这般在意哥哥，顾远霜便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陪你去看看他。” 顾远霜一面说，一面与嫂嫂一道往东苑走去，两人说着闲话，快到东苑时，顾远霜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只和林晗雪说道：“对了嫂嫂，你之前照顾你娘，一直没去学校上课，如今又要照顾哥哥，也不知要耽误多少课，你还上不上学了？”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心微微一动，这些日子，她一直不曾回学校上课，心里也曾隐隐动过休学的念头，之前她那样想去上学，可那时候顾远霆还不曾闯进她的心扉，而今，她心里已经有了他，只情不自禁的将重心放在了丈夫身上，他经常要出去打仗，她只想陪着他照顾他的起居，再去上学，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嫂嫂？”见林晗雪不说话，顾远霜又是唤了一声。 林晗雪回过神来，她看着小姑的眼睛，和她说了句：“小霜，我还是要去上学的，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上多久，可等你哥哥伤好了，我还是要回学校的。” “可你落下了那么多课。”顾远霜有些担忧。 “没关系，宫老师会来给我补习的。”林晗雪温声道。 顾远霜听了这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道进了东苑，进了卧室，顾远霜看着兄长躺在床上，当下便是乐不可支，只让一旁的云珠愣在了那儿，不解道：“六小姐，人家妹妹看到哥哥生病都是担心的不得了，您怎么还笑呢？” “我，我实在没忍住……”顾远霜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走到兄长面前，竭力忍住笑意，问道：“哥，你这旧伤早不复晚不复，偏偏要在嫂嫂不在家的时候复发，可真会挑时候。” 顾远霆看着妹妹，黑眸中透着怒火，对着她喝了一声：“给我出去！” “都睡在这儿了脾气还这么大。”顾远霜嘟囔了一句，一旁的林晗雪见状，连忙开口：“小霜，不要惹你哥哥。” 听了林晗雪的话，顾远霜便是不吭声了，只向着哥哥扫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顾远霆察觉到妹妹的目光，只向着她瞪了一眼，对于兄妹两的眼神，林晗雪不曾察觉，她将汤和点心放在床头，和丈夫温声言了句：“远霆，吃点东西吧。” 说完，她扶起了顾远霆的身子，让他倚着床头，并在他身后放了靠枕，好让他能靠的舒服一些，而后，又是为他取来了外套，为他披在了身上。 看着这一幕，一旁的顾远霜当即就道：“哥，你这过分了啊，你连衣裳也不会穿？” 不等丈夫出声，林晗雪已是开口道：“小霜，你哥哥肩上有旧伤，不能抬胳膊的。” 顾远霜闻言，便是暗暗嘀咕了一句话，顾远霆皱着眉，只冲着她言道：“你在说什么？” 顾远霜看着兄长，只与他做了一个口型，吐出了几个字来：“装病，不知羞。” 顾远霆见状登时大怒，他刚欲起身，就见顾远霜向后退了两步，和他道：“你可别乱动，别忘了你现在可不能下床！” 顾远霆经妹妹这一提醒，便是向着一旁的妻子看了一眼，他按耐下火气，只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床上，顾远霜则是忍着笑，看着嫂嫂端起碗，看那样子，是要去喂顾远霆一般，顾远霜眼珠一转，只伸出脚，轻轻的踩住了林晗雪的裙摆，林晗雪刚迈开步子，身子便是向前摔了下去。 “小心！”顾远霆黑眸一震，瞬时掀开被子下了床，一把将妻子抱在了怀里，身手利落而敏捷。 林晗雪倚在丈夫臂弯，惊讶的看着他的胳膊环着自己的腰，她愕然的抬眸，说了句：“远霆，你的胳膊……” “说来也怪，这胳膊突然又能动了……”顾远霆动了动胳膊，与面前的妻子讪笑着开口。 “嫂子，我就说他是装的，只能骗骗你！”一旁的顾远霜冲着兄嫂脆生生的开口。 “给我闭嘴！”顾远霆这次动了真怒，与妹妹厉声吐出了几个字。 见哥哥真的发火了，顾远霜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小霜说的是真的吗？”林晗雪看着丈夫的眼睛，轻声道：“你在骗我？” “没有，冬儿，你听我说……”顾远霆看着妻子眼中有受伤之色，眸心顿时一紧，只握住了她的肩，和她解释道。 “你怎么这样！？”林晗雪向后退了一步，她看着丈夫，念起自己得到消息时，提心吊胆了一路，她抛下了伤中的母亲和病中的侄儿，一心想着回到他身边照顾他，可他居然在骗她？ 林晗雪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她挣开了他的手，只转过身，向着外面跑去。 “冬儿！”顾远霆唤着妻子的名字，顿时拔腿去追，路过顾远霜身边时，顾远霆停下了步子，他的脸色蕴着怒火，冲着妹妹喝道：“顾远霜，你要不是我亲妹子，我非一枪崩了你不可！” 第140章我都听你的 “少夫人？”秀琴刚过游廊，就见林晗雪从东苑走了出来，秀琴见她脸色有异，只关心道：“您怎么了？” 林晗雪与她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待林晗雪离开，秀琴仍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未几，秀琴见顾远霆匆匆追了出来，看见他，秀琴只愕然道：“少帅，您怎么起来了？您不是……” “看见少夫人没有？”不等秀琴说完，顾远霆便是打断了她的话。 “少夫人往花园去了。”秀琴老实作答。 顾远霆闻言，再不多说，只向着花园大步走去，穿过游廊，顾远霆就见花架下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看见妻子，男人微微松了口气，他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方才迈开步子，向着林晗雪走去。 “生气了？”顾远霆俯下身，看向她的眼睛。 林晗雪转过了目光，没有说话。 “你一直不回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了这样可笑的事。”顾远霆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他的声音蕴着两分自嘲，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林晗雪仍是没有吭声。 “是我错了，”顾远霆的声音温和，只和妻子说道：“打我吧。” 语毕，男人便是拿起林晗雪的小手，往自己的身上打去，林晗雪见他这样，便想将自己的手收回，顾远霆却是不肯，他望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温声说道：“刚才小霜还说，我装病是不知羞，你摸摸，我这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顾远霆说完，便是拿着林晗雪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林晗雪见他如此，唇角只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垂下眼睛，只将手收了回来，仍是没有理他。 “别生气了，全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行。”顾远霆仍是低声哄着妻子，林晗雪听着他的这番话，心里只忍不住的微微一动，她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说是伏低做小也不为过，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子，却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念及此，林晗雪的心就是软了，她望着顾远霆的眼睛，终是和他说了句：“你不要再骗我了。” “好，”顾远霆点了点头，他的黑眸深邃，只与妻子沉声说了句：“我绝不会再骗你。” 听到丈夫的保证，林晗雪终于笑了，她的眉眼如画，一笑间更是如新月一般皎洁，顾远霆望着她这一抹笑，只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犹如个毛头小子般。 顾远霆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只起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晗雪倚着他的臂弯，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向着顾远霆看去，和丈夫说道：“你不要怪小霜。” 听妻子提起妹妹，顾远霆便是皱了皱眉：“那丫头，我一会再找她算账。” “不许你难为她。”林晗雪回护道。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便是一记苦笑，“好，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林晗雪才放下心，顾远霆望着她白皙柔弱的一张脸，却是低低叹了口气。 听到丈夫的叹息，林晗雪有些不解，“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叹气？” “我是叹我自己，”顾远霆眸心黑亮，只捧起了妻子的面容，和她低声吐出了一句：“怎么就栽在了你手里。” 说完，顾远霆微微勾了勾唇，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亲，在遇见她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爱一个人，爱进了骨子里。 清晨。 顾远霆牵着林晗雪的手，与她一起到了顾老太太的院子里请安。 进了客厅，就见顾老太太已是在沙发上候着了，陆晓星则是坐在一旁，为老太太读着晨报，看见顾远霆夫妇进来，陆晓星当即站起身子，向着两人行下礼去，“顾大哥，嫂子。” “起来，不用多礼。”顾远霆见状，便是与之吩咐道，语毕，顾远霆向着祖母看去，问了句：“奶奶，您都还好？”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都好，早膳可都用过了？” “奶奶放心，我和晗雪在东苑都用过了。”顾远霆与祖母言道。 “今天不用去军营？”顾老太太看了一眼钟，与孙儿问了句。 “不用，马场那边新来了一批骏马，我一会去看看。”顾远霆在祖母身边坐下，随口言道。 听了这话，顾老太太眸心微动，她向着一旁的林晗雪看了一眼，与顾远霆开口：“你自个去？不带上你媳妇？”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向着妻子看去，一笑道：“她哪里见过这些，我怕吓着她。” 林晗雪闻言，便是迎上丈夫的目光，和他轻声说了句：“我不怕。” “好，那和我一起去。”顾远霆握住她的手，和她微笑着说道。 顾老太太见状，便是言道：“那就把晓星也带上吧，这孩子整天不是上学，就在屋子里陪我这个老婆子，也怪闷的慌。” 听着祖母的话，顾远霆不以为意：“奶奶说的是，那晓星就跟咱们一起。” 陆晓星眸心一动，她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待看见老太太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后，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郊外马场。 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纤腰，带着她在围栏外走过，一一巡视着栏中的骏马。 陆晓星则是跟在两人身后，她的身边陪着一个青年军官，只亦步亦趋的跟着，陆晓星并不曾留意，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顾远霆身上，她看着他护着林晗雪的身子，握着她的手抚上了一匹黑色的骏马，英挺的眉眼间闪烁着温柔之色，那是他只给予林晗雪一人的温柔。 离得远，她只能看见顾远霆十分耐心的在和林晗雪说着什么，林晗雪的神色起先有些抗拒，最后终是点了点头，顾远霆见状，便是向着手下吩咐了一句，未过多久，便有侍从从栏中牵来了一匹看起来十分温顺的马。 顾远霆抱起林晗雪的身子，将她送到了马背，自己则是亲自牵起了缰绳，陪着妻子向着草坪上走去。 看着这一幕，陆晓星身边的军官则是感叹道：“真没想到，少帅居然会为别人牵缰绳。” 他这话音刚落，另一个军官便是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那可不是别人，那是少帅心尖上的人。” 听着他这话，其他的几个青年军官也是纷纷言道：“不错，少帅对少夫人，那可真没话说。” 陆晓星听着这些话，面上仍是十分平静的，却在暗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七小姐，您要不要也去挑一匹马？让属下陪着您转一圈？”陆晓星身边的军官与之问道。 “多谢，我先看一会儿再说。”陆晓星淡淡开口，目光仍是向着顾远霆与林晗雪望去。 她看着顾远霆牵着马绕着马场走了两圈后，自己则是倏然间上了马背，他上马的姿势十分利落潇洒，只惹得一旁的侍从纷纷叫好，他的大手环着林晗雪的腰，带着她在马场上策马狂奔了起来。 林晗雪大惊，只回眸紧紧的攥住了顾远霆的胳膊，惹得男人朗声大笑起来。 两人骑了几圈，林晗雪已是忍不住的恳求，顾远霆见状，方才勒住了奔驰的骏马，他将妻子抱下了马背，林晗雪只觉双腿发软，不得不倚着他才能站稳。 侍从顿时上前为两人将马儿牵走，顾远霆的手势温柔，只为妻子将被风吹乱的秀发捋在耳后，他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问道：“累了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就听一旁传来了一道柔润的女声：“顾大哥，我也想骑马。” 顾远霆向着陆晓星看去，和手下吩咐道：“小罗，去给七小姐挑一匹母马，要温顺点的，你们几个跟着过去。” “是，少帅。”几个侍从顿时应道。 顾远霆吩咐完，便将此事抛在了九霄云外，他仍是揽着林晗雪的身子，和她低声道：“走，咱们去喝点水。” 陆晓星看着他的心神全在林晗雪身上，她掩下眸心，只向着马场走去，待看见侍从牵来了一匹马后，她也不曾让人服侍，径自便上了马背。 “哟，这七小姐还是个练家子啊。”赵副官看着这一幕，便是与顾远霆说道。 顾远霆闻言便是向着陆晓星看去，看着她骑马的姿势十分娴熟，便是点了点头：“想来她是学过。” 陆晓星骑着马，在马场上飞奔起来，她平日里看起来虽然文弱，可一上马背，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是英姿飒爽的起来，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远霆，你看，晓星的马骑得多好。”林晗雪的眼睛亦是被陆晓星吸引了过去，她的眼瞳明亮而温软，和丈夫开口。 “还能好的过我？”顾远霆捏了捏妻子的面颊，低沉着声音开口道：“我骑马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看过。” 林晗雪闻言便是笑了，陆晓星遥遥看着这一幕，她暗暗下了决心，只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备下的发簪，向着马背上狠狠扎了下去。 众人就听那马发出一声剧烈的嘶鸣，险些将陆晓星甩下，发了疯般冲出了围栏。 “不好，七小姐的马受惊了！”有人大声喊道。 顾远霆见状，眉心顿时一凛，他松开了妻子的腰，和林晗雪撂下了一句：“在这等我。” 语毕，他迅速从侍从手中牵过骏马，一跃上了马背，向着陆晓星的马追了过去。 第141章她毕竟不是少帅的亲妹妹 林晗雪望着丈夫的背影，只觉担心起来，赵副官与其他侍从亦是骑上马跟了过去，云珠站在林晗雪身后，只担忧道：“少夫人，您说那马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起疯了？多吓人啊。” 林晗雪想起方才那一幕，也觉得心有余悸，她的目光向着远处眺望着，嘴巴里只呢喃着说了句：“希望晓星没事。” “少夫人别担心，少帅他们都跟过去了，七小姐不会有事的。”云珠安慰着出声，说完，又是感慨了一句：“要我看，这马还是不能骑，太危险了。” 林晗雪无心再与云珠说什么，她提着心，只焦急的等待着，不知过去多久，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一匹骏马向着这边行来，马上的男子身形笔挺，是顾远霆，而在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 林晗雪看着这一幕，一颗心顿时收紧了，她向着丈夫迎了过去，看着顾远霆将陆晓星抱下了马，与周遭的侍从厉声吩咐道：“快去请医生！” “是，少帅。”侍从们顿时领命。 “远霆，晓星怎么样了？”林晗雪看着陆晓星倚在丈夫怀里，一张小脸煞白，看起来分外可怜。 “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估计受了伤。”顾远霆与妻子言道，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怀里的女子微微颤了颤眼睫，睁开了眼睛，和他虚弱道：“顾大哥，我没事，您放我下来吧。” “别说话，军医一会就到。”顾远霆与陆晓星开口，语毕，便是抱着她大步向着前面走去，一众侍从与军官俱是跟在顾远霆身后，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二人身边。 “少夫人，”云珠跟在林晗雪身后，小声道：“奴婢怎么瞧少帅还挺紧张七小姐的？他就这样抱着七小姐走了，把您丢在这儿。”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再去看着丈夫的背影，她摇了摇头，和云珠道：“七小姐的哥哥对少帅有恩，少帅将她看作亲妹子，又怎么会不紧张呢？” “可她毕竟不是少帅的亲妹妹啊，”云珠嘀咕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只望着林晗雪，和她小声道：“少夫人，您别怨奴婢多嘴，对于七小姐，您还是多留意些才是，这万一……” 说到这，云珠便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她话中的意思林晗雪却也是明白的，当下，林晗雪的眼瞳中有片刻的失神，想起丈夫方才一路将陆晓星抱在怀里，心里只微微一咯噔。 大帅府。 陆晓星倚着床头，手中则是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大丫鬟京香进了卧室，手中则是端着一碗冰糖燕窝，与陆晓星温声道：“七小姐，吃些燕窝吧，您身子还没恢复，可别再看这些劳什子书了。” 说完，京香又是笑道：“这燕窝，还是少帅特意让人送来，给您补身子的。” “放下吧，”陆晓星看了一眼那燕窝，轻声说了句：“我命轻，经不得这样好的东西。” 听了这话，京香先是一怔，继而才道：“七小姐说的哪儿话，您有老太太和少帅疼爱，您这命可金贵着呢。” “我这命，是我哥拿自己的命，替我换来的。”陆晓星声音很低，一语言毕，她的眼睛中却是透出了一抹暗光，她若不能在顾远霆身边站稳脚跟，又如何对得起早逝的兄长？ “所以，七小姐更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您哥哥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呀。”京香劝道。 闻言，陆晓星微微一怔，继而便是淡淡笑了，“你说的不错。” 说完，陆晓星放下了书，从京香手里接过了燕窝，静静地吃了起来。 “七小姐就连吃东西也是斯斯文文的样子，倒不像六小姐。”京香收拾起着茶几上的零碎，见陆晓星小口小口的喝着燕窝，便是随口笑道。 听着她的话，陆晓星念起顾远霜，想起她对自己的数次轻蔑与讥讽，陆晓星眼底浮过一丝寒意，她慢斯条理的放下燕窝，用帕子拭了拭嘴儿，道：“六姐姐性子开朗，不论怎么胡闹，顾大哥总还是疼她的。” “可不是，”京香一面叠着衣裳，一面与陆晓星开口道：“要说起来，六小姐虽然胡闹了些，可比起少夫人的哥哥，那才是小巫见大巫了，少夫人的哥哥，才真让少帅头疼哩。” 陆晓星眸心微动，轻声问道：“嫂子的大哥，很会胡来？” “是啊，七小姐，少夫人的哥哥原先就不老实，连部里的公款都敢挪用，后来又仗着和少帅的这一层姻亲关系，在金陵城里简直是横着走，吃喝嫖赌的事可没少做，还在外面置了小公馆，也不知养了多少姨太太，要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少帅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打仗，九死一生的，活的可没那位亲家大少爷潇洒。”京香说起来，脸上便是隐隐显出了几分不悦之色。 “顾大哥这样纵着他，也还是看着嫂子的面子。”陆晓星言道。 “您说的太对了，”京香打开了话匣子，又是噼里啪啦的说道：“少帅将少夫人看的太重，连带着少夫人一家都被少帅高看了一眼，您到金陵不久，还不晓得之前的事儿，您可知道，这一次滇南大战，要仔细说起来，就是因为少夫人的这个哥哥，少帅才和张义昌打了起来！” “是吗？”陆晓星微微一惊，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京香见陆晓星好奇，便是将先前林文彬错手杀死督军独子的事全给说了，听完，陆晓星心头剧震，面上却仍是平淡的样子，她攥着被角，只幽幽说了句：“没想到，顾大哥是这样重情之人。” 为了妻子的亲人，而将十座城池拱手相让，对于顾远霆这样的人来说，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甭说您没想到，就连咱们也没想到，”京香说着，便是笑了起来，“您不晓得，少帅在结婚前，可最是风流不过的，也不知有多少女朋友，可自打遇见少夫人，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身边连个能入眼的丫鬟都没有。” 陆晓星静静地听着，待京香说完，她便是垂下眼眸，低低的说了声：“嫂子好福气。” “是啊，不说咱们府里，就说整个金陵，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天下，哪个女孩子不羡慕少夫人呢？”京香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感慨，目光中亦是一片憧憬之色。 “京香，劳烦你，去将田妈妈给我请来。”陆晓星开口吩咐。 “是的，七小姐。”京香回过神来，只匆匆离开了屋子。 待京香离开，陆晓星从床上慢慢坐直了身子，她向着窗外看去，如今已是深秋，花园中本该一片萧索，而在花匠的精心培育下，帅府的花园中仍是一片花团锦簇，仿似永不会凋零一般，犹如帅府这一份泼天的权势与富贵，永不会谢幕。 田妈妈很快便赶了过来。 “七小姐，您找我？”田妈妈看起来十分干练，只上前与陆晓星行了个礼。 “田妈妈，我想劳烦您，去给我办一件事儿。”陆晓星淡声吩咐。 “七小姐请吩咐。”田妈妈恭声道。 陆晓星薄唇轻启，缓缓提出了一番话来。 闻言，田妈妈有些不解，“七小姐，这好端端的，您为何要打听林少爷？” “让你去便去。”陆晓星秀眉微蹙。 “是。”田妈妈不敢再说，当即称是。 第142章我太喜欢了 一早，顾远霆便是去了军营。 顾远霜看见兄长走了，方才鬼鬼祟祟的向着东苑走去，她的手中捧着一只礼盒，云珠看见她，只好奇的问她盒子里是什么，她却也不说，只神神秘秘的样子。 进了卧室，顾远霜见林晗雪在为哥哥熨着军装，看见她进来，林晗雪便是停下了手中的熨斗，与她说了句：“小霜？” “嫂嫂，”顾远霜眼睛里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只凑到林晗雪面前小声说道：“你快来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礼物？”看着小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林晗雪便是忍不住莞尔。 顾远霜也没说话，只一把拉过林晗雪的手，带着她一道进了盥洗室，并将门一把关上。 “小霜，你在做什么？”林晗雪有些奇怪。 “嫂嫂，你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顾远霜笑着，打开了手里的礼盒，林晗雪见里面搁着一件薄纱，与两件十分稀奇古怪的东西，薄薄的两片，拿在手里简直轻的没有重量。 “这是？”林晗雪的眼瞳中透着不解，顾远霜见状，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她将那一件薄纱拿起，抖开，林晗雪才看清那块近乎的薄纱竟是一件睡裙，领口处开的极大，简直让人不敢想象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林晗雪刚看清楚，脸庞顿时变得绯红起来，她看着小姑，既是惊讶又是羞赧的开口：“小霜，你从哪来的这些东西？” “这是我在英国的同学给我寄来的，外国女人都这么穿，你瞧我的。”顾远霜一脸的兴致勃勃，只解开自己的外衣给林晗雪看，林晗雪刚瞧见，便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连带着将自己手里那薄薄的两片也是一道扔在了盒子里，而那张水嫩的小脸简直红的能滴下水来，只与顾远霜道：“快拿走，可要把人羞死了。” “嫂嫂，你别害羞嘛，”顾远霜穿好衣裳，仍是笑着和林晗雪开口道：“我不骗你，穿着可舒服了，你整天穿着那些肚兜啊裹胸的，你不难受啊？”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只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忍不住和小姑言了句：“小霜，快别说了。” 顾远霜抿唇一笑，只靠近了林晗雪耳边，和她悄悄耳语了一番，听完她的话，林晗雪又羞又窘，就连白皙的颈脖上也是浮起了一层粉色。 “好嫂嫂，四哥到现在还生我气呢，这件礼物虽说是送给你的，可享福的却是他，你就穿上嘛。” 林晗雪见小姑这样说来，简直不知要如何是好，她的眼睫微微颤着，看着那些薄如蝉翼的小衣，林晗雪想起丈夫平日里已是把她折腾的骨架都要散了，她要再穿上这些，岂不是连腰都要断了? “快把这些拿回去，我不要。”林晗雪红着脸，将那只盒子匆匆盖好，交到了顾远霜手里。 “嫂嫂！”顾远霜跺了跺脚，“您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意呢？” 顾远霜说完，只将那盒子复又搁下，与林晗雪正色道：“嫂嫂，不是我吓唬你，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女人把脑袋都削尖了想往哥哥身边挤，哥哥虽然对你好，可你也一定要把他的心攥的牢牢的，不能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你听我的，穿上这衣裳，哥哥保管要被你迷晕了！”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眼瞳微微一怔，她看着那只盒子，一颗心却是“砰砰”跳着。 晚间。 顾远霆回到东苑，就见卧室里燃着一盏小灯，透出一股温暖的光晕。 “少帅，您回来了，少夫人一直在等着您呢。”守夜的丫鬟看见他，顿时行下礼去。 顾远霆点了点头，只大步走进了屋子，果真见灯下坐着一道纤柔袅娜的身影，看见他回来，便是向着他迎了过来。 “远霆，你回来了。”林晗雪声音轻柔，看着丈夫的目光中，漾着温柔的笑意。 顾远霆张开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林晗雪这一晚穿了一件长长的旗袍，将柔软的身段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颈间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顾远霆的大手抚着她的腰，在她的脸颊上亲吻着，低声问道：“穿成这样，是不想我回来？” 林晗雪有些赧然，察觉到丈夫的大手去撕扯着她的扣子，她躲开了男人急不可待的大手，和他轻声说了句：“别，我自己来。” 林晗雪说完，只从丈夫怀里抽出了身子，她向后退了两步，灯光下，她的脸颊透着红晕，肌肤细腻而柔润，她不敢去看丈夫，只伸出小手一颗颗的解下了自己的扣子，任由那旗袍从她的肩上滑落，露出女子身着睡裙的，若隐若现的胴体。 顾远霆黑眸一震，他看着面前的妻子，只哑声问道：“这裙子哪来的？” “是小霜送给我的。”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她看着丈夫复又将自己抱在了怀里，低声笑骂了一句：“那个鬼丫头。” “远霆，”林晗雪的心里有些忐忑，她看着面前的丈夫，终是问了一句：“你喜欢吗？” 顾远霆的黑眸深邃，瞳孔中仿佛燃着一簇火苗，他的声音暗哑着，只和妻子吐出了几个字：“我太喜欢了。” 说完，男人便是俯下身擢取了妻子的唇瓣，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仓促间，他压根无心去解开她身上的衣裙，只统统撕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翌日，林晗雪起的很迟。 她的脚步发软，却还是强撑着，去向老太太请安。 刚进后院，就见顾远霜刚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看见嫂子，顾远霜的眼睛当下就是一亮，只上前挽住林晗雪的手，坏笑道：“嫂嫂，你今天怎么现在才来？该不会是才起来吧？”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脸颊“刷”的一下变得绯红起来，顾远霜见状，更是乐不可支，只将林晗雪拉到一旁，小声道：“嫂嫂，那裙子你穿了没？” 林晗雪躲着小姑的目光，只不好意思和顾远霜说那件睡裙早已被顾远霆撕成了碎片，她垂着眼睛，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怎么样，哥哥喜欢吧？”顾远霜抿着唇，冲着林晗雪眨了眨眼睛。 “小霜……”林晗雪羞的连头也不敢抬，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要不，我再送你几件？”顾远霜眉眼弯弯，冲着林晗雪说道。 听着她这话，林晗雪终是忍不住抬起头，她向着顾远霜看去，只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了一声：“你呀。” 一语言毕，林晗雪终是忍不住，只随着顾远霜一道笑了起来。 第143章求您帮帮我 金陵女中。 放学后，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教室，向着校门外走去。 陆晓星收拾好书包，到了校门口，就见司机老梁已是在那里候着，看见她出来，便是迎了上去，恭声唤了句：“七小姐。” 陆晓星向着他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向着四周看去，问了声：“刘姐姐呢？” “六小姐刚才坐王师傅的车，先回去了。”老梁答道。 陆晓星晓得，她虽和顾远霜同在一个学校，可顾远霜向来不愿和她同坐一辆车，每次放学，顾家总会派来两辆汽车来接两位小姐。 “梁师傅，我今天和同学约好要去四喜街吃点心，您先回吧。”陆晓星言道。 “这……”司机显是有些难为，“小姐吃过点心，要怎么回家？” “您放心，我会自己坐黄包车回去。”陆晓星温声道。 司机犹豫片刻，终是言道：“那小姐路上小心。” 陆晓星答应了一句，看着司机进了汽车离开了学校，她定定的站了片刻，见周遭的学生都走的七七八八了，方才叫了一辆车，与车夫低声吐出了一个地址。 码头上，江风瑟瑟，吹在人身上，只让人浑身发凉。 陆晓星下了车，付了车钱，江风吹动着她校服的裙摆，令她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纤弱。 她一路打听，终于，在一处工棚前停下了步子。 她叩了叩门，少倾，就听里头传来一道粗粝的男声：“谁？” 听到这道声音，陆晓星的眼睛一亮，唤了一声：“大忠哥，是我。”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一道魁梧的身影，那男子盯着陆晓星，面上只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哑着嗓子问道：“晓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了金陵？” “大忠哥。”陆晓星的眼睫湿了，那唤大忠的男子见状，只连忙让她进了屋子。 听完陆晓星的一番话，唐宝忠眸心大震，颤声道：“你哥没了？” 陆晓星点了点头，泪眼迷茫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哽咽道：“哥哥在滇南的战场上替顾远霆挡了一枪，临终前，他将我托给了顾远霆，顾远霆将我带回了金陵，让我住在他的府上。” 说完，陆晓星又是说了句：“我之前听哥哥说过，说您在金陵跑码头，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见了您。” “你哥太傻了，”唐宝忠摇了摇头，眉宇间满是黯然之色，“何苦要豁出性命。” 语毕，唐宝忠向着陆晓星看去，见她身上一袭崭新的校服，整个人显得精致而干净，颇有几分富家小姐的模样，唐宝忠心下浮起几分欣慰，只言了句：“顾远霆能将你带回来，算他还有几分良心，你如今住在帅府，也是你的造化。” “大忠哥。”陆晓星站起了身子，她的眉宇凄清，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唐宝忠面前。 “晓星？”唐宝忠一惊，作势便要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大忠哥，您是哥哥生前最好的朋友，晓星知道，您也一直将我当做亲妹子，眼下，晓星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哥哪怕看在哥哥的面上，求您帮帮我！” 陆晓星说着，只声泪俱下。 唐宝忠眸心凛然，见她不愿起来，当下便是蹲下身子，直视着陆晓星的眼睛，和她道：“是什么事你尽管说，哪怕要了我唐宝忠这条命，我也一定替你做到！” 陆晓星听了这句话，眼瞳中便是闪过一丝亮光，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只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一段话来。 帅府。 林晗雪领着秀琴，主仆两一道向着书房走去。 “少夫人，少帅这两日都宿在军营，一直也没有回来，您要不要去看看他？”秀琴跟在林晗雪身后，与她轻声说道。 林晗雪闻言，只温声开口；“前几天听赵副官说，少帅这些日子都在为了军需上的事忙碌，我不好去打搅他的。” 听着林晗雪的话，秀琴便是点了点头，道：“奴婢也听说了，盛家与顾家斩断了所有军需上的来往，加上这次滇南大战又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如今对少帅来说，筹措军需便是第一要紧的事儿。” 林晗雪闻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她晓得，若当初顾远霆没有娶自己，少夫人的位子定是盛子颐的，而在江南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谚语，有道是“顾家的权，盛家的钱”，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若他当初娶了盛子颐，如今，也自然不会为了军需的事而发愁了。 “少夫人，您在想什么？”见林晗雪不吭声，秀琴问道。 林晗雪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只轻声说了句：“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段日子，真的难为他了。” 若不是自己兄长胡作非为，又如何会引来这一场滇南大战？ 林晗雪念起这些，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闭了闭眼睛，勉力将这些事情压下，她进了顾远霆的书房，只亲手为丈夫收拾了起来。 她先是为顾远霆将书桌上的文件按着序号一一整理好，而后则是将桌上的浮灰擦去，府里虽然仆妇如云，可顾远霆所有贴身的事，林晗雪却一直都在坚持自己做，包括为他整理书房。 秀琴立在一旁，看着林晗雪将那些文件尽数收好，除了整理之外，林晗雪从不会去看丈夫的东西，秀琴的眼睛盯在那一沓文件上，一颗心却是跳的渐渐快了起来，就连手心中亦是沁出了一层细汗。 她想起宫云芳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晓得自己已是拖延了太久，而每拖延一天，都会有无数的同志死亡，而她，她分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去救他们…… 秀琴的心犹如在烈火上煎熬一般，她竭力想让自己收回目光，可她的眼睛却仿佛不听话般，仍是死死的盯着那些文件，她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林晗雪将顾远霆挂在衣架上的军装叠好，打算带回东苑清洗，她看着她的背影，终是鬼使神差的，趁着林晗雪叠衣裳的空隙，向着文件伸出了自己的手，她迅速的浏览着，待找到那一份名单后，她将其迅速的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衣裳里去，她的动作悄无声息，待将衣服理好，一颗心却仍是狂跳着。 第144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晚间。 陆晓星听到脚步声，遂是抬眸看去，就见田妈向着自己走来，行了一礼道：“七小姐。” “让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陆晓星看见她，遂是将手中的书本放下，与之问道。 “回七小姐的话，老奴已经打听出来了，”田妈向着陆晓星看了一眼，一五一十的言道：“林家大少爷虽说在部里挂着高职，可从来不去上班，每日里都在舞厅和赌场里鬼混，之前因着张督军的事儿，他倒是收敛了一阵子，最近又是张扬了起来，还在香月楼里花重金包下了一个花魁……” 陆晓星眸心微动，问道：“这个花魁叫什么名字？” “听说叫什么晚玉的，最近刚出的名儿。”田妈老实答道。 “你做的不错。”陆晓星与田妈淡然出声，田妈听她这般称赞，连道不敢。 陆晓星站起身子，从自己的匣子中取出了一只金镯子，径自丢给了田妈，并与之道：“这是我赏你的，不许将我打听林文彬的事透露出去，记住没有？” 田妈暗自掂了掂那金镯的分量，嘴巴里只忙不迭迟的开口：“七小姐放心，老奴保管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任谁也不说。” “你若肯老实替我办事，我自然不会薄待了你。”陆晓星望着田妈的眼睛，与之缓声道。 “七小姐放心，但凡有用着老奴的地方，您尽管吩咐。”田妈一脸的忠心耿耿。 “知道了，下去吧。”陆晓星点了点头，待田妈出去后，陆晓星走到阳台，这一晚月色极好，陆晓星望着夜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宛如月下深潭般，透着冷冽之色。 遥遥的，顾远霜的笑声从院子里传了过来，透过夜灯，陆晓星见顾远霜刚从外面回来，许是跳舞去了，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明艳的舞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陆晓星静静地看着顾远霜的身影，唇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 东苑花园。 林晗雪倚在廊下，看着夜幕中的月色，与身后的秀琴微笑道：“秀琴，你看，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很久没见过这样美的月亮了。” 秀琴只出着神，对林晗雪的话似乎置若罔闻。 林晗雪察觉，遂是向着她看去，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担心道：“秀琴，怎么了？” 秀琴回过神来，刚迎上林晗雪的眼睛，心里便是一颤，她慌忙的移开目光，只随口回道：“没，没什么，少夫人，您冷不冷？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披风。” 秀琴说着，刚转过身，就见一道高大挺括身影向着这边大步而来，秀琴见状，只连忙行下礼去，“少帅。” 林晗雪看见丈夫回来，眼瞳中顿时浮起一丝惊喜，她向着顾远霆迎去，只被男人一把抱在了怀里，她抬起眼睛，就见丈夫的眉宇隐在阴影中，只让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越发的深刻，她望着丈夫的黑眸，与他问道：“远霆，你回来怎么没和我说呢？” 顾远霆环着她的腰，与她低声问道：“我回来高不高兴？” 林晗雪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却还是和丈夫点了点头，和他很轻声的说了两个字：“高兴。” 顾远霆闻言，眼底的笑意便更是深了一层，只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吮了一口。 秀琴见状，便是暗暗退了下去。 林晗雪倚在他的怀里，待他松开自己的唇瓣，她的眼眸中浮起一丝担忧之色，与丈夫又是问道：“远霆，军需上的事，你都忙好了吗？” “差不多了。”顾远霆在石凳上坐下，将林晗雪抱在自己怀里，坐在了他的膝上，并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手心。 “我听旁人说，盛家将所有的军需都停了，这次和滇南打仗又耗费了许多物资，你为了军需上的事，很发愁，是不是？”林晗雪看着丈夫，只觉心里既是心疼，又有些酸涩。 “没有的事，你别听旁人瞎说，”顾远霆抱紧了她的细腰，与她温声道出了一句话来：“我要连这点事都摆不平，还配当你丈夫？” 林晗雪闻言，便是忍不住微微笑了，可笑过，她的眼睛便是黯淡了下去，她垂下眸子，轻声说了句：“若你当初娶得是盛小姐，就不用这样难为了。” 她晓得，像顾远霆这样的男人，他的妻子应该出自名门，能够给他支持与助力，可她什么也帮不了，给不了他，甚至她的哥哥，还总会给他招惹麻烦。 每次想起这些，林晗雪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难受。 “说什么傻话？”顾远霆皱起了剑眉，念起盛子颐，便与妻子开口道：“她怎么能和你比？” 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他看着丈夫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与自己说了句：“她想进我顾家的门，还不够资格。” “远霆……”林晗雪心神一颤，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顾远霆扣紧了她的细腰，他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笑了，和她又是低着声音吐出了一句话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林晗雪眼瞳一震，不待她说话，顾远霆已是俯下身亲了下来，她忽闪着眼睫，只躲开了他的亲吻，和他近乎呢喃般的开口：“别，会被人看见……” “没人敢看。”男人的声音透着温柔的强势，他的大手那样有力，只让林晗雪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任由他索取，沉醉在他的温柔，与无边的月色中去…… 香月楼。 晚玉刚从林公馆的车里下来，就见鸨母已是在楼外候着了，看见她回来便是赶忙迎了过来，念道：“我的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 “我不过是跟着林少爷去吃了顿小馆罢了，至于让妈妈这样着急？”晚玉没好气的开口。 “姑奶奶，您如今攀上了高枝儿，我哪儿还敢管您？不过是您屋子里来了位贵客，您赶紧儿上去瞅瞅。” “贵客？在这江南，谁还能贵的过顾少帅，您可别跟我说，今晚上来的是他。”晚玉一面上楼，一面轻笑着开口。 “您还别和我犟嘴儿，少帅没结婚前，可没少来咱们这儿捧场，蓝馨儿还差点当上他的姨太太，”鸨母有些不服气，说完，又是言道：“得得得，您还是快些回屋，您屋子里这位，来头可也不小。” 闻言，晚玉心里隐约有几分疑惑，待到卧室门口，她轻轻推开门，面上只挂着一副风尘女子所独有的媚笑，可当她看清屋子的那道身影后，她的笑容便是停滞在了那里。 美人榻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身着长裙，头发梳成双髻，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平淡的五官上，却有一双十分明亮而动人的眼睛。 “你是？”晚玉怎么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在等着自己，当下便是好奇道。 “你不认识我，我却是认识你的。”少女从软塌上站起身子，向着晚玉微微一笑，随着她这一笑，那一双眼睛更是显得熠熠生辉起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晚玉有些困惑的看着她。 少女缓缓迈着步子，向着晚玉走去，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晚玉身上打量了一番，开口道：“我听说，林文彬每个月花一千块大洋包养你，是不是？”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晚玉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儿，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万块大洋。”少女的声音平静，就那样看着晚玉的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来。 第145章只有少夫人去过您的书房 帅府。 “小姐，您走慢些，您哪里能自个出门，还是找两个人跟着吧。”嬷嬷跟在顾远霜身后，随着她一道跨过月洞门，苦口婆心的劝道。 “少啰嗦，”顾远霜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学校好容易放了一天假，我再不出去透透气，可是要憋死了，要再找两个人跟着，那和在家还有什么区别？” “小姐……”嬷嬷还欲再说。 “行了行了，我就出去和同学看个电影，一会功夫能出什么事儿？”顾远霜不耐烦的从嬷嬷手里取过大衣，撂下了这句话，便是匆匆跑出了院子。 “小姐，可要当心些！”望着顾远霜的背影，嬷嬷只不放心的叮嘱，就见少女的身影一闪，转瞬便是不见了踪影，那嬷嬷见状，便是暗暗叹了口气。 顾远霜离开了帅府的大门，也没坐自家的汽车，而是伸出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她丝毫不曾察觉，不远处的树荫下立着一道黑影，待见她出来，那道黑影压了压帽檐，无声的跟了上去。 南大营。 赵副官脚步匆匆，一脸凝重的进了会议室，看见他进来，顾远霆自主位上抬起眼眸，与他言道：“怎么了？” “少帅，出事了。”赵副官声音沙哑，一语言毕，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 “什么事？”顾远霆的声音仍是沉稳而冷峻的，一双黑眸笔直的向着他看去。 “葛军长和十七军的将士们在宁山一带遇上了革命军的埋伏……”赵副官顿了顿，方才继续说了下去：“死伤惨重。” “怎么会这样？”闻言，杨军长当即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与赵副官喝问道：“老葛这次是带兵去宁山围剿革命军，他怎么会反被革命军埋伏？” 赵副官心情沉重，他向着顾远霆看去，哑声道：“少帅，葛军长此次被革命军埋伏，想来是咱们的行军路线被革命军的人提前知晓，在您身边，只怕是安插了革命军的耳目。” 顾远霆眸心暗沉，他一语不发，眉宇间却是透着一股森然之意。 “少帅，咱们一定要在军中将此人捉出来，严惩不贷！”徐团长亦是站起身子，向着顾远霆高声道。 男人眉峰深隽，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有关此次围剿革命军的文件，我全都放在了书房，这个人不在军中，应该在帅府。” 语毕，顾远霆眸光锐利，只与赵副官问了句：“这几日，有谁去过我的书房？” 听到顾远霆的话，赵副官神情一凛，他默了默，才道：“少帅，属下已经查问过府里的侍卫，这些日子，只有少夫人去过您的书房。” 闻言，屋中诸人皆是一震，他们向着顾远霆看去，俱是不敢吭声。 顾远霆的眸心暗的骇人，只与众人直接了当的说了几个字：“不可能是她。” 赵副官还欲再说什么，就见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来，向着顾远霆开口就是一句：“少帅，刚才接到帅府的电话，说是六小姐不见了！” 顾远霆闻言，顿时呵斥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六小姐一早说要和同学去看电影，也没让人跟着，说好一会就回，可一直到晚上也没见着六小姐的人影，大小姐命人去找，才知道六小姐压根就没有去电影院，就连六小姐平日里爱去的餐厅戏院之类的也统统都派人去问过了，可都说没瞧见过六小姐，大小姐这才着急起来，让咱们通知您。” 听完侍卫的话，顾远霆眉心紧拧，只豁然站起了身子，大步向着外面走去，见状，赵副官与一众侍从皆是纷纷跟了上去。 东郊一处别墅中。 晚玉嫣然笑着，一双素手纤纤，攥着林文彬的领带，将他领进了卧室。 林文彬的眼睛上围着一条丝巾，嘴边只笑道：“你这小蹄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晚玉将他领到床沿，自己则是松开了他的领带，扭过了身子，她的脚步轻盈，只无声将卧室里的灯熄灭，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林文彬等了一会儿，也不曾听见晚玉的声音，他不耐的解下了自己眼上的丝巾，就见屋子里黑漆漆的，透过窗户传进来的月光，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具婀娜的身影。 “小东西，看爷怎么收拾你。”林文彬眼中透出一抹淫笑，只向着床上扑了过去，他的大手一通乱摸，只将女子的衣裙尽数褪下，喘着粗气道：“小蹄子倒比以往更嫩了。” 他刚欲解下自己的衣裳，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怕有数人之多，林文彬一怔，忍不住向着门口看去，就听“啪”的一声响，房间里的灯让人打开，露出了男人威武挺拔的身影。 看着屋子里的一幕，顾远霜衣裳凌乱，被林文彬压在身下，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顾远霆眸心剧震，当下便是厉声喝道：“林文彬！你好大的胆子！” “少，少帅？”林文彬看见顾远霆，也是愣住了，他回眸向着身下的女子看去，待看清顾远霜沉睡的脸庞后，整个人都是魂飞魄散，骇的一张脸顿时惨白了起来。 顾远霆大步向着床上走去，他一把提起了林文彬的身子，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林文彬的脸庞上，林文彬的鼻血顿时涌了出来，身子亦是向后退了好几步，倒在了地上。 “小霜？小霜？”顾远霆抱起妹妹的身子，不住的唤着她。 顾远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兄长焦灼的目光，她有些失神，继而她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衣裳，与倒在地上同样衣衫不整的林文彬，顾远霜的眸心大骇，整个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哥，”顾远霜紧紧环住自己的身子，惊惧莫名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顾远霆迅速解下自己的军装盖在了妹妹身上，他环着顾远霜的身子，看着妹妹满脸的泪水，只不住的安慰道：“没事了，哥哥来了，没事了。” 顾远霆语毕，只一把将顾远霜抱了起来，途径林文彬身边时，顾远霆眸心有杀意闪过，林文彬看出了他的这一抹杀意，只不停的向后退去，哀求道：“少帅饶命，少帅饶命，看在晗雪的份上，这事不是我做的，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把他给我抓起来。”顾远霆声音低哑，与门口的侍从吩咐道。 语毕，顾远霆再不去看林文彬一眼，只抱着顾远霜大步离开了卧室。 第146章去问你的好哥哥 码头。 女子身着一袭斗篷，只将浑身上下都是遮住了，她立在那儿，待看见一道黑影向着自己走来时，她的眼睛微微一动，与之道；“是陆晓星让你来的吧？” 闻言，男子并未吭声，只点了点头。 “快点，她只给我了三千块鹰洋，还有七千块大洋没有给我。”晚玉说着，向着唐宝忠伸出了自己的手心。 男人无声的从怀中取出一包鹰洋，递在了晚玉面前。 晚玉眼中有贪婪之色划过，她用双手接过包裹，转过身匆匆打开来，就见里面白花花的一片，一丝微笑还不曾从从唇角绽露出来，她的眸心却是一震，手中的包裹亦是落在了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唐宝忠目色阴狠，手中的匕首已是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后腰，晚玉说不出话来，只惊恐的转过身向着他看去，唐宝忠二话不说，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他扣紧了她的身子，又一次将匕首捅进了她的胸口。 待男人收回手，晚玉的身子只如断线的风筝般，向着地上倒去。 唐宝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扛起了她的身子，塞到了一早便备好的麻袋，连着石头一道扔进了滔滔江水中，看着江水瞬间将其吞噬。 大帅府。 客厅中，顾远云与林晗雪一道坐在沙发上，两人的眼底都蕴着焦急与担忧之色，顾远云蹙着眉心，只在那言道：“小霜这孩子自小就不省心，这一回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要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林晗雪听着顾远云的话，一颗心也是悬着，她晓得顾远霜虽然平日里贪玩了些，却是晓得轻重的，这一次这样晚还不曾回来，定是出事了，念及此，林晗雪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指，心中十分担心。 “少夫人，大小姐，少帅将六小姐带回来了！”管家匆匆前来，与客厅中的两人开口言道，听到他这一句，顾远云神情一松，只与林晗雪一道站起了身子，两人被刚到门口，就见顾远霆将顾远霜抱了进来，待看见顾远霜的样子，顾远云与林晗雪都是大惊失色，顾远云更是发出了一声惊叫，与弟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小霜让人欺负了？” 顾远霆没有说话，只抱着妹妹向着楼上走去，进了卧室，顾远霆将顾远霜安置在床上，与身后的丫鬟喝道：“去请大夫。” “是，少帅。”丫鬟闻言，立刻退了出去。 顾远云跟了上来，眼见着顾远霜脸色惨白，眼瞳中漾着惧意，身上的衣裳只被撕扯的不成样子，顾远云看着鼻尖就是酸了，只七手八脚的为妹妹盖好了被子，哑声道：“是谁？是谁敢这样做？” “大姐……”顾远霜回过神，看见了面前的长姐，便是扑在了顾远云怀里，“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顾远霆望着面前的姐妹，他闭了闭眸子，只一语不发径自离开了卧室，刚到门口，就见妻子领着云珠赶了过来，看见他，林晗雪的眼瞳一紧，颤声问道：“远霆，小霜怎么了？是谁欺负了她？”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瞳幽暗，林晗雪刚迎上他的目光，心中便是一怔，她不安的看着丈夫，只猜不出他的心思。 “远霆？”林晗雪的眸心有些惶然，又是轻声喊了他一句，“到底出什么事了？” “去问你的好哥哥。”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冷峻，一语言毕，他再不曾看向妻子，而是大步离开了走廊。 林晗雪望着丈夫的背影，念起他刚才的话，只觉手足发凉，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拐角处，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眼见着顾远霆拂袖离去，少女的唇角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涡，她望着林晗雪苍白下去的脸色，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畅意与满足。 她晓得，因着此事，顾远霆定会迁怒于林晗雪，即使不迁怒，也会在他的心上扎上一根刺。 妻子的亲哥哥，凌辱了自己的亲妹妹，她不相信，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宠爱着妻子。 “林晗雪，你哭的日子，可全都在后头。”陆晓星静静地看着林晗雪的身影，在心中缓缓念出了一句话来。 第147章我要弄清楚这件事 林晗雪手中端着一碗乳鸽汤，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芝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她，先是一怔，继而便是行了个礼，唤了声：“少夫人。” “芝兰，小霜好些了吗？”林晗雪的眼瞳中蕴着愧疚与担心，与芝兰轻声问道。 “有劳少夫人关心，六小姐已经好多了。”芝兰的声音客气而疏远，眼中却是透着淡淡的寒意。 林晗雪听着，便是问了句：“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少夫人，六小姐不想见您。”芝兰目光雪亮，只抬起头与林晗雪直接了当的说了这句话来。 林晗雪闻言，眸心便是黯了下去，她忍着酸楚，将手中的汤碗递了过去，与芝兰道：“那这碗汤，劳你替我送给小霜。” 芝兰将汤碗接过，与林晗雪言了句：“少夫人，您请回吧。” 林晗雪听出了芝兰口中的逐客之意，也看见了芝兰眼中隐忍的怒意，想起顾远霜，只让她的心犹如针扎般难过。 自己的哥哥做下这种事，她晓得，自己已是无颜在面对顾远霜了。 林晗雪掩下眸子，她与芝兰点了点头，终是转过身，离开了顾远霜的卧室。 芝兰看着她的背影，待林晗雪走后，只将手中的汤尽数洒在了地上，连带着汤碗一道，皆是扔了出去。 东苑。 看见林晗雪苍白这一张脸从院子里走进来，云珠连忙迎了过去，“少夫人，您怎么了？” 林晗雪微微摇了摇头，云珠见她如此，便是隐隐的猜到了，小声问道：“六小姐没有见您？”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的鼻尖一酸，她的眼眸凄清，只说了句：“云珠，小霜以后，都不会再见我了。” “不会的，少夫人，”云珠见林晗雪难过，只慌忙将林晗雪扶到沙发上坐下，连声安慰：“六小姐刚刚出事，心里一时没没转过弯来，这事儿和您无关，六小姐以后会想明白的。” 林晗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看着面前的云珠，哽咽道：“云珠，我不明白，哥哥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怎么能这样？” “少夫人……”看着林晗雪的眼睛红红的，云珠心里也是跟着难过起来，就算她只是个丫鬟，可也晓得经过这一件事之后，林晗雪在顾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顾远霜自是不必多说，姑嫂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少帅更是一连几日都不曾回来，先前，虽然他也会时常宿在军营，可每天都会挂电话回东苑，对着少夫人嘘寒问暖，但这次，他却对林晗雪不闻不问，就连府里的下人们这些日子也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道少夫人已是失了宠，而在顾家，一旦没了顾远霆的宠爱，云珠简直不敢去想，林晗雪会有怎样的处境。 之前因着顾远霆的关系，不论是府里的下人，还是军中的那些将士，对林晗雪无不是恭敬有加，就连老太太也是顾忌着孙儿，不敢再给林晗雪难为，可以后，若顾远霆当真疏远了林晗雪，别说老太太，就连府里的下人只怕也敢给林晗雪脸色看。 云珠想起这些，一颗心就是慌了，忍不住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林晗雪见状，便是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眸中的热潮压下，转而为云珠拭起了泪珠，温声安慰道：“云珠，你别哭，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别替我担心。” “少夫人，”云珠抽噎，和林晗雪呜咽道：“我很怕，我怕以后，你也会像白姨娘一样，被顾家的人逼死。” 林晗雪眸心一颤，她握住云珠的手，只和她温声道：“不会的。” “少帅要不护着您，不说别人，光是老太太就会把您欺负死的，还有大小姐，六小姐，她们也恨透您了，少夫人，您孤零零的，以后要怎么办？”云珠眼含泪光，向着林晗雪看去。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这一番话，心中亦是觉得凄惶，她扶起了云珠的身子，和她轻声安抚道：“云珠，别哭，有你和秀琴在我身边，我在顾家怎么会是孤零零的呢？” “少夫人，这事和您无关，您是无辜的呀。”云珠眼圈通红，念起少帅这几日的冷漠，便是为林晗雪觉得难过。 林晗雪轻轻拍了拍云珠的手，刚欲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似是有人想冲进来，被人拦在了外面。 林晗雪听见动静，便是与云珠一道离开了卧室，刚进院子，就见汪馥怡向着这边匆匆而来，几个嬷嬷和丫鬟俱是跟在她身后，在那里与她道：“亲家少奶奶，您等等，等咱们和少夫人通传一声，您不能直接进去。” 汪馥怡闻言则是红着眼睛说道：“还等什么？家里都要出人命了，再耽搁下去，你们担当得起？” “嫂子。”林晗雪向着汪馥怡唤了一声，汪馥怡看见林晗雪，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只向着林晗雪一面走，一面泣道：“妹妹，你这回可要救救你哥哥！” 汪馥怡冲到了林晗雪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声泪俱下道：“好妹妹，你哥做出这等丑事，按理说我不该再来找你，哪怕让少帅将他一枪毙了，我也不会说个不字的，可你也晓得，你哥哥那个人，平日里只会捧捧窑姐儿，包一包戏子，你就算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向着六小姐下手啊！你和少帅说说，这里头一定有误会，妹妹，你跟少帅说呀！” 见汪馥怡如此，两个嬷嬷顿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身子，汪馥怡见状，只剧烈的挣扎着，冲着林晗雪哭泣道：“妹妹，哪怕你不为了你哥哥，为了公公和婆婆，你去跟少帅求求情吧，你哥哥如今被关在了牢里，可是要被打死了呀！” “你们放开我，我来找我妹子，你们谁敢拦我？”汪馥怡扭动着身子，从嬷嬷手中挣脱开来，又是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胳膊，与她焦声道：“妹妹，你快回家看看吧，不是嫂子骗你，刚晓得这事儿，娘就晕了过去，醒来又是吐了一大口血，她不让我来找你，可如今家里真的是乱作一团了，妹妹，算嫂子求你，你快回家看看吧。” 林晗雪听得汪馥怡的话，得知母亲晕厥吐血，心里顿时一紧，她看着汪馥怡的眼睛，与之言道：“嫂子，我这就跟您回去。” “少夫人？”云珠闻言顿时一惊，只暗暗向着林晗雪摇了摇头，意思让她不要在此时去管娘家的事儿。 林晗雪晓得云珠的心意，她向着云珠看去，只与她轻声说了句：“云珠，我要弄清楚这件事。” 第148章我早杀了他 林公馆。 林母的脚伤还不曾彻底养好，得知儿子又一次闯下了滔天大祸，当下便是又一次倒了下去，待林晗雪回到娘家，就见母亲躺在那儿，脸色晦暗的紧，一夕间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林晗雪看着，眼眶顿时湿了，她上前握住了母亲的手，凄声喊了一句：“娘。” 林母睁开眸子，看见女儿，林母神情微动，只哑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是谁把你喊回来的？是你嫂子是不是？” 林晗雪点了点头。 林母神情间满是痛楚之色，只与女儿斥道：“别在这儿待着，快些回去！记得娘的话，不要管你哥的事，顾好你自己，明不明白？” “娘，您这是说的哪儿话，”汪馥怡抱着睿睿站在门口，听到婆母的话，当下便是冲了进来，对着林母泣道：“文彬也是您的亲儿子，您这心也不能太偏了些，文彬眼下还在大牢里待着，妹妹要是不管，他哪儿还能有命在？” 林母听着儿媳的一番话，只颤着手指向着汪馥怡指去，喘着气道：“他自己做下这等丑事，连累了自己的亲妹子，还要让妹子去救他？你只知道要晗雪去帮救你丈夫，你又可知道，你妹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林母说着，只觉眼前一黑，眼泪却是滚滚而下。 “娘，我一会儿就去看哥哥，我会问清楚这件事，您和爹爹保重好身体。”林晗雪扶着母亲在床上躺下，她的眼圈微红，只与母亲叮嘱。 “冬儿，听娘的话，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你哥有今天，全是他咎由自取……”林母声音沙哑，话音中无不是透着对儿子的怨恨，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念起儿子如今在牢中吃苦，这一次更不知能不能保全性命，林母只悲从中来，躺在那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娘，您可不能这样说，如今能救文彬的，只有妹妹啊，少帅那样宠爱妹妹，只要妹妹去求少帅，少帅一定会放了文彬的……” “你住口！”林母冲着汪馥怡嘶声道。 汪馥怡却不曾停下，仍是继续说道：“您就算不心疼文彬，您也想一想睿睿，睿睿今年才四岁，他怎么能没有父亲？” 汪馥怡说着，便是将儿子放在了地上，许是早已教好了孩子，睿睿的脚刚落地，便是向着林晗雪扑了过去，孩子的腮边挂着泪珠，只摇着林晗雪的衣角，祈求道：“姑姑，睿睿求你，求你救救爹爹。” 孩子的话音刚落，汪馥怡也是拿起帕子抹起了眼睛，眼见着一家老小俱是以泪洗面，林晗雪心下酸楚，她抱起了侄儿，为孩子拭去了泪珠。 东城监狱。 林晗雪下了汽车，领着云珠向着监狱的大门走去，驻守在此地的军官看见她，顿时愕然道：“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劳驾，我想见见我哥哥。”林晗雪向着那军官看去，和他开口道。 闻言，那军官面上顿有犹豫之色，“少夫人，没有少帅的指示，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少帅那里我会和他解释，”林晗雪目色哀婉，与军官继续说道：“请让我进去。” “这……”那军官有些为难，可望着林晗雪白皙而柔弱的站在那，泪光点点的看着自己，他的心顿时软了，终是咬了咬牙，道了句：“那您快些。” 阴暗的地牢中，潮湿而寒冷。 林晗雪下了长长的阶梯，刚上走廊，便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她跟随着军官一道走到了牢房门口，透过铁栅栏，林晗雪看着林文彬蜷缩着坐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脏污，脸颊还挂着伤，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狼狈，哪还有一丝丝以往风流阔少的样子？ 听到外面的动静，林文彬抬起头，待看见妹妹的身影后，林文彬先是一怔，继而便是向着栅栏扑了过来，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和她道：“晗雪，快救我，快救我出去！” 林晗雪望着眼前的兄长，她的眸光凄清，就听林文彬继续和自己言道：“晗雪，你相信哥哥，我绝没有要去欺负六小姐，你知道哥哥的，你就算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找招惹少帅的亲妹子！” 林晗雪听着这一句，眸心便是微微一动，她心知兄长的脾性，晓得他与自己说的是实话，她望着林文彬的眼睛，只与兄长问道：“哥，你与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明明是和香月楼的晚玉在一起，她关了灯，说要和我玩个游戏，可等灯一打开，我就瞧见六小姐在我的床上，紧接着少帅带着人就赶来了，晗雪，你相信哥哥，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和少帅说清楚，你一定要和少帅说清楚！” 听着兄长的话，林晗雪的眸心剧震，只问了句：“哥哥，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没有，”林文彬一口否认，“自从张督军的事情之后，我一直都夹着尾巴做人，除了逛逛窑子，我可什么都没做过，晗雪，你去找晚玉，你把她揪出来，这事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林晗雪点了点头，看着里面的林文彬，林晗雪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只和他言了句：“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晗雪转身欲走，林文彬却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和她哀声道；“妹妹，我是不争气，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可这次我的确是被人冤枉的，有人要害我，妹妹，你可一定要救我！你去求求少帅，让少帅快些将我放了，这里压根不是人住的地方！” 林晗雪迎上兄长的目光，看着他眼中的祈求之意，林晗雪心中一酸，只说不清是埋怨还是不忍，她什么也没说，只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离开了牢房。 南大营。 赵副官进了办公室，就见顾远霆正站在窗前抽烟，脚底下落满了一地烟头。 “少帅，”赵副官看着男人背影，恭声道了句：“少夫人来了。” 顾远霆闻言，夹着烟卷的手指便是一窒，他转过身，就见赵副官向着一旁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倩影。 看见妻子，顾远霆黑眸幽暗，他没有说话，只无声的熄灭了烟卷。 “你来做什么？”顾远霆皱着眉，与林晗雪问道。 “我刚才，去了东城监狱。”林晗雪看着丈夫，与他轻声开口。 “去见了你哥？”顾远霆微微冷笑，一双眸子黑亮的令人心惊，“想给你哥求情？” 林晗雪慌忙摇头，“不，他犯下这种错，我不会替他求情，只是他告诉我，这件事和香月楼的晚玉有关，只要能找到晚玉，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他自己犯下的事，想找个女人来替他顶包？”顾远霆声音冷厉，落在林晗雪耳里，只让她的心说不出的难过。 “我哥哥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你知道他没有这个胆子，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林晗雪强忍着喉中的酸涩，向着顾远霆说道。 “他没这个胆子？”顾远霆一记冷笑，“他连张督军的儿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语毕，顾远霆大步走到林晗雪面前，他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道：“你要不要我把他做的那些事一件件的说给你听？” 林晗雪的眸心蕴着泪水，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只觉如今的顾远霆是那样陌生，陌生的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回到了自己刚嫁给他的那个时候。 “他是胡作非为，”林晗雪强忍着泪水，和顾远霆说了句：“可你一直纵着他……” “这么说，到头来还要怪在我身上？”顾远霆怒极反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晗雪摇了摇头，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中打转，只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是，我是纵着他，就因为我事事纵着他，才会纵到我亲妹子头上！”顾远霆眸心深处蕴着怒火，他看着面前的妻子，低喝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那一幕？你让小霜今后如何做人？” 听到这一句，念起顾远霜受到的伤害，林晗雪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她的眼睫轻颤着，问了句：“你会杀了他吗？” “若不因为他是你哥哥，我早杀了他！”顾远霆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第149章你为什么要杀她？ “少帅，”侍卫匆匆进了办公室，与顾远霆一个立正，恭声道：“方才收到消息，毛军长在东郊抓到了一批革命党，请您过去。” 顾远霆闻言，眸心微微一变，他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只拿起自己的军装，离开了办公室。 “少帅。”赵副官守在门口，目光则是向着林晗雪的方向看去，低低的与顾远霆开口。 “派人送她回去，”顾远霆声音低沉，说完，他顿了顿，又是叮嘱了一句：“让司机开慢点。” “是，少帅。”赵副官闻言，心下顿时了然，林晗雪素来有晕车的毛病，即便如今为了林文彬的事，顾远霆心里满是怒火，可却仍是将此事挂在心上，可见在顾远霆心里，仍是十分爱重妻子。 顾远霆按耐下想要回头的冲动，只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林晗雪看着他的背影，见他头也未回的离开了办公室，没有丝毫的停留，她的眼眶有些发酸，回想起前些日子与丈夫之间的恩爱，仿佛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经此一事，这个梦……便是醒了。 东郊，监狱。 见顾远霆下车，毛军长顿时领着侍从迎了上去，齐齐一个敬礼：“少帅。” 顾远霆点了点头，“人都抓到了？” “回少帅的话，咱们这次端了他们的据点，只将金陵城中的革命党抓了大半，至于一些漏网之鱼，属下有信心，不出三五日，便能让他们将同伙全都招出来！”毛军长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对着顾远霆毕恭毕敬道。 顾远霆进了牢房，就见一众革命党俱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架子上，显是刚用过刑，一些人俱是被折磨的昏死过去，顾远霆淡淡一个眼神，顿时有人上前，将一盆盆盐水浇在了这些人身上，顷刻间，牢房里满是凄厉的惨叫声。 顾远霆眸光锐利，只在诸人身上看过去，就见其中一人甚是硬气，任由盐水浇在身上，身子剧烈的发抖，却是一声不吭。 “你倒是硬气。”顾远霆走至那人面前，微微扬了扬唇，淡淡开口。 那人闻言遂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待看见其肩上的领章，顿时猜出了他的身份，那人目光凛然，只向着顾远霆笑道：“你这盐水浇的老子甚是过瘾，痛快痛快！” 顾远霆见他这般说，眸心深处便是浮起一丝玩味，他盯着那人的眼睛，一笑道：“费尽心思的和我作对，你图个什么？” “我什么也不图，”那人仍是咧着嘴笑：“我这辈子干的就是斩奸党，杀军阀的事，我只恨自己不够本事，不能亲手杀了你。” “放肆！”听他对顾远霆无礼，一旁的毛军长顿时怒不可赦，从狱卒手中接过鞭子，作势便要向其身上招呼。 顾远霆一个手势，毛军长见状，顿时收回了手中的鞭子，垂手立在一旁。 “他叫什么名字？”顾远霆问道。 毛军长闻言，顿时上前回道：“少帅，此人名叫朱小北，是个硬骨头，该用的刑咱们都用了，可他什么也不肯说。” 顾远霆微微颔首，他最后看了朱小北一眼，与毛军长吩咐道：“给他个痛快。” 言下之意，便是不再折磨他。 “是，少帅。”毛军长顿时领命。 说完，毛军长看了一眼顾远霆的脸色，又是斟酌道：“少帅，您看这其他人？” “继续给我打。”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漠然到了极点。 “是。”毛军长一个立正，向着属下一个手势，顿时有人拿来了虎钳，欲将这些人的指甲一根根的拔出来。 顾远霆走到椅子上坐下，燃起了一支烟，就听牢房中顿时响起一片哀嚎之声，顾远霆面色如常，吐出了一口烟圈。 “我招，我招……”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顾远霆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男子面色煞白，十指鲜血淋漓，终是支撑不住，在那里嘶声道。 顾远霆熄灭了烟卷，向着他走去。 “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那人耷拉着脑袋，见顾远霆向着自己走来，便是咽了口口水，与顾远霆微弱出声。 “孙绍康！”一旁的朱小北目眦欲裂，冲着孙绍康吼道。 孙绍康向着朱小北看了一眼，恻然道：“我实在……支撑不住了。” 语毕，他复又向着顾远霆看去，“等我说完，给我，给我个痛快……” “告诉我，你们安插在帅府中的人是谁？”顾远霆眸光清冷，扣住了孙绍康的下颚。 “孙绍康，不能说！”朱小北剧烈的挣扎着，眼底一片血红。 孙绍康微微喘息，他不曾再看向朱小北，只与顾远霆哑声道：“我们的确在帅府安插了一个人，但这个人不在你身边，而是……在你夫人身边……” 听着孙绍康的话，顾远霆登时变了脸色，他一把攥住孙绍康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厉声喝道：“这个人是谁？她对我老婆做了什么？” 孙绍康嘴唇干裂，只摇了摇头，“她的任务，是从你身边窃取情报，这次，也是她偷偷报信，我们才能，才能提前埋伏……” “说，她是谁？”顾远霆眸光阴冷，透着浓浓的戾气。 “她的真名叫于敏，化名……于秀琴……” “孙绍康，你个叛徒！”朱小北怒吼。 听见秀琴的名字，顾远霆的黑眸顿时收紧，念起秀琴日夜伴随在林晗雪身边，只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般，整个人都是震在了那里。 “少帅？”一旁的毛军长忍不住低声唤道。 顾远霆稳住心神，孙绍康这番话彻底击中了他，念起林晗雪身边居然藏着这样一个人，只让他浑身发麻，他的手指微微颤着，只冲着身后低喝了一句：“快回帅府！” 语毕，顾远霆再没心思理会这些乱党，只大步向着外面冲去。 东苑。 看见林晗雪回来，秀琴顿时迎了过去 ，见林晗雪的脸色有些发白，秀琴有些担心，只扶着林晗雪在沙发上坐下，关切道：“少夫人，您喝口水吧。” 林晗雪望着秀琴手中的盖碗，却是不曾接过，秀琴见状，便是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听着秀琴语气中的关切之意，林晗雪向着她看去，甫一迎上秀琴的眸子，林晗雪的鼻子就是酸了，她唤了声秀琴的名字，眼泪便是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看着林晗雪落泪，秀琴只将盖碗放下，一脸担心的拿起帕子，去为林晗雪将泪水拭去。 “您和少帅吵架了？”秀琴猜测着。 “他不相信我。”林晗雪念起顾远霆的冷漠，只觉心如针扎，她噙着泪，和秀琴道：“他现在，就像我刚嫁给他的时候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少夫人，您别哭，不管怎么样，我和云珠都会一直陪着您的。”秀琴见林晗雪如此，心中只觉不忍，只温声安慰着林晗雪，林晗雪听着她这句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想起顾远霆，心里仍是一阵阵的难过。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主仆两一道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霆一脚踢开门，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待看见秀琴坐在林晗雪身边后，顾远霆眸心一变，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拔出腰间的配枪，向着秀琴的胸口抬手就是一枪。 惊变来的太过突然，林晗雪当下便是发出一声惊叫，她眼睁睁看着秀琴的胸口渗出一朵血花，倒在了地上，不等她回过神，顾远霆已是大步上前环住了她的身子，将她从秀琴身边带走。 “秀琴！”林晗雪回眸，惊恐的向着秀琴看去。 “把她给我拖下去！”顾远霆紧紧地箍着妻子，对着身后的侍从冷声吩咐。 顾远霆一声令下，顿有侍从上前将秀琴拖出了屋子，秀琴的口中不住的往外吐着血，她的眼睛看着林晗雪，似是有无数的话想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林晗雪挣脱不得，她的脸色煞白，只攥着丈夫的军装，和他凄声问道。 “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她伤害你没有？”顾远霆的手紧紧地握着妻子的肩，他的声音沙哑，黑眸中透着紧张，他不停地打量着林晗雪，发出了一记低吼。 顾远霆太清楚革命军对自己的仇恨，待得知自己端了他们的据点，他难以想象，秀琴会对林晗雪做出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杀她？”林晗雪满脸的泪，方才那一幕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几近崩溃。 “你平时吃的用的都是她在打理，是不是？”顾远霆不理会妻子的话，只逼问道，语毕，他看着茶几上的点心与茶水，只冲着外面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些食物全都带下去，让军医查个仔细！” 第150章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为什么？”林晗雪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她的脸上褪去了所有血色，含着泪问着顾远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顾远霆抱着她的身子，见她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复了下来，他望着她的眼睛，喝了一句：“因为她是革命党，你听明白了吗？” 林晗雪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丈夫，她摇着头，眼泪滚滚而下：“不会的，秀琴她不是革命党，是你弄错了，一定是你弄错了……” 望着妻子满脸的泪水，顾远霆的心便是软了下去，他为林晗雪拭去腮边的泪珠，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和她道：“好了，别哭了。” “你杀了她，你杀了秀琴……”林晗雪的声音微弱，她从丈夫的怀里抬起头，清澈的眸中满是苦涩与痛楚。 “我现在不杀她，难道要等她拿你要挟我的时候再杀？”顾远霆的黑眸幽暗，蕴着汹涌的怒意，而在那怒火的背后，却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凡是牵扯上了林晗雪的事，他一律不敢冒险。 “不……”林晗雪的眼泪几乎没有断过，念起秀琴在自己面前中枪倒下，那一幕不停地刺激着她，她吐出了这一个字，身子便是软了下去。 “冬儿？冬儿？”顾远霆眸心有慌乱划过，他一把抱起了妻子，将她送到了床上，望着林晗雪苍白的小脸，念起这些日子继而连三发生的事，顾远霆黑眸一暗，只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在她的床前守着。 听完丫鬟的话，陆晓星握着书本的手指便是微微攥紧了，她回眸向着那丫鬟看去，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顾大哥当真在东苑守了她一宿？” “是的七小姐，”那丫鬟恭声道：“奴婢听闻，少帅亲手打死了少夫人的贴身婢女，少夫人一直在哭，少帅一直陪着她，可是心疼坏了。” “顾大哥亲手打死了她的婢女？”陆晓星的眸子微微一沉，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只隐约听见两个侍卫说，好像是那个秀琴和革命党有关。” 闻言，陆晓星心中一动，她向着那丫鬟点了点头，言了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语毕，待那丫鬟走到门口时，陆晓星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喊住了她。 “七小姐还有事？” “六姐姐近日如何了？”陆晓星抬起了眼睛。 “六小姐近日的情形很不好，据她身边伺候的人说，六小姐近日总是做噩梦，晚上时常惊叫着醒来，可吓人了。”说完，那丫鬟又是叹道：“白天的时候，六小姐就在那里哭，看起来也让人难过，六小姐以前多开朗啊。” “都怪那个林文彬，造下这种孽，少帅也是的，只顾及着少夫人，连自己的亲妹子都不管不顾了，这要换了别人，林文彬哪儿还能有命在？”那丫鬟一脸不忿的样子。 陆晓星听着丫鬟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轻声言了句：“人人都晓得，顾大哥爱重妻子。” “可不管少帅多宠爱少夫人，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儿啊，少夫人的亲哥哥做下这等丑事，若是少帅再包庇下去，那六小姐该多伤心？别说咱们府里，就连军中的人现在也多有微词，好些人都在那里议论，只说少帅应该休了少夫人，和她划清干系才是。” “当真有人这样说？”陆晓星的眼睫微微一动。 “是啊七小姐，就连老太太当初刚晓得六小姐出事之后，也是大发雷霆，逼着少帅休了少夫人，可少帅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就是不答应。” 陆晓星听完丫鬟的话，脸上仍是平平静静的样子，只向着那丫鬟吩咐了句：“行了，先出去吧，以后可不要在外面乱说。” “奴婢也就是和七小姐说说，不会和别人乱说的。”丫鬟顿时开口。 陆晓星点了点头，待那丫鬟走后，陆晓星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她到了露台，向着东苑的方向看去，她的眸光深沉，只在心里吐出了一句话来，林晗雪，我倒真是小瞧你了。 清晨。 顾远霆守了林晗雪一夜，眼底布满了血丝。 他刚离开卧室，就见管家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看见他便是打了个千，言道：“少帅，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听着管家的话，顾远霆蹙了蹙眉，只吩咐了一句：“让人在这里守着，少夫人有什么事，即刻去通知我。” “是，少帅。”管家当即应道。 顾远霆迈开步子，向着祖母的院子走去，刚进屋，就见老太太面如寒霜般，在厅中坐着，看见孙儿进来，顾老太太抬了抬眼皮，让一旁的江妈扶起了自己的身子。 “奶奶，您找我。”顾远霆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形一览无余。 “怎么，昨晚没歇息？”顾老太太看着孙儿眼中的血丝，有意问道。 “奶奶，您有话直说。”顾远霆没心思和祖母赘言，直截了当的开口。 “听说，你打死了林氏身边的贴身婢女，叫秀琴的，是不是？”顾老太太目光灼灼，向着孙儿问道。 “是。”顾远霆点了点头。 “因为她是革命党？”顾老太太继续追问下去。 “奶奶，这种事您就别管了。”顾远霆迎上祖母的目光，他皱着眉，耐心已是快要耗尽。 “你可曾想过，她是林氏的贴身婢女，平日里与林氏关系那般密切，说不准，林氏早已成为了她的同伙，处心积虑的想谋害你！” “这事和冬儿没干系！”顾远霆神情冷肃，与祖母开口便是一句话。 “远霆！”顾老太太见孙儿这般冥顽不灵，即便到了此时，也还在维护着妻子，只又惊又怒，冲着他喝道：“你出去听听，听听外头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谁敢在背后乱说，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顾远霆打断了祖母的话，他的声音凌厉，周身上下透着一股统帅三军的人身上所独有的，杀伐果断的威势。 第151章最疼的孩子 一语言毕，大厅中的下人皆是心神一凛，这些下人深知顾远霆的手腕，当下俱是畏首畏脑的站在那，连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在私下里议论个什么。 “她哥哥欺负了你亲妹妹，她身边的下人拿走了你的文件，你还以为她是清白的？”顾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捶在了地上，她的眸心蕴着惊痛之色，怒视着面前的孙儿，“你父亲当年将江南的基业交给你，是要你一统天下，完成他未完成的夙愿，而不是让你被美色所迷，昏了心智！” 听祖母提起父亲，顾远霆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丝讥诮，“父亲将江南交给我，只因为我是他惟一的儿子，大娘当初要有亲子，他能将江南给我？” “远霆！”顾老太太大震。 “少帅，您可不能这样说，”一旁的江妈亦是骇然，与顾远霆言道：“您是司令最疼的孩子，不论司令有多少儿子，这片天下，最终也还是要交到您手里啊！” “最疼的孩子？”顾远霆念着这几个字，轻笑道：“从小到大，我见他的次数不足十次，江妈，您这话太过可笑了。” 说完，顾远霆不待江妈再说什么，而是将话锋一转，复又向着祖母看去，与之言道：“奶奶，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晗雪都是我心尖上的人，哪怕别人伤她一根毫发，”说到这，顾远霆顿了顿，他的眸心暗沉，沉声吐出了几个字来：“我都不答应。” 语毕，顾远霆再不多说什么，只转身离开了祖母的屋子。 “远霆？”望着孙儿的背影，顾老太太上前追了两步，眼见孙儿离开了院子，顾老太太立在那儿，她的眸心有痛楚之色划过，只缓缓摇了摇头，道出了两个字：“冤孽。” “老太太。”江妈扶着顾老太太的胳膊，低声开口。 “和他父亲一个样子。”顾老太太说着，苍老的面庞上蕴着几分凄凉之色。 晚间，东苑里亮着灯。 云珠拎着篮子走了进来，一双眼睛却是红通通的，显是刚刚哭过。 “少夫人，”云珠走到林晗雪面前，抽噎道：“奴婢去打听了，那些侍卫什么也不肯说，后来，还是赵副官看不过去，和奴婢说了两句，他说，他说秀琴姐的尸身已经让少帅下令安葬了，可葬在了哪儿，他却不肯说。” 林晗雪的眼睛也是微微红着，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点了点头，从她的手中将篮子接过，打开，就见里面摆着香烛与冥币。 “少奶奶，您说，秀琴姐她真的是革命党吗？”云珠哽咽着开口，这一年的日子，秀琴与她朝夕相处，没少照顾她，一想着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云珠便是悲从中来，忍不住的掉眼泪。 林晗雪燃起了冥币，放在了铜盆里，火光映着她的脸庞，将女子的肌肤映出了淡淡的红晕，冲淡了那一抹苍白之色。 “不管她是谁，她一直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我，云珠，我曾说过要护着你们，可其实，我连自己都护不了。”林晗雪说着，便有一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衬着一张秀容犹如梨花带雨般。 “少夫人，您别这样说，秀琴姐不会怪您的……”云珠也是跟着一块掉泪，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晗雪伸出手，为云珠拭去了泪水，她尚可为云珠拭泪，可对秀琴，她却只能为她烧一把纸，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祭拜过秀琴，云珠将东西收拾好，林晗雪看了一眼钟，见此时已快到夜间十点，她的眼圈微红，和云珠说了句：“云珠，陪我去一个地方。” “少夫人，您要去哪里？” 香月楼。 鸨母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就见桌前端坐着一道纤柔的身影，眉目若画，肌肤水嫩，一张清丽的瓜子秀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可一头秀发却是尽数绾在脑后，让人一瞧就知是嫁了人的。 鸨母是晓得她的身份的，原先鸨母只以为顾远霆的夫人定是个妩媚入骨的狐媚子，所以才将大名鼎鼎的顾少帅给拿住了，可此时一瞧，就见林晗雪打扮的十分素净，温婉皎洁的如同月夜下的梨花般，说不出的柔弱可人，单是这一眼，便让鸨母愣在了哪儿。 “少，少奶奶……”鸨母见林晗雪向着自己看来，方才回过神，结结巴巴的向着林晗雪走近。 “您不必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只想问您一件事，问完我就走。”林晗雪的目光温和，见鸨母这般局促，便是出声言道。 “少奶奶，您这身份尊贵，哪里能来咱们这种地方？这要让少帅知道了，怪罪下来，咱们可承受不起啊。”鸨母说起来，便觉忧心忡忡，她虽身在青楼，可也晓得顾远霆将面前这位少夫人捧上了天，这少帅的心尖尖要万一在她这儿有个什么闪失，她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香月楼还要不要开了？ “您放心，即便少帅知道了，我会和他解释，不会让他难为你们。”林晗雪的声音轻柔，安抚着鸨母。 鸨母闻言，一颗心便是安定了两分，她望着面前的林晗雪，终是说道：“只不知少奶奶，您想问些什么？” “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人，晚玉。”林晗雪眸光清亮，直视着鸨母的眼睛。 “少奶奶，这个晚玉的确是咱们这儿的人，可早就不见了人影，我也不晓得她去了哪儿，巡捕房也去报了案，可一直查不到她的下落呀。”鸨母说完，顿了顿，又是说了句，“自从那日她和您哥哥走后，可就再没回来过了。” 林晗雪听着鸨母的话，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她晓得鸨母爱财，若想从她嘴巴里得到有用的线索，财物自是少不了的。 她向着身后的云珠看了一眼，云珠会意，顿时上前，将一只精致的盒子摆在了桌上，打开来，鸨母顿时一惊，就见那盒子里摆放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瞧就是珍品。 “你只要告诉我，晚玉之前见过谁，或是和您说过什么，这颗夜明珠，便是您的。”林晗雪将盒子推到了鸨母面前。 这颗珠子是顾远霆送给她的，她向来不甚看重这些珠宝，这颗珠子在妆奁里也不知是放了多久，直到今天才取了出来。 “少，少奶奶……”看着那一颗夜明珠，鸨母的眼睛里满是犹豫与挣扎，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不知过去了多久，鸨母终是忍痛移开了目光，只将那盒子合上，推了回去。 “少奶奶，我不敢瞒您，我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啊，这颗珠子，我实在消受不起。” 听着鸨母的话，林晗雪眼中的光便是黯了下去，身后的云珠不忿，只上前一步道：“喂，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咱们少奶奶屈尊纡贵的来你这种地方，你还……” “云珠。”林晗雪唤了一声，云珠闻言，便是闭上了嘴巴。 林晗雪站起了身子，与鸨母轻声言了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少奶奶慢走。”鸨母一脸诚惶诚恐，只将林晗雪主仆送出了门，她默默立了片刻，想起那一颗夜明珠，只觉心疼的发抖。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子，还不来及将灯打开，就觉一个人已是捏住了她的颈，将她的身子逼到了墙角。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鸨母顿时求饶，“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黑暗中，唐宝忠的一双眸子利如鹰枭，他的手指加重了力气，只狠声开口：“听着，你若胆敢多说一个字，你的下场，便和晚玉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鸨母煞白着一张脸，不住的在那里点着头。 第152章小心府上的七小姐 云珠伴着林晗雪从香月楼里出来，快要上车时，林晗雪只觉一阵眩晕，不得不停下了步子。 “少夫人，您怎么了？”察觉到林晗雪的异样，云珠慌忙扶住了她的身子。 “没什么，有些头晕罢了。”林晗雪声音微弱，这几日她时常会有头晕的症状，偶尔胃里还会直冒恶心，她并不曾多想，只以为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不曾歇息好的缘故。 云珠听着林晗雪的话，念起她这些日子先是为了林文彬与顾远霜的事忧心，而后又亲眼瞧着顾远霆打死了秀琴，也难怪她要支撑不住了。 “少夫人，咱们快些回去吧，等回去后，您好好睡一觉。”云珠有些担心，只一面说，一面扶着林晗雪向着车上走去。 待林晗雪主仆走后，香月楼门后却是慢慢现出一道人影，她身段婀娜，一双杏眸只目送着林晗雪的汽车远去，她轻轻蹙着秀眉，似是在犹豫着什么，不知过去多久，她终是下定了决心，悄悄退回了香月楼。 清晨。 丫鬟们送来了早膳，有鸡汤小馄饨，桂花糖芋苗，与一些梅花糕，如意糕之类的点心，都是林晗雪平日里爱吃的，此外，还有刚出锅的春卷儿，炸的金黄脆香，十分诱人。 “少夫人，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用饭，今天可要多吃一些。”云珠瞧着林晗雪纤瘦的身段，便是夹了一块春卷送在了林晗雪的碗碟上，央着她多吃一些。 林晗雪拿起象牙箸，刚夹起那只春卷，顿觉一股油腻扑面而来，她匆匆放下筷子，转过身捂住了嘴巴，强自将心口处的那一股反胃压了下去。 “少夫人，您怎么了？”云珠只以为是林晗雪病了，只着急起来，“您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林晗雪微微喘着气，她看着桌上的那些吃食，实在毫无胃口，只和云珠轻声道：“云珠，把这些都撤了吧。” “可你不吃东西哪儿能行？”云珠说着，看着那碗桂花羹，便是眼睛一亮，只将那碗羹送到了林晗雪面前，央求道：“少夫人，您不想吃别的，就喝一点羹吧，最是清甜可口了。” 林晗雪见云珠殷切的看着自己，终是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将那碗甜羹接过，勉强吃了两口。 “少夫人。”嬷嬷匆匆走了进来，“有位女客，说是要找您。” 林晗雪闻言，便是有些茫然，她将碗搁下，问了声：“是谁？” “老奴也不认识，长得倒是十分俊俏，您要不见，老奴这就去打发了她。”嬷嬷说道。 “别，”林晗雪连忙开口，与那嬷嬷说了声：“请她进来。” 嬷嬷闻言，便是依言退了出去，将那女子带进了东苑，先是进了偏厅，让两个嬷嬷搜了身子，见其身上并未带着什么刀啊枪啊的，才敢让其去见林晗雪。 “姑娘莫怪，这是少帅吩咐的，凡是接近咱们少夫人的人，都要这般搜一下才行。”那嬷嬷与面前的女子解释道。 那女子闻言，眸心便是微微一颤，说不清是羡慕，还是苦涩，只轻声说了句：“少帅爱重少夫人，妾身都明白。” 听她自称“妾身”，那嬷嬷多看了她两眼，倒也不曾说什么，只将她请到了客厅，而林晗雪已是在那里等着她了。 “给少夫人请安。”那女子甫一看见林晗雪，便是俯身行下礼去。 “快起来，不用多礼。”林晗雪道。 那女子闻言，便是谢过林晗雪，站起了身子，露出了一张芙蓉秀面，倒的确是个美人儿。 林晗雪看见女子的容貌，顿时一怔，她从沙发上站身子，她的记忆回到许久之前，终是想了起来。 “我见过你，你是叶蓝馨，叶小姐。”林晗雪望着面前的丽人，许久之前，她曾随着顾远霆去过一次舞厅，在那巧遇了郭青宇，而面前的女子，当时便和郭青宇在一处，至于她的名字，林晗雪更是从顾远霜嘴巴里“蓝馨儿”长“蓝馨儿”短的听说过许多次。 见林晗雪认出了自己，叶蓝馨微微一怔，才温声道：“少夫人好眼力，当日一别，也有许久不曾相见了，少夫人一切都好？” 看着女子眼中的真挚之意，林晗雪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你记挂，我一切都好。” 闻言，叶蓝馨似是放下了心，她的眼瞳柔和，只小声道：“少夫人一切都好，少帅才能好，您若有个小病小灾的，少帅比谁都要着急。” 说完，叶蓝馨晓得自己失言，便是有些惭愧与自嘲道：“瞧我，来见少夫人，说这些做什么？” 林晗雪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虽与叶蓝馨不甚熟悉，可能瞧得出来，这位叶小姐分明对顾远霆痴心一片，念及此，林晗雪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却还是温和的语气，与叶蓝馨问道：“叶小姐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叶蓝馨迎上林晗雪的目光，与之道：“少夫人，妾身这身份，实在不该来贵府叨扰的，更不该来打搅您，可昨晚妾身在香月楼瞧见了少夫人，也听见了少夫人与鸨母的谈话，晓得少夫人在打听晚玉的事，妾身……不得不来。” 听着叶蓝馨这句话，林晗雪的心头一震，她上前两步，与叶蓝馨道：“叶小姐，难道是知道晚玉的下落？” 叶蓝馨摇了摇头，“少夫人，自晚玉当日离开香月楼，妾身便再不曾见过她，可在那之前，妾身无意间看见一个人，去香月楼里找了她。” “是谁？”林晗雪的眸心收紧了。 叶蓝馨向着周遭看去，见屋子里只余云珠一人，晓得其是林晗雪的贴身婢女，方才压低了声音，和林晗雪一字字的开口：“少夫人，您要小心府上的七小姐，我不确定当日在香月楼找晚玉的人是不是她，但那个人的身段年纪，都和她极为相似。” 林晗雪一惊，“你是说晓星？你见过她？” 听着林晗雪的话，叶蓝馨便是有些赧然，轻声道：“不怕少夫人笑话，当初听闻少帅从滇南带回来一个少女，我曾悄悄去女中的门口看过七小姐，她的样子，我心里有数。” 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一旁的云珠更是按捺不住，和叶蓝馨道：“叶小姐，您没看错？那当真是七小姐？好端端的，她去香月楼里找一个妓女做什么？” “云珠，不要多嘴。”林晗雪言了句，云珠闻言，顿时不吭声了。 “少夫人，晚玉自那日之后，便是失去了踪影，我只觉得，她或许已经惨遭毒手，不在人世了。”叶蓝馨说着，心里便是浮起一丝悲凉，“如这位姑娘所说，好端端的，七小姐实在没理由去香月楼里找一个妓女，而在那不久，您哥哥和晚玉便出了事，实在很难让人不将七小姐与此事联系起来。” 林晗雪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想起陆晓星，平日里见面，她都是安安静静，文文秀秀的样子，若不是叶蓝馨今日来告知自己，任凭她想破脑袋，她也不会将此事与陆晓星联系到一处。 “她刚来金陵不久，若此事真的和她有关，她一个人很难做这么多的事，兴许在金陵，有个人在帮她。”叶蓝馨继续说道，语毕，她的目光透着担忧，望着面前的林晗雪，又是说了一句：“少夫人，这些虽然都只是咱们的猜测，可总之，您一定要小心她。” 林晗雪收敛心神，她与叶蓝馨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的，多谢你。” “妾身不便在贵府多留，少夫人，妾身这就回去了。”叶蓝馨见林晗雪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是微微松了口气，她向着林晗雪福了福身子，她的声音蕴着两分颤抖，又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声：“再有，请您替我向少帅问好，求您……好好待他。” 第153章我替你杀了她 待叶蓝馨离开，云珠望着她的背影，和林晗雪言道：“少夫人，奴婢瞧这位叶姑娘，好像对少帅有些别的心思。” 云珠都能瞧出来的事，林晗雪又何尝看不出来？就如顾远霆之前与自己所说的那般，他惹下的风流债，只怕自己也不知有多少。 云珠说完，想起叶蓝馨说的那些话，又是与林晗雪低声道：“少夫人，您说这位叶姑娘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这位叶姑娘对少帅有意，又嫉妒您和七小姐，才故意这样说，想让您和七姑娘闹出矛盾，她自己好找机会留在少帅身边？”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想起叶蓝馨的眼眸，那样诚挚的目光，丝毫做不了假，她是相信叶蓝馨的。 “云珠，你去找两个牢靠的人，这几日，悄悄跟着陆晓星。”林晗雪握住云珠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叮嘱道。 云珠点了点头，只不解道：“可是少夫人，您不打算和少帅说吗？” “无凭无据，单凭叶姑娘的几句话，少帅不会相信的。”林晗雪声音很轻，她的眼睫轻轻颤着，若此事当真是陆晓星所为，她这样的年纪，却有这样的心机与城府，只让人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凉。 “少夫人，我不明白，若这件事真的是七小姐做的，她图什么？少帅已经将她当做亲妹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图的，是少夫人的位置。”林晗雪向着云珠看去，“少帅亲眼看见我哥哥欺负了小霜，必定会迁怒我，小霜也会怨恨我，我在顾家孤立无援，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听着林晗雪的一番话，云珠浑身一颤，忍不住愤恨道：“少夫人，这个陆晓星也太狠毒了些，连这种阴损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我一定要告诉少帅，她敢伤害您和六小姐，看少帅不毙了她！” “咱们现在没有证据，问那个鸨母，鸨母也什么都不肯说，云珠，你和张伯他们说，劳烦他们继续寻找晚玉的下落，然后，你近日无事，便去陆晓星的院子里打听下，问问清楚，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有没有见过谁，和丫鬟嬷嬷有没有吩咐过什么？试试能不能查出一些线索。” 听着林晗雪的话，云珠只一一点头，与林晗雪道：“少夫人，您放心，这件事要真是她做的，她一定会露出马脚，我就不信，咱们找不出来！” 南大营。 “少帅，”赵副官匆匆进了办公室，与顾远霆一个立正，沉声道：“刘营长刚才来报，他们已经找到了晚玉。” “人死了没？”顾远霆问道。 赵副官点了点头，“他们在将江里将晚玉的尸首打捞了上来，看样子已是死去多时，前胸与后腰处都有刀伤。” “杀人抛尸，这个人够狠。”顾远霆燃起一支烟，微微蹙了蹙眉。 “少帅，晚玉已死，这条线索便是断了，属下也派了人去香月楼，可那鸨母嘴巴严的很，什么也不肯说。” “晚玉的房间搜了没有？”顾远霆又问。 “搜了，”赵副官颔首，将手中的一个包袱送在了顾远霆面前，道：“属下去晚玉房间搜查时，发觉她的房间已有被人搜过的痕迹，只怕是凶手所为，这是在晚玉房间的床板夹层里找到的，还是晚玉的一些小姐妹提醒，说干她们这行的人，都会悄悄将值钱的东西都藏在那，这才找了出来。” 顾远霆打开包袱，就见里面不是别的，而是一大包白花花的鹰洋。 顾远霆掐灭了烟卷，取出了一枚鹰洋，一双黑眸则是在那块鹰洋上打量了片刻，见那鹰洋簇新，背面的钢印清晰可见，遂是吩咐道：“派人去查，看这些鹰洋出自哪座钱庄，是何人兑取。”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领命。 陆晓星离开帅府，也不曾叫车，只向着上林路走去。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裙，脚步十分轻缓，路过庙子街时，还从点心铺子里买了两份点心，从铺子里出来，她的余光一瞥，就见有两个短打扮的男子倏然收回了身子，隐在了灯牌之后。 陆晓星眸心微沉，面上却仍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只继续迈着步子，向着前方的巷子走去，她的身段轻盈，转身进了一家胭脂铺，那两个男子见状，遂是停下了步子，待看见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铺子里走出来，两人对了个眼色，立时跟了上去。 待那两人走后，从铺子里又是走出了一个少女，她穿着一身素色棉布碎花旗袍，头发尽数绾了起来，她抬起眼睛，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明亮的眸子中，只显得深不可测。 看着她离开，胭脂铺里的老板娘摩挲这手里的银元，和一旁的丈夫言道：“你说，那姑娘好端端的，干嘛要和咱们家丫头换衣裳？出手还这样阔绰，上来就是两块鹰洋。” “这谁晓得，说不准儿她就喜欢咱二丫的衣裳，想换过去穿穿。”胭脂铺的老板在那里算着账，听着妻子开口，便是随口应道。 陆晓星转过身，只向着反方向走去，走到路口，她唤了一两黄包车，上了车报出了一个地址，而后便是将车帘放了下来，将自己的身子挡住。 西郊。 陆晓星下了车，见那车夫去的远了，方才迈开步子，一路上七拐八拐，留意着再无人跟踪自己，方才来到了一处民宅前，轻轻叩了叩门。 “谁？”里面传出一道男声。 “大忠哥，是我。”陆晓星声音低柔。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男子魁梧的身影。 陆晓星进了屋，将手中的点心递了过去，“大忠哥，这是我在庙子街给您买的点心，都是您爱吃的。” 唐宝忠将点心接过，他的目光落在陆晓星身上，见她穿着棉布旗袍，远不如之前的衣饰华贵，遂是皱起了浓眉：“你怎么穿着这衣裳？帅府有人欺负你？” 陆晓星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直视着唐宝忠的眼睛，与他道：“大忠哥，我刚才来的路上，发觉有人在跟踪我，我没法子，只得和别人换了衣裳，才把那些人甩下。” “有人跟踪你？”唐宝忠眸心一沉，“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陆晓星也是蹙着秀眉，缓声道：“我不知跟踪我的人是谁派来的，但我想，这些人多半与林晗雪有关，只怕她已经怀疑上我了，” “怎么会，”唐宝忠浓眉紧拧，“晚玉已经被我杀了，鸨母也不敢乱说，她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你身上。” 陆晓星垂着眸子，轻声道：“大忠哥，百密终有一疏，或许，咱们遗漏了什么。” 唐宝忠放下点心，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子，不知过去多久，他似是下了决心，与陆晓星道：“晓星，你想个法子让我潜进帅府，我替你杀了她。” 第154章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听着唐宝忠的话，陆晓星心中一动，眸中却是浮起几许凄婉：“大忠哥，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您若进了帅府，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便是将这条命给你，又有何妨？”唐宝忠望着面前的少女，低低的开口。 听着唐宝忠的话，陆晓星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的容色平静，只与唐宝忠说了句：“大忠哥，自从哥哥去世，在这个世上，您便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唯有这个身子……您拿去吧。” 陆晓星说完，径自解开了自己旗袍上的扣子，将少女杨柳般的身段露在了唐宝忠面前。 男人黑眸剧震，慌忙转过了身子，低声喝道：“晓星，你这是做什么？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个！快将衣裳穿起来！” 陆晓星没有说话，她缓缓迈着步子，从身后抱住了唐宝忠，将自己白蚕般的身子紧紧地贴上了男人的后背。 唐宝忠只觉后背上的肌肉顿时收紧，他的心砰砰跳着，仿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艰难的回头，一声“晓星”刚唤出口，少女已是踮起脚吻住了他。 男人眸心大动，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是涌了上来，他抑制不住的抱紧了陆晓星的腰，将她揉在自己怀里…… 帅府，东苑。 “少夫人，奴婢打听到了。”云珠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向着林晗雪开口便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林晗雪心中一紧，她看着云珠的眼睛，问道：“云珠，慢慢说，你打听到什么了？” 云珠微微喘息着，告诉林晗雪：“奴婢今天在七小姐的院子偷偷听到京香和别的丫鬟说，陆晓星之前曾私下里找过田妈妈，不知她让田妈做了什么，但这些日子，田妈妈的手上多了一只金镯子，是之前老夫人赏给七小姐的，京香十分不忿，直说七小姐偏心。” “田妈妈人现在在哪？”林晗雪问道。 “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让她进来，别让旁人瞧见。”林晗雪叮嘱道，云珠答应着，不多会儿，便是将田妈妈从外面领了进来。 “少夫人，您找我。”田妈妈有些怯懦，只不敢去看林晗雪的眼睛。 林晗雪望着田妈妈的眼睛，直接问道：“田妈妈，今日让您过来，是有一件事要问您，您这金镯子，是怎么来的？” “回少夫人的话，是七小姐赏给老奴的。”田妈妈闻言，心中顿时一慌，连忙用袖子将镯子盖住了。 “她为何赏你？”林晗雪继续问道。 “左不过是老奴用心服侍，七小姐就赏了老奴。”田妈妈赔着笑。 “是吗？”林晗雪的眸心清澈，继续言道：“难道不是她像你打听了什么，或是让你做了什么？” 田妈妈心中一震，刚要矢口否认，林晗雪已是打断了她的话，“田妈妈，您想清楚，在这府上，究竟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田妈眸心一颤，连忙道：“老奴明白，少帅和少夫人才是顾家真正的主子。” “你既然知道，少夫人问你话你就实话实说，你若不说，明儿就将你打出去！”云珠恶狠狠地开口。 田妈吃了一惊，又见林晗雪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当下便是慌了，只“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晗雪面前，失声道：“少夫人，老奴说，老奴全都告诉您，当日，七小姐将老奴唤去，让老奴打听您哥哥，老奴当时还觉得奇怪，这好端端的，七小姐打听林少爷做什么？” “你是如何与她说的？”林晗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老奴说，林少爷在部里挂着高职，然后又……又在香月楼里，包养了一个姑娘，名叫晚玉……” 田妈妈说到最后，声音已是颤的不成样子，而林晗雪听完，一张脸顿时苍白了几分，她站起了身子，嘴巴里只轻声呢喃了几个字：“果然是她。” 说完，林晗雪只觉一阵晕眩，云珠瞧着，只慌忙扶着她又一次在沙发上坐下，焦急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这些日子时有眩晕之感，就连身子也是乏的，每日里只想沉沉睡去，可一想着兄长如今还在牢里，顾远霜每日里也是闭门不出，她又如何能睡得着？ 田妈妈立在一旁瞧着，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有心想问问林晗雪这个月的葵水来了没，可想起之前林晗雪在家宴上呕吐，惹得老太太以为她有了身孕，到头来却是一场乌龙，田妈妈念起此事，便是将话咽了回去。 “少夫人，您多保重身子。”田妈妈改了口，语毕又是说道：“七小姐一直不许我泄露出此事，少夫人……” “你先出去吧。”林晗雪虚弱出声。 “还不快走？”云珠撵起了人，恨恨道：“在这府里，究竟是七小姐大还是少夫人大？你与少夫人说了，她还敢杀了你不成？” “是是是。”田妈妈再不敢多言，只忙不迭迟的离开了东苑。 “云珠，少帅今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林晗雪看了一眼钟，与云珠问道。 “少帅今晚在金陵饭店设下宴席，请了一些江南的富商，怕是为了筹措军饷的事，不到三更半夜，怕是不会回来的。” “我去书房等他。”林晗雪刚欲站起身子，眼前就是一黑。 “少夫人，您还是先休息会儿，反正少帅一时也不会回来，等您醒了，咱们再去找他。”瞧着林晗雪的脸色，云珠只觉心疼，忍不住劝道。 林晗雪的确觉得身子倦极了，她微微点了点头，又是问道：“对了，派去跟着陆晓星的人，有消息了吗？” “那两个人也是无用，将人给跟丢了。”云珠说起来，便是撇了撇嘴。 “陆晓星心机这样深，跟丢了也不稀奇，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林晗雪待那股眩晕之感慢慢退去，方才让云珠将自己扶了起来，向着床上走去。 “少夫人，您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少帅吗？”云珠问道。 “田妈和叶小姐都是他认识的人，听了她们两的话，他应该多多少少都会相信一些。” 说完，林晗雪在床上歇下，与云珠道：“云珠，我先睡会儿，等少帅回来，你来喊我。” “是的少夫人，您好好歇息，奴婢就在这守着。”云珠为林晗雪盖好被子，轻声说道。 林晗雪点了点头，刚合上眼睛，几乎瞬间便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色深了，偌大的一座帅府，安静到了极点。 顾远霆回来时，已是凌晨时分，他的脚步不稳，只让两个侍从架着他的身子，一身的酒气熏天。 “少帅，咱们送您回东苑？”侍从言道。 “不，不回东苑，”因着喝了酒的缘故，顾远霆的眼底一片赤红，只嘶哑着嗓子道：“她睡觉浅，别去打搅她，送我回书房。” “是。”两个侍从恭声应道，不等他们迈开步子，男人却是一把将他们推开，在花园里吐了起来。 他已是许久不曾喝过这样多的酒了。 “少帅。”侍从又一次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顾远霆浑身燥热，只一手扯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由着侍从扶着自己，跌跌撞撞的向着书房走去。 待顾远霆一行走后，一旁的雨廊下现出了一道纤瘦的身影，她静静地立了片刻，终是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155章我没碰她 书房。 侍从从里屋走了出来，只低声道：“少帅今晚醉的可真厉害，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 “谁说不是，赵副官他们也不帮着挡一挡。”另一个侍从闻言，便是摇了摇头，刚要命丫鬟去端些醒酒汤，就见一道苗条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中则是捧着一碗醒酒汤。 “七小姐。”看见陆晓星，两个侍从齐齐站直了身子。 “顾大哥歇下了？”陆晓星向着里屋看了一眼，与两人问道。 “是的七小姐，少帅今晚贪了杯，已经歇下了。” 那人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被男人掷在了地上，继而便是响起了顾远霆不耐烦的声音，冲着外面喝了一个字：“水！” 闻言，侍从顿时倒了一杯茶，刚要送进去，陆晓星却是阻止了他：“让我来吧，我给顾大哥炖了醒酒汤。” “那就有劳七小姐了。”侍从恭声道。 陆晓星微微颔首，端着汤向着里屋走去，每走出一步，她的下身都如同撕裂般的疼，她只咬牙忍着，步伐间仍是从容而端庄的，让人瞧不出丝毫异样。 念起白日里在西郊时，她将身子给了唐宝忠，只让她想起来，心里便是阵阵恶心。 她晓得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自己，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筹谋，只得如此。 陆晓星进了屋，就见顾远霆外面的军装已是被侍从脱下，只穿了件衬衣，他睡在那，深隽的眉心微微拧着，即便在睡梦中，也透着一股冷峻。 陆晓星久久的端详着他，她将醒酒汤搁下，只坐在床沿上轻轻的唤了一声：“顾大哥？” 顾远霆仍是沉沉睡着，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顾大哥？”陆晓星微微抬高了一些声音，见顾远霆依然不曾察觉，她慢慢站起身子，先是一颗颗的解开了顾远霆衬衣上的扣子，而后，将自己的裙子解下，只余一件小衣，就那样躺在了顾远霆身边，将身子偎在了他的怀里。 见陆晓星半晌都不曾出来，守在外面的侍从慢慢踱着步子，与一旁道：“七小姐这样久还没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少帅都说了将她当成亲妹子。”另一个侍从不以为意，随口说道。 当先那侍从闻言，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向着里屋走去，他叩了叩门，喊了声“少帅”，里面却不曾有人回应，他悄悄推开门，就见地上散落着男人的衬衣，与女人的衣裙。 看见这一幕，侍从眼底一震，连忙关上了门，见他神色有异，另一人便是奇道：“怎么了？” “快让人守住院门，别让旁人进来！”侍从哑着嗓子，喝出了一句话。 天色微亮。 林晗雪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就见云珠守在床前，趴在那里睡着了。 林晗雪瞧着，便是有些不忍，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身，取了一件外衫轻轻地搭在了云珠身上，也不曾去唤她，自己则是看了一眼天色，晓得此时顾远霆该是回来了，她随手挽起了长发，披了件晨衣，向着书房走去。 帅府里安静极了，偶有早起的仆人看见林晗雪，无不是纷纷向着其行礼，林晗雪一路到了书房，刚过月洞门，就见两个岗哨守在那里，看见她进来，登时敬礼：“少夫人。” 林晗雪与岗哨微微颔首，她进了书房，就见两个侍从立在那儿，看见她顿时齐齐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更是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少，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少帅在里面吗？”林晗雪温声问道。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却什么也不敢说。 “怎么了？”林晗雪看出了一些古怪，美眸中浮起一丝不解。 “少夫人，您别进去。”其中一个侍从不敢去看林晗雪的眼睛，只一脸为难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眸心微怔，看着侍从的脸色，她向着里屋看了一眼，颤着声音问了句：“是谁在里面？” “少夫人……”侍从苦着一张脸，只不知该说什么。 “出什么事了？”恰在此时，林晗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苍老而蕴着威势的声音。 她转过身，就见顾老太太在顾远云的搀扶下从外面走了进来，二人身后跟着一众嬷嬷和丫鬟，看见林晗雪，顾老太太脸色一变，眸中的寒意几可透骨。 “老太太，大小姐。”屋里的侍从顿时行礼。 顾老太太让顾远云扶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旁的江妈手中则是端着早膳，搁着清粥与几样小菜。 “听说远霆昨晚上喝多了酒，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顾老太太开口，语毕，则是向着林晗雪看去，与她皱着眉头斥了句：“你哥哥做出这等丑事，你不在东苑面壁思过，跑来这里做什么？” 林晗雪向着祖母与姑姐行了礼，她微垂着双目，听着顾老太太的声音，并没有说话。 顾老太太看见她仍是在这里站着，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欲再斥个几句，就听里屋传来一阵声响，继而便是一道细弱的惊叫，是女子的声音。 外面的人俱是听得清清楚楚，林晗雪听见这道声音，再念起方才侍从的支支吾吾，她的心里顿时有数了，当下，一张脸立时变得苍白起来。 她进了里屋，待看见床上的那一幕，她的眼前一黑，只向后退了两步，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顾老太太亦是领着顾远云赶了过来，诸人就见屋子里落满了一地的衣裳，顾远霆与他怀中的女子皆是衣衫不整，那女子只着一件小衣，露出的肌肤上有着大片大片的指印与淤痕，只令人浮想联翩。 她的身子亦是颤着，似是受了极大地惊吓，看见众人进来，她从男人怀里抽出身子，用被子遮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这一幕，一些丫鬟俱是羞红了脸，纷纷退了出去，许是这些动静惊醒了沉睡中的男子，顾远霆皱着眉，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身子，刚要骂人，一眼却看见了妻子立在那儿，苍白与惊惶的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震，醉意从眼中退去，他的眼角一扫，已是看见了一旁的陆晓星，看着她的样子，顾远霆瞬间明白了，他来不及去理会她，只下了床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细肩，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吐出了一句话来：“我没碰她！” “顾大哥……”陆晓星听见男人的声音，便是一脸惊惧的抬起了头，一声刚唤出口，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待顾老太太向着自己走来，陆晓星泪水愈来愈凶，又是低低的唤了句：“奶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晓星，你怎么会在这？”顾老太太只让顾远云扶着自己，瞧着陆晓星满脸的泪，只颤声问道。 “昨晚顾大哥喝多了，我来给他送醒酒汤，他把我当成了嫂子……”陆晓星说完，泪水便是夺眶而出，再也说不下去了。 “远霆！”顾老太太吃了一惊，向着孙儿唤道。 “我说了我没碰过她！”顾远霆头疼欲裂，看着林晗雪煞白的小脸，他的心眼一疼，只冲着下人喝道：“让牙婆来给她验身！” 听着孙儿的话，顾老太太稳住心神，她闭了闭眼睛，终是与门口处的江妈吩咐了一句：“江妈，去给七小姐验身！” 第156章你从不肯相信我 书房中，众人神色各异。 顾老太太坐在沙发上，顾远云与一众下人皆是立在其身后，云珠醒来后得知了消息，亦是从东苑匆匆赶了过来，陪在林晗雪身边。 屋子里安静到极点，云珠压根不敢吭声，只悄悄向着窗前看去，就见顾远霆立在那儿，他的眉心拧着，透着一股子烦躁，在那里抽着烟。 待听得江妈领着两个嬷嬷从里屋走出来，顾老太太眼皮一跳，顿时喝问道：“你可查仔细了，七小姐如何了？” “老夫人，七小姐她……”江妈眼底隐有犹疑之色，她悄悄看了顾远霆夫妇一眼，却是有口难言的样子。 “让你说便说！”顾远霆不耐烦起来，厉声斥道。 “七小姐下身红肿的厉害，显是，显是刚刚承欢过。”江妈没有法子，只得开口道。 “怎么可能？”顾远霆的黑眸一变，顿时开口。 “少帅，不仅是老奴为七小姐验了身子，吴嬷嬷和桂嬷嬷也都是有经验的老嬷嬷了，她们也一道验了，七小姐的确是被开了苞，落红还在身上……” 听着江妈的话，云珠大惊失色，只慌忙去看林晗雪，林晗雪的面色虚弱而苍白，她站在那，一双手却是不住的颤抖。 “你说什么？”顾远霆听着江妈的话，眸心只暗的可怕，顾老太太见状，只与他道：“远霆，江妈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你昨夜喝醉了，不记得也是寻常，男子汉大丈夫，你如今毁了晓星的清白，莫非还想抵赖不成？” 语毕，顾老太太话锋一转，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继续与顾远霆道：“你媳妇也曾经说过，同意你纳妾，事已至此，我看就择个良日，你纳了晓星，让她当你的姨太太！” 顾远霆听着祖母的话，便是一记冷笑，他刚欲说话，却见林晗雪已是转过身，向着外面走去，他的眉峰一凛，只大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逼视着她的眼睛，与她低声吐出了几个字：“我没做过！” 林晗雪眸心蕴着水光，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只艰难的和他吐出了三个字：“你放手！” “林晗雪，你从不肯相信我！”顾远霆眼底赤红，一字字的喝出了这句话。 林晗雪的目光落在他的颈上，但见男子小麦般的皮肤上透着星星点点犹如梅花一样的痕迹，她晓得那是什么。 丈夫身上的吻痕，与陆晓星身上的指印，一道扎着她的眼，刺着她的心。 林晗雪的身子颤抖着，却是说不出话来，想起他们在夜里颠鸾倒凤，发生的那些事，只让她的心里涌来一阵恶心，她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只挥开了顾远霆的手，刚到花园便是吐了起来。 她从早起至今滴米未进，压根吐不出来什么，只吐了几口酸水，眼泪却是一颗颗的往下掉。 “少夫人……”云珠匆匆追了过来，看见林晗雪如此，眼眶也是红了，她一面为林晗雪拍着后背，一面安慰道：“少夫人，您别难过，咱们把叶姑娘和田妈都找来，让她们告诉少帅，让少帅看清陆晓星的真面目！” 林晗雪并没有听清云珠的话，她只觉耳朵里“嗡嗡嗡”的响着，顾远霆与陆晓星相拥的那一幕不住的在她的面前闪现着，而江妈的那句“七小姐下身红肿的厉害，显是刚刚承欢”更是不停地往她的耳朵里钻，只让她的心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难受极了。 待妻子走后，顾远霆并不曾去追，他向着里屋看了一眼，黑眸中只冷的可怕，他大步走了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死，将所有人都是堵在了外头。 陆晓星已是穿好了衣裳，在床沿上坐着，看见顾远霆进来，她的心中一紧，向着他看去。 “顾大哥……”陆晓星颤声开口。 顾远霆周身上下蕴着一股寒意，他一步步走到陆晓星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只疼的她顿时落下泪来。 “我将你带回来，不是让你处心积虑爬上我的床。”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冷酷。 “顾大哥，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来给你送醒酒汤……”陆晓星声音凄清，巴掌大的一张脸，因着泪珠的缘故，倒也显得楚楚可怜。 “够了！”顾远霆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目光深冷，盯着陆晓星的眼睛，冷笑道：“你以为能算计我？上没上过你，我自己会不知道？” 陆晓星面色大变，她望着面前的男人，颤声开口：“顾大哥，江妈明明说的，她明明说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点，”顾远霆说完，指间毫不怜惜的加重了力气，他一举扣住陆晓星的下颚，只疼的她低声惊呼起来，而男人的面容阴冷的犹如暗夜中的鹰枭，他的声音森然，就那样和她吐出了一句：“再不老实，就算你哥救了我的命，我也照样毙了你！” “顾大哥……”陆晓星心头大震，男人话中的寒意她听得清清楚楚，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顾远霆。 “给我闭嘴。”顾远霆嫌恶的皱了皱眉，他收回自己的手指，走到了门外喝了一声：“来人！” “少帅。”侍从顿时上前。 “把她押下去，先关起来再说。”顾远霆撂下了一句话。 顾老太太与顾远云二人还不曾走，听着孙儿的话，顾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捶了捶手中的拐杖，与顾远霆惊怒道：“远霆，你在胡说什么？” “是啊远霆，这好端端的，你怎么要人把晓星关起来？”顾远云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弟弟，“你这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不是提了裤子不认人了？ 这句话太过难听，顾远云只觉说不出口。 “大姐，我自有分寸。”顾远霆无心多说，只淡淡道出了一句话来，说完，便向着外面走去。 “你给我站住！”顾老太太拉住孙儿的胳膊，只气的脸色发白，厉声道：“你如今碰了晓星的身子 ，总要给她一个说法，你还让人把她抓起来？” 顾远霆剑眉紧拧，与祖母直言道：“奶奶，这事你不用管，省的着了她的道。” “你！”顾老太太气极反笑，只连声道：“好好好，我们顾家可是出了个痴情种，我知道，你是怕纳了妾，会伤了你那宝贝夫人的心，她过门这样久，却连个一儿半女也没给你生，你还这般在乎她做什么？” 听祖母说起此事，顾远霆心下不悦，刚欲维护妻子，就见侍卫长急匆匆的走进了书房，向着顾远霆一个敬礼，焦声道：“少帅，出事了。” “又出了什么事？”顾远霆喝道。 “刚刚收到消息，革命军余党方才攻进来地牢，将朱小北一行人全都劫走了！” “都他妈吃白饭的是不是？”顾远霆一听此事，顿时发了火。 “少帅，他们还将，还将东郊的弹药库……”说到这，侍卫长冷汗涔涔，几乎不敢去顾远霆的眼睛。 “弹药库怎么了？”顾远霆眸心一震。 “弹药库……被他们炸了。”侍卫长的声音小了下去。 顾远霆有片刻间都不曾说话，唯有眸心却是凝聚了一股杀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冷锐可怕。 见他如此，一旁的顾老太太与顾远云俱是晓得事关重大，再不敢和他说什么，只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侍从大步冲出了书房。 路过花园时，男人倏然停下了步子，他向着东苑的方向看去，与身后的随从吩咐道：“派人去东苑看着，她一有什么事，即刻让人通知我。” 语毕，男人再不停留，一行人迅速离开了帅府。 第157章您该不会是有了吧？ 金陵城郊，一处破旧的民宅中，藏着几个青年男子。 其中一人身负重伤，躺在床板上，昏暗的灯光下，面色越发显得惨白。 “不行，再拖下去小北这条命就没了，我得出去，给他淘些药回来才行！”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浓眉紧紧皱在一处，一句话说完便要往外冲，只被身旁的诸人纷纷拉住。 “你不要命了？顾远霆的人如今四处在搜查咱们的下落，你现在出去，无疑是找死！”当先一人沙哑着嗓子，紧紧拦住了他。 “难不成咱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小北去死？”黑脸汉子眼眸血红，望着人事不知，浑身是伤的朱小北，只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来：“顾远霆杀了咱们这么多的弟兄，这辈子我若不能为他们报仇，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要想报仇，就要先保住性命！”方才说话的那人紧紧地攥住黑脸汉子的衣襟，与他一字字的说道：“顾远霆近日一直在为军需上的事情发愁，咱们这次又炸了他的弹药库，江南军如今更是雪上加霜，顾远霆本人更是恨透了咱们，若要落在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你自个掂量！” “可咱们要在这儿呆多久？顾远霆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黑脸汉子满是焦灼。 闻言那人便是沉默了下去，他慢慢踱着步子，不等他出声，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三长两短，是他们的暗号。 屋子里的诸人对了个眼色，纷纷摸住了腰间的手枪，其中一人凑到门口，低声问了句：“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是小宫。”听到她的声音，那男子眼眸一动，与同伴言道，语毕他打开了门，就见一道清爽干练的身影一闪，人已经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这儿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看见宫云芳，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当即开口。 宫云芳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裹，一把递到了他的手里，与之道：“这里是盘林西尼，能救小北的命！” 闻言，诸人皆是面露喜色，纷纷言道：“太好了，这下小北有救了！” “这药如今查得紧，你从哪里得来的？”眼镜男子即刻将药包交给了一旁的同伴，让他用在朱小北身上，自己则是与宫云芳问道。 “这你不用管。”宫云芳没有多言。 “你的身份眼下还没有暴露，趁着机会，赶紧离开金陵，离开江南！”眼镜男子凝视着宫云芳的面容，与她叮嘱道。 “我不走，”宫云芳摇了摇头，眸心蕴着一层寒意，“顾远霆杀了咱们那么多同志，往后更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而现在，却只有我有机会可以接近他！” “你要刺杀顾远霆？”眼镜男子一震，低声喝问道。 “是。”宫云芳点了点头，“我潜伏在女中这样久，等的便是这样的机会！” “你疯了！”眼镜男子呵斥道。 “我是他妻子的家庭教师，我之前经常去帅府为他的夫人补习功课，他的夫人很信任我，我可以利用她的信任……” “够了，因着秀琴的事，顾远霆已经警觉，但凡有人想靠近他夫人，都会被人搜遍身子，你若敢带枪，立时就会被人搜出来！”眼镜男子说完，看着宫云芳的眼睛，又是说了句：“云芳，不要冒险！”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宫云芳向着床板上的朱小北看了一眼，看着他一身的伤，宫云芳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只冷声说了句：“我就算杀不了他，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云芳！”见她要走，眼镜男子顿时上前握住了她的胳膊，宫云芳眉心微蹙，她挥开了他的胳膊，大步走了出去。 “云芳！”众人追到门口，就见女子的身影隐在黑夜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帅府。 “少夫人，少帅临行前让人将陆晓星关起来，可他前脚一走，老太太后脚就把她放了出来，如今陆晓星还好端端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而老太太……老太太……”云珠说到这，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闭上了嘴巴，一个劲儿的在那绞着自己的手指。 “老太太让人挑好了日子，让少帅回来就娶她，是吗？”林晗雪倚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露出的手腕瘦的不得了，让人看着心疼。 云珠听着林晗雪的话，只点了点头，“少夫人，少帅如今不在府里，要不，咱们去找老太太和大小姐，咱们将陆晓星做的事全都告诉她们，等少帅回来，再请少帅定夺？” 林晗雪微弱的摇了摇头，她晓得顾远云向来没有主见，一切听从老太太，而至于老太太，即便她将这些话说了，老太太也不会相信的，她一直盼着顾远霆能休了自己，亦或纳了妾侍，如今好容易可以让顾远霆将陆晓星收房，她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少帅已经派人去了牢房，将大少爷放回林公馆了，可见在少帅心里，已经慢慢消了气，他相信此事与大少爷无关了。”云珠念起此事，与林晗雪开口，只盼着多多少少能安慰她一些。 林晗雪已经晓得了此事，听着云珠的话，便是微微点了点头，强撑着不适从床上坐起身子，见她起身，云珠慌忙上前，问道：“少夫人，您要去哪？” “我要去见小霜，”林晗雪披上衣裳，和云珠轻声道：“我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吃这样一个亏。” “少夫人，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您吃点东西再去吧。”云珠说着，从食篮中取出一碗乳鸽汤，送在了林晗雪面前。 刚闻到食物的味道，林晗雪便是阵阵恶心，只慌忙转过身，和云珠道了句：“云珠，你快把它们拿出去。” 见林晗雪难受，云珠便是担心道：“少夫人，要不咱们找个大夫看看吧，您这整天吃不下去东西怎么行，您看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晗雪轻轻的喘息，只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对于这段时日以来，自己身上的异样，她心里也是隐约浮起了一个念头，却从不敢仔细去想。 她晓得自己宫寒严重，脾胃虚弱，她只怕……又如上次那般，是一场空欢喜。 见林晗雪不说话，在那里怔怔的出神，云珠也不敢打搅，她慢慢收回了食篮，终是忍耐不住，和林晗雪说了句：“少夫人，您该不会是，有了吧？” 第158章我不能饿着他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心中一紧，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仍是平坦的，当真会有一个孩子吗？ “少夫人，要不奴婢去请方大夫，请方大夫来给您瞧瞧？”云珠又是开口。 林晗雪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想了想，和云珠轻声吩咐道：“云珠，你就说我来了葵水，肚子疼的厉害，请方大夫来瞧瞧，千万不要声张，知道了吗？” 云珠闻言，先是有些不解，继而才明白过来，如今的帅府中，顾老太太明显是向着陆晓星的，甚至还要让少帅纳了她做姨娘，若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去请大夫，林晗雪要当真怀了孩子还好，若再如上次那般只是脾胃虚弱，还不知要被老太太奚落成什么样子，就连府里的下人也会在私下里议论，甚至连林晗雪怕失宠，假装怀孕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更何况，还有陆晓星在，若让她晓得少夫人有了身孕，趁着少帅如今不在府里，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云珠越想越怕，只觉林晗雪吩咐的十分有道理。 “少夫人，您先歇着，奴婢这就过去。”云珠说着就要走。 “云珠。”林晗雪轻声唤住了她。 “少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将食篮留下。”林晗雪强压着心口处的恶心，与云珠吐出了一句话来。 云珠有些茫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食篮，就见林晗雪从里面将那一碗乳鸽汤端了出来，她白着一张脸，压根不敢去闻汤水的味道，只逼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少夫人，您这是……”云珠的眼瞳中透着焦急，待林晗雪喝完后，慌忙上前为她顺着后背。 林晗雪咳嗽着，只觉喝下去的那些汤在胸口处漾来漾去，漾的她难受极了，她竭力按下那股呕吐的冲动，只和云珠微弱着说了句：“若真有了孩子，我不能饿着他。” “若真有了孩子，那您……还生少帅的气吗？”云珠开口。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眸心微怔，顾远霆与陆晓星相拥的那一幕又是钻进了脑海，初初刚看见时，她只觉刺心的痛楚，可如今细细想来，丈夫的那一句“我没碰她”犹如削金断玉般掷地有声，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相信他，而陆晓星又是那样的心机深沉，此事又会不会是她故意使得手段，想要算计远霆？ 林晗雪念及此，只闭上了眼睛，想将这些混乱的思绪压下，一旁的云珠见状，再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声道：“少夫人，您别多想了，奴婢这就去请方大夫。” “嗯。”林晗雪微微颔首，看着云珠匆匆离开了屋子。 她独子一人坐在沙发上，卧室里安静极了，唯有一旁的落地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少夫人，”老妈子走了过来，向着林晗雪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七小姐来了，说是想看看您。” 闻言，林晗雪向着那老妈子看去，刚迎上林晗雪的目光，那老妈子心里就是一怔，连忙又是言道：“您若不想见，我现在就让她出去。” “不用，让她进来。”林晗雪轻声吩咐。 “是。”老妈子应着，刚离开卧室不久，就见一个清瘦的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肤色白皙，眸心明亮，一袭贴身旗袍包裹着她的身段，露出玲珑有致的模样，比起刚来帅府时的平淡，此时的陆晓星看起来，倒更为漂亮了。 林晗雪仍是静静地坐在那，她看着陆晓星向着自己走近，在距自己数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喊了一声：“嫂子。” 陆晓星唤完这一句，便是径自跪在了林晗雪面前。 林晗雪看着她弱柳扶风般的跪在那里，一双杏眸楚楚，清纯腼腆的宛如小家碧玉般可人。 林晗雪扪心自问，若不是当初叶蓝馨前来告诉自己曾在香月楼见过陆晓星的影子，只怕到了此时她还是被陆晓星蒙在鼓里，见她跪在自己面前，说不定她还会傻乎乎的上前将她扶起来。 林晗雪想起这些，心里便是浮起一丝苦笑。 “嫂子，我知道，我没脸来见您，可奶奶说您能容人，我今日便是厚着脸面来求您，”陆晓星声音凄楚，向着林晗雪恳求道：“我只求嫂子能给我一条活路，在这偌大的一座帅府，您给我一个容身之处，可以让我时常见到顾大哥，我就满足了。” “容身之处？”林晗雪念着这几个字，眸心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浅笑，她望着面前的少女，徐徐出声：“陆晓星，自从你到了帅府，不论是少帅，还是我，我们都将你当做亲妹妹，但凡小霜有的东西，你一样也不少，就连你住的院子也是拔尖的，如今，你却来求一个容身之处，你不觉得可笑吗？” “嫂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陆晓星眸心有暗光闪过，只一瞬，便恢复了原先的泪水盈盈。 “你之前肯定以为，出了这件事，远霆定会收了你，可你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将你收房，还要下令把你关起来，所有你慌了，才想着来求我。”林晗雪看着她的眼睛，说中了她的心思。 陆晓星心神一震，她望着面前的林晗雪，一双手却是死死的攥着帕子，没有吭声。 “你想让我将你留下，你再慢慢的伺机而动，取而代之，这就是你的目的。”林晗雪的眸心清亮，笔直的看着陆晓星的眼睛：“为了这个目的，你不惜陷害我哥哥，伤害小霜，陆晓星，你年纪这样小，心肠却这般歹毒！” 听完了林晗雪的话，陆晓星慢慢跪直了身子，她不再假惺惺的掉泪，而是径自向着林晗雪看去，与之冷声道，“我知道嫂嫂恨我，可又怎能这样空口白牙的诬陷我？不论嫂子愿不愿意承认，我如今都已是顾大哥的人了，嫂嫂又何必自欺欺人？” 听着陆晓星的话，林晗雪并未动怒，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陆晓星，你步步为营，却算错了一件事。” 陆晓星眸心一动，她没有出声，一动不动的向着林晗雪看去。 “你算错了少帅对我的感情，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他就会将你赶出去，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费力气。”林晗雪声音很轻，落在陆晓星耳里，却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你仗着的不过是他对你的宠爱，可林晗雪，你不要忘了，你生不出孩子！没有子嗣，你以为他会一直宠着你？”陆晓星从地上慢慢站起了身子，她的眼睛深不见底，透着无尽的怨毒之色，看起来分外可怕。 第159章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迎上陆晓星阴鸷的目光，林晗雪只觉心口一闷，那一股被她压下去的恶心又是涌了上来。 她竭力忍耐着，并不曾在陆晓星面前表露出丝毫，她的神色平静，只望着陆晓星的眸子继续与她道：“陆晓星，你哥哥曾救过远霆的命，你若从此安分守己，还可以保住性命，可你若再继续害人害己，远霆他……不会饶了你。” 听着林晗雪的话，陆晓星眸心一沉，唇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你用不着吓唬我，林晗雪，像顾远霆这样的枭雄，你的身边绝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我倒真想看看，你这少夫人的位子，究竟能坐到什么时候？” 陆晓星说完，冷冽的眸子最后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东苑。 “少奶奶，您就这么由着她走了？”嬷嬷走了进来，向着外头看了一眼，与林晗雪出声道，“您可是少帅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她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您就算把她抓起来，打上一顿也使得。” “吴妈，”林晗雪摇了摇头，静静地开口：“她巴不得我会那样做。” 吴妈一怔，继而才回过味来，若林晗雪当真扣住陆晓星，打了她一顿，便是承认了顾远霆毁了她的清白，倒等于将她认下了。 “还是少夫人心思细，那依少夫人的意思，少帅……是压根没碰过她？” 林晗雪微垂着目光，轻声说了句：“吴妈，我相信远霆。” “可不是，”吴妈一拍大腿，“少夫人，您瞅瞅那陆晓星的寒碜样，前平后板的，要屁股没屁股，要脸蛋没脸蛋，她给您提鞋都不配，少帅能瞧得上她？” 吴妈说完，顿觉自己失言，只连忙向着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巴掌，和林晗雪赔着笑道：“少夫人，老奴多嘴了。” “您先出去吧。”林晗雪吩咐了一句。 “哎。”吴妈答应着，刚要退下，却蓦然想起了一事，又是和林晗雪道：“对了少夫人，您瞧老奴这记性，刚才有个姓宫的女的来找您，说是您的老师，眼下人就在花厅候着，您看要不要请她进来？” “宫老师？”林晗雪眸心微亮，只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快请她进来。” 吴妈离开了屋子，未几，便是领着一个短发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简洁，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干练。 “宫老师，”林晗雪看见宫云芳，唇角便是浮起了微笑，温声道：“好久没看见您了。” “是啊，这阵子一直忙着学校里的事，一直没抽出空来看你，你都还好吧？”宫云芳亦是微笑着，与林晗雪一道在沙发上坐下。 林晗雪念起近日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那一声“我很好”只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掩下眸心，没有说话。 宫云芳见状，倒也不曾多问，只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取出了一本书，递到了林晗雪面前，笑道：“这是邵丽丽要我带给你的，说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你一直想看这本书，她找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 林晗雪接过书，见是金松岑所写的《孽海花》，的确是她一直想看的，她捧着那本书，念起在女中读书时，因着她的身份，班上的同学对她诸多排挤，唯有邵丽丽，待她一直是温和而友善的，此时听宫云芳提起好友，林晗雪眸心温软，只问道：“宫老师，丽丽还好吗？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那丫头最近一直忙着去法国留学的事，下周日还会在邵公馆举办一场欢送会，到时候你也来吧，之前在学校，我记得你们两的关系最是要好。”宫云芳温声笑着，她心知顾远霆如今在江南大肆屠杀革命党，朱小北他们怕已是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顾远霆的手下找出来，宫云芳晓得自己的时间已是不多，若再不能想法子让顾远霆停止杀戮，只怕江南所有的同志怕都会被他杀个干干净净。 她看着面前的林晗雪，在来东苑之前，她早已让人搜遍了身子，也幸得她不曾携带武器，她知道，在帅府里她并没机会，惟一的法子，便是将林晗雪引出去。 林晗雪听着宫云芳的话，有片刻的失神，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一时间只不知该如何与宫云芳说。 “少夫人，方大夫来了。”云珠脚步匆匆，还不曾见到她的人影，声音便先是传了进来。 闻言，宫云芳微微一怔，她向着林晗雪看去，问道：“怎么，你身子不舒服？” “宫老师，我有经痛的毛病，所以想请大夫来看看。”林晗雪轻声道，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云珠领着方大夫走了进来，看见宫云芳，云珠先是一愣，继而便是连忙行礼。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下回得了空闲，我再来看你。”宫云芳微笑着站起了身子。 林晗雪亦是起身相送，与一旁的云珠道：“云珠，快去送一送宫老师。” 云珠答应着，宫云芳却是笑着与她摆了摆手，“你留在晗雪身边伺候吧，我自己认得路。” 说完，宫云芳与林晗雪点了点头，便是潇洒利落的转过身，离开了林晗雪的卧室。 见宫云芳不曾要自己相送，正合了云珠的心意，待宫云芳走后，云珠匆忙将林晗雪扶在沙发上坐下，道：“少夫人，您别念着宫老师了，快，赶紧儿让方大夫给您把一脉。”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的心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她向着方大夫看去，就见方大夫与自己微微一笑，道：“少夫人别紧张，云珠在路上已是将您近日的情形一一告诉了我，我给您看看，您若当真怀了孩子，少帅可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林晗雪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方大夫了。” 方大夫只道“不敢”，待林晗雪伸出皓腕，方大夫伸出手指，凝神按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极了，无人发觉窗外静静地立着一道人影，她微微低着身子，细心听着屋里的动静。 “方大夫，怎么样？少夫人是不是怀了孩子？” 见方大夫收回手指，云珠当即开口问道，因着紧张，声音中已是透着轻微的颤抖。 方大夫眸心大亮， 他退后一步，向着林晗雪恭恭敬敬的拱手为礼，朗声道：“恭喜少夫人，您的确怀了身孕，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第160章给你打一个天下来 听着方大夫的话，林晗雪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响，整个人都是愣在了那里。 “方大夫，您说真的？少夫人真的有了身孕？”云珠的眼睛闪闪发亮，说话间已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千真万确，少夫人，您喝了那么多苦药，总算是得来了这个孩子。”方大夫一直为林晗雪调养着身子，深知她的宫寒严重，如今得子，也算是福泽深厚。 林晗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直到此刻，她还是有些茫然的，虽然在之前她也有所怀疑，可在听见方大夫的话之后，她仍是怔住了，只觉不敢相信在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她和顾远霆的孩子。 “记得上次老朽来给您把脉，还跟少帅说您的宫寒严重，怕是不易有孕，可谁知，这孩子说来就来了。”方大夫忆起当日，便是感慨道：“少帅听了老朽这话，当时就要老朽保密，不能将此事告诉您，少帅还说，若是以后老太太问起，就说……” 说到这，方大夫便是笑了，见林晗雪望着自己，方才继续言道：“少帅让老朽告诉老太太，就说是他打仗时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要将这件事全揽在他自个身上。” 闻言，林晗雪的心重重的颤了颤，她看着方大夫的眼睛，轻声呢喃道：“少帅他……当真这样说？” “是啊少夫人，老朽这辈子也不知给多少权贵家的太太瞧过病，可像少帅这样护着您的，老朽还是头一回遇见。”方大夫衷心开口，望着面前的林晗雪，心里倒也觉得有些奇怪，只道这样一个温温柔柔，恬恬静静的小女子，怎就就不可一世的顾远霆给收拾住了？ 林晗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的手轻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念起顾远霆，心中只觉柔肠百转，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他又悄悄的为她付出过多少？ “方大夫，咱们少夫人身子弱，最近又一直吃不下去东西，这样下去，会不会伤到少夫人自己和她腹中的孩子？”一旁的云珠倒不曾将方大夫的话放在心上，反正少帅把少夫人看的比他的命还重要，在帅府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将不能生孩子的事儿揽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稀奇？比起这个，她倒是更担心少夫人的身子。 “云珠姑娘不必担心，有孕初期没有胃口，吃什么吐什么，这都是十分寻常的，待老朽给少夫人开上一副安胎药，姑娘按时伺候少夫人喝下，等过了三个月，少夫人胎像稳固了，这些症状都会慢慢消失的。”方大夫温声言道。 云珠听着，才算是放下了心。 “方大夫。”林晗雪看向方大夫的眼睛，与他唤道。 “少夫人有话请说。”方大夫拱了拱手。 “我有孕的事，还请您能替我保密，不要告诉旁人。”林晗雪的眸心清亮，温声恳求。 “少夫人，这是为何？”方大夫只觉不解，林晗雪有孕，在顾家可谓天大的喜事，这要换了别人，还不将尾巴翘上了天，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晓得，可她怎还要瞒着？ “少帅如今有要事在身，我不想让他担心，等他回来……”林晗雪说到这，微微顿了顿，才与方大夫继续说道：“我想亲口告诉他。” 方大夫闻言，虽然仍是有些不太懂得，可他与权贵之家打了多年的交道，自是晓得这样的家庭中有许许多多不能与外人说的事，林晗雪这样吩咐，自然有她的考量，当下便是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道：“那老朽一会给您配药，就说是为您调经所用。” “有劳您了。”林晗雪微微松了口气，与方大夫点了点头。 方大夫连道“不敢”，只让一个丫鬟陪着，去为林晗雪配药。 屋子里只剩下林晗雪主仆两人。 云珠慢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手抚上了林晗雪的肚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林晗雪道：“少夫人，您和少帅的宝宝就在这里？” 林晗雪也是笑了，孩子的到来只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柔软，仿似要将这些日子的阴霾一扫而光，她的眼睛中满是温柔之色，只和云珠轻声道：“是啊，他就在这儿。” “少帅要知道，一定会高兴疯了！”云珠乐不可支，只和林晗雪笑着，看着她的笑，林晗雪只轻轻点了点她的面颊。 “可是，您为什么不要方大夫将此事说出来？您是担心，有人会伤害这个孩子？”云珠与方大夫一样的不解。 “云珠，少帅如今不在府里，咱们凡事还是要多小心些。”林晗雪轻声叮嘱着，她晓得，丈夫如今下令在江南诛杀革命党，那些革命党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顾远霆的命，他们接近不了顾远霆，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在她身上，他们之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秀琴送到她身边，又焉知会不会再送一个人来？ 若要他们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又焉知他们不会拿她和孩子，去要挟她的丈夫？ 何况，府里还有一个陆晓星在，就连老太太，虽然口口声声的急着要抱重孙儿，可她向来嫌弃自己出身低微，她的孩子，老太太又会不会当真喜欢？ 这些事一一悬在林晗雪心上，无不是让她觉得，在顾远霆回来之前，自己有孕的事，不能让旁人知道。 听着林晗雪的嘱咐，云珠便是点了点头，念起陆晓星，云珠只恨恨道：“少夫人，咱们小少爷来的可真好，等少帅回来，晓得您怀了小少爷，我倒想看那个陆晓星还怎么得意？就算有老太太给她撑腰，她也别想再嘚瑟！咱们什么也不用做，硬生生气死她！” 闻言，林晗雪便是忍不住微微笑了，她刮了刮云珠的鼻尖，温声道：“孩子才多大，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少爷？” “我就知道！”云珠咧嘴一笑，只将小手又是小心翼翼的抚上了林晗雪的肚子，在那里小声道：“小少爷，你可要乖乖的，老老实实的等着你爹爹回来，只要你听话，不再折腾你娘，你爹爹，一定会给你打一个天下来！” 第161章晗雪，这里 邵公馆。 “小姐，明儿就是您的欢送会了，怎么老奴瞧您不太高兴？”邵家的乳娘一脸慈爱的看着邵丽丽，温声开口道。 “奶妈，我这次去法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心里真舍不得您。”邵丽丽握住乳娘的手，一句话刚说话，眼眶便是湿漉漉的。 乳娘见状，眼圈也是红了，只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待乳娘走后，邵丽丽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屋子，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自己的梳妆台上，那里摆着一只礼盒，里面搁着一条云锦织成的长裙，面料与绣工都十分雅致，而在长裙旁，还有一方帕子，上面绣着一朵梅花，和一个清秀的“雪”字。 这长裙与帕子都是林晗雪托人送来的，她从宫云芳那里得知了邵丽丽要出国读书的消息，苦于无法前来，便是让人送来了礼物，长裙自是不用多说，在云锦阁可是要老师傅足足做了三个月才可以完工的，那一方帕子则是林晗雪亲手绣的，邵丽丽素来爱梅，是以林晗雪在帕子上绣了朵梅花，与自己名中的一个字，以作纪念。 邵丽丽的手指在那精美的长裙与手帕上抚过，念起林晗雪，邵丽丽咬了咬唇，终是拨出了帅府的电话。 东苑。 “少夫人，有您的电话。”纪嬷嬷匆匆前来，与林晗雪恭声道。 林晗雪闻言，便是搁下了手中的绣活，她去了客厅接过电话，就听那头已是响起了一道甜美的女声：“晗雪，是你吗？” 林晗雪听出了邵丽丽的声音，眼睛便是一亮，唇角亦是浮起了一丝笑涡，“是我，丽丽，是你对不对？” 电话那端的邵丽丽也是笑了起来，“晗雪，你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你。” 说完，邵丽丽攥紧了话筒，又是问道：“晗雪，你最近还好吗？宫老师来和我说，说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你生病了吗？” “没有，”林晗雪不愿多说自己的事，只衷心和邵丽丽道：“我听宫老师说，你要去法国读书了，恭喜你。” “晗雪，”邵丽丽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明天，会来送我吗？” 林晗雪听着好友的话，心里顿时一怔，她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己的小腹，眸光中有些犹豫。 “丽丽，我……”林晗雪狠了狠心，只想告诉好友自己身子不好，只怕不能去送她，可不等她说完，邵丽丽的声音便是低落了下去，“我这次出国，可能再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就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晗雪，你来好不好？我好久没见你了，我……很记挂你。” 听着邵丽丽这般说来，林晗雪眸心一软，学校时的点点滴滴俱是浮上心头，她点了点头，温声在电话里说了句：“好，丽丽，我一定到。” 清晨。 云珠伺候着林晗雪换了衣裳，自从昨晚晓得林晗雪今日要出门后，她的心一直都是悬着，许是瞧出了她的担心，林晗雪便是微微笑了，只从镜子里与她看去，道：“云珠，你别担心，我只是去邵公馆送一送丽丽，很快就回来。” 云珠点了点头，在林晗雪的发髻上别了一枚珍珠发卡，忍不住道：“少夫人，您还是多带几个人，您如今有了孩子，凡事还是要多小心些。” “我知道。”林晗雪与她莞尔道：“我会多带几个人的。” 云珠微微松了口气，只服侍着林含蓄在桌前坐下，看着那一桌的早膳，林晗雪毫无胃口，胸口又开始隐隐作呕，可顾及着腹中的孩子，林晗雪还是强自忍耐着，逼着自己喝下了一碗粥，勉强吃下去一小块点心。 用完早膳，云珠陪着林晗雪离开东苑，林晗雪的目光向着主楼那边看去，她停下步子，和云珠问道：“云珠，小霜这几天还好吗？” “少夫人放心，六小姐比前些日子要好多了，奴婢听说，前日六小姐还将伺候她的赖妈妈狠狠地训了一顿，您想想，六小姐都有精神训人了，要奴婢看，只怕要不了多久，六小姐又和以前一样，吵吵闹闹的让少帅头疼了。”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眼中浮起一丝欣慰，她薇薇颔首，轻声道了句：“但愿如此吧。” 说完，林晗雪又是向着顾远霜的卧室看了一眼，见窗帘掩的严严实实的，许是顾远霜还不曾起来，林晗雪收回目光，只想着从邵公馆回来，不论她愿不愿见自己，她都要去看看她。 主仆两穿过游廊，就见管家领着几个下人，在那里抗着东西往后院行去，看见林晗雪，管家一怔，顿时停下步子，上前行了个礼：“少夫人。” 林晗雪的眼睛在那些下人身上扫过，见林晗雪看来，那些下人无不是有些遮遮掩掩的样子，可不论他们如何遮掩，林晗雪却还是瞧见了他们手中的东西无不是用一些红绸包着，显得十分喜庆。 “少夫人，您看。”云珠见状，顿时明白了，忍不住暗暗跺了跺脚，和林晗雪说道。 “少夫人，这些都是老夫人的命令，是要给……给七小姐添妆的。”管家一脸难为，和林晗雪坦白道。 “您去忙吧。”林晗雪并不曾多说，更不曾为难那些下人。 “多谢少夫人体恤。”管家说着，只一个手势，命那些下人扛着东西进了后院。 “少夫人，老太太现在在府里大张旗鼓的，在陆晓星的院子里还布置了喜房，就等着少帅回来成亲了，她们也太欺负人了。”云珠说起来便是恨恨然。 林晗雪的脸色却仍是平静而温婉的，她看着那些下人，只和云珠轻声说了句：“随她们去吧。” 云珠闻言，念起林晗雪如今怀着孩子，倒也的确范不着和她们计较，便是点了点头，道：“少夫人说的是，咱们随她们闹去，不论老太太闹成什么样，反正少帅都不会娶陆晓星的，等着少帅回来，就让少帅把她赶出去！” 邵公馆。 邵丽丽一袭洋装，打扮的十分华丽。 大厅中宾客济济，除了邵氏的一些至交好友之外，余下的便是一些与邵丽丽关系较好的同学，衣香鬓影中，到处都是十分热闹。 “咦，宫老师来了！”女孩子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诸人循声看去，果真见一个俏丽的短发女子向着她们走了过来。 宫云芳唇角含笑，一双眸子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打量了一番，却不曾看见林晗雪的身影，她心下一沉，与女孩子们打过招呼，遂是与邵丽丽笑着问道：“对了，怎么没看见晗雪？她没来送你吗？” “我和晗雪昨晚通了电话，她会来的。”邵丽丽说着，眼睛一转，却见门口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见她，邵丽丽的眼睛一亮，顿时向着那道身影招起了手，十分高兴的道了句：“晗雪，这里！” 第162章为何偏偏嫁给顾远霆 宫云芳的心倏然抽紧了，她看着林晗雪唇角含笑，向着邵丽丽走来，邵丽丽则是上前一把握住了林晗雪的手，两人许久未见，只十分亲热，一些女孩子也是跟了过去，一时间就听大厅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一直没看见你的人影，我真担心你不来了。”邵丽丽笑眯眯的，看着林晗雪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可眉梢眼角都是噙着温柔的笑意，并没什么凄苦之色，邵丽丽方才放心。 邵先生与邵太太听闻林晗雪前来，只纷纷抛下宾客，赶过来与林晗雪见了礼，林晗雪说起来虽是小辈，可身份却在这摆着，邵先生与邵太太自是恭敬而小心翼翼的，连说笑间都是明显的带了几分讨好，临行前，邵太太更是对女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邵丽丽万不能怠慢了林晗雪。 邵丽丽待父母走后，便是撇了撇嘴，只挽着林晗雪的胳膊道：“在这里可真没意思，晗雪，走，咱们去我的房间。” 邵丽丽说完，便是拉着林晗雪的手，避开了厅中的人，带着她向着后院走去。 两人刚过月洞门，迎面便是遇见了一个穿着干练的女子，看见她，林晗雪与邵丽丽齐齐出声，喊了一句：“宫老师？” 宫云芳立在那，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和蔼可亲。 “怎么不在前面多玩会？”宫云芳问道。 “前面太吵，宫老师，我想带着晗雪去我屋里，我有好多东西想给她看呢，您也和咱们一起吧？”邵丽丽的笑容天真而单纯，对着面前的女子丝毫不曾防范。 宫云芳仍是笑着，见邵丽丽肩上的发丝有些凌乱，遂是伸出手作势为她将碎发理好，可当她的手抚上邵丽丽的颈肩时，宫云芳眼中有暗芒闪过，她的手掌一个用力，向着邵丽丽的肩头狠狠的劈了一掌，邵丽丽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那里，一声儿也不曾吭，便是晕了过去。 “丽丽？”林晗雪吃了一惊，刚欲去扶她，宫云芳一把扯过她的身子，不等林晗雪出声，黑洞洞的枪口已是抵上了她的小腹。 “听着，你若敢喊，我立马杀了你腹中的孩子。”宫云芳的神色冷厉，一改之前的温柔可亲，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你偷听了方大夫的话？”林晗雪闻言，眸心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晓得当日宫云芳不曾离开东苑，将方大夫的话全都听去了。 宫云芳一声冷笑，见前面有人向着这边走来，她的神色微沉，只扣住林晗雪的身子，和她低声斥道：“跟我走。” 宫云芳说完，只用枪抵着林晗雪的腰，带着她向着后院走去，穿过游廊，迎面遇上了一个丫鬟，看见林晗雪与宫云芳两人，那丫鬟还不曾回过神来，宫云芳已是脸色一沉，抬起一脚正中她的胸口，令她昏死过去。 “快走！”宫云芳神色阴狠，与林晗雪斥道：“再不快走，我就把你肚子里的那块肉踢下来！” 林晗雪眸心大震，她看着地上的丫鬟，回想起宫云芳方才的身手又快又狠，显然是有功夫的。 “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林晗雪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声音中隐含着两分轻颤。 “别废话。”宫云芳低着嗓子，只箍着林晗雪大步进了后院，她显是对邵府的地形十分熟悉，过了后花园，身后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显是有人迅速的追了过来。 宫云芳停下步子，她一手箍着林晗雪的腰，另一手则是将枪口紧紧地贴向了她的太阳穴。 “快放了少夫人！”魏长官已是领着一支戎装岗哨大步追到了花园，见宫云芳挟持了林晗雪，顿时向着宫云芳举起了手中的枪。 宫云芳勾了勾唇，她掀开了自己的外衣，就见她的身上赫然绑着炸弹，她贴近林晗雪的身子，迎上众人的目光冷笑着道了句：“你们若想让她死，尽管往我身上开枪！” 见状，岗哨们皆是一惊，只纷纷向着长官看去，长官也是心神一凛，迅速收回枪支，生怕会误伤林晗雪，见他如此，其余的岗哨亦是纷纷放下了枪。 宫云芳微微一笑，只挟持着林晗雪，一步步的往后退去，一面退，一面与魏长官一行喝道：“不许追，谁敢上前一步，我立马在她身上打一个窟窿！” 听着宫云芳的话，魏长官顿时停下了步子，他的眉心紧拧，一个手势，身后的岗哨俱是停了下来。 “你给我听着，你要敢伤少夫人一根头发，少帅绝不会放过你！”魏长官冲着宫云芳厉声喝道。 宫云芳却仍是冷笑，她带着林晗雪越退越远，退至后门时，她砰砰在门锁上开了两枪，将门锁打开，押着林晗雪十分迅速的离开了邵府，看见她出来，顿时有汽车从暗处迎了过来，宫云芳将林晗雪押上车，汽车顿如离铉之箭般，向着前面驶去。 城郊。 汽车在夜幕中一路七拐八拐，绕了无数的路，才最终在一处十分隐秘的民宅前停了下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屋子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只逐一取出了腰间的配枪，直到宫云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诸人方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人上前打开门，就见宫云芳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嘴巴上被人用胶带黏住，一双手亦是被人用绳索从身后绑在一块，她的发髻松散，小脸雪白，看见周遭的众人，秋水般的瞳仁中漾着清晰的惊恐。 “云芳，这姑娘是谁？”一旁的周永生走上前，与宫云芳问道。 “她可不是什么姑娘，她是顾远霆的老婆。”宫云芳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皆是大震，惊呼声此起彼伏。 “你不是要去刺杀顾远霆？”周永生念起上次宫云芳的话，问道：“又怎么将他老婆掳了过来？” “她是顾远霆的心肝，有她在咱们手上，不怕顾远霆会不听话。”宫云芳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林晗雪，一语言毕，她上前一把将林晗雪嘴上的胶带取下，并将她手上的绳索割开。 “云芳！”见她如此，一旁的周永生眼皮一跳，意欲上前阻止。 “没关系，”宫云芳收回匕首，淡淡道：“她怀了孩子，跑不了。” 林晗雪望着这些人，她的身子向后退着，问了句：“你们……是革命党？” 闻言，诸人皆是向着她看去，周永生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话来；“不错，我们是革命党。” “秀琴，当真是你们的人？”林晗雪的后背抵上了墙壁，她的眸心蕴着水光，哑着嗓子吐出了这句话。 “我们费尽心思才把她安插在你身边，可谁知还不曾发挥作用，她就被顾远霆给打死了。”另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开口道。 “原来，她真的是革命党……”林晗雪几不可闻的呢喃出一句话来，语毕，她忍着喉间的酸楚，向着宫云芳一行人看去，颤声道：“你们是要拿我，去威胁我丈夫？” “不错，”宫云芳点了点头，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告诉她：“你可知道顾远霆杀了我们多少人？如今，他的老婆孩子却都在咱们手上，他若再敢杀我们一人，我就拿你门母子抵命！” 说完，宫云芳的手指一闪，已是将林晗雪的耳坠取下，转而扔到了一个黑脸汉子手中，吩咐道：“去将这耳环给顾远霆送去，告诉他，他那疼的跟心肝一样的夫人如今在咱们手上，要他快些将古城监狱的同志全部放了，他若不放，我立马杀了他老婆！” “宫云芳……”林晗雪听着女子的声音，心中涌来一阵酸楚，她一直将她当做老师，她一直那样的相信她，犹如相信秀琴，可到头来，她们却全是丈夫的死敌，想要利用她来伤害她的丈夫！ 她可真傻。 “林晗雪，”宫云芳向着她看去，眸心隐有不忍之色闪过，“师生一场，我不想伤你性命，可没法子，你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你嫁给谁不好，为何偏偏嫁给顾远霆。” 第163章你，是谁？ 南大营。 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沉重，众人皆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顾远霆坐在主位，他的眉目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棱角分明的下颚却是紧绷着，透出了他此时的心境。 “传令下去，把古城监狱的革命党全部放了。”男人沉声开口。 闻言，诸人俱是一惊，侍卫长更是忍不住开口道：“少帅，放了那些革命党无疑是放虎归山，再想一网打尽，可就难了……” 不等侍卫长将话说完，顾远霆一个手势便是止住了他的话，男人眸心深黑，只一字字的吩咐：“告诉他们，哪怕我老婆饿瘦了一两，我都要他们偿命！” “少帅，您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更不会放了少夫人！”一旁的幕僚在一脸焦灼，上前一步出声道。 “不用他们放，我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找，但我要他们不敢动她！”顾远霆双目如刀，喝出了一句话来。 “少帅！”幕僚长还欲再说。 “不必说了。”顾远霆剑眉紧锁，打断了他的话，说完便是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侍卫长只向着赵副官道：“你怎么不跟着劝两句？这次是要少帅放了古城监狱的人，下次说不定就要少帅送钱送武器，难不成少帅每回都要答应？” “少夫人如今在他们手上，少帅只能答应他们的条件，不然，他们要是对少夫人用刑，少帅只怕会心疼死。”赵副官亦是拧着眉，听着侍卫长的话，只摇了摇头。 侍卫长闻言，便是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道：“要我看，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让少帅断了这个心思，上次郭永志和何延年两人叛变，也是用少夫人来威胁少帅，少帅是做大事的人，他不该有软肋。” 听着侍卫长的话，赵副官顿时变了脸色，低喝道：“你这话要让少帅听见，少帅非崩了你不可，少夫人是少帅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别说动她，连说都不行，快把你那些心思全收起来，要少帅知道，你哪还能有命在？” 侍卫长见赵副官这样说来，便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事说起来倒也不能怪少夫人，只怪少帅平日里太过宠爱她，世人皆知她在少帅心中的分量，那些人伤不得少帅，便只有将主意打在少夫人身上。”赵副官心下沉重，一语言毕，想起林晗雪温婉柔弱的性子，这次不晓得又要受多少罪，心中便是浮起几分不忍。 试想，连他都生出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又遑论顾远霆？ 郊外民宅。 听到外面的动静，顿时有人上前将门打开，诸人就见一个黑脸汉子与两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宫云芳一行人见状，顿时迎了上去，宫云芳看向那黑脸汉子，当即问道：“怎么样，顾远霆怎么说？” 那黑脸汉子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汗珠，咧着嘴笑道：“别说，这娘们倒真比千军万马还要管用，顾远霆晓得她在咱们手里，二话不说，当场就答应了放人，刚刚收到消息，杨组长和张先生他们，都已经从监狱里出来了！” 听着黑脸汉子的话，屋子里的诸人皆是精神一震，只觉大喜，就连宫云芳的脸上亦是浮起两分笑意，然而不等她的笑意变深，那黑脸汉子又是说道：“不过，顾远霆还说，咱们万万不能伤害他老婆，但凡他老婆在咱们手里饿瘦了一两，他绝不会饶了咱们！” 闻言，宫云芳便是弯了弯唇，淡淡道：“尽管让顾远霆放心，只要他听话，我们自然会善待他的夫人。” 语毕，宫云芳向着诸人看去，沉声道：“你们也都听着，林晗雪是咱们手中的王牌，千万不能伤着她，更不能饿着她，你们都给我小心些。有她在手，便等于拿住了顾远霆，只有她好端端的，对我们才有用处，听明白了吗？” “是。”诸人皆是答应道。 暗室中只燃着一支蜡烛，透出微弱的光。 林晗雪静静地坐在地上，那地面冰凉，凌乱的铺着一层稻草，她微微蜷着身子，一旁的小桌上则是搁着米粥与馒头，她毫无胃口，却还是强撑着喝了半碗，她倚在那，想起顾远霆，心里只觉又是酸楚，又是担忧。 她不晓得那些革命党用自己向着丈夫提出了什么条件，可她晓得，不论是什么条件，都是对顾远霆十分不利的，是会让他为难的，林晗雪念及此，乌黑纤长的睫毛便是微微颤抖着，她忍住眸中的湿意，只将脸庞垂了下去，心中却是一片难言的愧疚与自责。 若是她当日不曾去邵公馆，若是她没有那样相信宫云芳…… 林晗雪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再像这些又有何用？她怔怔的出神，直到一阵微弱的男声从墙角那边传来，嘶哑着声音唤着：“水……” 林晗雪闻言便是向着墙角的木床看去，那上面躺着一个伤员，林晗雪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那些革命党俱是匆匆离开了此处，离开前，他们只将这个人送到了暗室，与自己关在了一起。 “水……”那个人仍是在哑声唤着，一声声的要着水。 林晗雪知道他也是革命党，念起这些人是丈夫的死敌，又将自己掳来此处，她并不曾动弹，只听得那一道男声沙哑而痛苦，透着祈求，似是再没有水，随时会死一般。 林晗雪的心微微动摇起来，她只愿自己能够做到充耳不闻，可听着那一道道渴求声，她才发觉，她仍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终于闭了闭眼睛，端起了手边的米粥，向着床沿走去。 床上躺着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他的皮肤苍白，眉清目秀，很年轻的样子。 “水……水……”昏迷中，朱小北无意识的，不停地唤着同一个字。 林晗雪将手中的米粥送到了他的唇边，刚触到那一股甘甜，朱小北便是大口大口的饮了起来，许是喝的太快，朱小北在睡梦中剧烈的咳嗽起来，竟是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烛灯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肤如凝脂，发似漆染的少女，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她端着一碗粥坐在那里，一双剪水双瞳中却是蕴着星星点点的惶然，似是见自己醒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般。 朱小北黑眸一窒，过了半晌，方才哑声问了句：“你，是谁？” 第164章别怪我翻脸无情 林晗雪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刚要离开，朱小北却是扣住了她的手腕，虽在重伤中，朱小北的指间却仍是十分有力，林晗雪挣脱不得，只得向着他看去：“你快放手。” “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朱小北的声音低哑，一双眸子只落在林晗雪身上。 “我……”林晗雪一个字刚说出口，就听屋外传来一道脚步声，周永生领着几个男子走了进来，一个手势，顿时有人上前架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将她带出了暗室。 朱小北见状，只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他向着周永生看去，哑声道：“那个姑娘是谁？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去？”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周永生见朱小北醒来，只上前问道。 “回答我的话。”朱小北攥紧了他的胳膊。 “她不是什么姑娘，”周永生看着朱小北的眼睛，告诉他：“她是顾远霆的老婆。” 朱小北闻言，眸心顿时一阵收缩，方才惊鸿一瞥，林晗雪的模样扎在了他的心上，那般温柔如水的一个女子，又怎会是顾远霆的女人？ “好了，你眼下醒了也好，这里已经不能住了，顾远霆的人随时都能追来，咱们要尽快转移。”周永生说着，只安顿朱小北复又在床上歇下，刚欲唤人，朱小北却是握住了他的手腕：“你们将她掳来，是要用来要挟顾远霆？” 周永生点了点头，“顾远霆虽然心狠，但唯独对这个老婆疼若性命，他知道自己老婆被咱们掳了过来，已经下令把古城监狱的同志全部放了。” 朱小北闻言，眸心便是微微一震，他默了默，终是与周永生言道：“我们干的是救国救民的事，而不是挟持人妻小，去欺负一个无辜的女子。” 听着这句话，周永生皱起了眉头，“你如今有伤在身，我不与你计较，你可知每天我们有多少人死在顾远霆手上？咱们掳走他的老婆，又能算的了什么？” 说完这一句，周永生再不多言，只唤来人，匆匆将朱小北一道转移。 林晗雪的眼睛被人蒙上了布条，她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儿，下了车后，只觉有人将自己送到了一处十分阴凉的地方，待眼睛上的布条被人揭开，林晗雪只见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小房间中，桌上搁着清水与食物，许是一路颠簸，林晗雪只觉身子疲倦到极点，她抚上自己的小腹，察觉到腹部不曾有什么不适之后，才微微放下心，勉强吃了些东西。 她知道，不论那些革命党将自己关在何处，顾远霆总会找到她的，而在丈夫寻到自己之前，她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夜色深沉。 林晗雪还不曾睡，她静静地倚着床头坐在那里，透过房顶上一扇小小的窗户，向着外面看去。 蓦然，她听得门口传来一道脚步声，她回过头，就见门锁被人打开，走进来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 他的眉目俊秀，看起来十分年轻，林晗雪看见他，便是想起了那日与自己关在一处，有伤在身的男子。 “你不用怕。”朱小北进了屋，见林晗雪满含戒备的看着自己，他不曾靠近，只立在那与她开口道。 他身上的伤还不曾痊愈，脸色仍是苍白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坦荡之气。 “你要做什么？”林晗雪情不自禁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朱小北有片刻的沉默，他望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个好姑娘，是顾远霆强娶的你，是吗？” 林晗雪眸心微怔，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只和面前的男子说了句：“这和你没有关系。” “我叫朱小北，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朱小北眸心深敛，他看着床畔上的女子，和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南大营。 看见帅府的汽车，赵副官亲自迎了上去，待见到顾老太太之后，赵副官神情一凛，顿时站直了身子：“老夫人。” 顾老太太让顾远云扶着自己下了汽车，她瞥了赵副官一眼，问了句：“远霆在哪？” “少帅……在办公室。”赵副官回道。 “因着林晗雪，我听说他这些日子跟疯了似的找人，是不是？”顾老太太一面向着办公室走去，一面缓缓问道。 “少夫人如今在革命党手里，也难怪少帅心急。”赵副官言道。 “赵副官，你跟随远霆多年，我今天就让你说说，林晗雪这次被人掳走，究竟怪谁？”顾老太太慢悠悠的开口。 “这，自然是怪那些革命党。” 顾老太太却是淡淡笑了，“只怕你心里也觉得，此事说到底，其实是怨远霆，怨他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让所有人都晓得他有林晗雪这个弱点，才让他的那些敌人有机可趁，才让他自己陷入这般任人宰割的境地中去。” 赵副官见顾老太太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当下便是沉默了下去，不敢多言。 “你不敢说的话，今天，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替你说。”走到办公室门口，顾老太太最后看了赵副官一眼，让孙女扶着自己，径自走了进去。 顾远霆还不曾歇息，自从林晗雪被人革命党的人掳走后，他再不曾睡过一个整觉，一双黑眸早已熬得血红。 他原本坐在沙发上抽烟，待听到祖母与大姐的脚步声后，男人熄灭了烟卷，只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按下眉宇间的不耐，言了句：“奶奶，您和大姐怎么来了？” “奶奶听说你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带着人去找晗雪，只差将身子熬坏了，她担心你，所以来看你。”顾远云与弟弟说道。 “奶奶，我心里有分寸，时候不早了，您和大姐早些回去吧。” “奶奶知道，你一直将林家那丫头看的跟心尖似的，她落在革命党的手里，你比谁都焦急。”顾老太太不曾离开，只走到顾远霆面前，看着孙儿的目光，与之道：“可是远霆，你可曾想过，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身陷险境，究竟是因为什么？” 顾远霆听着祖母的话，刚欲出声，却被顾老太太打断：“因为你太过宠爱她，你一直放任自己对她百般宠爱，却从不知收敛，你觉得自己位高权重，能护的她周全，可你忘了在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你性命，他们伤不了你，便只会将主意打在你最在乎的人身上。” “奶奶，”顾远霆英挺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淡淡的萧索，他闭了闭眼睛，说了句：“是我的错。” “既然知道错了，你可有想过，今后该如何挽回这个错误？”顾老太太眸光灼灼。 顾远霆蹙了蹙眉。 “你身居高位，却只娶林氏一人，可只要你娶了新妇，哪怕是做做样子，多宠宠她，自然会将那些人的目光从你那宝贝疙瘩身上引开，便是保护了林氏，这样浅显的道理，莫非你都不明白？” 听完祖母的话，顾远霆黑眸剧震，他一语不发，就那样看着面前的祖母。 顾老太太见状，只当是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她心下微松，刚欲和顾远霆说起与陆晓星之间的婚事，却见顾远霆倏然间笑了，他的笑意冰凉，一双眼睛更是如同寒潭般，冷冽不已。 “我老婆现在生死未仆，您来和我说这些？”顾远霆的声音冷厉，就那样望着祖母，一字字的开口：“您就那样想让我纳妾？” “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执迷不悟？”顾老太太眸心一怔，一句话脱口而出。 “为了我好？”顾远霆念着这几个字，他的唇角挂着冷笑，只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走到博古架前，他倏然抬起脚，狠狠的踹了过去，就听“哗啦”一阵巨响，架子上的花瓶尽数摔在了地上。 “远霆？”顾远云吓了一大跳，唤着弟弟的名字。 “赵副官！”顾远霆冲着门口高声道。 “少帅。”赵副官顿时进了办公室。 “把她们送回去，今后再不许她们进入军营！”男人的声音森然而冷酷，竟不曾留丝毫情面。 “远霆！”顾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儿，颤声喝道。 “您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翻脸无情！”顾远霆向着祖母看去，他的眸中燃着怒火，显是忍耐已到极限。 在顾远霆的眸光下，顾老太太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她的呼吸急促，一手指着面前的孙儿，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让一旁的顾远云不停地拍着她的胸口。 “少帅，找到少夫人的下落了！”恰在此时，有侍从匆匆跑了进来，向着顾远霆禀道。 顾远霆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他再无心理会祖母与长姐，甚至看也不曾再向两人看去，大步冲出了办公室。 第165章我替她 金陵城外。 “周先生，周先生！” 外面传来一道男声。 “出什么事了？”周永生与宫云芳一行正在屋中商议着接下来的局势，就见一个男子从外面匆匆闯了进来，周永生见他不停地唤着自己，遂是出声问道。 “顾远霆……顾远霆的人追来了！”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眼底隐有惊恐之色。 闻言，屋子里的人皆是面色大变，宫云芳当先站起了身子，喝道：“他怎么会来的这样快？是不是有人将咱们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云芳，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周永生面色凝重，一把握住了宫云芳的胳膊，和她道：“你快带着同志们先走，我和徐钊他们留下来掩护你！” “不，走已经来不及了，”宫云芳当机立断，与诸人道：“大家不必惊慌，林晗雪还在咱们手上，我就不信，顾远霆能不顾她的死活！” 语毕，宫云芳眸光雪亮，只冲着身后的一人吩咐道：“去，把林晗雪押出来！” 屋外密林中。 “少帅，那栋房子便是那些革命党的落脚处。”随从立在顾远霆身后，与男人开口遥遥向着前方指去，“少夫人如今就在里面。” 顾远霆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着房屋看去，少倾，一旁的侍卫长就见他变了脸色，唤了一声：“冬儿！” 诸人循声看去，就见从屋子里走出一些人来，当先的两人押着一个女子，正是林晗雪。 顾远霆眸心大震，率先冲出了密林，见状，侍卫长顿时大惊，唤了声“少帅”后，便是领着人连忙追了上去。 “顾远霆来了！” 革命党中，不知谁低低的喊了一声。 林晗雪闻言，心中便是一颤，她抬眸看去，果真见丈夫领着人从林子中走了出来，与革命军成对峙之势。 “冬儿，你怎么样？”顾远霆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看着她被人扣住了身子，他慢慢攥紧了手指，眉宇间却是蕴着焦灼与担忧，与妻子喝问道。 “我没事。”看见他，林晗雪的鼻子顿时酸了，她向着顾远霆摇了摇头，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你老婆在我们手上，你要不想让她出事，就赶快让你们的人退下，放我们离开金陵！”宫云芳上前，与顾远霆高声开口，语毕，她拔出手中的刀，就听“嗤”的一声脆响，她已是割破了林晗雪的衣裳。 “你做什么？！”顾远霆眸心一沉，厉声喝道。 “你看清楚，这一刀只是扎破了她的衣服，你若再不放我们离开，我下一刀割的可不只是她的衣裳了！”宫云芳眉宇冷冽，望着顾远霆时，满是仇恨之色。 “你们挟持她不过是为了对付我，”顾远霆眸心深敛，只一步步向着革命军走去，身后的随从刚欲跟上，男人却是一个手势，命他们停在了原处，他的目光与革命党对视着，声音浑厚有力，就那样与诸人朗声言了句：“你们把我老婆放了，我替她！” 说完，顾远霆站定了身子，他取出了腰间的配枪扔在了地上，而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少帅！”侍卫长大惊失色，只冲着顾远霆的背影大喝道：“您快回来！” “放了我老婆，我跟你们走！”男人黑眸深邃，又是高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远霆！”林晗雪听着他的话，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向着丈夫摇了摇头，颤声开口：“你别过来！” 顾远霆向着她看去，这些日子因着害喜的缘故，林晗雪瘦了许多，她的肤色苍白，身形纤弱，顾远霆看在眼里，心口处便是一疼，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了句：“别怕，没事了。” 语毕，他复又向着宫云芳一行看去，道出了两个字：“如何？” 宫云芳与周永生对视一眼，其中含义自是不必多说，如顾远霆所言，他们挟持林晗雪，为的不过是要挟顾远霆，若能直接掳走顾远霆本人，比起挟持林晗雪，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此话当真？”周永生有些怀疑，只觉顾远霆即便再看重自己的妻子，也不至于会拿自己的命来替她。 “自然当真，你们挟持我，无人敢留你们，可等离开江南，到时候你们要杀要剐，我都随你们。”顾远霆的声音十分冷静，目光中更是透着一股坦荡之意。 “远霆，不要！”林晗雪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看着丈夫，只不停的向着他摇头。 顾远霆不曾去看她，只向着革命军看去去，沉声道：“一命抵一命，就现在，将我老婆送回去。” 宫云芳与周永生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终是点了点头，周永生一个手势，林晗雪身后的男子顿时押着林晗雪，向着对面走去。 顾远霆见状，亦是迈开步子，慢慢向着革命军走去，他克制着自己不曾去看她，只怕看了她，他便会控制不住自己，不管不顾的去将她抱在怀里。 林晗雪看着丈夫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了下来，她微微咬了咬唇，待顾远霆走到自己身边时，她不知是从哪得来的勇气，她低下头，转身在押着自己的男子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那男子吃痛，顿时收回了自己的手，林晗雪抓住机会，一把推开了他的禁锢，向着丈夫跑去，那男子回过神来，抬枪就要往林晗雪的后背打去，顾远霆脸色大变，只大喊了一声“冬儿”，他迅速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手枪，不等那人扣动机板，顾远霆的子弹已是正中了他的眉心。 “快趴下！”顾远霆一把抱住了林晗雪的身子，将她护在怀里趴在了地上，几乎在倒地的瞬间，两旁的枪声俱是响了起来，顾远霆紧紧地护着身下的妻子，他的目光颤抖着，只抱着林晗雪的身子哑声问道：“有没有事？冬儿？你受伤没有？” 林晗雪摇了摇头，看着丈夫，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替了自己，她不能……让他涉险。 侍从们纷纷上前，围在了顾远霆周围，顾远霆抱起林晗雪的身子，见她周身上下并无血迹，一颗心还不曾放下，却见林晗雪的脸色急剧惨白下去，只让他的心瞬间又是提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疼？”顾远霆眸心焦灼，捧着妻子的脸不停的问道。 林晗雪捂住自己的肚子，腹中的绞痛越来越密，只让她说不出话来，不过片刻的功夫，额角已是冒出了一层细汗。 “冬儿？冬儿？”顾远霆再顾不得那些革命党，他近乎失控般抱着林晗雪，冲着一旁厉声喝道：“军医，军医在哪？” 第166章我的孩子，哪有那么脆弱？ 大帅府。 “老夫人，少帅方才将少夫人带回来了，少夫人许是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没醒，孟军医已经赶到了东苑，您看，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江妈小心翼翼的上前，与顾老太太开口道。 “她那个身子骨，我看这辈子也是生不出孩子了，我还去看她？”顾老太太的声音中透着寒意，每逢想起在军营时顾远霆为了她那般顶撞自己，顾老太太心里便是一阵憋闷，听闻林晗雪此番被救了回来，老太太的面上也不曾有丝毫的喜色。 “奶奶，”一旁的陆晓星眸心微动，只劝道：“嫂嫂这次好容易被顾大哥救回来，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听着陆晓星的话，顾老太太想了想，终是点头道：“也好，咱们就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她又在使什么把戏。” 顾老太太说完，便是让陆晓星搀起自己，领着一众下人，向着东苑走去。 卧室中，孟军医已是进去了好一会。 顾远霆守在客厅，他来回踱着步子，一双剑眉只皱在了一处，不时向着卧室看去，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远霆转过身，待看见祖母与陆晓星后，顾远霆无心理会，只淡淡唤了声：“奶奶。” “你媳妇怎么样？到底是生了什么病？”顾老太太问道。 “孟军医还没出来。”顾远霆回了一句，目光只又一次向着卧室看去。 见他如此，顾老太太不再多言，只让陆晓星扶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没过多久，顾远云与顾远霜也是赶了过来，看见妹妹，顾远霆眸心微动，道了句：“小霜，你怎么来了？” 顾远霜比起之前要清瘦了些，神情间虽不如以往的活泼开朗，可也恢复了平静，听得哥哥的话，顾远霜向着卧室看了一眼，与顾远霆说道：“听说嫂子生病了，我不放心。” 见妹妹这样说来，顾远霆便是晓得，即便林文彬当日欺负了她，可在她心里，也还是将林晗雪当做自己的嫂子，听到她出事，也仍然牵挂着她。 顾远霆无声的按了按妹妹的肩，刚欲说个两句，就听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孟军医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顾远霆眉头一跳，顿时向着军医迎了过去。 “说吧，少夫人到底生了什么病？”顾老太太也是问道。 孟军医唇角含笑，看着顾远霆焦急的眼神，便是开口道：“少帅，老夫人，少夫人没有生病，而是有喜了，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你说什么？”顾远霆心中一震，几乎不敢置信。 “你说她怀了孩子？这话当真？”顾老太太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也不曾让人搀扶，因着激动，就连声音都是变了腔调。 “千真万确，老夫人，少夫人的确有了身孕。”军医笑着开口。 顾老太太只觉脑子里一懵，待得回过神来，只欢喜的不知要如何是好，嘴巴里不住的念叨：“太好了，太好了，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快快快，江妈，”顾老太太说完，又是连忙唤来了江妈，吩咐道：“快去让厨房把燕窝炖上，还有十八吊的老母鸡汤，全都备上，等做好赶紧儿给少夫人送来！” “是，老夫人。”江妈也是高兴极了，听着老太太的话，便是匆匆向着厨房赶去，许是太过欣喜，江妈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陆晓星，江妈抬起头，就见陆晓星脸色如雪，一语不发的站在那儿，江妈见状，心里便是微微一紧。 当日，她是亲自为陆晓星验的身，在江妈心里，只当是顾远霆酒醉，将陆晓星开了苞，原本以为，顾远霆总会给她个名分，可如今林晗雪怀了身孕，这事越发变得渺茫起来，此时看着陆晓星，江妈心里只是一叹，轻声问了句：“七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陆晓星的脸色虽然难看，可声音听起来却还是十分平静的：“江妈，你快去忙吧。” 江妈答应着，待她走后，陆晓星仍是在那儿站着，她看着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欢欢喜喜的样子，就连顾远霜，她本该是怨恨林晗雪的，可当她听闻军医说起林晗雪有了身孕后，却也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在那里与顾远云嚷嚷着，说自己要当姑姑了。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林晗雪身上，没有一人留意到她，陆晓星静静垂下眸子，手指甲却是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手心。 卧室中。 顾远霆已是撇下一屋子的人，从外面赶了进来，刚进卧室，就见林晗雪还不曾醒，她的脸色仍是苍白的，躺在那儿，更是显得弱不禁风一般。 念起她这次受的苦，顾远霆眸心暗沉，他在床前坐下，只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面庞，而后俯下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晗雪在睡梦里，只觉自己落入了一道结实而温暖的怀抱中，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顾远霆乌黑的深眸。 “醒了？”看见她睁开眼睛，顾远霆的眼睛一亮，透出一丝笑意。 “远霆……”林晗雪看着面前的丈夫，刚唤出他的名字，她的鼻尖就是酸了，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哭什么？”看见妻子落泪，顾远霆心中一阵怜惜，只为她拭去那些泪珠，他的眉目温柔，和怀里的女子温声道：“都要做娘了，还哭鼻子？” 林晗雪微怔，“你都知道了？” 顾远霆点了点头。 林晗雪抚上自己的小腹，满是担忧的看着丈夫：“他还好吗？还健康吗？” 顾远霆摩挲这她的脸颊，与她道：“别担心，孩子很好，孟军医说你动了胎气，这阵子一定要卧床休息才行。” 林晗雪听得丈夫的话，唇角便是浮起一抹微笑，和丈夫微弱的说了句：“还好，他还在。” “我的孩子，哪有那么脆弱？”顾远霆扬了扬唇，大手亦是向着林晗雪的腹部抚去，与妻子的手指交握，一道覆在林晗雪的肚子上。 那里，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她的骨肉。 “远霆……”林晗雪倚在他的臂弯，看着丈夫眉宇间的笑意，忍不住轻声唤道。 “嗯？”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身子，他的眸子黑亮，只和她说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咱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是，你要当爸爸了。”林晗雪看着他如此，也是忍不住微微笑了，她的眸光温柔，念起之前在革命军手中，简直恍如隔世一般，更是将这一刻衬的弥足珍贵起来。 “他折腾了你吗？你难受吗？孟军医说你会想吐，你吐了吗？”顾远霆念起孟军医的嘱咐，眸心便是收紧了，只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林晗雪摇了摇头，倒要反过来安慰他：“没有，我不难受，孩子没有折腾我。” 听着妻子这样说，顾远霆方才松了口气，他的视线落向妻子的小腹，低声道：“你可要乖乖的，别折腾你妈，你要敢折腾她，等你出来，我非揍你不可。”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只觉哭笑不得，她轻轻推了顾远霆一把，嗔道：“哪有你这样做爸爸的，孩子还没出来，你就要打他。” 顾远霆便是笑了，他抱着她的腰，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看了她许久，终是低低的言了句：“下次，别再这样。” 第167章我要进去撕了那个小蹄子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便是有些不解的向着他看去，顾远霆抚着她的发丝，和她低声道：“我既然敢用自己换你，自然会有脱身的法子，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这样不要命的冲过来，记住了吗？” 林晗雪看着丈夫的黑眸，见他的眸中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意，念起这次自己被革命军掳走，让他四处寻找自己不说，还差点以身犯险，她的心里有些酸涩，只问他：“你会不会怨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说什么傻话？”顾远霆皱了皱眉，与她道了句：“我只怨我自己，没保护好你。” 林晗雪闻言，眼圈便是红了，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身子，想起那些革命党，他的眸中有寒意闪过，只低语道：“还好你和孩子没事，你们母子要有个闪失……” 说到这，顾远霆顾忌着林晗雪怀着孩子，便不曾说下去，眉宇间却有凛冽的杀意闪过。 “远霆，那些革命党怎么样了？”林晗雪听丈夫提起此事，便是出声问道。 “跑掉了几个，其他全都抓了起来。”顾远霆轻描淡写，拍了拍林晗雪的身子。 “那，宫云芳呢？”林晗雪轻声问道。 “她见跑不了，便举枪自尽了，”顾远霆说完，念起她从邵公馆劫走妻子，男人皱了皱眉，又是说了句：“算便宜了她。” 林晗雪闻言，念起之前在女校读书时，看着宫云芳一副清爽干练的模样，她甚至从心中隐隐的羡慕过，只希冀着自己以后有朝一日可以像她一样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可孰知，她竟是革命党。 “好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别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将身子养好，知道吗？”顾远霆见她出神，遂是捏了捏她的脸颊，与她说道。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便是点了点头，她偎在他的怀里，握住了他的手，和他道：“远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事？”顾远霆握紧了她的手。 “陆晓星，在外面吗？”林晗雪听着外面的声音，和丈夫轻声道。 “在，”顾远霆说起陆晓星，眸心便浮起一丝嫌恶之色，并不愿多提起，只言道：“听说你不舒服，小霜也来了，知道你怀了孩子，那丫头可是高兴坏了。” 听说顾远霜来看望自己，林晗雪心中一暖，可念起陆晓星，她的神色又是凝重起来，只与顾远霆将自己当日去了香月楼，叶蓝馨来寻自己，告诉自己在香月楼中曾见过陆晓星与晚玉见面，而后又从田妈口中得知陆晓星曾让她去打听过自己的哥哥，这些事全都和顾远霆说了。 顾远霆听完妻子的话，一双黑眸只暗沉的可怕，冷笑道：“我倒真小看了她，我本以为她只是想爬上我的床，没想到她连小霜也敢算计！” 听顾远霆提起书房的事，林晗雪便是垂下了目光，顾远霆见状，顿觉自己失言，只恨不得去抽自己一巴掌，他捧起她的脸，和她道：“我真没碰过她，你别生气，把这件事忘了，嗯？” “那，你打算怎么对待她？”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她哥哥毕竟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杀她，但也不会再留着她，我会将她赶回滇南，永远不许她再回金陵。”顾远霆望着妻子的眼睛，语毕，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问了句：“你看行吗？” 林晗雪想了想，和丈夫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远霆见状，心中便是一软，只将她的身子靠近了自己，俯身吻了下去。 偏院。 守夜的侍卫看见顾远霜一脸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当即便是站直了身子，与顾远霜道：“六小姐，您怎么来了？” “让开！我要进去撕了那个小蹄子！”顾远霜刚得知了真相，听闻哥哥将陆晓星关在了这里，便是一刻也等不得，当即便是赶了过来。 “六小姐，少帅命咱们好生看管她，不能让她出来，也不能让别人进去。”侍卫一脸难为。 “睁大你的眼好好瞧瞧，我是别人？”顾远霜说完，只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侍卫，直接冲了进去。 屋子里燃着灯，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俱是在一旁守着，椅子上坐着一个少女，她身形消瘦，容颜发白，她环着膝，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陆晓星抬起头，就见一个明丽的少女大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上前便是一个巴掌，将她狠狠地打在了地上。 陆晓星捂住脸，昂头向着她看去，顾远霜眸中蕴着怒火，上前一脚踹在了陆晓星身上，骂道：“好你个小蹄子，敢算计到你姑奶奶头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看着顾远霜对陆晓星又打又骂，那两个嬷嬷仍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但凡陆晓星一还手，两人顷刻间便会冲上去按住她。 陆晓星自然晓得这一点，她不曾挣扎，更不曾还手，她的唇角沁着血丝，却还是笑着，她的目光冷冷的落在顾远霜身上，只哑声道：“顾远霜，你口口声声的骂我小蹄子，你可知道，你光溜溜的身子全被林文彬瞧的清清楚楚，你还当什么千金大小姐？” 听陆晓星提起此事，顾远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眼底血红，只拿起一旁的花瓶，向着陆晓星的身上狠狠的掷去，“陆晓星，你个毒妇，我哥哥肯饶了你，我可饶不了你，我今天就要打死你！” 顾远霜说完，只手脚并用不停的向着陆晓星身上打去，一旁的嬷嬷瞧着陆晓星被打的口鼻处全是鲜血，终是忍不住劝道：“六小姐，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这种人，打死了又能如何？”顾远霜虽是这样说，可打了半天，到底也累了，只停下喝了两口水，而陆晓星则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她那个样子，顾远霜仍是觉得不解气，她一把摔了碗，只上前薅住了陆晓星的头发，刚要抽上一个大嘴巴，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对着自己喝了两个字：“住手！” 顾远霜回眸一瞧，见是哥哥，遂是转过身向着顾远霆道：“哥，你怎么还向着她呢？” 顾远霆皱了皱眉，看着妹妹发髻松散，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便是斥了句：“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 “哥，这个陆晓星这样陷害我，还爬上你的床去算计你，我们兄妹两几时吃过这样的亏？你怎么还要放了她？杀了她都是轻的！”顾远霜恨恨然，一语言毕，又是向着陆晓星的身子狠狠地踢了一脚。 第168章那就只能对不起你哥哥了 顾远霆向着陆晓星看了一眼，与妹妹言了句：“你先出去。” “哥！”顾远霜还欲再说什么，可顾远霆一个眼风扫过来，顾远霜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只瞪了陆晓星一眼，终是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待妹妹走后，顾远霆向着那两个嬷嬷吩咐道。 闻言，那两个嬷嬷顿时行礼后退下，屋子里只剩下顾远霆与陆晓星两人。 “顾大哥……”陆晓星眸心含泪，脸上混着血污，躺在那儿看起来既是凄楚，又是可怖。 “就凭嫂子的几句话，您就这样诬赖我？”陆晓星昂起头，向着顾远霆看去。 “诬赖你？”顾远霆念着这三个字，淡淡笑了，“死到临头还嘴硬？” 听着顾远霆的话，陆晓星一怔，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顾远霆取出一枚鹰洋，扔在了她面前，与她冷声道：“这枚鹰洋从晚玉的房间里搜出来，我派人去查过，兑取鹰洋的人，正是你。” 陆晓星眸心一震，她的手指颤着厉害，缓缓将那枚鹰洋拿在了手心，因着用力，骨节处只泛着青白之色。 “你让唐宝忠替你杀了晚玉，你以为晚玉死了，你做的事便无人知晓了？”顾远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念起她小小年纪，心肠便这般歹毒，心中遂是生出几分厌恶。 听他提起唐宝忠的名字，陆晓星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看着男人的目光，就见顾远霆的眸子冰冷的犹如月下深潭，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你……都知道了？”陆晓星的声音透着几分惧意，一张脸白的如纸一般，褪去了所有血色。 “唐宝忠倒也算是个汉子，临死也没把你咬出来，”顾远霆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道：“要我没猜错，破了你身子的人，是他？” 陆晓星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她迎上了男人的目光，看了他许久，她终是笑了：“是我小瞧你了，我以为你只是个纨绔子弟，我以为……我能算计到你……” 说到这，陆晓星停了下来，心里只觉可笑，她非但没有算计到他，却将她自己搭了进去。 “你让我回滇南吧，我再不会回来了，看在我哥哥的份上，你让我回去吧。”陆晓星眸心灼灼，她紧紧地看着顾远霆，隐有祈求之色。 “你哥救了我的命，我是该放了你，可放了你，我又实在放心不下，”顾远霆微微冷笑，取出了自己的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陆晓星，与她一字字的道出了一句：“那就只能对不起你哥哥了。” “顾远霆，你不能杀我，我哥救了你的命！”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杀意，陆晓星的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与恐惧，她拼命的向后退去，嘶哑着嗓子和顾远霆开口。 “你恨透了晗雪，我留你一命，便是给你机会再去害她，”顾远霆的黑眸森然而冷酷，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与她低沉而清晰的吐出了一句：“陆晓星，等你们兄妹做了鬼，尽管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顾远霆再不多言，直接扣动了扳机，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陆晓星的胸口，陆晓星似是不敢置信一般，她看着自己的裙子已是被鲜血打湿，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血花。 “顾……远霆，你好狠……”陆晓星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的眼睛血红，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顾远霆不为所动，转身刚欲离开，就听身后的陆晓星发出了沙哑的笑声，听起来分外渗人，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你那么爱林晗雪，我就咒你……我咒你和她的孩子胎死腹中，你们生生世世，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顾远霆眸心一沉，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他转过身，又是“砰砰”两声枪响，陆晓星睁着一双眼睛，终是动也不动了倒了下去。 顾远霆离开了屋子，就见赵副官已是候在了门口，顾远霆神情冷漠，只和他言了句：“让人把尸首抬下去。” “是，少帅。”赵副官应道。 “记住，别让晗雪知道。”顾远霆叮嘱。 “少帅，这是为何？”赵副官有些不解。 “她怀着孩子，听不得这种事。”顾远霆撂下了一句话，念起陆晓星的诅咒，深隽的眉宇间便是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是。”赵副官领命，向着身后一个手势，顿时有侍从进了屋子，将陆晓星的尸身抬了出去。 见赵副官眸中隐有恻隐之色，顾远霆向着他看去，低声道：“你是觉得我出手太狠？” “不，少帅，陆晓星这般的心思，您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赵副官言道。 “我将她带回帅府，让她当上了七小姐，已经算对她哥哥有了交代，”顾远霆声音低沉，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来：“她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晚间，帅府餐厅。 顾老太太亲自盛了一碗淮杞水鱼汤，送到了林晗雪面前，催促道：“来，快将这碗汤喝了，这汤最是滋养身子的。” 林晗雪见老太太亲手端来了汤，自是不好拒绝，可刚嗅到那一股鱼腥味，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刚转过身，便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顾远霆见状，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环住她的身子：“怎么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眸心蕴着水光，看着面前那一堆食物，有丈夫为她夹的，也有老太太夹的，还有顾远云和顾远霜夹来的，她没有法子，只得和丈夫小声说了句：“远霆，我实在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吃，你瞧瞧你现在瘦的，孩子在你肚子里还能好？”顾老太太自从晓得林晗雪有了身孕，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眼不花了，耳不聋了，林晗雪声音这样小竟也被她听见了，当即就是开口。 听着老太太的话，林晗雪一阵难为，一旁的顾远霆见状，顿时心疼起来，与祖母开口道：“奶奶，晗雪胃口一直都小，她吃不下，您别逼她。” 说完，男人便是向着身后的嬷嬷看去，示意她们将妻子面前的食物撤下去。 “慢着，”顾老太太蹙了蹙眉，与孙儿言道：“你平日里惯着她也就罢了，如今可不能再由着她，她这身子本来就弱，要再不多吃点东西，别说孩子，就连她自己也经不住。” 顾老太太晓得拿孩子说事压根没用，倒只有将林晗雪搬出来，才能让顾远霆有所顾忌。 一旁的江妈闻言也是连忙跟着劝道：“是啊少帅，您这可不是在心疼少夫人，您是在害她呀，这孩子在少夫人的肚子里可是要和少夫人抢食的，少夫人若吃的太少，吃的全被孩子抢去了，她自己的身子可就垮了啊。” “可不是，远霆，你可不能心软，我当时怀恬恬的时候就是太过挑嘴儿，生的时候差点难产儿，这平日里要不多吃点，生产的时候哪有力气？”顾远云也跟着附和，待她说完，一旁的顾远霜刚要说话，顾远云便是向着她瞪了一眼，道了句：“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顾远霜闻言，便是有些不服气的嘀咕起来：“谁是小孩子，我比嫂嫂还大呢。” 听着江妈和长姐的话，顾远霆心里顿时一“咯噔”，他向着妻子看去，就见林晗雪也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望着妻子仍然纤细的身子，他狠下心，只将那碗汤端了起来，和林晗雪温声哄道：“大姐的话你可都听见了，咱们其他都不吃，就把这汤喝了，嗯？” 林晗雪见顾远霆也不再向着自己，又见顾老太太，江妈，顾远云俱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唯有顾远霜想要替她说话，可在这种情势下却也是爱莫能助，只垂下目光拨着碗里的米饭，林晗雪没有法子，只得和丈夫点了点头。 顾远霆舀起一勺汤，亲手喂到林晗雪唇边，林晗雪压下心中的恶心，勉强将汤水喝下。 见妻子喝完了汤，顾远霆眸心浮起一丝笑意，刚想再哄着她多吃一块点心，就见赵副官立在餐厅门口，显是有事禀报。 顾远霆见状，遂是握了握林晗雪的柔荑，让她自己再吃些，自己则是与祖母打了声招呼，离开了餐厅。 “少帅，出事了。”赵副官开口。 “什么事？”顾远霆吐出了一口烟圈，看着妻子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对赵副官的话压根不以为意。 第169章她比我的命我的天下都更为重要 赵副官压低了声音，靠近顾远霆耳旁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闻言，眉心便是拧了起来，他向着餐厅看了一眼，与赵副官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赵副官向着顾远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顾远霆回到餐厅，顾老太太见他回来，便是问道：“远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秀洲（嘉兴）那边出了点小事，需要我去一趟。”顾远霆与祖母说完，目光向着妻子看去，听说他要出门，林晗雪眸中有些担心，只不知他要去多久，会不会有危险。 “你在家听话，多吃点东西。”顾远霆握住她的手，与她低声叮嘱道。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的。”林晗雪与丈夫说道。 顾远霆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和她说了句：“照顾好你自己。” 闻言，林晗雪先是一怔，继而便是明白了，和丈夫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远霆顾不得祖母与姐妹在场，只抱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惹得对面的顾远霜嚷了起来：“哎呀，肉麻死了。” 顾远霆瞪了妹妹一眼，顾远霜只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顾远霆收回目光，紧了紧妻子的腰，和她说了声：“我走了。” 林晗雪心中漾着不舍，和丈夫点了点头，顾远霆与祖母和长姐打过招呼，临走前又是与妹妹斥了句：“你嫂子现在有了孩子，你平时少去缠她。” “知道了。”顾远霜不情不愿的吐出了几个字。 顾远霆说完，再不停留，只大步离开了餐厅，看着丈夫的背影，林晗雪只觉心里变得空落落的，直到一旁的顾远云笑着开口，才将她的心神收了回来。 “奶奶，外面那些人都说我们家远霆脾气不好，可您瞧他对晗雪哪有一丁点架子，这么疼老婆，可要把人羡慕死了。” 林晗雪见顾远云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回想丈夫临走前与自己又是抱，又是亲的，也没避着她们，脸庞上当下便是浮起一层红晕，只垂下目光，和顾远云轻声说了句：“大姐，您快别笑话我了。” “哪里是笑话你，”顾远云说到这，唇角的笑容倒是消退了几分，有些惆怅的开口道：“你姐夫对我，要有远霆待你的十分之一，我都知足了。” 闻言，林晗雪微微一怔，想起段让东，还是在滇南的时候见过一次，她只晓得他回了江北，在做什么却不晓得，此时听着顾远云的话，才想起来。 “当初不让你嫁，你偏偏要嫁给她，你当年要是能听你父亲的话，在江南找个夫婿，你和恬恬能遭这些罪？”顾老太太闻言，只不悦道。 顾远云便是讪讪的笑了笑，“奶奶，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还提这些做什么？” 说完，顾远云又是说了些别的话遮掩，林晗雪本就没什么胃口，又加上牵挂着丈夫，更是食不知味，一餐饭便是这么匆匆过去了。 帅府大门。 赵副官已是带着人候在了那里，看见顾远霆出来，顿时上前为他打开了车门。 顾远霆进了汽车，与司机道了句：“去白云庵。” 闻言，赵副官一怔，只从后视镜向着顾远霆看去，“少帅，这好端端的，咱们去白云庵做什么？” 语毕，赵副官顿时想起了什么，又是问道：“您要去看荣姨？” 顾远霆将身子向着后座上靠去，与赵副官道：“不错，我想将荣姨接到冬儿身边，我才能放心些。” 赵副官听着顾远霆的话，便是有些踌躇道：“可是少帅，荣姨已经在白云庵隐居二十年了，您去请她，她也不一定会出来。” “试试看吧。”顾远霆燃起一支烟，念起林晗雪如今怀着孩子，自己却不能陪在她身边，而那日祖母的话更是一直刻在他心上，他有那样多的仇家，那些人耐他不得，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在他的妻儿身上，前有郭永志，何延年，后有革命军，想起这些，顾远霆心下沉闷，眉宇间更是浮起几分烦躁。 见他沉着一张脸，赵副官不敢多言，只示意司机开车。 白云庵。 后堂隐在竹林中，安静且清幽。 进了院子，顾远霆一个手势，赵副官领着侍从顿时停下了步子。 “在这里等我。”顾远霆吩咐了一句。 “是，少帅。” 顾远霆向着庵堂走去，进了屋，就见佛龛前跪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她一袭青衫布衣，正跪在佛前念经。 顾远霆不曾出声，只静静地站在那候着，不知过去多久，佛前的身影终是向着佛龛拜了三拜，慢慢站起了身子。 她看起来约莫五十余岁的年纪，眉宇间满是风霜之色，唯有一双眼睛，却仍是炯炯有神。 看见身后的顾远霆，齐月荣的面上不曾有丝毫的惊讶，似是早已晓得他来了此处。 “荣姨。”顾远霆上前，唤了一声。 齐月荣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男子，但见他一袭戎装，眉若刀裁，目似朗星，周身上下透着一股统帅三军的人身上所独有的威严之气，站在那，怎一个英武俊朗说的尽。 见状，齐月荣淡淡笑了，“许久不见，你都还好？” 顾远霆点了点头，“都还好。” “你又杀人了，”齐月荣看着他的眼睛，道了句：“你身上的杀气还没褪去。” 听着这话，顾远霆便是笑了，“荣姨，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齐月荣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言，只为顾远霆倒了一杯茶，指了指椅子，“坐吧。” 顾远霆坐在椅上，齐月荣端起茶杯，打量了他一眼，声音却是温和了下来：“听说，你结婚了。” “是，前年结的婚。”提起妻子，顾远霆淡淡一笑，眉宇间有温柔之色闪过。 “好。”齐月荣面上亦是浮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荣姨，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顾远霆看着齐月荣的眼睛，与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少帅，我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什么。”齐月荣的声音十分平静，不等顾远霆将事情说完，已有回绝之意。 顾远霆默了默，才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来打搅您，冬儿身子弱，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冬儿便是你的妻子？”齐月荣蹙了蹙眉。 “不错，”顾远霆迎上齐月荣的目光，与之说了句：“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齐月荣眸心微动，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与顾远霆道：“你们顾家的事，我不想再插手。” “荣姨，算我求您。”顾远霆声音低沉，黑眸中满是诚挚之意。 “这是少帅的请求？”齐月荣眸心深冷。 “不，这是远霆的请求。”顾远霆低着嗓子，吐出了一句话来。 虽不过是换了个称呼，可齐月荣却是明白，“少帅”二字意味着他的身份与手中的权势，是在命令自己，而那一声“远霆”，却代表着他在以一个孩子的身份来祈求自己，二者截然不同。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齐月荣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忍不住微微动容。 “她比我的命，我的天下，都更为重要。”顾远霆沉声开口，语毕，他站起身子，向着齐月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请您照顾我的妻子。” 第170章就像兰茵一样 晚间，大帅府。 江妈一路走了进来，向着顾老太太恭声说了句：“老太太，少帅今日去了白云庵，将齐月荣请回来了。” 听着江妈的话，顾老太太心下一惊，她向着江妈看去，低声道：“齐月荣回来了？” “是的。” 顾老太太皱起眉，神情冷漠，“她离开顾家已经二十年了，回来做什么？” “怕是为了少夫人，”江妈继续说道：“齐月荣眼下已经到了东苑，以后，就留在少夫人身边照顾了。” “远霆为了请她，怕是没少说好话。”顾老太太微微冷笑，念起孙儿那个性子，却能放下身段去将齐月荣请回来，倒也真真是难为他了。 “老夫人，您看要不要将齐月荣请过来，让您吩咐个几句？”江妈开口。 “不必了，”顾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老花镜，和江妈道了句：“就让她待在东苑吧，那丫头如今有了身孕，身边也缺不得像她这样的人。” “老夫人说的是。”江妈颔首。 “对了，陆晓星的尸首，远霆如何处理了？”顾老太太又是问道。 “听赵副官说，已经让人葬在了西山，老太太，这件事就连大小姐也不晓得，都以为陆晓星是被少帅遣送回滇南了。”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毕竟是恩人的妹妹，要让人知道远霆杀了她，传出去也不好听。” 闻言，江妈向着顾老太太看去，有些犹豫道：“老夫人，陆晓星就这般被少帅杀了，老奴想起来，总觉得有些瘆得慌。” 顾老太太听着，眸心却便是浮起一丝冷笑，“她一心想留在远霆身边，自个又没那个本事，还做出那般龌龊的事，想去算计远霆，就算远霆饶了她，我也不会放过她！” “是啊，”江妈感慨道：“这丫头小小年纪，心肠却这样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少帅的枪口上撞。” 江妈说到这，便是摇了摇头，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东苑。 “嫂嫂，我和你说，哥哥这次居然能把荣姨请回来，你和宝宝以后可就稳妥了，就算再来一百个陆晓星，也不是您的对手！”顾远霜亲亲热热的挨着林晗雪坐着，一面说，一面抚上了林晗雪的肚子，和林晗雪腹中的小家伙打着招呼。 林晗雪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位荣姨，一袭粗衣麻裤，穿戴十分简朴，看起来与寻常妇人并无什么区别，唯有一双眸子却是目光如炬，令人忽视不得。 “小霜，这位荣姨，她是谁？”林晗雪有些好奇，念起府里的人对那位荣姨都是十分恭谨的样子，完全不似寻常嬷嬷。 “嫂子，你不晓得，我听我身边的老嬷嬷说过，这位荣姨以前可是闯过江湖的，一身的好功夫，能骑能射，枪法又准，简直比男人家还厉害，那可是一代女侠啊！”顾远霜神采奕奕，神色间颇为向往。 “真的？”林晗雪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只觉不敢相信。 “可不是，爸爸当年救过她一命，她便留在了顾家，陪在白姨娘身边，嬷嬷还说，荣姨和白姨娘的交情很好，四哥小时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到四哥长到 十岁，她才离开了顾家，上山带发修行去了，就连四哥偶尔去看她，她也不大愿意见的，这回竟然肯回来，一定是四哥和她说了许多好话。”顾远霜说着，便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林晗雪喃喃开口，她晓得如今自己有孕在身，顾远霆又要忙着军中的事，无法陪在她身边，定是放心不下，才将这位荣姨请下了山。 念起丈夫对自己的这番心意，林晗雪心中一软，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那里仍是平坦的，可却有一个小生命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只让她每次想来，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嫂子，宝宝这两天闹你没有？晚上我看你也没怎么吃东西，你是不是还没胃口？”顾远霜看着林晗雪尖尖的下颚，忍不住有些担心。 林晗雪望着顾远霜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中满是澄净与关怀之色，显是之前的那一次阴霾已是从她的心底逐渐褪去，林晗雪微微笑了，她握住顾远霜的手，和她温声道了句：“已经好多了，我让云珠去厨房给我熬一些粥，我吃一碗再歇息。” “嫂子，你可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你哪怕饿瘦了一两，等哥哥回来，他还不要将房顶掀了？”顾远霜开口。 “你哥哥哪有那样霸道，动不动就掀房顶？”林晗雪有些好笑，轻轻的点了点顾远霜的眉心。 姑嫂两人正说笑着，就见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手中端着一碗汤与两样点心，径自送在了林晗雪面前，道了句：“少夫人，您晚间吃得少，将这些吃了吧。” “荣姨。”林晗雪看见她，便是坐直了身子，和她轻声言道：“这些事让云珠她们做就好，您刚回来，先回房歇息吧。” “少夫人，”齐月荣望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淡淡道：“少帅请我来，是要照顾您的生活起居，从今天起，不管是您吃的还是用的，全都由我来负责，若有失礼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包涵。” 林晗雪晓得，丈夫既然能将她请到自己身边，定是信得过的，此时听着齐月荣的话，林晗雪点了点头，温声说了句：“那就有劳荣姨了。” 齐月荣不置可否，只不疾不徐的吐出了两个字：“吃吧。” 林晗雪与顾远霜对视了一眼，就见在齐月荣面前，就连顾远霜也是老实了下来，林晗雪端起了汤，刚要饮下，云珠便是端着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齐月荣，也是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荣姨。” 打完招呼，云珠刚要将手中的粥端到林晗雪面前，齐月荣却是道了声：“慢着。” 云珠顿时停下了步子，看着齐月荣向着自己走近，落在她手中的那些吃食上，云珠心里打起了鼓，只恭声道：“荣姨，这是我刚刚为少夫人熬的当归红枣粥，补血的。” “少夫人不能吃当归，撤下去。”齐月荣皱起了眉，声音更是变得严肃起来。 “这，怎么了？”云珠茫然不解，“这粥少夫人以前一直吃的呀。” “当归是活血之物，少夫人如今刚刚有孕，你给她吃这个，是要她滑胎不成？”齐月荣眸光如刀，落在云珠身上，只让她心生惧意，忍不住向着林晗雪看去，焦急道：“少夫人，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来人，把她带下去，打二十板子。”齐月荣冷声吩咐。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有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云珠的身子。 见状，林晗雪与顾远霜俱是一惊，林晗雪站起了身子，向着那两人道：“等等！” “荣姨，云珠她年纪还小，这次只是不小心，她不是有意的。”林晗雪向着齐月荣求情。 “少夫人，下人做了错事，理应受罚，”齐月荣并不为所动，只与那两人道：“将她带下去，让下面的人都瞧清楚了，慢待主子，是什么下场！” 齐月荣话音刚落，那两人作势便要将云珠押下去，云珠一直跟在林晗雪身边，向来连林晗雪一声重话都没受过，如今竟要被人打二十大板，早已吓懵了，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 “荣姨，云珠若再犯错，我绝不会饶了她，可这一次，就请您高抬贵手吧。”林晗雪看着齐月荣的眼睛，与她祈求道。 齐月荣的目光深沉，她看着林晗雪的眸子，与她说了句：“您是主子，您的话我不得不听，可少夫人这般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你腹中的骨肉。” 说到这，齐月荣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几不可闻的说了句：“就像兰茵一样。” 第171章只想赶紧回来陪你 待齐月荣离开东苑，云珠眸中犹有惊恐之色，只含着哭腔和林晗雪道：“少夫人，我真不知道您不能吃当归，我下回再不敢了……” 林晗雪看着云珠的脸颊上挂着晶亮的泪珠，念起她年纪尚小，对自己又一直是忠心耿耿，自然也不忍心苛责，她拿起帕子为云珠拭去泪水，只轻声道了句：“下回小心些，知道吗？” “嗯，”云珠用力点了点头，“以后我会好好听荣姨的话的，幸好今天有荣姨在，您没喝这粥，要万一伤着您和宝宝，那可怎么办……” 云珠说着只觉心有余悸，忍不住又是呜咽起来。 “好了好了，下回你可仔细点，吃的用的都先给荣姨瞧瞧，等荣姨点了头，你再拿过来给嫂嫂，记下没？”顾远霜冲着云珠吩咐道。 “是的六小姐，我都记住了。”云珠连连点头。 “快别哭了，先下去洗把脸吧。”林晗雪看着云珠哭的跟小花猫似的，晓得她也是被吓着了，便是温声说道。 云珠答应着，端着粥离开了卧室，看着云珠离开，林晗雪念起方才齐月荣的那句话，忍不住与顾远霜道：“小霜，刚才荣姨说的兰茵，那是谁？” 顾远霜却是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也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顾远霜说完，便是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只握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又是言道：“不过嫂子，那个荣姨看样子可不好惹，只怕连哥哥都要让她三分。” “是啊，”林晗雪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微笑道：“连你哥哥都要让着荣姨，你以后可更要老实点。” 顾远霜听了这话，便是苦着一张脸，叹了口气：“可不是嘛。” 西山。 天边刚下过一场大雨，山路十分泥泞。 一道高大的身影踽踽独行，向着山上走去，他似是有伤在身，行动间十分缓慢，随着他的走动，不时有血水从他的身上滴落下来，落在泥水中。 终于，男子来到了一处新坟前，那坟墓修建的十分潦草，连座墓碑也没有。 男子看着那一座墓，眼底顿时变得血红，他的声音沙哑，只唤出了一个名字：“晓星……” 一语言毕，就听“扑通”一声，唐宝忠跪在了陆晓星的墓前，他的面容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阴森，目光更是黑漆漆的，满是怨毒之色。 “晓星，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们兄妹报仇。”唐宝忠的手指插在泥水中，他望着面前的坟墓，忍着锥心的痛意，哑着嗓子在陆晓星的坟前发誓。 “顾远霆……”唐宝忠声音阴狠，念出了这一个名字，他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指，顾远霆杀了他的女人，他也会杀了他，和他的女人。 午后的阳光分外和煦，东苑里更是安静到了极点，仆人们就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到林晗雪。 顾远霆这次离开金陵，一走便是二十多天，林晗雪有孕在身，每日里只待在东苑安心养胎，林家得知林晗雪怀孕的消息，也都是十分高兴，林母和汪馥怡还曾特意来探望过，林母的腿伤已是好了大半，除了走路有些不稳之外，身子却没什么大碍，又加上林文彬的事也是告一段落，经过这次的牢狱之灾，林文彬也是收敛了不少，每日里只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连外面那些红粉姘头之类的，也全都了断了关系，见娘家平安无事，林晗雪放宽了心，每日里只安心静养。 又加上有齐月荣在，林晗雪每日吃的用的都要经过她的手，齐月荣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可办事却是十分妥当利落，只将林晗雪照顾的十分妥帖，一段时日下来，东苑的人俱是心服口服。 卧室里，林晗雪从午睡中醒来，也不曾去唤丫鬟，只下了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她如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可腹部仍是平坦的，从身后看去，小腰肢又细又软，压根看不出怀了孩子。一杯水喝完，林晗雪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她刚放下水杯，就听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似是担心会将她吵醒，那道脚步声十分轻缓，林晗雪看着门锁让人从外面转开，走进来一道笔挺的身影。 “远霆？”看见丈夫回来，林晗雪的眼瞳一亮，唇角已是浮起了一丝笑涡，刚要向着他迎去，顾远霆却是与她吐出了几个字：“站在那别动！” 林晗雪停下了步子，有些茫然看着丈夫大步向着自己走来，他抱住她的腰，见她的气色尚好，忍不住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亲，才说道：“怎么样，孩子这些天闹你没有？” “没有，孩子很乖。”林晗雪的眼眸如水，看着丈夫时满是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 不是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顾远霆闻言，便是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与她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赶紧回来陪你。”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心里便是一软，她看着丈夫，微微抿起了唇角：“那，秀洲的事都忙完了？” “让老赵他们去忙，”顾远霆搂着她的腰，捏了捏她的脸颊，自嘲一笑道：“你和孩子，让我连仗也不想打。” 林晗雪眸心温软，只轻轻的推了他一把，含笑道：“你自己想偷懒，就怪在我和孩子身上。” 顾远霆便是笑了，在她的脸颊上细细亲吻着，与妻子温存许久，顾远霆想起齐月荣，遂是问道：“对了，荣姨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荣姨很好，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她都会亲自检查，这些日子辛苦她了。” 闻言，顾远霆握着林晗雪的手，与她叮嘱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记得要听荣姨的话，知道吗？” 林晗雪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道：“远霆，小霜说荣姨以前闯过江湖，一身的好功夫，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功夫把她请下山？”顾远霆微微一哂，抱紧了她的身子。 “小霜还说，荣姨以前和婆婆的交情很好。”林晗雪看着丈夫的眼睛，提起他的母亲，心里只觉有些忐忑。 她嫁给顾远霆这样久，从不曾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而有关白姨娘的事，她也是偶尔从旁人嘴里才听过一些。 “嗯，”顾远霆点了点头，“她以前在我母亲身边，我十岁时，她才离开。” 见丈夫语气淡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林晗雪便也不再多问了，她想起了自己为孩子缝的小鞋子，便是和丈夫微笑道：“你先坐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林晗雪说完，便是起身打算去将那一双小鞋子拿来，可不等她迈开步子，顾远霆却是握住了她的手，和她道：“你要什么我去替你去拿，你就在这坐着，别乱动。” “怎么了？”林晗雪不解。 顾远霆踢了踢脚下的地毯，“你这走来走去，也不怕绊着？” 林晗雪回过神，看着那地毯的边缘高出地面，若不留神，倒的确容易绊着，可见丈夫这般大惊小怪，却还是觉哭笑不得：“只是走几步而已，怎么就会绊着了？” 顾远霆仍是揽着她的腰，冲着外面唤了两个字：“来人！” “少帅。”侍从顿时走了进来。 “让人把府里所有的地毯全给我揭了！”男人开口，声音十分有力。 第172章你爹可是折腾咱们一大家啊 这一日，顾远霜陪着林晗雪在花园里散着步，姑嫂两人说着闲话，林晗雪身后则是跟了一群的丫鬟和嬷嬷，生怕她磕着碰着，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留神着她的脚下。 顾远霜向着身后看了一眼，只和林晗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嫂子，你瞧瞧，四哥也太小心了，咱们只是在园子里散散步，他就派了这么多人。”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想起丈夫，心里也是无奈，只轻声道：“我也没法子，只好由着他去了。” 两人这般说着话，路过花厅时，就见管家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在那里搬着家具，看见林晗雪进来，管家眼皮一跳，连忙让人停了下来。 “少夫人，六小姐。”管家上前行了礼。 “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家具，干嘛要搬走？”顾远霜不解，向着管家问去。 管家闻言，便是与顾远霜苦笑道：“回六小姐的话，这是少帅吩咐的，但凡府里一些带着尖角的家具，全都要搬出去，就连那些门框和窗户，边边角角上也要包上棉花，就怕少夫人有个闪失。” 听着管家的话，顾远霜的嘴巴简直能塞一颗鸭蛋进去，她看着林晗雪，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嫂嫂，你看他！” 林晗雪也是吃了一惊，她看着那些侍从将家具搬走后，偌大的一座花厅顿时空旷了下来，几个工匠们则是上前，在一些拐拐角角的地方包上了棉花，管家忙前忙后，顾远霜看不过眼，只拉着林晗雪走出花厅，刚进东苑，就见吴妈带着几个嬷嬷在那里忙活，将石灰粉细细的洒在地面上，放眼看去，满地都是白茫茫的。 “吴妈，”顾远霜唤了一声，“你们又在干什么？” 听见顾远霜的声音，诸人抬起头，待看见林晗雪与顾远霜两人后，顿时上前齐齐行了礼，吴妈赔着笑，只与两人道：“少夫人，六小姐，前几天下了雨，少帅担心这些地方路滑，要咱们全撒上石灰粉，免得少夫人摔着。” 顾远霜听着吴妈的话，只觉忍无可忍，抱怨道：“我的老天，四哥是不是疯了？就算是头一回当爹也用不着这样吧？” 说完，顾远霜向着林晗雪看去，又是言道：“嫂嫂，你可要赶紧儿把孩子生出来，再这么下去，他非要魔怔了不可！”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念起丈夫，自怀孕后，她自己倒没什么，他却是如临大敌，每日里不是怕她饿着，就是怕她冻着，一天简直要问个几百次，孩子如今才三个月，还没显怀，他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林晗雪简直不敢去想，等她生产的时候，他是不是要将整个大帅府都给拆了？ 念及此，林晗雪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和小姑说道：“他太紧张了，我昨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腿有些疼，他就将整个东苑折腾的人仰马翻，把方大夫和刘军医全找来了，我还在想，让你劝劝他。” “让我劝？”顾远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和林晗雪道：“嫂嫂，他那个脾气，谁能劝得住？这也太吓人了！” 说完，顾远霜的目光落在林晗雪的小腹上，她微微弯下腰，轻轻抚了抚林晗雪的肚子，在那里言道：“都是你这小家伙惹的祸，算小姑求你，你可要乖乖的，少折腾你娘，你只折腾你娘一个，你爹可是折腾咱们一大家啊！” 晚间。 林晗雪倚着沙发，手中则是握住一件给孩子织了一半的毛衣，想起白日里顾远霜的话，便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恰在此时，顾远霆从书房回来，刚进门便看见如此一幕，看着她笑意温婉的坐在那，男人眸光一柔，只上前环住她的身子，与她问道：“在想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杏眸中噙着几分淡淡的嗔怨，和他道：“你还说呢，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顾远霆不解。 林晗雪便将白天与顾远霜的所见所闻和丈夫说了，说完，林晗雪握住顾远霆的手，和他道：“孩子现在还小，你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又是搬家具，又是掀地毯的，你这样，倒让我也跟着紧张了，”林晗雪望着丈夫的眼睛，又是和他说了句：“咱们就这样顺其自然的，不好吗？” 顾远霆看着妻子的面容，反握住她的柔荑，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有些太过紧张，可世人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里走一圈，而她身子又弱，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好，我都听你的。”顾远霆终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黑亮，只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又是低声吐出了一句话：“不过你要答应我，要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林晗雪见他答允自己，便是微笑起来，她对着丈夫点了点头，轻轻柔柔的说了几个字：“我答应你。” 顾远霆揽住她的身子，在她的额角印上一吻，男人的目光落在妻子手中的毛衣上，遂是将那毛衣拿起，问道：“给孩子织的？” “嗯，”林晗雪的眼中满是怜爱之色，和丈夫问道：“好看吗？” “好看。”顾远霆紧了紧她的细腰，就见灯光下，林晗雪的肌肤如同玉一般的洁白柔软，她的唇角噙着笑涡，整个人依然如同初见般温婉可人。 他看在眼里，眸心便是渐渐暗沉下去，他将她的身子靠近自己，在她的耳旁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她拨开丈夫搂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细若蚊哼的和他说了两个字：“不行。” “行，这孩子满三个月了。”顾远霆又是将她抱了回来。 “不……”林晗雪一句话还不曾说完，唇瓣已是被男人吮住了，她心里焦急，待他松开她的嘴唇，吻上她的颈弯时，她终是颤着声和他开口道：“远霆，别，会伤着孩子的……” “我问了方大夫，他说我小心些，伤不着孩子。”顾远霆声音沙哑，大手已是探上了她的肌肤。 “你怎么能去问他……” 林晗雪的声音轻微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待回过神来，她已是被丈夫压在了身下，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只让守夜的丫鬟悄悄红了面容。 第173章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南大营。 办公室中烟雾缭绕，几个将领俱是在下首站着，与顾远霆汇报着营中的军务。 秘书敲了敲门，与顾远霆道：“少帅，有您的电话，是少夫人打来的。” 顾远霆闻言，便是熄灭了手中的烟卷，道了句：“接过来。” “是。”秘书退了出去，未几，办公桌上的电话便是响了起来，顾远霆拿起话筒，就听妻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只让他的眉目间顿时温和了几分。 “今天怎么样，小家伙折腾你没有？”顾远霆开口。 “没有，孩子很乖，”林晗雪声音柔和，与丈夫道：“远霆，今天天气好，我想和小霜一起去洋行买些东西，行吗？” 顾远霆闻言，刚要让她不要乱跑，可话到嘴边却是改了过来，变成了一句：“行，让荣姨跟着。” 见他答应，电话那头的林晗雪便是笑了，她的眉眼弯弯，和丈夫说了句：“你放心，我会让荣姨陪着我的。” 念起她平日里一向待在府里，自从有了孩子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日子，难得出一次门，顾远霆的心便是软了，只温声叮嘱道：“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别给我省钱。” “嗯，我知道了。”林晗雪显是心情极好，声音中透着小小的雀跃，见她出一次门就高兴成这样，顾远霆也是扬了扬唇，又是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些。” 挂了电话，林晗雪向着一旁的顾远霜看去，与小姑笑道：“你哥哥同意了，咱们收拾一下，这就出门吧。” 洋行。 因着林晗雪与顾远霜来此的缘故，洋行经理得到消息，一早便是亲自在门外候着了，待看见姑嫂两人下车，经理顿时领着伙计迎了过来，谦卑的笑道：“少夫人，六小姐，听说您二位要来，咱们可是将行里的好东西全都摆了出来，您二位慢慢挑， 慢慢选。” “有劳您了，我想买一些婴儿穿的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的，不知您这有没有？”林晗雪与顾远霜随着经理一道走了进去，与经理微笑道。 经理闻言，眸光便在林晗雪的腹部悄悄扫了一眼，连声道：“原来少夫人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可恭喜您了。” “行了行了，别在那拍马屁了，小孩子的东西在哪，快些带咱们过去。”顾远霜不耐烦，向着那经理催促道。 那经理闻言，仍是赔着笑脸道：“咱们这前两日刚来了一批洋货，像是婴儿用的小披风小斗篷，小衣裳小帽子之类的，咱们这可是应有尽有。” 经理一面说，一面将林晗雪与顾远霜请到了一处柜前，就见里面全是些婴儿用品，皆是舶来品，每一样看起来都是精致而可爱。 顾远霜拿起一双小鞋子便是爱不释手，一脸惊喜的和林晗雪道：“嫂子，你快瞧，这多可爱！” 林晗雪看着那一双柔软的小鞋子，眸心便是浮起了一丝怜爱之色，只与顾远霜一道，给孩子选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的，皆是让洋行里的伙计打包好，让侍从拿上了车。 姑嫂两人离开洋行，林晗雪见那经理也是跟了出来，便是与他温声道：“今天麻烦您了，还请您留步。” “少夫人太客气了，”经理望着面前温婉如水的女子，只衷心道：“还盼着少夫人好好保重，给少帅生个大胖小子。” “承您吉言。”林晗雪笑了，与经理道了别，刚要和顾远霜上车，却见小姑拉了拉自己的手，指着对面街上的玉茗阁和林晗雪说道：“嫂子，咱们逛了这半天，我都饿了，咱们去玉茗阁喝些茶，吃些点心吧。” 林晗雪闻言，便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那玉茗阁与洋行离得十分近，两人也不曾坐车，荣姨带着几个侍从跟在两人身后，林晗雪与顾远霜都不晓得，一条街上有无数的便衣，就连那玉茗阁门口的小摊贩，也是顾远霆的人，但凡姑嫂两人出个什么事，即刻便会有人冲上来。 许久不曾出门，林晗雪眉眼间噙着动人的笑意，她和顾远霜一面说着话，一面向着玉茗阁走去，走到玉茗阁门口时，林晗雪只隐约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眸看去，就见在人流中立着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许是不曾想到她会回头，那个人明显一震，立刻转过了头，向着街角匆匆走去。 他的脚步不稳，一条腿已是瘸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在人流中扎着人的眼睛。 林晗雪心中一颤，她看着那一道人影，只松开了顾远霜的手，她什么也没有想，只向着那一道人影追了过去。 “少夫人？”诸人皆是一惊，街上的便衣瞬间冲了出来，围在了林晗雪身边，荣姨亦是上前，一把扣住了林晗雪的手腕，喊了她一句，“少夫人，您要做什么？” 林晗雪茫然的看着周围，她的目光仍是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一道身影，但见周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哪还有那一个人的身影？ “嫂嫂，你怎么了？这么跑出去，可差点把我吓死了。”顾远霜也是匆匆赶了过来，与林晗雪气喘吁吁的开口。 林晗雪微微回过神来，她看着顾远霜，和她轻声言了句：“小霜，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是谁？在哪儿？”顾远霜向着周遭看去。 “许是我眼花了。”林晗雪的眼眸如水，向着街角看去，记忆中的那个人，最是灵活矫健的，他要是跑起来，一条街上的人都追不上他，还有家门口的那一颗枣树，所有的小孩子都爬不上去，唯有他，而每年，他摘下的枣子，总会第一个拿来给她吃。 林晗雪沉浸在回忆中，只让一旁的顾远霜一连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嫂子，你在想什么？”顾远霜不解道。 “没什么，小霜，咱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林晗雪的声音轻微，似是的确倦了。 “好，那咱们赶紧儿回去。”顾远霜也是担心起来，只扶起林晗雪的胳膊，和她一道向着车上走去。 路上，林晗雪仍是心神不安的，快要上车时，她又一次向着街角的方向看去，那儿川流不息，仍是不曾有那个人的身影。 林晗雪掩下眸子，只觉是自己看错了，那样一个人，他又怎么可能，变成一个瘸子？ 第174章每年生日，我都会给她捏个泥人 待帅府的汽车开走之后，街角处方才慢慢现出了一道人影，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俊眉修目，鼻梁高挺，虽穿着一袭旧衣，却难掩其清俊。 他目送着那辆汽车远去，眸光深处却是浮起一丝痛苦之色，待汽车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之后，他方才慢慢转过身，拖着一条腿，失魂落魄的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小院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桂英回过头，待看见男子的身影后，便是站起了身子，唤了句：“天澈哥，你回来了。” 徐天澈与她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句：“你还没回去？” “我和我哥打过招呼了，他让我留下照看你。”桂英开口道。 “回去和你哥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有，让他别惦记，你也快回去吧。”徐天澈慢慢走进了屋子，屋子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此外，便只有一个捏泥人的架子，徐天澈在架前坐下，拿起了一个还不曾做好的泥胚，细细的捏了起来。 桂英走进了屋子，就见徐天澈的双手十分熟练的在泥胚上用小竹刀雕刻着，慢慢的，泥人的眼睛出来了，嘴巴出来了，他做的专心，小小的一个泥胚，在他的手里慢慢的变得栩栩如生，活脱脱是林晗雪的样子。 桂英看着，便是咬了咬唇，和徐天澈道：“天澈哥，你不要傻了，她如今已经当上了大帅府的少奶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要什么有什么，你捏的泥人，她哪里还会放在眼里？” “她每年生日，我都会给她捏个泥人，今年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我给她再捏一个。”徐天澈说着，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看着手中的泥人，眉目间只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他的思绪回到许久之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小院里，他坐在门口用竹刀雕刻着手里的泥娃娃，而在他身边则是坐着一个眼眸明亮，笑意柔软的少女，她依偎着他，眉眼弯弯的模样，他一直记在心上。 “那送给她之后呢？”桂英上前一步，哑声道：“你送给她又能怎样呢？说不定她早已经把你忘了，外面都在传，都说少帅将她宝贝的不得了，她哪里还会记得你？” 听着桂英的话，男子的面庞上仍是十分平静的神色，他看了她一眼，与她道：“把这个泥人送给她，我就离开金陵，再不会回来。” 闻言，桂英眼眸一怔，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轻声问了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语毕，不等徐天澈回答，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又是与徐天澈说了句：“天澈哥，你带着我一起走吧，不论去哪，我都愿意跟着你！” 她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颤抖，一句话说完，眼圈里已是沁出了点点水光。 徐天澈摇了摇头，“桂英，别说孩子话。” “我没有说孩子话！”桂英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林晗雪，每回你得了什么好东西，你总是自己舍不得吃，第一个拿来给她，她长得好看，一条街的男孩都喜欢她，你为了她也不知道打过多少架，她们家瞧不上你，你就拼命挣钱，只要是能挣钱的活，你什么都愿意去做，就连她的学费都是你替她交的，你舍不得让她跟着你吃苦，你就去跟人家跑帮，把好好地一条腿都摔断了，可她呢，你还没回来，她就嫁进了顾家当上了少奶奶，这样的女人，你还想着她做什么？” “够了！”徐天澈站起了身子，他的眸心透着火光，只与桂英言道：“桂英，这是我和冬儿之间的事，我不许你在背后诋毁她！” 听着徐天澈这般说，桂英先是一怔，继而才哭道：“徐天澈，你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喊完这一句，桂英只捂着嘴巴，从院子里哭着跑了出去，留下徐天澈一人立在那儿，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泥人，看着那泥人的眉眼，他的眼睑处微微跳着，只慢慢闭上了眼睛。 大帅府，东苑。 顾远霆回来时，就见林晗雪坐在窗前出神，桌上的饭菜却是一动未动的样子，显是她压根没吃。 顾远霆与丫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是向着妻子走去，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近自己怀里。 “怎么了？听小霜说，你从回来就这样魂不守舍的。”顾远霆声音温和，看着妻子瓷白的小脸，只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林晗雪回过神来，她抬起头，便是撞进了丈夫的黑眸，她看着他，轻声说了句：“远霆，你回来了。” “嗯，”顾远霆仍是揽着她，看着那一桌的饭菜，与妻子道：“怎么连饭也不吃？” 林晗雪便是莞尔，和他柔声道：“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顾远霆心中一软，只牵着她的手向着餐桌走去，丫鬟们上前将碗筷为两人布好，顾远霆亲自为妻子舀了一碗汤，送在了她面前。 林晗雪搅着汤，却并没什么胃口，她向着丈夫看去，念起白天看见的那一道身影，只有些欲言欲止。 “有话要和我说？”顾远霆的余光留意到妻子的目光，与她言道。 林晗雪刚要出声，却蓦然想起之前在女中上学的时候，那位魏老师不过是帮她补了几次课，顾远霆就将人家赶出了金陵，若让他知道了徐天澈，晓得那个泥娃娃是他送给自己的，林晗雪只不敢去想，顾远霆又要发多大的火。 “没有。”林晗雪心里一跳，赶忙改了口。 “好好吃饭，”顾远霆看着她面前的饭菜都还不曾动过，索性端起碗，与林晗雪道：“来，我喂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来。”林晗雪忍不住弯了弯唇，刚要自己接过碗，顾远霆却是抱过她的身子，亲自将勺子喂在了她的唇边。 “张嘴。”男人吐出了两个字。 林晗雪看着屋子里的丫鬟，只觉有些赧然，可见丈夫坚持，便只得让他喂着自己吃下了大半碗饭菜，顾远霆却还不满意，刚要哄着她再喝些汤，就见齐月荣端着安胎药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她进来，顾远霆站起了身子，衷心说了句：“荣姨，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不辛苦，”齐月荣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林晗雪身上，只与顾远霆淡淡言了句：“她和兰茵很像，漂亮，却太柔弱。” 说完这一句，齐月荣不再多言，只将汤药放在了桌上，自己则是转身走了出去。 林晗雪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问了句：“远霆，兰茵……是谁？” 语毕，她的眸心微微动了动，又是小声说了句：“是婆婆吗？” “嗯，”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告诉她：“兰茵是我母亲的闺名。” 语毕，男人勾了勾唇，眉宇间带着几分讥诮，又是吐出了一句：“在顾家，从来没人敢提起她的名字。” 第175章你永远，都不会像她一样 “为什么？”林晗雪有些不明白。 顾远霆握着她的手，与她一道在沙发上坐下，他沉默片刻，才道：“我父亲不许任何人提起她，她住过的院子被人夷为了平地，她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也全都被人烧了干净，她在这世上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除了一个我。” 顾远霆说到这，便是淡淡的笑了，眉宇间却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 “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也没见过她的相片，我不知道她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也更没机会，去给她倒一次水，喊她一声妈。”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一旁的林晗雪听着，一颗心却是说不出的酸楚，她垂下眸子，只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抱住了他。 顾远霆眸心微动，将她抱得更紧。 “我和小霜都没有娘，从小我就偏疼她一些，总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是个没娘的孩子。”顾远霆环着她的腰，他的眸心幽暗，和妻子温声道。 “你很想婆婆，是吗？”林晗雪抬起眼睛，向着顾远霆看去。 “想，”顾远霆点了点头，“小时候，每次看见那些和我一样大的孩，他们都有母亲陪在身边，我都会很想念她。”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只觉心疼极了，她的眼眶微红，只和他道：“远霆，公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他有那么多女人，我娘不过是其中之一，”顾远霆神色间透着淡淡的讥诮，眸心也是冷了起来：“他经常在外打仗，又怎么会理会我娘的死活？” 说完，顾远霆顿了顿，又是说道：“在我和小霜之间，本来还有一个妹妹，和我一母同胞，但不到一岁就夭折了。” 林晗雪闻言，便是微微一惊，她晓得顾远霆排行第四，顾远霜排行第六，可那位五小姐却从来没有人提起，原来，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没有活到周岁。 “那个孩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的身子越来越差，”顾远霆的声音蕴着淡淡的寒意，眉峰间的冷光更是让人心惊：“又有人说，说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些人逼死了她，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 “那后来呢？”林晗雪的心抽紧了，同为顾家的儿媳，想起未曾见过的婆婆，听闻了她的种种处境，只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后来，父亲回来了，他杀了二娘，也杀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说到这，顾远霆一记冷笑，“可又能怎么样，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晗雪的心沉甸甸的，既有对丈夫的心疼，更有对婆婆所处境遇的感伤，她想起齐月荣的那句话，身子便是微微颤了颤，她看着丈夫，和他很轻声的说了句：“远霆，荣姨说我像婆婆，以后，我会不会像婆婆一样？” 闻言，顾远霆便是抱紧了她的身子，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和她低声开口：“傻瓜，你不会像她一样，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只要你一个，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和孩子，你永远，都不会像她一样。” “如果等孩子出生，奶奶想要把他抱去……”林晗雪的眸心有些担忧，念起顾老太太那般期盼着她腹中的孩子，等孩子一落地，兴许，她就会将孩子抱走。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顾远霆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刮了刮她的鼻尖。 林晗雪一怔，想起他数次为了自己顶撞老太太，还曾几度将顾老太太气晕了过去，林晗雪虽然觉得自己不该笑的，可还是忍不住抿起了唇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踏实。 “傻瓜。”看着她的笑容，顾远霆也是勾了勾唇，以一种十分小心而怜爱的姿势将她抱在了自己膝上，俯身吻了下去。 林晗雪依偎着他的臂弯，感受着他的温柔与深情，男人坚实的臂膀，宽厚的怀抱，无不告诉着她，他是她和孩子的天，是她们母子的倚靠。 林晗雪微微闭上了眼睛，环住了丈夫的颈，沉浸在他的疼惜中去。 南大营。 刚开完一周一次的军事会议，顾远霆回到办公室，刚燃起一支烟，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顾远霆回过头，就见赵副官站在自己身后，与自己说了句：“少帅，出事了。” 一听这话，顾远霆便是发了火：“又他妈出了什么事？” “少帅，这次算是喜事。”赵副官笑道。 “什么喜事？” “刚刚收到消息，江北的傅司令结婚了。”赵副官将手中的请帖放在桌上，与顾远霆道：“傅司令请您和夫人前去江北观礼。” “这算什么喜事？”顾远霆冷笑，他随手翻了翻请帖，又是问道：“他娶得哪家的小姐？” “听说只是个小职员的女儿。”赵副官开口，说完，赵副官看了顾远霆一眼，笑道：“少帅，傅司令这点，倒和您有些像。” 顾远霆扫了他一眼，想起妹妹，便是将请帖往桌上一扔，不耐道；“这要让小霜知道，那丫头又要闹腾。” 他的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便是响了起来，赵副官见状，便是说了句：“少帅，该不会说曹操曹操到，是六小姐打来的吧？” 顾远霆没有理会，只径自接过电话，传进耳朵的，却是一道轻柔的女声。 “远霆，小霜在家闹起了脾气，你快些回来吧。”林晗雪的声音透着几分焦急，她的话音刚落，顾远霆便是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顾远霜的哭泣声夹杂其中，似是将什么摔在了地上。 “你离她远些，”顾远霆担心妹妹没轻没重的会伤着妻子，和林晗雪道：“我现在就回去。” 顾远霆挂下电话，拿起椅背上的军装，便是向着办公室外走去，赵副官跟在身后，不怕死的问道：“少帅，是六小姐知道了消息？” 顾远霆脚步不停，他皱着眉，只斥了句：“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大帅府。 顾远霆上了楼，刚走到顾远霜的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哭泣声，他走了进去，就见林晗雪坐在床前，在那里不住的安慰着妹妹。 听到丈夫的脚步声，林晗雪抬起眼眸，看见他回来，顿时松了口气的样子，她刚欲站起身子，顾远霆已是上前扶住了她。 “慢点。”顾远霆揽着她的腰，见顾远霜披头散发的趴在床上，肩头不住的抽动着。 “远霆，”林晗雪也是向着顾远霜看了一眼，和丈夫小声道：“小霜一直在哭，我怎么劝都不行。” “你先回去歇息，我劝劝她。”顾远霆拍了拍妻子的肩，让丫鬟将她送回东苑。 屋子里便只剩下兄妹两人。 “瞧你那点出息，一个男人罢了，也值得哭成这样？”顾远霆听着妹妹的哭声，心下不忍，只出声道。 “你说的轻巧，要是换成嫂嫂跟别人跑了，我看你哭不哭！”顾远霜听着兄长的话，当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再说一次试试？”顾远霆的眸心顿有怒火闪过。 “我不管，你去拍电报给江北，不许傅云深娶别人！”顾远霜不依不饶，上前拉住了哥哥的袖子。 “你当你哥是天王老子不成？”顾远霆眉峰紧拧，冲着妹妹斥道。 “我不管，我就是不许他娶别人，之前明明都说好了，他的副官都来和咱们说过婚事，他怎么可以这样？”顾远霜呜咽着，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见妹妹伤心成这样，顾远霆心下一叹，他微微俯下身，握住了妹妹的肩，与她道了句：“行了，哥哥答应你，终有一天，会让傅云深休妻娶你。” “真的？”顾远霜抬眸，停止了哭泣。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和她点了点头，吐出了两个字：“真的。” 第176章肯定是小子 盛公馆。 盛子颐绞着手中的帕子，腮边挂着泪珠，只与一旁的兄长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嫁给龚永尧！” “龚永尧贵为总理家的公子，又从德意志刚留学回来，人家哪里对不起你？”盛子瞻听着妹妹的话，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冲着妹妹厉声道：“我告诉你，你这次嫁也要嫁，不要也要嫁，父亲如今病的厉害，你也不要想着去将父亲搬出来，婚期已经定下，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府里，等着嫁到总理府去！” “盛子瞻，你敢！”盛子颐倏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她的眼睛通红，只和兄长嘶声力竭般的喊道：“我不想嫁的人，看你们谁能逼得了我！要嫁，你自己嫁过去！” “你……”盛子瞻见妹妹这般顶撞自己，只霍然变了脸色，他刚刚扬起手，作势便要向着盛子颐的脸庞上挥去，一旁的二少奶奶见状，慌忙上前拉住了丈夫的胳膊，连声劝道：“你有话好好说，子颐都这样大了，你哪里能打她？” “嫂子，你别拦着他，就让我打死我！”盛子颐的眼瞳含泪，哽咽道：“反正现在爸爸病倒了，再也没人疼我了，他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把我嫁出去！” “妹妹，你这话说得可冤枉你哥哥了，”二少奶奶上前为盛子颐拭去泪珠，劝道：“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那龚永尧出身好，品貌也没得挑，你哥哥为你安排这门婚事，也是用心良苦啊。” “嫂嫂知道你心仪顾少帅，可顾少帅如今已经娶妻，少奶奶又怀了孩子，他都要当爸爸了，妹妹又何苦对他念念不忘？”二少奶奶安抚着盛子颐，轻轻的拍着了她的后背。 可岂料她这不说还好，待她说完，盛子颐更是悲从中来，只扑在了床上，又是哭了起来。 “哭哭哭，自己没本事，就知道在那里哭！”盛子瞻浓眉紧皱，在那里呵斥道，一旁的二少奶奶闻言，只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少说两句。 盛子瞻见状，刚欲拂袖离开，却见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颤声道：“二少爷，七小姐，老爷……老爷刚才……” “爸爸怎么了？”盛子瞻眸心一震，顿时喝问道，就连床上的盛子颐也是坐起了身子，一脸紧张的向着管家看去。 “老爷，老爷刚才过世了……”管家颤着嗓子，好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来。 “什么？”盛子瞻眸孔急剧收缩，愣在了那里。 “爸爸！”盛子颐则是凄厉的喊出了一声，继而整个人便是眼前一黑，晕在了嫂子的怀里。 大帅府，东苑。 林晗雪褪去了外衣，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她立在镜子面前，只侧着身，十分仔细的瞧着自己的肚子，似是希冀着能长大一些。 顾远霆见状，便是含笑走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妻子的细腰，与她道：“你这一天都要看上个几回，还没看够？” 林晗雪也是弯了弯唇，却还是在镜子里打量着，和丈夫问道：“远霆，你看看，我总觉得孩子这几天好像长大了一些。” 顾远霆的大手抚上了妻子的小腹，但觉妻子原先平坦的肚子的确微微隆起了一些，他看在眼里，眉眼间便是浮起一丝暖色，只笑道：“你不说倒没觉得，你这一说，好像的确是大了点。” “真的？”林晗雪欢喜极了，她抚着自己的小腹，眼睛里满是爱怜之色，“我怕自己总是吃不下东西，不能把他养结实。” “怎么会，”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腰，和她低声说了句：“也不看他爹是谁？” 林晗雪听着这话，便是轻轻地笑了，她嗔了丈夫一眼，细细算来，孩子如今已快四个月了，每次想来，都让她的心里柔柔软软的，迫不及待的想和孩子见面。 “远霆，你说，咱们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林晗雪倚在丈夫的怀里，和顾远霆问道。 “肯定是小子。”顾远霆斩钉截铁的开口。 “你怎么知道是小子，我想要闺女。”林晗雪笑意柔软，只盼着能生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给她扎辫子，穿裙子，想想就让人心疼。 “闺女倒也好，不过一定要像你这样的温柔懂事，可不能像她小姑。”顾远霆摩挲着妻子的小腹，念起以后的闺女要是像顾远霜那样娇蛮任性，整颗心都是凉了下去。 “小霜聪明活泼，为人又真诚，若是女儿像她，我高兴都来不及。”林晗雪和丈夫开口，顾远霆看着她的笑涡，也不忍心去拂了她的心意，只言道：“男孩女孩都好，只要你们娘两平平安安的，孩子要像小霜，那就像吧。” 林晗雪忍着笑，又是和丈夫说了几句话，就听赵副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与顾远霆道了句：“少帅，您歇息了吗？” 顾远霆闻言，便是拿起外套披在了林晗雪身上，方才与他言了句：“进来吧。” “少帅，少夫人，”赵副官进了屋子，与顾远霆言道：“刚才收到消息，盛家的老爷子过世了。” “盛安堂死了？”顾远霆道。 “是的少帅。”赵副官说完，踌躇道：“尉迟先生的意思是，看在顾家与盛家之前的交情上，您看，您要不要亲自过去一趟？” 因着盛子颐的事，赵副官只怕顾远霆不肯给盛家这个面子。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我们夫妻会一起去吊唁盛老爷子。”顾远霆吩咐。 闻言，赵副官顿时领命：“是，少帅。” 语毕，便是退出了屋子。 “盛老爷子之前和父亲有几分交情，这些年在军需上，他们盛家也帮过不少忙。”待赵副官走后，顾远霆揽着妻子的腰，与她温声解释道。 林晗雪闻言，便是与丈夫点了点头，说了声：“我都明白，我陪着你一起去。” 顾远霆眸光一柔，只抱住了她的身子，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 “盛小姐现在，一定很难过吧。”倚在丈夫怀里，林晗雪蓦然吐出了一句话来。 “你管她做什么？”顾远霆蹙了蹙眉。 “我在想，你会不会担心她？”林晗雪垂着目光，轻声道。 “我要担心她，我还会带着你一起？”顾远霆捧起妻子的小脸，捏了捏她的脸颊，和她说了句：“你这小脑袋整天在想什么？” 林晗雪被丈夫说的赧然起来，只将脸庞埋在了他的怀里，顾远霆则是抱紧了她的身子，回想起她方才的话，便是淡淡的笑了。 第177章他叫徐天澈 院子里十分安静。 昏暗的灯光下，男子手中的竹刀在泥人的身上刻下了最后一笔，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便是做成了。 那泥人眉眼如画，肌肤白皙，纤纤瘦瘦的样子，唇角噙着温婉的笑意，看起来分明是个清丽可人的少女。 徐天澈将望着那泥人，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只小心翼翼的将其摆在了架子上。 他收拾起刀具，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的听力向来十分敏锐，当下，他离开了屋子，一步一瘸的向着院子走去。 借着月光，就见院子里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的身后跟着随从，看见徐天澈出来，男人一个手势，两个随从便是退出了院子。 “段先生。”徐天澈向着他走近，低低的唤了一声。 “你这腿……”段让东的眼眸落在徐天澈的腿上。 “已经好多了，可以不用拐杖了。”徐天澈与段让东开口。 段让东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如炬，看着面前的青年，却是问道；“你恨顾远霆吗？”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只蝼蚁，”徐天澈淡淡笑了，他迎上段让东的目光，与他言了句：“段先生，这次多亏了您，我才能回金陵，多谢了。” “你不必谢我，”段让东不以为意，只说了声：“顾远霆的人若看见你，必定不会放过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如今已是个废人，死不足惜，只要他能对冬儿好。”徐天澈的目光是沉静的，声音也是低沉的，他念起当日在街上的惊鸿一瞥，林晗雪的脸蛋上噙着一双动人的酒窝，便是那样的一抹笑容，只让他觉得，顾远霆应该不曾薄待她。 “顾远霆对她很不好，”段让东摇了摇头，慢慢道：“她出身卑微，在顾家，谁都可以欺负她。” 闻言，徐天澈的眼眸顿时收紧了，他上前两步，哑声道：“外面的人都说，顾远霆十分宠爱她，将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外面的传言，又怎么能当真？”段让东轻声嗤笑，他的眸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黑亮，只与徐天澈一字字的开口：“你知道吗，她在顾家曾经割腕自杀过。” “什么？”徐天澈心头剧震，清瘦的身形良久不曾动弹一下。 “顾远霆身居高位，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为人又风流，在外面也不知有多少姘头，林晗雪在他身边，日子很难过。” 听着段让东的话，徐天澈眸心大动，他扶住门框，只哑着嗓子道出了一句：“他抢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男人的新鲜劲，来的快，去的也快。”段让东扬了扬唇，漫不经心的开口。 “段先生，”徐天澈向着段让东看去，他的眸心通红，终是与段让东道了句：“还请您帮我，让我见冬儿一面。” “你可要想清楚，若被顾远霆发现，你必死无疑。” “我一条贱命，从不怕死。”徐天澈开口，语毕，他念起心上的那抹倩影，又是低声说了句：“可我不能牵连她。” “我明白了，”段让东点了点头：“我来安排。” 语毕，段让东离开了院子，留下徐天澈一人立在那，他无声的站了良久，方才慢慢回到了屋子，他望着架子上的泥人，思绪却是回到许久之前，在他快要离开金陵的时候，她曾从家里偷偷跑出来，不论他如何哄，她都一直在哭，让他不要走，他不停地安慰她，一遍遍的告诉她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他以为等自己攒够了钱就可以回来娶她，却不曾想，这一别，几乎便是永远。 帅府东苑。 林晗雪从睡梦中惊醒，她的额角沁着汗珠，嘴巴里只念着一声：“不要！”，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怎么了？”一旁的顾远霆瞬间便是醒了，只张开胳膊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问道。 “我，我做了个噩梦。”林晗雪的身子微微颤着，她的眼瞳里噙着水光，在梦里，她看见徐天澈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他的周围满是握着枪的人，其中一个将枪口指向了他的脑袋，作势便要扣动扳机，便是那一瞬间，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顾远霆只以为她是孕中多思，他为她拭去汗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与她温声道：“别怕，我在这。” 林晗雪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丈夫沉稳有力的心跳，一颗心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她念起梦中的那一幕，与在街头偶遇的那个身影，那句话几乎已经到了嗓子眼，却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她有心想求丈夫帮自己打听徐天澈的下落，可又实在不敢开口。 顾远霆看出了她的心思，只紧了紧她的腰，与她温声道：“有什么话，直接与我说。” “远霆，之前我们家住在永安巷的时候，有很多小孩子，都是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其中有一个哥哥，从小就很照顾我……”林晗雪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打算与丈夫坦白。 “嗯。”顾远霆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以前那个泥娃娃，就是他送给我的，可我现在，真的将他看作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你帮我找他，打听一下他的下落，好吗？”林晗雪的眸心蕴着祈求，想起徐天澈这般下落不明，心里只隐隐的担心，她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她就能放心了。 “好，我会帮你找他。”顾远霆低声开口。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林晗雪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安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生气。”顾远霆反握住妻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他知道，她能主动与自己说出此事，正是意味着她已经放下了。 顾远霆安顿着妻子在床上躺下，林晗雪仍是睁着一双杏眸，与丈夫又是亲生说了句：“他叫徐天澈，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顾远霆守在她身边，抚上了她的面容。 林晗雪松了口气，她复又闭上了眼睛，慢慢沉入了梦乡，顾远霆望着她的睡容，念起“徐天澈”那个名字，黑眸中便是有暗光闪过。 第178章 盛公馆。 灵堂中，满目皆白。 盛子颐一身缟素，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看见管家匆匆走了进来，在盛子瞻的耳旁悄悄说了句什么，盛子瞻闻言，立时站起了身子，向着外面迎了过去，盛子颐看着兄长的背影，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得宾客中有人说了一句：“顾少帅来了。” 闻言，盛子颐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抬起眼睛，果真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与兄长一道走了进来，是顾远霆。 他并不是独自一人，他的身后跟着一应的侍从，而在他的身边，更是依偎着一个女人！ 盛子颐的眼睛落在了林晗雪的身上，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就见女子的小腹果真微微隆了起来，看起来已有四个月左右的身孕，盛子颐刚看了一眼，眼眶就是酸了，心中更是涌来无尽的妒恨之意。 “少帅，少夫人，请。”盛子瞻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腰，与她一道走进了灵堂，他的目色深沉，并不曾像跪在地上的盛子颐看上一眼，仿佛他的眼中压根没有那个人一般，他与妻子一道站在灵前，向着盛安堂的灵位鞠了三躬。 “小姐，快还礼啊。”嬷嬷跪在盛子颐身后，焦急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盛子颐的目光仍是落在那一对璧人身上，她对嬷嬷的话充耳不闻，她看着顾远霆鞠过躬，与盛子瞻寒暄了两句，不过是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说完，便是牵起林晗雪的手，带着她走了出去。 “远霆，盛小姐刚才一直在看着咱们。”从灵堂出来，林晗雪和丈夫小声开口道。 “她要看就让她看，她还能看出花来？”顾远霆压根不曾盛子颐放在心上，听得妻子的话，只紧了紧她的小手。 “少帅请留步。” 顾远霆话音刚落，就见盛子瞻带着夫人从灵堂追了出来，与顾远霆夫妇挽留道：“还请少帅和少夫人在舍下用了便饭再走。” 顾远霆看了妻子一眼，刚要回绝，就听二少奶奶的声音响起，开口道：“少帅，少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一早又赶过来吊唁，想来此时也是累的，还是在寒舍歇一歇再走，您看？” 听着二少奶奶的话，顾远霆念起妻子的身孕，便是点了点头，道了句：“那就打扰了。” “少帅说的哪里话，您和少夫人今日亲自前来吊唁先父，若不在寒舍用顿便饭，倒是咱们招待不周了。”盛子瞻语气诚恳，一语言毕，便是亲自将顾远霆夫妇送到了客厅，里面已是来了一些宾客，看见顾远霆夫妇，只纷纷站起了身子，前来见礼。 “少夫人，请随我来。”二少奶奶面色温和，只与林晗雪开口，林晗雪晓得她是要带自己去女眷所在的偏厅，她向着丈夫看去，就见顾远霆也是看向自己，和她言道：“先去歇会儿，我一会去接你。” 听着这话，二少奶奶便是微微笑了，“少帅放心，我一定会妥善照顾少夫人。” “有劳盛夫人。”顾远霆与二少奶奶开口，他松开了妻子的手，看着二少奶奶陪着她进了偏厅，他收回目光，就见盛子瞻立在其身后，与他压低了声音道：“少帅，还请到书房一叙。” 顾远霆看了他一眼，晓得他是要与自己谈军需上的事，之前因着盛安堂在世，盛家与顾家断了军需上的所有往来，如今盛安堂故去，盛子瞻便是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接上这一条线。 顾远霆没有出声，只大步向着书房走去。 偏厅中。 一众女眷皆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待看见二少奶奶陪着林晗雪走了进来，女眷们俱是一惊，只连忙站起身子，与林晗雪唤道；“少夫人。” 林晗雪平日里极少出去交际，一直都是待在深宅，对这些贵夫人并不如何熟悉，此时见诸人与自己打招呼，便是与微微颔首致意。 “少夫人，这位是钱塘张家的少奶奶，这位是衡军长的夫人……”二少奶奶挽着林晗雪的胳膊，只一一与其介绍道，而那些被介绍到的女子，无不是向着林晗雪行礼，皆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林晗雪虽有孕在身，却也还是一一还了礼，落座后，丫鬟们鱼贯而入，送来了茶水点心，顾及着林晗雪的身孕，二少奶奶不敢大意，只亲自为林晗雪斟了一杯清茶，温声道：“少夫人，这些茶水点心都是我亲自准备的，断不会有问题，您尝尝。” “有劳二少奶奶。”林晗雪轻声道谢，顾着孩子，她并不敢用外面的茶点，只端起茶微微抿了抿，便是全了二少奶奶的面子。 “二嫂，人家如今可金贵着，咱们府上的粗茶淡饭，顾少夫人又哪里能瞧的上眼？” 盛子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她仍是一袭缟素，竟是从灵堂来到了偏厅。 “子颐，”二少奶奶看见她，便是蹙起了眉；“你不在灵堂守着，来这里做什么？” “哥哥和嫂子都不在，我自己守什么？” “老三和老四不也在那儿？你哥与我都在招呼宾客，你快些回去！”二少奶奶隐隐的不安，催促道。 盛子颐却压根不曾理会，只向着林晗雪看去，看着女子坐在主位，一群贵夫人犹如众星拱月般将她围在中间，盛子颐便是一记冷笑，道：“林晗雪，你很风光啊，少夫人的位子坐着，又怀了孩子，你很得意吧？” “子颐！不可无礼！”二少奶奶眼皮一跳，连忙上前拉住了盛子颐的胳膊。 第179章我也绝不会辜负你 盛子颐却是一把甩开的嫂嫂的手，一双雪亮的眸子仍是向着林晗雪看去，与其继续道：“林晗雪，是谁让你来的？我爸爸去世，要你来显摆什么？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们盛家不欢迎你！” “住口！”二少奶奶气的面色发白，只狠狠攥住盛子颐的胳膊，斥道：“子颐，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少夫人说话？快和少夫人道歉！” “让我和她道歉？”盛子颐微微笑了，她的眼睛噙着泪，只一手向着林晗雪指去，与嫂子道：“她算什么少夫人？那个位置原本是我的，我才应该是顾家的少奶奶！”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二少奶奶见小姑这般失态，只气的浑身发抖，她一语言毕，便是向着周遭的丫鬟一个眼色：“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七小姐带下去！” 丫鬟们闻言，只纷纷称是，上前拉住了盛子颐的胳膊，盛子颐却是一把挣脱：“林晗雪，你不过是个臭老九的女儿，你凭什么嫁给顾远霆？又凭什么留在他身边？” 盛子颐说完，作势便要向着林晗雪走去，不等她迈开步子，却惊觉手腕上传来一股剧痛，她惊愕的回眸，就见一道笔挺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后，他的黑眸中蕴着怒火，透着冷厉的光，就那样扣着她的手腕，和她厉声喝了句：“盛子颐，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老婆这么说话？” “顾远霆……”盛子颐看见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原先的气焰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来告诉你凭什么，”顾远霆向着妻子看了一眼，与盛子颐一字字道：“就凭我爱她，凭她是我心尖上的人！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顾远霆的女人，你再敢对她无礼，”说到这，顾远霆顿了顿，他的黑眸幽深，就那样吐出了三个字：“你试试。” 说完，顾远霆再不理会众人，只牵过妻子的手，带着她离开了偏厅。 “少帅，少帅……”二少奶奶追了几步，见顾远霆头也未回，她攥紧了帕子，回到偏厅，就见盛子颐正趴在桌前，在那里哭泣，而一旁的女眷则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二少奶奶心下长叹，只与诸人言道：“家父病逝，七妹妹伤心过头，出言无状，让各位夫人见笑了。” 女眷们皆是晓得顾远霆与盛子颐之前的那些事的，此时听着二少奶奶这般说来，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纷纷附和着，一一告辞。 命丫鬟将女眷们一一送了出去，偏厅里只剩下姑嫂两人，二少奶奶见盛子颐哭的伤心，心里只浮起两分怜悯，倒也不忍再过多苛责，她拿起帕子，上前为盛子颐拭去泪水，叹道：“不是嫂子说你，你这又是何苦？” “嫂子，我知道自己很丢人，我知道我丢了盛家的脸，可我实在忍不住，我恨他，我恨他们！” 盛子颐的眼睛又红又肿 ，只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她噙着泪，生生将嘴唇咬出了血来。 “子颐……”二少奶奶看着面前的小姑，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一直都盼着，我能够成为他孩子的母亲，”盛子颐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氤氲之色，说完，她停了片刻，眼中的氤氲之色慢慢退去，复又变得血红起来，她攥紧了手指，哑声道：“可他这样对我，辜负我，既然这样，我也不要他好过！” 盛子颐咬牙切齿的说完最后一句，眸心有阴鸷之色闪过。 回去的汽车上，顾远霆握着林晗雪的手，念起方才的那一幕，男人眼底浮起两分歉疚，和妻子低语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 林晗雪闻言，只轻轻摇了摇头，她想起盛子颐的目光，和那些刻毒的话，只让她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似压了一块石头般。 顾远霆见她不说话，只抚上了她的小腹，与她道：“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念起丈夫之前的那些风流债，只轻声说了句：“毕竟，是你辜负了盛小姐。” 而除了盛小姐之外，他又辜负了多少女人，只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林晗雪想起之前来找过自己的叶蓝馨，那位叶姑娘对他又何尝不是一往情深，又何尝不是被他辜负了？ “逢场作戏罢了，哪里谈得上辜负？”顾远霆蹙了蹙眉，说完，他顿了顿，握住了林晗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你只要记着，哪怕我辜负全天下的人，我也绝不会辜负你。” 林晗雪的心微微一怔，她看着丈夫的眼睛，顾远霆的眼眸深邃，其中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晚间，餐厅中灯火通明。 顾远霆揽着林晗雪进来时，就见老太太坐在主位，顾远云带着恬恬坐在下首，顾远霜看见林晗雪，当下便是起身迎了过来，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嫂嫂，你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和奶奶说呢，这马上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你又怀着孩子这样辛苦，咱们今年一定要给她好好过个生日！”说完，顾远霜又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嚷道：“哥，你说对不对？” “小霜说的不错，”听着妹妹的话，顾远霆与妻子言道：“去年生日，我在外面打仗，也没来及给你庆生，今年，咱们好好热闹热闹，也给小东西添添喜庆。” 说完，男人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妻子的小腹，眉目间满是疼爱之色。 “弟妹今年生日，依我看，不妨请个戏班子，来府里唱个两天，既为弟妹庆生，也为老太太贺喜。” 顾远霆的话音刚落，诸人就听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林晗雪循声看去，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踏步而来，刚好有一束灯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甚是英俊，正是顾家的大姑爷，段让东。 第180章我要你提醒？ 看见丈夫，顾远云的眼中有惊喜之色闪过，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向着段让东迎了过去：“让东，你回来了。” “爸爸！”恬恬亦是松开了奶娘的手，向着父亲扑了过去。 段让东抱起女儿，目光中则是向着股远霆夫妇看去，见林晗雪的小腹微微隆起，段让东微微笑起，与之道：“弟妹怀了孩子，这样大的喜事，我这个做姐夫的还不曾恭喜你们。” “姐夫客气了，”顾远霆淡淡一笑，他看着面前的男子，只与段让东问了句：“姐夫是何时回来的？” “下午刚到的金陵，我先去了南大营一趟，听他们说你在府里，便赶了过来。”段让东开口，将女儿放了下来，听得老太太喊自己，便是上前与老太太行礼问安。 “回来就好，你回江北的这些日子，远云一直记挂着你。”顾老太太望着孙女婿，念起孙女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便是叮嘱道。 “奶奶放心，江北那边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今后我会常驻江南，帮着远霆处理些军务，也好生照顾着远云和恬恬。”段让东的眼底噙着笑意，与老太太开口。 “这就好，”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只向着小辈们招了招手，“行了，都坐吧。” 闻言，众人皆是在餐桌前落座，顾老太太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顾远霆身上，与之道：“让东刚才的提议你也听见了，咱们不妨就请个戏班子，来给你媳妇过个生日。” 顾远霆知道祖母向来喜欢听戏，每逢老太太过寿，府里也都会请个戏班子来唱个几天，此时听得祖母说起，顾远霆向着妻子看去，一笑道：“咱们还是听听小寿星怎么说，冬儿，你想看什么？” 林晗雪迎上丈夫的目光，念起老太太方才的话，便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心意，便和丈夫道：“远霆，咱们就请一个戏班子吧，我也很久没听过戏了。” “那些咿咿吖吖的京戏可有什么听头？”一旁的顾远霜顿时不满起来，只和林晗雪道：“嫂子，请戏班子，还不如请个杂耍班子，来个木偶戏，皮影戏的，倒还更有意思些。”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便是忍不住心动起来，比起那些咿咿呀呀的京剧，如顾远霜所说，她也觉得那些杂耍要更有意思些。 顾远霆看出了她的心思，只与她温声道：“那就请一个戏班子，再请一个杂耍团，好好热闹两天。” 闻言，林晗雪便是微笑起来，和丈夫点了点头，顾远霆拍了拍她的手，对面的段让东见状，遂是言道：“远霆你平日里军务缠身，弟妹的生日宴，便交给姐夫，让姐夫替你操办，保准让你和弟妹满意。” 顾远霆闻言，便是向着段让东看去，他微微勾了勾唇，道了句：“那就有劳姐夫了。” 家宴结束后，顾远霜只拉着林晗雪的手在那里聊天，顾远霆见状，只走到一旁，与赵副官压低了声音：“过些天是冬儿的生日，到时候你留心着段让东，他若在背地里有什么举动，即刻来通知我。” “是，属下明白。”赵副官晓得段让东虽然是顾远霆的亲姐夫，可顾远霆一直不曾信任过他，此时闻言，只顿时领命。 “再有，”顾远霆眸心幽暗，继续吩咐道：“派人去一趟江北，查一查这些日子，段让东究竟在江北干了些什么，又是何时回到的金陵？” “少帅，大姑爷刚才不是说，他是今天才回来？” “他的话怎么能信？”顾远霆一记冷笑，他的目光向着厅中看去，就见顾远云坐在妻子身边，正在那里与林晗雪说着什么，看样子，似是在叮嘱一些孕期要注意的事项。 “也只有我这个姐姐，对他是死心塌地。”顾远霆一语言毕，便是皱了皱眉，向着厅中走去。 “远霆，你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和晗雪说你呢。”顾远云看见弟弟，便是微笑着开口。 “说我什么？”顾远霆也是一笑，在妻子身边坐下，揽过了她的腰肢。 “晗雪如今有了身子，你可不要再和她住一间屋子，奶奶也说了，要在东苑重新给你收拾一间院子，让你搬过去住。” “我搬过去做什么，”顾远霆看着妻子，“冬儿现在身子重，晚上最是需要人照顾。” “东苑有那么多的丫鬟和嬷嬷，你还怕她们照顾不了你媳妇？倒是你，”顾远云说到这，碍着一旁的顾远霜，只轻咳一声，将话说的十分隐晦：“奶奶可担心你平日里不留意，会伤着晗雪。” “大姐，你和奶奶管的也太宽了些，”顾远霆有些无奈，向着顾远霜瞥了一眼，道：“再说小霜还没出嫁，当着她的面，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在英国什么没见过，我懂得可比你多！” 顾远霜暗暗翻了翻白眼，对着哥哥道：“大姐的意思是要让你管好自己，可不要伤着嫂嫂！” “小霜！”林晗雪的脸庞红了起来，只悄悄摇了摇顾远霜的袖子，央她不要再说下去。 “你是长本事了，”顾远霆的黑眸盯着妹妹，冷笑道：“我要你提醒？姑娘家不嫌害臊？” “你敢做还怕别人说？你们院子里的嬷嬷可都跟奶奶说了，说你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嫂嫂，嫂嫂都怀孕了，你还那样欺负她，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小霜，快别说了。”林晗雪的脸庞简直红的能滴下水来，她垂着眼眸，只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能让她钻进去。 “你！”顾远霆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一手向着顾远霜指去，显是被妹妹气得不轻。 “好了好了，你们两快都消停些，可别说了，省的再让人听去。”顾远云只觉头疼，念起丈夫好容易回来，她早已是归心似箭，可又得了祖母的吩咐，要在顾远霆面前点上一二，此时见他们两兄妹又掐了起来，只让她听着便是头疼，索性也不管了，劝了两句，便是带着丫鬟离开了餐厅。 第181章我会永远对你好 顾远云回到主楼，刚踏进客厅，就见段让东陪着女儿在那里玩耍，看见她，段让东抬了抬眸，道了句：“回来了。” “是啊，”顾远云唇角含笑，想起弟弟妹妹，便是叹道：“远霆和小霜这两兄妹一见面就要掐起来，也幸亏晗雪性子好，这要换了别人，谁能受得住他们两？” 说完，顾远云又是言道：“对了让东，你说这次弟妹生日，咱们该送什么才好？远霆这般看重她，她如今又怀着孩子，这礼物，可不能轻了去。” “你放心，”段让东牵着女儿，他的眸心深不见底，只和妻子低声道了句：“她这次生日，我会送她一份大礼。” 东苑。 回到卧室后，顾远霆的脸色仍是铁青的，显是余怒未消。 林晗雪看着丈夫如此，便是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他面前，轻声道：“不要生气了，小霜年纪还小，她不是故意的。” 顾远霆从妻子手中接过茶，却也不曾喝，只放在了桌上，自己则是伸出胳膊，将林晗雪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那丫头，谁以后娶了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顾远霆拧着眉，语气中仍是透着几分火气。 闻言，林晗雪却是想起顾远霜也曾说过和顾远霆一样的话，便是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顾远霆捏了捏她的脸。 “笑你们兄妹，连说的话都一样。”林晗雪眉目柔软，声音更是温温和和的，纵使顾远霆有天大的火气，也要融化在她的温柔里。 “罢了，咱们不提她了，和我说说，你想要什么礼物？”顾远霆握住妻子的小手，与她问道。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只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顾远霆望着她的侧颜，只觉忍俊不禁，他抱住她的腰，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想到了没？” 林晗雪有些赧然，和丈夫道：“府里什么都有，我什么也不缺，只要你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 顾远霆闻言，心里便是一软，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要不，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去将岳父岳母，还有大哥大嫂一块请来？” 林晗雪眼皮一跳，赶忙摇了摇头，“别，要是看见我哥哥，小霜心里会难过的。” 经妻子这般一提醒，顾远霆才蓦然想起此事，他的眉宇间浮起两分自嘲，只抱紧了林晗雪的身子，和她道：“那等你过完生日，我就陪你回娘家，在林公馆小住几日，陪陪岳母？”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的眼睛一亮，她和丈夫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笑，顾远霆心中一动，忍不住的想要去亲她，可不等触到妻子的唇瓣，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坐起身子，和妻子道了句：“先在屋子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远霆，你要去哪？”林晗雪见丈夫要走 ，只有些不解。 “我去把那几个多嘴的嬷嬷抓起来。”男人撂下了一句话，便是大步向着外面走去，留下林晗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轻轻的笑了。 小院中。 桂英看着徐天澈忙碌的身影，待见他打点好行装好，桂英终是按奈不住，她上前一把将男人手中的包裹抢到了怀里，对着徐天澈嘶声道：“天澈哥，你不能去，你去了会死的！顾远霆杀人不眨眼，他会杀了你！” “桂英，把东西还给我。”徐天澈目光沉稳，只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我不许你去！”桂英落下泪来，凄楚道：“我知道，你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可她过得好不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过得不好，她难道还愿意跟着你？就算她愿意跟着你，你难不成能从顾远霆的手里把她带走？徐天澈，你不要傻了好不好！” “她要过得好，我就远远的看她一眼，她要过得不好，我就问一问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要是愿意，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带她走。”徐天澈上前，从桂英的手中取回包裹，他的声音沉静而清晰，就那样与桂英开口。 “为什么？”桂英满眼的泪，喃喃出声：“你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徐天澈，她会害死你的！” “桂英，”徐天澈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不要将心思浪费在我身上，而我心里，除了她，也再不会有其他人。” 说完这一句，徐天澈再不去看桂英，只背起包袱，一步一瘸的向着屋外走去。 “徐天澈！你这副样子，怎么进得了大帅府？”桂英看着他的背影唤住了他。 徐天澈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 大帅府，东苑。 因着林晗雪过生日的缘故，府中的下人俱是一早便忙碌了起来，万国旗早已挂了出去，花园和院子里上上下下无不是收拾的干净整洁，四处都是一片张灯结彩的繁华景象。 林晗雪这一日亦是换了一件水红色的旗袍，她极少穿的这样妍丽，鲜艳的衣裳只将她那一张白皙的瓜子小脸衬的越发娇嫩起来，她的唇角噙着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从画里摘下来的美人儿般，让人心动。 顾远霆从外面进来，刚看见妻子，黑眸便是一亮，只环住她的腰，与她低声赞了句：“真漂亮。” 林晗雪的笑意越发甜美，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就见今天的顾远霆并没有穿军装，而是难得的穿了一身西装，那西装剪裁得体，将他的身形更是衬的挺括而英朗，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穿军装时的威严，而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英俊来。 “你也很俊。”林晗雪的声音很轻，一句话说完，便是抿起了唇角。 顾远霆也是笑了，他抱着妻子，看着妻子那一身水红色的旗袍，只感慨道：“今天倒不像你过生日，倒像咱们要结婚一样。” 林晗雪听着，想起外面的张灯结彩，倒的确像办喜事一般。 “咱们结婚时，委屈你了。”顾远霆的声音低沉，回想起与林晗雪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只想着快些将她讨进门，哪里体贴过她的心思？就连婚礼上的一切也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此时回想起来，不免觉得十分愧对妻子。 “我那时不懂该怎么疼你，伤害了你。”顾远霆望着怀里的女子，和她轻声开口。 “都过去了，”林晗雪声音温柔，看着他的眼睛，“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提了，只要你现在和以后对我好，我就足够了。” 顾远霆抵上她的额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与林晗雪说了句：“我会永远对你好。” 第182章冬儿……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心里只觉一阵温软，她的眼睫轻轻颤着，只将身子埋在丈夫怀里，和他近乎呢喃般的开口：“我也会对你好，对咱们的孩子好。” 顾远霆揽着她的腰，此时此刻，他的怀抱里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顾远霆眉峰温柔，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他俯下身，在她的发丝上轻轻一吻。 “少帅，少夫人，前院那边要开席了，老太太让奴婢来请您二位过去。”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闻言，林晗雪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顾远霆则是握住她的手，与她一笑道：“走，去给你过生日。” 林晗雪也是微笑着，和丈夫一起离开了东苑。 这一次，因着林晗雪有孕在身的缘故，顾老太太只默许了府中为林晗雪大肆操办这一场生日宴，大厅中布置的十分雅致，四处都以鲜花装饰，仆人们鱼贯而入，只将所有的宾客招待的滴水不漏。 不知是谁唤了句：“少帅和少夫人到了。”，顷刻间，所有的目光都是向着门外看去，诸人就见一对璧人走了进来，男的眉目分明，身形挺拔，一身西装只将他衬的格外英气，而在他的怀里，则揽着一个肌肤白皙，容颜姣好的女子，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身段却仍是纤细的，她依偎在丈夫的臂弯，唇角噙着柔柔的笑意。 看着顾远霆夫妇，一些宾客在心里无不是要纷纷赞上一句，面上更是噙着笑容，上前与顾远霆夫妇见礼。 席间，顾远霆喝了不少的酒，林晗雪瞧着只觉得心疼，刚劝了两句，顾远霆却是笑道：“他们都在祝福你和孩子，这些酒我不喝怎么行。”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永康百货公司的老板携着妻子上前敬酒，其夫人只与林晗雪笑道：“少夫人生辰快乐，日后一定会为少帅生一个健康聪慧的宝宝，就和少夫人一样俊俏。” “曾夫人这话最得我心，我就盼着孩子像她。”顾远霆一听这话，便是扬了扬唇，将手中的酒杯与曾氏夫妇两人碰了碰，一饮而尽。 “远霆，再喝下去，可要醉了。”林晗雪有些担心，看着丈夫因着饮酒而红下去的眼睛，只觉不忍。 “好，那不喝了。”顾远霆眼底隐有醉意，一语言毕，果真将酒杯放下，不再喝了。 林晗雪微微松了口气，只让丫鬟送来了一碗汤，让丈夫饮下，此次林晗雪过生日，帅府除了请来戏班与杂耍班子之外，还请了西洋乐队，在大厅中奏着舒缓的音乐，待宴席过半，顾远霜推着一个蛋糕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冲着兄嫂笑道：“哥哥，嫂子，你们快来切蛋糕吧！” 林晗雪看着那蛋糕足有一米多高，做的十分精致，顾远霜将蛋糕推来后，便是跑到了林晗雪身边，和她笑道：“这可是哥哥特意让人从冠生园订的，一路从上海用专列运到了金陵，就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呢。”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便是向着丈夫看去，顾远霆则是笑着挽起她的手，与她道：“来，咱们一起切。” 林晗雪点了点头，见两人切起了蛋糕，顾远霜则是带头鼓起了掌，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见状，周遭的宾客皆是齐齐跟上，一时间，大厅中满是欢声笑语。 林晗雪也是在笑着，她偎在丈夫怀里，不时向着顾远霆看去，两人对视时，眸中俱是只有彼此。 并无人发觉，大厅的一角处慢慢现出一道人影，他穿着戏服，脸上更是带着面具，他静静的隐在罗马柱之后，看着那一道纤柔的身影。 他看见了她的笑容，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柔情，只是那一股柔情，全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 徐天澈看着，便是慢慢的笑了，他的笑容萧索而苍凉，他转过头，刚欲离开，就听大厅中倏然传来一阵惊叫。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待顾远霆与林晗雪切起蛋糕时，他倏然拔出枪，向着顾远霆射去！ 从银质的餐盘中看见男子举起了枪，顾远霆眸心一凛，只护着妻子向后避开了这一击，那男子似是欲一心置他于死地，只不管不顾的向着顾远霆夫妇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顾远霆抱着林晗雪躲在柱后，安顿好妻子，自己便是拔枪冲了出去，就听“砰砰”几道枪响，那男子肩头中枪，躲在了桌后，骤逢惊变，大厅中乱作一团，宾客们四下惊叫逃窜着，赵副官亦是带着侍卫冲了进来，将顾远霆团团围了起来。 “别管我，快去保护晗雪！”顾远霆的胳膊被弹片擦中，一片的鲜血淋漓，他捂着伤口，向着妻子的方向赶去。 躲在桌后的唐宝忠见状，心知自己再难杀死顾远霆，遂将目光投向了柱后的林晗雪。 他手中的枪已经没了子弹，他握住了散落在地上的，切蛋糕用的长刀，大喝一声，向着林晗雪冲了过去。 “冬儿？！”顾远霆眸心大变，他瞬间抬起枪，向着唐宝忠打去，唐宝忠身上中弹，却还是咬紧牙关，将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向着林晗雪刺去！ 林晗雪眸光大震，她看着那一柄尖刀向着自己刺来，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在了一处，就在那一瞬间，却有一道身影奋不顾身的扑了过来，死死的护住了她的身子，用后背为她挡住了那一刀！ 林晗雪的身子被他压在了身下，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她看着身上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却迎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冬儿……”男子的唇角沁出了血丝，低低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林晗雪的手颤抖着取下了他的面具，映入眼帘的，是徐天澈的面容。 第183章他为了你连命都敢不要 书房里亮着灯。 股远霆坐在沙发上，一旁的军医为其包扎着肩上的伤口，男人一语不发，眸心中一片沉郁。 赵副官立在其身侧，面上却是冷汗涔涔，待军医为顾远霆包扎好伤口，退出去之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句：“少帅……” 顾远霆向着他看去，刚迎上顾远霆的目光，赵副官心中便是一凛，他动了动唇，终是言了句：“是属下失职，属下也不知道，那个徐天澈……为何会跑出来。” “你不是说他死了？”顾远霆眉峰若剑，看着赵副官时，冷的让人心惊。 赵副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站直了身子，与顾远霆哑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帅恕罪。” 顾远霆闭了闭眸子，念起白日的那一幕。唐宝忠手中的尖刀眼睁睁的就要刺在林晗雪的身上，徐天澈却是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为她生生挡下了那一刀。 “罢了，”顾远霆浓眉紧拧，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这次，毕竟是他救了她们母子。” “少帅的意思是？”赵副官心中一动，忍不住出声问道，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侍从匆匆走了进来，向着顾远霆一个立正，恭声禀道：“少帅，军医方才已经为徐天澈做完了手术。” 顾远霆听着，一双黑眸只深不可测，他什么也没说，只站起了身子大步向着后院走去。 卧室中。 徐天澈躺在床上，他的脸色惨白，还不曾醒来。 林晗雪守在一旁，望着徐天澈憔悴的面容，只觉悲从中来，她的眸心含泪，只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天澈哥？” 徐天澈仍是沉沉睡着。 念起他的舍身相救，林晗雪心里便是说不出的震动与愧疚，她怔怔的看着他，有无数的话想要问他，她想问他，当初他分明说过会回来迎娶自己，又为什么会了无音讯？桂彪又为何会告诉自己，他已经在关外娶亲？还有他的腿又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帅府？那样多的问题，只让林晗雪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只盼着徐天澈能快些醒来。 “嫂嫂，你不要太担心了，军医说，那一刀并不曾伤到他的要害，休养一阵子，他会没事的。”一旁的顾远霜轻轻的握住林晗雪的肩，与她温声安慰道。 林晗雪听着小姑的话，便是点了点头，顾远霜向着沉睡中的男子看去，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五官却是十分年轻而俊朗的，顾远霜念起白日里那一幕，只忍不住感慨道：“嫂嫂，他真的很勇敢，他为了你，连命都敢不要呢！” 说完这一句，顾远霜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只又是问道：“嫂嫂，你别怨我多嘴，你和哥哥还没结婚的时候，你和这个人，是恋人吗？” 林晗雪心中微微一怔，她向着徐天澈看去，念起之前的种种过往，她的鼻子有些酸涩，只与顾远霜点了点头，很轻声的道了声：“是的。” “那可难怪了，”顾远霜心下一阵感叹，念起自家哥哥当初用林文彬的命去逼着林晗雪嫁给了他，心里便是有些不忿，“哥哥也真是的，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将你们两活生生的拆开，逼着你嫁给了他。” “不，小霜，不能怪你哥哥的，”林晗雪眸心微动，与小姑道：“当初，天澈哥去了关东，隔了很久都没有音讯，后来，我才听人说，他已经在关东娶亲了，我才嫁给了你哥哥。” “真的？”顾远霜有些狐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几分古怪。 林晗雪刚要和小姑再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眸看去，见是丈夫，便是站起了身子，顾远霆大步走近，扶住了她的腰，他向着徐天澈看了一眼，与妻子问道：“怎么样，他醒了没？” “麻药还没有过去，军医说，怕是要明天才能醒。”林晗雪与丈夫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丈夫的肩上，她的眸心蕴着担忧，问道：“远霆，你的肩……” “没什么，只是些皮肉伤。”顾远霆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念起自从徐天澈受伤后，她便一直在这里守着，男人心底微沉，只和林晗雪开口道：“他现在已经没了危险，你还怀着孩子，别在这守着，快些回去歇息。” “可是……”林晗雪有些不放心，向着丈夫看去，“天澈哥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 “我在这看着，你放心。”顾远霆打断了她的话，“等他醒了，我就让人通知你。” 说完，顾远霆向着妹妹看去，吩咐了一句：“陪你嫂子回东苑。” 见哥哥的脸色喜怒不定，念起如今躺在这儿的人是他的“情敌”，顾远霜晓得其中轻重，倒也难得的没有和哥哥顶嘴，只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和林晗雪道：“嫂嫂，咱们回去吧，你今天也受了惊吓，还是早些歇息吧。” 林晗雪顾着腹中的孩子，终是和顾远霜点了点头，她最后看了丈夫一眼，就见顾远霆与自己点了点头，道了声：“去吧。” 林晗雪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她最后看了徐天澈一眼，终于在顾远霜的陪同下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便只剩下顾远霆与徐天澈两人。 顾远霆站立片刻，他的脸庞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他的腰板笔直，双手插在裤兜中，就那样静静地向着昏迷中的徐天澈看去。 蓦然，徐天澈动了动唇，低低的喊出了两个字。 顾远霆皱了皱眉，凝神听下去，就听他唤的不是别的，正是林晗雪的乳名——“冬儿”。 男人眼底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他无声的站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主楼中，顾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眉宇间蕴着一层霜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唐宝忠不是已经死了？他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还有那个谁，那个什么天澈的，他又是谁？又是如何混进了咱们府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这还了得？下回，是不是谁都能刺杀远霆？” 顾老太太气愤不已，白日里她虽不曾亲眼目睹，可早已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此事，只听得她又惊又怒又惧，只将顾远云夫妇找了过来，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奶奶息怒，此事是我疏忽了，才让唐宝忠和徐天澈趁乱钻了空子，以至于差点误伤弟妹。”段让东的声音十分平静，他站在那，与顾老太太认错。 “奶奶，这次弟妹过生日，府里大肆操办，难免会有些顾忌不周的地方……”顾远云心下焦急，只绞着帕子，为丈夫说着好话。 “你不必再说了，”不等孙女说完，便被顾老太太出声打断，“幸好远霆这次没有大碍，若是远霆有个三长两短，又或是林氏没有保住孩子，这又要如何是好？” “奶奶，您就饶了让东一次吧。”顾远霆的声音紧涩，已是隐隐带了哭腔，这一回为林晗雪操办生日的事俱是段让东在负责，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段让东难辞其咎。 听着孙女的求情，顾老太太心下烦闷，只皱起了眉，又是问道：“那个徐天澈，眼下是死还是活？” “回奶奶的话，人活着，眼下就在后院那边休养，军医已是给他做了手术了。”顾远云连忙答道。 老太太不悦道：“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他扑过来替林氏挡了那一刀，这外面还不晓得要传成什么样子，这让远霆的脸面往哪搁？” “是啊奶奶，”顾远云插嘴道：“我刚才还听说，弟妹一直在他身边守着，实在有些不成样子。” “什么？”老太太听着孙女的话顿时气血上涌，“远霆也受了伤，就为了那个小子，她将远霆也给忽视了？还在人家身边守着，她那张脸到底要还是不要？” 语毕，老太太仍是不忿，只厉声吩咐道：“去派几个人，今儿夜里就把那小子给我撵出去！从今之后，再不许林氏和他碰面！” 第184章不然，她会受不了 徐天澈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桂英漾着担心的面容。 看见男人睁开眼睛，桂英心底一喜，立时问道：“天澈哥，你醒了？伤口还疼不疼？” “桂英。”徐天澈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眼睛在周遭一扫，见自己已是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他竭力想要支起身子，无奈重上下，身上却没有丝毫力气，不得不又躺了下去。 “天澈哥，你别动，”桂英着急起来，忙道：“大夫说了，你不能乱动的，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养着才行。” “她还好吗？”徐天澈攥住了桂英的手腕，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见徐天澈刚醒便打听着林晗雪，桂英心里一酸，只道：“你就不要担心她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说完，念起帅府的那些人将徐天澈送了回来，桂英的眼底便是有不忿闪过，“你为救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让人将你从帅府赶了出来，天澈哥，你还不明白？她不想再和你有一丁点牵扯，生怕你会影响到她少夫人的位置……” “桂英，”徐天澈虚弱的打断了她的话，“冬儿不是这样的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替她说话？”桂英站起了身子，看着徐天澈这幅样子，只气的落下泪来，“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你如今这幅样子，她又在哪儿？给你端水喂药的人是我，是我余桂英！你那个心上人又在哪？” 徐天澈脸色苍白，听着桂英的话只无力理会，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侧过了头。 见他如此，桂英更是悲从中来，只站在那一个劲儿的抹眼泪，还要再唠叨几句，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桂英止住哭泣，向着屋外看去，就见一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他穿着长衫，打扮的十分寻常，脊背却甚是笔直，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 “你是谁？”看见来人，桂英有些疑惑。 来人闻言只向着桂英看了一眼，他不曾回答桂英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徐天澈身上，与之问道：“你怎么样？” 徐天澈看见他，眸心便是一动，他看向桂英，哑声言道：“桂英，你先出去，我和这位先生有些话要说。” “可你还受着伤……”桂英有些不放心。 “出去吧。”徐天澈声音微弱，却透着坚持，桂英闻言，终是有些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徐天澈强撑着微微撑起身子，倚着床头向着面前的男子看去，他的唇瓣没有丝毫血色，只哑着嗓子问了句：“她有没有事？” 来人微微颔首，道：“你放心，她们母子都没事。” 徐天澈闻言，念起林晗雪微微隆起的小腹，他的心下一涩，只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没事就好。” “我当时就告诉过你，让你永远不要再回金陵，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来人皱起眉心，向着徐天澈走去，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 “你要知道，在这江南，少帅就是天，他就是王法！你这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若再这样下去，只会将你和少夫人全都害了！” 徐天澈听着来人的话，只一语不发，他的目光向着架子上看去，那上面静静地摆着一个泥人，那泥人有着细白的肌肤，清秀的眉眼，清纯腼腆的样子，像极了他心里的那个人。 “她如今有了身孕，不仅是少帅，阖府上下都将她捧在心坎上，等她生下孩子，她的地位更是不可动摇，你又何必来打扰她？”来人似是对徐天澈的出现十分不满，只冲着他又是言道。 徐天澈闻言，只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要去打扰她，今天……是没有法子。” 听着徐天澈这句话，来人便是微微一怔，似是想起了唐宝忠举刀向着林晗雪刺去的那一幕，便是沉默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您放心，等我能下床，我就会离开金陵，再不会回来。”徐天澈迎上了来人的眼睛，与之低语道。 “你这次毕竟救了少夫人母子的命，少帅顾忌这一点，怕也不会再去害你性命，你倒可以安心养伤，一切，都等你伤好再说吧。”来人说着，便是一叹。 “赵副官。”徐天澈脸色惨白，因着流血过多的缘故，他的唇角干裂，吐字却是十分清晰。 赵副官见他唤自己，便是言道：“怎么？” “当初你救了我一命，这份恩，徐某一直记在心上。”徐天澈微微喘着气，每一个字却还是清清楚楚。 门外，桂英端着药向着屋子走近，恰好听得徐天澈的这一句话，当下，桂英心里有些奇怪，只停下了脚步，悄悄地听了下去。 赵副官闻言，却是叹道：“当初少帅命我杀了你，我带着侍卫暗中跟着你，看着你在路上背了一个年迈的大娘，又将自己口袋里的钱送给了一户孤儿寡母，徐天澈，你是个好人，我不忍心杀你。” 说完这一句，赵副官顿了顿，又是言道：“我打了你一枪，害得你落下悬崖，这些日子，我一想起此事，也都是于心不安。” “赵副官，徐某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何况我摔下悬崖后，你便从崖底将我救了起来，不然，我又哪还有命在？” “不错，”赵副官点了点头，“那一枪我不得不开，可我虽从崖底救了你一命，可你这条腿却也摔断了，落下了终生残疾……” 赵副官说着，便是向着徐天澈的腿部看去，念起好好的一个后生，变成如今一个残废，即便他于枪林弹雨中闯荡多年，心中去也不禁浮起两分恻然。 “赵副官，徐某今日提起此事，只是想告诉您，徐某不会让您为难，等着伤好，我就走。我再不会……出现在冬儿面前。”徐天澈念起林晗雪依偎在顾远霆怀里，她的笑容告诉他，她已经再不需要他。 徐天澈念及此，心中便是浮起一丝剧痛，眸光中也是黯淡了下去，他竭力将那股痛楚压下，徐徐出声：“也请您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冬儿知道这件事。” “不然，她会受不了。”徐天澈的声音低了下去。 第185章去她想去的地方 大帅府，东苑。 “什么？奶奶将天澈哥赶了出去？”林晗雪眸心剧颤，她望着面前的云珠，几乎不敢置信的开口：“他还受着伤，怎么可以这样折腾他？” “少夫人，这是老太太下的命令，少帅眼下也不在府里，您看该怎么办？”云珠也是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念起徐天澈身上的伤，只让她的心都揪了起来，她站起了身子，和云珠道：“云珠，我要去见奶奶。” “是的少夫人。”云珠答应着，刚扶着林晗雪走到东苑门口，就见顾老太太带着江妈一行从外面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看见林晗雪主仆，顾老太太站定了步子，她的眉目冷肃，只在孙媳身上一个打量，道：“你要去哪？” “奶奶，”林晗雪福了福身子，她的眸心蕴着担忧，和顾老太太开口：“孙媳听说，您将天澈哥送出了府，只不知道，您将他送到哪儿去了？” “林晗雪，你不要以为自己如今怀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徐天澈，便是你青梅竹马的相好！一口一个天澈哥，还眼巴巴的在人家跟前守着，你是将远霆置于何地？”顾老太太的声音十分严肃，只对着林晗雪斥道。 “奶奶，”林晗雪摇了摇头，颤声道：“我和天澈哥从小一起长大，这次他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我又怎么能对他不闻不问？” “还敢顶嘴？”顾老太太眸心一沉，厉声道：“林晗雪，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也不要去再去想着见那个人！” 说完，顾老太太向着身后一声吩咐：“江妈！” “老太太。”江妈毕恭毕敬。 “带着人在东苑好生守着，少奶奶要敢踏出东苑一步，我都拿你们是问！” 听着老太太的话，江妈心中一凛，顿时恭声称是。 “奶奶！”林晗雪还欲再说。 “你住口！”不等她说完，顾老太太已是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双目似电，向着林晗雪看来：“你如今怀着孩子，自是事事以孩子为重，你若敢跑出去，让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饶了你！” 顾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那道声音净朗低沉，透着隐隐的寒意。 “奶奶的意思，是要软禁了晗雪？” 闻言，林晗雪抬眸，就见顾远霆大步走了过来，他的眉如刀裁，目似朗星，眼底虽是布满了血丝，却仍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与果敢。 “远霆，你回来了？”顾老太太看见孙儿，顿时出声道。 顾远霆走到了妻子身边，与她一道向着祖母看去，与之道：“奶奶，那个徐天澈是顾家的恩人，你又何苦将他赶出去？” “你可知道外面那些人将话说的有多难听？你莫非还要将此人留在府里，让你的好媳妇日日守着他，给他端茶喂药？”顾老太太听着孙儿的话，只觉震怒不已。 “奶奶，晗雪早已将此人的事全都告诉了我，她如今怀着孩子，哪怕看着孩子的面，也请奶奶高抬贵手。”撂下了这句话，顾远霆揽住妻子的腰，与她低低的道了一个字：“走。” “远霆，你要带着她去哪？”顾老太太看着孙儿的背影，上前喝问道。 顾远霆停了停步子，他看着一旁的妻子，就见林晗雪秋水般的眸子亦是在看着自己，他望着她的眼睛，口中却是与祖母回了句：“去她想去的地方。” 语毕，林晗雪眸心一怔，顾远霆不再赘言，只揽着妻子头也未回的离开了东苑。 帅府门口，顾远霆刚欲和妻子上车，就见赵副官匆匆赶了过来，身上的军装还不曾扣好扣子，看见顾远霆夫妇，便是一个敬礼，恭声道：“少帅，属下刚才有些私事，所以耽误了些，现在才回来。” “下次注意点。”顾远霆淡淡开口，说完便也不再追究，只扶着林晗雪进了汽车，赵副官亦是在副驾落座，听得顾远霆报出的地址，赵副官眸心一凛，刚从后视镜中迎上顾远霆的目光，心中便是一阵慌乱，连忙移开了目光。 “远霆，咱们要去哪？”林晗雪有些茫然的看着丈夫，对于他报出的地址，她却是连听也不曾听过。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远霆握了握林晗雪的手，和她轻声道。 “是去看天澈哥吗？”林晗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顾远霆不曾瞒着她，“奶奶将他送到了子安巷，我已经派了军医去照顾他，你别担心。”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一颗心才微微踏实了些，她向着丈夫点了点头，一想着徐天澈有伤在身，便被老太太赶出了府，只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汽车在金陵城中疾驰，未过太久，便是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处停了下来。 顾远霆牵着林晗雪的手，在一处小院前停下，他叩了叩门，就见“吱呀”一声响，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露出了一个面庞微黑，五官秀丽的少女，刚看见她，林晗雪便是微微一惊，喊了一声：“桂英，是你？” 桂英看着面前的林晗雪，但见她的肌肤柔润细腻，如同无暇的美玉一般，即便隆起的小腹彰显出她怀了身孕，可她站在那，仍是温柔的不食人间烟火般，美的让人心折。 桂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有嫉妒，又有几分自惭形秽，她的眸光微转，向着林晗雪身边的男子看去，这一看，便是一怔，身为金陵人，她自是听过顾远霆的名头的，只不过她出身低微，一直不曾亲眼见过顾远霆的样子，此时看着他，桂英方才惊觉他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他穿着戎装，身形修长而笔直，乌黑的短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气宇轩昂的面容，大名鼎鼎的顾远霆，竟是这般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她看着顾远霆的大手揽在林晗雪的腰上，只一眼，桂英的心顿时又有些不是滋味了，林晗雪为何就这般好命，占据了徐天澈的心不说，就连嫁的男人也这般的英武不凡？ “少帅，少夫人。”屋中的军医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刚看见顾远霆夫妇，便是一个立正行礼。 桂英回过神来，只咬了咬唇，向着一旁侧过身，让顾远霆夫妇进了院子。 “桂英，天澈哥还好吗？”林晗雪望着面前的桂英，自小她们也是一道长大的，虽不如何亲近，可也有几分儿时的情谊在，直到后来她嫁到了帅府，与余家的兄妹两方才慢慢断了联系。 桂英微垂着双目，只吐出了几个字：“你自己去看吧。” “少帅，少夫人，徐先生在里屋，属下才刚刚为他换过药。”军医在一旁开口道。 顾远霆闻言，便是牵起林晗雪的手，带着她向着里屋走去，刚踏进屋子，林晗雪便是看见了架子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泥人，而那泥人的眉眼，俱是像极了自己。 当下，她的眼眶便是红了，落在了顾远霆的眼里，只让男人的眸心顿时沉了下去。 第186章不要告诉冬儿 徐天澈醒来时，就见床前坐着一道魂牵梦萦的身影，他的眸心一震，一声“冬儿”刚欲从嘴巴中唤出来，便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男子，看着他身上的军装，和冷峻的眉眼之后，徐天澈瞬间便是猜出了他的身份，心知他定是江南少帅顾远霆。 念起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枪，念起自己摔断的一条腿，念起自己心爱的恋人被他抢了过去…… 徐天澈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身下的被子，他竭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只将目光落在了林晗雪身上。 “天澈哥，您醒了？”看见男人睁开眼睛，林晗雪眸心一亮，与之问道。 徐天澈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沙哑，只凝视着林晗雪的面容，和她言了句：“冬儿，你怎么来了？” 林晗雪心里一酸，看着徐天澈苍白的一张脸，念起他为自己受的伤，却被顾老太太下令赶出了府，声音中便是蕴满了歉疚：“天澈哥，对不起。” 徐天澈微微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向着顾远霆看去，低低的喊了句：“顾少帅。” 顾远霆迎上他的视线，两人目光交汇，俱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那一抹深沉之色，顾远霆淡淡颔首，与徐天澈道：“你好好养伤，缺什么尽管说。” 语毕，他抚上林晗雪的肩，言了句：“你们许久没见，定有许多话想说，我先出去。” 说完，顾远霆便是转过身离开了屋子，屋子里便只剩下徐天澈与林晗雪两人。 徐天澈的目光看着顾远霆的背影，看着他离开屋子，方才向着林晗雪看去，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林晗雪眸心微动，她迎上徐天澈的目光，终是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他一直护着我，也护着孩子。” “你心里，有了他，是吗？”徐天澈的声音低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的神色间并无丝毫的怨怼与不甘，黑眸中透着的，仍是一如既往的怜惜。 林晗雪的鼻尖酸了，她垂下目光，又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徐天澈微微笑了，将眸中的痛楚尽数掩下。 听着这一句话，林晗雪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的泪眼朦胧，只和徐天澈说了句：“天澈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傻话，你当初年纪还小，是我……引诱了你。”徐天澈的声音很低，说到这，唇角便是浮起一丝微笑，那笑里蕴着苍凉，藏着蚀骨的痛意。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泪水打湿了眼睫，衬着那双眼睛格外清澈，她强忍着泪意，目光却是向着徐天澈的腿部看去，问道：“天澈哥，你告诉我，你的腿怎么回事？当初，你又为什么不捎信回来？” “我在路上遇见了马匪，他们将我打下悬崖，把腿摔断了，我再没脸回来见你，又怕你还在等我，我就让桂彪带信回来，说我已经讨了媳妇。”徐天澈的声音已是恢复了平静，他徐徐开口，与林晗雪道。 林晗雪听着徐天澈的话，只觉得心酸难忍，她想起很久之前，在徐天澈离开金陵后，她一直在等着他，盼着他快些回来，可等来的，盼来的，却是他另娶他人的消息，她大病一场，而后兄长出事，她便稀里糊涂的嫁给了顾远霆。 如今得知了真相，却已然太迟。 院子里。 顾远霆立在树下，手里夹着一支烟。 “少帅。”赵副官向着男子走近，他的目光浮着几分犹豫，只向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与顾远霆低声道：“恕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已经娶了少夫人，您就饶了徐天澈一命吧。” “他救了晗雪母子，我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又怎么还会杀他？”顾远霆声音低沉，他吐出了一口烟圈，眸心中却是深不见底。 赵副官微微舒了口气，却听顾远霆又是继续说道；“只要他安分守己，不再打晗雪的主意，荣华富贵，我一样都少不了他，可他若仍不死心，那便是自己找死。” 男人的眉眼冷厉，最后一句中更是透着淡淡的寒意。 赵副官的心倏然一紧。 待顾远霆夫妇离开后，桂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听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待顾远霆夫妇走远，方才向着屋子走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徐天澈向着她看去，与之言了句：“桂英，你还没走。” 桂英咬了咬唇，向着床边走近，她看着徐天澈的面容，与之道：“天澈哥，你和我说实话，你这腿，是不是顾远霆害的你？” 闻言，徐天澈目光一变，他一举攥住了桂英的胳膊，只疼的她皱起了眉，喊了句：“天澈哥？” “你听到了什么？”徐天澈声音艰涩，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身边的那个副官，就是先前来看你的人，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是顾远霆，是他害了你，对不对？” “你听着，不许在冬儿面前说一个字！”徐天澈说完，便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天澈哥！”桂英见状，顿时着急起来，为他拍顺着胸口。 “答应我！不要告诉冬儿！”徐天澈强忍着不适，逼视着桂英的眼睛。 “为什么？你被顾远霆害成这样，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桂英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愤怒，“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和顾远霆在一起，你就不难过？不伤心？” 说到这，桂英仿似福至心灵般，突然明白了，她看着徐天澈的眼睛，又是言道：“我知道了，你不愿让她知道，是想让她安安心心的当她的顾家少奶奶，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好端端的跟着顾远霆，是不是？” 说完，不等徐天澈回答，桂英自己便是笑了，她的眸心凄楚，喃喃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一心为了她，你凡事都为了她着想，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 “桂英，”徐天澈慢慢撑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开口：“就算我和冬儿说出了真相，也改不了我成为残废的事实，你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不仅为了冬儿，也是为了你。” 桂英听着徐天澈的话，蓦然想起了顾远霆，他这般的心狠手辣，既然能下令杀了徐天澈，自然也可以下令杀了自己，像他们这些卑微的老百姓只怕在顾远霆眼里就如蝼蚁一般，若要他知道自己偷听了此事…… 桂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她看着徐天澈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 第187章打下的天下全都给她 晚间，东苑。 顾远霆进来时，就见林晗雪坐在沙发上出神，连他走近也不曾察觉，他心知她定是在想着徐天澈，当下，男人眼瞳一沉，只在她身边坐下，与她道：“在想什么？” 林晗雪回过神来，向着丈夫看去，与他坦白道：“远霆，我在想，等天澈哥伤好之后，你能不能好好地安置他？” “你希望我怎么安置他？”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 “我想，能不能给他一间铺子和宅子，能让他衣食无忧的过日子。天澈哥有手艺，也愿意吃苦，他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林晗雪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她心知这些对顾远霆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可念起自己与徐天澈的过往，林晗雪只担心顾远霆心里会落下一根刺，不愿意答应。 “这个自然，”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与她低声道：“他这次救了你们母子的命，我会好好感谢他，你说的铺子和宅院，我会让下面的人去安排，等他伤好，就让他搬过去。” 林晗雪闻言，一颗心顿时踏实了下来，她看着丈夫，衷心的说了句：“远霆，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顾远霆抱住她的身子，他的大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面颊，他的眸心深敛，又是道了句：“你有没有问他，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林晗雪点了点头，“天澈哥说，他在途中遇到了马匪，那些人将他打落了悬崖，他侥幸保住了命，却将腿摔断了。” 闻言，顾远霆眸心微动，只微微颔首，道：“好了，他的事全都交给我，你不要再多想，好好歇息。” “嗯。”林晗雪念起这几日自己一直为了徐天澈的事忧心，别说老太太不满，只怕丈夫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只是顾忌着她的情绪，不曾表现出来，念及此，林晗雪心里有些愧疚，她握住顾远霆的手，刚欲和丈夫说些软话，可不等她开口，身子却是一震，整个人都是愣在了那儿。 顾远霆察觉到妻子的异样，当下便是问道：“冬儿，怎么了？” 林晗雪的眼中有亮光闪过，她看着顾远霆，许是因着喜悦，就连声音都是带了几分颤音：“远霆，孩子，孩子好像动了……” “是吗？”顾远霆微微一惊，大手顿时抚上了妻子的小腹，待察觉到那一抹清晰的胎动后，男人眸心一变，唇角已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是，是他在动。”顾远霆眉眼温和，只以一种小心而怜爱的姿势环着妻子的腰，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向妻子的肚子，专心而温柔的听着孩子的动静。 林晗雪的眉眼间亦是温柔如水，她轻轻的抚上丈夫的发顶，感受着腹中的胎动，只觉心都要化了似的。 直到妻子腹中的胎动慢慢褪去，顾远霆方才坐起身子，他的眉眼噙着笑意，和妻子道：“这小子一定很调皮，在你肚子里就这样不老实。”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便是抿了抿唇，和他道：“口口声声的儿子，若等生下来是个女儿，你会不会不喜欢她？” “怎么会？”顾远霆挑了挑眉，抱紧了妻子的身子，在她耳边言了句：“不管男孩女孩，还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说完，男人看着妻子娟秀的小脸，低声笑道：“不过要是女儿，那你还要再给我生个，一直到生到儿子为止。” “那，我要没有给你生儿子，你是不是……就要去找别的女人了？”林晗雪声音很轻，念起这件事，眸心便是浮起了一丝黯然。 “胡说什么？”顾远霆捧着她的面颊，既是无奈又是严肃的与她道：“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又怎么能有你重要？你就算一个孩子也没给我生，我也绝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林晗雪闻言，一颗心顿时一动，她怔怔的看着丈夫，只觉心里柔肠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之前方大夫和我说，说你难以有孕，我当时就想过，从本家过继一个孩子，养在咱们膝下。”顾远霆只怕妻子不愿相信，又是与她说了下去，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想起方大夫曾与自己说过，顾远霆要将自己不孕的事全担在他身上，她的心头一软，看着丈夫的目光更是一片柔软。 “那现在呢？”林晗雪问。 “现在你虽然怀了孩子，可你身子弱，我又哪里忍心让你生下去？”顾远霆的眸心深邃而黑亮，他看着妻子，语气中漾着深切的心疼，念起林晗雪因怀孕而吃的种种苦头，又哪里舍得让她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可你刚才说，要我生到儿子为止……”林晗雪垂下眼睛，轻声细语的开口。 “刚才的话是逗你的，”顾远霆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忍俊不禁，他抵上了妻子的前额，和她温声道：“咱们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她要是个女儿，以后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让她留在咱们身边，我会将我打下的天下全都给她，给咱们的孩子。” 林晗雪的心中一颤，她迎上丈夫的视线，看着顾远霆的黑眸中全是自己的影子，面对丈夫的一腔深情，只让她的心里感动极了，将身子埋在了他的怀里。 顾远霆的胳膊环住了她的腰，他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带着两分自嘲，就那样低声笑道：“你要是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就不会问我这些话。” 林晗雪闻言，只和丈夫道：“远霆，我不会再这样问你了。” “傻子。”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身子，抬起她的下颚，向着她的唇瓣吮去，起先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继而便是深深的吻了下去。 林晗雪微微闭上了眼睛，依偎在他的怀里，沉醉在他的温柔与情深中去。 小院里十分安静。 桂英熬好了粥，刚端进屋，就见徐天澈已是下了床，当下便是吓了一跳，慌忙上前道：“天澈哥，你怎么起来了？军医让你好生歇息的！” “没关系，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如下床转转。”徐天澈说着，只勉力站起了身子，许是大伤刚愈，腿上又有残疾的缘故，他刚站起来，身子便是不稳，只让一旁的桂英一把扶住。 徐天澈的目光向着一角的拐杖看去，与她道：“桂英，劳你把拐杖给我拿来。” 桂英听着他的话，只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曾经的徐天澈，身手矫捷，他哪里需要这种东西？ 桂英咬了咬唇，只沉默着将拐杖递到了徐天澈手里，徐天澈架着拐杖，慢慢走出了屋子，但见院子里被桂英打扫的十分干净，徐天澈看在眼里，便是与之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哪里辛苦，军医和那些侍从每天都来，我不过就是搭把手而已。”桂英嘀咕着，说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言道：“你救了她们母子的命，她肯定觉得，只要把那些军医和下人派来照顾你，她就能心安了。” “桂英。”徐天澈见她处处针对林晗雪，心下只浮起几分不悦与怅然，他摇了摇头，终是也没有再说。 桂英看着他的脸色，心知他是不高兴了，只觉既是委屈，又是伤心，也是闭上了嘴巴，两人立在院子里，却都是沉默着。 直到院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桂英上前将门打开，待看见门外的男子后，便是喊了一声：“赵副官？” 赵副官与她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院子，看见徐天澈立在那，眼睛便是微微一亮，言道：“看样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徐天澈与他点了点头，道：“打算在院子走走。” “好，”赵副官颔首，看着徐天澈的眼睛，与他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少帅在临安大街给你置了一处宅院，和三间铺子，往后，你就搬过去住，宅院可以住家，铺子可以做生意，你有手艺，大可以开一间店面，缺什么，只管和我说。” 说完，赵副官默了默，又是说了句：“我知道，这难免有些让你难以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徐天澈摇了摇头，一记苦笑道：“只有我接受了，她才能心安。” 赵副官微怔。 “有劳赵副官告诉少帅，铺子和宅院我全收下了，多谢他和少夫人。”徐天澈声音沉静，与赵副官一字字开口。 第188章老子为了你连烟都戒了 林公馆。 得知顾远霆今日带着女儿回来，林家二老与林文彬夫妇一早便是在门外等候，待看见帅府的汽车后，林家诸人皆是迎了过去，就见顾远霆当先下了汽车，而后将林晗雪扶了出来。 林晗雪如今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是明显的隆了起来，可腰身却仍是纤细的，顾远霆的大手揽着她的后腰，只陪着她向着林家人走去。 寒暄后，林母便是拉过女儿的手，将她带进了小厅。 “娘，怎么了？”林晗雪看着母亲的神色，便晓得母亲定是有事要与自己说。 “冬儿，和娘说实话，天澈那孩子是不是回来了？”林母握着女儿的手指，看着她的眼睛。 闻言，林晗雪眸心微动，轻声道：“娘，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在生日宴上遇刺，这样大的事，娘怎么能不晓得？整个金陵都已经传遍了，说是有个人奋不顾身的去给你挡了刀，娘一听，就晓得这个人是他。” 林母说完，只在女儿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见孩子好端端的，方才叹道：“听到消息，娘只担心的不得了，后来又听说你没事，这才安心。” 林晗雪默了默，道：“娘，您说的不错，那个人，的确是天澈哥。” “当真是他？”林母一惊，“他回来了？何时回来的？他又怎么会跑到帅府？他要做什么，是不是要带你走？” 林母一听这话便是着急起来，只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娘，天澈哥说，他回到金陵后晓得我要过生日，便趁着帅府请来戏班子的机会，悄悄混了进去，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看我一眼。” “你别信他的鬼话，他一定是想带着你走，冬儿，你听娘的话，千万不要再和他来往，不要被他骗了！” 见母亲这般紧张，林晗雪晓得母亲是担心自己对徐天澈仍有旧情，会做出让顾家蒙羞的事，她轻轻摇了摇头，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与母亲十分诚恳的开口：“娘，女儿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已经和远霆说清楚了，这次，是天澈哥豁出性命救了我和孩子，我和远霆都很感激他，又怎么能和他断绝来往？” “何况，我已经有了远霆的孩子，我现在只将天澈哥看作自己的哥哥一样，我绝不会给远霆蒙羞的。” 听着女儿的这番话，林母方才稍觉心安，她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娘就是怕你想不开，被那徐天澈说上几句好话，你就迷了心窍，放着顾家的少奶奶不当，要跟着他跑。” “娘，怎么会呢？”林晗握住了母亲的手，扪心自问，若是唤做从前，在她刚嫁给顾远霆的时候，若是徐天澈回来，要带走她，她兴许会动心，也兴许会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跟着他离开金陵，可如今，她的心已经系在了顾远霆身上，她的腹中也有了两人的骨肉，她又怎么会离开丈夫？ “不会就好，”林母舒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冬儿，不是娘说你，就算你如今对徐天澈只是兄妹之情，可也不要与他再有什么牵扯，别说你们家的老太太不会允许，就说少帅，他心里也一定是膈应的，知道吗？” 林晗雪听着母亲的话，晓得母亲说的是事实，念起徐天澈，她的心里只觉说不出的歉疚，却还是与母亲点了点头，说了句：“娘放心，我都明白的。” 林母晓得女儿向来听话，见她这般答应了自己，眼底方才浮起几分笑意，只将心神又是放在了女儿腹中的孩子上，细细的叮嘱了女儿一些要当心的事项，母女两说了许久的体己话，方才从小厅里走出来，就见顾远霆在院子缓缓踱着步子等着妻子，一旁的林文彬畏首畏脑的立在那，倒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顾远霆回过头，看见岳母和妻子后，便是向着二人迎了过来，与林母十分恭敬的唤了声：“岳母。” “少帅，”林母看着面前的女婿，温和的笑了笑，“有劳少帅久等了，怎么不进屋抽抽烟，喝喝茶？” 听着林母这话，顾远霆笑言道：“岳母有所不知，小婿已经戒烟了。” 闻言，林母与林文彬俱是一怔，林文彬心中只道难怪方才给顾远霆点烟时，顾远霆拒绝了去，起先他还以为是顾远霆因着妹妹的事对他仍是心存芥蒂，没曾想，顾远霆竟是戒了烟。 “这是怎么回事？”林母是晓得的，顾远霆的烟瘾一向极大。 顾远霆没有说话，他的眉眼温和，只向着林晗雪看去。 林晗雪微微莞尔，和母亲道：“娘，远霆说烟味对孩子不好，所以就将烟戒了，不仅在您这，就连在家的时候，他也不抽烟了。” 说完，林晗雪向着丈夫看了一眼，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又是小声嗔了句：“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那你试试。”顾远霆也是一笑，揽过了她的身子，刮了刮她的鼻尖。 见女儿女婿如此，林母只觉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只命人备下了晚饭。 顾远霆夫妇在林公馆吃了饭方才离开，看着汽车远去，汪馥仪只感叹道：“妹妹的命也太好了些，瞧瞧吃饭时少帅都将她宠成什么样儿了，又是剥虾又是盛汤的，我看要不是顾忌着咱们，他可都要亲自喂妹妹了。” 听着儿媳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话，林母眉眼舒展，只低低的开口：“冬儿如今有了孩子，总算是在顾家站稳了脚跟，我也能放心了。” 汽车中。 林晗雪的身子依偎在丈夫的臂弯，顾远霆的大手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问道：“累吗？” 林晗雪便是笑了，“不累。” “看你挺个肚子，我都嫌累得慌。”顾远霆看着妻子的肚子这些日子眼见得大了起来，犹如在裙子里塞进了一个小西瓜似的，只让他看的既是惊奇，又觉得担心。 “这才到哪儿，”林晗雪抿着唇，轻声笑道：“孩子现在还不到五个月大，我听杨妈妈她们说，等孩子快出生的时候，那时候的肚子才叫大，站起来的时候都要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了。” 顾远霆听得只觉心惊：“那还不把人累死？” 不等林晗雪说话，前面的赵副官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少帅，这世上这么多女人，属下可从没听说过哪个女人因为怀个孩子累死的。” 听得赵副官的声音，林晗雪脸庞一热，只暗暗推了推丈夫，小声道：“你看，赵副官都笑话你了。” “随他笑去，”顾远霆蹙了蹙眉，并不以为意，他的目光落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他微微俯下身，和腹中的孩子说道：“老子为了你可是连烟都戒了，你可要给你老子争点气，一定要好端端的，千万别折腾你娘。” 第189章我哪件不依你？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心中一软，只护着肚子，和顾远霆道：“你又来了，再这样下去，孩子在肚子里就要害怕你了。” “怎么可能，只要他不折腾你，等他出生后，我一定好好疼他。”顾远霆揽紧了妻子的身子，他的眼睛黑亮，里面蕴着的全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林晗雪也是扬起唇角，将脸庞靠在他的胸口，一心一意的期盼着孩子的出生。 汽车一路开到了帅府，顾远霆与林晗雪刚下车，就见侍卫长一脸焦灼的等在门口，看见顾远霆夫妇回来，侍卫长眼皮一跳，顿时上前道：“少帅，出事了！” 一听这话，顾远霆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告诉我，哪天不出事？” 侍卫长一怔，只苦着一张脸，和顾远霆说了句：“少帅，六小姐跑了。” 一听这话，顾远霆和林晗雪都是一惊，顾远霆当先问道：“她能跑到哪去？” “伺候六小姐的芝兰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六小姐在上头说，她去了江北，让您别担心。”侍卫长小心翼翼的开口。 顾远霆闻言，顿时发了火，“胡闹！傅云深都结婚了，她跑去江北做什么？” “少帅，六小姐一个姑娘家，还是赶紧派人把她找回来要紧。”一旁的赵副官上前，和顾远霆恭声道。 顾远霆的眸中透着怒火，只和赵副官喝道：“找什么找？她自己不嫌丢人，非让她吃点亏不可！” “远霆，”林晗雪握住丈夫的手，声音中透着焦急，“小霜性子急躁，又从没吃过苦，你还是快些派人去找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眉峰紧皱，终是骂了一句，和侍卫长厉声道：“去派人把她找回来！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直接提头来见我！” “是，少帅！”侍卫长心中一凛，顿时应道。 回到东苑，顾远霆也仍是余怒未消，就连荣姨送来了安胎药，他也仍是沉着一张脸，在那里踱着步子，眉宇间蕴着焦躁之色。 “荣姨。”林晗雪看见齐月荣，便是上前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药碗。 齐月荣遥遥向着顾远霆看了一眼，道：“少帅是在担心六小姐？” 林晗雪点了点头，“远霆虽然嘴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的。” 说完，端着那一碗药，林晗雪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顾远霜为人虽然坦率，可一身的小姐脾气，最是不肯饶人的性子，在家里大家都宠着她，在金陵所有人都让着她，可等去了江北，她这个性子，怎么能不吃亏呢？ “少帅一直将六小姐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也难怪他会着急。”齐月荣淡淡开口，吐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林晗雪眸心一动，忍不住道：“荣姨，小霜本就是远霆的亲妹妹啊。” 齐月荣看了林晗雪一眼，却是带过了话，言了句：“少夫人，这安胎药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见齐月荣不再谈及此事，林晗雪自然也不再多问了，只以为是齐月荣口误，说错了话罢了。 她饮下了安胎药，看着齐月荣收走了药碗，离开了屋子。 看着齐月荣的背影，林晗雪怔怔的出神，直到顾远霆走近，将一件外衣披在了她身上，她方才回过神来。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因着妹妹离家出走的事，顾远霆虽然心下烦躁，可面对妻子时，语气仍是十分温和。 “刚才荣姨来了，给我送了安胎药。”林含蓄回眸，和丈夫说道。 “药苦不苦？要不要吃点东西甜甜嘴儿？”顾远霆抚着妻子的面容，低声开口。 林晗雪摇了摇头，“不苦的，”说完，林晗雪看着丈夫，又是说道：“远霆，你说小霜现在到哪了？她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跑到江北去？” “谁知道那丫头是怎么想的，”顾远霆提起妹妹便是头疼，只揽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下，与之道：“你放心，那丫头机灵的很，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仍是蕴着几分担心，又想起荣姨的话，心中便是一动，和丈夫问道：“远霆，小霜的生母……是谁啊？” “怎么问起了这个？”顾远霆有些不解，却还是耐心的回道：“小霜的生母是秦姨娘，是旁人送给我父亲的的一个小妾，生下小霜后不久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林晗雪轻声呢喃。 “怎么了？”顾远霆问。 “没什么。”林晗雪摇了摇头，只将齐月荣的话抛在了脑后。 顾远霆也不再多问，他环着林晗雪的身子，只和她道：“我会派人去找小霜，你别担心，只管安心养胎，知道吗？” 林晗雪轻轻“嗯”了一声，她看着丈夫的眼睛，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哪件不依你？”看出了妻子的心思，顾远霆有些无奈，捏了捏她的脸颊。 “远霆，天澈哥如今的伤已经好了，我听赵副官说，他打算在临安街开一家泥人铺子，再过两天就要开张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林晗雪有些不安，生怕丈夫会不高兴，在今天与母亲说了那番话之后，林晗雪也已经决定不会再与徐天澈见面了，可在这之前，却还是想亲眼看着他好端端的，她才能安心。 她了解丈夫的性子，她若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徐天澈见面，那样只会害了他。 “看着他的店面开张，我就放心了，我会呆在府里好好地养胎，再不会出去去见他了。”林晗雪又是轻声说了一句。 “好，”顾远霆抚着她的发丝，与她答应道：“我让老赵送你。” “你不去吗？”林晗雪眸心清亮，轻声问道。 “军中事务太多，我哪有那个功夫陪你过去？”顾远霆握住了妻子的手，语毕，男人挑了挑眉，又是说了句：“再说，我也没那么小心眼。” “你要不小心眼儿，这世上可没有小心眼儿的丈夫了。”林晗雪垂下眼睛，忍不住微维笑了。 顾远霆听着妻子的话，便是哑然失笑，他抱住妻子的身子，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我只对你小心眼儿。” 林晗雪眸心一软，她倚在丈夫的怀里，却是拿起了丈夫的大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远霆，孩子又动了。” “这小子又来捣蛋。”顾远霆低声笑了，只蹲下身，在妻子的肚子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第190章还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临安街。 汽车停在了一处新开张的铺面门口。 赵副官当下下了汽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林晗雪下了汽车，齐月荣与云珠俱是跟在她身后，随侍左右。 “少夫人，这里就是徐先生的铺子。”赵副官与林晗雪恭声开口，林晗雪向着那铺面看去，但见那铺子十分宽敞，位置又靠近繁华之地，招牌亦是十分气派的样子，林晗雪看在眼里，心里便是浮起几分安慰，徐天澈如今虽落下残疾，可这几间铺子却足以让他过上踏实安稳的日子，看着他生活有了依靠，她才能安心。 “赵副官，咱们进去吧。”林晗雪声音温和，与赵副官言道，赵副官点头称是，只与林晗雪一行一道向着铺子走去，进了屋，就见徐天澈正坐在架子前捏着手中的泥胚，桂英立在他身后，手中端着一碗茶水，看着徐天澈的目光中，却是专注的，透着情意。 听到脚步声，徐天澈与桂英转过头来，看见林晗雪，徐天澈手势一窒，他搁下了手中的活，吃力的站起了身子，唤了声：“少夫人。” 听着他的称呼，林晗雪心里只觉百感交集，她迎上徐天澈的目光，却还是以旧时的称呼来唤他：“天澈哥，桂英，听说铺子开了张，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的忙的。” 林晗雪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云珠便是将手中的礼物放下，与徐天澈道：“咱们少夫人可是为先生选了好些贺礼呢。” “哪敢让你帮忙，你现在身份贵重，又怀着孩子，你若在咱们这摔着碰着的，你丈夫还不将咱们吃了？”桂英小声嘀咕着，声音虽轻，可诸人却还是听了个清楚。 “喂，你怎么说话呢？咱们少夫人好心好意来看你们，你至于这样话里带刺的？” “云珠！”见云珠开口，林晗雪连忙唤了一声，云珠闻言，便是恨恨的看了桂英一眼，终是不吭声了，退在林晗雪身后。 “桂英，云珠年纪小，你不要往心里去。”林晗雪声音温和，她晓得桂英自小便喜欢徐天澈，因着这个缘故，自幼对自己便没有什么好颜色，可如今，徐天澈身有残疾，她却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在林晗雪心底，对桂英只存着几分说不出的感激，对她的无礼也不曾放在心上。 “林晗雪，我说的是实话，你今后可不要再来了，你害天澈哥害的还不够吗？”桂英眼圈微红，一句话脱口而出。 “桂英！”徐天澈骤然发了火，喝出了这两个字。 桂英向着她看去，看见他眼瞳中的告诫与严厉之色，桂英心里一酸，再也无法待下去，只转身向着后院跑去。 在这铺面之后，还连着一片宅院，院子齐整，厢房敞亮，修建的十分阔气。 林晗雪见桂英离开，念起她刚才的那句话，只道是当时徐天澈当年为了自己远走关外，在路上遇上土匪伤了腿，后又在大帅府为自己挡了一刀，伤了身子的缘故，她的心里一酸，看着徐天澈的目光中满是歉疚之意。 “天澈哥……”林晗雪念着这几个字，便是说不下去了。 徐天澈向着她走近，他的目光温和，只言道：“少夫人，桂英就是那个性子，我替她像您陪个不是，您如今怀了孩子，也实在不宜出来走动，我这什么也不缺，您不必担心，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都足够了。” 听着徐天澈的话，听着那一声声的“少夫人”，林晗雪知道，他是有意要与自己生分了，不为别的，为的依然是她自己。 “天澈哥，”林晗雪眸心有晶莹之色闪过，她向着徐天澈点了点头，轻声道：“也请您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事，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徐天澈微微一笑，“好。” “那我就不打扰了。”林晗雪说着，最后向着徐天澈看了一眼，与他告辞。 徐天澈立在铺子门口，看着林晗雪一行上了汽车，他看着赵副官向着自己投来一瞥，那一瞥中，满是警告之意，徐天澈一语不发，直到汽车走远，他却仍是在那里站着。 “你将我留在这儿，你不赶我走，也是想让她心安，是吗？”桂英不知何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着徐天澈的背影，和他轻声开口道。 徐天澈转过身，就见桂英正在望着自己，她的眼眸中蕴着泪水，又是继续说道：“兴许为了她，你以后还会娶了我，对不对？” “桂英……”徐天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事事为了她着想，那我，又算什么？”桂英强忍着泪，颤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桂英，对不起。”徐天澈低声开口。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桂英轻轻摇头，她的目光如水，就那样和徐天澈说了句：“我愿意被你利用，被你利用，我是心甘情愿的。” 徐天澈眸心一动。 看着帅府的汽车开走，树荫下的轿车中，传出了一道男声。 “七小姐，林晗雪如今不论去哪，身边都跟着一群护卫，您刚才也瞧见了，少帅将自己的副官都拨给了她，再加上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齐月荣，少帅将她保护的密不通风，咱们的人实在没机会下手啊！” “一群废物！若要那么容易就得了手，我还养你们做什么？”就听轿车中有一道娇蛮的女声响起，她的声音刚落，方才的男声便是诺诺称是，再不敢多言。 “小姐，您先别动怒，奴婢倒是觉得，既然咱们近不了林晗雪的身，您想对付她，咱们大可以从别处想法子。”盛子颐身边坐着一个身穿碧衣的女子，只轻声细语的安抚道。 闻言，盛子颐眼眸微动，与那碧衣女子道：“那依你看，咱们该从哪想法子？” 那碧衣女子不曾说话，只向着外间一指，盛子颐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她指的不是别处，正是一处叫做“徐记”的泥人铺子。 “你是说，要从林晗雪那相好身上做文章？”盛子颐微微蹙眉。 “七小姐，这个徐天澈与林晗雪青梅竹马，又在她的生日宴上位她挡了一刀，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清清白白的，换了谁也不信吧？”碧衣女子开口。 盛子颐一记冷哼，恨声道：“你说的不错，现在的金陵谁不在背后议论着此事？也就只有顾远霆那个傻子，还将这个女人捧在手心上，要我说，就连她肚子的孩子，搞不好也压根不是顾家的种，说不准，就是这个徐天澈的！” “七小姐，我曾打听到，这个徐天澈曾经与林晗雪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年前，他远走关外，一去便再没了消息，如今回来却成了一个废人，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值得人深思。” “你是说，这件事和远霆有关系？”盛子颐心中一动，立时出声。 “七小姐，您想想看，顾少帅是什么人，此事若真是他做的，以他的手段，他还会由着徐天澈活着回来？”碧衣女子徐徐开口。 “这倒也是，”盛子颐微微颔首，声音中却透出一股隐隐的骄傲：“他这人心狠，要真是他做的，那个徐天澈可不止断了一条腿这样简单。”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咱们只要将这件事安在顾少帅的头上就够了，您想想，他那个媳妇要是晓得是他杀了自己的老相好，还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闻言，盛子颐眼瞳一亮，她看着那碧衣女子，唇角终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与她点了点头。 第191章我快忍不住了 晚间，书房。 听到脚步声，顾远霆从公文中抬起头，就见侍卫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与之道：“少帅，咱们派去的人已经在江北找到了六小姐的下落。” 闻言，顾远霆皱起剑眉，吩咐道：“让人把她给我带回来。” “是，少帅。”侍卫长答应着，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说道：“少帅，这次派人去江北，不仅找到了六小姐，还歪打正着，查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顾远霆眸光锐利，向着侍卫长问道。 “是有关大姑爷的。”侍卫长压低了声音。 “说。”顾远霆吐出了一个字。 “少帅，段让东一直深藏不露，这次总算是抓到了他的蛛丝马迹，属下查到，他在江北时，曾与洪帮的人来往甚秘。” “他是洪帮的人？”顾远霆沉吟开口。 “依属下之见，段让东极可能是万毅光，万爷的人。” “万毅光？”顾远霆听到这个名字，方才上了心。 “是的少帅。”侍卫长点了点头，继续道：“咱们虽然查不到段让东的真实背景，可他与洪帮却的的确确有着牵扯。” “咱们与洪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当年父亲却对万毅光这个人十分赏识。”顾远霆的身子向着椅背上靠去，习惯性的去怀里摸烟，怀中却是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已是戒了烟，不由得一记苦笑。 “是啊少帅，万毅光出身草莽，却胆识过人，这些年来，洪帮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垄断了江北所有的航运码头，虽然如今洪帮的势力还不曾渗透到江南，但也不可小觑。”侍卫长语毕，又是言道：“大姑爷暗中与洪帮来往，定是有所筹谋，少帅，属下觉得，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派人继续给我盯着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禀。”顾远霆向着侍卫长看去，低声开口。 “是的少帅。”侍卫长一个立正，转身退了出去。 待侍卫长走后，顾远霆独自一人在书房坐了片刻，他捏了捏眉心，看着那些公文，却也无心理会，索性站起了身子，向着院子里走去。 几个侍从正聚在一起抽着烟，看见顾远霆出来，顿时纷纷将烟卷熄灭，站直了身子。 “少帅。”诸人齐声道。 嗅到烟味，顾远霆只觉心痒难耐，他向着那些侍从看去，低低的问了句：“有烟吗？” “有有有。”侍从一惊，立刻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香烟，递到了顾远霆手中。 顾远霆夹起一支烟，一旁的侍从作势便要为其点火，却被男人一个手势回绝，顾远霆拿起香烟，放在鼻下深深地嗅了一口，而后便是将那支烟扔回了侍从手里。 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侍从不敢置信道：“你们说，咱们少帅当真是戒了烟？” “可不是，我那天进屋给少帅送茶，看着少帅烟瘾犯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见我进去，立马问我有没有烟，可等我把烟递过去，他却也不吸，也是像今天这样闻了闻烟丝，就又扔给了我。” “你们说少帅这是图什么，好端端的受这个罪。”其中一个侍从说起来只觉不解。 “还不是军医说的，少夫人如今有了孕，不能闻烟味，少帅就狠心将烟给戒了。”另一人开口道。 “不是我说，少帅对少夫人，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啊。” …… 顾远霆回到东苑，刚进屋，就见林晗雪倚着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件婴儿穿的小斗篷，靠在那里睡着了。 顾远霆见状，便是放缓了脚步，刚将毛毯盖在林晗雪身上，林晗雪却是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远霆，你回来了。”看见丈夫，林晗雪便是笑了，她的眉眼温柔，一笑间说不出的娇柔与清甜。 顾远霆眸心一暗，只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瓣，顾着她的身孕，这一吻轻柔而小心，不过是浅尝即止，男人竭力按捺下腹中的燥热，只揽住她的身子，和她哑声道：“这孩子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还有四个多月呢。”林晗雪眸心温软，和丈夫柔声道。 “我快忍不住了。”顾远霆在她的耳畔低语，灼热的吻落在她白皙的颈上。 林晗雪晓得丈夫话中的含义，姣好的面庞上便是浮起了一丝红晕，她想着转开丈夫的心思，便是推了推顾远霆的身子，和他看着自己的手里的小斗篷，轻声道：“远霆，这是我给孩子刚织好的斗篷，你看好看不好看？” 顾远霆的目光落在那柔软的小斗篷上，看着上面绣着精致的小花，他看在眼里，眸心便是一软，只将那斗篷拿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和妻子言了句：“好看。” 林晗雪心里一甜，只抿起唇角，看着那斗篷的目光中满是怜爱之色。 顾远霆深吸了口气，将妻子环在臂弯，林晗雪如今月份见涨，他再不敢胡作非为，每日里最多不过抱一抱，亲一亲，却更是让人难耐。 “对了远霆，有小霜的消息了吗？”林晗雪念起顾远霜，只向着丈夫问道。 “刚才还想着告诉你，已经找到了那丫头的下落，我已经派人把她押回江南，你别担心。”顾远霆拍了拍妻子的肩，温声安慰道。 林晗雪听着顾远霆的话，便是放下了心，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和他说着夫妻间的体己话，满是恩爱与甜蜜。 齐月荣端着点心走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幕，她看着男子眉眼间中的宠溺，与女子眼中的温柔，看着两人相拥在一处，男人的大手抚在妻子的肚子上，两人的唇角俱是挂着笑意。 齐月荣心神一怔，恍惚中，只觉眼前的这一幕竟是如此的熟悉，竟是错将面前的这一对璧人看作成了顾世勋与白兰茵。 顾远霆抬起头，看见齐月荣站在那，便是起身唤了句：“荣姨。” 齐月荣身子微动，回过神来，唤了句：“少帅，少夫人。” “您来给冬儿送吃的？”顾远霆微笑着出声。 “是的，少帅，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您也一起吃点吧。”齐月荣说着，将手中的点心送在了两人面前。 “有劳荣姨了。”林晗雪衷心感谢道。 齐月荣微微摇了摇头，就听顾远霆言道：“荣姨来的正好，书房里还有一堆公文没有处理，我先过去，您在这陪陪冬儿。” “是。”齐月荣颔首。 “我先去，晚些再回来。”顾远霆俯下身，与妻子温声说道。 “嗯，你快去吧。”林晗雪轻声道。 顾远霆碍着齐月荣在，倒也不曾像平时那样抱一抱亲一亲的，只伸出手为妻子将碎发捋在耳后，方才大步离开了屋子。 看着丈夫的背影，林晗雪的目光满是暖意，就听一旁的齐月荣轻轻的开口，与她说了句：“少帅很疼爱您，就像……司令对兰茵一样。” 听着齐月荣的话，林晗雪心里微怔，说道：“荣姨，可是远霆说，公公对婆婆不好。” 齐月荣摇了摇头，“司令对兰茵的爱，并不比少帅对您的少，可最终，却还是生死相隔。” 看着齐月荣的目光，林晗雪走到了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和她轻柔而温和的说道：“荣姨，我知道您一直都担心我和远霆会走公公和婆婆的老路，您放心，我和远霆会好好在一起的，我们……不会像公公和婆婆那样的。” 听着林晗雪这一句话，齐月荣的心中一颤，眼圈却是红了，她点了点头，只深吸了口气，几不可闻的吐出了几个字来：“希望如此。” 第192章是顾远霆放的火 清晨。 顾远霆护着林晗雪的腰，揽着她与自己一道向外走去。 “你在家好好地，想吃什么就和荣姨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顾远霆望着怀中的妻子，与她温声叮嘱道。 林晗雪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只和丈夫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在营里也是，晚上不要熬夜，早些睡。” “好，”顾远霆的大手紧了紧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我过两日就回来。” “嗯。”林晗雪眸心柔软，看着眼前高大英武的丈夫，虽然晓得他不过是回军营罢了，可心里仍是生出几分不舍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东苑陪着自己，营中已是落下了不少事务，务必要回去一趟不可了。 顾远霆抱住她的身子，在她的额角上印上一吻，看着她眉眼如画，唇角含笑的站在那里，他的心下一柔，大手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停留片刻，终是压下那股不舍与牵挂，转身离开了帅府。 “少夫人，您和少帅不过是分开几天罢了，可看你们的样子，就跟要分开一年半载似的，谁也舍不得谁。” 云珠看着这一幕，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晗雪听得她的话，脸颊上便是有些发烫，只微笑着嗔了句：“就你话多。” 云珠上前扶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声音中却是有着几分感慨：“少夫人，奴婢如今瞧着您和少帅，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还记得您刚嫁来那会儿，少帅的脾气那样大，可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您说，他要是一早就像如今这样对您，您和他还不早就好在了一块？” 林晗雪闻言，也是想起自己刚嫁给顾远霆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对他满心惧怕，在他身边，她不敢哭，也不敢笑，也许那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将自己的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 “远霆自幼被人奉承惯了，脾气又不好，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林晗雪声音轻柔，提起丈夫，秋水般的眼睛中便是闪闪发亮，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和云珠莞尔道：“但还好，我们现在好端端的在一起，还有了这个小家伙，一切都不算迟。” “是啊，少夫人，您如今是苦尽甘来，少帅这样疼您，您又有了孩子，您以后的日子一定是和和美美的，再不会受一点罪了。”云珠的声音真挚，看着林晗雪柔美的侧颜，发自内心的开口。 林晗雪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临安街。 夜色静谧。 徐天澈坐在凳子上，手中却是握着一个泥人，他静静地看着那泥人的眉眼，手指轻轻的在泥人的脸庞上摩挲过。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徐天澈坐起身子，就见桂英走到了他面前，看着他手中的泥人，桂英眼中有凄苦之色闪过，就那样轻声的说了句：“你又想她了。” 说完，桂英看向徐天澈的眼睛，问道：“她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了，你这个泥人，为什么还不送给她？” 徐天澈摇了摇头，他的黑眸看着那个泥人，低声吐出了一句：“这个泥人，我是要留在自己身边的。” 桂英眸心一动，“留在自己身边？” 徐天澈慢慢站起了身子，他向着桂英看去，与她道：“桂英，我要离开金陵了，这些铺面，和后面的宅子，全都给你。” 听着徐天澈的话，桂英大震，她上前一步，失声道：“天澈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金陵是要去哪？” “去哪都行，今后，我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徐天澈声音沉稳，吐出了一句话来。 “你怕自己的存在会害了她，徐天澈，你真傻。”桂英的眸心湿润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徐天澈残废的那一条腿上，思绪却是回到了许久之前：“你以前是个多伶俐的人，你会爬树，会摸鱼，会捏泥人，你跑的比谁都快，干的活比谁都好，她在学校上学，你总是会去接她，下雨了你给她打雨伞，天晴了你给她遮阳，夏天的时候，你给她买冰棒，自己总是舍不得吃一口，冬天的时候，你看见她放学，就会从怀里拿出一个暖手炉，有一次，她来葵水在学校疼晕了过去，你比谁都着急，到处给她找偏方，你把她放在了心尖上，放了十多年，可现在，你却要把她拱手相让，你甘心吗？你难道就不想找顾远霆报仇吗？” 徐天澈听着桂英的话，他的唇线紧抿着，一直一声不吭，唯有一双拳头却是慢慢攥紧。 “是了，你是想报仇的，可你怕报了仇，会连累了她，所以，你就要一声不响的离开金陵！徐天澈，你这个懦夫，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桂英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冲着徐天澈吼道。 “够了，桂英，你别说了。”徐天澈转过了身，念起林晗雪，徐天澈只觉心如刀绞，眼底更是一片血红。 “我为什么不说？顾远霆把你害成了这样，她却还要给他生孩子，她哪里能对得起你，你还这样想着她？你……”桂英几乎声嘶力竭，不等她将话说完，徐天澈的脸色却是变了，他一把上前握住了桂英的嘴巴，与她低声道：“别出声，有人。” 桂英眸心一震，她向着院子里看去，就听院外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便是一股浓烟从铺子里传了过来。 “着火了！”桂英失声道。 “咱们快出去！”徐天澈一把攥住了桂英的手，带着她冲进了铺子，就见那火势起的极大，几乎瞬间的功夫便是将铺面吞噬，生生将两人又是逼回了院子。 “天澈哥，怎么办？”桂英慌了神，透过浓烟，惊见有一道身影从外间闪过。 “那边有人！一定是他，是他放的火！”桂英咳嗽起来，只向着院外指去，她的眸心大震，只凄厉道：“那人穿的军装，他是军中的人！” 徐天澈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只拉着桂英的手，与她退回了后堂。 “是顾远霆放的火，一定是他，他到底还是不愿意放过你！”桂英攥住了徐天澈的胳膊，被浓烟熏得泪水滚滚而下。 徐天澈迅速找来了毛巾，用茶水打湿后捂住了桂英的口鼻，他的眸心深沉，只哑着声音和桂英开口道：“桂英，我死不足惜，可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死。” 说完这一句，徐天澈向着后堂的窗户看去，用自己的肩一次又一次的撞了上去。 “天澈哥！”桂英望着徐天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冲撞了那一扇窗户，她的鼻尖酸楚，就见院外的大火已是烧了进来，四周都是灼热的火浪，她已是能察觉到自己的发梢已是发出“噼啪”的声响。 “哐当”一声响，窗户被徐天澈撞出了一角。 “快！”徐天澈向着桂英伸出了手，桂英如梦初醒，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徐天澈的手心，让男人带着自己从窗户中冲了出去。 火光大盛，未过多久，铺面与宅院俱是陷入火海之中。 第193章是顾远霆害的他 东苑。 云珠脚步匆匆的向着卧室走去，齐月荣守在门口，看见她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便是喝了一句：“站住！” “荣姨。”云珠看见她，心里顿时一“咯噔”，连忙恭声开口道。 “这样晚了，你来找少夫人有什么事？”齐月荣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回荣姨的话，奴婢刚刚听到消息，徐先生的铺子着了大火，连同后院的宅子，全都一起被人烧了，奴婢就想着赶紧来和少夫人说一声。” “人如何了？”齐月荣问。 “人倒是没有大碍，听说只是受了些轻伤。”云珠回道。 “糊涂！”听着云珠的话，齐月荣顿时厉声斥了一句。 云珠浑身一抖，再不敢吭声。 “少夫人如今有孕，你再不能为了这些事去惊扰她，至于徐天澈那边，派几个人去安抚一下，另外为他重新安置个住处，其他的，都等少帅从军营回来再说。”齐月荣冷声吩咐道。 “可是荣姨……”云珠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外面现在都在传，说是有人在着火之前，在徐先生的铺子外面瞧见了少帅手下的人，就连那位桂英姑娘也是口口声声的在那里嚷嚷，说是咱们少帅让人放的这把火，为的就是要把徐先生给活活烧死。”云珠小心翼翼的说着，眸心中却是浮着一丝忧色。 听着云珠的话，齐月荣的眸心微微变了颜色，她仍是站在那，脸上却有一丝凝重划过。 清晨。 林晗雪用过早饭，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花园里走走，两个嬷嬷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路过假山时，林晗雪有些累了，只在凉亭中坐了下来，刚要请嬷嬷去给她端些茶水，就听假山后传来两个丫鬟的声音，其中一个道：“你说说，咱们少帅也太狠了些，何至于要将那位徐先生烧死呢？” “是啊，少夫人都已经怀了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该这样做呀……”另一个丫鬟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不等她说完，林晗雪身后的嬷嬷已是大声喝道：“是谁在那里乱嚼舌根，不想活了是不是？” 听到嬷嬷的声音，那两个丫鬟大惊，连忙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看见林晗雪坐在那，两人当下白了脸色，慌慌张张的行礼：“少夫人。” “你们在说什么？少帅要烧死谁？”林晗雪从石凳上站起了身子，她的眸心透着惊恐，紧紧的向着那两个丫鬟看去。 “少夫人，这两个丫头不懂事，在那里乱说话，您不要往心里去。”林晗雪身后的嬷嬷连忙上前开口，只盼着能将林晗雪劝回去。 林晗雪挥开了嬷嬷的手，她的眼睛仍是落在那两个丫鬟身上，与她们道：“把你们的话全都说清楚！” 那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俱是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说！”林晗雪又是吐出了一个字。 永安巷。 “天澈，听兄弟一句话，你赶紧走吧，顾远霆这是明摆着要杀了你！”桂彪立在徐天澈身后，一脸焦灼的与其开口。 徐天澈没有说话，他的肩与胳膊皆是受了伤，缠着绷带，他沉默的坐在那里，脸色透着隐隐的苍白。 “顾远霆明面上又是给你铺子，又是给你屋子的，可背地里却要烧死你，你再留在金陵，哪里还有命在？”桂彪焦急不已，冲着徐天澈又是低吼道。 “是啊天澈哥，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咱们今晚就走，你自己不也说要离开金陵吗？”桂英上前，亦是和徐天澈开口。 徐天澈缓缓摇了摇头，他抬起眸子，目光深处却仿似有一把火在烧。 “我不走了，”男人声音低沉，“若这把火当真是他放的，我绝不能让冬儿跟着这种人！” “你在胡说什么？”桂彪骤然发了火，一手向外指去，与徐天澈高声喊道：“那是顾远霆，是江南十七省的少帅！他想杀了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能有什么法子不让晗雪跟着他？” “哥！”桂英眸心一跳，上前拉住了兄长的衣襟。 徐天澈听着桂彪的话，眸心慢慢渗出一股痛楚之色，他垂下目光，肩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他却似乎察觉不到一般，只因心上有一处远比身上的伤还要疼个千百倍。 “不行，你马上就给我走！”桂彪抹了把脸，从妹妹手里一把接过行李，上前便要架起徐天澈的身子，刚将他拖至门口，就见一辆汽车向着这边开来，见状，桂彪只当是顾远霆派来的人，当下便是挺身而出，将徐天澈的身子挡在身后，对着他道：“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那是冬儿。”徐天澈低低的开口。 桂彪一惊，他看着汽车那辆汽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从车上先是走下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而后扶出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那女子身形娇柔，周身笼在一件薄绒昭君氅中，只露出了一张肤如新荔，清月新晕般的面容。 正是林晗雪。 “晗雪？”桂彪喊了一句，手中的包裹“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屋子里。 林晗雪与徐天澈俱是坐在椅上，桂彪与桂英两兄妹则是立在一旁，云珠亦是一声不吭，站在林晗雪身后。 “天澈哥，我听说铺子里失火，你和桂英都还好吗？”林晗雪的美眸中蕴着担忧之色，她的目光落在徐天澈肩上的绷带上，又是问道：“你受伤了，严重吗？” 徐天澈张了张口，刚欲说话，一旁的桂英却是抢先一步和林晗雪开了腔：“你不用着来这儿假惺惺的，林晗雪，你该回去问问你那个位高权重的丈夫！” 林晗雪的脸色白了几分，只与桂英言道；“桂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桂英！别乱说！”徐天澈眸心一震，起身拉住了桂英的手腕。 桂英却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和林晗雪道：“着火的时候，我看的清楚，在铺子外面有个人影闪过，他身上穿着的分明是江南军中的军装，他是顾远霆的人！” “不会的，”林晗雪的眸心颤抖着，“铺面和宅子都是远霆安排的，他心里很感激天澈哥，又怎么会派人来杀他？” 听着林晗雪的话，桂英一记冷笑，她一手向着徐天澈指去，凄声道：“林晗雪，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之前是如何对你的，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你又是如何对他的？你嫁给了他的仇人，还怀了他仇人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他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够了！”徐天澈眸心赤红，冲着桂英厉声喝道：“不要再说了！” 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她看着桂英的眼睛，已是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说？你被顾远霆害成了这样，难道还要看着他们两个卿卿我我，儿女双全吗？”桂英情绪十分激动，她喝完了这一句，一双眼睛如刀，只向着林晗雪看来，与她一字字道：“林晗雪，你给我听好了，天澈哥的腿是顾远霆害的！天澈哥远走关外，顾远霆派了他身边的副官在路上去杀他！天澈哥摔下了悬崖，变成了一个废人！这全是拜你的丈夫所赐，是顾远霆害的他！” 第194章是我杀的又怎么样？ 听着桂英的话，林晗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只与徐天澈开口：“天澈哥，桂英说的……是真的吗？” “冬儿，你听我说，”徐天澈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肩，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别听桂英的话，我这条腿是被土匪所伤，和顾少帅没有丝毫干系！” “什么没有干系，徐天澈，你到底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桂英眼眶含泪，冲着林晗雪凄声道：“是顾远霆身边那个姓赵的副官，他来找天澈哥的时候，我亲耳听见的，他亲口说是顾远霆命他去杀了天澈哥！你还不明白？顾远霆为了娶你，他就让自己的手下去杀了徐天澈！” “桂英！”徐天澈声音沙哑，冲着桂英一记低吼。 林晗雪的脑袋“嗡嗡”的响着，她的眼前一黑，身后的云珠连忙扶住了她的身子，云珠听得这些话，也是骇的脸色发白，不停地和林晗雪祈求道：“少夫人，咱们回去吧，咱们回府吧！” “冬儿？”徐天澈眸心蕴着担心，看着林晗雪急剧苍白下去的脸色，只觉说不出的懊悔与心疼。 “天澈哥，我会弄清楚这件事，”林晗雪勉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的目光看着男人瘸了的腿，有温热的泪水充斥在她的眼角，让她一字字的和徐天澈说了句：“若这件事真的和远霆有关，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说完，林晗雪握着云珠的胳膊，与她说了句：“云珠，和我去军营。” 看着林晗雪的背影，徐天澈眼底有挣扎之色划过，他伸出手，拉住了林晗雪的胳膊。 “冬儿，别去。”男人声音沙哑，就那样看着她的眼睛。 林晗雪的鼻尖酸了，她看着徐天澈，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颓废的，憔悴的徐天澈，再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身手敏捷，笑容开朗的徐天澈，林晗雪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终是拨开了他的手。 南大营。 “少帅，徐天澈的泥人铺子，昨晚上被人烧了。” 顾远霆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赵副官便是上前与之开口道。 顾远霆闻言，眸心便是一变，“是谁干的？” “属下已经命人去查了，可到眼下却还没有什么线索，只不过……有人说曾在铺子门口看见几个穿军装的人，似乎是您的手下。”赵副官说起来，黑眸中便是浮起几分忧虑。 “我的手下？”顾远霆念着这几个字，冷笑道：“看样是有人要我背黑锅。” “少帅，此事在金陵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只怕少夫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得知此事。”赵副官低声道。 顾远霆皱了皱眉，问道：“徐天澈怎么样了？” 赵副官摇了摇头，“徐天澈受了些轻伤，眼下已经安置在了永安巷。” 顾远霆“嗯”了一声，刚要吩咐两句，就听外面传来了侍从行礼的声音，接着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露出了林晗雪的身影。 看见妻子一脸苍白，泪痕点点的样子，顾远霆晓得她是为了徐天澈而来，眸心当下便是沉了下去。 看见林晗雪挺个肚子赶了过来，赵副官也是一惊，他暗暗看了一眼顾远霆的脸色，只不敢多言，向着林晗雪行了一礼后，便是离开了办公室。 顾远霆耐着性子，上前揽住了林晗雪的身子，与她道：“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说一声，何苦自己跑过来？” 林晗雪眸心雪亮，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开口便是一句：“这场火，是不是你放的？” 听着妻子的这句话，顾远霆登时变了脸色，他的眸光冷了下去，只盯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沉声道：“你为了徐天澈，来跟我兴师问罪？” “是不是你？”林晗雪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腹中的孩子许是察觉到母亲纷乱的心绪，也是不安起来，在林晗雪的腹中不停地动弹。 “不是我！”顾远霆的黑亮暗沉，其中漾着的，是竭力忍耐的怒火。 “那他的腿，又是不是你？”林晗雪泪眼迷茫的看着丈夫，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凄声道：“他去关外的时候，你派了赵副官去杀他？是不是？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这些话？”顾远霆的眸心大震，他一把握住妻子的肩，厉声喝道。 “告诉我，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林晗雪的眼泪滚滚而下，她近乎祈求的看着丈夫，腹中的孩子不停地踢着她，更是让她的脸颊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的腿和我无关，我没想过要他变成废人。”顾远霆抱着妻子，他的眸心深敛，安抚着怀中的女子。 “你用我和孩子的性命发誓，你没有杀他，你没有要他的命！”林晗雪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丈夫的军装，她的眼睛中泪光点点，整个人几乎虚弱的站不住身子。 听着这句话，顾远霆的脸色登时暗沉的可怕，他看着面前的妻子，厉声喝道：“你不是不知道你和孩子在我心里的分量，就为了一个徐天澈，你逼我拿你和孩子发誓？” “你不敢了？”林晗雪凄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怒极反笑，低吼道：“我有什么不敢，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捏泥人的工匠罢了，别说一个，就算一千个一万个我也杀了！” 闻言，林晗雪的唇瓣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就那样高高的扬起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了顾远霆一巴掌！ “啪！” 顾远霆一动未动的受了她这一巴掌，整个人都是怔在了那里。 “顾远霆，你卑鄙！”林晗雪的脸庞挂满了泪珠，泪眼朦胧中，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脑海中却是浮起了徐天澈的面容，他的笑容温煦的如同春日里的阳光，他三五下便是爬上了巷子里的那一棵枣树，他捧着一把枣子，冲着自己咧着嘴笑，他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她，上坡时他会站起身子，一双腿用力的蹬着，惹得她在他的身后不停的笑…… 可如今，他却成了一个废人，他成了一个跛子，他再不能爬树了，也不能再骑车了，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笑容，而这一切，全都是拜面前这个男人所赐！ 林晗雪只觉自己再也无法待下去了，她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转过身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冬儿！”顾远霆看着妻子的背影，眸心剧震，瞬间追了过去。 “你要去哪？！”顾远霆眸心血红，一把攥住了妻子的胳膊，他的眉峰冷厉，就那样喝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林晗雪的泪水越来越多，她拼命的挣着自己的手，呜咽道：“你放手！” “我不会放手，我永远都不会放手！”顾远霆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哑声吼道。 林晗雪听着他的声音，却是心如刀绞，她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竟是用力推开了丈夫，自己却也是向着楼梯处退去，她的脚步不稳，看着那旋转的楼梯，她徒劳的想要抓住栏杆，脚下却是踏空了步子，整个身子都是向着楼梯滚了下去。 “冬儿！”顾远霆眸心欲裂，几近沁血，发了疯般的向着楼下追了过去。 第195章把孩子给我 东苑。 屋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顾远霆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他的双手插在发间，整个人仿似紧绷的一张弓，一扯就会断了。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他也不曾动弹，他的眸心蕴着血光，军装上亦是落满了血迹，那是林晗雪身上的血。 当他抱起她的身子，她身下的血汩汩而出，那些血刻进了他的眼睛，刺进了他的心。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摔着？”顾老太太一脸焦灼，只让顾远云和江妈搀扶着，身后跟了一群丫鬟和老妈子，连忙赶了过来。 顾远霆仍是一语不发，他的目光向着卧室看去，整个人仿佛一塑雕像般，对周遭的所有都已不再放在心上。 “老夫人，大小姐，军医和方大夫，还有两个稳婆都在里头。”东苑的嬷嬷小心翼翼的上前，与顾老太太恭声开口道。 “稳婆？要稳婆来做什么？”顾老太太顿时变了声音，凄厉道：“孩子还不到六个月，哪里需要稳婆？” “奶奶，咱们先等一会儿，看军医出来怎么说。”顾远霆担心的看了弟弟一眼，与老太太好生劝着，好容易才扶着老太太坐下。 “远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晗雪她好端端的，干嘛要挺个肚子去军营找你？你在她身边，又怎么能让她摔着？”顾远云看着弟弟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问道。 顾远霆的脸庞隐在阴影中，他听着长姐的话，却什么也不曾说，他的脊背笔直，无人知晓他已近乎将自己煎熬的发了疯。 “啪嗒”一声响，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军医疲倦而憔悴的面容。 顾远霆身子剧震，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子。 “少帅。”军医立在顾远霆面前，向着他低低的唤道。 “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顾老太太亦是颤巍巍的起身，冲着那军医哑声喝道。 “老太太，大小姐，”军医开口，最终，仍是将目光落在了顾远霆身上，他看着顾远霆的黑眸笔直的向着自己看来，他心下一凛，只站直了身子，与其开口道了句：“少帅，很遗憾，孩子没有保住。” 说完，军医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更是低了下去：“是个男孩子，哪怕再多一个月，孩子就能活了，很可惜。” 听完军医的话，顾老太太急痛攻心，甚至连哼也不曾哼上一声，便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惹得顾远云与众人皆是慌了神，七手八脚的去架着她的身子。 “奶奶，奶奶？”顾远云眸心含泪，听着军医的话，只觉心疼不已，又见奶奶晕厥，更是不知所措，还是江妈当机立断，让人将老太太扶出了屋子。 顾远云却是留了下来，她看着弟弟的背影，顿时心酸难忍，只上前握住了顾远霆的胳膊，和他哽咽道：“老四，你和晗雪都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大姐去看奶奶吧，我没事。”顾远霆的嗓音低哑，他不曾去看顾远云一眼，只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云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弟弟，她晓得弟弟的脾气，此时听得他开口，便是点了点头，忍着泪离开了屋子。 待顾远云离开，顾远霆的身子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他有心想要迈开步子，可那脚下却好似生了根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是动弹不得，他站在那，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的“咯吱”声，他看着卧室里传出的灯光，听着那些军医与护士的话，头却好似疼的要裂开一般，他看着方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和自己说着什么，他看着方大夫的嘴巴一张一合，耳边却只有“嗡嗡”声，竟是听不见方大夫究竟和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稳婆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顾远霆的眸心一震，方从那一片梦魇中清醒，他看着那稳婆的手里抱着一个包裹，看见他便是怔在了那里。 “少帅。”两个稳婆毕恭毕敬的行礼。 顾远霆缓缓迈开了步子，他看着稳婆手中的包裹，他知道，那里面包着的，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把孩子给我。”顾远霆开了口。 “少帅，”抱着孩子的稳婆一惊，哀求道：“您还是不要看了，刺心啊！” “给我。”顾远霆伸出了胳膊。 那个稳婆没有法子，只得将怀里的包裹递了过去。 顾远霆的眼睑处剧烈的跳动着，他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手指颤抖着，掀开了包裹。 他看着一个未足月的婴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皮肤近乎透明般透着粉色，小手和小脚却已是成型了的，眉目间甚至已是隐约能看出父亲的几分影子，顾远霆看着孩子，心中顿时大恸，他将孩子慢慢贴向了自己，他低下头，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亲，眼泪便是“刷”的落了下来。 他的肩头不住的耸动着，几乎要抱不住那小小的包裹，自有记忆起，他便从未流过泪，他是军人，是江南的少主，他流过血，流过汗，却从不曾落过泪，可如今，他抱着自己的孩子，那些滚热的泪水便是毫无征兆的从他的眼眶中滚了下来。 “少帅……”见他如此，那两个稳婆只骇的不知要如何是好，所有的人都是愣在了那里，几乎没有人会相信，顾远霆这样的人，他居然也会落泪。 顾远霆竭力控制着自己，他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终是将包裹复又交给了稳婆，冷声吐出了一句：“把孩子抱走。” “是，是。”稳婆慌忙接过孩子，再不敢停留，匆匆离开了屋子。 直到离开了东苑，那两个稳婆方才敢停下步子，喘上一口气，其中一个稳婆打开包裹看了一眼，看着那一小团儿，便是叹息着道了句：“可怜。” 这孩子本该是天之骄子，注定出生后就拥有一切，他会是父母的宠儿，是整个顾家的心头之宝，也会是将来的江南之主，可这个孩子却偏偏没有这个命，竟落个胎死腹中。 第196章她不会再给我生孩子了 顾远霆进了卧室，他的脚步沉缓，看见他进来，几个护士俱是一惊，齐齐唤了声“少帅”。 “你们都出去。”顾远霆低声开口。 听得男人这句话，护士们俱是退出去了卧室，房间里只剩下顾远霆夫妇两人。 男人走到床前，就见林晗雪静静地躺在那儿，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身后，更是衬着那一张脸越发的苍白，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在床前慢慢坐下，将林晗雪的手攥在了手心，他的眼瞳布满了血丝，望着妻子的面容，她从楼梯上滚下的那一幕便是闯进了他的脑中，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摔了下去，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冬儿。”顾远霆喊着她的名字，将林晗雪抱在了自己怀里，她的身子那样的轻，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脸庞埋在了她的发间，他的胳膊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却是心如刀割。 清晨。 林晗雪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少夫人，您醒了？您好些了吗，可有哪里难受？”云珠守在床前，一双眼睛红红的，看着林晗雪醒来，当下便是开口。 林晗雪向着她看去，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云珠答应着，眼泪却是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林晗雪看着她的眼泪，却是慢慢回过了神来，她想起自己去了军营，想起自己冲出了顾远霆的办公室，也想起……自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她的眸心一窒，手指却是颤抖着向着自己的肚子抚去，待发觉自己原先隆起的小腹如今已是一片平坦后，她先是一怔，继而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是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少夫人，您别哭，您现在不能落泪的。”云珠担心林晗雪的身子，只抽噎这用帕子去为林晗雪拭去泪珠，不停的劝着她。 林晗雪不停的落泪，母子连心，如今孩子没了，只让她恨不得自己和孩子一块去了。 “是我害了他，”林晗雪的声音颤的不成样子，呜咽道：“我只顾着自己难过，我把他忘了，我忘了他还在我的肚子里……” ”少夫人，这哪里能怪你？”云珠也是哭成了泪人，她握着林晗雪的手，吐出了一句：“这都是少帅的错！” 若不是他下令去杀徐天澈，又怎会有这样的事？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便这样拆散旁人的姻缘，滥杀无辜，云珠心里甚至隐隐的觉得，这是顾远霆的报应！可林晗雪又做错了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吃这一场苦？ “冬儿，冬儿……”林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珠回头看去，就见林母让杨妈扶着，从外面赶了过来。 一早，顾远霆便是派了人去了林公馆，将岳母接到了帅府，待林母听闻女儿小产后，整个心都是揪在了一处，此时看着女儿那般憔悴的躺在那儿，林母悲从中来，既是心疼没保住的外孙，又是心疼女儿，当下便是按捺不住，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林母落着泪赶到了女儿身边，看着林晗雪小脸雪白，就连唇瓣也是失去了红润之色，她又伤又痛，只泣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小心？” “娘……”看见母亲，林晗雪握住了母亲的衣角，将身子埋在了母亲怀里，想起失去的孩子，只觉自己的心仿似被人攥在了手心般，就连呼吸间都是绵绵不断的痛楚，她抱紧了母亲的身子，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让人省心？”林母环着女儿的身子，念起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外孙，也是心痛的不可抑制，忍不住在女儿的身上打了一巴掌，可那一巴掌之后，她便是又一次抱紧了女儿，陪着女儿一道落泪。 东苑外。 顾老太太脸色青白，顾远云与江妈俱是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身子，她看着守在东苑门口的赵副官与一众侍卫，凄厉道：“赵副官这是什么意思？挡住我这个老太婆，不许我进去？” “老太太，少夫人刚刚失去了孩子，要安心休养，少帅下令，不许任何人进东苑。”赵副官的声音恭敬，却不曾有丝毫退让的样子。 “她失去了孩子，”顾老太太念着这几个字，冷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却是一片伤痛与愤慨之意，“赵副官，我老太婆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晓得她这次是为了一个野男人，跑去军营和远霆大吵大闹，硬生生摔掉了我的重孙子！她是在故意谋害远霆的子嗣！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就要为远霆清理门户，你给我让开！” 顾老太太说完，便是要硬闯进去，赵副官却是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老夫人，职责所在，恕属下不能让。“赵副官眸光如炬，声音更是沉稳有力。 看着赵副官如此，顾老太太缓缓点头，只哑声道：“好，好，远云，既然赵副官不许咱们进去，咱们就去找远霆，我倒要看看，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女人，他到底还要疼到什么时候！” 书房中，侍从匆匆前来，向着顾远霆一个立正道：“少帅，老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闻言，顾远霆睁开眸子，他的目光向着屋外看去，果真见祖母与长姐一道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一个手势，命侍从退下，顾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孙儿，当即开口道：“远霆，到了如今，你莫非还要留下她？她为了那个徐天澈，摔掉了你的儿子！” 念起那个孩子，那个自己期盼已久的重孙儿，顾老太太忍不住老泪纵横，只哑声道：“自打她嫁过来，你掏心掏肺的对她，可她就为了另一个男人杀了你的儿子，这样一个狠心歹毒的女人，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听着祖母的话，顾远霆的脸上仍是淡淡的样子，他抬起头，顾远云看着弟弟眉宇间的苍凉之色，心口便是一疼，只喊了句：“老四……” 不等她将话说完，顾远霆已是一个手势，让她将余下的话都是咽了回去。 “你现在就给我休了她，把她给我撵出去！”顾老太太目光灼灼，言语间满是恨意，与孙儿开口。 “奶奶，”顾远霆站起身，他的目光萧索，却是淡淡笑了，”不劳您费心，她不会再和我在一起了。“ 听着顾远霆的话，顾老太太眸心一震，她看着孙儿向着自己走来，待走近了些，她才发觉，不过区区一夜的功夫，顾远霆竟仿佛沧桑了几岁，他的腰板仍是笔直的，周身上下仍是透着一股统帅三军的将帅之气，可他眉宇间的哀伤，眼眸中的痛苦，都真真切切的告诉了她，他究竟有多么煎熬，又是多么的难过。 “若您还顾念咱们的祖孙之情，就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去打扰她。”顾远霆声音低沉，与祖母吐出了这句话，说完，他便是迈开了步子，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弟弟的背影，顾远云心底一疼，只上前握住了顾远霆的胳膊，凄声道：“老四，你不要太难过，晗雪还年轻，她今后还会给你生孩子的。” 顾远霆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沙哑，唇畔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顾远云道了句：“她不会再给我生孩子了。” 第197章不要让他进来 林母端着一碗粥，从外面走了进来，就见林晗雪倚着床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窗外出神，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林晗雪的气色微微恢复了些，可身子却是眼见的消瘦了下去，她的侧颜仍是温婉而纯净的，如云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间，看起来仍如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般。 林母瞧着女儿如此，念起她今年才十八岁，便已经历了种种，一颗心顿时酸涩不已，她掩下泪光，只温声和女儿道：“冬儿，这是娘给你熬的粥，快趁热吃些。” 林晗雪向着母亲看去，自从那日林母被顾远霆接来后，这些日子便一直在女儿身边照顾着，一段时日过去，林母已是憔悴了许多，看着母亲为自己这般操劳，林晗雪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即便毫无胃口，却也还是将粥接过，强迫自己吃了起来。 看着女儿的侧颜，林母欲言又止，林晗雪察觉到母亲的眼神，便是向着她看去，轻声问道：“娘，您怎么了？” 见女儿将一碗粥已是喝了大半碗，林母方才将碗收起，与林晗雪说了句：“冬儿，少帅就在外头。”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的鼻尖就是酸了，她看着母亲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娘，不要让他进来。” “娘知道，”林母心底不是滋味，只叹道：“这些日子，你虽然不肯见他，可少帅还是每天都来，娘瞧着少帅也挺可怜的，他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可在外面一站就是半天，冬儿，你是要和他一直怄下去？” “娘，我不是在和他怄气。”林晗雪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听着母亲告诉自己顾远霆的种种情形，她的心底仍然会心疼，依然会难过。 “他可怜，天澈哥就不可怜吗？”林晗雪的眼中水光莹然，就那样和母亲言道：“我只要一想起来，他派人去杀天澈哥，害的天澈哥断了一条腿，我就没法子再去见他，更没法子原谅他。” “冬儿……”林母握住了女儿的手，心疼道：“他已经得到了惩罚，我听府里的嬷嬷说，你小产的时候，他抱着你哭了，你说说，像他那样的人，要不是伤心到了极点，他怎么会落泪？” 林晗雪听着母亲的话，只闭上了眼睛，一大颗泪水却是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更何况，娘能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他的，”林母拿起帕子，为女儿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与之道：“你还爱着他，是不是？” 林晗雪只觉心里酸楚难忍，她勉强忍住泪，和母亲轻声呢喃道：“娘，您不要再说了。” 林母闻言，只点了点头，“好，娘不说了，娘什么都不说，你好好歇息。” 林母说完，便是拿起碗，她最后看了女儿一眼，满是忧心的离开了卧室，刚进院子，就见一道笔挺的身影在那里站着，是顾远霆，他竟还不曾走。 “岳母。”看见林母向着自己走来，顾远霆眸心一动，顿时开口。 “少帅，您先回吧，冬儿不愿见您。”林母说着，心里便是暗暗叹了口气，她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些日子，消瘦的不止林晗雪，就连他也是跟着瘦了一大圈，又许是数日不曾睡一个好觉的缘故，他的眼底满是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冷锐了些，脸庞的轮廓却越发棱角分明起来。 听着林母的话，男人的眼睛中有痛楚闪过，他默了默，方才问道：“她还好吗？” “只要和她一提起你，她就会哭。”林母说着，心里便是沉甸甸的，她已是晓得顾远霆派了赵副官去杀徐天澈的事，扪心自问，对于顾远霆这般的心狠手辣，她也是心惊不已，可念起他自从与女儿结婚后，对林家种种帮扶，甚至几度救了林文彬的性命，更不消说他对女儿一往情深，百般宠爱，在林母内心深处，即便晓得他曾要杀了徐天澈，却还是盼着女儿能和他好好地过日子。 不论他有多么的心狠，可林母知道，他的这些狠，永远不会用在林晗雪身上。 顾远霆闭了闭眼睛，压下了心头的苦涩，他向着林母看去，只低声说了句：“有劳岳母好好照顾她，我明日再过来。” 林母点了点头，看着顾远霆转过了身，林母眉心微跳，却是唤住了他：“少帅。” “母亲还有事？”顾远霆回过了头。 林母上前两步，她看着顾远霆的眉宇，和他说了句：“少帅也要保重身子。” 顾远霆听得这一句，便是点了点头，“有劳母亲关心。”说完，男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向着卧室看去，他的眼眸漆黑，怜意似海，想起此时的她也许在哭，顾远霆只觉心痛如割，他默默站了片刻，终是转身离开了东苑。 看着男人的背影，林母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清晨。 汽车开到了帅府门口，从后座上跳下来一道娇俏的身影，匆匆向着府里跑去。 东苑中，云珠守在林晗雪身边，就听一道纷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就是”砰“的一响，卧室的门已是让人一把打开，露出了顾远霜的身影。 “小霜？”看见小姑，林晗雪眸心一动，一声刚唤出口，顾远霜便是跑了过来，她的眼眶含泪，刚冲到林晗雪面前便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霜，怎么了？”林晗雪看着她哭得这般伤心，只以为她在江北出了事，只慌忙拿起帕子，去为她拭去泪珠。 “嫂嫂，怎么会这样，我才走了多久，家里怎么就出了这样大的事……”顾远霜哽咽不已，她看着嫂子清清瘦瘦的坐在那，小腹平平的样子，便是忍耐不住，在林晗雪的怀里哭出了声来。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方才明白了，她抚上顾远霜的身子，刚动了动唇，眼泪便也是落了下来。 “嫂子，我都听说了，你不要怪哥哥，我求你，你不要怪四哥，好不好？”顾远霜满脸泪痕，只攥着林晗雪的胳膊祈求道：“都是四哥的错，你打他，骂他都可以，可你不要不理他，你不要离开他，好不好？嫂子，我求你！” 林晗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看着小姑的面容，却是说不出话来。 “嫂子，哥哥不能没有你，你原谅他，好不好？”顾远霜摇了摇林晗雪的胳膊，一脸的哀求。 第198章就让我做一回主吧 “你要怪，就怪他出生在咱们这样的家庭，自幼见惯了打打杀杀，他会改的，嫂子，他会为了你改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你不要丢下他，算我求你了！”顾远霜泪流满面的望着林晗雪，哽咽道。 林晗雪伸出手，为顾远霜将腮边的泪水拭去，她的目光莹然，只看着顾远霜的眼睛，和她轻颤着声音吐出了一句话来：“小霜，对不起。”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霜的眼瞳顿时收紧了，“嫂子，你要离开他，你要离开哥哥？” 林晗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小霜，我没法再和你哥哥在一起了。” “为什么？就因为徐天澈，就因为他是你的初恋吗？”顾远霜看着嫂子，忍不住问道。 “他不仅仅是我的初恋，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林晗雪心酸难忍，念起生日宴中，徐天澈不顾性命的冲上前，为她挡住了唐宝忠手中的尖刀，那一幕，她永远都忘不了。 “他是救过你的命，难道哥哥就没有救过你吗？”顾远霜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嫂子，哥哥也为你挡过枪呀，你忘了吗？他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能为你去死的人，不是只有徐天澈啊！”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心里一阵剧痛，她摇了摇头，道：“你哥哥害了他，我若再和你哥哥在一起，我会恨死我自己，小霜，你原谅我，我没法再去面对你哥哥，你们放我走吧。” 听着林晗雪这句话，顾远霜的眼眸中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她便是抹去了泪水，站起了身子，与林晗雪道：“嫂子，你要离开了我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恨死你的，我恨死你！” 顾远霜哽咽着喊出了这句话，喊完，她便是转过身从卧室里跑了出去。 “六小姐，六小姐……”林母看着顾远霜的背影，只上前追了两步，就见顾远霜的身影一闪，从东苑跑了出去。 林母心里沉甸甸的，她走到女儿身边，问了句：“冬儿，你是真打算离开少帅，离开顾家？” 林晗雪向着母亲看去，她的手指攥紧了被角，和母亲点了点头。 林母见状，便是在床沿坐下，忧心道：“少帅不会放你走的！” “他会的，”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她的眸心因着刚刚流过泪的缘故，只显得格外澄净，她微垂着眼睛，就那样和母亲说了句：“娘，孩子没了，老太太恨不得杀了我，她会让少帅休了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林母心酸难忍，忍不住落下泪来。 “娘，对不起，”林晗雪抬起手，去为母亲拭泪，她的眸心蕴着无限的歉疚与伤心，只和母亲低声呢喃着：“这回，就让我做一回主吧。” 林母听着女儿这句话，念起女儿与顾远霆的这一桩婚事本就不是出自林晗雪的本意，她是被迫嫁给了他，旁人都以为，顾家的少奶奶风光无限，享受着世间女子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可唯有她这个当娘的知道，女儿出身卑微，在顾家又究竟是受了多少委屈，更不消说林晗雪与徐天澈自幼一起长大，还曾私下定了终身，徐天澈又曾救过她的性命，眼见着他被自己的丈夫害成这样，又让她如何自处？莫非，还要和顾远霆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过下去？ “冬儿，你自小就是个仁义的孩子，可到了如今，娘却盼着你能自私些，能恶毒些，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依旧好好儿地当你的少奶奶，可娘知道，那样的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了。”林母抚上了女儿的面容，和林晗雪缓声道：“天澈那孩子也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他心底宽厚，人也机灵，若不是家里穷了些，怕你跟着他吃苦，娘也会将你嫁给他，你若跟着他，虽没有大富大贵，可他却也会将你捧在手心上过日子，也许，倒比如今要更如意些。” 林母说完这番话，只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少帅拆散了你们这桩姻缘，还险些要了徐天澈的命，可娘却也恨不起来他，娘都这样，更不要说是你，你没法子恨他，却也没法子再和他过下去，是吗？” 见母亲说中了自己的心意，林晗雪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好。”林母亦是噙着泪，握住了女儿的手，“冬儿，你为了家，为了你哥哥，你一直都是身不由己，这一回，娘答应你，你就替你自己做回主吧。” 顾远霜离开了东苑，便是向着顾远霆的书房跑去，刚进屋，就见兄长坐在那里，听到她的脚步声，顾远霆抬起头，他的眉宇隐在阴影中，透着一股淡淡的苍凉。 看见兄长，想起夭折的侄儿，顾远霜的眼泪顷刻间便是滚了下来，她喊了一声：“哥”，便是扑上前，抱住了顾远霆的身子，将脸庞埋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你回来了。”顾远霆伸出手，在妹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哥，怎么会这样，”顾远霜噙着泪，呜咽道：“我在北平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等我回来，兴许就能看见小侄儿的面了，我还从北平给他带了兔儿爷，我难过死了，我难过死了……” 顾远霜想起那期盼已久的小侄儿，一颗心便是痛的厉害，她紧紧地抱着哥哥，眼泪一直不停的往下掉。 顾远霆面色深隽，只抬起手，无声的抚上了妹妹的发顶。 “哥，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顾远霜抬起头，泪眼朦胧的向着兄长看去。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淡淡笑了：“傻妹子，是哥哥的错，打你做什么？” “我要是没有跑到江北，我每天陪着嫂子，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哥，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要这样！”顾远霜看着顾远霆这般憔悴，只觉心疼的不得了，平日里她虽时常与哥哥斗嘴，故意惹他生气，可在心底她却是明白的，在这个世上，在整个江南，在金陵，在顾家，只有哥哥才是唯一一个真心疼她的人，眼下见他这样颓废，再无从前的意气风发，顾远霜便是心如刀绞，她不过是个做姑姑的，都这样难过，更遑论是顾远霆。 第199章林晗雪，你怎么舍得？ 晚间，东苑里亮着灯。 顾远霆走到卧室门口，他默默站了一会，方才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林母看见他进来，心里便是一惊，只站起了身子，和他道了句：“少帅，您来了。” 顾远霆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向着里面看去，察觉到他的视线，林母遂是言道：“我去厨房看看汤炖好了没有，少帅您先进去吧。” “有劳母亲。”顾远霆的声音仍是恭敬的，林母听在耳里，念着他这一声“母亲”，只觉心里五味杂陈，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离开了卧室。 待林母走后，顾远霆向着里屋走去，透着床头的小灯，就见林晗雪还不曾歇息，她倚在那，手里却拿着一件为孩子织的小斗篷，听到顾远霆的脚步声后，她转过头，看见他进来，她慌忙将那一件斗篷塞进了被子，一颗心却是攥紧了。 顾远霆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见她肤色苍白，弱不胜衣的坐在那里，原先便纤细的身子更是消瘦了许多，这一次小产，大大的损耗了她的健康，落在他眼里，只觉说不出的心疼。 顾远霆在床前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林晗雪想要挣脱，他却是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宽厚而温暖，尤其在如今这个时候，更是让人生出无限的依恋之意，林晗雪嗅着他身上那一股熟悉的硝烟味，她的眼圈湿润了起来，只不由自主的想要向着他依偎过去，可是很快，她想起了徐天澈，想起了徐天澈看着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在永安巷时，他曾拉住她的手，和她说了句：“冬儿，别去。”，他的眼中藏着深不见底的痛苦，而那一股痛苦，正是源自于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林晗雪的眼睫轻颤着，终是从顾远霆的怀里抽出了身子，她看着他的眼睛，和他道了声：“你放了我吧，顾远霆，你让我走吧。” “你想让我放了你，除非我死。”男人的眸光暗沉，他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和她低着声音，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在南大营，我是故意摔下去的，我本来可以扶住栏杆，可我没有扶。”林晗雪的眸光平静，她望着顾远霆，和他轻声开口。 她的话音刚落，顾远霆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手指用力的握住了她的细肩，和她哑着嗓子道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林晗雪迎上他的视线，逼着自己说出了那样残忍的话，“你的孩子，我不想要。” 闻言，顾远霜的眼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般，沁出了血色，他发了狠，一把扣住了她的身子，低吼道：“就因为徐天澈？就因为他，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是。”林晗雪强忍着泪水，和顾远霆清晰而微弱的吐出了一个字。 顾远霆想起那一个孩子，想起他的小手小脚，想起他酷肖自己的眉眼，他的心中一阵刺痛，只低哑着声音质问着面前的女子：“林晗雪，你怎么舍得？” 林晗雪的心酸楚到了极点，她的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却仍要去刺痛他：“顾远霆，这是你的报应。” “我的报应？”男人低低的念着这几个字，却是笑了，他笑出了泪，只一把捏住了林晗雪的下颚，和她说了句；“林晗雪，你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语毕，顾远霆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站起了身子，眼前却是倏然一黑，不得不扶住了墙壁，方才站稳。 他的脚步踉跄，犹如一个喝醉了人一般，向着外面走去。 林晗雪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冲上了眼眶，她将那一件小小的斗篷从被子里取了出来，看着上面的花纹，念起那一个没保住的孩子，一颗心只疼的仿佛要碎了般，她将那件斗篷贴向自己的面颊，泪水便是落在了那些花纹上，转瞬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若是可以，她情愿拿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 顾远霆离开了卧室，他的步伐仓促，过了月洞门时，却听身后有人喊着自己：“少帅。” 顾远霆停下步子，他转过身，就见齐月荣从暗处走了出来。 “荣姨。”顾远霆唤出了两个字。 齐月荣望着面前的男人，她抬起手，十分轻缓的抚上了顾远霆的面容：“少帅哭了？” 顾远霆避开了齐月荣的手，和她道了句：“没有。” 齐月荣心下一叹，也不曾点破，只和顾远霆道：“让她跟我走吧。” 顾远霆面色一变，立刻开口道：“不行，她哪里也不能去。” “让她跟我上山，在庵子里住上一阵子，山上气候宜人，最适合她休养身子。”齐月荣声音平稳，徐徐出声，一句话说完，顾远霆眉宇间略有所动，不再如方才那般强硬。 “你若再把她禁锢在这座帅府，她的下场，只会和你娘一样。”齐月荣默了默，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听着齐月荣的话，顾远霆眸心剧震，他看着齐月荣的眼睛，过了片刻，男人终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齐月荣微微松了口气，她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却是说了句：“若是你娘还在，看着你这样，不晓得会有多心疼。” 闻言，顾远霆却是笑了，他的眉宇间蕴着苦涩，就那样淡淡开口：“若是娘还在，我又怎么会这样。” 齐月荣心中一怔，就见顾远霆向着自己看来，月光下，他的脊背笔直，五官英挺而深隽，和自己静静的出声，“荣姨，我想她了。” 齐月荣心下一酸，眼眶却也是湿了起来，“少帅……” 顾远霆一个手势，止住了她余下的话，男人转过身，就那样大步离开了东苑。 第200章她若愿意跟我走 永安巷。 顾远霜下了汽车，一旁的侍卫只与其恭声道：“六小姐，徐天澈就住在这里。” 顾远霜闻言，便是向着眼前这一处民宅打量过去，与之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语毕，顾远霜上前敲了敲门，未几，便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将门打开，她的面庞微黑，五官秀丽，看见顾远霜，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只在她身上暗暗的打量。 “我找徐天澈。”顾远霜开口，桂英见她衣饰华贵，举手投足间俱是透着一股骄纵之气，又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侍从，心里便是有数了，问道：“你是顾家的人？” “我是顾家的六小姐。”顾远霜一语言毕，作势便要闯进去，桂英却是一把挡住了门，冷声道：“我们不欢迎顾家的人。” 顾远霜何曾受过这等气，当下便是发了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 桂英丝毫不曾退让，只讥讽道：“在这江南，谁不晓得你们顾家权势滔天，像我这种小百姓，你顾小姐看不顺眼，只管派人杀了便是。” 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之意，顾远霜按耐住怒火，道：“我没工夫和你斗嘴皮子，我找徐天澈有要事，你让我进去！” 桂英还欲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桂英，请顾小姐进来。” 桂英听了这道声音，终是不情不愿的让开了身子，顾远霜瞪了她一眼，刚进院子，就见一个青年男子在门口站着，他的身形颀长，面庞瘦削，虽是一身布衣，却难掩身上的那一股清俊之气。 “你是徐天澈？”顾远霜看见他，便是猜出了他的身份，见他是这般俊气的后生，心里倒也暗暗赞了句，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他的跛腿上，眸光便是微微一怔。 “是我，顾小姐，”徐天澈上前两步，他的眸光透着焦灼的光芒，与她问了句：“冬儿怎么样了？” 听着他这句话，顾远霜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这一声‘冬儿’可不是你能叫的。” “自打林晗雪小时候，天澈哥就这样喊她，一直喊了十多年，你们顾家就这样霸道，连这名字也唤不得了？”桂英脸色如霜，冲着顾远霜道。 顾远霜按捺着火气，不曾理会桂英的讥讽，只和徐天澈道：“她如今嫁给了我哥哥，她的小名，便只有我哥哥才能喊，徐天澈，就因为你，害的我嫂子失去了孩子，和我哥哥闹得不可开交，我是真不明白，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为什么要去打扰她？” 徐天澈听着顾远霜的话，眸心顿时抽紧了，“她失去了孩子？” “不错，这一切全是拜你所赐！”顾远霜想起夭折的小侄儿，眼圈便是一红。 “天澈哥要没回金陵，林晗雪早就被人杀了，金陵城是天澈哥的家乡，他凭什么不能回来？你们顾家造了这样多的杀孽，林晗雪没了孩子就是你们顾家的报应！”桂英眼眸血红，看着顾远霜时，恨不得在她的身上剐出几个血窟窿。 “你住口！”顾远霜的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念起此行的目的，顾远霜咬了咬唇，勉力将火气压下，只将自己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与徐天澈道：“我知道，是我哥哥对不住你，这里有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珠宝，你拿着赶快走，你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让我嫂子看见你！” 徐天澈的目光落在顾远霜手中的盒子上，就见那个盒子雕刻的十分精致，上面还缀有明珠装饰，光是一个盒子，便已是价格不菲。 “顾小姐，你哥哥拆散了我和冬儿，他派人杀我，让我成了一个废人，这些，不是你一箱珠宝就能抵的了的。”徐天澈眸心透着血色，他想起许久之前，自己满怀憧憬的离开金陵，千里迢迢的向着关外赶去，他一心盼着自己能挣上一笔钱，好迎娶自己的心上人，他从不曾招惹过顾远霆，却惹上了这一场无妄之灾，他胸口中弹，滚下悬崖，他侥幸留了一条命，却变成了一个废人，可那个凶手却娶了他的爱人，那个人毁了他的一切，可却仍然好端端的当着他的江南少帅！ “你们有权有势，有枪有炮，你们杀了我们就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可我们不怕你！你回去告诉顾远霆，天理和公道都在人心，他这样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给我滚出去！”桂英一手指向院外，对着顾远霜凄厉的斥道。 顾远霜看着桂英雪亮的眼睛，却是莫名浮起几分心虚，气势上便是输了几分，她向后退了两步，她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男女，终是咬了咬唇，刚要离开，徐天澈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回过头，就见徐天澈的目光中头透着恳切，又是问了她一句；“告诉我，冬儿怎么样了？她没了孩子，你哥哥要怎么处置她？” 顾远霆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便是五味纷杂，她看着男人的眉宇，虽然他的地位和哥哥相差甚远，可他的爱却并不比哥哥少，在这一刻，顾远霜对林晗雪生出的一股深深地歆羡，羡慕她，在这世上有这样两个男人深深地爱着她！ “我哥哥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处置她？”顾远霜垂下眼睫，实话实说道：“可她为了你，已经打算离开哥哥了，可哥哥放不下她，不会让她离开的。” 听着顾远霜的话，徐天澈的目光有片刻的失神，哑声道；“顾小姐，你能不能帮帮她，尊重她的选择？” 闻言，顾远霜顿时睁大了眼睛：“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帮你们的。我要帮了你们，我哥哥会伤心死的！你也不要再想着你能和我嫂子怎么样，她爱的是我哥哥，就算她离开他，也只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个坎，可不是因为还没有忘记你！” 顾远霜说完，再不多待，她挣开了徐天澈的手，转身匆匆离开了余家的院子。 看着徐天澈的背影，一旁的桂英眸和他问了句；“天澈哥，若是林晗雪离开了顾家，你是不是……还想和她在一起？” 徐天澈身形微震，他转过身向着桂英看去，他的目光坚定，只和桂英徐徐开口，吐出了一句话来：“她若愿意跟我走，我立马带她离开金陵。” 第201章她永远也改变不了 东苑。 林晗雪进了母亲的卧室，就见母亲正在整理着行装，见状，林晗雪的眼眸微动，轻声唤了句：“娘？” 林母转过身，看见女儿进来，便是上前拉过女儿的手，担忧道：“手这样凉？怎么出来了？” “我听云珠说，您明日要回家了。”林晗雪看着母亲，心中只浮起不舍。 林母点了点头，叹道：“冬儿，你眼下已经出了月子，娘不好一直在顾家待下去。等明日……娘就走了。” 林母说完，念起将女儿丢在顾家，尤其在如今这个时候，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不下，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又是说道：“要不，娘去求少帅，娘带你一起回去，回娘家住一阵子。” 听着母亲的话，望着母亲满是希冀的眼睛，林晗雪心里一酸，和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书房。 听到叩门声，顾远霆眉目间浮起两分不耐，只喝了一声：“进来。” 看见林母的身影，顾远霆眸心微变，当下便是站起了身子，恭敬的喊了一声：“母亲。” “少帅，打扰您了。”林母的声音蕴着两分不安，她向着一旁的赵副官看去，赵副官会意，只与其行了一礼后，离开了书房。 “母亲有事找我？”顾远霆看出了林母的心思，出声问道。 “少帅，明天我就要回家了，可冬儿如今的情形，我实在放心不下，还请少帅能发发慈悲，让我带着冬儿回娘家住上一阵子，等她养好了身子，我再让她回来。”林母的声音中透着两分祈求，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婿的脸色。 “母亲言重了，”顾远霆的目光坦然，与之言道：“我原本打算让她跟荣姨上山住一阵子，母亲既然开了口，我明日就派人送你们回去。” 不曾想顾远霆会这般好说话，林母心头一松，当下便是感激道：“多谢少帅。” “母亲不必谢我，”顾远霆的黑眸雪亮，直视着林母的眼睛，开口道：“有句话，还请母亲替我转达给冬儿。” “少帅请说。” “不管她在哪，她都是我顾远霆的夫人，这一点，她永远也改变不了。” 男人的声音坚定有力，林母听在耳中，心中只顿时一“咯噔”。 林公馆。 一早，林家的人便是得到了消息，晓得林母今日会将林晗雪带回来。 林父在沙发上坐着，林文彬与汪馥仪则是立在一旁，两人皆是沉着脸色，林文彬更是眉头紧皱，在那里不停地抽烟。 听到外面的汽笛声，林家人皆是一震，林文彬熄灭了烟卷，率先迎了出去，果真见母亲与妹妹领着一众仆妇，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你还真把晗雪带回来了？”林文彬见状，当下便是开口，他的话音刚落，汪馥仪也是匆匆跑了出来，看着小姑回了娘家，当下便是攥紧了帕子。 “冬儿身子不好，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林母挽着女儿的手，带着她进了客厅，林文彬夫妇见状，彼此对了个眼色，也是一道走了进去。 “爹。”进屋后，林晗雪看见父亲，刚欲下拜，林父已是上前一把扶住了女儿，他的目光轻颤，只哑着声音说了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着父亲这句话，林晗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还不曾坐下，就听林文彬已是按奈不住的开了口：“妹妹，看在兄妹的份上，咱们今天就要把话说清楚，那个徐天澈连少帅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听着兄长的话，林晗雪还不曾开口，林母便是斥道：“够了！你妹妹才刚回来，你不关心也就罢了，何苦要往你妹妹心里扎刀子？” “娘，您平日里偏袒着妹妹也就算了，可如今是什么情形？您就这样将妹妹带了回来，到底算什么事？”汪馥仪也是跟着帮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好，好，你们的娘老子都还没死，你们就要造反是不是？”林母气的面色煞白，手指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晗雪为了那个徐天澈，连孩子都没了，那个孩子有多金贵你们知不知道？那是少帅的长子，那是顾家的惟一的根！”林文彬红着一双眼，说完这句，便又是向着妹妹痛心疾首的开口道：“晗雪，不是哥哥说你，这也多亏了是少帅，这要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一枪把你和那个徐天澈一块毙了，就连咱们一家老小也都要跟着你去死！你犯下这种错，你还有脸回娘家？” “你给我住口！”林母气到了极点，只高高扬起手，“啪”的一声打了林文彬一巴掌！ “娘！”林晗雪大惊，只上前握住了母亲的胳膊，她心下酸涩到了极点，只颤声和母亲道：“您别和哥哥生气，我回去，我回顾家。” “冬儿，”林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言了句：“你不用回去。” 林晗雪闻言，便是茫然的向着父亲看去，在记忆中，父亲一直是寡言少语的，家里的事向来由母亲做主，此时骤然听得父亲出声，只让她觉得讶异极了。 “爹爹？”林晗雪轻声唤道。 林父向着女儿走来，他缓缓握住了女儿瘦骨嶙峋的手腕，转开，虽然有玉镯掩饰，可林晗雪手腕上的那一道伤疤仍是清晰的落在了他的眼底，林父心下一酸，只看着女儿的眼睛，和她出声道：“冬儿，别再回顾家，和少帅离婚吧。” 听着这句话，林文彬顿时瞪大了眼睛，竟是被气笑了：“爹，你是教了一辈子书，把脑子教傻了？顾远霆是谁？他是堂堂少帅！你让晗雪和他离婚？你脑子没毛病吧？” 听着儿子的话，林父骤然发了火，“逊清的妃子都可以和皇帝离婚，我女儿又为什么不可以？当初，爹就不该把你妹妹嫁给他！要不是为了你这个畜生，你妹妹能落到这个境地？还有你！”林父一手向着林母指去，罕见的厉声道：“若不是你一直嫌弃天澈家穷，他又怎么会远走关外，要是咱们早日给他们两完婚，又哪里还会有这些事？” 林父喊完这句话，再去看女儿，心中却是一阵悲凉，颤声道：“我穷了一辈子，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我女儿好好地，我要我女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说完这一句，念起女儿手腕上的疤，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林父终是落下了泪来，就那样淌了一脸。 第202章你真要离开我吗 “爹爹……”林晗雪怔怔的看着父亲，一颗心却是震动了，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她从不曾想过，父亲会和自己说出这番话。 “冬儿，现在是民主社会，是他顾远霆杀人在先，哪怕将这件事捅到总理面前，他也不占理，你和天澈自小一块长大，让你和杀他的人一起生活，爹知道，那是在难为你，难为你一辈子。” 听着父亲的这番话，林晗雪的眼眶温热了起来，她的眸心颤抖着，只说不出话来。 “爹，我是真不明白，少帅到底哪点对不住晗雪？自从她进了顾府，她吃好的，用好的，少帅就差把她捧上了天，让她当正妻，不纳妾，事事护着她，为了她吃枪子，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林文彬怒不可遏，当下便是嚷了起来：“更不要说他对咱们家还有大恩！你们就……” “那是对你有大恩！”林父霍然打断了儿子的话，他一手向着林文彬指去，哑声道：“少帅数次救过你的命，这笔账，应当你自己还，落不到你妹妹身上！” 林父说完，只深吸了口气，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了女儿的发顶，念起她小小年纪，便为了自己的兄长嫁给了顾远霆，在顾家不知受了老太太多少难为，她虽然从来不说，可做父亲的，又哪里能不晓得女儿的处境？ “冬儿，”林父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女儿柔软的长发，和她道了句；“今后，为你自个活吧。” 林晗雪听着父亲的这句话，鼻尖顿时酸楚了起来，她噙着泪，向着父亲深深地跪了下去。 南大营。 赵副官进了顾远霆的办公室，就见男人立在窗前，他今日并未穿军装，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修长的身形一览无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远霆转过身，问了句：“什么事？” “少帅，刚才接到林公馆的电话，是少夫人的父亲打来的，他请您今晚去林公馆一趟，说是有事要和您商议。”赵副官恭声开口。 顾远霆闻言，便是拿起了椅背上的军装穿在了身上，一面扣着扣子，一面与赵副官道：“去安排车，我这就过去。” 见状，赵副官便是言道：“少帅，亲家老爷八成是要您去接少夫人的，这说起来，少夫人在娘家也是住了一阵子了，是该回来了。” 顾远霆却是摇了摇头，道：“让她住着，有娘家人在身边，总归好些。” 赵副官听着顾远霆这样说，便是恭声称是。 顾远霆穿好军装，他的眉峰冷厉，只问道：“让你去办的事，有消息了没有？” “少帅，属下已经派人多方走访，可那日天色已晚，临安街的那些人都说只看到穿军装的人，可长得什么模样，却实在是没人知晓。”赵副官晓得顾远霆问的是何事，当下便是开口道。 “你跟我多年，却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顾远霆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丝毫的喜怒，可落在赵副官耳里，却让他的心顿时一凛。 “少帅恕罪。”赵副官低下了头。 “盛公馆最近有什么动静？”顾远霆倏然问了一句。 “盛公馆最近在忙着七小姐订婚的事。” 顾远霆闻言，眸心中有冷峻之意闪过，低声道了句：“给我盯着盛子颐。” 语毕，男人再不赘言，大步离开了办公室，留下赵副官一人立在原地，揣摩着顾远霆方才的话。 林公馆。 顾远霆进来时，就见林父已是在沙发上候着了，却只有他一人，并无林母与林家兄妹林的身影。 “岳父，听说您找我。”顾远霆身形笔直，和林父恭声开口。 林父看见他进来，便是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子，望着面前的女婿，看着他一身戎装，威武俊朗的站在那，林父心下只深深地叹了口气，顾远霆身居高位，年轻有为，在江南谁人不知他的名头？单凭外貌，也是一表人才，千里挑一，更不消说他对自己夫妇一直恭敬有加，对林文彬数次照拂，平心而论，有这样的女婿，林父虽然有些诚惶诚恐，可又怎能不满意？ 然而，徐天澈却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幼也曾跟着他学过文写过字，在他心里，倒跟自己的半个儿一般，念起他被顾远霆害成如今这样，林父心下恻然，只下定了决心，和顾远霆开口道：“少帅，您别再这样喊我，这些年，您每喊我一声“岳父”，我都是心惊胆战，您这一声，我是真不敢当。” 听着这话，顾远霆微微蹙眉，沉声道：“岳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本就是平民百姓，这门婚事，咱们实在是高攀不起，少帅的错爱，也只有让冬儿来世再还，您就看在她兢兢业业伺候您和老太太的份上，您别在为难她，算我求您，您放了我的女儿吧。”林父眸心蕴着祈求之色，最后一句说完，竟是跪在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眸心一震，刚要去将林父扶起来，就见从小厅中跑出了一道身影，她身形纤细，面孔白皙，只上前搀扶着林父，与他哽咽道：“爹，您快起来，您别跪。” 林父看见女儿，却是低声斥道：“快回去！” 见自己扶不起父亲，林晗雪心中酸涩到极点，只向着父亲跪下：“爹，女儿求您，您快起来。” 林父却是不依，只复又向着顾远霆看去：“少帅，我今日舔着老脸求您，您和冬儿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非要勉强？” 顾远霆的眼睑处微微跳着，他对林父的话不曾理睬，待林晗雪出来后，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他看着她跪在那，自己亦是蹲下身扣住了她的下颚，逼着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他的目光深沉，只盯着她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开口：“我只要你一句话，林晗雪，你真要离开我吗？” 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眸，听着他这一句只觉万箭攒心，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了下来，以往的种种全都冲进了脑海，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怜惜，甚至是他的不讲理，孩子气，那些的那些，都是她那样珍视的，那样喜欢的，她那样想扑在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永远也不想和他分开，可徐天澈断了的腿，他那一声充满痛苦的“冬儿，别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害了他的凶手！ “我让你说话！”顾远霆厉声呵斥，手指间更是加重了力气。 林晗雪的眼瞳清亮，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她没有出声，却与顾远霆点了点头。 看着她点头，顾远霆的眼中瞬间涌来一股血色，他久久的凝视着林晗雪的面容，终是一记冷笑：“好，我成全你。” 语毕，男人站起了身子，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家父女，一字字的开口；“明日，我会让赵副官把离婚书送来，我遂你们的意。” 说完这句，顾远霆转过身，头也未回的离开了客厅，林文彬一直守在外头，看着顾远霆出来，当下便是追了上去，“少帅，爹是老糊涂了，晗雪就是个白眼狼，您别生气，您别和他们计较……” 顾远霆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听着林文彬的聒噪，只霍然停下步子，一手卡住了林文彬的脖子，将他生生提到了自己面前。 “少帅，少帅……”林文彬察觉到顾远霆眼中的杀意，只骇的魂飞魄散，他的脸庞涨得通红，不住的祈求。 “少帅，他毕竟是少夫人的亲哥哥……”赵副官亦是心惊，大着胆子上前劝道。 闻言，男人眸中的杀意渐渐退去，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离开了林家的院子。 第203章我舍不下他 大帅府，东苑。 顾远霆坐在椅子上，面前则是摆着一纸离婚书。 “少帅，您看，您要不要将字签了？”侍卫长斟酌着开口。 顾远霆闻言，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无，他取出了钢笔，刚欲在离婚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心中却是倏然涌来一阵火气，便是这一股怒火，让他一把将钢笔扔下，并将那一张离婚书撕的粉碎。 赵副官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幕，只苦笑道：“少帅，昨日您亲口说，要属下将这离婚书给少夫人送去，可您将这离婚书撕了，那属下……” “去跟林家说一声，”顾远霆眉目森然，眼瞳中燃着一片怒火，厉声斥道：“让她亲自来和我谈离婚的事！” 赵副官闻言，自是晓得顾远霆还是放不下林晗雪，当下心里只叹了口气：“是，少帅，属下这就去林公馆。” 赵副官说完，向着顾远霆敬礼后便是离开了屋子，只剩下侍卫长一人。 侍卫长看着顾远霆眸中的怒火，只眼观鼻鼻观口，连大气也不敢出，顾远霆撕了那纸离婚书，却仍不解气，只起身向着一旁的花架踹去，就听“哗啦”一声巨响，花盆落在地上，里面的泥土摔的到处都是。 侍卫长更是心惊肉跳，他悄悄打量着顾远霆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少帅，你的脚疼不疼？” “给我滚出去！”顾远霆向着门外一指，对着他喝道。 “好勒。”侍卫长等的便是这一句话，顾远霆话音刚落，便是忙不迭迟的跑了出去。 刚出门，就听里屋又是传来一阵巨响，似是茶碗让人打碎的声音，侍卫长舒了口气，只道自己再不出来，只怕顾远霆砸的便不是茶碗，而是他自个了！ 晚间，林公馆。 林母进屋时，就见女儿正倚着窗框出神，听到她的脚步声，林晗雪回过神来，看见是母亲，当下便是唤了句：“娘。” “冬儿，”林母向着女儿招了招手，待女儿走近，林母握住女儿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赵副官刚才来了。” 闻言，林晗雪心中一动，“他说了什么？” “他说，”林母顿了顿，一五一十的开口：“要你亲自和少帅商议离婚的事，还说，这是少帅的命令。” 林晗雪听着母亲的话，眸光便是一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林母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和女儿轻声道：“娘能看出来，少帅是舍不得你，冬儿，娘再问你一句，你当真……能舍下他吗？” 母亲的这句话，只让林晗雪的心瞬间溢满了苦涩，她的眼圈红了，只与母亲哑着声音，道了一声：“娘，我舍不下他。” “那你还……”林母顿时急了起来。 “可我没法子，”林晗雪向着母亲看去，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娘，这是我和他欠了天澈哥的。” 见女儿这般说来，林母便是深深一叹，似是下定了决心，与女儿道：“冬儿，你若铁了心要和少帅分开，那么江南你是决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你爹的意思，是将你赶紧送走，离开金陵，离开江南，离得远远地。”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心里一惊，“娘，您和爹爹要将我送到哪？” “你有个表姑在岭南，你坐火车去找她，等到了地方，找份工作，等你站稳了脚跟，爹和娘就一起跟过去。”林母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车票，递到了女儿手中：“这是去岭南的车票，就在明天，等到了岭南，记得拍电报回来。” 林晗雪看着手中那一张薄薄的车票，她的心深深的震动了，她的眸心凄楚，只与母亲言道：“若我走了，他对您和爹爹发火……” “不会的，”林母却是十分笃定，“冬儿，少帅爱着你，不论什么时候，看在你的面上，他都不会为难我和你爹爹。” 语毕，林母又是说道：“岭南已经不是他的地界了，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他也管不得岭南的事，冬儿，你若真想离开他，那就赶紧走！” 林晗雪攥紧了那一张车票，她深吸了口气，向着母亲起身跪了下去。 “快起来，”林母忍不住落下泪来，抚着女儿的脸庞叮嘱：“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知不知道？” 林晗雪点了点头，已是说不出话来，她将身子埋在母亲怀里，纤细的肩头却是微微的颤着。 卧室门口，汪馥仪静静地偷听着屋子里动静，待听闻林母给了林晗雪车票，让女儿明日离开金陵后，汪馥仪眸心一跳，只匆匆离开了卧室，向着楼下快步走去，将此事告诉了林文彬知晓。 火车站。 月台上挤满了候车的旅人。 林晗雪拎着一只小小的藤箱，她穿着一件素净的旗袍，头发尽数挽在脑后，虽仍是做妇人的装束，可她那一张脸却是白皙而水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她站在人群中，只让过往的人情不自禁的向着她多看几眼。 林晗雪察觉到那些目光，只有些不安的垂下眸子，念起一路千里迢迢，她又是第一次孤身出远门，心里只隐隐的发慌。 蓦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林晗雪心中大惊，刚欲喊出来，就听一道熟悉的男声传进耳中：“冬儿，是我。” 林晗雪回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徐天澈的面容。 “天澈哥？您怎么会在这里？”林晗雪眸光一颤，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是林伯伯，他昨日去找了我，给了我车票，让我今日来找你，和你一起离开金陵。”徐天澈的声音很低，望着林晗雪的目光中，情意深不见底。 望着他这一道目光，林晗雪心里一酸，可却再也没了当年的悸动，她不安的向着四周看去，和徐天澈小声道：“天澈哥，你快走，不要和我在一起，若是让远霆的人看见了，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的！” “我不怕，冬儿，”徐天澈握紧了林晗雪的手，眸中透出一股罕有的炽热，“咱们就当这些事从没发生过，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金陵，去过咱们的日子！” 林晗雪眸心大震，她的泪水打湿了睫毛，只与徐天澈摇了摇头，可不等她说话，就听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一支荷枪实弹的官兵正向着这边快速走来。 第204章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那些戎装岗哨，林晗雪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她向着徐天澈看去，慌忙道：“天澈哥，你快走，快离开这！” 徐天澈看着她的眼睛，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挥开了她的袖子，那一道狰狞的伤疤便是落在他的眼底，看着那一道疤，徐天澈心口剧痛，只和林晗雪道了句：“我不走，冬儿，要走咱们一起走！” 林晗雪焦急不已，看着那些军装侍卫离这边越来越近，她咬了咬唇，终是握住了徐天澈的手，与他一道向着人群中躲去。 “冬儿？”徐天澈眸心一动，只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林晗雪脸色苍白，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去想徐天澈若是落在顾远霆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快将徐天澈送上火车，让他离开金陵！ “少帅，您看，少夫人在那！”赵副官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纤柔的身影，当即与顾远霆开口道。 男人循声看去，顿时看见在妻子身边还跟着一道人影，那人攥着她的手，两人越过人群，向着前面拼命的跑着。 顾远霆的眸心瞬间燃起了一把火，只与手下喝道：“去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语毕，男人又是低声喝了句：“记着，别伤着少夫人！”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领命，带着人向着前方追去。 徐天澈虽是竭力向前跑着，可毕竟跛了一条腿，行动间不免缓慢了许多，林晗雪扶着他的胳膊，只觉风声不停的在耳旁呼啸着，她的心跳的那样快，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似的，她体质纤弱，又加上刚刚小产，身子还不曾大好，跑上一段路后已是气喘吁吁，她不敢停下，眼见着前面的火车已是缓缓开动，她的眼睛一亮，只推着徐天澈的身子，和他道：“天澈哥，你快上车。” 徐天澈握着她的手，“走，咱们一起。” 林晗雪眸心划过一丝凄楚之色，她轻轻摇了摇头，却是将自己的手从徐天澈的手里抽了出来。 “天澈哥，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徐天澈低哑着嗓音问道，眼眸中却仿佛要裂开一般。 “您不要问了，您快走！”林晗雪回眸看了一眼，就见赵副官已是带着人赶了过来，她的脸色急剧的白了下去，只拼命的推着徐天澈的身子。 “为了顾远霆，是吗？”徐天澈的声音很低，透着落寞与苦涩。 “你快走吧，天澈哥，我欠你的，我只有下辈子再还你。”林晗雪鼻尖酸楚的厉害，凄声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徐天澈唇角慢慢沁出一丝苦笑，他看着列车已是开动，却终究没有上车。 “冬儿，让他杀了我吧。”徐天澈声音淡漠，似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望着面前的女子，念起当日在悬崖下时，他拼着一口气，舍不得死，他的心里惦记着她，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回金陵，爬到她的身边，可如今，他九死一生，终于回来了，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徐天澈眉宇间蕴着深切的苍凉，他微微笑了，一颗心却是千疮百孔，只觉自己当初不如死在崖底，也好过如今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爱上他的仇人。 林晗雪看着他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只不停的呢喃着：“天澈哥，对不起……” 徐天澈看着面前的女子，只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容，有一大颗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滚了下来，而他的声音更是沙哑的不成样子：“冬儿，为什么？” 林晗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想问自己，问她为什么会变心，又为什么会爱上顾远霆，她曾和他说过，愿意陪着他浪迹天涯，又为什么会反悔？ 林晗雪看着徐天澈的那一颗眼泪，歉疚，羞愧，悲伤，怜悯……种种感情涌上心头，她的泪水也是越来越多，可她能说的，却只有“对不起！” 徐天澈控制不住的将她抱在了怀里，一声声的告诉她：“冬儿，我想你，我想你……” 赵副官带着侍从们追了上来，看着这一幕，赵副官心下大震，他一个手势，只命身后的侍从将两人围了起来。 林晗雪挣扎着，喊着他的名字：“天澈哥……” 徐天澈却仿佛着了魔，也许，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可以揽她入怀，他仍是抱着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松手。 林晗雪听着身后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侍从们行礼的声音，在那里齐齐的唤了句：“少帅！” 林晗雪心头大惊，她转过头，便是迎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看见顾远霆，她的浑身冰凉，甚至忘记了挣扎，整个人都是愣在了那里。 徐天澈缓缓抬起头，他的大手仍是揽着林晗雪的纤腰，他上前一步，将林晗雪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的目光透着一股无畏，笔直的迎上了顾远霆的视线。 赵副官冷汗涔涔，他立在一旁，甚至不敢去看顾远霆的脸色。 “晗雪！”林文彬跟在顾远霆身后，看着妹妹与徐天澈相拥，一张脸面如死灰，只颤着手指，在那里颤声道：“你居然敢和这小子私奔？” 昨夜里他从妻子口中得知父母要将妹妹送走，今日一早便是赶去帅府将此事告诉了顾远霆，便与其一道赶往了车站，打算截住妹妹，没成想竟看见林晗雪与徐天澈在一起，这一惊非同小可，又看着两人当着顾远霆的面抱成一团，林文彬如坠深渊，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顾远霆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却是冰冷的，那是怒到了极点，才会有的冷漠。 他迈开步子，缓缓向着两人走去，林晗雪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她看着顾远霆一步步的走近，看着他一拳将徐天澈打在了地上，周遭的侍从一拥而上，架住了徐天澈的身子，看着他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自己的脖子，将她带到了他面前。 林晗雪的眸子已是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她的腮边挂满了泪珠，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林晗雪，你好大的胆子。”顾远霆眸心血红，几乎恨不得把她捏死在自己面前。 “我没有……”林晗雪艰涩出声，眼泪一行行的往下掉。 “冬儿，冬儿……”徐天澈剧烈的挣扎着，看着顾远霆捏住林晗雪的颈，几乎发了狂，只凄厉的大喊：“顾远霆，你放了她，你冲我来！” 顾远霆听着他的声音，脸色顿时阴冷的可怕，他一把松开了林晗雪，从腰间拔出了枪，向着徐天澈指去，林晗雪见状，眸心大骇，只扑上前挡住了顾远霆的枪口，和他含着泪祈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顾远霆目眦欲裂，看着她不停祈求的嘴，男人一把扣住了林晗雪的下颚，向着她的唇瓣狠狠的压了下去。 “冬儿！”徐天澈大喊。 林晗雪的身子被他箍在怀中，压根动弹不得，她只觉唇瓣上传来一股剧痛，顾远霆咬破了她的嘴唇，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顾远霆终是松开了她的身子，他的眼中压抑着怒火，看着妻子苍白的一张脸，唇瓣上沁着点点殷红，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林晗雪的身子扛了起来，放在肩上。 “顾远霆，你放我下来……”林晗雪捶着他的后背，不停的挣扎。 “少帅？”赵副官上前，等着顾远霆示下。 “把他给我押进大牢。”顾远霆声音森冷，语毕，男人再不去看徐天澈一眼，径自扛着林晗雪大步向前走去。 “冬儿，冬儿……”徐天澈看着顾远霆的背影，只拼命的唤着林晗雪的名字。 第205章怕你夜里跑了 东苑。 进了屋，顾远霆将林晗雪一把扔在了床上，林晗雪自床上坐起身子，她的眼圈微红，只与顾远霆凄声道：“顾远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林晗雪，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顾远霆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与她低吼出声：“告诉我，你是不是真要和他私奔？” 林晗雪心里一酸，她看着顾远霆的眼睛，从他的眼睛中，她看出了那一抹痛苦与受伤之色，便是这样一道眼神，只让她的心瞬间疼了，她噙着泪，终是与他说了实话：“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会来。” “那你跟着他跑什么？”顾远霆眸心欲裂，只逼问道。 “我怕你抓到他，我想让他离开江南，离开金陵。”林晗雪哽咽道。 “你怕我杀他？”顾远霆神情冷酷，黑眸中更是森寒到了极点。 林晗雪点了点头。 “你眼里只有他是吗？那我在你眼里又算个什么？”顾远霆厉声喝道。 “你……”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眼泪便是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忍不住开口：“顾远霆，你不讲理！” “我讲什么理？”顾远霆一记冷笑，“我要是讲理，你早跑到岭南去了，我是不是还要去岭南追你？” “你已经答应了我父亲，你说过会放了我的！”林晗雪声音凄楚，只觉一颗心痛的几近麻木。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想让我放了你，除非我死。”顾远霆的声音干脆而果决，他抱紧了林晗雪的身子，看着她的唇瓣上蕴着淡淡的血迹，那是他在车站时急怒攻心，咬破了她的嘴唇，此时看来，却让人的心控制不住的生出几许懊悔与怜惜之意。 “顾远霆……”林晗雪这一声刚从嘴巴里唤出，唇瓣已是又一次被男人封住，不同于方才在车站时的凶狠，这一吻却是无尽的缱绻与温柔，几乎要让人融化在他的怀里。 林晗雪的心满是惶然，她的眼睫不住的轻颤，她晓得，她应该不顾一切的去推他，可当她的手触到他的胸口时，指尖却是生出一股浓浓地不舍，她噙着泪，只举起拳头，向着顾远霆的身上挥去。 顾远霆由着她发泄，他的大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只情不自禁的将她越抱越紧，恨不得将她揉在自己的怀里一般，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瓣，在她的耳旁低哑着声音吐出了一句：“冬儿，原谅我。” “我会补偿他，”顾远霆的大手抚着妻子的发丝，与她轻声道：“他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只要不是你。”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柔肠百转，她闭上了眼睛，念起徐天澈看着自己的眼神，一颗心既是酸涩，又是凄苦，难受极了。 夜色渐深。 卧室里亮着一盏小灯，林晗雪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 顾远霆守在外厅，透过虚掩的门缝，男人定定的看了妻子一会，见她睡着后，方才折过身，将沙发推到门口堵住，自己便那样和衣躺了下去。 清晨。 林晗雪醒的极早，她下了床，刚进外厅，就见沙发将门给堵住了，而顾远霆不偏不倚，正是睡在那张沙发上。 林晗雪眸心中浮起一丝愕然，她不解的看着顾远霆，只慢慢向着他走近了几步，顾远霆是行伍出身，即便在睡梦中也是十分警觉，听到脚步声，顿时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林晗雪茫然道：“你在这里睡什么？” 顾远霆闻言，便是坐起了身子，他坐在那，闷闷的说了句：“怕你夜里跑了。” “顾远霆……”林晗雪一怔，只不晓得该说什么。 顾远霆向着她看去，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林晗雪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怀里，坐在自己膝上，大手则是环住了她的腰。 “你放开我。”林晗雪去拨他的手指。 顾远霆不为所动，他凝视着她的侧颜，却是与她低声说了句：“别走了，好吗？” 第206章你今天就把她休了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的心重重的颤了颤，她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瞳中，仍是蕴着深不见底的情意。 即便她弄丢了他的孩子，又与徐天澈在车站上演了“私奔”这一幕，可他的声音却仍是那样轻柔，说成伏低做小也不为过。 他是江南少帅，一方霸主，更不消说他的脾气是火爆的，性格也是强势的，他若是对着自己发火，林晗雪只会觉得寻常不过，可他却这般与自己轻声细语的说出这句话，反而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你要怎样我都依你，我也可以去和他道歉。”顾远霆握着她的手，和她继续开口。 “顾远霆，你觉得自己和他道歉，已经是屈尊纡贵，做了最大的让步，不管是我，还是他，我们都应该感恩戴德，不然就是不知好歹，是吗？”林晗雪心里酸涩的厉害，她看着丈夫的面容颤声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顾远霆的眸心顿时沉了下去，对着妻子喝道：“把我这条腿还给他？” 顾远霆的话音刚落，林晗雪的眸心剧震，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顾远霜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哥哥，嫂子，你们在里面吗？” 顾远霜拍着门，打又打不开，不免焦急起来，“哥，嫂子，你们快开门啊！” 听到妹妹的声音，顾远霆深吸了口气，将沙发推开，一把打开了门。 顾远霜直接冲了进来，幸得兄长扶住了她的身子才不至于摔倒，她愕然的看着门口处的沙发，不解道：“哥，你你拿沙发堵住门做什么？”说完，她向着一旁的林晗雪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你怕嫂子跑了？” 见妹妹一语中的，顾远霆脸色更是难看起来，只和她道了句；“陪你嫂子说说话。” 说完，他复又看了妻子一眼，想起林晗雪方才的那句话，顾远霆心下沉闷，只大步离开了屋子。 见哥哥走后，顾远霜上前挽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和她道：“嫂子，你没事吧？我哥欺负你没有？” 林晗雪摇了摇头。 “嫂子，你和我说实话，昨天在车站，你是不是真的要和那个徐天澈私奔？”顾远霜的眼眸中透着焦急，喋喋不休道：“现在外面都传开了，都说顾家的少奶奶和别人私奔了，奶奶昨晚上都被气吐血了，还说要把所有本家的长辈全都喊来，非逼着哥哥休了你不可！” 林晗雪握住了小姑的手，晓得她是真真正正的关心着自己，也不忍去欺骗她，只与她实话实说道：“我没有，那张车票是我爹爹给我的，让我去投奔我姑母，我没想到……天澈哥也会来。” 顾远霜闻言，便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她拍了拍胸口，道：“我就说，你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还好还好，我这就去和奶奶说！” 见顾远霜要走，林晗雪拉住了她的胳膊，“小霜，你别去。” “怎么了？”顾远霜不解。 “奶奶不会信的。”林晗雪晓得老太太因着孩子的事本就恨透了她，再加上又出了这件事，只怕现在杀了她的心思都有，即便“私奔”的事是一场误会，她又怎么可能相信？怎么愿意相信？ 闻言，顾远霜便是沉默了下去，她顿了顿，只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道：“嫂子，我就要你一句话，你还爱哥哥吗？” 林晗雪听着这句话，眼眶便是一酸，她看着顾远霜的眸子，和她轻声道，“小霜，我爱你哥哥，就因为这份爱，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霜，我很难过。” 顾远霜闻言，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她抱住林晗雪的身子，和她道：“嫂子，我知道，徐天澈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就像哥哥第一次喜欢你一样，哥哥这样伤害了他，你心里一定受不了。” 林晗雪从不曾想到顾远霜会与自己说出这番话，她的心里一暖，眼眶却是湿了，“小霜，谢谢你。” “嫂嫂，你别谢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和哥哥都会护着你的，”顾远霜声音轻柔而真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兄妹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听着小姑的话，林晗雪的眼中蕴着水光，她什么也没说，只和顾远霜轻轻点了点头。 顾远霆离开了卧室，大步流星的向着院外走去，到了东苑门口，他停下了步子，与守在那的侍从喝了句：“都给我听着，少夫人要是再跑了出去，我就把你们腿打断！” 语毕，男人再不向着那些侍从多看一眼，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东苑，看着顾远霆的背影，其中一个侍从便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和身边的人小声嘀咕道：“你说，这少帅太不讲理了吧，这腿长在少夫人身上，她要是跑了，干嘛打咱们的腿？” 另一个侍从闻言，便是压低声音斥了句：“想死了不成？这种话也敢说？打少夫人，少帅能舍得？” “那咱们岂不遭了秧？”当先那侍从苦着一张脸。 “赶紧打起精神，咱们可要将少夫人看好了，她要是跑了，兄弟们都没好果子吃！” “那若是老夫人又来找茬？”那侍从又是言道。 “少帅要咱们在这守着，你还真以为是看着少夫人？最要紧的是看着老太太，别让她进去难为少夫人！” 清晨，南大营。 顾远霆从盥洗室出来，他刚刚洗漱过，乌黑的短发上还挂着几颗晶亮的水珠，他并未穿军装，只穿了一件衬衣，整个人难得的显出几分随意与慵懒。 “少帅。”侍从匆匆走进，向着顾远霆行了一礼。 “什么事？”顾远霆回眸向着他看去，眉宇间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少帅，老太太让您速速去祠堂一趟。” 侍从的话音刚落，赵副官亦是走了进来，与顾远霆道：“少帅，本家的几位老爷也全都赶了过来，眼下都在祠堂候着，请您快些过去。” “去什么去，”顾远霆不耐烦的皱起眉，喝道：“都他妈吃饱了撑的！” “可是老太太，一早把少夫人也请去了。”赵副官犹豫片刻，终是言道。 闻言，顾远霆神情一变，他的眸心暗沉，二话不说直接拿起了军装，大步向着外面走去，赵副官一行见状，顿时纷纷跟上。 城郊，顾氏祠堂。 这一座祠堂，林晗雪曾经来过两次，一次是她与顾远霆刚过结婚，他带着她来祭祖，意味着让顾家的列祖列宗认下她这个媳妇，第二次，是他从前线回来，他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他这一辈子只会娶她一人，永不纳妾。 林晗雪望着顾家的祖先的牌位，一颗心却是飘的远了，主位上顾老太太看着她在那里出神，心下便是涌来一阵怒火，她重重的捶了捶手中的拐杖，向着孙媳厉声喝出了两个字：“跪下！” 林晗雪回过神来，她望着面前的祖母，与分坐在两旁的本家叔伯，她晓得老太太此番所为何事，无非是要逼着顾远霆休了自己，她无声的垂下目光，刚要跪下身子，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凛冽的男声：“慢着！” 林晗雪听见这道声音，一颗心顿时抽紧了，她转过身，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向着自己大步而来，他一身的戎装，眉峰若剑，目似寒星，就那样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护在了自己怀里。 “远霆？！”顾老太太看见孙儿，眸心顿时一震。 “奶奶，这又怎么了，”顾远霆向着周遭看去，皱起了剑眉：“何至于搞这么大的阵仗，把叔叔伯伯都请了过来？” “我今日请来了本家的亲戚，就为了一件事，”顾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她一手向着林晗雪指去，与孙儿厉声道：“远霆，你今天就把她休了！不休了她，我就死在这里！” 第207章我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听着祖母的话，顾远霆眸心有寒光闪过，他的唇线紧抿，并不曾出声。 “怎么，你是舍不得？”见孙儿不说话，顾老太太厉声开口。 “奶奶，您又何必逼我？”顾远霆神色冷冽，仍是紧紧地攥着林晗雪的柔荑，迎上了祖母的的眼睛。 “她这般公然与人私奔，此事都已传到了江北，让咱们顾家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你莫非还要护着她？”顾老太太因着激动，声音已是带着声嘶力竭，看着孙儿的目光中，更是满满的失望与寒心。 “是啊，老四，你可不能再糊涂下去，咱们这些叔叔伯伯眼下齐聚一堂，也都是为了你这门婚事，当初你执意要娶林氏为妻，大家拗不过你，可自从她过门后，你说说她给你惹了多少祸事？如今她又犯下这等丑事，你若再不将她休了，又哪里能对得起咱们顾家的列祖列宗？”老太太的左下首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待老太太说完，便是开口与顾远霆言道。 “四倌，你当年为了娶林氏，已经忤逆了老太太，如今你可不能再这样不孝，老太太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莫非都忘了？”右边也是有人出了声。 听着这些声音，林晗雪的脸色渐渐苍白下去，她低下头，却听顾远霆与自己朗声道了句：“把头抬起来。” 林晗雪心头一怔，她向着丈夫看去，就见顾远霆的腰板仍是笔直的，他站在那如山一般，似是能为她将所有的风雨尽数挡住，只让人的心瞬间变得踏实了下来。 “远霆，奶奶再问你一次，你这媳妇，你究竟是休还是不休？”顾老太太脸色晦暗，面如寒霜，对着孙儿逼问道。 “我既然娶了她，就绝不会休了她。”顾远霆的目光沉稳，声音中更是浑厚有力，斩钉截铁一般，足以让祠堂中的人俱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顾远霆这句话，顾老太太霍然变了脸色，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眼前却是一黑，吓得一旁的江妈顿时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顾老太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一手向着顾远霆指去，凄厉道：“你是宁肯看着你奶奶死，你也不愿休了这个女人？” “奶奶，别的事我都能依你，但只有她，我要定了，”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而果决，一字字的开口：“不管你们说什么，我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远霆！”西北角处，一个男子骤然站起了身子，冲着顾远霆喝道：“这个女人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令你蒙羞，要依我看，就连她之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种……” “是啊，远霆，那个孩子已经快满六月，若不是她做贼心虚，怕事情败露，好好地一个孩子，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听着周遭的这些声音，林晗雪的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就连身子亦是抑制不住的发抖，她摇着头，看着那些人纷纷向着自己指来，那一道道目光亦是落在她身上，满含着敌意与轻视，侮辱与挖苦！ “都给我闭嘴！”顾远霆霍然发了火，他的眸心似电，向着周遭的男人一一看去，与他对视者，心中俱是一凛。 “当年，你们也说我娘给我爹蒙羞，说我不是父亲的儿子，你们逼死了我娘，现在还想逼死我媳妇？”顾远霆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他搂住了林晗雪的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他迎上那一道道视线，唇角只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就那样一字字的开口：“我顾远霆不吃你们这套，什么叔叔，什么伯伯，谁他妈再敢说一句，”男人说到这，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信不信我崩了他？” 顾远霆一语言毕，众人皆是大骇，这些年，顾远霆大权在握，把持军政，这些本家的亲戚更是晓得他的手腕，此时见他这般不留情面，倒是又惊又怒，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远霆，你……你……”顾老太太气的面色发白，只指着孙儿的面孔，说不出话来。 见老太太被气成这样，下首处便有一个男子终是站起身子，与顾远霆斥道：“老四，你不要仗着自己手握军权，便这般忤逆长辈！你爹不在江南，咱们哥几个有权替你爹教训你！” 顾远霆听了这话，手中的枪便是向着出声的男子指去，那男子一惊，就见顾远霆眸心深敛，与自己吐出了三个字：“你试试。” 那男子心下一沉，面对顾远霆黑洞洞的枪口，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似凝固了起来，额上更是密密麻麻，冒出了一层冷汗。 “远霆，你是宁可和所有人作对，你也要护着她？”顾老太太的眼眸黯淡，只最后问了孙儿一句。 顾远霆收回手中的枪，复又向着祖母看去，看着祖母苍老的面容，他的心下一叹，眉宇间浮起一丝无可奈何之色，“奶奶，您别逼我。” “好，好，好，”顾老太太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凄惨一笑道：“我算是明白了，我这个好孙儿，宁肯抛下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也要保住水性杨花的媳妇！” 顾老太太说完，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了江妈的手，直挺挺的向着廊柱撞去。 事出突然，众人皆是变了脸色，顾远霆亦是一惊，他迅速的冲了上去，却终究是迟了一步，就听“咚”的一声巨响，顾老太太已是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额头顿时有鲜血涌了出来，而她本人更是人事不知的倒了下去。 “奶奶？！”顾远霆扶住了祖母的身子，就见祖母气息微弱，顾远霆眸心剧震，只抱起了祖母的身子，冲着门外喝道：“快去请医生，快去！” 喝完这一句，顾远霆便是抱着老太太的身子，与众人一道匆匆离开了祠堂，林晗雪看着丈夫的背影，一颗心仍不曾从方才的剧变中回过神来。她从没想过顾老太太当真会去寻死，她茫然的立在那，老太太撞墙的那一幕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底，带给她巨大的震动。 她转过身，偌大的祠堂中只剩下她一人，她看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终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她知道，有了顾老太太的以死相逼，她和顾远霆再不能在一起了，不论他如何护着自己，他们之间的缘分也都是尽了。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念起顾远霆将自己护在怀里，念起他的那一句“我永远不会改变心意”，念起他因为自己而背上种种骂名，她的心却还是疼的几近麻木，她闭上了眼睛，纤瘦的肩头不住的颤抖。 第208章只要他还要我 “少夫人，您还好吗？”赵副官匆匆走进，就见林晗雪跪在那里，只快步走到林晗雪身边，恭声道：“少帅派属下送您回去。” 听到赵副官的声音，林晗雪抬起眸子，她向着顾家祖先的牌位看去，念起方才的种种，她的眸心蕴着水光，嘴巴中却是很轻声的说了句：“赵副官，您让我在这跪一会吧。” 赵副官微微一怔，当即道：“那属下在外面等您。” 说完，赵副官却没有立刻出去，他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又是言了句：“少夫人，您不要跪太久，您若跪伤了身子，少帅他……会心疼的。” 闻言，林晗雪向着赵副官看去，就见赵副官的眼神真挚而恭谨，林晗雪看着他的目光，想起顾远霆，心里便是酸涩起来，她和赵副官点了点头，从灵前站起了身子。 大帅府。 赵副官径自将林晗雪送回了东苑。 “少夫人，您回来了？”看见林晗雪，云珠顿时迎了上去。 “云珠，”林晗雪握住云珠的手，问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方大夫还有几位军医都赶了过来，都在主楼那边替老太太诊治着，少帅和大小姐，六小姐也都在那里候着，少帅方才吩咐，让您在东苑歇着，不用过去。”云珠一五一十的和林晗雪开口，说完，她将林晗雪扶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连忙为她倒了杯红枣茶，递到了林晗雪手中，小声问道：“少夫人，老太太在祠堂究竟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被人抬回来呢？”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便是明白顾远霆封锁了消息，不曾让人知晓老太太自尽的事，当下，她便也是缄默了下去，只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见林晗雪不说话，云珠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担忧道：“少夫人，您饿不饿？要不，我让厨房那边给您送些吃的来？” “不用了，云珠，劳你去主楼一趟，打听一下奶奶的消息。”林晗雪向着云珠看去，与她低语道。 云珠点了点头，当即便是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东苑。 林晗雪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她立在门口，只向着主楼的方向看去，她晓得，老太太最不愿见的人便是她，她只能在这儿等着消息。 蓦然，院子里传来一道轻快的脚步声，林晗雪回过神来，她本以为是云珠回来了，可当那一道身影走的近些，才发觉来人不是云珠，而是顾远霜。 “小霜？”看见她，林晗雪的眼眸微亮，向前迎了过去。 “嫂子，”顾远霜一把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开口道：“是哥哥让我来的，他说你一定担心奶奶着的情形，所以让我来和你知会一声，奶奶已经醒了，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还好没伤着脑子，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她松了口气，几不可闻的说了声：“这就好。” 顾远霜打量着林晗雪的脸色，只将她拉进了屋子，又是问道：“嫂子，你可我说实话，今天在祠堂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三叔公说，是奶奶逼着哥哥休了你，哥哥不同意，奶奶就撞了柱子，来个以死相逼，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林晗雪看着顾远霜的眸子，和她点了点头，“是真的。” “什么？”顾远霜瞪大了眼睛，“奶奶也太过分了吧，非要插手哥哥的婚事？她又不是不晓得哥哥有多爱你，让他休了你，这怎么可能嘛！” 顾远霜说完，仍是按奈不住心头的火气，又是喋喋不休道：“再说了，哥哥这么大的人了，他喜欢谁还不是他自己的事？奶奶还想管着他？” “小霜，”林晗雪轻轻握住了小姑的手，她垂下了眸子，只觉说不出的羞愧与难过，“这件事不能怪奶奶，是我……没保住孩子，又给你哥哥丢了脸。” “嫂子，你可别难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外面那些人怎样乱嚼舌根，哥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他一直都相信你，保护你，为了你，不惜和所有人都作对，是不是？”顾远霜拉着林晗雪的手，向着她眨了眨眼睛。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情不自禁的想起在祠堂时，顾远霆毫不犹豫的将她护在怀里，为她挡住所有的攻击与谩骂，敌意与侮辱，为了她，与顾家所有的人为敌！此时想来，只让她的心仍是说不出的震动。 看着林晗雪出神，顾远霜眼睛明亮，又是言道：“嫂子，要有一个男人能像哥哥对你一样对我，那我真要感动死了！”说到这，顾远霜顿了顿，她的眸心透着一股憧憬，又是吐出了四个字来：“死而无憾！” 林晗雪心中一怔，看着顾远霜娇俏的一张秀脸，她的声音真挚，轻声说道：“小霜，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的。” 顾远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只摇了摇头，不曾再说下去，她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又是问道：“嫂子，那，你还要离开哥哥吗？” 林晗雪眸心微微一动，她迎上顾远霜的目光，十分清晰的告诉她：“从他在祠堂，将我护在怀里的那刻起，我就打定了主意，我再不会离开他，也不会再辜负他。” 听了这话，顾远霜的眼睛顿时大亮，她噙着笑，只不敢置信般的攥着林晗雪的手，喜道：“那你不生他的气了？你不恨他了？” “小霜，我从没恨过他，他这样对我，我也再没法子，去和他生气了。”林晗雪眸光温润，声音轻柔，想起顾远霆，一颗心便是柔肠百转。 “嫂子，那你不走了？”顾远霜高兴极了，只忍不住亲亲热热的抱住了林晗雪。 看着顾远霜笑的这样开心，林晗雪感染了她的喜悦，唇角也是浮起了几分笑意，她看着顾远霜的眼睛，和她道：“只要他还要我，我就不走了。” “你说什么傻话，”顾远霜望着林晗雪光滑柔美的面颊，笑道：“这么漂亮的媳妇，他怎么舍得不要？他呀，就算奶奶姐姐妹妹，这一大家的女人全不要了，他也不会不要你！” 第209章顾远霆，你就是个傻子 老太太在方大夫为其施针后，已是醒了过来，然而她不愿喝药，一直滴米不进，不论顾远云与江妈在那里如何劝说，老太太也仍是执拗着，她本就年事已高，又加上这样一折腾，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奄奄一息，再无平日里的精神。 顾远云瞧着奶奶的情形，便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将顾远霆拉到一旁，和弟弟低声劝道：“老四，我知道你不能没有晗雪，哪怕是你哄哄老太太，你先口头上答应下来，做做戏骗骗她也成，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奶奶去死不成？” 顾远霆听着长姐的话，目光则是向着老太太看去，但见祖母脸色蜡黄，苍老憔悴的躺在那，男人心下一沉，黑眸中更是深不见底。 顾远霆回到东苑时，夜色已是深了起来。 他立在门口，就见林晗雪还不曾歇息，她坐在桌前，乌黑的长发柔柔顺顺的垂在身后，衬着一张白净的脸越发的温婉恬静，她正垂眸在那里写着什么，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林晗雪抬眸，看着顾远霆进来，便是起身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她轻声开口。 “你在写什么？”顾远霆眸光一扫，不等林晗雪说话，男人已是上前将几张薄薄的纸拿了起来，刚看下去，顾远霆登时变了脸色。 “你在给自己写休书？”顾远霆的眸光森冷，盯着面前的女子：“林晗雪，你这么贤惠？” ”远霆，你听我说……”林晗雪见他误会了，便是想要和他解释。 “他们逼我也就算了，连你也来逼我？”不等她说完，顾远霆一举扣住了她的下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厉声道：“还是说，他们的那些话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你巴不得我休了你，好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是吗？” 顾远霆喝出这句话，眼瞳深处便是浮起一抹深邃的痛苦，为了她，他不惜与所有人为敌，可她却猝不及防给了他一刀，不劳他动手，她已是迫不及待的自己写起了休书！ 听着顾远霆这番话，林晗雪心底一阵刺痛，她的眼泪冲上眼眶，只和他摇了摇头，哽咽道：“这封休书不是给你的，是给奶奶看的。” “你什么意思？”顾远霆眸心一震。 “我已经和荣姨说了，她会带我上山，等奶奶消气我再回来，奶奶要是一直不能原谅我，”说到这，林晗雪微微顿了顿，她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和他继续说了下去：“那你就休了我，可我还会跟着你，我不要名分，一直跟着你。” 顾远霆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妻子，他微微拧起了眉心，低声道：“你说的是你的心里话？还是说，你想先哄住我，再找机会跑了？” 闻言，林晗雪轻轻叹了口气，和丈夫呢喃般的开口：“我再不会跑了。” “你不生我的气了？”顾远霆握着妻子的细肩，几乎不敢相信。 “我是生你的气，可我不想再为难自己，也为难你。”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顾远霆的面庞比之前明显的瘦削了些，只显得五官的轮廓越发深隽，又许是在老太太那边守了半宿，他的眼底充斥着血丝，林晗雪看着，一颗心便是疼了起来。 “真的？”顾远霆蹙了蹙眉想，显是对林晗雪的话仍是有几分将信将疑， 林晗雪眼底一酸，她垂下眸子，却是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将身子埋在了他的怀里，和他轻声细语的说了句：“顾远霆，你就是个傻子。” 听着妻子的这句话，顾远霆心中剧震，他抱紧了她的身子，直到此刻，他仿佛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了，林晗雪是真的原谅了他，也是真的不会再离开自己。 “你真不走了？”顾远霆声音沙哑，心中却是激荡着，欣喜如狂。 “我哪也不去，就在山上等着你。”林晗雪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她的眼眸如水，声音轻柔，顾远霆听着她这一句话，黑眸中顿时变得炽热起来，他抱紧了她的腰，终是俯下身吻了下去。 林晗雪的眼睫轻颤着，亦是控制不住的抱紧了他，沉浸在他的深情中去…… 金陵城郊。 汽车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赵副官当先下了汽车，并为顾远霆夫妇打开了后座的车门，顾远霆下了车，将林晗雪从车里扶了出来，林晗雪望着眼前的宅子，就听丈夫与自己言道：“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林晗雪回眸向着他看去，有些不解道：“你不是将他关进牢房了吗？” “我把他关进大牢，你不要和我闹腾？”顾远霆蹙了蹙眉，和林晗雪没好气的开口。 林晗雪看了他一眼，可念起他不曾将徐天澈关进牢房，一颗心到底踏实了些，她轻轻握住了顾远霆的手，和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去吧。”顾远霆紧了紧她的柔荑，松开。 林晗雪进了院子，就见里面站着几个戎装侍从，看见她进来，顿时齐齐一个敬礼。 林晗雪微微颔首，她进了屋，就见桌前坐着一道颓废的身影，听到她的脚步声后，那道身影一颤，瞬间抬起了头，看见是她，徐天澈眸心一动，立时站起了身子，向着她走了过来：“冬儿，你怎么样，顾远霆为难你没有？” 林晗雪摇了摇头，看着徐天澈浑身上下并没有受伤的痕迹，方才道：“没有，天澈哥，他没有为难我。” 说完，林晗雪向着屋子看了一眼，就见在这间屋子里应有尽有，桌上的菜肴亦是十分丰盛的，却是原封不动的样子，可见徐天澈并不曾动过筷子。 “天澈哥，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关着你了，你可以留在金陵，也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他和我发过誓，他再不会伤害你了。”林晗雪的眸心蕴着难言的歉疚与苦涩，只和徐天澈轻声细语的开口。 徐天澈闻言，心中便是明白了，他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哑声的问了句：“你回到了他身边？” 看着徐天澈受伤的眸子，林晗雪心底一阵难过，却还是点了点头，“天澈哥，我没法子离开他，我很想为了你去恨他，可我做不到，我只能跟着我的心去原谅他，对不起。” 一语言毕，林晗雪看着他的伤腿，只觉心酸不可抑制，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我明白了。”徐天澈脸色发白，他慢慢点了点头，缓缓抬起手，却在快要抚上林晗雪的面容时，生生停在了那里。 “若是可以，我情愿将我的腿还给你，我的命也可以，对不起……”林晗雪摇着头，眼泪终是滚滚而下。 “别哭，”徐天澈淡淡笑了，他终是抚上她的面颊，为她拭去了那些泪珠，和她沉声吐出了一段话来：“冬儿，你就当我没有回来过，好好和他过日子吧。” 第210章我就是不能让你受委屈 东苑。 云珠领着两个丫鬟在那里收拾着行李，顾远霜挽着林晗雪的胳膊，与她一道坐在沙发上，看着丫鬟们忙碌的身影，便是与林晗雪说道：“嫂子，你这次跟着荣姨上山，是不是要把这些丫头全都带去？” 林晗雪摇了摇头，“你哥哥倒是要我把东苑的人全都带着，可我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我就让云珠陪着我就成了，其他人都还留在帅府。” “你就带云珠一个人？”顾远霜吃了一惊，“她怎么能伺候好你？” 云珠听了这话，便是有些不服气的开口道：“六小姐，您可不要小瞧我，有我陪着少夫人足够了，少夫人上山就想图个清静，要是将这些丫鬟都带着，那得多吵啊。” “好好好，云珠，”顾远霜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上前握住了云珠的手，和她道：“我可就将嫂子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 “六小姐放心，少夫人哪怕少了根头发丝，您和少帅都拿我是问！”云珠拍了拍胸口，只将顾远霜和林晗雪都是逗乐了。 “嫂嫂，你这次上山倒也是件好事，山上空气好，水也好，你就当去调养身子，”顾远霜说到这，却是停了下来，她覆在林晗雪耳边，又是轻声说了句：“不过你可要抓紧怀上宝宝啊，等你有了孩子，奶奶就会消气了，哥哥才好把你接回来。”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脸庞便是有些发烫，她垂下眼睫，只和顾远霜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看着林晗雪脸庞上的红晕，顾远霜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转过身向着门口的婢女唤了声：“芝兰，你先进来！” 闻言，芝兰便是进了屋子，手中却还捧着一件礼盒。 “嫂嫂，这是我送你的东西，等你到了山上再打开。”顾远霜笑眯眯的将礼盒从芝兰手中接过，递到了林晗雪面前。 “是什么，神神秘秘的？”林晗雪看着那礼盒，心里便是犯起了嘀咕，想起了之前的事，她的心头一怔，忍不住问道：“该不会又是那些……” “哎呀嫂嫂，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顾远霜打断了林晗雪的话，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等看了你就知道了。” 林晗雪见状，也是忍不住笑了，她将礼盒接过，轻轻点了点顾远霜的眉心，含笑道了声：“你呀。” 主楼。 “奶奶，您就吃点东西吧，您这样一直不吃不喝，身子哪里能撑得住？”顾远云捧着一碗粥在床前守着，眼见着祖母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的睡在那，便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奶奶，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要我和恬恬怎么办？我们娘两还能指望谁？”顾远云说完这一句，便是失声痛哭，一旁的江妈闻言，亦是跟着劝道：“是啊老太太，您不愿吃药，又不愿吃东西，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顾老太太听着孙女与江妈的话，仍是不为所动，她的嘴唇干裂，只慢慢转过身向着顾远云看去，微弱出声道：“你去告诉远霆，他一日不将林氏休了，我就一日不吃东西……” “老太太，您这又是何苦？”江妈焦急不已，还欲再劝上两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江妈回过头，就见顾远霆正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少帅，您可算来了，快劝劝老太太，她还是不肯吃东西。”江妈匆忙迎了过去，与顾远霆开口。 顾远云看见弟弟，也是站起身子，喊了声：“老四……” 顾远霆与长姐点了点头，自己则是向着床边走去，看着祖母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念起方大夫的话，老太太已是快八十的人了，身子骨早已经不得这样的折腾，再这般绝食下去，怕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是没了性命。 顾远霆心下一叹，他立在那，与祖母低声言道：“奶奶，您吃饭吧。” 顾老太太向着孙儿看去，眼中顿有精光闪过。 “我答应您，我会休了晗雪。”顾远霆声音低沉，说完，顾老太太的眼中便是一亮，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子，只让江妈快步上前扶住了胳膊。 “你说的是真的？你当真舍得下她？”老太太的声音透着颤抖。 “您是我亲奶奶，您的话，我不得不听。”顾远霆在床沿上坐下，抬眸，就见顾远云向着自己看来，似是长舒了口气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只收回目光，与祖母言道。 “好，好，远霆，你总算是没有被她迷住心窍！”顾老太太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孙儿的手腕，哑着声音开口：“你可千万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奶奶让你休了她，都是为了你好！” 顾远霆点了点头，从顾远云手中将粥接过，舀了一勺喂到祖母唇边，“奶奶，喝些粥吧。” “她什么时候离开顾家？”老太太眸光如电，又是问道。 “她明天就走。”顾远霆答道。 “什么都别给她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能心软，远霆，你听奶奶的，让她滚的越远越好，再不要让她来祸害你！” 顾远霆听着祖母的话，脸庞上仍是淡淡的样子，只应道：“好，我都答应您。” 顾老太太难得见孙儿如此恭顺，再不曾为了林晗雪来忤逆自己，当下一颗心顿时舒畅了许多，终于抿下了一口粥，与顾远霆又是开口道：“这以后，奶奶再给你物色个好媳妇，凭咱们的家世，凭你的能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远霆，你听奶奶的话，你值得更好的姑娘，那个林氏，她根本配不上你！” 晚间。 顾远霆回来时，就见行李已是收拾好了，林晗雪正背对着他站在柜前，为他整理着军装。 顾远霆放缓了步子，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环在了自己的臂弯。 林晗雪起先吓了一跳，继而察觉到丈夫身上的气息，一颗心才踏实了下来，她没有回头，眉眼间却是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的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委屈你了。”顾远霆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念起明日就要将她送走，心里只觉歉疚与难舍。 “不委屈，”林晗雪抿起唇角，微微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你有空，就去山上看看我，好不好？” “何止是去看你，”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低语道：“我只怕自己把南大营都搬上山去。” 听着丈夫的话，念起他的确可能做出这种事，林晗雪的眸心一慌，连忙道：“可别，你平日里还是要回帅府的，奶奶若看不见你，她会怀疑的，还有你的军务，也不要为了我耽误了。”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念起明日一早便要将她送上山，心里便是一阵烦闷，只和她道：“你明天别走了，我去和奶奶说清楚。” 林晗雪吃了一惊，慌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和他道：“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荣姨也一早就和你说过这件事，你答应了，不是吗？” “我是答应荣姨让你去山上休养身子，而不是休了你！”顾远霆浓眉紧皱，他看着妻子纤细的身子，默了默，又是低声吐出了一句：“委屈谁都行，我就是不能让你受委屈。” 第211章咱们退一步吧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默了默，才道：“远霆，若是奶奶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那对咱们来说就太沉重了，我会自责，而你心里，也会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顾远霆闻言，念起祖母奄奄一息的躺在躺在那儿，心里便是无可奈何，他抱紧了她的腰，与她低声道：“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知道，”林晗雪声音很轻，她拨动着丈夫军装上的扣子，和他开口；“可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哪怕是哄一哄她，咱们退一步吧。”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的眸光清澈的倒映着他的影子，他的心中一软，只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告诉她：“等奶奶养好身子，我就接你回来。” “嗯。”林晗雪点了点头，她的眼中蕴着温柔的笑意，看着顾远霆立在自己面前，他的腰板笔直，生生透出一股气宇轩昂来，她的心里甜丝丝的，只微微抿起唇角，踮起脚尖在他的脸庞上亲了亲。 顾远霆先是一怔，继而便是笑了，他将她揽到自己胸前，俯身加深了这一个吻。 清晨，林晗雪领着云珠，在主楼外向着顾老太太行了大礼，而后便是静静地离开了大帅府。 顾远霆原先是要亲自送她上山的，岂料秀洲那边却是半夜传来了紧急军情 ，顾远霆不得不匆匆赶了过去，临行前只派了赵副官一行护送，将林晗雪与荣姨一道送上了山。 下了汽车，林晗雪见面前是一座十分雅致的农家小院，青砖绿瓦，藤蔓青青，四下里都是十分幽静。 云珠看着这个院子，却是吃了一惊，忍不住道：“少夫人，咱们就住在这儿？这也太委屈您了！” 林晗雪却是摇了摇头，她看着眼前这一座小院，眸心中只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与云珠开口道：“云珠，这里正是我想住的地方，若是富丽堂皇的，那不是和帅府没了区别？” “可是……”云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林晗雪眼中的笑意，那些话便全是咽了回去，只与林晗雪点了点头，轻声道：“少夫人喜欢就好。” “少夫人，这里离我的白云庵很近，您在这住着，咱们每日里也能有个照应。”一旁的荣姨静静的开口，听着她的话，云珠却是有些不解：“荣姨，您为什么不让少夫人和您一起住在庵子里？那样不是更好照应？” 听着云珠的话，齐月荣的脸庞上仍是十分平静的样子，只与林晗雪言道：“少夫人，庵堂是佛门之地，您若和我住在一起，等少帅来了，多有不便。” 齐月荣说完，云珠仍是云里雾里的，可林晗雪却是瞬间明白了，如今她搬上了山，顾远霆定是得了空闲就会来探望她，而等夫妻见了面，卿卿我我的事自然是少不了的，要是住在了庵堂，可不是对菩萨不敬？ 想到这一层，林晗雪有些赧然，只向着齐月荣微微颔首，感激道：“多谢荣姨。” “少帅已经在山腰上设了岗哨，这里很安全，少夫人，您和云珠就先歇息吧。”齐月荣说完，便是离开了院子，侍从们则是将行李为林晗雪送进了屋子，见一切都已安置好，赵副官方才向着林晗雪敬了一礼，道：“少夫人，属下就先下山了，您若有事，只管让云珠去哨卡处吩咐一声。” “有劳赵副官，您快下山吧。”林晗雪晓得赵副官是顾远霆身边的心腹，说是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只盼着他能快些回到军营，去襄助丈夫。 待赵副官一行离开，院子里便只剩下林晗雪与云珠两人，主仆两进了屋子，就见屋子里一应的木质家具，虽不比帅府中的华贵与奢靡，却也是简朴而清雅。 林晗雪看着，心里只觉喜欢，她向着里屋走去，就见卧室里安置着一张拔步床，此外还有一张梳妆台，透着几分闺房的雅致。 “少夫人，这是六小姐送您的礼物，您快打开瞧瞧。”云珠将顾远霜送来的礼盒拿了过来，笑盈盈的和林晗雪说道。 林晗雪看着那只礼盒，唇角便是浮起了一抹动人的笑意，只说道：“也不知道小霜又在捣什么鬼。” 说完，林晗雪将礼盒拆开，云珠好奇的投来目光，十分不解的将里面那薄薄的近乎透明般的东西拿在了手心，只觉轻柔的没有丝毫重量，她茫然的看着林晗雪，问道：“少夫人，这，这是什么呀？说帕子也不像帕子，围巾也不像围巾的，做什么用？” 林晗雪看着那些东西，只觉哭笑不得，她抿着唇，和云珠说了句：“这是玻璃丝袜。” “玻璃丝袜？哪里有玻璃？”云珠握着那薄若蝉翼的丝袜，到处看了看，眼睛中满是好奇。 “好了，这些我来收拾，你去烧些水吧。”林晗雪忍着笑，从云珠手里将那条丝袜拿了回来。 “哦。”云珠懵懂的点了点头，只听话的离开的卧室，待云珠走后，林晗雪看着那些丝袜，想起顾远霜，便是有些无奈的嗔了句：“这个丫头。” 说完，林晗雪握着那丝袜，她的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的笑了。 晚间，山上万籁俱静。 林晗雪的床前燃着一盏小灯，她躺在床上，正睡得朦胧中，却听得一阵轻浅的脚步声响起，向着自己走近，她从睡梦中清醒，就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抱着一床被，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珠？”看见是她，林晗雪有些不解，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少夫人，我害怕！”云珠的身子微微颤着，看见林晗雪醒来，便是呜咽了起来。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心里一酸，只下床环住她的身子，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温声安慰道：“别怕，来，咱们睡一起。”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云珠眼眶含泪，和林晗雪祈求道：“外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云珠，山上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林晗雪替云珠盖好被子，和她轻语道。 “少夫人，那让少帅把您送到别的地方，不行吗？”云珠的身子全都缩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林晗雪。 “要不，我明天让人把你送回帅府，好不好？”林晗雪看着云珠如此，心里只觉不忍。 “不，”云珠顿时回绝，“不管在哪，我都是要和少夫人在一起的。” “难为你了。”林晗雪微微一叹，她伸出胳膊搂住了云珠的肩，和她道：“睡吧。” 第212章假就成了真 眨眼间，林晗雪已是在山上住了半月有余，山间日子清净，并无外人前来打扰，至于一些米面时蔬之类的东西，也会有侍从专程送过来，云珠起先过不惯这种日子，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倒也慢慢习惯了，每日里只陪着林晗雪侍弄些花花草草，亦或去屋后的竹林中散散步，再或者做些点心给荣姨送过去，眼见着林晗雪在这里怡然自得，远比在帅府中看起来要更为轻松惬意，不过短短半月的功夫，气色眼见着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云珠看在眼里，便是耐下性子，一心一意的陪着林晗雪。 晚间，云珠进了屋子，就见林晗雪坐在桌前剥着莲蓬，云珠看着，便是言道：“少夫人，还是我来吧，剥这些东西最费指甲了。” 林晗雪闻言，便是微微笑了，“没关系，你忙了一天，还是早些歇着，等明日我给你做莲子糕吃。” 云珠听了这话，只帮着林晗雪剥了起来，一面剥，一面笑道：“这莲子糕我可不敢吃，要是把少帅那份都吃完了，少夫人可不白费功夫了？” 林晗雪听着，便是含笑嗔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云珠也是笑了，她在林晗雪身边坐下，又是说道：“少夫人，也不知道少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您，这一眨眼都过去半个月了，也不知道秀洲那边的事忙好了没有？” 林晗雪的手指停顿了下来，她默了默，眼瞳中有担忧之色闪过，轻声道：“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来不来看我，倒不重要了。” 云珠有些犹豫，她看着林晗雪的侧颜，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夫人，您别怨我多嘴，您如今在山上住着，和少帅相隔一方，老太太又以为少帅休了您，她一定会为少帅重新选少奶奶的，别说少帅自己又是位高权重的，平日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往他身边钻，眼下这个情形，您就不担心？”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的心微微一怔，似是不曾想过云珠竟能说出这般头头是道的话来，云珠见林晗雪不说话，便是有些不安起来：“少夫人，是我说错了吗？“ 林晗雪微微笑了，她握住了云珠的手，温声道：“云珠，你说的没错。” “少夫人，您就不怕吗？万一少帅趁着这个时候和别的女人，譬如那位盛小姐……” 林晗雪摇了摇头，轻声吐出几个字：“不会的，我相信他。” 云珠微微一怔，她看着林晗雪眸心温润，又是与自己说了句：“他一直护着我，我若再那般猜疑他，每日里疑神疑鬼的，才真叫对不起他了。” “可少帅把您送上了山，您就不怨他？”云珠道。 “是我自己要上山的，云珠，奶奶拿自己的命去逼他，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一件事。” 云珠闻言，便是有些心疼的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念叨：“少夫人，我就是担心您，我就怕，少帅原本是假意休了您，可这往后……假就成了真。” 听着云珠的这番话，林晗雪心中一紧，她坐在那，却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吭声，四下里安静极了，直到一阵汽笛声由远至近，听到这道声音，林晗雪蓦然回过神来，与云珠道：“云珠，你听见了吗？” 云珠一脸茫然：“少夫人，听见了什么？” 林晗雪听着那道汽笛声由远至近，一颗心却是跳的快了起来，她站起了身子，眼瞳中却是闪烁着欣喜之色，和云珠笑着道了句：“是远霆回来了。” 林晗雪说完，便是匆匆离开了屋子，刚到院外，就见那耀目的车灯简直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她倚在门口，只抬起手去遮挡，她听着有人向着自己大步走了过来，不等她回过神，便是让人抱在了怀里，山间风大，那人掀开身后的军用披风，牢牢护住了她的身子。 “远霆……”林晗雪嗅到了丈夫身上熟悉的气息，一颗心便是踏实了，她伸出胳膊，回抱住了他的身子，将脸庞埋在了他的怀里。 顾远霆揽着她的腰，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一旁的侍从俱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笔直，望着月色下的这一对璧人，直到赵副官一声令下，所有人方才向着山腰退去。 “还习惯吗？”顾远霆抬起她的面颊，借着月光 ，就见妻子的脸颊上噙着一对酒窝，她的眼睛柔软而明亮，美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她看着他，和他温声道：“很习惯，我很喜欢这里。” “会不会太苦了？”顾远霆看着眼前这座院子，不为人知的蹙了蹙眉心。 “一点也不苦，”林晗雪笑了，“这里很安静，也很自在，感觉……就连呼吸都轻松了很多。” 听着她的话，顾远霆拍了拍她的后背，揽着她一道向着院子里走去，云珠守在屋外，看见顾远霆，便是忙不迭迟的向着他行了礼。 “起来，”顾远霆握着妻子的手，他向着林晗雪看去，见她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顾远霆看在眼里，眼角已是浮起两分笑意，与云珠开口道：“云珠，这些日子，倒是多亏你了。” 骤然得了顾远霆的夸奖，云珠受宠若惊，她站起了身子，恭声道：“少帅言重了，奴婢去给您泡茶。” 说完，云珠刚要去厨房，就听顾远霆唤住了她，“不必了。” 云珠回眸，见顾远霆与自己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没喊你别进来。” 听着顾远霆的话，云珠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并为两人将门关上。 待云珠走后，顾远霆一把抱起了林晗雪，和她低声问道：“卧室在哪？” 林晗雪环着他的颈，她看着丈夫炽热的黑眸，顿时猜出了他的心意，她的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只抿着唇，向着南面一指。 顾远霆见状，便是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抱着她向着卧室走去，看着妻子脸庞上红晕，便是忍不住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什么羞？”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只伸出手在他的胸口上推了一把，自己也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顾远霆抱着林晗雪进了卧室，就见里面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让人收拾的十分整洁，他径自将林晗雪的身子放在了床上，伸出手就要去解她的衣裳。 “别，你才刚来，先喝口水吧……”林晗雪躲着丈夫急不可待的亲吻，和他轻声开口。 “我不渴。”顾远霆扣住了她的腰，与她哑声吐出了三个字，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几乎要掠走她唇间所有的甘甜，林晗雪手足酸软，只得依了他，心里却是迷迷糊糊的觉得，幸好，荣姨没有让她住在庵子里…… 第213章昨晚还没去够？ 清晨，码头。 一道清瘦的身影踽踽独行，他的腿部带着残疾，只慢慢向着船上走去。 “天澈哥。”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女声。 徐天澈心下一震，立时回过头，就见晨曦中有一个少女向着自己快步走来，是桂英。 见是她，徐天澈的眼眸微微一黯，心里却是浮起一分苦笑，到了此时，他居然还心存幻想，幻想着前来相送的人，会是林晗雪。 “天澈哥，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桂英微微喘着气，眼睛中又痛又怒，她看着徐天澈肩上的包袱，眸心更是一紧，失声问道：“你要去哪？” “桂英，”徐天澈声音平稳，与之道：“我要离开金陵了。” “你要去哪里？”桂英紧紧地看着他，似是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般。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徐天澈淡淡笑了，低声道：“顾远霆给了我房契，给了我鹰洋，足够我找一处地方，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 “你胡说！”桂英大喊出声，“那些房契和鹰洋你都留在了我们家，你什么都没拿，你根本就不想要他的这些臭钱！” “桂英，”徐天澈直视着她的眼睛，和她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们兄妹照顾，那些房契和鹰洋，是我能给你们最后的一点东西。” 桂英心酸难忍，泪水忍不住冲上了眼眶，她上前走到了徐天澈身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天澈哥，你要走，就带着我一起走。” “桂英……”徐天澈微微皱起眉，只盼着她能打消主意。 “你不要想着丢下我，我已经认定你了，不论去哪，我都跟着你。”桂英声音中蕴着坚定，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眼中透着亮光，一字字的与徐天澈道：“这些鹰洋，足以让咱们盘一间铺子，做个小本生意，过个安生的日子。” “桂英，我心里……”徐天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晗雪，可我不在乎，因为我更知道，你们这辈子都再无可能了，徐天澈，你注定是我的！”桂英十分果决的开口，她压下了所有的胆怯与矜持，就那样直视着徐天澈的眼睛，和他道出了这句话来。 徐天澈眸心一震，久久不曾出声。 见他一直不说话，桂英的鼻子一酸，哽咽道：“徐天澈，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还是不是个爷们？” 看着桂英眼眶中的泪水，徐天澈心中浮起一丝怅然与不忍，他默了默，终是上前握住了桂英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温声道了句：“走吧。” 这一声“走吧”，于桂英而言无异于仙乐一般，她的眼睛大亮，顿时破涕为笑。 徐天澈为她拭去了腮边的泪水，只牵着她，与她一道向着码头走去，一路上，他一直不曾回头。 北山。 院子里，顾远霆躺在长椅上，他今日并未穿军装，而是穿了身林晗雪亲手做的衣衫，是十分舒适的料子，比起穿军装时的威武，让他难得的透出几分随和与家常来，看起来倒没有那般高高在上，威严冷峻了。 林晗雪煮着茶，回眸看着他这个样子，便是忍不住莞尔一笑，顾远霆看到她的笑容，眉目间便是一软，问了句：“笑什么？” 林晗雪没有说话，她的唇角仍是噙着笑涡，只将煮好的茶倒在杯子里，刚要给顾远霆送过去，男人已是起身，从她的手中将茶杯接过，口中则是言了句：“别烫着。” “我哪有那么笨手笨脚。”林晗雪抿了抿唇，心里却是一阵柔软，在这样一处小院子里，没有了老太太，没有了那些仆妇下人，也没有了那些侍从副官 ，有的只有他们两，只让她的心里浮起一丝难得的温馨之意，此时的顾远霆，仿佛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江南少帅，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人，只是她的丈夫。 “要不我再派几个嬷嬷上来伺候你？”顾远霆握着她的手，念起她如今在山上，身边只有云珠一个人服侍，平日里少不得要自己做些家务，心中便是不忍。 “哪里还要嬷嬷，有云珠陪着我就够了，人一多，反而不自在了。”林晗雪声音柔和，她晓得自己如今上山的事是瞒着老太太的，若是嬷嬷厨子的弄来一大堆人，只怕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老太太耳里，到时候，又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我就是不能看你做家务，你干点活，我就心疼。”顾远霆声音低沉，他的眉宇间蕴着几分自嘲，只拿起林晗雪白皙的小手，在唇边一吻。 林晗雪心里浮起一丝甜意，只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她端起茶杯，复又道：“好了，快喝吧，一会就凉了。” 顾远霆从她手中将茶杯接过，刚抿了一口，一双剑眉便是皱在了一处，“这什么茶，这样苦？” “这是用莲子心泡的茶，当然苦了。”林晗雪忍不住笑了。 “用莲子心泡什么茶？”顾远霆放下茶杯，捏了捏了她的腰。 林晗雪一面躲，一面言道：“谁让你脾气这样坏，莲子心是去火的，刚好给你去去火气。” “给我去火？”顾远霆微微一哂，他一把抱起了林晗雪的身子，将她压在了躺椅上，他的眼眸漆黑，和她吐出了一句：“昨晚还没去够？” 林晗雪听了这话，念起昨晚的种种，一张脸顿时烧了起来，她不敢去看顾远霆，只小声说了句：“你今天是不是能把云珠从荣姨那里喊回来了？” “喊回来做什么，就让她跟荣姨住着，省的碍咱们的事。”顾远霆笑了，在妻子身边躺下，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身上。 林晗雪动弹不得，只得向着他看去，念起他刚来这里的第二日便将云珠赶到了白云庵，心里便是无可奈何，她推了推丈夫的胸膛，和他道：“你就不怕荣姨说你？” 林晗雪一想起荣姨看见他将云珠赶了过去，自然会晓得他要做什么，只觉羞赧极了。 “和自己媳妇亲热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有什么好说的？”顾远霆不以为意，揽紧了林晗雪的身子。 林晗雪见他这般大言不惭，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顾远霆凝视着她的面颊，只将她抱近了些，林晗雪刚要说话，顾远霆已是抬起头，将她的嘴唇吻住了。 这一吻满是耐心与温柔，林晗雪的眼眸中渐渐浮起一层氤氲之色，她倚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索取，直到一道脚步声从院外传来，顾远霆方从情谷欠中收回心神，他的剑眉微皱，只转身向着外面看去。 就见荣姨与云珠一道走了过来，云珠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篮，看见里面的这一幕，当下便是愣住了，只觉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林晗雪微微轻喘，她的领口已是在方才的耳鬓厮磨中被丈夫撕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看着荣姨与云珠，林晗雪的脸庞顿时一片绯红，她匆匆从顾远霆的怀里抽出身子，手忙脚乱的理好衣裳，轻轻地喊了一声：“荣姨。” 顾远霆见到来人，眼中的怒火便是消退了去，他亦是起身，比起妻子的羞窘，他却是十分坦然的，仿似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他唇角含笑，只立在林晗雪身边，也是跟着喊了句：“荣姨。” 第214章还是晗雪更重要一些 齐月荣微微颔首，只言道：“我让云珠做了些小菜，给你们送来。” 闻言，云珠便是将食篮送上前，和林晗雪说了句：“少夫人，菜都在里面呢。” 林晗雪见状，便是谢过了齐月荣，而后挽住了云珠的手，和她温声说了一个字“来”，带着她向着厨房走去。 院子里只剩下齐月荣与顾远霆两人，见齐月荣看着自己，顾远霆便是扬了扬眉，一笑道：“荣姨有话要和我说？” “看你穿成这样，倒有些不太习惯。”齐月荣看着顾远霆一袭布衣，却仍掩不住他身上的轩昂之意。 顾远霆便是言道：“这是晗雪亲手做的，长这么大，我倒是头一回穿布衣，还挺自在。” 齐月荣看着顾远霆的眼睛，与他问了句，“少帅可曾想过，今后有朝一日和晗雪归隐山林，就这样平平淡淡，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顾远霆闻言，只为荣姨倒了杯茶，他的眼瞳深邃，淡淡笑道：“荣姨，父亲当年将江南的基业交给我，是要我一统天下，完成他的夙愿。” “少帅是想打过江，立下这旷世基业？”齐月荣从顾远霆手中接过茶，静静的开口。 “江北有个傅云深，西北又有马氏兄弟，叶崇雄在岭南，邵明成占了广西，只有将这些人一一剿灭，我才能和晗雪平平淡淡的过日子。”顾远霆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黑眸中有暗光闪过。 齐月荣心下一叹，幽幽道：“你父亲当年功亏一篑，错过了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如今再想一统江山，谈何容易？” “荣姨，我还年轻。”顾远霆倒是不以为意，他喝了口茶，待最先的那股苦涩褪去，喉间便是慢慢沁出了一股莲子的清香来。 “你父亲当年为了你母亲放下了江山，你今后，会不会也这样？”齐月荣在顾远霆身边缓缓坐下，低声道。 “这我倒真不敢说，江山和晗雪在我心里，还是晗雪更重要一些。”顾远霆迎上齐月荣的眼睛，和她坦白道。 “你们父子两，还真是一个样子。”齐月荣摇了摇头。 “得了，荣姨，”顾远霆的眉宇间浮起一丝嘲讽，“他有那么多女人，我哪里及得上他？” 听了这话，齐月荣的脸上便是难得的浮起了一丝笑意：“我虽然在山上，可也听说过你的种种韵事，在你结婚之前，什么盛小姐，吴小姐，又什么蓝馨，如玉的，还有那些个小影星……” 不等齐月荣将话说完，顾远霆迅速的向着厨房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荣姨，可别让我媳妇听见。” 齐月荣见状，便是不再说话了，可眼底却还是噙着两分微笑，她回眸，就见林晗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与她和顾远霆温声道：“荣姨，远霆，饭菜都备好了，快来吃饭吧。” “好。”顾远霆应了一声，他的眸底温和，只和一旁的齐月荣说了句：“荣姨，走吧？” 厨房中，桌上已是摆满了菜肴，虽都是些蔬菜，但胜在清爽新鲜，因着在山上，也没有了帅府的那些规矩，林晗雪只让云珠也坐下，云珠起先不敢，直到顾远霆发了话，才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林晗雪身边，看着顾远霆，一颗心只“砰砰”跳着，和林晗雪小声嘀咕道：“少夫人，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想不到我居然能和少帅一桌吃饭。” 林晗雪抿了抿唇，为她夹了一块青笋，温声道：“好了，快吃吧。” 顾远霆见妻子为云珠夹了菜，便是将碗递了过去，说了声：“我也要。” 林晗雪向着他看去，简直没有法子，只得也为他夹了一块，顾远霆这才笑了，也是为媳妇夹了一筷子菜，送在了林晗雪碗里。 齐月荣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生出两分感慨，这般英气逼人的儿子，和这般温婉可人的儿媳，若是兰茵还在，她的心里又有多高兴？ 大帅府。 晚间。 顾远云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刚进卧室，便惊觉有人从身后扣住了她的身子，不等她喊出声，那人已是低低的说了句：“别喊，是我。” 听到了丈夫的声音，顾远云心中大惊，她转过身，果真见段让东站在自己身后，看见他，她的眼眶顿时红了，只颤声道：“让东，你去哪了？这样久的日子不回来，也不给我捎个信，你知道家里出了多大的事？” “能有多大的事，左不过是奶奶逼远霆休了晗雪。”段让东皱了皱眉，似是压根没有将妻子的话放在心上。 “奶奶在祠堂里撞柱自杀了，后来又一直绝食，差点没了性命，现在也还卧床不起，方大夫说……” “行了，”段让东打断了妻子的话，他的双眸炯炯，只握住了顾远云的肩，和她道：“你听我说，我现在急需用钱，奶奶当初将顾家库房的钥匙给了你，是不是？” 顾远云眸心一震，“让东，你要钱做什么？你这两年帮着远霆忙着军需上的事，不是挣了很多钱？” “那些远远不够。”段让东声音低沉。 “你……”顾远云的声音哽咽起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远霆已经在怀疑你了，你和我说实话，你这些日子到底都去哪了？” “远云，我的事你不用管，你只需记得一点，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和恬恬，你现在快些将库房的钥匙给我，我有急用！”段让东盯着她的眼睛，与她一字字道。 顾远云的心下一紧，只哑声道：“不行，库房里是顾家所有的积蓄，那是远霆将来留着一统天下的，我不能把钥匙给你……” “你也说了库房里是顾家所有的积蓄，那样多的东西，我拿走几样又能如何？”段让东抱住了她的身子，让她靠近了自己，他的声音低哑，透着蛊惑般，继续与顾远云道：“你我多年夫妻，如今我有急需用钱，你要见死不救吗？” “让东，你告诉我，你要那些钱，到底是做什么用？”顾远云的眼神浮起几分犹豫与挣扎，她握紧了丈夫的胳膊，和他哀求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段让东看着她的眸子，沉声道：“相信我，我只拿走极少的一部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第215章和你做一对平常夫妻 晚间。 月色十分静谧。 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腰，与她一道倚在躺椅上，但见夜空中星云密布，美的令人炫目。 林晗雪依偎着顾远霆的肩，静静的向着夜色中看去，四下里都是安静极了，可有丈夫陪在身边，她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冷吗？”顾远霆紧了紧了她的身子，只担心夜间风凉，会让她着了风寒。 “不冷。”林晗雪摇了摇头，她抬头向着丈夫看去，借着屋子里的灯光，只将顾远霆看的清清楚楚。 顾远霆看着她唇边的微笑，心里便是一软，只在她的发丝上细细的亲吻着，两人耳鬓厮磨，林晗雪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肩，在他耳旁小声问道：“远霆，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顾远霆听见她的话，便是停下了自己的吻，他为她理好耳边的碎发，和她点了点头：“明天就走。” 林晗雪心里浮起一股不舍，只情不自禁将脸庞埋在了他的怀里，呢喃出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还没走，你就舍不得了？”顾远霆捏了捏她的鼻子，低笑着开口。 林晗雪有些赧然，却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承认了舍不得他。 顾远霆见状，只抱紧了她的身子，在她耳畔温声道：“等秀洲的事忙好，我就回来陪你。” 语毕，顾远霆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说了句：“到时候，估摸着奶奶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就接你回去。”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却是看着他的眼睛，和他柔声道：“远霆，其实在山上也挺好，安安静静的，你回来了，我们还可以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过咱们两的小日子。” 顾远霆望着妻子的目光，他晓得林晗雪素来不羡富贵，也不爱出风头，对权利身份之类的看的更是极淡，她想要的，便是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偏偏，这样平淡的日子，却恰恰是他不能给予她的，念及此，顾远霆心下浮起一丝疼惜，他摩挲着她的面颊，和她道：“你要喜欢这里，那咱们就在这住下去，不回去了。” 林晗雪闻言，眸心便是微微一亮，她晓得，依着顾远霆的身份，他们自是不能长期在山上住下去的，可许是这样的日子太过温馨，也太过美好，只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 林晗雪掩下眸子，只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顾远霆将她抱在胸前，又是与她轻声说了句：“我答应你，等我平定了天下，我就带着你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和你做一对平常夫妻。” 林晗雪的眼睫温柔而明亮，只微笑着和顾远霆点了点头，不论今后如何，他有这份心，她已是心满意足。 两人依偎许久，林晗雪渐渐困倦起来，只蜷在丈夫怀里打起了盹，顾远霆小心翼翼的抱住她的身子，刚要抱她回屋，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汽笛声，他的眸心微变，晓得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定是军中生了事端。 林晗雪亦是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和丈夫问道：“远霆，是不是赵副官来了？” “应该是。”顾远霆牵起她的手，两人刚站起身子，就见汽车已是停在了门口，赵副官的身影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顾远霆便是一个敬礼，道：“少帅，刚刚收到消息，有一批革命党从江北潜入了秀洲，与张志超联手，通告全国，宣布秀洲脱离江南管辖，正式独立了！”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只冷笑道；“张志超够种，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说到这，顾远霆的声音低沉，眼瞳中瞬间有火光闪过，又是吐出了几个字来：“妈的找死！” 喝完这一句话，顾远霆刚转身进屋，就见林晗雪已是将他的军装捧了过来，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十分温温静静的，和他说道：“快把衣裳换了吧。”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只一个点头，他迅速的脱下了身上的布衣，将军装穿在了身上，林晗雪的手指熟练而灵巧，为他将扣子一一扣好。 待为丈夫换好了军装，林晗雪微微舒了口气，她向着他看去，轻声说道：“快去吧，赵副官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顾远霆扣住她的腰，在她的前额上印上一吻，和她低声说了句：“等我回来。” “小心点。”林晗雪的眼眸中仿似蕴着千言万语，却化成了这一句轻浅的叮咛。 "好。”顾远霆最后看了她一眼，终是大步离开了屋子，领着众人下山。 待顾远霆走后，林晗雪只觉屋子如同她的心一样，瞬间变得空旷了起来。 大帅府。 顾老太太用完了早膳，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将早膳撤下，她看了一眼守在床前的孙女，便是喊了句：“远雲？” 顾远云回过神来，顿时端着汤盏上前，低声说了句：“奶奶，您喊我？”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顾老太太有些狐疑的看着孙女，只觉这些日子顾远云总是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没什么，奶奶，您再喝些汤吧。”顾远云结结巴巴的开口，将手里的汤递了过去。 “不必了，”顾老太太不耐烦的推开了顾远云的手，与她问了句：“远霆怎么样了？秀洲那边可有消息？” “奶奶放心，昨儿崔长官还说，老四这一仗打得很顺利，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将秀洲拿回来。”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缓缓点了点头，道：“远霆打仗，我向来是不操心的，他年少从军，带兵严谨，论经验，论手腕，谁能及得上他？” “是。”顾远云掩下了眸心，附和着祖母。 “对了，林晗雪哪去了？”顾老太太的眼中透着精光，向着顾远云看去：“她可没跟着远霆去秀洲吧？” “奶奶，您这说到哪儿去了，当日远霆写下了休书，第二天林晗雪就回了娘家，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娘家待着，压根没出来，她哪里能去秀洲？”顾远云连忙回道。 “嗯，”顾老太太淡淡出声，又是吩咐道：“你去将远霆的休书拿出来，去报馆找几个记者，把这个消刊登出去。” “奶奶？”顾远云一惊，“这要让老四知道了……” “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休书都签了，难不成还要再把她接回来？”顾老太太面色严肃，一字字道：“我要通告天下，让世人都晓得远霆和她早已没了任何干系，她也再不是咱们顾家的少奶奶！另外，你去盛家一趟，把盛子颐给我请来。” 第216章我是你婆婆的好友 这一日，云珠从后山摘了一篮子鲜嫩的蔬菜，回来后就见林晗雪正坐在屋檐下为顾远霆缝着一件新衣，云珠瞧着便是笑道：“少夫人，您又在给少帅做衣裳了。” 看见云珠回来，林晗雪也是微笑起来：“上次见他还挺喜欢穿这样的衣裳，我就想着多给他做几件，好换着穿。” 说完，林晗雪起瞧着云珠红扑扑的一张脸，便是温声道：“桌上给你冷着凉茶，快去喝吧。” 云珠答应着，拿起水杯咕噜噜的喝了好几口，林晗雪见篮子里的蔬菜十分新鲜的样子，遂是和云珠说了句：“云珠，咱们去看看荣姨，顺便给她送些菜过去。” “好的少夫人，这两天荣姨也没来咱们这儿，我也正想着去看看她呢。”云珠脆生生的开口，麻利的取出了食篮，和林晗雪一道向着白云庵走去。 穿过一片竹林，主仆两便是瞧见了庵堂的屋顶，林晗雪与云珠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听到这阵声音，林晗雪与云珠两人皆是一怔，齐月荣一向独居在此，又怎么会有别人？ 似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未几，齐月荣便是上前将门打开，看见是林晗雪主仆后，眼底的寒光便是退了两分，只言道：“少夫人，你怎么来了？” “荣姨，云珠在后山摘了许多菜，我瞧着都很新鲜，就想着给您送一些过来。”林晗雪轻声解释着，眸光不经意的向着屋里看去，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只不知方才的说话声是从何传出来的。 “少夫人有心了。”齐月荣淡淡道谢，只从云珠手中将食篮接过，并没有请林晗雪主仆进屋的意思。 见状，林晗雪便是温声说道：“那我和云珠就不打搅您了，要有什么事，您就去和咱们说一声。” 齐月荣点了点头，看着林晗雪与云珠走远后，方才回了屋子，她一把关上门，和里屋言了三个字：“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从里屋走出了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女子，她衣着朴素，显是有伤在身一般，面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齐月荣将食篮搁下，就听那女子问道：“方才那两人是谁？” “要说起来，你也认识，”齐月荣向着她看去，低声道：“刚才那位，是顾家的少奶奶，她身边立着的，是她的贴身丫头。” “什么？”那女子显是吃了一惊，“她是顾远霆的妻子，兰茵的儿媳妇？” 齐月荣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陈庆芝的眸心有片刻的失神，回想起方才惊鸿一瞥，她隐在里屋中，外面的人瞧不见她，她却将林晗雪主仆看的一清二楚，忆起那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宛然，清丽出尘般的站在那儿，仿似将这间灰蒙蒙的庵堂都映照的亮堂了几分，心下不免一阵感慨，低语道：“倒和她婆婆很像，都跟水做的一样。” 齐月荣无声的为她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面前，与她道：“你曾经和兰茵是同窗好友，可现在，你却要和她的儿子作对。” “我不是和她的儿子作对，”陈庆芝摇了摇头，她的嘴唇苍白，只向着齐月荣看去，“如今的中国如同一盘散沙，这些军阀割据一方，拥兵自重，他们只会自相残杀，军阀一日不除，咱们的国家便一日看不见希望……” “够了，”齐月荣微微蹙眉，“你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明白，也不想听，陈庆芝，看在兰茵的份上，我这次就将您留下，等你养好伤，你就赶快离开这，我就当从没见过你。” 回去的路上，云珠心里越想越是奇怪，忍不住握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和她轻声道：“少夫人，您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荣姨那里，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许是荣姨有客人来访，不方便让咱们看见。”林晗雪轻声细语的开口，对于荣姨，她是全然信任的，不愿无端的去揣测。 “我之前跟着荣姨也住了一阵子，看着她每日里都是独来独往的，实在不像会有客人的样子。”云珠仍是有些好奇。 “好了，这是荣姨的私事，咱们不要去管，知道吗？”林晗雪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云珠的手背，云珠见她这般开口，便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清晨。 云珠一早去了哨卡，小院中只有林晗雪一人，她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儿，见院子里的花有些蔫蔫的样子，便是拿起了水壶，为那些花花草草浇起了水。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轻缓的脚步声，林晗雪只当是云珠回来了，她的唇角含笑，只言道：“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身后安安静静的。 林晗雪有些奇怪，回眸一看，就见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她的衣着简朴，肤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透着和善之色。 骤然看见一个陌生人，林晗雪有些讶异，她晓得山腰处都是有侍从把守的，只不知她是如何上的山？ “你不用怕我，你叫晗雪，是吗？”那女子的声音十分和蔼，她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端庄大方，令人观之可亲。 林晗雪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人，却是疑惑道：“您是？” “我……”陈庆芝说到这，却是微微顿了顿，她看着林晗雪的眼睛，终是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我是你婆婆的好友。” 屋子里。 林晗雪为陈庆芝斟了一杯茶水，送到了她面前，“您请用茶。” “谢谢。”陈庆芝接过茶杯，看着林晗雪温柔婉约的立在自己面前，她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林晗雪坐在陈庆芝身侧，见她相问，便是如实答道：“我今年十八岁。” “才十八岁，我认识兰茵的时候，她比你还要小上一些。”陈庆芝微微笑了。 “您说，您和我婆婆以前是好朋友？”听得她说出了婆婆的闺名，林晗雪心下一怔，却是越发好奇了。 “不错，我们曾经是金陵女中的同学。”陈庆芝缓缓点头，眼中浮起两分追忆之色，“后来，我去了江北，在北平的教会女中当了校长。” 闻言，林晗雪微微一惊，由衷道：“您很厉害。” 陈庆芝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若真的厉害，我就会送她离开江南，而不是让她死在顾世勋手里。” 听着这一句，林晗雪眸心一紧，只有些不知所措，而陈庆芝在说完这一句后，便是转过了话题，又是问了声：“你见过她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府里没有她的相片，就连远霆……也没有见过她。” “为什么？”陈庆芝皱了皱眉。 林晗雪张了张嘴，想起丈夫曾与自己说过，顾世勋曾下令将她所有的相片与用过的东西全都付之一炬，便是沉默了下去。 “我明白了，”陈庆芝一丝轻笑，“是顾世勋下令，把她的照片全都毁了，是吗？” 林晗雪没有说话。 陈庆芝从怀中慢慢取出了一个小纸包，递在了林晗雪面前，与她道：“打开看看。” 林晗雪有些不解的向着她看去，她伸出手，终是将那纸包打开，就见里面安安静静的搁着一张照片，那照片已是微微泛黄，看起来已有许多年头，可照片上的少女却仍是冰清玉洁，如花树堆雪般，令人心生向往之意。 第217章她是少帅的亲生母亲 “真美丽。”林晗雪忍不住低低的赞叹，语毕，她向着陈庆芝看去，问道：“她就是婆婆吗？” 陈庆芝点了点头，“她就是兰茵。” 林晗雪凝视着相片中的女子，轻声说了句：“这样看来，远霆的眉眼和婆婆有几分相像，只不过婆婆的眼睛要更加柔和一些。” “不知少帅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曾经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陈庆芝闻言开口。 林晗雪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才真的像极了兰茵，雪白粉嫩，小小的一团，只不过还没活到周岁，就被人害死了。”陈庆芝说到后来，声音便是低沉了下去。 林晗雪眸心一颤，只觉不敢相信。 “顾家的媳妇很难当，是吗？”陈庆芝的眼睛微微一转，落在了林晗雪的手腕上，林晗雪察觉到她的目光，便是匆匆收回了胳膊，用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的疤。 陈庆芝低低叹了口气。 “兰茵身世凄苦，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的母亲带着她住在舅舅家，受尽了舅母的欺辱，后来，她遇见了一个青年军官，那个人替她母亲结算了药费，也为她出了学费，甚至，还为她们母女买下了一处院子，让她们母女有了自己的家。” 说完，陈庆芝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了下去：“他对兰茵是真的很好，兰茵也爱上了他，他们订了婚，只等婚期一到，兰茵就会嫁给他。” 听着陈庆芝这番话，林晗雪的眸心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她怎么会嫁给公公呢？” 陈庆芝看着她的眼睛，徐徐开口：“那个军官是顾世勋的手下，那一年，顾世勋遇刺，为了掩人耳目，他将顾世勋送到了兰茵那里，并叮嘱兰茵，一定要悉心照料顾世勋。” 林晗雪眸心一怔，轻声道：“所以公公喜欢上了她？” “是，”陈庆芝点了点头，“顾世勋看上了她，兰茵的未婚夫为了自己的前程，便将兰茵拱手相让，送给了顾世勋，当了他的姨太太。” 林晗雪听着这句话，只觉不可思议，忍不住轻声呢喃了句：“他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他怎么可以这样，”陈庆芝微微苦笑，“可怜兰茵真心爱他，她愿意为了他去做任何事，也包括去做顾世勋的女人。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她生下了顾远霆，孩子刚出生，就被顾家的老太太抱走，顾世勋除了原配，家里还有一群姨太太，那些女人嫉妒她得顾世勋的宠爱，污蔑她与之前的未婚夫有染，还有人说，顾远霆并不是顾司令的儿子，而是那个军官的，逼得她几乎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陈庆芝的声音平静而轻缓，唯有眼瞳中却是蕴着一丝悲凉之色，似是陷入了回忆中，“她也曾有机会离开，可她舍不下顾远霆，她又回到了顾家，这一回，一直到死，她再没有离开过。” 听完陈庆芝的话，林晗雪只觉一颗心沉甸甸的，她看着相片上的少女，那是她的婆婆，是她深爱的男人的母亲，念起她的种种遭遇，只让林晗雪许久说不出话来。 “顾家父子都是军阀，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心里装的都是天下与权势，女人，从来都算不了什么。”陈庆芝开口。 “不，”林晗雪眸心一动，她迎上了陈庆芝的视线，和她很清晰的说了句：“我没见过公公，不知道他的为人，可是远霆，他不是这样的。” 听着林晗雪的话，陈庆芝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将那张照片推到了林晗雪面前，和她说了句：“这张照片，我已经保管了三十多年，今天，就送给你们吧。” 林晗雪闻言，只珍而重之的将相片收起，起身道谢：“多谢您。等远霆回来，我会给他看的，让他知道母亲的样子。” “答应我，不要把我说出来。”陈庆芝亦是站起了身子，与林晗雪温声道。 林晗雪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与陈庆芝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说出您的。” “好。”陈庆芝含笑点了点头，她最后拍了拍林晗雪的手，离开了这一间院子。 待陈庆芝走后，林晗雪看着照片，仍是有些怔忪，似是还不曾从兰茵的故事中回过神来，直到听见云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少夫人，您怎么了？” 林晗雪一惊，回眸一看，就见云珠站在门口，便是说了句：“云珠，你回来了。” “是啊少夫人，我刚刚看见一个人从咱们的院子里出去，刚才是有人来了吗？是谁？”云珠想起来只觉奇怪。 “她是荣姨的老朋友，今天也是巧了，来咱们这里转转。”林晗雪连忙道。 “咦，少夫人，您手里拿的什么？”云珠看见林晗雪手中的照片，便是好奇的上前，林晗雪想要将照片收回，可已来不及，云珠已是将那照片拿在自己手里，刚看见上面的女子，便是发出了一声惊呼：“呀，真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云珠发出一声感叹，忍不住连声问着：“少夫人，她是谁？是电影明星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将照片从云珠手里收了起来，叮嘱道：“云珠，这张照片很珍贵，千万不要弄坏了。” 云珠一脸懵懂，仍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少夫人，她究竟是谁啊？” “她是少帅的亲生母亲。”林晗雪看着云珠的眼睛，终是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闻言，云珠只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18章是我们的母亲 林晗雪将那一张相片十分小心的放进了梳妆台，她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少女，心里却是隐隐的浮起一个念头，和婆婆相比，她只觉自己已是幸运了很多，想起顾远霆对自己的种种好，只让她的心情不自禁的变得温软，她知道，不论什么时候，顾远霆总是护着她，向着她的，不论是在帅府，还是在如今的北山，他的身边，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人。 大帅府。 经过一阵子的休养，顾老太太这几日已是能够下床。 这一日清晨，顾远云伺候祖母用过早饭，一只脚刚跨出院子，就见福生一路小跑着向着这边走来，看见他进来，顾远云有些奇怪，只问道：“福生，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小的有要事，要禀报老夫人。”福生打了个千，与顾远云恭声开口，顾远云晓得福生乃是祖母的心腹，见他这样说，便是向着他点了点头，道了声：“奶奶刚用过饭，你随我来。” 福生随着顾远云一道进了内室，就见老太太半倚在塌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两个丫鬟一左一右跪在地上，在那里为她捏着腿儿。 看见福生进来，老太太抬起眼睛，一个手势，命那两个丫鬟退下，而后方才与福生问道：“说吧，什么事？” “老太太，您让小的打探的事，小的已是探了清楚。”福生垂着眼眸，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闻言，顾老太太眼中有亮光闪过，她坐直了身子，吐出了一个字：“说。” “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当日并没有回娘家，而是直接被少帅送上了北山。”福生向着老太太看去，一五一十的开口。 “你说什么？”顾老太太心下一震，顿时出声。 顾远云听了这话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福生，话可不能乱说，好端端的，老四将她送到山上做什么？” “大小姐，小的探的清清楚楚，少夫人如今就住在北山上，少帅前些日子从秀洲回来，连帅府也没回，就直接去了山上看她，两人一直过了好几天，赵副官他们全都知道，就瞒着老太太。” 闻言，顾远云心中一颤，向着祖母看去，就见顾老太太脸色铁青，她看在眼里，只觉一颗心都是揪了起来，生怕祖母又是寻死觅活，忍不住上前喊了句：“奶奶……” 顾老太太的面上慢慢浮起一丝冷笑，她的眸色冰冷，只缓缓点头，道了句：“大丫头，你这弟弟，可是好一个痴情种。” 听着这话，顾远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帕子，有心想为弟弟说个几句：“奶奶，您可千万别生气，当心伤着身子，老四这样做，也是顾忌着您的心意，依孙女看，他是当真舍不得晗雪，您要不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吧。” “随他们去？”顾老太太一记冷哼，眸心深处却仿佛有火在烧，“远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长这样大，就从来没骗过他的奶奶！可如今，他却为了她干起了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来诓我！” “奶奶……”顾远云心下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你不用再说了，林晗雪这个人，是再也留不得了！”顾老太太的声音果决而干脆，眼中更是有寒意闪过。 北山。 “少夫人，夜里风大，要不咱们先回屋吧？”云珠将一件披风为林晗雪披在身上，林晗雪回眸向着她看去，与她温声道：“远霆说今天会回来，我想在这里等着他。” 云珠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陪着林晗雪一道在院门那里候着，林晗雪的美眸中满是期盼的看着上山的路，直到遥遥的看见车灯，林晗雪的眼眸一亮，只和云珠道：“云珠，你快看，是远霆回来了，是不是？” 云珠举目望去，听着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便也是激动起来，和林晗雪道：“是啊少夫人，是少帅，一定是少帅回来了！” 林晗雪松开了云珠的手，只向着前面迎去，她看着当先那辆汽车在山路中停下，走下来一道十分挺拔的身影，那道身影显是已经瞧见了她，只大步向着她走来，不待她说话，他已是张开胳膊，将她抱了个满怀。 “远霆，是你吗？”林晗雪嗅到丈夫身上熟悉的硝烟味，便是将脸庞埋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 “傻子，除了我还有谁敢这样抱你？”男人笑声爽朗，似是所有的疲惫都在揽她入怀的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去。 林晗雪微微笑了，忍不住扣住了他的颈，由着他将自己抱进了屋子。 进了卧室，顾远霆也不曾松开她，他将她的后背抵上了墙，俯身在她的唇瓣亲了一口，低声笑道：“咱们这样，倒跟偷，情似的。” 林晗雪听了这话，便是有些赧然的推了他一把，自己却也是忍不住莞尔，她借着灯光打量着面前的丈夫，见他的腰板一如既往的笔直，眉宇间也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才略微放心了些，她念起厨房里炖的粥，只和他道：“我给你炖了粥，先吃点吧。” “一会再吃。”顾远霆扣住了她的腰，低下头在她的面颊上细细的亲吻，林晗雪想要躲开，他却是一举扣住了她，她晓得他要做什么，从他的亲吻中，她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思念，念起秀洲这一战让他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她的心里又疼又软，终是轻轻环住了他的身子，让他满足了谷欠望…… 夜色渐深。 顾远霆揽着林晗雪的身子，英俊的面庞上却是挂着几分心满意足，他把玩着妻子的长发，只觉从战场上带回的戾气，尽数融化在她的温柔里。 “远霆，”林晗雪从丈夫的怀里坐起身子，她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轻声道：“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 “是什么东西？”顾远霆声音温和，又是将她抱回了怀里。 “是……”林晗雪停了下来，她为丈夫将衣裳理好，和他道了句：“等你看了，你就知道了。” 顾远霆见她这样神秘，便是微微笑了，他松开了她的腰，和她道：“好，去拿来给我瞧瞧。” 林晗雪下了床，走到了梳妆台，将那一张相片拿在了手里，递到了丈夫面前。 看着那一张照片，顾远霆眸心微动，他向着妻子看去，问道：“她是谁？” “她叫兰茵，”林晗雪的声音十分柔和，一字字的告诉他：“是我们的母亲。” 顾远霆的脸色登时变了。 第219章我永永远远都是你的 看着丈夫的眼神，想起他年幼丧母，甚至不晓得母亲的样子，林晗雪鼻尖一酸，只向着他依偎了过去，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顾远霆凝视着相片中的女子，母亲在相片中是那样的年轻，想起她在顾家的种种际遇，想起她的早逝和那个夭折的妹妹，顾远霆心中百味杂陈，只默默握住了妻子的手，和她问道：“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是荣姨无意间找到的，她将这张照片送给了咱们。”林晗雪想起陈庆芝的嘱咐，只得和丈夫撒了一个慌。 所幸顾远霆并未追问，他的目光仍是看着相片中的母亲，林晗雪也是随着他一道看去，忍不住轻声呢喃道：“远霆，婆婆很美。” “我倒希望她长得普通点，能安安稳稳的活到老。”顾远霆的声音低沉，他将照片收起，黑眸中却是浮起一丝苦笑。 林晗雪心里只觉疼丝丝的，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面庞。 顾远霆向着她看去，只伸出胳膊，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许久都不曾说话，顾远霆念起母亲曾经受的种种委屈，一双黑眸便是沉了下去，他俯身在妻子的发丝上印上一吻，和她道：“等我把秀洲拿下，我就派赵副官来接你。” 林晗雪闻言便是一怔，在他的怀里抬起了眼睛，“可要是让奶奶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顾远霆皱起剑眉，不耐烦道：“在这个天下，谁不知道你是我老婆？这次我已经做了让步，谁也不能再来逼我。” “可是……” “还可是什么？”顾远霆打断了妻子的话，不悦道：“你再可是下去，我就要讨别人当老婆了。”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便是被他气笑了，她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和他小声道：“你要去讨别人做老婆，那我就嫁给别人做媳妇。” “你再说一次？”顾远霆脸色一沉，又是将她牢牢的锁在了自己怀里。 林晗雪忍不住笑了，她的眉目婉然，噙着笑的样子犹如月下梨花般清丽可人，顾远霆看着她的笑，只觉爱怜极了，可念起她方才那话，却还是在她的耳垂上用力的吮的一口，惹得林晗雪小声惊呼起来，她抬起头，就见顾远霆正深深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乌黑而深邃，只和她一字字的说道：“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林晗雪，我认定了你，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是一阵温软与甜蜜，她看着他的眼睛，终是和他点了点头，很轻声的说了句：“好，我永永远远都是你的。” 听着她这句话，顾远霆的眼瞳中才浮起了一丝笑意，他揽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清晨。 山腰的哨卡处，侍卫们轮番站岗。 从远处遥遥走来一个男子，一身短打扮，肩上还挑着一担子米，待他走近，侍卫顿时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站住，你是谁，上山做什么？”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留着络腮胡子的面容，那些胡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可那一双眼睛却如寒星一般，看起来倒像个年轻人。 “几位军爷恳请行个方便，我是去白云庵送米的。”那人开口，操着一口本地话。 “山上的衣食住行全都包在了我们身上，再不用你来送米，赶紧下山吧！”侍卫开口。 来人闻言，眸心便是变了一变，他的视线向着米筐中看去，那里，藏着他的枪。 “这是怎么了？”蓦然，有一道女声从上方传来，众人抬眸看去，就见齐月荣缓缓下山，向着哨卡走来。 看见齐月荣，侍从们顿时纷纷行礼，齐月荣向着来人看了一眼，和侍从说道：“让他上山吧，他给我送了好些年的米，是知根知底的。” “可少帅吩咐过……”侍从们似是有些为难。 “莫非你们还信不过我？”齐月荣蹙了蹙眉。 “属下不敢。”侍从长顿时开口，一个手势，并手下收回了手中的枪，将送米的人放上了山。 一路上齐月荣都不曾出声，直到进了竹林，齐月荣方才停下步子，向着那男子看去，道：“你就是朱小北？” 闻言，那男子一把取下了自己的胡子，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他的眉目清俊，鼻梁高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迎上齐月荣的目光，和她沉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齐月荣点了点头，道：“陈庆芝如今是在我这，但她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你若想将她带出金陵，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次多谢齐夫人出手相助，只是如今秀洲的情形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在下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来接陈校长，将她尽快送往秀洲。” “为什么一定要她去？”齐月荣蹙了蹙眉。 “陈校长乃是江北革命军的精神领袖，如今两地的革命军如同一盘散沙，务必要请陈校长前往秀洲，方能主持大局。”朱小北声音沉稳，与之一字字开口。 听着他的话，齐月荣终是说道；“罢了，你随我来。” 语毕，便是带着他向着庵堂走去。 两人穿过院子，齐月荣将房门打开，就见里面除了陈庆芝外，还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听到动静，便是回眸向着他们看来，她的肤白胜雪，如新月清晕般的坐在那里，朱小北刚看见她，整个人便是一震，忍不住低低的喝了句：“是你？” 第220章我必须将她带走 林晗雪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站起了身子，却并不晓得他是谁。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朱小北仍是看着她，继续言道：“在郊外的民宅，我曾经见过你。” 林晗雪经他这般提醒，久远的记忆方才涌上心头，那个时候，她被宫云芳掳走，关在一间暗室中，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当时正身受重伤，若她没有记错，他与宫云芳都是一伙的人。 “你是革命党，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晗雪念及此，一颗心顿时攥紧了。 “他是来接我的。”陈庆芝声音温和，亦是缓缓起身，握住了林晗雪的胳膊。 “接您？”林晗雪愕然的向着她看去。 陈庆芝温声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何不要你在少帅面前提起我了吧？” 林晗雪心中一沉，“您也是革命党？” 陈庆芝点了点头，她向着齐月荣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也不要怪月荣，我是兰茵的老朋友，她也是没有法子，只得将我留了下来。” 语毕，陈庆芝复又向着齐月荣看去，与之道：“月荣，我和小北这就下山。” “不，”齐月荣的声音十分果决，“你们现在还不能下山，等天色暗下来，我亲自送你们下去。” “荣姨……”林晗雪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起顾远霆那样的信任她，不惜将自己托付给她，可她却背着他，与这些革命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这些革命党曾将她掳去，并险些害了顾远霆的性命，想起这些，只让林晗雪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晗雪，”齐月荣似是看出了林晗雪的心思，她的眸光平静，只沉声道：“你先回去吧，当然，你也可以找人，把咱们都抓起来。” 林晗雪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她微弱的摇了摇头：“荣姨，您和陈校长都是婆婆最好的朋友，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伤害她的孩子？” “晗雪，”陈庆芝眸心有一丝哀伤划过，只握住林晗雪的手，与她解释道：“政治上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和你说清楚的，我并没有想和顾少帅作对，更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他，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个民族，为了这个国家！” 林晗雪慢慢挣开了陈庆芝的手指，她向着陈庆祝与齐月荣看了一眼，轻声道：“我就当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做伤害他的事。” 林晗雪说完，便是向外走去，走至门口时，她只见朱小北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的眸光又深又黑，只和她低声道了三个字：“得罪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是抬起手，一掌劈在了她的颈后，林晗雪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是软了下去，只让朱小北一把抱了起来。 “小北，你做什么？”陈庆芝顿时出声。 朱小北声音镇定而沉稳，他直视着齐月荣与陈庆芝的眼睛，与她们道：“她已经晓得我们的身份，随时都可能通知顾远霆，或是让人将咱们抓起来，秀洲的战局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我们经不起任何的闪失。所以，我必须要将她带走。” 他的话音刚落，陈庆芝便是沉默了下去，朱小北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又是说道：“你们放心，我下手有轻重，我绝不会……伤了她分毫。“ “不行！”齐月荣眸光深冷，与朱小北低声道：“顾远霆将她交给了我，我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你要想带走她，得先过我这一关！” 朱小北闻言，面上仍是沉着的神色，他盯着齐月荣的眼睛，开口道了句：“齐夫人，您别逼我。” “陈庆芝，我看在兰茵的份上将你们留下，只为全了我和兰茵之间的情谊，若没有我带你们下山，你以为你们能走的了？”齐月荣向着陈庆芝看去，她的声音清冷，眸中更是透着怒意。 陈庆芝见状，终是与朱小北道：“将她放下。” 朱小北眸心一动，唤了句：“校长！” “我让你放了她！”陈庆芝变了面色，眼底倏然显出了威严之色。 朱小北默了默，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齐月荣将林晗雪带进了里屋。 齐月荣将林晗雪放在了床上，她伸出手，探上了林晗雪的脉搏，见她呼吸均匀，脉象平稳，显是朱小北并不曾伤到她的要害，这才松了口气。她晓得林晗雪在顾远霆心中的分量，当下，只为其将被子盖好，方才离开了屋子。 盛公馆。 盛子颐穿着一身西式睡裙，长长的裙摆几乎盖住了雪白的脚背，她手里握着一杯酒，只立在窗前轻轻地哼着歌，显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盛子颐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唤了句：“碧如。” 那名唤碧如的女子走近，与盛子颐微微行了一礼，恭声道：“七小姐，已经按您的吩咐，杀手已经进了山。” “可有被人看见？”盛子颐抬起头，向着她问道。 “山腰处虽设有哨卡，但北山那样大的地方，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去，也并非什么难事。”碧如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继续道：“更何况，他们都是做近卫装扮，即便被人发觉，也绝不会被人识破。” “好，办的漂亮。”盛子颐眸心明亮，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七小姐，依奴婢瞧，顾老太太这次，是想借您的手，替她除了林晗雪。”碧如声音温和，只拿起酒瓶，为盛子颐复又将酒瓶装满。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故意将林晗雪在北山的消息告诉了我，言语间又几多暗示，为的，不过就是让我来下手。” “小姐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为顾老太太去做此事？”碧如轻声问道：“若要被顾少帅知道了，总归不妙。” “我哪里是为了那个老毒妇，我是在为我自己，”盛子颐嫣然一笑，眸心却是透出一丝凶光，“”了她，我就是顾远霆的夫人！是整个江南的少奶奶！” “七小姐，您又何必这样执着，其实龚永尧先生，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碧如笑盈盈的开口。 “那个娘娘腔，如何能及得上远霆万一？”盛子颐一脸不屑。 “倒也是，”碧如点了点头，想起那个男子，只低声道：“顾少帅文武全才，提得了笔，拿的了枪，却不知那个林晗雪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他这般死心塌地？” “一个臭老九的女儿，能有什么魅力？”盛子颐听得这话，顿时控制不住的发了火，“她那个哥哥可是窑子里的常客，说不准，她哥哥将那些窑姐儿的手段全交给了她，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狐媚，才将远霆的心给收去了！” 第221章那些人都要取你性命 天色暗了下来。 陈庆芝在门口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她进了屋，就见朱小北坐在那里，见状，她便与朱小北道：“小北，咱们计划一下，该如何离开金陵。” 她的话音刚落，朱小北却显是仍在出神，陈庆芝微微皱了皱眉，又是喊了句：“小北？” 朱小北微微一怔，瞬间收敛心神，他站起身子，向着陈庆芝道：“校长，您叫我。” “你在想什么？”陈庆芝沉声开口，语毕，她的目光却是向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朱小北的心思已是隐隐有数。 “没有什么，只不过在想眼下的局势。”朱小北面不改色，沉吟道：“秀洲距金陵较远，这一路，怕是要委屈校长，随我一道乔装打扮才行。” “这倒没什么，只要能尽快赶往秀洲。”陈庆芝说着，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吱呀”一声，齐月荣已是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神色严谨，只对着两人道：“我刚去下面看过，那些侍卫马上就要换岗，趁着这个机会，我带着你们从小路下山，动作要快。” 闻言，陈庆芝点了点头，再不迟疑，立刻便要离开。 朱小北亦是随着陈庆芝向着屋外走去，路过里屋的门口时，他的脚步却是微微顿了顿，他向着屋里看了一眼，终是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四周都是安静的。 林晗雪从昏睡中醒来，就见屋子里燃着一盏小灯，她的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刚坐起身子，颈肩处便传来一阵酸痛。 她茫然的看着周围，待思绪平稳，只匆忙下了床，屋前屋后却已是不见了陈庆芝与朱小北一行的身影，她的心“砰砰”跳着，刚要去找云珠，却听山下传来阵阵枪响，听着这股动静，她的眸心一怔，她仔细的分辨着那些枪声，就听在那些枪声中，还夹杂着侍从们的跑步声，吆喝声，不知是谁放了火，山腰处火光冲天，显是有人被大火烧伤，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随着风声一道传了过来，只让林晗雪听得清清楚楚。 “咚咚咚……”屋后传来一道声响。 林晗雪听到动静，只向着屋后走去，就见云珠手脚都是被人绑了起来，嘴巴里亦是塞了一块棉布，就那样躺在地上，看见林晗雪，嘴巴里顿时不停地发出了“呜呜”声。 “云珠？”林晗雪吃了一惊，只连忙去为她将那些绳索解下，待那块棉布从嘴巴里取出后，云珠顿时哑着嗓子道：“少夫人，我下午来找你，刚进屋就被人打昏了，我连是谁打我的也没看清楚！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那么吵？” “云珠，先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林晗雪扶起了云珠的身子，听得那些枪声越来越近，一颗心只紧紧的揪了起来，她握住云珠的手，刚带着她离开后院，就见一群穿着军装的侍从闯进了庵堂，看见她们两人，顿时举起枪，向着主仆两人扣动了扳机！ “趴下！”就听一道男声响起，不等林晗雪回过神来，一道黑影已是从窗户里冲了进来，一把将她和云珠扑在地上，他手里握着枪，枪法极准，就听“砰砰砰”一串枪响，那几个侍从打扮的男子已是应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是你？”林晗雪认出了朱小北。 朱小北一把拉起了她的身子，他的黑眸灼亮，只和她喝出了三个字：“跟我走！” “少夫人！”云珠慌了神，亦是攥住了林晗雪的衣角，却被朱小北一把挥开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云珠？”林晗雪回眸看去，朱小北却是扣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大步离开了院子。 “你要带我去哪？”林晗雪挣扎着，念起他们的身份，心中便是一寒：“你们要带走我，去挟持远霆，是不是？” “我没那个功夫去挟持他，有人要杀你，你只有跟我走，才能保住性命！”朱小北回眸向着她看去，他的声音低哑，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是那样的用力，只将她握的生疼。 林晗雪想起方才那些穿着军装的侍从，当她们看见自己后，二话不说便是举起了枪，她的心里一颤，只不由自主的问了句：“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朱小北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至于你那个婢女，你不用担心她，那些人想要的是你的命，他们不会杀她！” 说完，朱小北再不停留，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快速的向着山下走去，到了山腰处，看着远处的熊熊火光，朱小北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布条，刚要捂住林晗雪的口鼻，林晗雪却是奋力挣开了他的手，她微微喘着气，向后退着步子，和他道：“我要去哨卡，我不会跟着你走！” “你还不明白，哨卡早已换了人，现在那些人都要取你性命！”朱小北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他上前一把拉住了林晗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和又一次她喝出了三个字：“跟我走！“ 说完这句话，朱小北再不迟疑，捂住她的口鼻，带着她向着山下跑去。 北山下，前来接应的汽车已是开到了山脚。 待看见朱小北与林晗雪的身影后，陈庆芝顿时松了口气，与齐月荣道：“他们下来了！” 齐月荣循声看去，借着月光，果真见到了朱小北将林晗雪带了过来，两人看起来都是十分狼狈，朱小北更是受了伤，齐月荣迅速的向着林晗雪看去，见她周身上下完好无损，才放下心，与她道：“先离开这再说。” “云珠还在山上！”林晗雪看着齐月荣，只觉到了此时此刻，就连齐月荣，自己也无法再去相信。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齐月荣低声道。 “快上车！”朱小北声音嘶哑，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山间已是传来阵阵枪响，显是有人追了过来，听到声音，朱小北再不迟疑，迅速将林晗雪带上汽车，待陈庆芝与齐月荣上车后，司机踩下油门，汽车便如离弦之箭般开了出去。 第222章好一个美人 江北，洪帮总堂。 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段让东顿时站起了身子，就见一个青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与之道：“段先生，咱们帮主怕是没空见你。” 段让东闻言，面上仍是不卑不亢的神色，只道了句：“有劳告诉万帮主，我会一直在这等下去。” 听得这句话，来人并未再多说什么，只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离开了屋子。 段让东复又在沙发上坐下，他不知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段让东抬起头，敏锐的从走廊那端捕捉到一道脚步声，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只有一人，显是有一群人在向着这边走来，这样的阵仗，段让东知道，只能是万毅光亲自来了。 他的目光向着门口看去，他看着有人推开了门，进来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这些人进屋后分站两旁，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冷静而肃穆的，一个个一语不发，直到一道男声响起，喊了声：“帮主到！” 屋子里的人瞬间站直了身子，待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屋子，这些人齐齐唤了句：“帮主！” 来人点了点头，一双虎目却是向着段让东看去，段让东见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魁伟，眉宇间豪气干云，透着北地男子独有的粗犷之气，只需一眼，段让东便已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当下便是唤了句：“万帮主。” “段先生，你坐。”万毅光随手一指，自己则是在段让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待他落座后，顿时有人上前，去为他点了一支烟。 “万帮主，段某知道您万事缠身，今日冒昧拜访，有劳您能抽空见我。”段让东并没有坐，仍是笔直的站在万毅光面前。 听他这样说来，万毅光便是笑了，他吸了口烟，与之道：“段先生好歹是顾家的大姑爷，没必要跟我这个粗人这样客气。” “万帮主不必自谦，在江北，即便傅云深独揽军政大权，可他也要让您三分，更不说万帮主这些年率领着洪帮干下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火烧日本人仓库，利州开仓放粮，汶州决堤，率帮众修筑大坝，随便挑一件出来，哪一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段让东声音沉稳，只与万毅光徐徐开口。 “段先生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有话直说。”万毅光淡淡出声，显是对段让东的奉承全然不曾走心。 “万帮主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段某也不和您拐弯抹角，段某这次来见您，是要求您一件事。”段让东眸心黑亮，一字字开口。 “你说。”万毅光弹了弹烟灰，一双虎目深不见底。 “万帮主侠肝义胆，段某只求万帮主能助我灭了顾家，夺下江南。”段让东眸心有精光闪过。 “助你夺下江南？”万毅光念着这句话，却是笑了，“段让东，你可是顾家的女婿。” “不错，但顾家与我有血海深仇，顾世勋是我杀父凶手，我这些年隐姓埋名，娶了顾家的小姐，可却一直没有机会能亲手手刃顾世勋，眼下，我只有扳倒顾家，才能为我的至亲报仇！”段让东的眼瞳深处仿佛有火在烧，他紧紧地看着万毅光，言语间满是热切之色。 “如今，顾家所有的家产都在我手里，银行与钱庄里的钱也全被我转移，此时的顾家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顾远霆手里的兵虽然多，可一旦断了军队的补给，那些士兵吃什么，穿什么，又拿什么去和别人打仗？” “段先生倒是好手段。”听到这，万毅光的眼眸微动，一笑置之。 “万帮主，您不会知道，为了等这一天，我已经部署了多年，”段让东上前两步，他紧紧地看着万毅光的眼睛，与他继续道：“如今顾远霆的部下当中已有一部分投靠了我，一旦起事，那些人便会临阵倒戈，帮主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咱们拿下江南简直易如反掌！段某知道，帮主的雄心壮志永不止这区区江北，待我夺了江南，掌握了江南的军政大权，我便会将江南的航运全都交给洪帮，让万帮主掌握江南的经济命脉，与我共享江南的天下！” 段让东声音低沉，因着激动，隐隐透出了几分沙哑， 万毅光掐灭了烟卷，脸上仍是淡然的神色，似是对段让的条件并未动心。 段让东见状，眸心便是一紧，他如今孤注一掷，面前的万毅光，以及其手中的势力，便是他唯一的希望，此时见万毅光如此，段让东狠下心，微微俯下身，似是要为万毅光点烟，随着他的动作，怀里却有一张照片落了下来，掉在了茶几上。 万毅光看了他一眼，将那张照片拿起，就见相片上是一个女子，她坐在花架下，手里拿着一个绣绷子，似是在那里做着针线，这张照片一看便是偷拍，那女子面色柔和，竟是梨花胜雪般，她的唇角噙着温婉的笑意，明净的让人心折。 “好一个美人，她是谁？”男人的黑眸中透出锐利的光，那是习惯了发号施令，运筹帷幄的男子身上所独有的锐利。 “她是我内弟之妻。”段让东低声开口。 “她是顾远霆的老婆？”万毅光的目光仍是落在相片上。 “正是。”段让东观察着万毅光的神色，又是言道：“万帮主若是有意，助我拿下江南，我会将她双手奉上。” 万毅光闻言便是勾了勾唇，笑道：“我万毅光身边从不缺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夜色暗了下来。 林晗雪从黑暗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齐月荣与陈庆芝都是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每一步都仿似走在悬崖边上，只小心翼翼的向着外面走去。 齐月荣睁开了眸子，她看着林晗雪的身影，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晗雪离开了后堂，刚到门口，就见朱小北倚在那，似是睡着了。 林晗雪屏住呼吸，她晓得他们一行人在赶往秀洲，而顾远霆如今正领兵驻扎在秀洲城外，她不愿自己落在革命党的手中，让他们用自己去威胁丈夫，她在路上几次想要逃跑，却都寻不到机会，而今晚，便是难得的良机。 她慢慢的迈开步子，刚要跨过朱小北，就听一道男声响起，与她道：“你要去哪？” 林晗雪心下一慌，她回过身，就见朱小北已是睁开了眼睛，月光下，他的眸子熠熠生辉，就那样看着自己。 “我要去找我丈夫，你说过，你不会拿我去要挟他，那就请你放了我。”林晗雪迎上他的视线，一颗心却是跳的越来越快。 第223章怎么能和她相比？ “你要回到他身边？”朱小北站起了身子，与林晗雪问道。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是浮起一丝不安，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和他点了点头。 “可当初，不是他逼着你嫁给他的吗？”朱小北声音极低，就那样开口。 见他这样说来，只让林晗雪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终是和他说了句：“这是我们夫妻的事，和您没有关系。” 朱小北听了这一句，有片刻的沉默，他倏然上前，只将林晗雪吓了一跳，他却并没有伤害她，而是和她道：“等到了秀洲，我会送你去见他，可现在，你立刻回去睡觉。” 林晗雪不敢置信的开口：“你真的……会放了我？” “我朱小北向来说话算话，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你一个人上路实在不安全，听我的话，你先回屋，”朱小北声音平静，说到这却是微微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你曾经救过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林晗雪晓得他说的是他当初有伤在身，自己一时不忍，喂了他一碗米粥的事，听他这样说来，林晗雪无法可想，她晓得朱小北说的没错，她孤身一人，能否走到秀洲都是两说，何况经过北山上的事，又焉知那些杀手会不会追来？ 她是走不掉的。 林晗雪垂下眸子，想起丈夫，她不晓得自己如今的情形是否落在了顾远霆耳里，若是他晓得自己离开了北山，落在了革命党的手里，又不知他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秀洲城外。 顾远霆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着秀洲城的方向看去，他的眉峰紧拧，念起那些革命党顽强抵抗，以至秀洲久攻不下，心里便是一阵烦躁。 “少帅。”赵副官匆匆前来，刚看见顾远霆，便是在他耳旁低语了一段话。 赵副官话音刚落，顾远霆登时变了脸色，他一举攥住赵副官的衣襟，与他厉声喝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赵副官声音沙哑，“咱们的线路被革命党切断，才和金陵那边恢复了联络，这才收到了消息。” 顾远霆的眸心透着寒光，而在那片寒光下，却隐藏着深切的焦灼与担忧，他松开了赵副官，却是霍然握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少帅！”赵副官心中一惊，看着顾远霆紧握的拳头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我不该将她丢在山上，”顾远霆的声音低哑，只和赵副官开口：“我得回去！” “少帅，我知道您担心少夫人的安危，可如今秀洲之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您不能走。”赵副官直视着顾远霆的眸子，与他一个立正，道：“您若相信我，就请将此事交给属下，属下一定会找到少夫人，并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到您面前！” “区区一个秀洲，又怎么能和她相比？”顾远霆眸心冷冽，声音中更是透着一股寒意。 “少帅……”赵副官心中一紧，还欲再劝，却见顾远霆一个手势，让他不得不将所有的话都是咽了回去，他立在那，看着顾远霆迅速的回到战壕，召集了一众高级将领，雷厉风行的布置好了战事，看着他的背影，赵副官心中一叹，却是突然理解了那一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当真是祸水。 此地已经快到秀洲。 朱小北一行寻到了一间民宅，这一日便在此处落脚。 听到敲门声，朱小北顿时握住了枪，只从门缝中向外看去，待看见来人后，朱小北神情一松，立刻打开了房门。 “小北，”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看到朱小北显是十分高兴的样子，而后看见陈庆芝，更是惊喜道：“陈校长，可算将您盼来了！” “常先生，”陈庆芝的唇角亦是浮起了一丝微笑，她站起身，和那中年男子道了句：“多年不见，您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常先生寒暄着，目光却是向着陈庆芝身后的林晗雪与齐月荣二人看去，疑惑道：“这两位是？” “她是顾远霆的夫人。”朱小北向着林晗雪看去，与常先生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常先生闻言，心中顿时大震。 陈庆芝显是不欲多谈此事，只问道：“常先生，如今秀洲的情形如何了，还请您说说。” 常先生闻言，只收敛心神，将目光从林晗雪身上收回，道：“如今秀洲城的东线和北线都已被顾远霆的人占领，眼下要想进城，只有从南面绕过去。” “还请您带路。”陈庆芝点了点头。 她的话音刚落，齐月荣便是上前一步，与之开口道；“陈庆芝，你已平安到了秀洲，咱们就此别过，我和晗雪要离开这里。” “不行，她不能走！”常先生的眸中顿有精光闪过，他看向林晗雪，斩钉截铁般的说道：“这个女人是退敌的绝佳法子，如今顾远霆的人和咱们僵持不下，他的夫人在咱们手里，岂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常先生声音严肃，挡在了门口。 “我看你们谁敢伤她！”齐月荣一记冷笑，无人看清她的手中何时多了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已是向着常先生指去，她的眸光清冷，就那样开口道：“你们若想带走她，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齐月荣心知林晗雪在北山的事已经暴露，金陵城中有人要取她性命，只有将她带到秀洲，送到顾远霆身边，才能护住她的命。 “月荣！你先将枪放下！”陈庆芝眸心浮起一丝忧虑，沉声道：“你放心，没有人想去伤害晗雪，我放你们走！” “此话当真？”齐月荣挡在林晗雪身前，一双眸子冷冷的向着陈庆芝看去。 “当真！”陈庆芝开口，她转过身，与常先生道：“常先生，给我一个面子，让她们走吧！” 常先生与陈庆芝对视了一眼，他动了动眼睛，终是让了开去，喝了声：“好，我就给你一个面子，让她们赶紧走！” 齐月荣握住林晗雪的胳膊，带着她慢慢向外走去，她的手里仍是握着枪，经过陈庆芝身边时，陈庆芝却是轻轻的喊住了她。 齐月荣停下步子，看着陈庆芝慢慢向着自己走近，她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只靠近了她耳旁，和她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当年……” 听着她的话，齐月荣眸心大惊，便是这一瞬的失神，陈庆芝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就那样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齐月荣的腹部。 齐月荣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哑声道：“陈庆芝，你……” “月荣，对不起了，我必须要带走晗雪。”陈庆芝眸光深冷，手中的匕首却是刺得更深。 第224章你比一个师还有用 “荣姨！”林晗雪看着荣姨受伤，眸心顿时收紧了，不等她去扶住齐月荣的身子，已是被那姓常的男子攥住了胳膊，与她喝出了几个字：“快跟我们走！” “荣姨！”林晗雪唤着齐月荣，看着她的身子倒在了地上，陈庆芝亦是上前拉住她走出了屋子，林晗雪向着朱小北看去，凄声道：“你说过你会放了我的！” 朱小北闻言，眸心顿时一沉，只无声的转开了目光。 那姓常的男子将林晗雪送进了汽车，仍是紧紧的扣着她的手腕，朱小北一语不发的发动了车子，陈庆芝坐在后座，与他吐出了两个字：“快走。” “你们将荣姨丢在这里，她会死的！”林晗雪脸色苍白，念起齐月荣倒在血泊中，便是着急起来，她的眼瞳含泪，只冲着陈庆芝喊道。 “我那一刀没有伤到她的内脏，她不会死！”陈庆芝手中攥着枪，回眸与林晗雪开口。 “她救了你的命，可你却这样对她！”林晗雪喃喃低语，她摇了摇头，恍如看一个陌生人般，与之哑声道：“你们革命党，难道就是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 “说话注意点！”那姓常的男子眉心一皱，手中顿时下了力气，林晗雪吃痛，忍不住发出一记细微的呻吟，前面的朱小北顿时从后视镜向着那男子看去，低声喝道：“别伤害她。” 那姓常的男子闻言，方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林晗雪握着自己的胳膊，她晓得自己落在这些人手里，早已是凶多吉少，她倒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危，只怕这些会拿她用来要挟顾远霆，念起自己一次次的落入敌手，被人用来要挟他，林晗雪心里只觉一阵苦涩，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他最大的累赘。 “晗雪，”陈庆芝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轻声道：“你不要怪我，我曾收过宫云芳的信，她在信上说，对付顾远霆，你比一个师还有用。” 听着陈庆芝这句话，林晗雪的心重重的颤了颤，她迎上了陈庆芝的目光，却是刹那间明白了，“你利用自己和婆婆之间的关系，回到江南，就是想要找机会把我带走？” 见林晗雪这样说来，陈庆芝微微笑了笑，她点了点头，“晗雪，你很聪明，不错，我来江南，就是想要带走你。” 林晗雪的手指攥在了一处，她向着外面看去，却见汽车并不曾往秀洲的方向开去，她心下一沉，眸心有惊恐之色划过，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 “秀洲城迟早是守不住的，我若将你带去秀洲，拿你换区区一座城池，也太委屈了你。”陈庆芝眸心黑亮，一语言毕，又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看着她的笑容，林晗雪只觉毛骨悚然，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只哑着嗓子问了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我要将你带到江北去。”陈庆芝索性也不再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陈庆芝的话音刚落，林晗雪只觉浑身如坠冰窖般，她知道江北是傅云深的地盘，而南北两地多年来一直成对峙之势，不论是顾远霆，还是傅云深，他们都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劲敌，无不想着一举吞并对方，稍有不慎，两地便会瞬间打起来，陈庆芝这次将自己带往江北，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你带我去江北，你是想利用我，让远霆挥师北上，你想要南北打起来，好让你们革命军坐收渔翁之利？”林晗雪越是想下去，一颗心越是冰凉。 “不错，”陈庆芝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笔直的向着前方看去，就那样和林晗雪说道；“这若要换做别人，我还真没有把握，可你不同，”说到这，陈庆芝转过眸子，复又向着林晗雪看去，与之继续道：“你知道吗，傅云深也有个小娇妻，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可若把那个女孩子带到江南，我可没把握傅云深能为她打过江，但你不一样，我相信，一旦让顾远霆知晓你人在江北，他势必会带军北上，到时候……” 陈庆芝并没有说话，可话中的意思林晗雪已是听了清清楚楚，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很轻声的说了句：“陈庆芝，你的心这样歹毒……” 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陈庆芝也并不以为意，她的唇线紧抿，只没有吭声。 “你利用了婆婆，你利用她来换取我和荣姨对你的信任，还有那张照片……”林晗雪说到这，只觉心酸难忍，想起那相片的少女，想起她的种种境遇，她的生前历经坎坷，就连如今，也还要被生前的好友所利用！ “她将你当成朋友，可你却这样算计她，算计她的孩子！”林晗雪眸心有泪光与愤怒闪过，她盯着陈庆芝的侧颜，只不知一个人的心究竟有多狠，才能做出如此的事。 “够了！”陈庆芝眸心一变，只用枪抵住了林晗雪的胸口，与她逼视道：“曾经我也有机会可以带着兰茵离开江南，可她舍不下自己的孩子，临上船的时候，她又回到了顾家，才会落得那般下场！你若不跟我走，你的下场也只会和兰茵一样！” “你只是拿婆婆当做幌子，来掩盖自己的目的，陈庆芝，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我不会让你去害远霆！”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眼角噙着一颗泪，眸心中却浮起一丝坚定，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只握住了陈庆芝抵在自己胸口的枪，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 第225章诛他的心 朱小北从后视镜中看见了林晗雪欲扣动扳机自杀，当下眸心就是一震，他瞬间转过手中的方向盘，林晗雪身子不稳，那一枪便不曾拨出去，陈庆芝看出了她的举动，立刻扣住她的手腕，与一旁的常先生道：“快拿绳子来！” 常先生会意，只迅速取来了绳子将林晗雪的身子捆住，陈庆芝抬起林晗雪的下颚，看着林晗雪的眸子，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晗雪，你不要想着去死，你可曾想过，你要是死了，顾远霆会有多难过？” 听她提起丈夫的名字，林晗雪心里一酸，她的眼眶温热的厉害，只转过视线，竭力忍住了眼眶中的湿意。 江北，洪帮总堂。 “先生。”一个短打扮的男子走至段让东身边，与他低低开口。 “事情怎样了？”段让东向着他看去，问道。 “北山自从失火之后，金陵城中便失去了林晗雪的下落，据说顾远霆已经丢下了秀洲的战事，亲自去追查林晗雪的消息。” 闻言，段让东眉心微拧，“你是说，林晗雪不见了？” “是的先生，连同那个齐月荣，一道不见了踪影。”男子恭声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段让东眸心暗沉，只低声吩咐道。 待那男子走后，段让东回到屋子，向着万毅光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里屋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听得这声音，段让东面不改色，只轻轻叩了叩门。 少倾，便有人从里屋将门打开，露出了女子的丽影，看见她，段让东唤了句：“三夫人。” 那名唤三夫人的女子嫣然一笑，缓声道：“段先生请进吧。” 说完，便是扭动着腰肢，离开了屋子。 段让东进了屋，就见万毅光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看见他进来，便是随口道了句：“坐。” “帮主，”段让东在他面前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要尽快回江南一趟。” “怎么了？”万毅光吐了一口烟圈，睨了他一眼。 “有些事，我不得不提前回去部署。”段让东迎上万毅光的目光，沉缓道：“帮主有所不知，顾远霆胆大心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可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哦？”万毅光提起了几分兴趣，“是什么？” “就是他这个媳妇，”段让东眸心浮起一丝讥诮，低声道：“他把她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为了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糊涂事，想打倒他，其实也不用那些机枪大炮，只需让林晗雪离开他，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 “你是要将她掳来？”万毅光熄灭了烟，淡淡开口。 “不，”段让东摇了摇头，眸心却是透着一束精光：“我要让他们二人永无复合的可能，我要让林晗雪彻底离开他，诛他的心。” 说完这一句，段让东眸心暗沉，又是低语道：“没了这个女人，他便再没那些雄心壮志，来与咱们争江南的天下。” 听着段让东的话，万毅光却是不以为意，嗤笑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段先生，你这笑话也有些太离谱了。” “万帮主，您若不信，就请让段某证明给您看。等段某回到江南，将此事部署好之后，便是咱们出手的良机。” 段让东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一股胸有成竹的笃定，见他如此，万毅光不免有些疑惑了，他微微眯起了一双黑眸，自言自语般的低语：“那个女人，当真有这样大的本事？” 秀洲城郊。 待顾远霆带人冲进屋，顿时便见齐月荣倒在地上，她的脸色惨白，手心捂着腹部的伤口，已是被血水打湿。 “荣姨？”顾远霆大步上前，扶起了齐月荣的身子。 齐月荣呼吸微弱，听到声音只竭力睁开眼睛，看见顾远霆后，她的眼瞳中浮起一些光，只攥住了顾远霆的胳膊，和他哑声道：“快，快去找晗雪……” “她在哪？”顾远霆黑眸凛然，只沉声问道。 “她被，被陈庆芝带走了……” “陈庆芝？江北的人？”顾远霆心下一震，再想细问，齐月荣却已是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顾远霆见状，只唤来属下将齐月荣送往战地医院，自己则是带着侍从，匆匆驾车离开了此地。 第226章哪一个不是冲着我 金陵。 林公馆。 听到叩门声，老妈子上前将门打开，借着路灯，就见外面站着两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人似是受了伤，只倚在另一人身上，看见老妈子出来，当先一人顿时道：“劳驾，我们要见林老爷。” “你们是谁？”老妈子惊疑不定，如今的金陵并不太平，何况又是这样晚了，她压根不敢将这两人放进屋子。 “我们曾是林老师的学生，快让我们进去吧。”男人的声音蕴着几分焦急，落在老妈子耳里，只让她心里一怔，就在她出神的功夫，那人已是扶着同伴径自进了院子，那老妈子回过神来，只嚷了起来：“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进来了？再不走，我可要报巡捕房来抓人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林父从客厅里走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看见他，男子眼睛一亮，只扶着同伴走到了林父面前，喊了一声：“老师，您还记得我们吗？” 林父听着这句话，神情便是一惊，他细细端详了两人片刻，失声叫了出来：“张子扬，李文乐，是你们？” “老师！文乐他受了伤，还请您快点救他！”那名唤张子扬的男子低低开口，闻言，林父向着李文乐看去，见他脸色苍白，一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胳膊，伤口处正不断的往外冒血。 “快，快进来！”林父上前扶住了李文乐，将两人让进了屋，并迅速让人送来了药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不是去了江北读大学，又怎么会回金陵，还受了伤？” 书房中灯火通明，待将李文乐的伤口包好，林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对着自己曾经的两个学生问道。 “老师，”张子扬与李文乐对视一眼，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您是我们的恩师，我们不敢瞒着您，我和文乐在江北加入了革命军，早已从学校退了学。” “什么，你们当了革命党？”林父顿时变了脸色，他站起了身子，看着面前的两人，似是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最终却只化成了一记叹息，他摇了摇头，念起这两人当年都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他原本希冀着两人能在江北学业有成，此时听闻他们加入革命党，心中只觉十分惋惜。 “老师，学生这次冒然来访，实在是逼不得已，秀洲一战，顾少帅下令在江南全力追捕革命党，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肯放过一个，我和文乐，实在走投无路了。”张子扬亦是站起身子，迎上了林父的目光，恳切道。 林父虽身在金陵，但对眼下的局势也有所了解，此时听得张子扬这样说，便是言道：“你们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居然敢通电全国，宣告秀洲独立，少帅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老师，眼下只有您才能救咱们了。”张子扬上前一步，眸中仿佛燃着一束火苗。 “老师，我和子扬这次一路避开江南军中的耳目，好容易才找到了您的府上，只盼着您能顾及之前的师生之情，掩护我们离开江南。老师，学生们求您了。” 李文乐说着，只带着伤向着林父跪了下去，见状，一旁的张子扬也是二话不说，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林父心中一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青年，他们曾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亦是他的骄傲，念起以往种种，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上前扶起了两人，终是道了句：“快起来，我帮你们。“ “多谢老师！”张子扬与李文乐二人闻言，眸心皆是迸发出一抹光亮，两人齐齐开口，与林父言道。 晚间。 营地中亮着灯火。 “少帅。”赵副官进了帐子，与顾远霆敬了一个军礼。 顾远霆转过身，喝问道：“有消息了吗？” 赵副官面色微黯，摇了摇头，“眼下还没有少夫人的消息，可是少帅，那陈庆芝是江北的革命军头目，她这次掳走少夫人，只怕也还是冲着您来的。” “哪一个不是冲着我？”顾远霆一记冷笑，脸色只森然的可怕，“这帮人没本事对付我，只会将主意打在我老婆身上！” “少帅稍安勿躁，秀洲附近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少夫人的消息了。”赵副官劝道，“况且，那些人既晓得少夫人在您心中的分量，定然不敢伤害她，少夫人的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北山那些人查出是谁没有？”顾远霆心下焦躁，干脆将话锋一转，问起了北山上的事。 “已经抓到了人，可那些人嘴巴严的狠，直到用了刑，才吐出了一些线索。” “是谁？”顾远霆眸心暗沉，吐出了几个字来：“是老太太？” 赵副官摇了摇头，“少帅，此事怕是与盛府脱不开关系。” “盛子颐？”顾远霆念着这一个名字，眉峰中有凛然划过，冷声喝出了几个字来：“那个泼妇！” “少帅，眼下还是找到少夫人要紧，至于盛家，还是等您将这边的事安置好后，再收拾不迟。”赵副官开口，语毕，他微微蹙了蹙眉，又是言道：“陈庆芝将少夫人带走后，却不曾拿少夫人来要挟您，更不曾出现在秀洲，属下倒是想不明白，她费这么大的功夫掳走少夫人，是要将少夫人带到哪去？她在图什么？” “区区一个秀洲，只怕她还没有放在眼里，”顾远霆眸光幽暗，他向着赵副官看去，只一字字吩咐道；“传令下去，将江南所有码头和车站全都戒严，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是！”赵副官一个立正，刚要退下，就见传令兵匆匆走来，将一封密电送到顾远霆手中，禀道：“启禀少帅，这是刚收到的电报，请您过目。” 顾远霆将那封密电打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男人眸心一震，当即开口：“拔营，去溪安码头！” 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陈庆芝走到林晗雪身边，将一碗粥递到了她面前。 林晗雪的双手仍是被绳索紧紧捆住，看着那一碗粥，她却是侧过了身子，并不曾像陈庆芝看上一眼。 “你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听话，将这碗粥喝了，咱们待会就要坐船离开江南，你空着肚子，上船会很难受。”陈庆芝的声音十分温和，犹如哄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第227章他在哪，我就在哪 林晗雪抬起眸子，向着陈庆芝看去，她的唇角浮起一丝讥笑，和陈庆芝说了句：“我是你手里的王牌，你不敢饿着我，是吗？” 陈庆芝闻言，眸光仍是十分平静的，就那样轻声开口：“晗雪，我知道你恨我，可身子是你自己的，不要为了和我怄气，伤着你自己。” 语毕，陈庆芝顿了顿，又是说了句：“即便你不吃不喝，我也还是会将你带到江北。” 说完，陈庆芝将米粥复又送到她的唇边，刚要灌着她喝下去，林晗雪却见朱小北正缓缓向着这边走近，见她看见了自己，朱小北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走到了陈庆芝身后，用手中的枪在陈庆芝的后脑勺用力的敲了一记，陈庆芝的身子顿时软在了地上。 朱小北收起枪，上前为林晗雪解去了手腕上的绳索，林晗雪怔怔的看着他，愕然道：“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要送你去见他。”朱小北向着她看去，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真的会放了我？”林晗雪只觉不敢相信。 “我会。”朱小北与她低低的吐出了两个字，他扶起了她的身子，和她道：“我已经解决了常先生，现在赶紧走。” “你要送我回秀洲？”林晗雪看着朱小北的背影，念起他的身份，只觉不可思议。 “不，去溪安码头。”朱小北带着林晗雪上了汽车，他发动了车子，只与林晗雪说了一句话来。 “溪安码头？”林晗雪念着这几个字，心里却是一阵茫然。 “不错，我们还有一伙兄弟，他们约好今天会在那里碰面，顾远霆耳目众多，他应当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朱小北凝神开着汽车，与林晗雪徐徐出声。 “既然你知道远霆会得到消息，又为什么还要他们在那里碰面？”林晗雪看着朱小北的侧颜，他的五官俊逸，透着他这个年龄极为少见的沉稳。 “这样做，是为了掩护陈庆芝，”朱小北面不改色，他看着前方的路段，就那样说了句：“他们引开顾远霆，就是为了能够让陈庆芝成功将你送到江北，林晗雪，在他们的计划中，你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朱小北从镜子中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她也正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睛明净而清澈，他心中一动，只瞬间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下去。 他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可他们不知道，不知道我……” 朱小北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摇了摇头，只将那些可笑的心思全部压了下去。 “可若是远霆没有去码头……”林晗雪的心提了起来，只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他若没有去，那你就跟我去江北，但我不会拿你要挟他，你去了江北，可以过你自己的日子。”朱小北停下了汽车，他的目光灼亮，就那样看着林晗雪的眸子，和她低语道：“远离军阀，远离这些斗争，安安稳稳的去过你的日子。” “我不会跟你去江北，他在哪，我就在哪。”林晗雪的声音轻柔，眸心却透着一股坚定，见她如此，朱小北再不曾多说什么，他沉默片刻，复又狠狠地踩下了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向着溪安码头快速行去。 “快，快点。”林父与张子扬一道扶着陈文乐的身子，下了车后一道向着码头行去。 “老师，这一路上多亏了您，”张子扬看着林父一脸担心与紧张，忍不住与之道：“若没有您在路上掩护咱们，咱们说什么也到不了这里。” “别说这些了，你们两离开江南后，再也别回来！”林父说起这些便是皱起了眉，忍不住叹道：“所有的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就的，你们正是学东西的年纪，别一天到晚的尽想着这些掉脑袋的事。” “老师，您就送到这吧，咱们的同志都已经到了。”陈文乐站定了身子，和林父微弱道，林父闻言，便是向前看去，果真见渡口处已是停了一条船，船上影影绰绰的能看见几道人影，见他们过来，顿时有人迎了过来，唤道：“子扬，文乐，你们总算来了！” “这位是？”那人看见林父，便是问道。 “他是……”张子扬刚欲介绍，刺耳的枪声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不好，定是顾远霆的人追来了！咱们赶紧走！”前来接应的人听见枪声，顿时变了脸色，他背起了陈文乐的身子，大步向前赶去。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张子扬亦是护住林父的身子，和他哑声道：“老师，咱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林父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只跟没头苍蝇般随着诸人匆匆躲在了码头上堆积的米袋后，他透过米袋的缝隙向着外面看去，就见一支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向着码头逼近，而在他们身前则是站着一道英武挺拔的身影，是顾远霆。 枪声四起，革命军中亦是开始了还击，未几地上便是躺了一地的尸首，林父看的心惊，见一旁的张子扬亦是受了伤，他的眸心一震，当下便是说道：“我去和少帅说，让他赶紧收手！” “老师，别出去！”闻言，张子扬顿时变了脸色。 “我是他老丈人，他不会杀我！”林父不知从哪得出了勇气，竟是从米袋中探出了身子，向着顾远霆大喊：“少帅，是我，少帅！” 顾远霆听得林父的声音，眉心顿时拧了起来，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却还是立时下令：“都住手！” “少帅……”林父颤巍巍的举着手，向着顾远霆走去，他的脚步颤抖着，刚迈开步子，就听“砰砰砰”的一阵枪响，不知是谁开了枪，将一串子弹尽数打在了林父身上。 顾远霆眸心顿时变得血红，厉声吼道：“是谁开的枪？”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凄厉的喊了一句：“爹！” 听到这道声音，顾远霆浑身一震，他转过身，便是看见了妻子的身影。 第228章你和少帅注定无缘 火车包厢外，看见军医出来，顾远霆眸心一动，顿时上前道：“她怎么样了？” “少帅，少夫人已经醒了，您可以进去看她了。”说完，军医顿了顿，又是言道：“只不过，少夫人伤心过度，身子还很虚弱。” 听着军医的话，顾远霆念起她亲眼目睹了父亲的亡故，心里便是一沉，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推开包厢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林晗雪已是醒来，看见丈夫，她轻轻地开口，向着他十分轻柔的喊了一声：“远霆。” 顾远霆走到床前，看着妻子苍白的面价，只伸出手抚了上去，他的黑眸中蕴着深沉的愧疚与怜惜，只和妻子低声说了句；“冬儿，我没想到，岳父会在那里。” “我知道，”林晗雪的眸心是那样温柔，她握住了他的手，和他说道：“我不怪你。你让他们住手了，我都听见了。” “你不怪我？”顾远霆微微蹙眉，只觉不敢置信：“不生我的气？” 林晗雪摇了摇头，“不怪你，不生你的气。” “你真的这样想吗？”顾远霆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紧紧地看着妻子，似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去。 “嗯。“林晗雪伸出手，缓缓地抚上了他的面庞，她的指尖温柔，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怨怼，仍是如往日那般，是如水的温柔。 “冬儿。”顾远霆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只俯身将她抱在了怀里，刚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林晗雪的眼泪便是瞬间涌了出来，她回抱住了丈夫，将脸庞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膛，父亲中弹的那一瞬间历历在目，她亲眼看着他被乱枪打死，那些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打中了他的眉心，刺穿了他的腿骨，让他浑身变成了一个血人，想起那一幕，林晗雪的身子只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一颗心更是如凌迟一般痛楚，她晓得父亲老实巴交了一辈子，那么多的子弹打在他身上，她不知道，他到底会有多疼？ “远霆，”林晗雪眼眶噙着晶莹的泪水，就那样呢喃般的和他开口：“我想一直陪着你，我不想离开你……” 顾远霆抚上她的发丝，斩钉截铁般的告诉她：“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轻轻的“嗯”了一声，她闭上了眸子，有一大颗眼泪犹如珍珠般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在男人的军装上晕染，凝聚成一块小小的水渍。 大帅府。 “你说什么？林晗雪的父亲死了？”顾老太太听到消息，只吃了一惊。 “是啊老太太，林老爷的尸首已经送回了林公馆，少夫人可是伤心极了，听说这一路上，少帅都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反了他了！”顾老太太闻言大怒，只用力的在桌上拍了一巴掌，恨声道：“那一纸休书早已登报，他已经和那女人再没有丝毫干系！更不要说她父亲这次还是为了掩护革命党才送了性命，要我说，就该把他们全家都抓起来，好好问个仔细！” “老太太您息怒，”江妈只劝道：“少帅当日签下那休书，也只是顾念着您，在他心里，哪里能真的放下少夫人？如今少夫人的父亲去世，他少不得要亲自莅临，操办后事的。” “秀洲的战事如火如荼，他为了林晗雪，就这般扔下了战事从前线跑了回来，他是要活活把我气死！”顾老太太说着，只觉胸口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想来少帅早已将秀洲的战役做好了部署，区区一个秀洲，哪里能难得了他？”江妈小心翼翼的开口，又是劝道：“林老爷毕竟是少夫人的亲生父亲，要不，咱们也派个人，代表您去吊唁一下？” “不许去！”顾老太太目露寒光，“一个臭老九罢了，也值当咱们派人去吊唁？” 见老太太这样说来，江妈心里一凛，只讷讷称是，再不敢多说什么。 林公馆。 灵堂已是布置了完毕，林父的尸首安置在上好的楠木棺材中，只等择日下葬。 林晗雪因着为父亲守孝的缘故，着一身雪白衣裙，衬着肤色越发白皙，她的眉目凄婉，一双眼睛微微红肿着，只静静地守在母亲身边。 林母也是一袭雪色衣衫，她的神情衰败，眼睛里更是灰蒙蒙的，丈夫的骤然离世，只带给她难以承受的打击。 “娘，您要难受，您哭一哭吧。”林晗雪握住了母亲的手，她忍着泪，只哑声求着母亲。 林母看了女儿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那日，你父亲要掩护他的学生离开金陵，我就劝过他，可是他不听，冬儿，你爹他不听我的话！” 说到最后，林母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她看着女儿的眼睛，与之问道：“娘听说，是少帅的手下杀死了你父亲，是不是？” 林晗雪眸心浮起一丝痛楚，她说不出话来，只和母亲点了点头。 “好，好，”林母的眼角浮起一丝苍凉的笑意，她抚上了女儿的面容，只哑着嗓子，和林晗雪说了句：“孩子，你和少帅注定无缘啊。”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心里一阵刺痛，她将身子埋在母亲的怀里，无声的哭了。 客厅中灯火辉煌。 顾远霆亦是身穿孝服，他听不清母女两在灵堂中说着什么，他慢慢踱着步子，就见赵副官大步赶了进来，向着自己言道：“少帅，刚刚收到的消息，洪帮会的人突然出现在江南，拿下了虎桥关。” 顾远霆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去，他瞪着赵副官，低声喝道：“驻守虎桥关的周兴德在哪？” “少帅，周兴德临阵倒戈了，他没开一枪，便将洪帮会的人放了进来。”赵副官心知事关重大，他的脸色肃穆，声音中更是透着一股艰涩。 顾远霆眉心紧拧，“你说他投靠了万毅光？” “少帅，不止是万毅光，大姑爷也参与了其中，这是马团长发来的电报，还请您过目。”赵副官说着，双手将手中的电报送到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迅速打开，待看见电报上的内容后，顾远霆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随手将那纸电报攥成一团，与赵副官低声吐出了三个字：“回帅府。” 第229章我看他来不来求我 待顾远霆回到主楼，刚进大厅，就见祖母与长姐显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那里等着自己，刚看见他回来，顾远云便是慌了神，颤声喊了句：“老四，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姐夫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和洪帮会的人扯上关系？” “奶奶，”顾远霆上前，先是喊了祖母一声，而后才向着顾远云看去，与之道：“大姐，你和我说实话，你可曾将顾家的财产交给段让东？” 听得弟弟的话，顾远云心中一紧，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却是结结巴巴的，一副心虚的样子。 “远云，都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顾老太太见状，心里便是隐隐有数了，她恨铁不成钢的捶着手中的拐杖，只与孙女喝道。 “远霆，到底是怎么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顾远云几乎不敢去看弟弟的眼睛，只颤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大姐，我刚才收到电报，上面说段让东斥巨资买通了周兴德，他手里哪来这样多钱？”顾远霆黑眸雪亮，一字字的开口。 “我……”顾远云彻底没了主意，她的眼圈通红，终是将实话说了出来，“我将库房的钥匙给了他……” “你说什么？你将库房的钥匙给了他？”顾老太太心神剧震，嘶声道。 “奶奶，老四，让东说他急需用钱，所以……所以我就把钥匙给了他，”顾远云满眼的泪，只凄声道：“他说过，他只拿几样东西，不会有人瞧见的……” “你糊涂！”顾老太太痛心疾首，“库房里是顾家多年的家私，里面全是你父亲一枪枪打下来的基业，那是要留远霆今后一统天下的！你怎么可以将钥匙给段让东，给他一个外人！” “奶奶，他不是外人，他，他是我丈夫呀……”顾远云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却还是向着丈夫说话。 顾远霆听得长姐的话，一颗心便是沉了下去，他转身大步离开了客厅，与手下喝了句：“去库房！” 听得孙儿的话，顾老太太亦是让人扶起了自己，也是匆匆跟了上去，顾远云孤身一人留在厅中，她拿帕子拭了拭泪，也终是跟了过去。 库房的铜门紧锁。 “少帅，没有钥匙，这门怕是打不开。”侍从上前与顾远霆恭声道。 “把门炸开。”男人声音冷峻，只吩咐了几个字。 “是。”他的话音刚落，顿时便有人前去准备炸药，顾远霆将祖母与长姐带到一旁，一声令下，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生生将铜门炸飞，露出了库房里面的情形。 待烟雾稍散，顾远霆大步走了进去，就见库房中的箱子仍是整整齐齐的码在那里，他上前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就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曾留下。 “少帅，这边箱子里是空的。”有侍从开口。 “少帅，这边的也是。” 顾老太太与顾远云亦是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顾远云面色惨白，只喃喃道：“不会的，他说只拿几样应急，不会的，他不会全都拿走的……” 说完，顾远云向着弟弟看去，只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和他流着泪道：“老四，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要相信你姐夫，你要相信让东……” “大姐。”顾远霆眸心深沉，他按住了顾远云的手，看着她的那些眼泪，想起段让东此举，只让他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杀意。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替他说话，咱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蠢货！”顾老太太只被气的面色铁青，挥起手中的拐杖就要往顾远云身上打去。 “奶奶，事已至此，您责怪大姐也没用。”顾远霆一举扣住祖母的拐杖，他的声音清冷，只说了句：“也怪我掉以轻心，才让他有机可趁。” “你整天在外打仗，这件事怎么能怪到你身上？”顾老太太顿时回护起孙儿，她的话音刚落，就见赵副官带着人赶了过来，看见他，顾远霆黑眸一沉，道：“怎么样？” “少帅，”赵副官神情凝重，出声道：“银行和钱庄的钱，也全部被段让东转移走了。”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老太太与顾远云皆是大惊失色，顾远霆神情冷肃，只喝道：“他哪来的印章？” “属下不清楚，可行长与钱庄的掌柜说，大姑爷拿的的的确确是司令留下的私章， 这才将账里的钱全都划走了。”赵副官并不曾想过事情会严重到如此地步，直到自银行与钱庄中晓得此事，整个人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凉水般，从头冷到了脚。 他知道，段让东因着之前掌管顾家军需的事已经套走了顾家不少钱，如今又将库房中的财物，以及银行和钱庄的钱全部转走，偌大的一座帅府，竟被他掏成了一副空架子！ 他不安的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顾远霆单手抚上了一只箱子，看着里面空空荡荡的样子，男人勾了勾唇，冷笑着吐出了一句话来：“花咱们家的钱，收买咱们家的人，段让东，你够种。” 盛公馆。 碧如进了卧室，就见盛子颐显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正在那里随着音乐跳着舞步，看见碧如进来，盛子颐向着她招了招手，笑道：“碧如，来，和我一起跳。” “小姐怎么这样高兴？”碧如亦是微微笑起，将手中的蛋糕放在了茶几上。 “你不知道，如今的顾府已经成了一副空架子，被自己家的大姑爷掏空了家底，你说可笑不可笑？”盛子颐乐不可支，说起来便是笑的花枝乱颤。 “顾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想来顾少帅一定是忙的焦头烂额了，小姐不心疼他，还这样开心？”碧如挪揄道。 “我才不要心疼他，”盛子颐恨恨然，只在沙发上坐下，清脆道：“想起他之前为了林晗雪那样子对我，我这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家出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小姐，虽然顾府如今财力大不如前，可顾少帅手里仍然掌着兵权啊。”碧如道。 “他虽有兵权，可那些兵却要用钱来养，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看他这次来不来求我！”盛子颐唇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一双桃花眼更是笑的眯成了月牙般，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第230章在我眼里连屁都不如 林公馆。 听到丈夫的脚步声，林晗雪转过身去，看见顾远霆后，她的眸心微怔，只轻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岳父今日出殡，我怎么能不来？”顾远霆听了这话，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顾家出了那样大的事，你快回去吧。“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中透着担忧与祈求。 “你都听说了？”顾远霆蹙了蹙眉。 林晗雪点了点头，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远霆……” “嗯？” “奶奶之前已经将休书登了报，你现在，已经不是林家的女婿了。”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可顾远霆却仍是听到一清二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远霆眉心紧拧，他握住了妻子的细肩，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还在恨我，你恨我的手下误杀了你的父亲，是不是？” “不是。“林晗雪眼瞳中有水光闪烁着，只用力的摇着头。 “那你为什么要讲这种话？你明知道那张休书本来就是唬人的东西，我明天就可以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还是我的妻子！”顾远霆黑眸严肃，他的手指加重了力气，只逼着林晗雪不得不迎上他的视线。 “秀洲的革命党，江北的洪帮会，还有段让东召集的那些兵马，他们都要和你打仗，可顾家没有钱，你就没法子出兵，只能看着他们一步步的向着金陵打过来。”林晗雪的泪水在眼眶中轻柔的打着转，她看着丈夫的眼睛，终是和他说了句：“远霆，你娶了盛小姐吧。” 顾远霆瞳孔剧震，他一举扣住了她的腰，和她低声斥道：“把你这些话都给我收回去，林晗雪，我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明白，就算拼出我这条命，我也绝不会去娶别的女人！” 听着他这句话，林晗雪的鼻尖顿时酸了，她的眼睫轻颤着，只抑制不住呜咽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和你说过，我这辈子认定了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唯一的夫人，你懂吗？”男人的黑眸深敛似海，和她一字字的开口。 “可你不要这个天下了吗？”林晗雪不解的看着他。 “没有你的天下，”顾远霆抚上她的面容，就那样和她微微一晒，吐出了一句，“在我眼里连屁都不如。” 林晗雪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心绪，让她控制不住的抬起手向着他的胸膛上挥去，她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看着她的那些泪，顾远霆眸心一暗，只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好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和你没关系，你这些日子就在家里好好陪着母亲，其他的都别管。”顾远霆箍着她，只让她动弹不得，说完，他顿了顿，又是说道：“也别再和我说什么娶别人的鬼话，知道吗？” “顾远霆，我恨你。”林晗雪的腮边挂着泪珠，她的脸庞靠在他的胸口，声音却是细微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顾远霆只以为她是因为父亲的亡故而怨恨自己，他的心里微微一叹，只和她低语道：“是我的错，恨吧。” 林晗雪伸出胳膊回抱住他的身子，她的心里酸楚极了，只得咬紧唇瓣，才能将那些呜咽咽下，她恨他，却不是恨他别的，而是恨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她一次次的想要离开他，却一次次的舍不得…… 南大营。 顾远霆回来时，就见侍卫长一脸着急的在办公室外走来走去，看见他后顿时迎了过来，言道：“少帅，盛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顾远霆一听起盛子颐的名字，便是满心的厌烦。 “属下不晓得，她在里面等了您半天了，说是见不到您就一直不走。” 听着侍卫长的话，顾远霆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不再多言，只将手中的军帽扔在了侍卫长手上，自己则是大步进了办公室。 听见他的脚步声，盛子颐回过头来，看见顾远霆后，她的眼瞳一亮，却还是矜持着在沙发上坐着，不曾起身。 “盛小姐这会不该等着顾某登门拜访，怎么，自己倒沉不住气了？”顾远霆言语间透着讥笑，径自在办公桌后坐下，与盛子颐开口道。 听着顾远霆的讥讽，盛子颐顿时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冲着顾远霆喝道：“顾远霆，我来就是问你一句话，你们顾家如今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求我？“ “我干嘛要求你？“顾远霆微微皱起了剑眉。 “因为现在只有我才可以救你！“盛子颐情不自禁的向着顾远霆走近，和他哑声道：“只要你娶了我，我们盛家就会在资金上给予你支持，你就能打赢这场仗！” “盛小姐，”顾远霆气极反笑，只和盛子颐开口道：“我是真不明白，这全天下的男人都他妈死绝了是不是？你非得缠着我？” “我缠着你又怎么样！“盛子颐眼眶含泪，中冲到顾远霆面前，扯住了他的胳膊：“你和我说过的，你说过你会对我好，你说过你只喜欢我一个人，你明明说过的！” “我和无数的女人都说过这种话，可能让我放在心尖上娶进门的只有林晗雪一个！”顾远霆站起身，一举扣住她的下颚，他的眸心冷厉，只盯着盛子颐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想当顾太太，你还不够资格！” 盛子颐脸色一白，眼瞳中的光瞬间熄灭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泪却是滚滚而下，呜咽着问道：“你宁可要断送江南的基业，你也不愿意娶我？” 男人没有作答，只不耐烦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顾远霆，你是个傻子！你是这天下最大的傻子！”盛子颐近乎歇斯底里般的哭了起来，她伸出拳头，拼命的向着顾远霆身上打去，可不等她沾上男人的身子，已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扣住的手腕，他的力气那样大，似是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了一般。 “够了！”顾远霆厉声开口，他的眼眸深处透着血色，那是炽热而凛然的杀意，刚触到他的目光，盛子颐浑身一凉，只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她看着他冷冷的看着自己，与自己一字字道：“我还没和你算账，盛子颐，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有下回，”顾远霆说到这，只靠近了盛子颐的面庞，低声吐出了一句：“我亲手了结了你！” 第231章我能理解她 林公馆。 林母看完眼前的那一张报纸，什么也不曾说，只轻轻地将报纸放在了女儿面前。 “娘……”林晗雪向着母亲看去，因着仍在丧期的缘故，她仍是穿着一身雪色衣裙，只将肌肤衬着白净如玉。 “少帅这次昭告天下，等于是打了老太太的脸，冬儿，你自己决定吧。”林母声音透着几分疲惫，说完，便是微微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林晗雪拿起那张报纸，就见头版上以顾远霆的名义刊登了一条声明，白纸黑字，说了分明，他的发妻是她，顾家的少夫人自始至终仅她一人。 “你要想回顾家，那就回去吧。”林母抬起头向着女儿看去，她的脸色晦暗，显是仍不曾从丈夫骤然离世的打击中恢复。 “娘，我知道，您心里怨恨他。”林晗雪低下头，一句话刚说完，一颗心就是疼了起来。 “冬儿，你我都知道，你父亲的死和他脱不开干系，”林母眼眶通红，她看着女儿纤瘦的身子，那样多的话便是堵在了胸口，她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终是说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说完，林母便是慢慢站起身子，起身上楼，大厅中便只留下林晗雪一人。 林晗雪看着那一张报纸，念起顾远霆，一颗心便好似让人攥在手心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也说不出的心疼。 大帅府。 东苑里灯火通明。 顾远云一脸的失魂落魄，她的双目无神，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旁的顾远霜看着长姐这副情形，却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她看着难受，只在心里将段让东骂了个千百遍。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顾远霜眸心一亮，她立刻站起身子，就见哥哥牵着嫂嫂从外面走了进来，顾远霜见状，顿时迎了过去：“嫂子，你回来了！” “小霜。”林晗雪向着小姑看去，自从随父亲的灵柩回到金陵后，顾远霜已是去了林公馆看望了她许多次，就连林父出殡那天顾远霜也是去了的，林晗雪此时看见她，只觉心中有一丝暖意划过。 “回来就好，嫂子，你回来了，这东苑才有点家的样子。”顾远霜念起近日发生了这些事，只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林晗雪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就见顾远云从沙发上起身，向着顾远霆走去，她的眼眸含泪，身子则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待走到弟弟面前，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弟弟面前。 “老四，姐对不住你……”顾远云凄声开口，话音刚落，便是泪流满面。 “大姐，快起来。”顾远霆俯身去扶，顾远云却仍是坚持跪着，她看着弟弟的眼睛，泣道：“远霆，是姐姐的错，是姐姐害了你，也害了咱们顾家……” “大姐，你先起来。”顾远霆见状，心里只一片沉闷，不由分说硬是将顾远云从地上拉了起来。 见顾远云仍是在那里哭哭啼啼的，顾远霜顿时按奈不住，开口道：“行了大姐，你别哭了，要我说，你赶紧登报发个声明，和段让东一刀两断！今后恬恬就是我们顾家的孩子！” “小霜，你在说什么？”顾远云愕然的向着妹妹看去，“这件事还没弄个清楚，兴许有人在背地里借着你姐夫的名头……” “我的傻姐姐！都到这会儿你在为他说话？他平日对你什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顾远霜气急，忍不住冲着姐姐开口。 “他，他对我也是好的……”顾远云一语言毕，便是无限心酸。 “好？对你不冷不热，经常一声不响的就和你玩失踪，那能叫好？”顾远霜说完，眼睛便是向着一旁的兄嫂看去，她大步走到顾远霆夫妇面前，和顾远云道：“大姐，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哥哥平日里是怎么对嫂子的？你再想想姐夫是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明白？” “够了小霜，大人的事你少掺和。”顾远霆见顾远云一脸悲戚，只皱了皱眉，对着妹妹喝道。 “哥，我这是在让大姐认清楚，不然她这辈子可全毁了！”顾远霜不依，复又走到顾远云面前，握住了她的手继续道：“大姐，只有哥哥对嫂子这样的才能叫好，你觉得哥哥他会将钱财全都掳走，丢下嫂子一个人，他会干出这种事吗？真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把她丢在这种处境里？这是男人能干出的事吗？” 顾远云听着妹妹的话，一颗心便是狠狠地颤抖了，她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掉，想起丈夫的背弃，只觉痛不欲生。 “大姐，段让东一直都在利用你，你要能因为这件事能看清楚他，咱们家倒也算因祸得福了！”顾远霜气极了，一张脸只红扑扑的。 “大姐，”顾远霆亦是上前，握住了顾远云的肩，与她道：“小霜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你只管带着恬恬在顾家住着，你放心，段让东拿走的东西，我会一样不少的全部夺回来。” 听着弟弟的话，顾远云眸心一抖，她向着弟弟看去，只哑声道：“远霆，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你能不能……“ “不能。”不等顾远云将话说完，顾远霆便是沉声打断了她。 “姐，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还要哥哥留他一条命？”顾远霜又惊又怒。 顾远云呜咽起来，她摇了摇头，只说了声：“我不知道……”说完，便是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从屋子里跑了出去。见状，顾远霜有些放心不下，只和兄嫂道了声：“哥，嫂子，我跟过去看看。” 顾远霆点了点头，待妹妹走后，他无奈的拧了拧眉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远霆，你会怨大姐吗？”林晗雪看着丈夫的侧颜，和他轻声开口。 顾远霆闻言，只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自己膝上，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道：“我不怨她，其实，我能理解她。” 见林晗雪茫然的看着自己，顾远霆便是淡淡笑了，他环住她的身子，和她低声开口：“若是换了你，我也会想都不想，就把钥匙给你。” 第232章他的亲奶奶杀死了你父亲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的心震动了，她看着丈夫的眼睛，念起他对自己的一腔深情，只让她的心里柔肠百转，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况且，”顾远霆继续说了下去，“我这个大姐一直养在深闺，她不像小霜，自幼在外读书，还留过洋，可她不是，她什么都不懂，小时候还差点被奶奶裹成了小脚。” 顾远霆说起往事，眉宇间便是浮起了两分无可奈何之色，见林晗雪一直不出声，遂是问了句：“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霜说的那些话。”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她的眸心清润，和他说道：“远霆，和大姐比，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闻言，顾远霆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那一道疤，他的眸心一黯，只抱紧了她的身子，和她低声道：“幸运什么？跟着我，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林晗雪摇了摇头，只将身子往他的怀里偎了偎，隔了一会才问道：“远霆，等你见到姐夫，你会杀了他吗？” “会。”顾远霆言简意赅，言语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林晗雪念起段让东这般卑劣，即便顾远霆杀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可想起顾远云与恬恬，心里还是有些沉甸甸的，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只将脸庞埋在了丈夫怀里。 因着林晗雪还在丧期的缘故，顾远霆晚间并未在卧室留宿，而是去了书房歇息，天色刚擦亮便是带着人离开了帅府，向着军营赶了过去。 林晗雪醒来时，时针已是过了六点，她从床上坐起身子，刚穿戴好衣裳，就听江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少夫人，您醒了吗？” 林晗雪上前将卧室的门打开，就见江妈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儿，和她开口道：“少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林晗雪听得顾老太太找自己，眸心便是一怔，她晓得自她回到顾家，便总会有这样一天的，她迎上江妈的视线，轻声说道：“有劳奶奶稍等，我一会就过去。” “是。”江妈退出了院子。 林晗雪赶到老太太的屋子时，老太太刚用过早膳，见到她进来，便是挥了挥手，示意嬷嬷们将饭菜撤了出去。 江妈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一双眸子却是向着孙媳看去，看着林晗雪身上的雪色衣裙，与发间簪着的白花，顾老太太心下不快，只淡淡说了句：“林晗雪，你来了。” “奶奶。”林晗雪向着老太太屈膝行了一礼。 “你甭这样唤我，我老婆子福薄，当不起你这一声‘奶奶’。”顾老太太声音冰冷，说完，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却是微微笑了，“这折腾了一圈，你还是顾家的少奶奶，倒让我成了全金陵的笑话，这外面的人谁不晓得，远霆护你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我前脚刚将休书登了出去，他后脚就发了声明，林晗雪啊林晗雪，你还真是的厉害。” “我知道奶奶恨我。”林晗雪垂下眸子，念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只觉无限心酸，更是无颜立在老太太面前。 “我哪儿敢恨你，”顾老太太的眼眸如刀，冷笑道：“我今天让你过来，倒也不会难为你，我只想跟你说一件事儿。” “奶奶请说。”林晗雪向着她看去，轻声道。 “你们先出去。”顾老太太支走了屋子里的老妈子和丫鬟，身边只留下了江妈一人。 “你在北山遇刺，你知道那些人是谁派去的吗？”顾老太太眸光精亮，笔直的盯着她的眼睛。 林晗雪心中一震，她向着老太太看去，哑声道：“是……您？” “不错，那些刺客全是我这老婆子派去的，为的就是杀了你，只不过你运气好，让人给救走了，”顾老太太说到这，略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可你的父亲林贵生，他可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听得老太太提起父亲的名字，林晗雪面色急剧的惨白下去，她的唇颤抖着，竟是说不出话来。 “我实话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并非远霆的手下失手，而是我授意他们乱枪打死了你父亲，你听清楚了吗？” 顾老太太的声音森然而冷酷，听在林晗雪耳里，却是犹如一道惊雷般，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她的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只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向着老太太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因为，我不想让你毁了远霆！”顾老太太让江妈扶着自己站起了身子，她慢慢走到林晗雪面前，一字字道：“林晗雪，你要记住，是顾远霆的亲奶奶杀死了你的父亲！你但凡还有点骨气，你就给我离开他，不然的话，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宁！” 林晗雪看着面前的老太太，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不得不扶住身后的椅子，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 “当然，你要想替你爹报仇，你现在就杀了我。”顾老太太一举握住了林晗雪的手腕，她的眼眸透着精光，就那样和林晗雪中气十足的喊了句：“来，杀我，杀死远霆的亲奶奶！” 林晗雪的眼泪滚滚而下，她的面色如雪，终是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推开了顾老太太的身子，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她的屋子。 “老太太，”江妈连忙上前扶住了顾老太太的身子，她一脸忧色，与老太太开口道：“您又这样何必欺骗少夫人？林贵生的死，和您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我若不这样说，她又怎能离开远霆？”顾老太太眸心一变，斥道：“你没瞧见，她现在对远霆情深根种，如今的情形，只有她彻底离开了远霆，咱们家才能有一线生机！”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少帅与盛家联姻？”江妈心头一紧。 “不错，”老太太点了点头，念起家中诸事，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言道：“如今能救顾家的只有盛家，你也不要怨我心狠，若是林晗雪只是远霆的一个妾侍，不论远霆如何宠她，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偏偏她是正妻，这样的正妻，非但帮不了远霆，反而会是远霆的拖累！” 第233章我更爱你 “少夫人，您怎么了？”云珠看着林晗雪脸色雪白，满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下便是吓了一跳，只慌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担心道：“是老太太又欺负您了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眼瞳中是雾蒙蒙的，仿佛蕴上了一层灰霭，云珠看着只觉忧心，她小心翼翼的将林晗雪扶进了屋子，当日在北山上，她眼睁睁的看着林晗雪被人带走，当时她只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少夫人了，可当林晗雪回到金陵，回到林公馆之后，顾远霆便是将她送了过去服侍，这些日子，她是亲眼目睹着林晗雪失去父亲后的种种心伤，此时看见她如此，云珠只以为她还不曾从丧父之痛之中走出来，她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林晗雪手中，轻声道：“少夫人，您喝些水吧。” 林晗雪攥紧了杯子，她回忆着老太太的那些话，那一杯水她动也未动，只觉一颗心仿佛被人撕开了一般，撕心裂肺的难受。 晚间。 顾远霆回来了。 刚到卧室门口，就见云珠在那里守着，看见他回来，顿时行礼道：“少帅。” 顾远霆淡淡颔首，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 床头点着一盏小灯，林晗雪躺在床上，似是已经睡着了。 顾远霆放缓了脚步，看着妻子安安静静的睡在那儿，只伸出手慢慢抚上了她的睡容。 林晗雪的身子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看见她醒来，顾远霆微微笑了，只将她环在了自己臂弯，与她问了句：“吵醒你了？” 林晗雪怔怔的看着他，眸心处仿佛漾着一湖秋水般，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顾远霆见她这样看着自己，一颗心顿时软的不成样子，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面颊，俯下身在她的额角上亲了亲。 便是这样一个亲吻，林晗雪的眼泪却是夺眶而出，看着她的泪水，顾远霆顿时心疼起来，只手忙脚乱的为她拭去泪珠，问道：“怎么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从床上坐身子，却是伸出胳膊抱住了丈夫，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胸口，和他轻声哽咽着说了句：“你留下陪我。” “岳父的丧期还没过，我还是睡书房吧。”顾远霆搂住她的腰，听着她的话，只觉有些为难。 “你留下陪我。”林晗雪却又是说了一句，她的眼眶噙着泪水，随时都能落下一般。 顾远霆听了她这句话，哪儿还舍得走，他紧了紧她的身子，和她温声道：“好，我什么都不做，只抱着你。” 林晗雪心下酸楚，只和他点了点头。 顾远霆只以为她是刚失去父亲，比往日更依赖自己的缘故，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轻声哄了句：“睡吧。” 林晗雪却是从他的怀里抽出了身子，她向着丈夫看去，和顾远霆说道：“远霆，有句话，我从没有和你说过，我现在和你说，好不好？” “是什么话？”顾远霆有些不解。 “我爱你，”林晗雪的眼泪从眼眶中一颗颗的落了下来，她看着丈夫的眼睛，一字字的告诉他：“虽然，这份爱有些迟，可我还是爱你，顾远霆，我爱你。” 顾远霆骤然听得妻子的这番告白，黑眸便是一震，他久久的看着林晗雪，终是抚上了她的面颊，和她低声说了四个字：“我更爱你。”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只觉心疼的要裂开般，她的眼泪越来越多，生怕顾远霆察觉，只得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竭力将那些泪水忍下。 顾远霆抱紧了她，念起妻子的这番话，心里虽是又惊又喜，却还是有些奇怪，只与她说道：“这是怎么了？突然和我说这些？” 林晗雪轻轻摇头，只靠着他的胸口说了声：“远霆，你带我一起走吧。” 顾远霆蹙了蹙眉，抚上她的发丝。 “我知道，你要去和洪帮会的人打仗了，我不会给你添乱，我会照顾你的起居，你带上我，好吗？”林晗雪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她的眼睫湿漉漉的，更是显得那一双剪水双瞳越发澄澈，其中漾着盈盈祈求，只让人舍不得拒绝。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带着你，”顾远霆黑眸深邃，他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一口，坚定而温和的告诉她：“今后不论我去哪，我都会带着你。” 第234章也照顾好远霆 午后的东苑，四下里十分安静。 院子里的丫鬟看见顾远云，便是行下礼去：“大小姐。” 顾远云向着屋子里看去，问了声：“少夫人在里面吗？” 丫鬟当即回道：“咱们少夫人正在里面收拾着行李，大小姐，您快请进。” 顾远云点了点头，进了屋，就见林晗雪带着几个丫鬟在那里打点 行装，看见她进来，林晗雪微微一怔，只将手中的衣裳搁下，上前唤了声：“大姐。” “听说你要随远霆去前线了，我就想着来送一送你。”顾远云脸色苍白，眼底处透着淡淡的乌青，显是这些日子都不曾好好歇息。 “大姐有心了。”林晗雪声音轻柔，只与顾远云一道在沙发上坐下，并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顾远云接过茶杯，看着林晗雪那一双瘦瘦纤纤的手，她微微笑了，只和弟妹哑声说了句：“晗雪，你不晓得，我是真的羡慕你。” 林晗雪听着顾远云的话，心里便是一“咯噔”，她向着顾远云看去，念起彼此的处境，她的心里一酸，只小声说了句：“大姐，您别羡慕我。” “老四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为了你，不惜去顶撞奶奶，他宁肯抛下这江南的基业不要，也不愿休了你另娶，咱们都是女人，一辈子能遇见这样一个对自己的男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顾远云喃喃开口，说到最后，唇角便是浮起了一丝苦笑。 林晗雪听着顾远云的话，却是不由自主的用力握住了自己的手指，想起与丈夫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她的鼻尖酸涩起来，只垂下了眼眸。 “晗雪，实话不瞒你，我只盼着，下辈子我能遇见个真心对我的男人，哪怕只有远霆对你的十分之一，我都心满意足了。”顾远云放下茶杯，轻轻的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她的眸心蕴着水光，一句话刚说完，便是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大姐，您别这样想，您的路还长着。”林晗雪见顾远云如此，心里也是不忍，只打起精神劝道：“况且，您还有恬恬。” 顾远云容色凄楚，慢慢的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晗雪，你这次和远霆去虎桥关，若是有机会看见那个人，你替我问一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又为什么，要抛下我们母女？” 顾远云的声音几近沁血，听在林晗雪耳里，更让人觉得无限的凄凉，她迎上顾远云的目光，只和她轻轻点了点头。 一早，赵副官便是赶到了官邸，命那些侍从将行李一一送上了车，林晗雪已是收拾了停当，这一次她仍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一个云珠在身边服侍，主仆两刚出院子，就见顾远霜赶了过来，看见林晗雪，顾远霜便是上前握住了嫂子的胳膊，和她道：“嫂子，汽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送你出去。” 林晗雪和她点了点头，与云珠说了句：“云珠，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有些话想和小霜说。” “是。”云珠福了福身子，便是从院子里退了出去，见林晗雪支走了云珠，顾远霜有些不解，只和顾远霜问了句：“嫂子，怎么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林晗雪微微笑了，她握住了小姑的手，和顾远霜轻声开口道：“小霜，你和远霆平时虽然时常斗嘴儿，可我知道在顾家，你们兄妹的感情是最好的，今后，你不要总惹他生气，在他发脾气的时候，你多去劝劝他，好吗？” 顾远霜听着这话，便是不以为意道：“嫂子，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他那个脾气除了你谁能劝得住？” “你哥哥虽然脾气大了些，可有时候却跟个小孩子一样，在他发火的时候，你让一让他，说说好话哄哄他，哪怕是为了我，好不好？”林晗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竭力忍着眼眶中的湿意，仍是轻声细语的和顾远霜说着话。 听着这些，顾远霜有些疑惑起来，忍不住道：“嫂子，有你在，干嘛要我去哄他？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晗雪轻轻抚上了顾远霜的面庞，和她柔声道：“小霜，你是姑娘家，今后总会嫁人的，就这几年，你和远霆好好相处，多关心一下他，体谅一下他，在顾家，我只能拜托你了。” 林晗雪说完最后一句，泪水便是冲上了眼眶，顾远霜看着林晗雪眼眶中的水光，只着急起来：“嫂子，您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林晗雪慌忙忍去泪水，和顾远霜道：“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顾远霜看着林晗雪那一身白色的衣裙，想起她如今还在孝期，心里也是难过起来，她抱住林晗雪的身子，和她安慰道：“嫂子，我知道你爹爹去世了，你很难过，可日子都还是要往前看的，你不要太伤心了，这次去虎桥关，你和哥哥都要保重身体，好不好？” 林晗雪点了点头，她看着顾远霜的眼睛，和她温声叮嘱道：“小霜，你也要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远霆。” 听着林晗雪最后那句话，顾远霜忍不住的蹙起秀眉，她还欲再说，却见林晗雪已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最后看了自己一眼，终是转过了身向着东苑外走去。 “嫂子？嫂子？”顾远霜在身后唤着林晗雪，林晗雪却一直不曾回头。 专列包厢内，顾远霆推开门，就见林晗雪静静地坐在那里，正聚精会神的织着一件毛衣。 见状，顾远霆唇角便是浮起一丝笑意，只大步走了进去，和她道：“又在给我织东西？” 听见他的声音，林晗雪抬起眼睛，看见他回来便是微微笑了，她站起身子，只将手里的毛衣在他的身上比量着，轻声道：“让我看看，哪里有不合适的，我好给你改一改。” “这离冬天还远，哪里用得着这些？”顾远霆搂住她的腰，和她温声开口。 “总归能用得上的。”林晗雪声音轻柔，除了毛衣外，她还为他织了好些围巾与手套之类的东西，就连鞋垫也为他绣了好几双，这一路上，她几乎一日也不曾出去，一直待在包厢里做着这些活。 顾远霆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别累着自己。” 听着顾远霆这句话，林晗雪的心口一疼，险些要落下泪来，她竭力忍耐着，只将身子埋在丈夫怀里，和他微弱的开口：“你今晚不要走了好吗？” 顾远霆念起日子，岳父的丧期已是过了七七，这些日子顾忌着妻子服丧的缘故，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曾和她同寝，此时听到她这般说来，哪里还能忍得住，他紧了紧她的身子，和她低声道：“你以为我想走？我是怕你会怨我，怨我不知道体谅你。” “我不会怨你，”林晗雪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她的眸心温柔而澄澈，只和他轻声呢喃道：“我永远都不会怨你。”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说完这一句，她只轻轻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印上了一个亲吻，而她的眼泪，便也是随着这一个吻一道从眼角处落了下来。 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腰，他的声音低哑，只唤了声妻子的名字，俯身加深了那一个吻，感受到她青涩的迎合着自己，顾远霆眸心炽热起来，只将她抱起来向着床上走去…… 第235章你是我最大的软肋 清晨。 云珠端着早饭进了包厢，就见林晗雪正倚着床头，在那里细细的缠着毛线，她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还不曾挽起，身上则是穿了一件雪色的睡裙，她的肌肤细腻，眉目温婉，坐在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云珠虽是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可此时看着这一幕却也还是有些晃神，忍不住道了句：“少夫人，您真好看。” 林晗雪抬起眸子，听着云珠的话，她微微的笑了，只和云珠说了句：“快进来。” 云珠答应着，将早饭端在了桌上，“少夫人，您快来吃饭吧。” 林晗雪将毛线收好，刚在桌前坐下，就听云珠在那儿嘀咕道：“少夫人，您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每日里不是给少帅织毛衣就是给他织袜子的，现在还没入冬，哪里穿的上呢。” “我现在给他多织一些，以后他可以慢慢穿。”林晗雪抿了一口粥，和云珠轻声说道。 “以后再织嘛，您这每天为了做这些东西，连觉也睡不好，瞧您都瘦成什么样了。”云珠说着便觉心疼，只夹了一块火腿送在了林晗雪的碗里。 林晗雪弯了弯唇，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勉强将那一碗粥喝完，又吃了两块点心，云珠才算满意。 云珠收好碗筷，见林晗雪复又换上了那一身孝服，便是上前有些犹豫额开口道：“少夫人，您已经过了丧期，这些白衣裳……您就不要再穿了吧。” “还是穿着吧。”林晗雪轻声说了几个字，她扣好了最后一个口子，转过身，就见镜中的女子身形窈窕，那一身白衣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将她衬的越发皎洁。 “少夫人，”云珠走到林晗雪面前，和她小声道：“我刚才路过前面的车厢，就听几个小丫鬟在那里说……” “她们说什么了？”林晗雪问道。 “她们说，少帅这次是去打仗的，您整日穿着孝服，倒是平白添了晦气，她们还说……”云珠说到这，便是有些愤恨的样子，继续道：“她们还说，少帅这次率兵去和洪帮会和段让东的人打仗，可江南军中粮草奇缺，武器也不够，顾家已经拿不出钱来添置物资了，这一仗，少帅铁定是要输了的，而这些全都是因为您，要不是您，少帅娶了盛小姐，有了盛家襄助，顾家就能起死回生了。” 说完，云珠只气恼极了，忍不住和林晗雪道：“少夫人，您说这些人胆子大不大？竟敢在背后这样编排您，等我告诉少帅，看少帅怎么治她们！” “云珠，不要告诉少帅，”林晗雪握住了云珠的手，和她吩咐道。 “少夫人？”云珠有些不解。 “云珠，有时候我在想，可能只有我死了，他才会死心，去娶盛小姐。”林晗雪的声音微弱而凄清，她的眸心有些出神，就那样近乎呢喃般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她的话音刚落，云珠则是吓了一跳，赶忙道：“少夫人，您在胡说什么呀？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少帅可不得疯了？”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心里便是颤了颤，只觉说不出的痛楚与难过，她深吸了口气，和云珠道：“我只是和你着玩罢了，远霆身经百战，他会打赢这一仗的。” “可不是，少帅年少从军，打过的仗比她们吃过的米都多！哪里要她们操心？”云珠一脸恨恨然。 林晗雪勉强笑了笑，她将餐盘拿起，交在了云珠手中，温声道：“好了，你先去厨房，这些送去吧。” “哎。”云珠答应着，离开了林晗雪的包厢，待云珠走后，林晗雪慢慢的在床前坐下，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只小荷包，打开，里面静静地搁着一张照片，相片上的男子面容慈祥，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年纪，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父女两都在笑着，看着父女两的笑容，林晗雪也是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唇角，可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却是“吧嗒”一声，打在了那一张相片上。 “爹，女儿不孝，您死在顾家手里，可女儿却还当着顾家的媳妇，您再等几天，您等着女儿，等着女儿亲自去和您赔罪。”林晗雪看着相片，看着父亲和蔼的面容，念起父女间的种种的往事，她的鼻尖酸涩的厉害，眼泪只忍不住的往外冒。 “您原谅我，这最后一段日子，我还是想和他待在一起，您原谅我……”林晗雪哽咽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她匆匆将相片收好，刚将面庞上的泪水拭去，就见顾远霆已是推开包厢的门，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看见丈夫，林晗雪起身向着他迎了过去，她没有说话，只无声的将自己靠向他的胸口，埋在了他的怀里。 顾远霆见她这般依恋自己，只觉既是心疼又是好笑，他环住她的腰，轻声问道：“最近是怎么了？这么爱跟我撒娇？” 林晗雪没有出声，却将他依偎的更紧。 顾远霆忍俊不禁，在她的发丝上轻轻一吻，和她温声道：“回头收拾下，咱们要坐船了。” “坐船？”林晗雪抬起头，不解的向着他看去。 “嗯，洪帮会的人聚集在卧龙江一带，这一次，咱们要打水仗。”顾远霆摩挲着她的面颊，与她低语。 “水仗？”林晗雪念着这两个字，与丈夫道：“洪帮会的人很擅长水仗，是不是？” 顾远霆点了点头，‘’不错，洪帮会以航运起家，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他们的确最擅长水战。” 语毕，顾远霆却是微微一哂，他捏了捏妻子的脸颊，和她说了句：“不过，只要你在我身边，别说一个洪帮会，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他。” 林晗雪看着丈夫神采奕奕的黑眸，却是轻声问了句：“那你，怕什么呢？” 顾远霆揽紧了她的腰肢，一字字的告诉她：“我唯一怕的，是你离开我。” 林晗雪眸心一颤，她看着他的眼睛，一颗心只撕扯般的疼了起来。 顾远霆抵上她的额头，低沉而温和的和她说了句：“你是我最大的软肋。” 林晗雪的眼圈红了，她抚上了丈夫的面庞，心中却是慢慢的浮起了一句话，如果没有了我，你是不是就没有了弱点，在这天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打败你？ 第236章给老子亲嘴 船舱中。 云珠端着水果走了进来，看着林晗雪，便是轻声道：“少夫人，您今天好些了没，还难受吗？” 自从上了船后，林晗雪有些晕船，每日里都是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两日才稍稍好转了些，听得云珠的话，林晗雪只抿了抿唇，和她道：“不碍事的，云珠，我已经好多了。” “这些果子最是酸爽开胃的，您多吃些。”云珠将那一盘水果送到了林晗雪面前，如今顾远霆与洪帮会在卧龙江一带展开了激战，随着战事的吃紧，军中物资越发奇缺，可林晗雪的衣食却仍是有专人照料着，单说云珠手捧的那一篮水果，在如今的卧龙江已是十分紧俏。 看着那些鲜红欲滴的鲜果，林晗雪轻轻摇了摇头，和云珠道：“去拿给伤员吃吧。” 云珠闻言，便是犹豫道：“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吧。”林晗雪温声催促。 云珠咬了咬唇，刚要离开，可念起如今的战事，她又是停下步子，与林晗雪说道：“少夫人，大姑爷这次说服了洪帮会的人来帮他，他又从顾家拿走了那样多的钱，听说，就连之前驻守在虎桥关的长官也都投靠了他，这一仗，万一……万一少帅没有打过他，那该怎么办？”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她默了默，才和云珠轻声说了句：“那我就陪着他，和他一起死。” “少夫人……”云珠大惊，顿时焦急起来。 林晗雪却是微微笑了，她握住了云珠的手，与之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云珠，我会让少帅妥善安置你，将你送回金陵。” “少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云珠慌忙解释，“我是担心您！” “我知道，”林晗雪点了点头，安慰道：“我相信远霆，好了，快去吧。” 云珠看起来仍是有几分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答应了一声，只站起了身子，端着果盘离开了林晗雪的卧室。 待云珠走后，林晗雪起身向着窗外看去，但见江水滔滔，远处的船只模糊的如同一粒粒的黑点，她知道，那些是洪帮会的战船，自从来到这卧龙江，双方已是展开了几次小规模的战役，一时间各有损伤，倒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休战观望。 念起顾家如今的情形，林晗雪只觉一颗心绞在了一块，她晓得丈夫支撑这一仗有多么辛苦，也晓得洪帮会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继续进攻，而到时候，江南军中的子弹打光了，炮弹用完了，粮食也吃没了，可后方的补给却一直没有跟上，到了那时军心就会散了，而军心一散，任凭顾远霆有三头六臂，他又要如何打赢这一仗？ 想起丈夫，林晗雪的心一阵难过，她无声的在沙发上坐下，思绪却是回到之前，还在金陵的时候，她曾瞒着所有人，悄悄的见过盛子颐一面，在梦兰西餐厅，她看着盛子颐一脸不屑的在自己面前坐下，开口便是一句：“顾少奶奶好兴致，约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盛小姐，我知道您一直怨我，怨我夺走了远霆。”林晗雪望着盛子颐娇艳的面容，在那双眼睛中，却是蕴着无尽的妒火，林晗雪看着，便是轻声吐出了这句话来。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恨你，你也配？”盛子颐心下恼怒，当即便是斥道。 “盛小姐，如今顾家有难，我只求盛家能看在两家以往的交情上出手相助，帮助远霆打赢这场仗，等他平了战事，他一定会加倍奉还。”林晗雪出声祈求。 “我凭什么要帮他？帮了他，看着他继续风风光光的当他的江南少帅，让你继续当他的少奶奶？”盛子颐眸心赤红，霍然站起了身子，冲着林晗雪喝道。 “那您要怎样才肯帮他？”林晗雪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怎样？”盛子颐一记冷笑，慢慢逼近了她，一字字的开口：“林晗雪，除非你能从这个世上消失！我要你去死！” 林晗雪眸心一震，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林晗雪，你一个教书匠的女儿，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他娶了你，算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盛子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妒火，只冲着她厉声道：“只要听到你死了的消息，我立马就带着钱财和粮草去前线找他！林晗雪，你敢不敢？” 盛子颐声音冷酷，一双美眸更是宛如利刃般，恨不得在林晗雪的身上剐出几个窟窿。 …… 船舱重重的一个颠簸，只让林晗雪倏然收回了心神，她想起盛子颐最后的那一道目光，仍是觉得心中一紧，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盒，打开，就见里面静静地搁着一粒药，她慢慢的将那只药盒攥紧，只在心里默默地道出了一句话来： 盛子颐，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少夫人，少夫人……”云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晗雪匆匆将药盒收起，就见云珠闯了进来，开口便是一句：“少夫人，少帅受伤了！”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慌忙站起了身子，向着甲板上跑去。 船舱中，军医已是为顾远霆处理好了伤口，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军医回过头，就见林晗雪苍白着一张脸从外面冲了进来，她的神色焦急，眸中泪光点点，刚看见丈夫，便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远霆！” 顾远霆看见她进来，便是连忙用军装将伤口掩住，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你伤在哪了？”林晗雪想要去看他肩上的伤，顾远霆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和她道：“没事，只是点小伤。” 林晗雪却是不依，只将他的军装取下，丈夫的伤口便是赫然露在了她的眼底，虽然军医已是处理过，可伤口处仍是在往外渗着鲜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林晗雪的鼻子一酸，想要触上去却又怕弄疼他，她向着丈夫看去，只颤声问了句：“疼吗？” “不疼。”顾远霆微微一笑，一个眼神扫过去，军医已是会意的拿起药箱，退了出去。 “只是小伤，不碍事。”顾远霆单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她与自己一道在沙发上坐下。 林晗雪还想再去查看他的伤口，顾远霆已是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向自己，温声道：“底下的人大惊小怪，这点小伤也要去惊动你。” 林晗雪见他虽口口声声的说是小伤，可他的脸色明显是苍白的，眉宇间更是透着几分疲累之色，她晓得他近日为了战事已是殚精竭虑，又加上如今受了伤，只是怕她担心，强撑着罢了。 林晗雪心里一疼，她伸出手，轻轻的在丈夫的眉宇处揉了揉，仿似要为他将那些疲倦全都揉走一般，顾远霆微微闭上了眸子，林晗雪看着，便是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我是你儿子吗？”男人勾了勾唇角，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心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只用力扣紧了她的腰肢，和她命令道：“给老子亲嘴！” 听着他这句话，林晗雪便是忍不住笑了，她的眉眼温柔，却是依言在他的嘴唇上印上了一吻，不等她离开，顾远霆已是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发客为主的加深了这一个吻。 一直过去了许久，顾远霆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妻子，在她的耳旁低声叹了句：“你这个吻，真是比军医的止疼药还要管用。” 第237章你忘了我吧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心里一软，只轻轻的抚上了他乌黑的短发，看着他的侧颜，眸心中只生出了万千不舍。 “少帅。”赵副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闻言，顾远霆的眉心浮起一丝不耐之色，只冲着门外喝了句：“又怎么了？” “刚才收到一封急电，还请您速速过目。”赵副官的声音毕恭毕敬。 顾远霆听着，只握了握林晗雪的手，和她嘱咐了句：“早点回去歇息。” 林晗雪点了点头，看着顾远霆离开了屋子，待其走后，云珠便是走了进来，和她道：“少夫人，咱们先回吧。” 林晗雪应了一句，和云珠一道向着自己的船舱走去，路过甲板时，就见崔长官立在那里，似是在刻意等着自己。 “崔长官。”看见他，林晗雪微微颔首，与他打了声招呼。 “少夫人。”崔长官目光深沉，落在林晗雪身上，却是欲言又止。 “崔长官有事要和我说？”见崔长官如此，林晗雪心里有些奇怪，只温声开口道。 “少夫人，崔某跟随少帅多年，眼下，的确是有些话，想和少夫人说。”崔长官似是下定了决心，与林晗雪沉声开口。 “您有什么话，还请直说。”林晗雪眸心明亮，只与崔长官言道，犹记得当年顾远霆在江城打仗，便是这位崔长官将自己送往江城，一路上也是恭谨有加，安排人悉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对于此人，林晗雪心里是存着几分感激的。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有话直说了。”崔长官向着林晗雪走近了些，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刚欲开口，一手却是倏然拔出了腰间的枪，另一手已是迅速的扣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将手中的枪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崔长官？你在做什么？”云珠看着这一幕当即便是大喊出声，听见她的声音，侍从们纷纷涌上甲板，见崔长官竟挟持了林晗雪，无不是纷纷震惊起来。 “老崔，你在做什么？赶紧放了少夫人，你疯了不成？！”侍卫长眸心大骇，当下便是冲着崔长官喝道。 崔长官挟持着林晗雪，慢慢向着甲板的边缘走去，他的力气奇大，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崔长官眸心暗沉，只吐出了一句：“少夫人，您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法子，我的老婆孩子落在了段让东手里，他威胁我，要我必须将您送过去。” “可你是远霆的人。”林晗雪回眸向着他看去，心里只觉一片悲凉。 “少夫人放心，属下今后会以死谢罪。”崔长官的声音沉稳，眸心渐渐变得血红，透出一股悍勇来。 “少帅。” “少帅。” 侍从们的行礼声传进了林晗雪的耳中，她看见甲板上的侍从分站两旁，为身后的男子让出了一条路来。 顾远霆得知了消息，便是抛下看了一半的会议，带着赵副官一行人冲上了甲板，刚看见眼前这一幕，便是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崔建武，你好大的胆子！” “少帅，是我老崔对不住您，”看见顾远霆，崔建武的手中更是下了力气，对着顾远霆道：“我知道少帅爱重少夫人，请您速速下令，放一艘小筏子，让我和少夫人走。” “你给我放了她，不然老子现在就崩了你！”顾远霆的黑眸中燃着怒火，他一把从侍从手里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向着崔建武指去。 崔建武将身子缩在林晗雪身后，他一手扣着林晗雪的颈，另一手拿枪死死的抵着她的脑袋，与顾远霆道：“少帅，您不要逼我，您要把我逼急了，我只能让少夫人给我老崔陪葬！” 崔建武话音刚落，指尖便是用力扣住林晗雪的颈，林晗雪透不过气来，只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住手！”顾远霆大震，顿时吼道。 “少帅若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少夫人香消玉殒，就赶紧让人准备筏子，放我离开这里！”崔建武大声喝道。 “少帅，少夫人可是在他手上。”赵副官低声开口，等着顾远霆示下。 顾远霆向着林晗雪看去，他看着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似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他似的，要将他深深刻在心上。 “远霆……”林晗雪轻声唤着丈夫的名字，她的发髻已是松散，几缕发丝在风中飞舞着，她的眸心透着泪光，冲着丈夫轻轻地说了句：“你忘了我吧。” “冬儿，你在说什么？”顾远霆目眦欲裂，只冲着妻子喊道。 “少废话，”崔建武脸色紧绷，喝道：“少帅，快点放我走！” “崔长官，”林晗雪唇角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和崔建武说道：“段让东让你把我送去，他以为他可以用我来要挟远霆，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林晗雪说完，向着身后奔流的江水看了一眼，她不知是从何来的勇气，只拼尽全力挥开了崔建武的胳膊，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那湍急的江水中跳了下去。 “冬儿！”顾远霆的嘶吼回荡在甲板上方，在落水的那一刹那，林晗雪听到一阵枪声，她晓得，没有了她这张王牌，即使顾远霆不出手，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崔建武，而没有了她，他便再也没有了软肋，也再没了弱点，再不会有人来威胁他，盛家的人也会帮助他…… 林晗雪慢慢阖上了眼睛，唇角却是浮起了一丝微笑，心中则是慢慢念出了一句话，爹爹，我来了。 “冬儿？你回来！冬儿，冬儿！”顾远霆眸心赤红，作势便要跟着跳下去，只让赵副官带着几个侍从七手八脚的死死拦住他的身子，顾远霆如同疯魔，只不停地喊着妻子的名字，七八个人几乎拉不住他，更多的侍从涌了出来，纷纷抱住了他的腰，顾远霆眼看着那江水汹涌，几乎在瞬间便将林晗雪吞噬，他的眸心如狂，只近乎凄厉的喊了一声妻子的名字：“冬儿！” 江水仍旧波涛汹涌，他的声音，湮灭在了巨大的浪涛声中。 第238章他已经不是少帅了 “快，快把筏子拉过来！” “怎么样，找到少夫人没有？” “这里还有一只筏子，上面的人哪去了？” “那里还有两个人，快把他们拉上来！” 江面上乱作一团，几乎所有的筏子都是放下了水，一些精通水性的侍从则是在腰间栓了绳子，纷纷跳下了江，去寻找林晗雪的踪影。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林晗雪跳江已是过去了一天一夜，赵副官晓得，即便此时将人找到了，也不过是一具尸首。 念及此，赵副官面露悲戚之色，望着那滔滔江水，只无声的叹了口气。 “长官，属下已是将这一片的江域全找遍了，可还是没有找到少夫人的身影。”有侍从被人从水里拉上了船，他浑身已是湿透，被江风一吹更是簌簌发抖，却还是强撑着来到赵副官面前与之回禀道。 “你们已经尽力了，下去换身衣裳吧。”赵副官低声开口。 “是。”侍从行了一礼后方才退下。 赵副官看了眼天色，他默默站了一会，向着船舱中走去。 屋内没有开灯，四下里十分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一道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周身上下透着令人蚀骨的寒意。 “少帅。”赵副官低低的开口，十分谨慎的喊了一句。 顾远霆仍是一动未动。 “能找的地方咱们全都已经找过了，可还是……没有少夫人的身影。” 顾远霆微微抬起眼眸，黑暗中，他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他再不曾提及妻子，只一字字的和赵副官道了句：“传我命令，全速开船。” 闻言，赵副官心下大惊，忍不住道：“少帅！” 顾远霆慢慢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他的神情冷漠，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是置身事外般，就那样开口道：“ 既然段让东要和我打，那就冲个鱼死网破。” “少帅……”赵副官上前一步，可不等他开口，就听顾远霆厉声道：“别废话！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听得男人的声音，赵副官心下一凛，当下便是一个立正，道了一声：”是。” 待赵副官退下，屋子里便只剩下顾远霆一人。 他形单影只的站在那，念起昨日还曾与她耳鬓厮磨，可如今却已是阴阳相隔。 他的唇角慢慢浮起一抹怅然的笑意，他刚迈开步子，眼前却是一黑，不得不扶住了墙壁才能站稳，他喘着气，只觉胸腔里仿佛有人用刀子在那里割来割去般，他用手死死抵住胸口，刚张开口，便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林晗雪，你真狠。”顾远霆的声音低沉，他的唇角挂着血丝，说完这一句他却是慢慢笑了，他的身子顺着墙壁滑在地上，他坐在那，目光却是透过窗户向着外面看去。 “等我杀了段让东，我就下去陪你。”他的声音很低，如同呓语般，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又是轻声说了句：“我去陪你，你等等我。” 船舱。 “你说什么？林晗雪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段让东一举扣住了探子的领口，将他带到了自己面前。 “先生，林晗雪跳了江，顾远霆的手下几乎将整个卧龙江全都翻了过来，可还是没有找到她。”探子声音沙哑，一五一十的与段让东禀道。 “崔建武整个废物！”段让东一拳打在桌上，他的眸心阴戾，脑海中却是浮起了那一个腼腆温柔的女子，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沉寂，只冷声道：“去告诉万帮主，如今是咱们进攻的良机！” “是。”探子刚欲退下，就见一个男子匆匆跑了进来，刚进屋便是与段让东焦声道：“先生，顾远霆带着人打过来了！” 段让东一震。 “他们……他们……”那个男子似是看到了十分可怖的一幕，说话间只不住的颤抖。 “他们怎么了？”段让东喝道。 “他们的船烧着大火，向着咱们冲过来了！” 听着那人的话，段让东的眸心剧烈收缩，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 甲板上。 万毅光望着眼前的那一片冒着火光的战船正不断的逼近，脸色只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良久，方才吐出了一句：“他这是在找死。” “帮主，您是说顾远霆？” “不错，顾远霆是疯了，想着跟咱们同归于尽。”万毅光声音冷厉，看着那一片冒着熊熊大火的战船，咬牙切齿道：“我他妈不想为了一个航运权，平白搭上这么多条兄弟的性命，传令下去，往后撤！” “是！”下属当即出声，刚要退下就见一人跑了过来，与万毅光道：“帮主，段先生请您过去。” “去告诉他，这姐夫和内弟的家务事，我万某人不想再掺和！”万毅光眸心炯炯，一语言毕便是对着方才那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速去传我命令，快撤！” ”是，帮主！”那人高声答应着，匆匆离开了甲板，万毅光身后的男子见状，却是向着他走近了些，低声问了句；“帮主，那后舱那位……” “把她带回江北，”万毅光声音低沉，语毕，又是叮嘱了一句：“别让任何人知道。” 三年后，江北。 城郊的一处茶肆中，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一只烟斗，只在那里缓缓言道：“那一仗，顾少帅置之死地而后生，生生用一把大火退敌，不仅亲手血刃了段让东，就连自己也是胸口腹部双双中弹，险些在卧龙江丧了性命。” 围观众人俱是听得心神驰往，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当先忍不住，问道：“那他的夫人呢，找到了吗？” 那老者摇了摇头，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才继续说了下去：“顾少帅的那位夫人始终没有找到尸首，想必是早已沉在了江底，让鱼给吃了吧。” “真可怜。”小姑娘一脸惋惜，语毕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便是透出一股光亮，又是问道：“那这位顾少帅现在结婚了吗？” 老者仍是摇头：“这位顾少帅也算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种，自他的元配夫人过身后，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说完，老者吐出了一口眼圈，又是说道：“再有，他现在已经不是少帅了，顾世勋司令前年在五台山病逝，他已经正式出任江南总司令，当了大帅了。” 第239章我要去找爸爸 老者的话音刚落，就见马路上有数辆汽车驶过，前后皆有随从护送，看着这阵仗，茶肆中有人小声道：“看样子，倒像是洪帮会的人。” “可不是，那些随从都是洪帮会的打手。”有人应和道。 “难不成那车里坐的是万帮主？” “这倒不一定，八成是他身边的哪位夫人。” “我听说如今最受万帮主宠爱的是一位江南的姨娘，据那些见过她的人说，她那个皮肤白的跟奶油似的，小腰细的像嫩柳儿，和咱们北地女子就是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茶肆里的一些男人都是来了精神，只聚在一起嘀咕了起来，有几个更是面露猥琐之色，说来说去，无不是围绕着万毅光身边的那位江南姨娘。 万府大院。 汽车在门口停下，管家顿时上前拉开了后门，从车里走下了一位身材窈窕，肌肤胜雪的女子，她的柳眉若烟，长睫如蝶，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温柔可人。 “圆圆，快下来。”女子噙着微笑，从车里抱出了一个小女孩，那孩子看起来两三岁的样子，扎着一双羊角辫，皮肤吹弹可破，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而她的眉眼却远比那洋娃娃更为漂亮。 “妈妈，我要去找爸爸！”小女孩在母亲怀里瞪着小腿，和母亲撒起了娇。 “好，咱们去找爸爸。”女子笑意温婉，只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亲，抱着她向着院子里走去，一路上的仆妇见了她，无不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唤道：“三夫人，二小姐。” 女子微微颔首，只带着女儿径自向着书房走去，刚到书房门口，孩子便从母亲怀里挣出身子，奶声奶气的喊着“爸爸”，向着办公桌后的男子跑去。 书房中除了万毅光外，还站着几个洪帮会里的堂主，看见小女孩进来，几个人便都笑了，其中一个更是言道：“哟，圆圆小姐回来了。” “爸爸！”小女孩迈着一双小腿，只绕过了众人向着父亲扑了过去，还不曾到父亲身边，便被父亲一把抱了起来，万毅光面露笑意，只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道：“我的乖乖，跟着你妈妈去了山上避暑，过得怎么样？” 小女孩点了点头，脆生生的说道；“爸爸，山上可好玩了，要不是想你，我都不想回来了。” 听着小女孩的话，一屋子的人便都是笑了，万毅光更是笑容满面，只在孩子的小脸上捏了捏，和众人道；“你们听听，这个小机灵。” 林晗雪亦是从门口走了进来，听着万毅光的话便是弯了弯唇，说了句：“在山上的时候可淘气极了，只把一座庄子闹得鸡飞狗跳的，还把园子里的花全都揪了下来，可把张伯心疼坏了。” “三夫人。”看见林晗雪，几个堂主俱是行礼道。 林晗雪微笑着还礼，听着她这么说，万毅光则是抱紧了女儿，夸赞道：“是吗，不愧是我万毅光的闺女！” 闻言，小女孩便是咯咯笑了起来，伸出肉呼呼的胳膊抱住了父亲的颈脖，万毅光则是朗声笑着，用自己的胡子去扎孩子的面颊，父女两玩的好不高兴。 见状，几个堂主便是纷纷告退，万毅光也不挽留，仍是逗着孩子，待那几个堂主走后，看着万毅光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的样子，林晗雪便是有些无可奈何，只与万毅光说了句：“你太惯着她了。” “女儿嘛，可不是就要惯着。”万毅光开口，一双黑眸则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和她说道：“等你给我生个儿子，我再严厉些。” 听着万毅光的话，林晗雪的眸心微怔，万毅光看出了她的惊惧，心里便是一沉，他无声的收回了目光，继续陪着怀中的稚女玩耍，林晗雪看着，才轻轻松了口气。 晚间。 林晗雪为孩子盖好了小薄被，将孩子的小手轻轻的放进了被子里，凝视着女儿的小脸，久久都不曾离开。 “二小姐长得像极了夫人，还这样小就出落的这样漂亮，也难怪帮主疼的跟心尖尖似的。”常嬷嬷凑了过来，轻声和林晗雪说道。 “是啊，他对圆圆一直都很好。”林晗雪静静地看着孩子，似是想从孩子的脸蛋上，看到那一个人的影子。 “要老奴说，帮主对二小姐这样好，也还是因着您的缘故，他是疼您，才会这样疼您的孩子。”常嬷嬷低语。 听着常嬷嬷的话，林晗雪沉默片刻，才轻轻点头道：“他对我和孩子都很好，他将圆圆视如己出，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疼爱些。” 见她这样说，常嬷嬷便是上前一步，问了句：“那您对顾少帅……” “顾远霆这个名字，我还记着，可他的样子我已经忘了，”林晗雪向着常嬷嬷看去，与她徐徐出声：“在卧龙江的时候，随着那一跳，过去的林晗雪已经死了，我和他的那些恩恩怨怨也都散了，是帮主救了我，也是他收留了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本本分分做他的女人，把孩子带大。” 见林晗雪这样说来，常嬷嬷心下一叹，和她道：“既然这样，可您又为什么，一直不愿和帮主同房？” 听着这一句林晗雪眸心一震，她的眼睫轻颤着，低低的喊了句：“常嬷嬷……” “帮主对您倒是难得的有耐心，他从没有勉强您，但不知道，他的这份忍耐，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常嬷嬷说完这一句，便是摇了摇头，转过身慢慢的离开了林晗雪的卧室。 屋子里只留下林晗雪母女两人。 林晗雪看着孩子的小脸，只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了上去，这三年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一个人，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愿，就连孩子也不像他，可许是方才与常嬷嬷的那一番话，却勾起了她的心底深处的思念，想起那一个名字，想起那一个人，林晗雪的鼻尖酸涩起来，眼中更是闪着泪花，她深吸了口气，只俯下身抱住了女儿，她闭上了眼睛，一小颗泪水便是从她的眼眶中滚了下来，落在了孩子的脸上。 第240章我会一直替冬儿留着 江南，金陵，大帅府。 主楼中，顾远云守在老太太身边，端着一碗粥在那里喂着，见祖母吃了两口便不肯再吃，顾远云眸心浮起一抹哀愁，只劝道：“奶奶，您再吃两口吧。” 这两年，顾老太太的身子眼见着衰败了下去，这一年几乎已是缠绵病榻，无法下床，府里的丫鬟嬷嬷虽多，顾远云却还是亲力亲为，日日守在祖母的病榻前尽孝。 “老四回来了没有？”顾老太太声音微弱，对着孙女开口问道。 顾远云摇了摇头，“老四这几天都在军营，怕是今天又不回来了。” “他这整天忙着军务，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顾老太太说起此事，便是叹道：“林氏已经走了三年，他还这幅样子，难不成，他是要孤身一辈子？” 顾远云晓得这些年来顾远霆一直孤身一人，已成为老太太心里的一块心病，别说老太太，就连她这个当姐姐的每逢想来也是暗暗着急，在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姑娘做梦都想着嫁到帅府，给他绵延子嗣，可他对那些女人却连正眼也不曾瞧过，别说续弦，在他身边就连个顺眼的丫鬟也没有，再这样下去，这江南的基业日后是要传给谁？ 想起这些，顾远云也是蹙起了眉头，和祖母道：“自从晗雪走后，老四的性子是一天比一天冷，就连下面那些人也都说他越发暴虐，在军中也是严苛的不得了，虽说慈不掌兵，可他这样下去，总归要出乱子，赵副官总是要我跟着劝劝，可我说的话，他哪儿肯听？” “家门不幸，”顾老太太吃力的坐起身子，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念叨着：“原先总觉得林氏离开他，于他而言总归是件好事，可谁知他竟这样倔，他这是要断了顾家的香火，他是要逼我去死！” 一句话刚说完，顾老太太便是忍不住的咳嗽起来，顾远云见状只慌忙放下了碗，为祖母排顺着后背，在那里言道：“奶奶，您别生气，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远云，我都明白，我是没多少活头了，可在临死之前，我若瞧不见远霆娶妻生死，我是死不瞑目！”顾老太太握紧了孙女的手腕，一双眼睛却是红了起来。 “奶奶，我都明白，等老四回来，我找机会再和他说说，要不行，还有小霜，远霆最宠她，咱们让小霜劝劝他。” “那丫头跟林氏一条心，指望她能劝个什么？”顾老太太摇了摇头，只觉头疼欲裂。 “老太太，大小姐，这是刚才龚府差人送来的请帖。”江妈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着老太太与顾远霆恭声开口。 “拿过来。”顾远云吩咐了一句，江妈只将请帖双手送上，顾远云将请帖打开，待看完，只将那请帖搁在了小几上。 “上头说什么了？”老太太问道。 顾远云犹豫了片刻，才道：“奶奶，龚永尧和盛子颐的儿子要摆满月酒，这是请老四去龚府喝喜酒来了。” 听着顾远云的话，顾老太太便是冷笑道：“好一个盛子颐，肚皮倒也争气。” 说完这一句，顾老太太却是悲从中来，只和孙女喃喃开口：“若是当初远霆能娶了她，这样一个大胖小子，可不就是咱们顾家的了？” 南大营。 赵副官刚进办公室便是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待他走近了些，就见一地的烟头，主位上则是坐着一个戎装男子，他的眉宇冷峻，身形挺拔，正在那里阖着眸子闭目养神。 “大帅。”赵副官站直了身子，向着顾远霆恭声喊道，这几年来，顾远霆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即便自己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可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不留意，便会将其惹恼。 顾远霆听到他的声音，只睁开了一双雪亮的黑眸，向着他看去：“你来了。” “这是许州那边发来的文件，还请您过目。”赵副官双手将一沓文件递在了顾远霆面前。 “拿去给秘书办吧。”顾远霆重新合上了眸子，淡淡出声：“今后这种事别来烦我。” 赵副官心下一凛，有心想说个什么，可话到嘴边，看着男人那张棱骨分明的面容，却还是咽了回去，只言了一个字：“是。” 赵副官转过身，刚要离开，顾远霆却是唤住了他：“等等。” “大帅还有吩咐？”赵副官当下停下了步子。 “去让人备车，我要去林公馆一趟。”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便是明白了，“大帅是要去探望林太太？” 顾远霆睨了他一眼，赵副官顿时收敛心神，不敢再问下去，只言道：“属下这就去差人备车。” 待赵副官走后，顾远霆只将身子倚在了椅背上，他坐了许久，动也不曾动一下身子。 林公馆。 “母亲近日看起来消减了些，是身子不舒服？” 餐厅中，顾远霆坐在林母身边，为其夹了一筷子菜肴，开口问道。 林母摇了摇头，三年前，因着丈夫与女儿相继离世的打击，让她几乎要跟随着丈夫与女儿而去，在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顾远霆将她奉若生母，亲自在她身边照料，而在这三年中，每逢他得了空闲，总会抽空来林公馆看望她，哪怕只是陪着她吃一顿饭，喝一杯茶。 “我都好，倒是你，平日里忙着军务，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林母望着身边的女婿，又一次劝道。 “母亲，”顾远霆舀了一碗汤，静静地送在林母面前，和她开口道：“我和您说过，顾夫人的位置，我会一直替冬儿留着。” “你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林母深深地叹了口气，“远霆，听母亲的话，你就忘了她吧，不论怎么样，这日子都是要往前过得。” 顾远霆淡淡笑了，这三年的时间并不曾改变他的容貌，只让他看起来比以往更为成熟，也更是稳重了，他的眉峰仍是英挺的，眸光锐利，鼻梁高挺，他坐在那，周身上下仍是透着一股统帅三军的人身上所独有的杀伐与果敢之气。 他迎上林母的目光，只和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我忘不了。” 第241章不要一直挑战我的耐心 江北，万公馆。 万毅光进来时，就见林晗雪正坐在窗下，手里握着绣绷子，在那里静静地绣着一只小麒麟，她的侧颜明净，乌黑的长发尽数挽在脑后，光洁如玉的面颊上，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面漾着的满是温柔与慈爱的神色。 万毅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她身后，与她道了句：“又在给圆圆做衣裳？” 听到男人的声音，林晗雪抬起头来，看见是他，便是微微笑了，她站起身子，和万毅光道：“眼下天热，我想着给圆圆绣两件小肚兜，让她穿着凉快些。” 万毅光见沙发上还搁着一件新做好的小衣裳，便是拿了起来，就见那衣服上绘着老虎，此外，还缝着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万毅光看着，便是奇怪道：“这也是给圆圆穿的？” 林晗雪抿起唇角，和他点了点头。 “小孩子的衣裳，弄这些蜈蚣毒蛇做什么，你就不怕吓着她？”万毅光笑道。 “这样的衣裳叫做‘五毒衣’，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说是给孩子穿了能保平安，让孩子健康长大。”林晗雪的唇角噙着温婉的笑意，和万毅光轻声解释着。 万毅光闻言，便是握住她的手，与她一道在沙发上坐下，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问道：“晗雪，你来江北也有三年了，和我说句实话，你想家吗？” 林晗雪蓦然听得万毅光这样相问，便是有些怔忪，她默了默，才道：“很多次，我都会想念母亲。” “除了岳母，就没有别人？”万毅光深深地看着她。 林晗雪迎上他的目光，与他轻语道：“我父亲已经去世，哥哥不争气，嫂子市侩，除了惦记母亲，其他……”说到这，林晗雪顿了顿，才道：“再没有让我想念的人了。” “那在顾家，有你想见的人吗？”万毅光又是开口。 林晗雪心里一“咯噔”，顾远霆与顾远霜两兄妹的面容俱是从眼前闪过，她的心里一酸，却还是摇了摇头，“顾家的人杀了我的父亲，老太太又几次三番的折磨我，我和他们家的人有着血海深仇，我再不会去想他们，他们一家人，我也全都忘了，再也不愿想起来。” “好，”万毅光的黑眸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与她道：“那就跟我回江南吧。” “回江南？”林晗雪一怔。 “不错，金陵龚家给我发来了请帖，他们府上刚得了一位小公子，要摆满月酒，”万毅光说到这，只看着林晗雪的眸子告诉她：“那孩子的母亲你也应该认识，是盛家的七小姐。” “是盛小姐……”林晗雪喃喃出声，脑海中浮起盛子颐那张美艳的面孔。 万毅光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去吗？” 林晗雪看着万毅光的黑眸，终是和他点了点头，与他道：“我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万毅光闻言，眸心便是一亮，他的大手抚上了林晗雪的面颊，刚欲俯身去亲她，林晗雪看着男人逐渐放大的面容，眸色中却是有惊恐划过，就连身子也是变得僵硬起来。 万毅光察觉到她的抗拒，眸中的亮光便是渐渐熄灭，他坐直了身子，只摩挲着她的发丝与她低语道：“我万毅光从不会强迫女人，晗雪，我珍惜你，可我也希望，你不要一直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这一句，万毅光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是起身离开了她的屋子，看着男人的背影，林晗雪的脸色苍白，就连握着绣绷子的手指，也是不由自主的慢慢收紧。 夜晚的船舱格外静谧。 圆圆已是让乳娘和嬷嬷伺候着洗好澡，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故事，这孩子自小便被娇宠着长大，就连上了船也是跟了一群的丫鬟嬷嬷们服侍，此外，随行中还安排了医生和护士，一路上但凡林晗雪母女两有什么不适，立时便会有人前来照应。 林晗雪轻声细语的哄着孩子，一旁的丫鬟们则是垂首站在那，直到常嬷嬷端着一杯牛奶与燕窝走近，与林晗雪恭声道：“三夫人，圆圆小姐该喝牛奶了，还有您的燕窝，您和小姐一道用了再睡吧。” 见状，林晗雪将牛奶从常嬷嬷手中接过，道了句：“常嬷嬷，和厨房那边说一声，咱们现在出门在外，不用这样麻烦了。” “这都是帮主特意吩咐的，说是出了门也要跟在府里头一样，什么也不能落下。”常嬷嬷温声道。 “嬷嬷，爸爸呢？我要爸爸。”圆圆的身子蜷在真丝薄被里，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眼巴巴的和常嬷嬷开口。 “帮主正和几位堂主谈着事，等明日一早，帮主一定会来看小姐。”常嬷嬷笑眯眯的，和孩子轻声道。 “好了，快将这牛奶喝了，喝完了早点睡觉。”林晗雪哄着女儿，圆圆有些不情愿的撅起嘴，却还是听话的将牛奶喝完，和母亲奶声奶气的说了句：“妈妈，等爸爸明天来了，你一定要喊我起来。” “好。”林晗雪抚了抚孩子的小脸，看着孩子睡着后，她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和常嬷嬷说了句：“我去做些点心，劳您回头给帮主送去。” 常嬷嬷答应着，随着林晗雪一道向着外面走去，路上，常嬷嬷望着女子的身影，却是小声说道：“三夫人，这一回帮主带着您去江南，二太太那边听说十分不满，还和帮主大吵了一架。” “二姐性子耿直，咱们多让着她些。”林晗雪闻言，脸色仍是十分平静的，只和常嬷嬷低语道。 “大太太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不问府里的事，二太太仗着她为帮主生下一儿一女，这些年就连大太太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见帮主这样宠您，她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倒不是老奴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这马上到了金陵，您可一定要小心些，万不可和那顾少帅再有何牵扯，这要传到二太太耳里，还不知她要在帮主面前如何中伤您。” “嬷嬷放心，我都明白。”林晗雪轻声道了句。 “可是难为您了。”常嬷嬷感叹。 “哪里算的了难为，”林晗雪微微笑了，眸中却是微微出起了神，“您是不知道，我之前在顾家，那才真的叫难为，比起那时候，我现在已经轻松太多了。” 第242章重逢 金陵，大帅府。 一早，顾远霜刚进东苑，就见顾远霆正带着侍卫向着外面走去，看见他，顾远霜眼眸一亮，只连忙上前与兄长道：“哥，今天是龚府摆满月酒的日子，咱们一起去吧。” “备一份贺礼，你替我去。”顾远霆脚步不停，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东苑。 顾远霜见状，只匆匆拦住了他的去路，挡在他面前：“哥，这可不成，请贴上写的清清楚楚，他们家请的是你，你不去成什么样子？” “我没那个功夫。”顾远霆皱了皱眉，一把推开了妹妹，继续向前走去。 “哥！”顾远霜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近乎祈求道：“龚家这两年风头正劲，您何必下他们家这个面子？” 说完，顾远霜顿了顿，又是说道：“这几年，您每日不是在外打仗，就是在军营整顿军务，江南的那些政客和商人您都许久未见了，趁着龚府这次机会，您去和他们走动走动，况且，这次龚家不仅请了江南的贵客，还请了江北的人，听说就连洪帮会的万帮主也会来。” “万毅光也要来？”顾远霆听到这话，黑眸中便是微微一动，向着妹妹看去。 顾远霜点了点头。 “他倒是胆子不小，他既然敢来，我就去会会他。”顾远霆勾了勾唇，眼底露出一丝冷笑，语毕，他再不去看妹妹一眼，只头也未回的离开院子。 看着兄长的背影，顾远霜却是一脸哀伤的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芝兰走到她身边，和她小声问了句：“六小姐，您怎么了？” “哥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嫂子走后，他整个人都变了。”顾远霜的声音带着一分哽咽，一语言毕，眼泪便是漫上了眼眶。 “六小姐……”芝兰心下也不是滋味，只不知该如何安慰顾远霜。 “看着他这样，我心里难受，芝兰，你说要是嫂子还在，那该有多好。”顾远霜轻声的呢喃。 龚府。 因着是给小公子摆满月酒的喜日子，龚府这一日只十分热闹，前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盛子颐穿着一袭茜色真丝旗袍，因着刚生过孩子的缘故，她的身材比起之前要更丰腴了些，只多了几分少奶奶的味道，她面带笑意的和丈夫一道站在那，身后的奶娘则是抱着孩子，一道与前来祝贺的宾客寒暄道谢。 就听前面的司仪高声喊了句：“顾大帅到，顾小姐到！” 盛子颐顿时变了脸色，她向着前面看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侍从的簇拥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身形挺拔，眉峰如剑，一周身上下满是生杀予夺的气概，透出威严的光彩。 “顾远霆来了。”宾客中有人窃窃私语。 盛子颐的目光落在顾远霆身上，只情不自禁的在暗中绞起了帕子，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虽也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才俊，可与顾远霆站在一处，却还是生生被他比了下去。 “顾大帅莅临寒舍，咱们夫妇有失远迎，还请大帅海涵。”龚永尧见顾远霆亲自道贺，脸上顿时堆砌出一丝笑意，只和顾远霆彬彬有礼的开口。 “龚先生客气了，贤伉俪喜得贵子，顾某怎么说也要来讨杯酒喝。”顾远霆淡淡笑道。 “是吗，可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去喝一杯顾大帅的喜酒？”盛子颐眼眸晶亮，只含笑向着顾远霆看去，她的手指轻轻的在孩子的襁褓上抚过，慢悠悠的开口：“大帅年过三十，膝下却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这说起来，大帅在枪林弹雨中打下的这片基业，将来也不晓得要传给谁？” “子颐……”龚永尧蹙起眉，向着妻子低声喝道。 “咱们府上的事，可不劳龚夫人你操心，我哥哥打下的江山，日后自是传到我的侄儿手里，反正在这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做梦都想给我哥哥生儿子，龚夫人，您说是不是？”顾远霜微笑着走到了兄长身边，迎上了盛子颐的视线，与其笑眯眯的开口。 顾远霜的话恰恰戳中了盛子颐心中的痛处，盛子颐脸色发白，只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她盯着面前的顾远霜，刚要再讥讽几句，就见一旁的丈夫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向着顾家兄妹道：“顾大帅，六小姐，里面请。” 顾远霜仍是微笑着挽住了兄长的胳膊，临行前特意向着盛子颐扬了扬下巴，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味道，一旁的顾远霆见状，遂是低声道了句：“这样大的人了，还一副小孩子脾气。” 听着哥哥的话，顾远霜便是眨了眨眼睛，和他道：“你听着盛子颐那些话，你不生气？” “和她计较什么？你全当她在放屁。” 闻言，顾远霜便是忍不住笑了，她看着顾远霆的侧颜，心里却是有些惊喜，只觉从前的那个哥哥，又是回来了。 兄妹两进了宴席厅，一些宾客已是落座，看见顾家兄妹顿时起身见礼，将顾远霆请到了上座。 顾远霆也不推辞，带着妹妹坐下后，顿时便有仆妇送来了茶水点心，只将人伺候的滴水不漏，而顾远霆带来的那些侍从则是分站在兄妹二人身后，俱是凝神戒备的模样。 待得宴席开始，龚永尧夫妇命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夫妻两人刚端起酒杯，还不曾来及向着宾客致谢，就听外面的司仪又是高声喊了句：“万帮主到，万夫人到！” 听到这一道声音，宴席厅中有片刻的喧哗，龚永尧更是放下了酒杯，连忙向着下人吩咐：“万帮主来了，快请！”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甚是英武，透着北地男子独有的豪迈之气。 而在他身边却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眉眼温婉如画，肌肤细致如瓷，在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二三岁大的女孩子，让人一瞧就知是她的女儿，母女两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都是漂亮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刚看清那个女子的容貌，顾远霆心神剧震，整个人都是愣在了那里，他缓缓起身，哑声喊了句：“冬儿？” 第243章你喊他什么？ 顾远霆的话音刚落，顾远霜也是霍然起身，冲着林晗雪喊了句：“嫂子？” 林晗雪的眼睫轻颤着，她一直微垂着眸子，并不曾抬头向着顾家兄妹看上一眼。 屋子里的其他诸人大多也都是曾见过林晗雪的，此时骤然看见她，无不是十分愕然，只面面相觑，盛子颐更是当场愣在了那儿，待回过神来，唇角便是浮起一抹嗤笑。 顾远霆对周遭诸人皆是视若无睹，他的黑眸一直看着林晗雪，只大步上前想去拉她，可不等他走到林晗雪面前，万毅光已是将林晗雪母女护在身后，一双虎目则是向着顾远霆看去，沉声道：“顾大帅，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远霆眸心顿时森寒了下去，他迎上万毅光的目光，和他喝了句：“万毅光，在江南还轮不到你说话！” “顾大帅好大的火气，万某远道而来，莫非这就是你们江南的待客之道？”万毅光黑眸深沉，与顾远霆开口。 “毅光……”林晗雪牵着女儿，眼见着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她的心慌乱起来，只微弱着声音喊了句万毅光的名字。 “没事。”万毅光转过身，与她温声安慰道。 那一声“毅光”落在了顾远霆耳里，只让他登时变了脸色，他的眼底血红，只紧紧地向着林晗雪看去，低哑着嗓子问了句：“你喊他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林晗雪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地颤抖起来，她仍是不曾去看他，她不敢看他，怕看了他，她就会心软，就会溃败。 顾远霆五内如焚，他刚迈开步子，万毅光身后的随从俱是纷纷拔出了枪，见状，顾远霆带来的戎装侍从亦是瞬间将枪举了起来，向着万毅光一行瞄准，两派人马对峙着，枪声顷刻间便能响起来。 看着这一幕，宴会厅中的人无不是骇的变了脸色，龚永尧额角已是沁出一层细汗，只上前向着顾远霆与万毅光开口道：“顾大帅，万帮主，今日是小儿满月的日子，还请二位能给龚某两分薄面，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南北两地的和气。” 万毅光闻言，遂是言道：“顾大帅，咱们之间的恩怨可以出去再说，如今在龚府，咱们给东家一个面子，如何？” 顾远霜也是跑了过来，拉住了兄长的胳膊，她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万毅光身后，就连看也不曾向着顾远霆看上一眼，倒跟不认识他似的，顾远霜心里一片冰凉，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牵着的女孩儿，见那孩子二三岁的样子，一手牵着林晗雪，另一手则是牵着万毅光，只一眼，便让人晓得他们是一家三口。 顾远霜又惊又痛，只拉着哥哥道：“哥，咱们先坐下，有什么事等咱们出去了再说。” “六小姐说的是，咱们先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了饭再说。”龚永尧连忙打着圆场，万毅光闻言，只一个手势，洪帮会的随从顿时将枪收了回去，顾远霆却仍是立在那，一双黑眸仍是深深地看着林晗雪，顾远霜竭力拉着他，不住的劝道：“哥，咱们快坐下，算我求你……” 到了最后，顾远霜都快急哭了，才算是将顾远霆拉回了座位上，龚永尧暗暗舒了口气，只连忙请万毅光与林晗雪带着孩子落座。 席上的菜肴格外丰富，可因着刚才闹了这一出，又见顾远霆眸心通红，随时都能杀人的样子，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压根不敢动筷子，直到龚永尧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场面话，诸人方才将酒杯举起，顾远霆的目光仍是死死的落在林晗雪身上，他的眸子那样的深，也那样的黑，他看着她耐心的喂着孩子，她那样的平静，更是显得他急痛攻心。 “爸爸，我要吃鱼。”万圆圆对大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压根不曾理会，孩子伸出肉呼呼的手指向着席间的一道糖醋鱼指去，向着万毅光嚷道。 万毅光闻言，便是为女儿夹了一大筷鱼肉，将上头的鱼刺剔除，方才送在孩子碗底，与女儿温声道；“让妈妈喂你。” 说完，万毅光便是向着林晗雪看去，林晗雪迎上他的视线，只从余光中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向着自己看来，她的心跳的那样快，她掩下眸心，只将那一块鱼肉夹起，细细的喂着女儿。 “哥，”顾远霜看着哥哥冷峻的侧颜，只在桌下悄悄按住了他的手，和他低语道：“等咱们先把事情搞清楚，你千万别冲动。” 顾远霆不曾理会，他的眸光深冷的可怕，只一语不发的望着林晗雪。 万圆圆正是顽皮的年纪，宴席刚过半，孩子便是坐不住了，只闹着母亲带自己出去玩耍，林晗雪没有法子，只得抱起女儿，向着万毅光看去。 “去吧，让人跟着。”万毅光温声开口。 林晗雪轻轻“嗯”了一声，只抱着女儿离开了宴会厅，奶娘和常嬷嬷顿时跟了过去。 顾远霆见她离开，便是扔下了自己的餐帕，大步追了出去。 “哥！”顾远霜大惊，作势便要跟着出去，却听万毅光唤住了她：“顾小姐留步。” 顾远霜向着他看去，就见男人那一双虎目幽深，和自己淡淡道：“我劝您还是不要出去。” “帮主，咱们要不要跟出去看看？”随从俯下身，请求万毅光示下。 “不必，让他们把话说清楚，”万毅光声音沉静，一语言毕，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与主位的龚永尧道：“龚先生，这一杯酒，我敬你。” 龚永尧亦是端起酒杯，“万帮主，请。” 花园。 万圆圆已是从母亲的怀里挣开了身子，让奶娘陪着在草坪上玩了起来，林晗雪守在一旁，还不曾从方才的惊变中收回心神，身子却是蓦然一紧，已是有人一把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怀里。 林晗雪愕然的抬眸，待看见顾远霆的面容后，她的心头剧颤，却是喊了他一声：“顾司令。” “你喊我什么？”顾远霆黑眸剧缩，指间更是控制不住的加重了力道。 林晗雪挣扎着，她死死忍着泪水，只和顾远霆开口道：“还请司令自重，我现在是万夫人。” “万夫人？”顾远霆念着这三个字，却是气极反笑，厉声喝了句：“我他妈还没死，你算哪门子的万夫人？” 第244章我已经把你忘了 林晗雪的眼泪冲上了眼眶，只剧烈的挣扎着，和他说了三个字：“你放手！” “告诉我，那孩子是谁的？”顾远霆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与她低声吼道。 “圆圆是万毅光的女儿，和你没有关系！”林晗雪的心里有些慌乱，迎上了他的目光，连忙和他开口。 “你和他生了孩子？”顾远霆的黑眸中燃着怒火，只咬牙切齿般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是。”林晗雪十分清晰的说了一个字，落在顾远霆耳里，男人的眸心顿时收紧了，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恨不得拔枪将她打死在自己面前。 “常嬷嬷，”林晗雪侧过身，与身后的常嬷嬷道：“把小姐的生日告诉他。” 常嬷嬷见顾远霆如此，压根不敢上前，听得林晗雪的话方才道：“小姐出生在八月十五，恰逢月圆的时候，所以帮主才给孩子取名，叫做圆圆。” “你听到了吗，”林晗雪向着顾远霆看去，和他静静地说着：“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和毅光的孩子。” “好一个毅光，”顾远霆的眼中透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的声音由低到高，厉声喝道：“谁让你这样喊他？” “我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能喊他的名字？”林晗雪眸光如水，迎上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顾远霆哑声问出了这三个字，他看着她的眸子，近乎沁出血来：“你可知道，这三年来我……” “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奶奶，”林晗雪打断了顾远霆的话，她的眸心清亮，就那样一字字的开口：“她会告诉你为什么。” 闻言，顾远霆眸心一震，林晗雪已是拨开了他的手，与常嬷嬷道了句：“常嬷嬷，我们走。” 看着她离开，顾远霆想也未想，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从身后将她抱在了怀里，他的脸庞埋在她的发间，低低的喊了句：“冬儿。” 听着他这一声“冬儿”，林晗雪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竭力忍耐着，逼着自己狠下心，将余下的泪水尽数忍了回去。 “你要走，除非你告诉我，你心里已经没有了我。”顾远霆眸心灼热，他盯着她的侧颜，和她沉声说道。 林晗雪深吸了口气，她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和他道：“顾远霆，我和你已经结束了，从我跳下江的那一刻起，过去的林晗雪就已经死了，我已经把你忘了，也请你忘了我。” 说完这一句，她再不敢去看他，她刚转过头，眼泪便是刷的滚了下来，她死死的捂住嘴巴，快步离开了花园。 送完所有宾客，盛子颐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径自倚在了美人榻上，冷笑道：“这个林晗雪，她可真够有本事，居然没死，还当了万毅光的夫人？” 碧如候在一旁，适时为她送了一杯茶水，温声道：“小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奴婢听闻那位万爷府上养着一堆如夫人，除了元配之外，二夫人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这个林晗雪哪怕再得宠，在这位万爷身边最多也不过是个三夫人，平白让人笑话。” “你说她是图什么？放着顾远霆的正牌夫人不做，却跑去给万毅光当姨娘？这太可笑了！”盛子颐说起来，便是“咯咯”的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在那里自言自语道：“顾远霆啊顾远霆，你也有今天，可怜你还一直为她留着顾夫人的位子，可谁知道，你这老婆宁肯给旁人做小，她也不愿当你的夫人，哈哈哈，哈哈哈……” “小姐。”碧如见状，晓得盛子颐心里难受，却不敢多说什么。 “你是没瞧见，”盛子颐慢慢忍住笑，又是说道：“今天在宴会厅的时候，顾远霆的脸色可是精彩极了，那个林晗雪不仅跟了万毅光，还和他生了女儿，顾远霆这顶绿帽子可是戴的真真的，我高兴，我太高兴了！” 盛子颐说完，又是笑了起来，只笑出了泪花。 大帅府。 “什么？她没死，还在江北跟了万毅光？”顾老太太听得孙女的话，只不敢置信的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是啊奶奶，这件事如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那个万毅光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听说在龚府，两派人马差点打起来！”顾远云也是忧心忡忡。 顾老太太闻言，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她这是长本事了，放着江南的总司令夫人不做，跑去给一个土匪做妾？简直是不要脸！亏得远霆掏心掏肺的对她！这种女人，还惦记她做什么？” “奶奶，您别生气，省的气坏了身子。”顾远云见祖母发火，慌忙去为她抚着后背。 “我早说过，她根本配不上我们远霆，远霆自从娶了她，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她，别说纳妾，他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这些年，他一直是孤身一人，可她呢？她早已经跟了别的男人，还跟人生了孩子！她这是生生的打了远霆一巴掌！打了咱们顾家一巴掌！” 顾老太太越说越气，只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远云眼圈微红，只一面为祖母拍着后背，一面凄声道：“何止是打了远霆一巴掌，要我说，她这是拿把刀，往远霆的心口上扎啊！这个林晗雪，她怎么就这么狠？就算她这心是石头做的，也该让老四捂热了呀！” 顾远云的话音刚落，就听丫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纷纷喊道：“大帅。” 顾远云微怔，抬眸看去，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眉若刀裁，目似寒星，进屋后直接冲到了老太太面前，开口便是一句：“奶奶，您和我说实话，您究竟对晗雪做了什么？” “老四，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问？”顾远云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弟弟，道：“是不是那个林晗雪和你说了什么？” 顾远霆压根不曾理会长姐，他微微俯下身，直视着祖母的眼睛，又是低哑着嗓子开口道；“告诉我，告诉我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老太太看着孙儿的面容，在他的眼睛中，她看见了一抹深切的痛楚，便是那股痛楚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厉声与孙儿道：“好，我今天就把话和你说清楚，远霆，你和林氏是绝无可能了！” “为什么？”顾远霆瞳孔剧缩。 “因为你的亲奶奶，派人杀死了她的父亲！”顾老太太神情冷肃，眸心中更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第245章我不敢去想他 林公馆。 林晗雪眼眶含泪，刚看见母亲，便是跪了下去，颤声喊了一句：“娘。” 林母的眼泪也是滚滚而下，只上前扶起了女儿，她抚上了林晗雪的面容，念起这三年来的骨肉分别，只觉心酸难忍，刚唤了声女儿的名字，便是将林晗雪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妈妈不哭。”万圆圆见母亲落泪，只挣开了奶娘的手，上前握住了母亲的衣角。 听着孩子的声音，林母微微回过神来，她向着万圆圆看去，但见这孩子肌肤粉嫩，五官精致的站在那儿，就跟画里的小童女似的，林母看着，便是与女儿言道：“这孩子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完，林母弯下腰想要去抱孩子，万圆圆却是往母亲的身后躲了过去，林母瞧着，只感叹道：“都长这样大了。” “马上就够两周岁了。”林晗雪抚上女儿的发顶，和母亲说道。 林母闻言，心里便是一紧，她向着女儿看了一眼，和身后的嬷嬷道：“张妈，带孩子去外面吃点心。” “是。”那唤张妈的嬷嬷闻言便是上前欲带走孩子，奶娘有些不放心，只等着林晗雪示下，林晗雪见状，便是和她吩咐了一句：“你也跟着去吧。” 奶娘闻言便是行了一礼，和嬷嬷一道将孩子带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林家母女。 “冬儿，你和母亲说实话，这孩子真是万毅光的骨肉？和顾远霆没有关系？”林母握住了女儿的手，一双眸子紧紧地看着她。 林晗雪心中一酸，她晓得这几年顾远霆时常来探望林母，她若是将实话说了出来，难保母亲不会将此事告诉顾远霆，可若要她欺骗自己的母亲，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娘，圆圆她……是顾远霆的女儿。”林晗雪眼眸含泪，终是将真相告诉了母亲，她的声音凄楚，只轻声道：“在卧龙江的时候，是万毅光的手下救了我，等我到了江北，我才发觉自己怀了身孕，来年五月，生下了这个孩子。” “她是远霆的女儿？”林母睁大了眼睛。 “娘，我求您，您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若要他知道圆圆是他的女儿，依着他的性子，我简直不敢去想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林晗雪握住了母亲的胳膊，流着泪祈求道：“他的脾气您是清楚地，哪怕豁出命，他也要把孩子抢回来，到时候，他和洪帮肯定要打起来！” “可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林母冲着女儿斥道，“你难道要瞒着他一辈子？” “圆圆出生后，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是万毅光，圆圆会说话，喊得第一个人也是他，娘，她姓万，她是我和万毅光的女儿，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林晗雪眼眸晶莹，一字字的开口。 林母眸心一颤，她的声音沙哑，只握紧了女儿的手：“为什么？你告诉娘，你怎么就跟了那个人？你当初为什么不回来？你可知道娘听到你跳江的消息，娘有多难过？” 一语言毕，念起这三年来的思念和煎熬，林母的眼泪又是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娘，是女儿不孝。”林晗雪鼻尖一酸，只觉万箭攒心般的痛楚与难过。 “你又可知道，这三年来远霆他有多想你？我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让他再娶一位夫人，可他心里依旧念着你，他为了你做到这一步，你这心怎么这么狠？你告诉娘，你为什么放着司令夫人不当，偏偏要跑去做妾？”林母的声音越来越高，到了最后，几乎是在训斥着女儿。 林晗雪垂下眸子，只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告诉娘！”林母逼问道。 “因为爹爹，”林晗雪迎上母亲的视线，终是凄声告诉了她：“娘，爹爹并不是被他的手下失手打死的，而是他的奶奶……命人故意打死了父亲。” 听着女儿的话，林母神情大震，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脸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娘，您和我一起去江北吧，咱们再也不回来。”林晗雪又一次在母亲身边跪了下去，她攥着母亲的衣角，含着泪祈求。 “他的奶奶，杀了你的父亲，”林母慢慢念着这一句话，她的眸心凄然，只抬起了女儿的下颚，一字字的问道：“你就没想过，要为你父亲报仇吗？” 林晗雪大震，她摇了摇头，泣道：“娘，我求您，您不要再逼我。” “那你是真的放下他了？”林母又问。 “只有把他忘了，我才能活下去，”林晗雪声音很轻，一语言毕，一颗心却是疼的绞在了一块，她的身子慢慢的滑在了地上，哽咽着说了句：“娘，我不敢去想他。“ 晚间，梦伦萨俱乐部。 舞池中衣香鬓影，一旁的卡座上人影绰绰，舞台上的歌女唱着舒缓的曲子，到处都是一片奢靡之意。 靠近舞池的贵宾席上，万毅光举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那些男男女女，只低声笑道：“难怪人人都说江南好，这江南的景美，酒美，”说到这，万毅光向着林晗雪看去，继续说了句：“人更美。” 林晗雪听着，心里便是微微一紧，她迎上万毅光的眸子，只和他温声道：“毅光，我有些担心圆圆，我想回去看看。” “别担心，一大票的奶娘丫鬟跟着，还有常嬷嬷也在，任凭她再淘气，也翻不了天。”万毅光搁下酒杯，将她的柔荑握在手心，与她低声道：“咱们去跳支舞。” 看着男人眼中透出的灼热，林晗雪有些慌乱，不等她说话，万毅光已是牵起了她的身子，带着她向着舞池走去。 灯光落在两人身上，男人身形魁伟，更是显出了女子的娇柔，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只被万毅光揽在怀中，周遭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只忍不住窃窃私语，不知过去多久，就听有人惊呼了一句：“顾帅来了！” 闻言，场中诸人皆是一惊，忍不住纷纷回眸看去，林晗雪亦是听到了动静，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万毅光看出了她的慌张，大手只在她的腰间握紧，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说道：“晗雪，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 第246章我真他妈是个傻子 顾远霆进了大厅，目光瞬间便被万毅光与林晗雪引了过去，他看着万毅光揽着林晗雪的身子，眸心顿时深冷的可怕，他竭力按捺着自己的怒火，只一步步向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舞池中的二人，梦伦萨的经理见状在，则是向着身边一个容貌娇艳，身姿曼妙的女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去，千万别惹顾帅生气。” 那女子闻言，便是鼓起勇气款款走到顾远霆身边，娇声道：“顾帅，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顾远霆从舞池中收回目光，他一语不发，只径自站起身子，一把勾过了女子的纤腰，将她带进了舞池。 林晗雪的心“砰砰”的跳着，她并不曾去看顾远霆，只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他与旁的女人翩翩起舞，她的眼睫轻颤着，只近乎祈求般的与万毅光开口：“毅光，我想回去。” “好，跳完这支舞，咱们就回去。”万毅光声音低沉，灯光下，林晗雪的面容越发显得细腻而柔润，宛如无暇的美玉般，他看在眼里，只情不自禁的俯下身，想要在她的脸庞上印上一吻。 可不等他靠近，已是有一股强劲的力道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令他的身子生生退后了一步，万毅光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蕴着杀意的黑眸，是顾远霆。 “顾帅这是做什么？”万毅光浓眉微拧，向着他看去。 “你说我做什么？”顾远霆语气冷酷，一语言毕便是扬起拳头，向着万毅光狠狠地打了过去。 “帮主！”洪帮会的人俱是纷纷涌了过来，扶住了万毅光的身子，林晗雪眸心大震，只喊了一声万毅光的名字，刚要向着他奔去，却被顾远霆一把扣住了腰。 “都退下，”万毅光站起了身子，抹了一把唇角，他向着顾远霆看去，与其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打过架了，顾帅，咱们今天就来打一场。” 说完这句，万毅光解下自己的上衣，一把扔在了随从手中，他的气势磊落，只显得豪气干云。 “少他妈废话。”顾远霆的脸色冷到了极点，他松开了林晗雪的纤腰，径自向着万毅光冲了过去，两人顷刻间便是厮打在了一处。 围观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是愣在了那里，一些女人更是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惊叫，林晗雪脸色惨白，只看着舞池中那两个为了自己大打出手的男人，他们一个是江北的黑帮老大，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另一个则是手握重兵，半壁江山在手的江南总司令，她的声音颤抖着，只与他们喊道：“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可不论是万毅光，还是顾远霆，两人俱是不曾听得她的话，万毅光长于北方，身形魁梧，当年又凭着一己之力组建洪帮会，打起架来更是气势磅礴，而顾远霆则是年少从军，在军中历练多年，身手亦是不凡，二人不相上下，只打的天昏地暗。 “住手，别打了！”林晗雪急出了泪花，只向着两人的随从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他们分开！” 眼见着两人豁出性命一般，洪帮会与江南军中的人都是担心再打下去会出事，经得林晗雪一提醒，两方人马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二人分开。 两人都是挂了彩，万毅光的眼角流着鲜血，顾远霆也好不到哪去，嘴角处也是受了伤。 林晗雪看着面前的两人，她逼着自己不曾向顾远霆看上一眼，她缓缓走到了万毅光身边，取出自己的帕子，为万毅光轻轻的拭着眼角处的伤口。 顾远霆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一腔真心被人碾成了粉末，他挥开众人，慢慢站起了身子，他的眼睛血红，就那样笑了起来，有温热的东西充斥在他的眼眶中，他也不曾理会，只一字字的道了句：“我真他妈是个傻子，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说完这一句，顾远霆转过身，一步步的向着外面走去，他的脚步踉跄，身后的侍卫长见状，顿时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他低声喝了一个字：“滚！” “大帅……”侍卫长焦急不已。 “都别跟着我。”男人的声音低沉，只头也未回的离开了梦伦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看着他出来，守在门口的侍从顿时上前为他打起了伞，“大帅，您快上车吧。” 顾远霆一语不发的挥开了他的胳膊，任由大雨落在自己身上，几乎只在片刻的功夫，他的头发与军装尽数被雨水打湿，脸庞上更是挂满了水珠，他抬头向着夜空看了一眼，却是低低的笑了，说了句：“这场雨来的正是时候。” “大帅？”侍从不解的看着他，又惊又惧。 顾远霆不曾坐车，只在雨中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万毅光与林晗雪相拥的那一幕，她为他轻拭伤口的那一幕，俱是在他的脑海中闪烁着，他的眼眸血红，脸色更是森寒的可怕，他站定了身子，只低吼着挥起拳头，狠狠地向着路边的围墙砸去，只将一个拳头砸的鲜血淋漓。 “大帅！”随行的侍从见状，俱是大惊失色，却又不敢上前，只焦灼道。 “你过来，”顾远霆转过身，向着那个侍从看去，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和那个侍从笑道：“来朝我这打一枪。” “大帅，您再说什么？”侍从大惊失色。 “我让你开枪，”顾远霆向着那侍从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就那样和他笑道；“反正这颗心，我早他妈不想要了。” 香月楼。 灯光下，女子正静静地绣着一只荷包，荷包的背后，绣着一只苍鹰，待收起最后一针，女子看着那个荷包，却是忍不住出起了神，这些年，她不知绣了多少荷包，也不知做了多少鞋垫手套之类的物事，可却从无机会，能将它们送出去。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将那荷包收起，却听走廊上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向着这边走来，她站起身子，刚欲喊人，就听“砰”的一声响，已是有人将房门一脚踹开，露出了男人英俊冷厉的面容。 “大帅？”看见他，叶蓝馨瞬间怔住了，一颗心却是揪在了一处，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搁。 第247章您爱爱我，好吗 “您怎么了？赵副官呢，他没跟着您吗？”叶蓝馨看着顾远霆的模样，只觉心惊，她慌忙放下手中的荷包，上前扶住了顾远霆的身子。 “您喝酒了？”刚靠近顾远霆，叶蓝馨便是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她担忧极了，只蹙起了秀眉。 顾远霆在桌前坐下，叶蓝馨连忙倒了一杯茶水，刚要递给顾远霆，却被他一把挥开，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和她吩咐了几个字：“拿酒来。” “大帅，您已经喝了很多了。”叶蓝馨轻声劝着，顾远霆却是摇了摇头，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我让你拿酒！” 叶蓝馨见状，只得与下人吩咐，让人送来了上好的绍酒，亲自为顾远霆将酒杯斟满。 顾远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晗雪当上万夫人的事，她已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了，此时见顾远霆如此，不用猜，叶蓝馨也晓得是为了什么，她晓得他心里难受，她掩下眸子，只为自己也是斟满了酒，向着顾远霆敬去：“大帅，您若想醉，蓝馨陪着您。” 语毕，叶蓝馨亦是将手中的酒水饮尽。 顾远霆看着她的眸子，只微微一哂，亦是端起酒，仰头而尽。 叶蓝馨复又为两人将酒水斟满，顾远霆一心想醉，眼见着那些烈酒被他如白水一般喝下去，叶蓝馨看着担心起来，有心想劝个几句，可念起他如今的心境，叶蓝馨打消了念头，只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将酒水斟满。 终于，顾远霆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叶蓝馨喊来人，只将他送到自己的床上，看着男人的面容，叶蓝馨只觉心疼极了，她的手势轻柔，为他将外面的军装褪去，拧了把热毛巾，为他擦了一把脸与身子，并将被子为他盖好。 做好这些，叶蓝馨匆匆走到屋外，与守在那里的小厮道；“差人去和赵副官说一声，就说大帅在我这里，让他不要担心，再派人把楼下的大门守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等着赵副官来，知道吗？” 那小厮点了点头，便是一溜烟的跑了下去，叶蓝馨吩咐完刚欲回屋，伺候她的丫鬟却是问道：“姑娘，要不要让厨房送一碗醒酒汤来？” “不用了，大帅心里难受，他要醉就让他醉一场，让他好好睡一觉。”叶蓝馨向着那丫鬟看去，与其道：“你让厨房用慢火熬着粥，等明儿一早送来，给大帅吃。” “是，姑娘。”丫鬟微微福了福身子，依言退了下去。 叶蓝馨回到屋子，就见顾远霆大刺刺地躺在那，身上的被子已是落在了地上，叶蓝馨瞧着，便是匆匆上前为他将被子复又盖在了身上，她怔怔的看着他的面容，只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了上去，她动了动唇，终是喊了一句他的名字：“顾远霆……” 这一声刚唤完，她的眼圈便是红了起来，她微微笑了，眼中蕴着温柔的光：“很多次，我都想着可以这样喊你，若是可以，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和林晗雪交换，换她的一天。” 说完，叶蓝馨微微倾下身子，只和顾远霆喃喃道：“我不贪心，我只要她一天就够了，只要那一天，可以和你在一块，顾远霆，顾远霆……” 她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眼泪却是一颗颗的往下掉，她的眼泪落在了他的面颊上，男人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却是喊出了一个名字：“冬儿……” 叶蓝馨微微一怔，她看着顾远霆在睡梦中紧紧皱着眉，他似是难受极了，只又一次挣开了被子，撕心裂肺一般，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 “大帅，大帅？”叶蓝馨喊着他，顾远霆不停的翻着身子，只觉心里烦闷欲呕，他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刚下床便是全部吐了出来，叶蓝馨慌了神，只不停地为他拍着后背，那些秽物沾在她的身上，她却丝毫也不曾嫌弃，看着顾远霆如此，只抱住了他的身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落泪。 清晨。 屋子里已是收拾了齐整，叶蓝馨一夜未睡，仍是守在顾远霆的床边，昨夜里顾远霆几乎耍了一夜的酒疯，她一直陪在身边悉心照料，直到天色蒙蒙亮，顾远霆方才睡去。 叶蓝馨轻轻拍着他的身子，犹如哄着一个孩子般，直到丫鬟送来了早餐，叶蓝馨听到脚步声，只连忙转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那丫鬟会意，只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粥已经熬好了，要不要让大帅起来吃点？” 叶蓝馨起身为顾远霆将被子掖好，方才与她道：“不用，大帅刚睡着，让他多睡会，让厨房将粥温着，随时送来。” 丫鬟点了点头，刚离开叶蓝馨的屋子，叶蓝馨就听身后响起一阵声音，她转过身，就见顾远霆已是从床上起来了，看见他起身，叶蓝馨连忙上前道：“大帅，您醒了？” 顾远霆显是已经从宿醉中清醒了几分，他的脸色铁青，因着宿醉的缘故，头疼的要裂开一般。 叶蓝馨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他面前：“大帅，您喝口水吧。” 顾远霆挥开了她的手，他拧了拧眉心，与面前的女子道了声：“昨晚上难为你了。” 叶蓝馨连忙摇头，她看着顾远霆取下军装，径自穿在了身上，她看着他一一扣上扣子，显是要离开这里，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顾远霆这一走兴许再也不会来，下一次见到他更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竟是上前抓住了顾远霆的衣角，向着他跪了下去。 顾远霆回眸，就见她哭的梨花带雨般，在那里求着自己：“大帅，如果爱林晗雪会让您这样难过，那您爱爱我可以吗，我只要一点点，我绝不会让您伤心，更不会让您难受，我的心全部都给您，您爱爱我，好吗？” 听着叶蓝馨这句话，顾远霆的黑眸深敛，他的手指抬起了叶蓝馨的下颚，他看着她眼睛，和她一字字的道了句：“蓝馨儿，真心是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东西。你是，我也是。” 说完，顾远霆再不停留，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大步离开了叶蓝馨的卧室。 第248章我谁都对不起 金陵饭店。 万毅光这次前往江南，只将偌大的一座饭店全部包了下来，与诸多随从一道住在这里。 二楼的卧室中，茶几上搁着药箱，万毅光一语不发，只沉默着坐在那，林晗雪看着他的脸色，只觉有些心慌，她用棉签蘸了药水，刚要为他上药，万毅光却是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与她道了句：“你还在想着他？” 林晗雪心头一颤，摇了摇头：“我没有。” “晗雪，你骗不了我。”万毅光逼近了她，和她低声道：“从你看他的眼神，我就明白，你从没有忘记过他。” 林晗雪的脸庞上慢慢褪去了血色，她的唇瓣轻颤着，有心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对你们母女掏心掏肺，可在你眼里，我万毅光不过是你的挡箭牌，是吗？”万毅光盯着她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开口。 林晗雪脸庞苍白，她的声音沙哑，只轻声说道：“不，在我心里，我一直都很敬重您。” “那好，”万毅光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了句：“我现在就让你真真正正当我的女人！” 一语言毕，万毅光倏然抱紧了她的身子，向着沙发上压了下去，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落在她的面颊上，大手亦是去撕扯着她的旗袍，林晗雪惊惧起来，只拼命的挣扎着，急出了眼泪：“万大哥，您当初和我说过，您永远都不会勉强我！” 听着她这一声“万大哥”，万毅光手势稍顿，他的眸心滚热，呼吸粗重，他看着身下的女子，和她低哑着声音开口：“晗雪，我已经忍了你三年，你自称万夫人，却不许我碰你，”说到这，万毅光顿了顿，才与她厉声道了一句：“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万毅光眸心暗沉，只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刚欲将她身上的旗袍扯下，却听门外传来孩子的童音：“ 爸爸，妈妈！” 圆圆穿着睡裙，光着脚丫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孩子，林晗雪慌忙将自己的衣衫理好，喊了句：“圆圆？” 万毅光看见孩子，只深吸了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帮主，夫人，圆圆小姐闹着要见你们，我没法子，只好带着她过来。”奶娘跟在孩子身后，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只骇的脸色惨白，她低眉顺眼的立在那，只吓得暗暗发抖。 “爸爸！”孩子的小奶腔格外动听，只让人的心都要化了，圆圆向着万毅光跑去，踮起脚尖拱在了他的怀里。 万毅光脸色沉郁，只单手抱起孩子，拍了拍她的后背，和她说了句：“爸爸还有事，让妈妈陪你。” 说完这一句，万毅光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将孩子放下，起身离开了林晗雪的卧室。 “爸爸，爸爸……”看着男人的背影，圆圆伸着手向着他喊道，可见父亲一直不曾回头，圆圆撇了撇嘴，只“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林晗雪抱起女儿，她的发髻松散，领口那里的扣子也是被男人扯开了去，露出里面一小块雪白的肌肤，常嬷嬷走进了屋子，看着林晗雪的样子心里已是有数了，她向着奶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孩子带下去，待奶娘将孩子抱走后，常嬷嬷走到林晗雪身边，与她道：“夫人，是不是帮主和您说什么了？” 林晗雪没有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是因着在梦伦萨的事，帮主怪您了？”常嬷嬷猜测道。 “他没有怪我，是我对不起他，”说完，林晗雪垂下眸子，鼻尖却是酸涩起来，又是低不可闻的说了句：“我谁都对不起。” “夫人，您别怨老奴多嘴，这顾帅对您一直不肯死心，您和帮主……” “不，”林晗雪向着常嬷嬷看去，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这样对他，再深的感情也该没了，他会死心的。” “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常嬷嬷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念起方才的事，只道：“帮主的耐心已经快磨没了，再有下回，你可躲不掉了呀。” “我不会再躲了，”林晗雪眸光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慢慢说道：“他说的对，我不能自称万夫人，却一直躲着他，等回了江北，我会真真正正的……做他的万夫人。” 听着她这句话，常嬷嬷便是松了口气，温声道：“您能想开就好，您和顾大帅到底是没有缘分，您就将他忘了，不要再苦了自己，您跟在帮主身边，顾帅能给您的，帮主一样都不会少。” “您别说了，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林晗雪开口。 常嬷嬷听着，便是应了一声，离开了她的卧室。 林含雪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在梦伦萨时，顾远霆的那一道目光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心如狂，看着他痛苦的近乎发疯，想起他的那一道目光，只让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却是一颗颗的落了下来，她想起三年前，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乱枪打死，那么多的子弹打在父亲的身上，只将好好地一个人打的面目全非，是顾家的人杀死了他，只因她当了他的妻子，亦或是她自己，害死了她的父亲。 她永不能原谅自己，更无法再去面对他，她所能做的，只有忘记他，离得远远的，她才能够活下去。 第249章她是你姑姑 清晨。 林晗雪为孩子穿好了衣裳，就见常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倒有些踌躇的样子，见状，林晗雪只问道：“怎么了？” “夫人，”常嬷嬷欲言又止，只喊来奶娘将孩子抱了出去，才和林晗雪道：“帮主这两天可没闲着，什么香月楼，宜春馆之类的地方，他可没少去，这秦淮两岸的烟花女子可都是了不得，万一把帮主迷住了，让他带回了江北，那可怎么得了？” 听着常嬷嬷的话，林晗雪眸心微微一怔，她自小长在金陵，自然晓得香月楼和宜春馆是什么地方。 见她不说话，只为孩子将衣裳收起，常嬷嬷着急起来，只焦声道：“我说夫人，这样下去可不是事儿，要我说，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将帮主请回来吧，他这是在和您怄气呢。” “夫人，”常嬷嬷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道：“外面有位姓顾的小姐，说是要见您。” 闻言，林晗雪心里一动，一旁的常嬷嬷则是言道：“夫人，您可不能见她，她是顾家的人，这要让帮主知道了……” “请她进来。”林晗雪向着那丫鬟看去，不等常嬷嬷说完，已是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丫鬟匆匆退了出去，未几，就见一位身着洋装，容貌娇美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顾家的六小姐，顾远霜。 “你先出去吧。”林晗雪与常嬷嬷吩咐，常嬷嬷闻言，只得离开了屋子，房间里便只剩下顾远霜与林晗雪两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喊你，”顾远霜看着面前的女子，眸心渐渐浮起一丝哀伤之色，低声道：“你再不是我嫂子了。” 林晗雪听到她的话，念起之前种种，心里只觉五味杂陈，她为顾远霜倒了杯茶，轻声说了句：“小霜，坐吧。” 听着这一声“小霜”，顾远霜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你别这样喊我，林晗雪，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看见顾远霜的泪水，林晗雪心底一酸，她转过了身子，顾远霜却是不依不饶的冲到了她面前，和她开口道：“我来这，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能对得起我哥哥吗？你凭什么要这样伤害他？是，我奶奶是派人杀了你父亲，她是对不起你，可我哥哥呢？当初在码头看见你父亲，他立马就命人住手了，奶奶犯下的错，你凭什么要哥哥来承受？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最后那句话，顾远霜几乎是从胸腔里喊了出来，她的泪水落了一脸，只握住林晗雪的胳膊，逼着她看着自己：“自从你嫁到我们家，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我哥哥对你怎么样？你在卧龙江跳了江，他在自己的船上放了一把大火，去和万毅光同归于尽，他根本就不打算活了！他的后背到现在还留着烧伤，那一仗，他的胸口和腹部都中了枪，德国的医生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才把他的命抢回来！在他昏迷的时候，他喊得全是你的名字，可你呢？你却跟了万毅光，还和他生了女儿？林晗雪，你想过我哥哥吗？” 林晗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看着面前的顾远霜，只哑着声音和她说了句：“你是要我装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继续做你们顾家的媳妇，继续和你哥哥在一起？” “你就算不和我哥哥在一起，你也不用和别的男人一起来伤害他！”顾远霜的心里难过极了，只含泪问道：“我不明白，我哥哥究竟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对他？是，他是有错，他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这样死心塌地的爱着你！” 顾远霜喊出了这句话，她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哽咽着说了句：“林晗雪，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语毕，顾远霜转过身从林晗雪的屋子跑了出去，在走廊上，她看见了一个二三岁大的小女孩，顾远霜慢慢停下了步子，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孩子精致的小脸蛋，她忍不住伸出手，却在快要触到孩子时停了下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万毅光的女儿，不是顾远霆的女儿。 看着眼前的孩子，顾远霜却是想起哥哥之前曾有过一个儿子，没保住的儿子，想起那个孩子，顾远霜只觉心酸难忍，她再不曾去看万圆圆，只站起了身匆匆下了楼。 万圆圆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只抱紧了怀中的洋娃娃，进了房间，便是向着母亲扑了过去，和林晗雪道：“妈妈，那个大姐姐哭了。” 林晗雪抚上孩子的小脸，轻声告诉她：“她不是大姐姐。” “那她是谁？”圆圆好奇道。 “她是你的姑姑，”林晗雪鼻尖酸涩，一字字的告诉女儿：“最小的姑姑。” “姑姑？”万圆圆念着这两个字，和母亲奶声奶气的说道：“那我下回见到她，我就这样喊她。” “我们不会再见了。”林晗雪抱起了女儿，她竭力忍着泪水，只抱紧了孩子，在孩子的耳旁轻声说道。 “为什么？”万圆圆昂起脑袋，向着母亲看去。 “咱们要回江北了，今后，再也不回来。”林晗雪声音轻柔，一语言毕，终于有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 打在了孩子的小脸上，万圆圆不解的看着母亲，只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为母亲擦去泪珠，“妈妈，你怎么哭了？” 林晗雪看着孩子的眼睛，和女儿轻声呢喃了句：“因为妈妈对不起圆圆，也对不起圆圆的父亲。” “妈妈不哭。”万圆圆伸出小胳膊，搂住了林晗雪的脖子，听着孩子稚嫩的童音，林晗雪心里一酸，只在女儿的额角上亲了亲，泪水却是夺眶而出。 第250章我去找我的女儿 林公馆。 “冬儿，你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带着孩子回江北？”林母凝神着女儿的面容，和她低语道。 “娘，我和圆圆明天就走，您若想去看我们，您随时发电报给我，我会让他派人来接您。”林晗雪握住了母亲的手，眸心中漾着浓浓的不舍。 “早点回去也好，省的再生事端，冬儿，娘就不留你了，等回了江北，你自己要多小心。”林母眼圈微红，只谆谆嘱咐，她已是听说那万毅光身边的夫人众多，女儿这个性子，又哪里会是那些女人的对手？林母每逢想来，都是说不出的担心与忧虑。 “我知道，娘，您自己也要多多保重，我不能陪在您身边，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林晗雪说着鼻尖便是酸了，她看着母亲沧桑的面容，念起自己这次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林母点了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你放心，你哥虽然不争气，可也有能有些照应，倒是你，孤零零的在那里……” 林母说到这便是说不下去了，只转过身抹了把眼泪。 林晗雪见母亲如此，刚想安慰几句，就见奶娘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的脸色煞白，看见林晗雪后便是连忙道：“夫人，不好了，圆圆小姐被人抢走了！” 听着奶娘的话，林母与林晗雪都是变了脸色，林晗雪当即站起了身子，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刚才带着小姐在院子里玩，听着巷子里有小孩的声音，圆圆小姐便闹着要出去，我就让阿伟和小宋跟着，带着小姐去了巷口玩耍，可突然来了一辆车，里面的人都拿着枪，将阿伟和小宋都打死了，从我手里抢走了孩子！” 奶娘又慌又怕，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是在那里急的掉泪，林晗雪听完她的叙述，脸庞上也是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的眼前一黑，幸得一旁的林母牢牢扶住，她攥着母亲的胳膊，只凄声喊了句女儿的名字：“圆圆……” 金陵饭店。 万毅光得知孩子被人掳走的消息，当即便是亲自带人去寻找孩子的下落，林晗雪强撑着随着众人找了一天，却依旧没有孩子丝毫的消息，她这一天都是滴米未进，焦急与恐惧如影随形，紧紧地缠着她的心，到了晚上，万毅光实在看不下去，只命人将她送回了饭店，林晗雪躺在床上，怀里只紧紧地抱着孩子平日里穿的衣服，不停地发抖。 林母与汪馥仪也是赶了过来，看着女儿如此，林母只心疼极了，从丫鬟手里端过一碗汤，和女儿道：“冬儿，起来吃点东西吧，你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去找孩子？” 林晗雪动也未动，林母俯身一看，就见她满眼的泪水，她的嘴巴紧紧地咬着嘴唇，只咬得自己的唇瓣沁出了鲜血，林母瞧着顿时大惊，慌忙道：“冬儿，你别这样，那样多人都去找圆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林晗雪微弱的摇了摇头，只无声的落下泪来，她晓得万毅光仇家众多，这一次孩子落在了那些人手里，林晗雪简直不敢去想，那些人会如何对待孩子。 “冬儿，你别哭，要娘说，万帮主虽然神通广大，可这江南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在江南，还是顾远霆说了算，想找孩子，你还是要去求他呀！”林母为女儿拭去泪水，吐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林晗雪神情微动，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啊晗雪，你赶紧儿去找顾帅，要嫂子说，这说不准，就是顾帅下令把孩子抢走了，好用圆圆来要挟你。”一旁的汪馥仪插嘴道。 “别瞎说！”林母当即斥道。 “我怎么是瞎说，”汪馥仪暗暗翻了个白眼，“娘，顾帅是什么人，他之前为了娶妹妹，可是下令要把徐天澈杀了的，况且他那么在乎妹妹，只要能把妹妹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干不出来？” 汪馥仪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说道：“这圆圆是万毅光的女儿，他和万毅光又有仇怨，你们说，他会不会……会不会一怒之下，再把孩子给杀了？” “你给我闭嘴！”林母气急，冲着儿媳喝道。 听着汪馥仪的话，林晗雪生生打了个寒颤，她攥紧了被角，只喃喃道：“不，他不会的，我去找他。” 见女儿下了床，林母握住了女儿的手，她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低声说了句：“冬儿，和他说清楚。” 林晗雪心中一颤。 南大营。 林晗雪刚进办公室，就见顾远霆坐在椅子上，正在那里抽烟，听见她的脚步声，男人抬起头，看见是她后，男人的黑眸有暗流涌过，他掐灭了烟，冷声道了句：“你来做什么？” “圆圆不见了……”林晗雪看着面前的男人，圆圆的亲生父亲。 “怎么，来求我替你找孩子？”顾远霆皱了皱眉，眉宇间没有丝毫暖意。 “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带走了圆圆？”林晗雪的声音酸楚，一颗心犹如在黄连中浸泡着般，说不出的苦涩。 顾远霆听了这话，当下便是发了火：“我没有！” “如果是你，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她还那样小……” 林晗雪话还不曾说完，顾远霆已是忍不住扣住了她的下颚，他的眸心仿佛要喷出火般，对着她喝道：“我说了我没有，林晗雪，在你眼里我顾远霆就是这种人？” “算我求你，江南是你的地界，我求你帮我，帮我打探一下孩子的下落，圆圆她，她……”林晗雪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那一句“她是你的女儿”只到了嗓子眼，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求我？”顾远霆微微笑了，他的眸心冰冷，只言道：“林晗雪，你拿什么来求？你不要忘了，她是万毅光的女儿，洪帮会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找不到一个孩子？” 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她忍着泪，和顾远霆说了句：“我不该来麻烦你。” 说完这一句，林晗雪挣开身子，转身欲走，顾远霆眸心一震，只拉住了她的手腕，脱口而出：“你去哪？” “我去找我的女儿。”林晗雪挥开了他的手，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顾远霆立在那，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终是冲着外面喝了句；“来人！” “大帅。”侍卫长顿时走了进来。 “派人继续给我查，把孩子赶紧找出来！”顾远霆厉声吩咐，侍卫长闻言，顿时恭声称是。 “慢着！”顾远霆又是喊住了他。 “大帅还有吩咐？” “记着，要确保孩子的安全，别伤着她！” “是。” 待侍卫长退下后，顾远霆转过身，他的眼瞳漆黑而深邃，他深吸了口气，却是霍然抬起手狠狠地向着办公桌上砸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第251章我亲自去 金陵饭店。 书房中落满了一地烟头，万毅光一宿未睡，只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眉宇间隐有焦虑之色。 “帮主，咱们已经在城中到处找遍了，可还是没有一点消息。”随从匆匆走了进来，向着万毅光开口道。 万毅光闻言，眸心便一沉，他默了默，道：“加派人手，城里没有消息，便从城外找，再有那些码头车站之类的地方，更是让人盯牢点，但凡能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 “帮主，还有一事。”随从并未立刻退下，而是与万毅光又是开口道。 “什么事？” “顾大帅也在派人寻找孩子的下落。” 万毅光闻言，脸色登时一变：“他也在找？” “是的帮主，”那随从犹豫片刻，又是说道：“夫人昨日去过南大营，顾大帅如今大张旗鼓的寻找孩子的下落，难免不会让人私下议论，倒是驳了您的面子。” 万毅光听了这话，便是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是孩子的命重要，还是我的面子重要？他顾远霆要是能找到圆圆，就算让我去给他登门道谢，当牛做马也使得，怕就怕……” 万毅光说到这，便是停了下去，可即使他不说，那随从也晓得，洪帮会虽然人数众多，势力遍布江北，可在江南却还是顾远霆的地盘，那些人趁着万毅光身在江南时下手，显是有备而来，又岂能那样轻易的便会让他们找到？ “帮主是怕掳走小姐的人是您的仇家？”随从开口。 “不错，他们若要钱倒没什么，我就怕他们不要钱，只要命。”万毅光声音低沉，说完最后一句，黑眸深处有暗光闪过。 卧室中。 常嬷嬷端着一碗粥，央道：“夫人，您吃点吧，你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哪里撑得住？” 一旁的林母见状，只从常嬷嬷手中将碗接过，示意她退下，待屋子里只剩母女两时，林母在女儿身边坐下，叹道：“冬儿，你为什么不将实情告诉顾帅？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圆圆是他的女儿？” 林晗雪眸心蕴着水光，她的手里握着孩子平日里喜爱的玩具，听着母亲的话，只轻轻摇了摇头，道了声：“娘，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林母一脸的不解。 “若要那些人知道圆圆是顾远霆的女儿，圆圆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林晗雪含泪向着母亲看去，听着她这句话，林母一怔，就听女儿继续说了下去：“若要旁人知道，圆圆的养父是万毅光，生父是顾远霆，那圆圆岂不更成了抢手的香饽饽？有了这个孩子，不论在江南还是在江北，都等于有了绝佳的筹码，谁还舍得放了她？万毅光的仇家多，顾远霆的仇家更多，娘，我不敢让他知道圆圆是他的女儿，若要他知道，我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 看着女儿的那些泪水，林母只觉心里疼的厉害，眼圈也是红了起来，她上前搂住女儿的身子，安慰道：“是娘没想到这一层，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林晗雪的眸光空洞，只轻声呢喃了一句：“我只求那些人只图财，不要伤害她。” 南大营。 会议室中，顾远霆坐在主位，只与部下商议着军务，就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顾远霆抬眸，就见赵副官走到自己身边，俯身在自己耳旁吐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顾远霆眸光一动，向着赵副官道：“消息准确吗？” 赵副官颔首，压低了声音：“大帅，这个董绍荣曾是万毅光之前的兄弟，当年和万毅光一道创下洪帮，但后来两人决裂，外界都说万毅光已是将董绍荣亲手了，没想到他会在江南出现，掳走了圆圆小姐。” 顾远霆黑眸炯深，只和他吩咐道：“你去通知杨与斌和孙成武，让他们两人亲自带兵赶往吴家湾，务必要把孩子毫发无损的带回金陵。” “是。”赵副官领命，刚欲离开会议室，却听身后的顾远霆又是唤道：“等等。” 赵副官转过身，“大帅还有吩咐？” 顾远霆向着屋中的诸人看去，就见那一双双眼睛皆是落在自己身上，在那些目光中，他却想起了林晗雪，想起她那一双含泪的眸子，顾远霆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睛，终是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军装，和赵副官道了句：“我亲自去。” 说完，顾远霆便是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会议室，屋里的将领们看着他的背影，只纷纷唤道：“大帅？” 见顾远霆头也未回，一屋子的将领都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长些的只叹道：“都这些年了，大帅还没忘记她。” “岂止是没忘记，我看简直是一往情深。”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将领摇了摇头，低声道。 金陵城外，吴家湾。 一处茅草房中，几个男子俱是围在一处，桌上散落着枪支与子弹，在墙角处则是蜷缩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孩子的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裙子也是划破了好几处，她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既是害怕，又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些人。 “大哥，当年您和万毅光那厮一起创立了洪帮，他却容不得你，生生将你逼出了江北，这次，咱们就拿他女儿的血，来为当初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其中一个样貌凶狠的男子开口道，说完，只向着墙角处的孩子看去，眼中有杀意闪过。 “不，我掳走这个孩子，是要将万毅光引出来，我和他之间恩怨，早到了该了结的时候。”董绍荣声音低沉，一语言毕，眼中有一束精光闪过。 “大哥，万毅光老谋深算，一个丫头片子，真能把他引出来？”另一个人道。 “这丫头虽是不起眼，可这丫头的母亲却了不得，”董绍荣唇角浮起一丝残忍的微笑，一字字道：“这丫头的生母当年可是顾远霆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被万毅光掳到了江北，他连顾远霆的女人都敢抢，我倒不信，他能不管这个丫头的死活。” “大哥，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是顾远霆的种？”一个黑衣男子向着孩子看了一眼，却是骤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要真是顾远霆的种，对咱们倒更加有利。”董绍荣眼眸微眯，冷声开口。 “大哥，”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失声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是万毅光的人？”屋子里的人闻言，顿时纷纷操起了家伙。 “不，是江南军的人。” “顾远霆？”董绍荣眉心一跳，却是笑了：“好，没引来万毅光，却引来了顾远霆，”说到这，董绍荣顿了顿，向着万圆圆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着说了句：“这丫头倒真是个宝贝。” 第252章把我折腾死你才甘心？ 汽车停了下来，赵副官上前打开了车门，顾远霆下了汽车，目光则是落在了眼前这一座民宅上。 “大帅，属下已经下令，命人将这里全都围了起来。”赵副官开口。 顾远霆点了点头，作势便要向着院子里走去，赵副官看着眸心便是一紧，立时拦住了他：“大帅，这太危险了。” 顾远霆一举挥开了他的手，赵副官无法，只得带着人匆匆跟了过去。 董绍荣一行见逃脱不得，已是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顾远霆后，董绍荣咧了咧嘴，道了声：“顾大帅……” “把孩子放了。”不等董绍荣将话说完，顾远霆已是打断了他的话，冷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万圆圆被董绍荣拎在手里，两岁多的孩子似乎是吓傻了，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惊惧的看着身边这些人。 “这孩子是万毅光的种，和您可没有丝毫干系。”董绍荣手一松，将孩子交给了身后的兄弟，一双利眼则是向着顾远霆看去。 “不管和我有没有关系，我让你放了她。”顾远霆黑眸冷酷，眉宇间蕴着一股凛然而内敛的杀意。 “我要用这个孩子引出万毅光，顾大帅又何必与我们这些兄弟为难？”董绍荣皱了皱眉，似是颇为不解。 “你要有能耐，杀了万毅光也不干我的事，可你敢动她们母女，”顾远霆声音冰冷，说到这，他倏然举起了手中的枪，森然道：“先问我答不答应！” 董绍荣见状，眸心先是一沉，继而便是笑了：“我知道，万毅光的这位江南姨娘曾经是你的老婆，这说来也是可笑，大名鼎鼎的顾大帅，居然留不住自己的媳妇，放着您的正室夫人不做，居然跑去给人当小妾，我说顾大帅，这天下的女人莫非都死光了不成？这样的女人，您还惦记她干什么？” 顾远霆面色深冷：“少他妈废话，我让你放了她！” “我若不放，顾帅又要如何？”董绍荣的手亦是摸到了腰间的枪。 听着他这一句，顾远霆却是慢慢笑了，他的眼眸阴鸷，只一字字的吐出了几个字来：“要你的命。” 男人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他已是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金陵饭店。 “帮主，有孩子的消息了。”随从快步从外面闯了进来，开口便是与万毅光说了这句话来。 “孩子在哪？”万毅光闻言，顿时站起了身子，与那侍从问道。 “在吴家湾，果真是董绍荣掳走了小姐。” 万毅光眸心一沉，当即喝道：“去通知所有兄弟，立刻跟我去吴家湾！” “是的帮主！”随从刚转过身，就见林晗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她，随从顿时喊了句：“三夫人。” 林晗雪向着万毅光走去，她的眸心透着光，只哑声道：“有圆圆的消息了，是不是？” 万毅光看着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站在那，他握住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不错，已经有了圆圆的消息，我现在就过去，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她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带我一起去，”林晗雪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万毅光的衣角，凄声哀求道：“我没法子再等下去了，带我一起去！” 万毅光看着她的眼中的焦灼，晓得这几日因着孩子的事她已是煎熬的不成样子，当下，万毅光终是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句：“好，咱们一起去。” 吴家湾。 院子里刚经过一场厮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万毅光一行的汽车在屋前的空地处刚停下，林晗雪便是下了汽车，万毅光见状，只唤着她的名字，顿时追了过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首，林晗雪站在门口，就见一个男子在诸人的簇拥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形挺拔，一手握着枪，另一手则是抱着一个孩子，看见林晗雪，他的眼底微微一震，只停下了步子。 而他怀里的小女孩在看见林晗雪后，顿时高声喊了句“妈妈”，从他的怀里挣开了身子，迈着小腿向着母亲跑去。 “圆圆！”看见女儿，林晗雪眼眶一热，只蹲下身子，将孩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万毅光看见孩子，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尸首，最终，他的目光落在顾远霆身上。 “爸爸！”孩子清脆的童音唤回了万毅光的心神，万毅光看着女儿向着自己伸出小手，他俯下身，只将孩子母女两一道抱在了怀里。 顾远霆看着面前的这一家三口，他的脸色铁青，再不曾去看上一眼，只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大帅，我们是不是回南大营？”赵副官跟在他身后，快要上车时问道。 “回什么南大营，去医院。”顾远霆声音沙哑，一语言毕，只捂住了自己的右腹。 “去医院？”赵副官一惊，“您受伤了？” 顾远霆眉心紧拧，他拿开自己的手，但见伤口处的鲜血已是涌了出来，赵副官见状顿时变了脸色，就见顾远霆惨然一笑，低声道了句：“算我上辈子欠了她的。” 说完这一句，顾远霆的身子晃了晃，终是倒了下去。 “大帅，大帅？”众人纷纷喊道。 林晗雪听得动静，只抱着孩子转过了身子，她看着顾远霆倒在了地上，白净的脸庞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医院。 顾远霆已是做过了手术，那一颗子弹并没有打中他的要害，可因出血过多，只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水。”顾远霆在睡梦中皱着剑眉，哑声喊出了一个字。 待清水喂到唇边，顾远霆喝了两口，许是喝的快了些，引得他咳嗽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魂牵梦萦的面容。 看见是她，顾远霆黑眸微动，哑着声音道了句：“你来做什么？来看我死了没有？” 林晗雪迎上他的目光，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我来，是要谢谢你。” “谢我？”顾远霆一记冷笑，他咬紧牙关，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他一举扣住她的手腕，和她低声喝了句：“林晗雪，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为你女儿挡了一枪，你来跟我说声谢谢就完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林晗雪的眸心闪烁着晶莹之色，她看着顾远霆的黑眸，轻声问了句。 “你给我离开他，回到我身边。”顾远霆的手指加重了力气，和她一字字的开口。 “顾远霆，我已经跟了别人，还和他生了女儿，你还要我做什么，你不怕别人笑话你？”林晗雪慢慢笑了，可随着她的笑，眼泪却是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哽咽着开口：“你就是个傻子，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谁他妈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在乎的一直都只有你，”顾远霆紧紧的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和她低吼出一句话来：“林晗雪，你是不是要把我折腾死你才甘心？” 第253章可我舍不得 男人话音刚落，许是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鲜血只从纱布中渗透了出来，林晗雪看着顿时一惊，失声道：“你的伤！” 顾远霆却是一把揽住她的身子，他的黑眸雪亮，只和她恶狠狠地道了句：“我要能管住自己，我巴不得忘了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 林晗雪迎上他的眸子，她看着他的眼中燃着怒火，可在那一片怒火下，却仍是掩不住的深情，她的鼻尖一酸，刚欲说话，男人却已是扣紧了她的腰肢，俯身封住了她的唇瓣。 林晗雪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想要伸出手去推他，又怕触到他的伤口，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她的泪水在眼眶中闪动着，过去的种种一股脑涌上心头，他的霸道，他的温柔，生气时的他，吃醋时的他，孩子气的他……那样多的他，早已将她的心填满。 林晗雪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他的面庞，察觉到她的举动，顾远霆眸心一震，只控制不住的越吻越深。 她的唇瓣一如记忆中的柔软，清甜的让人一尝再尝，林晗雪的眼睫轻颤着，杏眸中渐渐浮起一层氤氲之色，她忘记了挣扎，只倚在他的怀中，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她快要透不过气时，顾远霆才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瓣，大手却仍是箍着她的腰，他的眸心似海，只低声问了句：“冬儿，你真能忘了我吗？” 林晗雪轻轻地喘息着，听着男人的话，心里却是一震，父亲被乱枪打死的那一幕倏然闯进了脑海，让她瞬间从那一片意乱情迷中惊醒，她从他的怀里挣出了身子，她看着顾远霆，一颗心却是疼的发紧，她再不曾和他说什么，只忍着泪，从他的病房跑了出去。 金陵饭店。 林晗雪回来时，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刚踏进卧室，就见母亲与常嬷嬷，奶娘都在房间里守着，看见她回来，林母顿时迎了过来，和她道；“冬儿，圆圆发了烧，刚才一直哭着喊你。” 听着母亲的话，林晗雪顿时回过了神，她的脸色一白，只匆匆走到了床前，看着孩子烧的通红的一张脸，只让她的心都揪着，不停地唤着女儿的名字：“圆圆？圆圆？” “夫人，您别着急，刚才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说是小姐受了惊吓，所以才发了烧，他已经给小姐打了针，等明儿一早，他再过来。”见林晗雪如此，常嬷嬷当即开口道。 林晗雪心疼不已，只将女儿抱在了怀里，眼见孩子不时的抽搐，呢喃着“妈妈”，只让她的心都仿佛要碎了般，只噙着泪不停地安抚：“好孩子，妈妈在，圆圆不怕。” 林母看着女儿与外孙女的情形，自然也是心疼，她从奶娘手里接过凉帕子，为孩子敷在了额头上，见女儿的心思都在病儿身上，便是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并不曾说什么，只陪着女儿照顾着病中的孩子。 夜色渐渐深了。 孩子终是慢慢退了烧，身子也不再抽搐，林晗雪瞧着，一颗心才慢慢踏实了些，却还是抱着女儿，舍不得撒手。 “冬儿，你也看了半宿了，把孩子放下，让孩子好好睡吧。”林母看着不忍，只轻声安慰道。 林晗雪听着母亲的话，终是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亲，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了床上，细细的盖上了被子。 林母见常嬷嬷和奶娘都已是蜷在沙发上打起了盹，才和女儿开口道：“冬儿，和娘说句实话，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林晗雪向着母亲看去，轻声道：“娘，我不明白。” 林母闻言便是有些焦灼的在她身边坐下，道：“这一次顾帅拼死从董绍荣手里救下了孩子，他压根不晓得孩子的身世，却能为这孩子豁出命去，你说他图什么？还不是因为圆圆是你的女儿？” 林晗雪心里一“咯噔”，念起顾远霜身上的伤，只觉一颗心柔肠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娘知道，因着你父亲的事，你没法子面对他，可他这次为了圆圆居然能不要性命，他这份心意，你不该辜负。”林母紧紧地看着女儿的眼睛，握住了她的手，和她郑重的吐出了一句话。 “娘？”林晗雪眸心一震，似是不曾想到母亲会与自己说出这般话来。 “他奶奶犯下的错，也不该让他来承担，冬儿，毕竟他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林母眸光殷切，与女儿谆谆叮嘱道：“听娘的话，哪怕是为了圆圆，你也应该回到他身边去。” “可您不怨他，不怨顾家的人？”林晗雪看着母亲的眼睛，只觉心中蕴满了苦涩。 “怨，怎么能不怨？你父亲忠厚老实，他这辈子没干过一件坏事，却落得那般下场，”林母声音艰涩，眸心中更是透着无尽的恨意，说到这，她顿了顿，与女儿又是说道：“可作恶者是他的奶奶，并不是他！” “娘，血缘是斩不断的，”林晗雪眸光凄楚，和母亲轻声说道：“他不可能为了我去杀了他的奶奶，我也不能为了他去忘了爹爹。”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着万毅光回江北？依着顾帅那个性子，你觉得他会放你走？”林母攥紧了女儿的手。 林晗雪心里一酸，没有说话。 “冬儿，就算你不为自个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就算你跟着万毅光回到江北，他身边姨太太那么多，那些女人能饶过你和圆圆？你看看孩子，你的女儿本该是天之骄女，她的爸爸是江南大帅，她是顾远霆唯一的女儿，是他的嫡长女！可你带她回江北，只能让她做个庶女！万毅光眼下对你们母女是还算好，可这份好能维持的了多久？圆圆毕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若有一日他厌弃了你，厌弃了孩子，你们母女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你想过没有？”林母忍不住对着女儿斥道。 林晗雪听着母亲的话，眼眶便是湿润了起来，“娘，万毅光当初将我带回江北，我只想着一死了之，可很快我发觉自己怀了孩子，我不敢死，只得留在江北把孩子生了下来，我也曾想过带着孩子离开，可不论走到哪，总有人跟着我，我哪儿也去不了。” 林晗雪向着母亲看去，与她继续说道：“这次回到江南，我也曾想过把圆圆还给顾远霆，可我舍不得。” 那是她的骨肉，是她怀胎十月，拼死才生下来的女儿，她没法子留在他身边，便只能自私得带走他的孩子。 第254章父女相聚 清晨。 万毅光俯身抚了抚孩子的额头，顿觉掌心一片滚烫，他看着孩子红通通的脸，只皱了皱眉，问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刚才来给圆圆小姐打了针，本来昨夜里都已经退了烧，可一早又烧了起来。”常嬷嬷回道。 万毅光闻言，便是向着林晗雪看去，但见她守在女儿床前，显是一宿未睡，一双眼睛只熬得通红。 他向着诸人看了一眼，常嬷嬷等人会意，只行礼后离开了屋子，待众人走后，万毅光握住林晗雪的肩，与她道：“晗雪，帮中生了事，我得立刻回江北一趟。” 林晗雪听着他的声音，便是将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与他说了句：“圆圆现在生着病，没法子跟你回去，我带着她先留在这里，好吗？” “你让我把你们母女留在江南，留在顾远霆身边？”万毅光看着她的眼睛，与她沉声开口。 “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等孩子病好了，我就带着孩子离开江南，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林晗雪的眸心蕴着祈求。 “这一次是他救了孩子，只怕在你心里，你根本不想和我回去，在你眼里，我万毅光到底算个什么？”万毅光眸心冷硬，只冲着林晗雪厉声喝道。 许是他的声音吵醒了孩子，病中的圆圆撇了撇嘴，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细微，似是蕴着无尽的委屈，林晗雪听着孩子的哭声，再顾不得和万毅光说什么，只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不住的轻哄。 看着孩子那张憋得通红的小脸，万毅光眸心暗沉，到底是疼了两年多的孩子，此时见孩子哭得这样可怜，万毅光终是做了让步，对着林晗雪撂下了一句：“等孩子病好，我就派人来接你。” 语毕，万毅光再不停留，转身离开了卧室，看着男人的背影，林晗雪心下酸楚，只俯身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 万圆圆一直病了好几天，林晗雪一直衣不解带的在女儿身边照料着，直到孩子慢慢痊愈，她自己却是瘦了一圈，这一日，待孩子睡着后，林母看着不忍，只好说歹说的劝着林晗雪回屋歇息，林晗雪实在是倦极了，几乎刚沾上枕头便是沉沉睡去，等到醒来，就见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下去，她牵挂着女儿，只匆匆回到了孩子的卧室，却见床上空空的，竟是没有了孩子的踪影。 “圆圆？”林晗雪眸心大震，经过董绍荣的事情之后，林晗雪简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此时见床上没了孩子，整个人如坠深渊，她凄声喊着女儿的名字，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转过身，就见母亲站在自己身后，定定的看着自己。 “娘，圆圆呢？”林晗雪匆忙上前，握住了母亲的胳膊。 “我把圆圆送到了顾远霆那里。”林母直视着女儿的眸子，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眸心剧变，哑声道：“您告诉了他？” “我什么都没说，”林母眸光雪亮，握住了女儿的手：“冬儿，你要想夺回孩子，那就回到他身边，你要能舍下孩子，那就自己回江北，总之，我绝不能让圆圆跟着万毅光！” “娘？”林晗雪喃喃的喊着母亲，身子抑制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 西林路官邸。 顾远霆出院后并未回到帅府，而是在此处休养。 赵副官跟在他身后，与他一道向着客厅走去，刚到客厅，就见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在那里坐着，一旁的丫鬟则是轻声细语的在那里哄着她，顾远霆看着孩子，只皱了皱眉，道：“岳母将这孩子送来做什么？” “大帅，林太太说，孩子在您这，夫人迟早会回到你身边。”赵副官一五一十，将林母的话如数转告给顾远霆。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霆眸心微动，只勾了勾唇，冷笑着说了句：“好，她之前怀疑是我抱走了她的孩子，我这次就真抱来试试。”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孩子的哭声从客厅里传了出来，圆圆骤然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又是惧怕又是烦躁，只发起了脾气，将丫鬟手里的小碗打翻在地，不停地哭着要妈妈。 顾远霆听着孩子的哭声，便是向着客厅里走去，看见他，万圆圆顿了顿，又是哭了起来。 “不许哭，再哭就把你丢出去！”顾远霆看着这丫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样子，心里只十分嫌弃，没好气的冲着孩子开口。 听着男人的呵斥，万圆圆只抽噎着，满是畏惧的看着他。 顾远霆看着孩子的那双眼睛，见孩子的瞳仁清清澈澈的，像极了林晗雪，他烦躁起来，只转过身和赵副官吩咐：“去找两个奶妈过来，再去请个儿科医生，给这丫头好好看看，”说完，顾远霆顿了顿，又是十分不耐烦的道了句：“跟她妈一样瘦。” 那个万毅光，是不是连个女人和孩子都养不起？ 赵副官不敢多话，只得跟着附和，待顾远霆离开，才让丫鬟将孩子带下去，并嘱咐她们务必要好生照料。 顾远霆因着有伤在身的缘故，这些天并未去军营处理军务，这一日午后，他正在房间里小憩，待得他醒来，却惊觉自己身边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他看在眼里，瞬间从床上坐起身子，这才瞧见孩子手里居然拿着一瓶鲜红的指甲油，顾远霆见状，只抬起自己的手，果真见自己的一只手上已是被她涂满了红指甲。 顾远霆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只冲着万圆圆喝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万圆圆见他发火，一双剪水双瞳中顿时浮起了惧意，她小心翼翼的攥着指甲油，小声道：“我自己进来的。” “你胆子不小，敢给我涂指甲？”顾远霆的面容几乎扭曲，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见他如此，万圆圆撇起了小嘴，几乎在下一秒，便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又哭什么？”顾远霆眸心蕴着火光，对着万圆圆斥道。 “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万圆圆嚎啕大哭，踢着一双小腿，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听着孩子的哭声，顾远霆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只冲着她喝了句：“别哭了！” 孩子却压根不听，只哭得越来越响。 顾远霆没有法子，看着她的一张小脸上落满了泪珠，他按耐下火气，只得将自己另一只手递到她面前，没好气的和她吐出了两个字：“涂吧！” 万圆圆慢慢止住了哭泣，孩子抽噎着，只笨拙的打开指甲油，又是将他另一只手也是涂满了红指甲。 院子里。 赵副官一行已是等候多时。 “你说，咱们要不要进去喊一声？”侍卫长在一旁道。 赵副官刚欲开口，就见顾远霆从官邸里走了出来，他一身戎装，身形一如既往的英气挺拔，唯有一双手却是插在裤兜里，向着诸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第255章怎么才能把这玩意擦掉 “大帅，汪主席今晚在得月阁设下了宴，请您过去。”赵副官恭声道。 “走吧。”顾远霆淡淡开口，径自上了汽车。 车队一路向着得月阁驶去，到了酒楼门口，顾远霆下了车，就见汪主席一行已是在那里等候多时，看见顾远霆，汪主席顿时笑着上前伸出了手，言道：“顾帅今日大驾光临，真是让老朽不胜荣幸。” 顾远霆看了他一眼，却并不曾伸出手来，汪主席见状，便是有些讪讪的收回手，仍是笑着说了句：“顾帅，里面请。” 顾远霆点了点头，大步向着里面走去。 包厢内，席上已是摆满了各色佳肴，顾远霆坐在主位，汪主席一行人尽数坐在下首相陪，汪主席脸上堆着笑，举起酒杯向着顾远霆敬去，“顾帅，这一杯酒老朽敬你。” “不必了，”顾远霆的一双锐目向着汪主席看去，直接道：“酒就不喝了，咱们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闻言，汪主席微微一怔，继而便是放下酒杯，赔着笑道：“顾帅快人快语，那老朽就直说了。” 说到这，汪主席略微轻咳一声，言了句：“顾帅也知道，佐藤先生一直以来都对少帅十分敬慕，佐藤先生如今想要清州铁路的控制权，还请顾帅能够在其中为其斡旋一二，等事成后，佐藤先生必有重谢。” “汪主席这是当说客来了？”顾远霆一记嗤笑，向着汪主席开口。 “顾帅是识时务之人，只要您肯和佐藤先生合作，又何愁打不过江，一统南北，立下这旷世基业？”汪主席眼眸精亮，只紧紧地看着顾远霆的眸子。 顾远霆闻言，眸心有讥诮之色划过，只和汪主席开口道：“你回去转告佐藤一郎，我顾远霆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汉奸，”语毕，男人站起身子，他的黑眸深邃而锐利，只向着汪主席又是撂下了一句话来：“想要清州铁路，让他给我死了这条心。” 说完，男人转过身，向着属下吐出了一个字：“走。” “顾帅，顾帅？”汪主席一行纷纷站起了身子，却见顾远霆头也未回的大步离开了包厢。 到了酒楼门口，侍卫长忍不住，向着顾远霆问道：“大帅，刚才汪主席那个提议，您怎么一口回绝了？” “你懂什么？”顾远霆和侍卫长斥道：“攻占了清州这条铁路，日本人的控制范围能扩展到整个清源，就等于控制了清源整个省，夺去了傅云深在清源的各种权益。” “这样岂不正好？”侍卫长更是不解。 顾远霆二话没说，上前便是踹了他一脚：“好什么好，傅云深好歹是中国人，你不帮着自己人，去帮日本人？” “可咱们和江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要是这次能联合日本人灭了江北，倒也是一件好事啊。”侍卫长一脸无辜。 “你长脑子没有？”顾远霆剑眉紧皱，只忍不住骂道。 “大帅，您别和他生气，”赵副官见状只慌忙赶来圆场，斟酌着问道：“您看，咱们现在去哪？” 顾远霆一路上不曾吸烟，此时只犯了烟瘾，他刚欲去怀里摸出香烟，可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指，只得又将双手插回了裤兜，和赵副官十分烦躁的道了句：“去香月楼。” 香月楼二楼的卧室中，叶蓝馨只静静地坐在窗下剥着莲蓬，待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女子眼底一颤，她站起身，就见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看见他，叶蓝馨的心跳的立时快了起来，唇角却已是露出了一抹笑意，上前道：“大帅，您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叶蓝馨想起那些刚剥好的莲子，又是十分欣喜的说道：“我这里有新剥的莲子，给您煮些莲子羹喝，您看好吗？” “不用麻烦了，”顾远霆向着她看去，只有些尴尬的开口：“蓝馨儿，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大帅请说。”叶蓝馨有些不解，却还是柔声开口。 顾远霆终是将自己的双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他蹙着眉，和叶蓝馨问道：“怎么才能把这玩意擦掉？” 看着顾远霆的十指上俱是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叶蓝馨又惊又奇，只忍不住笑道：“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丫头片子。”顾远霆提起万圆圆，眉宇间便是浮起一丝无可奈何之色。 听着顾远霆的话，叶蓝馨心里一怔，瞬间便是明白了，她的眸心微黯，却仍是噙着微笑，和顾远霆道了句：“大帅，有劳您稍等。” “好。”顾远霆微微颔首，看着叶蓝馨离开了卧室，他看着自己的那些指甲，只用手去扣，去抓，却都无济于事，只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大帅，这里是松香水，可以把指甲擦干净。” 未几，就见叶蓝馨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和顾远霆柔声开口。 “有劳你了。”顾远霆松了口气。 叶蓝馨只轻轻摇了摇头，将棉花在松香水中浸湿，为顾远霆将那些指甲油一一拭去。 “大帅，孩子如今是在您那里吗？”叶蓝馨掩着眸心，收拾着手里的东西。 “嗯，”顾远霆也不曾瞒着她，只和叶蓝馨道了句：“她妈倒也能沉住气，这些天也没去找过我，我就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您这又是何苦？”叶蓝馨念起他被孩子涂得指甲，却是浮起几许心疼来，她晓得顾远霆的性子，他这样的人，却能甘心让那个孩子作弄，除了对孩子的母亲一腔情深外，还能是为了什么？只因那孩子是林晗雪的女儿，他便这样的爱屋及乌。 听着叶蓝馨的话，顾远霆有片刻的沉默，少倾，他便是慢慢笑了，只与叶蓝馨低声道了句：“你说的不错，我他妈也不知道自己是图个什么。” 第256章行行行，祖宗 晚间，官邸中灯火通明。 见顾远霆进了餐厅，下人们俱是纷纷站直了身子，齐声喊了句：“大帅。” 顾远霆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就见万圆圆坐在那，一旁跟着一个奶娘和丫鬟，轮番在那里喂着，孩子却不肯吃，看见他回来，万圆圆的眼睛里有清晰的畏惧划过，只在椅子上缩了缩身子。 顾远霆取下自己的军帽，扔在了一旁的侍从手中，他在主位上坐下，看着孩子这幅样子，便是皱起眉，道了句：“你自己不会吃饭？” 万圆圆听出了他在训斥自己，便是撇了撇小嘴，委屈的不得了。 “大帅，这孩子还太小，还不会自己吃饭。”一旁的奶娘大着胆子，和顾远霆小声道了句。 听着奶娘的话，顾远霆看了眼孩子娇娇小小的身子，只冲着那奶娘吩咐了一句：“继续喂！” “是。”奶娘战战兢兢，只将碗里的饭菜又是送到了孩子嘴边，小心翼翼的哄道：“好孩子，快吃吧。” 万圆圆撇着小嘴，刚要别开脑袋，就见主位上的男子正看着自己，他的黑眸冷肃，只和她喝了一个字：“吃！” 听着男人这一声，万圆圆却是眼睛一红，哭了起来。 “又哭什么？”顾远霆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对着孩子吼道。 “我要找妈妈，”万圆圆哭的好不可怜，她看着面前的顾远霆，只抽噎道：“等我看到妈妈，我要和妈妈说，说你欺负小孩！” “我怎么欺负你了？”顾远霆看着眼前的小人，却是被她气笑了。 “你是个大坏人，你总和小孩子发脾气！”孩子乌黑的眼睫上挂着泪珠，清脆的童音朗朗，冲着顾远霆十分清晰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万圆圆的话音刚落，整个餐厅的下人都是骇的变了脸色，奶娘连忙道：“大帅，这孩子还太小，不懂事儿，她说什么您可不要往心里去。” 顾远霆不曾理会，黑眸仍是看着面前的孩子，看见她那双眼睛，却好像看到了林晗雪，看着孩子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便仿佛看见了林晗雪小时候。 顾远霆的心软了，他点了点头，和万圆圆道：“好，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火。” 见顾远霆这样说来，屋子里的人都是吃了一惊，只觉不敢相信，万圆圆仍是抽噎着，却是和顾远霆说了句：“妈妈说，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好孩子应该自己吃饭，”顾远霆开口，说完，则是向着奶娘道：“把饭给她，让她自己吃。” 语毕，顾远霆看着孩子的眼睛，又是和她说了句：“不吃完不许走。” 见顾远霆这般吩咐，奶娘便是将碗送在了孩子面前，和万圆圆说道：“好孩子，快自己吃吧。” 孩子握起了小勺子，见顾远霆也是拿起了筷子，看着男人的手，孩子从椅子上滑下身子，小跑到顾远霆身边，昂着脑袋问他：“我给你涂的指甲呢？” “洗了。”顾远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她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两个字。 听着男人的话，万圆圆的眼瞳中顿时蕴满了泪水，她撇着嘴，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你这眼珠子是自来水做的？眼泪说来就来？”看着孩子的眼泪，顾远霆心下无奈，只扔下了筷子，和万圆圆说道。 万圆圆听着他的话，又是扯开嗓子嚎了起来，顾远霆见状，简直没有法子，只得妥协道：“行行行，祖宗，你把这饭吃了，我让再你涂一次。” 听着他的话，孩子登时止住了哭泣，她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真的？” “真的。”顾远霆点了点头。 “那么拉钩！”孩子伸出自己的手指，踮起了脚尖。 “拉什么钩，我顾远霆能骗你一个小屁孩？”顾远霆不耐道，可看着孩子那双清澈的瞳仁，他终究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勾住了孩子的小指头。 拉完勾，万圆圆似是得到了保障，只破涕为笑，复又爬上了椅子，大口大口的自己吃起了饭，只将一张小脸上粘的到处都是饭粒，顾远霆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却是淡淡笑了。 很快，他的笑容凝固在唇角，他看着这个孩子，只可惜，这个小丫头，不是他的女儿。 金陵饭店。 “夫人，孩子已经在顾帅那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您当真不去接她？”常嬷嬷站在林晗雪身后，忍不住和她问道。 林晗雪手中为女儿静静地绣着一件小衣裳，听着常嬷嬷的话，她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和常嬷嬷轻声说了句：“等我将这件衣裳绣好，我就去看她。” “夫人，若是顾帅不愿将孩子给你，您打算怎么办？”常嬷嬷上前一步，只显得忧心忡忡。 “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若不愿将孩子给我，我便把孩子的身世告诉他，请他善待圆圆。”林晗雪垂下眸子，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可帮主能同意吗？”常嬷嬷忍不住说道：“再说，若是让顾帅知道圆圆是他的骨肉，他还能放了您？依我看，顾帅和帮主之间，总归是有一场仗要打呀。” 听着常嬷嬷的话，林晗雪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她握着手里的衣裳，眸心满是痛苦之色，“是啊，他们之间总归有场仗要打，常嬷嬷，全都怪我，我不该带圆圆回来。” “夫人，这也不能怨您，谁能想得到，这顾大帅竟对您这样情深，他分明不晓得孩子的身世，却能为了孩子拼命，他这样一往情深，谁能挡得住？”常嬷嬷感叹道。 “在江北时，我本以为即便再看见他，我也能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是我高估了自己，他太执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晗雪说着，只觉一颗心疼到了极点，他曾派人杀害她的恋人，让徐天澈落下了终生残疾，他的奶奶派人杀了她的父亲，害的林贵生被乱枪打死，她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明明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应该离开他，离得远远的，可一想起他，林晗雪的心便是柔肠百转，生出诸多的留恋与不舍。 “其实，您是想留在他身边的，是不是？”常嬷嬷道。 林晗雪忍着泪，终是和常嬷嬷点了点头。 “那，您就回到他身边吧，至于帮主，这些都是男人的事，顾帅会解决的，若是林老爷在天有灵，想来，他也是希望您和顾帅能一家团圆的。”常嬷嬷在林晗雪身边俯下身，和她徐徐劝道。 听着常嬷嬷的话，林晗雪的眸心一震，她迎上常嬷嬷的目光，一颗心只跳的越来越快。 第257章你这个脾气随了谁 顾远霜赶到官邸时，门口的岗哨看见她，顿时一个立正敬礼，喊了句：“六小姐。” “我哥呢？”顾远霜问道。 “大帅在书房。”岗哨毕恭毕敬，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径自进了屋，向着书房走去。 上了走廊，就见赵副官与侍卫长一行俱是在那里守着，看见她过来，两人却是一惊，慌忙将手背到了身后。 顾远霜见状便是有些奇怪，她向着书房看了一眼，问道：“我哥在不在里面？” “回六小姐的话，大帅正在里头看文件，您快进去吧。”侍卫长言道。 顾远霜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异，遂是问道：“你们两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将手背在后头？” 听着顾远霜的话，侍卫长便是一怔，只得苦着一张脸，将自己的手从身后取了出来，顾远霜就见他的手指上俱是涂着鲜红的指甲，刚瞧见，顾远霜便是惊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六小姐，您别笑，大帅比咱们也好不到哪去，他那一双手也跟个娘们似的，比咱们的还鲜艳。”侍卫长苦着脸开口。 顾远霜听着只觉不可思议，向着两人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还不是万圆圆那个丫头，”侍卫长痛心疾首，“这两天，这一屋的人就没有一个逃过她的毒手，不是追着要给人抹指甲，就是要给人涂嘴唇，昨天还把老徐的胡子给剪了，气的老徐一整天都没吃下去饭。” 听着侍卫长的话，顾远霜蹙起了秀眉：“哥哥由着她？” “可不由着，要什么给什么，老妈子奶娘医生护士的跟了一堆。”侍卫长满腹牢骚，看见了顾远霜，便是一好一通的抱怨。 “哥哥是疯了不成，姓万的孩子，他这么宠着做什么？”顾远霜想来只觉生气。 “可不是，六小姐，您既然来了，就去劝劝少帅，这又不是他的闺女，哪能这样惯着？”侍卫长跟着开口。 书房里，顾远霆坐在椅子上，一面看着文件，一面和万圆圆说了句：“涂匀实点。” 孩子正聚精会神的给他涂着指甲，听着他的话，便是小大人似的开口：“你放心！” 听着这话，顾远霆便是忍不住笑了，他将文件搁下，只向着一旁的小人看去，低声唤了句：“小屁孩。” “你在说我坏话？”万圆圆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向着顾远霆看去，和他脆生生的开口。 “没有。”顾远霆立马否认。 “我都听见了！”万圆圆撅起小嘴，指甲也不涂了，只凶巴巴的看着顾远霆。 “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聪明？”顾远霆一举将孩子抱了起来，看着孩子雪白粉嫩的小脸，心情莫名大好。 万圆圆挥动着小胳膊小腿，和顾远霆道：“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哭给你看！” “你这个脾气随了谁，”看着这孩子耀武扬威的小模样，顾远霆只觉哭笑不得，“你妈最是温柔，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小东西？” 这话刚说完，顾远霆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便是慢慢褪去了，他放下了孩子，看着孩子那双眼睛，只在心里腹诽，只道这孩子的性子八成是像她那个土匪老子。 顾远霆这样想着，就听书房的门让人从外面推开，露出了顾远霜娇俏的一张秀脸，刚进门便是喊了他一声：“哥！” 看见妹妹，顾远霆皱了皱眉，“会敲门不会？” “我敲什么门？”顾远霜没有好气，一双眸子则是向着兄长身边的小孩子看去，就见孩子也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看着那双眼睛，顾远霜便是想起了林晗雪，心里既是难受又是生气，只和兄长道：“你是想孩子想疯了不成？你要真想要孩子，这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眼巴巴的要给你生，你把万毅光的女儿带在身边做什么？” 顾远霜说完，看见了孩子手里的指甲油，更是火冒三丈：“你还让她给你涂指甲？你美得很啊！” “说完没有？”顾远霆的眸心冷了下来，向着妹妹看去。 “没说完！”顾远霜毫不示弱，只挺直了胸膛，还欲再和兄长说个什么，却见万圆圆跑到了自己身边，和自己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姑姑！” 顾远霜向着孩子看去，不解道：“你喊我什么？” “姑姑！”万圆圆又是喊了一句，一双眼睛清亮澄澈，宛如天上的星星，就那样和顾远霜十分清晰的说道：“妈妈说的，你是我姑姑，是最小的姑姑。” 听着孩子的话，顾远霜看了哥哥一眼，心里却是一“咯噔”，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只缓缓蹲下身子，扶住了孩子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妈妈说，吃月饼的时候，就是我生日。”孩子的小脸上满是纯稚，只一五一十的回答着顾远霜。 顾远霜听了这话，眼瞳中的光便是黯了下去，就听一旁的兄长和自己冷声道：“死心了？你还以为她是我闺女？” 顾远霜站起了身子，没有吭声，心里却是十分失落。 “来人。”顾远霆向着门外喊了一句，赵副官顿时走了进来。 “把这丫头抱出去。”顾远霆指了指孩子。 赵副官闻言，便是上前抱起了孩子，万圆圆还不愿走，只被赵副官哄着骗着，好容易才从书房抱了出去。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待孩子离开，顾远霆燃起了一支烟，冲着妹妹问道。 顾远霜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不做什么，一直不见你回府，我就想来看看你。” “又没钱花了？”顾远霆睨了妹妹一眼，见她浑身上下俱是价值不菲，遂是言了句。 “哥！”顾远霜气急，只向着兄长走近，和他道：“自从上次你和奶奶吵过架之后，你就一直住在官邸，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府了？” “不错，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顾远霆弹了弹烟灰，和妹妹实话实说。 “你以为你住在这，嫂子就能回来了？她就能跟着你？” “她不跟着我，我难不成还会放她回江北，让她当万夫人？”顾远霆眸心一凛，与顾远霜喝道。 第258章你得给我生个儿子 金陵饭店。 常嬷嬷扶着林晗雪的胳膊，陪着她一道向着外面走去。 “夫人，帮主已经派了人来接您和孩子，只怕孩子在顾帅那里的事，帮主已经知道了，这事可再耽误不得，您还是要早些做个决断。”常嬷嬷轻声说道。 林晗雪的眸心明澈，与她轻声道：“嬷嬷放心，我都明白。” “夫人，这有时候若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那不妨问一问自己的心，问问您的心是怎么想的，其他的，别考虑那么多。”常嬷嬷叮嘱着。 “嬷嬷，谢谢您。”林晗雪深吸了口气，她握了握常嬷嬷的手，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汽车，向着官邸驶去。 望着汽车慢慢远去，常嬷嬷念起林晗雪的处境，只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暗暗盼着她此行顺利。 西林路官邸，顾远霜已是离开。 顾远霆仍是在书房处理军务，圆圆又是跑了进来，看着他在忙，倒也不曾去打扰他，只在地板上拼着自己的积木，两个人倒也相安无事。 过了一会儿，孩子到底是年纪小，只调皮起来，向着顾远霆的办公桌爬了过去，踩在椅子上，歪歪扭扭的爬上了桌子。 顾远霆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别摔下去。” 男人的话音刚落，孩子的小脚已是一滑，“咣”的一声从桌子上摔在了地上。 顾远霆见状，眸心顿时一震，连忙向着孩子看去，就见孩子似是被摔懵了般，只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自己。 顾远霆蹲下身子，抚了抚孩子的头，问了句；“没事吧？” 万圆圆回过神来，竟是抬起小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巴掌，嘴巴里振振有词：“你是怎么看小孩的？” 顾远霆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盯着面前的小女孩，眸心只蕴着一层不敢置信之色，哑着嗓子道了句：“你敢打我？” “等妈妈来，我要告诉妈妈！”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万圆圆已是压根不再怕他，只向着顾远霆喊道。 顾远霆的黑眸透着怒火，只咬牙切齿的喝了句：“我要不是为了你妈，我认识你是谁？” “大帅。”赵副官的声音恰在此时自门口响起。 “什么事？”顾远霆厉声喝道。 听出了顾远霆语气中的怒火，赵副官心下一凛，只道了几个字：“夫人来了。” 顾远霆闻言，眸心便是暗沉了下去，他站起身子，与他吩咐了一声：“让她进来。” 未几，就见一道纤柔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头发尽数绾在脑后，露出一张白净如玉的瓜子秀脸，她刚一进屋，便是将顾远霆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她却仿佛不曾看见他一般，一腔心神尽数被那小小的孩子引了过去。 “圆圆。”林晗雪看见女儿，只蹲下身子，向着孩子伸出了胳膊。 “妈妈！”孩子看见母亲，眼瞳瞬间一亮，只向着母亲扑了过去，刚搂住林晗雪的颈脖，便是委屈的哭了起来道：“你怎么总是不来看我。” 林晗雪的眼眶瞬间便是湿了起来，她紧紧抱着孩子，跟着女儿一块落泪。 顾远霆看着面前这对母女，他的脸色沉郁，只没有吭声，直到林晗雪抱起女儿，向着他说道：“孩子淘气，这些天打扰你了。” 顾远霆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言道：“怎么，你这次来是要带这孩子走？” 林晗雪垂下眼睛，很轻声的说了句：“你会让我们走吗？” “你说呢？”顾远霆上前一步，抬起了她的下颚。 “别碰我妈妈！”万圆圆一把打落了他的手，一脸嫌弃的开口。 顾远霆脸色一沉，只冲着外面喝道：“来人！” “大帅有何吩咐？” “把这丫头抱出去。” 一听这话，孩子便是搂紧了母亲的脖子，和母亲道：“妈妈，我不走！” “圆圆听话，跟着叔叔出去玩一会，好吗？”林晗雪哄着女儿，有孩子在，有很多话，都是无从开口。 万圆圆虽然淘气，却十分听母亲的话，见林晗雪这样说，终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母亲，跟着侍从离开了书房。 待孩子走后，顾远霆看着面前的林晗雪，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顾远霆……”林晗雪脸色一白，只挣扎起来，她的那点力气又如何能撼动的了他，男人的胳膊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逼着她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 “林晗雪，我再和你说一次，你给我离开他，留在我身边！”顾远霆的眸心深邃而凶狠，他的力气那样大，恨不得将她拗断在自己怀里似的。 “你贵为江南大帅，你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你大可以再娶一个……”林晗雪挣着自己的腰肢，却是让男人抱的更紧。 “你想让我不得好死是不是？”顾远霆忍无可忍，冲着她吼了句：“你别忘了，我在祖宗面前发过誓，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久远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那时候的他被老太太逼着纳妾，他曾将她带往顾氏祠堂，珍而重之的与她开口，他说：“列祖列宗在上，我顾远霆以性命起誓，今生只娶林晗雪一人，永不纳妾！” 他还说：“若为此誓，让我不得好死。” 林晗雪忆起往事，只觉一颗心酸的不成样子，她渐渐放弃了挣扎，唯有眼泪却是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犹如在眼瞳中蕴了一池的秋水。 “你自己送上门，怨不得我。”顾远霆抚上她细腻的脸蛋，低哑着声音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闻言，心中顿时一颤，她惊惧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顾远霆话音刚落，便是一个横抱，一举抱起了她的身子。 林晗雪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惊叫，一双手却是情不自禁的攥紧了他的肩膀。 “你得给我生个儿子，赔给我。”男人的声音低沉，他的眼中透着暗光，一语言毕，便是抱着她向着里面的休息室走去。 “顾远霆，你把我放下，我有话要告诉你……”林晗雪慌乱的开口。 “以后再告诉我！”男人喝断了她的话，不由分说吻住了她的嘴唇，再听下去，女子的声音只化成含糊不清的呜咽，而在地毯上，则是散落着男人的军装，与女子的旗袍。 第259章我没办法和你计较 夜色渐深。 四下里都是安静极了。 许是太久没有做过这种事，林晗雪只觉身下火辣辣的疼，浑身的骨架都仿似要被撞散了般，连起身的力气也没了，顾远霆却仍是不肯放过她，他的胳膊揽着她的腰，只从身后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她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清甜，如云的发丝一如记忆中的柔软，引得他忍不住将脸庞埋在她的云鬓中，去嗅着那股淡淡的幽香。 林晗雪闭了闭眼睛，只抬起酸胀的胳膊将自己的衣裳理好，刚欲起身，顾远霆却是将她抱了回来，低声问了句：“你要去哪？” “我要去看圆圆，她该找我了。”林晗雪的声音有些微弱，想起情迷时的那些吟哦，只让她的脸庞浮起了一片红晕。 “她有奶娘照顾，用不着你操心。”男人声音低沉，一语言毕，只在她纤细的肩上细细的亲吻。 “顾远霆，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晗雪躲着他的吻，只回眸向着他看去。 “我想怎么样？”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开口：“你分明知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你！” 林晗雪的鼻尖一酸，轻声言了句：“你还想要我？” “废话，”顾远霆紧了紧她的身子，“我要不想要你，我刚才那么拼命干什么？” “你……”林晗雪听了这话，脸庞顿时变得绯红起来，她羞赧极了，只觉和他再也没法子说下去，作势便要离开。 顾远霆自是不会放开她的身子，他的大手一个用力，复又将她扣在怀里，看着她透着红晕的面颊，和她低声开口：“我知道，因为岳父的事，你没法子面对我，可不论是谁的错，这三年对我的惩罚都已经够了，”说到这，男人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回到我身边，别再折磨我。” 听着他的声音，林晗雪的眼眶顿时便是湿了起来，她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轻声呢喃道：“顾远霆，你不计较？不计较我跟过万毅光，不计较我给他生了孩子？” 闻言，顾远霆的脸色便是暗沉了下去，他的眼中有戾色闪过，只和林晗雪道了句：“怎么能不计较，我计较的恨不得杀了他。” “那你还要我留下？”林晗雪的眸心黯然了下去。 “我能和所有人计较，可我没办法和你计较。”顾远霆握住她的肩，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眸心一颤，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把圆圆当成我自己的女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顾远霆的黑眸雪亮，只和她低声开口，他的眼神是专注的，神情也是认真的，落在林晗雪眼中，只让她的心里涌来阵阵酸楚，她看着顾远霆，却是很微弱的声音和他说了句：“你这个傻子。” “在你面前，我的确是个傻子。”顾远霆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其实圆圆……”林晗雪看着他的眸子，刚欲将孩子的身世告诉他，就听门外传来了侍从的声音：“大帅，府里刚才打来电话，老太太说有要事，请您尽快回去一趟。” 那个侍从说完，又是言了句：“老太太还说，本家的亲戚已经全都到了，请你务必要回去。” 听着侍从的话，顾远霆蹙了蹙眉，他握紧了林晗雪的手，与她道：“他们来的正好，我带你一起回去。” 林晗雪听闻要回帅府，心里便是一紧，想起顾老太太，父亲身亡的那一幕又是闯进了脑海，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和顾远霆说了句：“我不想见她。” 顾远霆当下便明白她口中的这一个“她”指的是自己的祖母，他环住她的腰，和她道：“就这一次，我要让他们知道，你仍是我顾远霆的老婆，从今以后，我就带着你和孩子住在官邸，再不会回帅府一步。” 林晗雪眼眸微动，忍不住和顾远霆问了句：“可他们，能答应吗？” “在江南，我说了算。”顾远霆的眸心黑亮，语毕，则是向着门外喝了句：“去备车，我和夫人一起回去。” “是。”门外的侍从立刻退了下去。 顾远霆起身穿上了军装，回眸，看着林晗雪纤柔婉约的坐在那，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只在她的面前俯下身子，与她问了句：“你能走吗？” 林晗雪明白他眼下所指，雪白的脸庞又是烧了起来，见她如此，顾远霆便是蹲在她面前，亲了亲她的手指，自嘲道：“我是太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这才没了轻重，是不是弄疼你了？” “你快别说了。”林晗雪脸红的厉害，只伸出手将顾远霆的嘴巴捂住了。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只在她的手心处印上一吻，林晗雪的手指一颤，只得又收了回去。 顾远霆慢慢笑了，他环住了林晗雪的纤腰，将她抱在了怀里，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大帅府。 厅堂中灯火通明。 顾老太太坐在主位，一旁的顾远云和顾远霜也是来了，立在老太太身后，而在下首处则是黑压压的坐了一屋子的本家长辈，每个人的脸上俱是十分严肃而凝重的神色。 江妈一路小跑着走到老太太身后，和她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闻言，老太太便是变了脸色，和江妈道：“你说林氏也来了？” “是啊老太太，跟大帅一起来的。”江妈话音刚落，就听厅堂外传来侍从的行礼声，只将屋子里的目光尽数吸引了出去。 顾老太太亦是抬眸，就见一道高大净朗的身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军装，英气逼人，手中紧紧地牵着一个女子，他的目光坦然，就那样站在了诸人面前，向着主位上的祖母道了句：“听说您找我。” 见他不曾像以往那样唤自己一声“奶奶”，顾老太太心下一凉，只将目光向着顾远霆身边的女子看去，看着林晗雪，顾老太太慢慢攥紧了手中的拐杖，眸心却是变得阴冷，只与堂下的女子冷声道：“林晗雪，这么多年了，你倒真是阴魂不散，你居然还敢缠着远霆？” “是我缠着她，不是她缠着我，”顾远霆的声音沉稳，他揽住了林晗雪的腰，向着祖母看去，干脆利落的开口：“咱们也别废话，您直接说，让我回来做什么？” 见顾远霆如此，顾老太太脸色铁青，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老四，她现在可是万毅光的女人，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莫非，你还要把她从万毅光手里抢回来？”堂下有人控制不住，站起了身子。 “我不管她之前是谁，从今以后，她只是我顾远霆的女人，和以前一样，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顾远霆目光如炬，向着开口的人看去。 “你怎么这么糊涂？”那人气急，面上更是一片焦急之色。 “够了！”顾老太太厉喝一声，只让一旁江妈将自己慢慢扶了起来，她看着堂下的孙儿，与其一字字的开口道；“你能容忍一个为别人生孩子的女人，我倒不知，一个为了你生孩子的女人，你又要如何处置？” 闻言，顾远霆眸心微微一沉，不等他开口，就见顾老太太高声喝了句：“来人，去把她们母子带上来！” 第260章我从没辜负过你 听着老太太这句话，林晗雪的脸颊瞬间苍白了起来，她的手心冰凉，只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顾远霆也正在看自己，他用力紧了紧她的腰，和她低声说了句：“别怕。” 林晗雪的眼睫轻颤着，她勉力稳住心神，只将目光向着门口处望去，就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妇人衣着朴素，周身上下并无什么首饰，待走近了些，就见她肤色白净，五官也算的上秀丽，只不过眼角处却是透着无尽的凄婉之色，显出了几分苦相。而当林晗雪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男孩身上时，一颗心便是重重的沉了下去，那个男孩子容貌清俊，年纪虽小，五官中却已是隐约透出了两分英气，与顾远霆十分相似，更为难得的是他的神态，与顾远霆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让人一眼便觉得，顾远霆小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林晗雪看着那孩子的五官，眼前便是一黑，几乎要站不稳自己的身子，只让顾远霆牢牢抱住。 “见过老夫人，”那女子牵着孩子，向着老太太拜倒，而后，她站起身，又是向着顾远霆看了过来，她的眸心含泪，似是蕴着千言万语，哑声说了句：“见过大帅。” 顾远霆的大手仍是牢牢地揽着林晗雪的腰，他看着那女子的面容，黑眸中只透着凌厉的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眼下所有人都在，你就当着顾家所有人的面，把孩子的身世说出来！”顾老太太眸光锐利，只向着堂下的女子喝道。 那女子闻言，只又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她推了推身边的孩子，轻声说了句：“源儿，快喊爸爸，快去。” 女子话音刚落，那名唤“源儿”的男孩却是躲在了她身后，说什么也不愿上前，只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顾远霆与林晗雪。 “你让他喊我什么？”顾远霆心下一震，与那女子厉声道。 “大帅，源儿是你的儿子。”那女子一语言毕，眼泪便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她竭力忍耐着，一旁的孩子只伸出手，为她将那些泪水拭去，和她道：“妈，你别哭。” 那女子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的哽咽，她看着顾远霆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生得雪肤花容，只白着一张小脸，怔怔的看着自己。 “我从哪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说，是谁安排了你们母子？”顾远霆眸心透着火光，他向着怀中的林晗雪看去，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中一疼，只冲着面前的母子喝道。 “大帅，您不记得我了？我是郁芳，周郁芳。”那女子闻言，眼泪更是滚滚而下，她看着顾远霆的黑眸，凄声道：“‘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您说过，这句诗里蕴着我的名字，我一直都记着！” 顾远霆剑眉紧拧，看着眼前这个声泪俱下的女人，记忆中却并无丝毫印象，他烦躁起来，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种话？” “十年前，您在新源打仗的时候，我曾做过你的贴身护士，您都忘了吗？”周郁芳的眼泪落了一脸，眼睛里更是有着凄苦，绝望，哀伤，怨恨等等神色一一闪过。 “您那时候左腿中枪，不得不留在新源养伤，是我一直照顾着您，每天给您读报，您还夸我歌唱得好，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周郁芳心如刀割，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别十年，十年的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为英武与稳重，比起十年之前，此时的他更是让女人心动。 顾远霆的眼睑处微微跳动着，女子的诉说引出了他多年前的回忆，眼前的女子与当年的那个小护士渐渐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那年的新源之战，他刚二十出头，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趁着养伤的功夫，随意撩拨了一个战地小护士，不过是段露水姻缘，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怎么也不曾想到，隔了十年，她居然还会出现在他身边，并带着一个男孩，说是他的儿子！ 看着顾远霆的脸色，林晗雪的心凉了下去，她的眼角凝聚着水光，只轻声问了他一句：“你认识她的，是吗？” 顾远霆一怔，瞬间收回了心神，他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中蕴着无尽的酸楚之色，只让他的心瞬间抽紧，耐着性子和林晗雪说了句：“咱们先把事情搞清楚。” “那个孩子那样像你，顾远霆，你到底辜负了多少人？”林晗雪向着那个孩子看了一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只和面前的男子凄声道。 “不管我辜负多少人，我从没辜负过你！”顾远霆眼睛血红，和林晗雪低吼着喝出了这句话，眼见着两人终于能够和好如初，却蓦然冒出了这对母子，顾远霆头疼欲裂，只觉胸口处燃着一团火，顷刻间便要爆发！ “这是您给我的，您离开新源时，我曾问您要您身上的一样东西，您便把自己军装上的银扣给了我。”看着顾远霆珍而重之的揽着那女子，周郁芳心中一酸，只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双银扣，送在了顾远霆面前，和他轻声开口：“您说等回了金陵，就会派人去接我，我一直在等，可您一直没有来，直到我生下了源儿……” 那女子说到这，只推了推身后的儿子，“孩子，去告诉你爸爸，告诉他你的生日。” 听着母亲的话，那个男孩终是松开了母亲的衣角，向着顾远霆十分清晰的言道：“我出生在戊辰年，生日是二月十七号，生肖属龙，今年九岁。” “大帅，您可以不管我，但这个孩子，却的的确确是您的骨肉！”周郁芳满脸的泪，孩子看着不忍，只和母亲说道；“妈，您别这样。” 周郁芳听着儿子的话，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抱住孩子痛哭出声。 听着母子两的哭声，看着那男孩酷肖顾远霆的面孔，林晗雪的脸庞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是褪了个干净，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转了起来，终于整个人都是人事不知的倒了下去。 “冬儿，冬儿？”顾远霆抱起了她的身子，他的眼瞳仿佛要裂开般，只不住的喊着她的名字，他再顾不得那对母子，只抱着林晗雪匆匆冲了出去。 第261章你这个混蛋 东苑。 顾远霆一直守在林晗雪身边。 林晗雪已是醒了，却仍是闭着眸子，她的手指攥着枕上的流苏，一想起那一堆横空出世的母子，一颗心便好似被人攥在手心，捏来捏去的难受。 顾远霆伸出手，刚抚上她的面颊，林晗雪的身子便是一颤，避了开去。 见她如此，顾远霆心如针扎，索性握住了她的肩，和她道了句：“你看着我。” 林晗雪仍是紧紧闭着眸子，就是不去看他，顾远霆又气又痛，只俯身向着她的唇瓣上咬去，林晗雪终是睁开眼睛，只含着泪去推他：“你别碰我！” 顾远霆搂住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听着，这件事现在还没弄清楚……” “还要怎么清楚？”林晗雪凄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孩子那样像你，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不敢承认吗？”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顾远霆眸光凶狠，声音更是透出一股怒火：“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是不是长得像我的都他妈是我儿子？” “你有过那么多的风流韵事，又有谁知道，你究竟还有多少儿子？”林晗雪心里酸楚到极点，念起顾远霆从前的风流，只觉命运弄人，就在她甘愿放下一切，与他重修旧好时，他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这样大的孩子！ “是，我以前是混蛋，那是因为我没遇见你之前，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想过要结婚！”顾远霆黑眸炯深，透着炽热的光，他紧紧地看着林晗雪，几乎是吼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眼泪便是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她再不去看他，只推开了他的手，下了床就要离开。 顾远霆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他看着她的侧颜，逼问道：“你去哪？” “顾远霆，”林晗雪回过眸子，和他轻声开口：“我们之间还是没有缘分，你让我走吧，我带着圆圆回江北，你和周郁芳母子一家团圆。” 顾远霆听着她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他的胳膊用力的扣着她的腰，与她厉声道：“林晗雪，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能不能站在我身边一次？” 林晗雪闻言，心里顿时一阵酸苦，眼泪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竟不知是该怨他，还是该心疼他。 怨他，怨他以前那样风流，怨他惹下了太多的风流债，怨他今天冒出了一个儿子，明天又会不会冒出一个女儿？今天来了一个周郁芳，明天又会不会再来一个李郁芳，王郁芳，张郁芳？ 心疼他，心疼他对自己一腔真心，心疼他对自己处处维护，心疼他在不知真相的时候，还愿将圆圆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林晗雪念起那个男孩子，却是想起了顾远霆，当天第一次看见圆圆，晓得她和万毅光生下一个女儿时，他的痛苦绝不会比她少，他能接受圆圆，她却无法接受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顾远霆，我恨你。”林晗雪终是捂住了自己的面颊，眼泪顺着她的指缝不断的往外涌，顾远霆看在眼里，只用力抱紧了她的身子，在她的耳旁低语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这件事弄清楚。” “你为什么要那么花心，你到底有过多少女人？”林晗雪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那样伤心的目光，只让顾远霆心如刀割，林晗雪伸出手，不住的向着他的胸膛挥去，顾远霆一动未动，只由着她发泄，看着她的那些泪水，只让他说不出的懊悔与心疼，又一次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对不起。”顾远霆的声音低哑，和她吐出了三个字。 林晗雪贴在他的胸口，她的眼睫挂着晶莹的泪珠，只呢喃般的开口：“那个孩子，要万一真是你的儿子，那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远霆心下一凛，他的眉峰紧皱，却没有出声。 “你这个混蛋，”林晗雪流着泪，与他泣道：“你要风流，就一直风流到底，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他又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顾远霆紧紧的揽着她，听着她的哭泣声，只觉说不出的怜惜与不忍，他俯下身，为她吻去了那些泪水，林晗雪挣扎着，却被他一举扣住了手腕，她的眼睫忽闪着，终是慢慢停下了挣扎，虚弱的倚在他的怀里。 清晨。 “六小姐。”东苑的丫鬟看见了顾远霜，当即便是俯身行礼。 顾远霜向着卧室看了一眼，问了句：“嫂子在里面吗？” “回六小姐的话，大帅和夫人都还没起。”嬷嬷小声说道。 听了这话，顾远霜心神一震，“我哥也在里头？” “是啊，昨晚上大帅守了夫人一夜，咱们守在外头，只听得夫人在哭，可是将大帅心疼坏了，怕是哄了一宿，眼下都还没醒呢。”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 听闻顾远霆与林晗雪同屋共寝，顾远霜心里微微舒了口气，可念起周郁芳母子，又顿觉心乱如麻，听兄嫂都还没醒，便是说了句：“那我在这等着，待哥哥醒了，你进去给我通传一声。” “是。”嬷嬷应着，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男人挺拔的身影。 “哥！”顾远霜看见兄长，顿时迎了过去，就见顾远霆显是夜间不曾睡好，眼底隐隐透着血丝，看见妹妹，便是言了句：“你怎么来了？” “哥，你和嫂子还好吗？”顾远霜眸光中蕴着担忧，与哥哥问道。 “你嫂子也醒了，你进去劝劝她。”顾远霆和妹妹吩咐了一句，语毕便向着苑外走去。 顾远霜追上了他，又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顾远霆停下了步子，淡淡说了句：“我没事，你多陪陪她。” 看着哥哥的背影，顾远霜忧心忡忡，只向着卧室走去，果真见林晗雪已是起来了，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晨衣，看见顾远霜进来，女子先是一怔，继而便是迎了过去，唤了一声：“小霜。” 顾远霜的眼眸落在她的颈脖上，就见那上面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吻痕，那件晨衣本就宽大，领口处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而那上面自然也是布满了梅花般的吻痕。 林晗雪察觉到顾远霜的目光，便是明白了，脸庞顿时红了起来，她慌忙披了件外衣，又是轻声喊了句小姑的名字：“小霜……” “别和我说话，我还没原谅你。”顾远霜的嗓音有些沙哑，和林晗雪没好气的开口。 “傻丫头。”林晗雪眼眶一红，十分轻柔的抚上了顾远霜的脸颊。 顾远霜看着她的眸子，终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上前抱住了林晗雪的身子，和她哽咽着开口：“嫂子，我真的恨死你了，我更恨的还是我哥，他怎么就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老天干嘛非要和你们作对？” 第262章只有你长得像他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的心里也是难受起来，她轻轻拍着顾远霜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小霜，别哭了。” 顾远霜抽噎着向着林晗雪看去，问道：“嫂子，要是那个孩子当真是我哥哥的儿子，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他？” 林晗雪闻言，心里便是一酸，她避开了顾远霜的视线，几不可闻说了句：“我不知道。” “就算那个孩子真是我哥的儿子又怎么样？他对圆圆视如己出，你依然是他的正室夫人！至于周郁芳母子，择个宅子养着便是！你要不喜欢，大可以让哥哥把他们送走，送到美国都行！”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几乎不敢去想，若是那个孩子真是顾远霆的骨肉，她又要如何？ “嫂子！”顾远霜着急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想着回江北，那个万毅光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哥哥身边刚出现一个周郁芳……” “小霜，”林晗雪向着顾远霜看去，与她道：“不管万帮主有多少女人，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你哥哥不行！” “为什么？”顾远霜弄不明白，“我哥都可以把你和万毅光的女儿当做自己的孩子，他没认识你的时候有个儿子又能怎么样？” “小霜，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你不要逼我。”林晗雪声音凄楚，念起周郁芳母子，只觉心里乱成一团。 见林晗雪这样说来，顾远霜便是闭上了嘴巴，她默了默，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和她道：“嫂子，你别怪我帮着哥哥说话，你如果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那你一定不会忍心再离开他。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气他，他以前虽然做过很多荒唐的事，可自从他和你结婚后，他比谁都专一，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要再回江北，你留下来，算我求你了。” 听着顾远霜这一番剖白，林晗雪心里既是感动又是酸楚，她看着顾远霜的眸子，只微弱的道了一声她的名字：“小霜……”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童声在门口响起，清脆嘹亮的喊了句：“妈妈！” 林晗雪心里一颤，抬眸看去，就见是圆圆立在了门口，看见女儿，林晗雪顿时站起了身子，唤了声；“圆圆！” 圆圆跑到了母亲身边，一举扑在了林晗雪怀里，林晗雪眸光柔软，只十分怜爱的抱起了孩子的身子，在女儿小脸上亲了亲，柔声问道：“是谁带你来的？” “是常嬷嬷，”孩子口齿清晰，回眸向着外面一指，常嬷嬷亦是走了进来，先是与林晗雪与顾远霜两人行了一礼，才道；“夫人，是顾帅派了人，将我和圆圆小姐从官邸接了过来。” 孩子搂着母亲的脖子，看见了一旁的顾远霜，又是十分机灵的喊了句：“姑姑！” 顾远霜听着孩子的童音，心里只觉百感交集，她抚了抚孩子的小脸，和林晗雪说了句：“嫂子，你好好陪陪孩子，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是离开了东苑。 林晗雪抱紧了女儿，就见常嬷嬷上前，与自己压低了声道：“夫人，帮主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您回了顾家，当下便带着人向着江南赶来了，他这是要将您抢回去，您要不要和顾帅说一声？” 林晗雪听着常嬷嬷的话，眸心便是一怔，念起眼前的局面，只觉心乱如丝，她看了眼怀中的稚女，和常嬷嬷呢喃般的开口：“常嬷嬷，先不要告诉他。” “夫人若是打算留在江南，还是要提早告诉顾帅，让他早做准备啊。”常嬷嬷不解道。 “我也许……没法子留在江南了。”林晗雪眸心蕴着凄清的光，若是那个源儿当真是顾远霆的儿子，她又要如何留下来？ 后院的洋楼中，周郁芳母子便住在这里。 屋子里安静极了，已有丫鬟送来了早餐，鲜汤点心，各色补品，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桌子。 “吃吧。”周郁芳夹起一只小笼包，送在了孩子的碗底。 孩子看着那一桌的食物，眸心却仍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并不曾去动筷子。 “咱们现在到了顾家，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万万不能出了差错，让人看出了端倪。”见孩子不吃，周郁芳握住孩子的肩，和他低声道。 “我要见我娘，七叔公明明说过，只要我到了顾府，他就会放了我娘。”孩子看着周郁芳的眼睛，神情间却是激动起来，只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和周郁芳言道。 周郁芳吓了一跳，只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了句：“你是不是害死咱们你才甘心？在来时的路上我就已经和你说过，你现在是顾远霆的儿子，只要让他认了你，你就是他惟一的子嗣，日后，他打下的天下，包括顾家所有的产业，全都是你的！” “我不要什么天下，我也不要什么产业，我只要我娘！”顾少源的眼泪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听着这话，周郁芳心里一酸，她在孩子面前缓缓蹲下身子，轻声安慰道：“源儿，只要听你三爷和七叔公的话，你娘会没事的。” 顾少源擦干了眼泪，看着周郁芳道：“我不明白，三爷和七叔公为什么让我扮成顾大帅的儿子？” 周郁芳抚上他的脸，温声开口：“傻孩子，按着辈分，你该喊大帅一声四叔，在顾家那么多的子侄里，只有你长得像他。” “我娘和我说过，我爹爹已经被顾氏踢出了族谱，我们再不是顾氏的人了。”顾少源开口。 “你身上淌着顾家的血，又怎么能和顾家划清干系？” 闻言，顾少源默了默，他向着周郁芳看去，问道：“周阿姨，我来顾家是为了我娘，可你又是为了什么？” 周郁芳神情一怔，她的目光飘的远了，低低的言了句：“我谁也不为，只为我自个。” “你喜欢大帅？”顾少源好奇道。 周郁芳脸庞上浮起了一丝红晕，她点了点头，慢慢的开口：“我等了他十年，从今往后，他只能是我的。” 一语言毕，周郁芳站起身，向着东苑的方向看去，眼中却有暗光闪过。 第263章倒真像是我顾远霆的闺女 厢房中，主位上坐着一个老者，下首则是立着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男子，那男子脸上隐有忧虑之色，只与那老者道：“眼下虽是将人送进了帅府，可顾远霆却不好糊弄，我只怕被他查出来真相。” 闻言，主位上的老者便是抽了一口烟斗，缓声道：“老七，咱们要沉得住气，一切都已经料理了妥当，纵使他派了人去查证，也是无迹可寻。” 听着这话，顾世功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就见那老者扣了扣烟斗里的烟丝，继续说道：“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膝下却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顾家这样大的家业，日后莫非要落在别人手里？少源那小子说到底也还是顾家的骨肉，咱们捉了他母亲，不怕那小子不听咱们的话，这以后，战场上刀枪无眼，顾远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等顾少源继承了家业，到时候，在这顾家，以至于整个江南，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顾世功见老者这般说来，便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低声道；“倒也幸亏咱们留了一手，您老没瞧见昨日，那个女人分明已经跟了万毅光，老四却还将她带了回来，说是和以前一样，那个女人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咱们顾家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尽了，他父亲若还在，非要打死他这个逆子不可！” 老者闻言只是一笑，道：“他父亲当年为了白姨娘，荒唐事也没少做，这一对父子都是一个性子，话说回来，咱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让顾远霆认下这个孩子。” 顾世功道：“依我看，有老太太在，认下这个孩子也还是早晚的事。” “不错，”老者淡淡颔首，“老太太想抱重孙想疯了头，这下冒出一个这么大的重孙，还不是想尽法子，要顾远霆认下他？” 大帅府。 午后，圆圆在屋子里骑着木马，林晗雪则是陪在一旁出神，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个丫鬟匆匆走进，与她笑道：“夫人，您快瞧瞧，是谁来了？” 林晗雪闻言，便是疑惑的抬起眸子，就见那丫鬟侧过身，露出了身后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珠？”林晗雪站起了身子，当下便喊出了来人的名字。 “夫人！”云珠眼眶含泪，只扑到了林晗雪面前，一句话还不曾开口，声音便是哽咽起来。 “这些年，你还好吗？”林晗雪的眼睛中也是闪起了泪花，唇角则是噙着温柔的笑意，她握住云珠的手，见云珠比起三年前要更圆润了些，穿着打扮也更为精致，头发也是绾了起来，显是已经嫁了人了，若不是从前朝夕相处，倒要让林晗雪不敢认了。 “都好，夫人，”云珠的眼角噙着泪水，只连忙和林晗雪道：“就在前年，大帅给了我宅子和铺子，算是给我的嫁妆，夫人，大帅是念着我跟过您，伺候了您一场，他一点也没委屈我，把我嫁给了他手下的军官，您瞧瞧，我现在也成少奶奶了，我在家还有丫鬟伺候我呢。” 见云珠有了好归宿，林晗雪心里只觉说不出的欣慰，“这就好，云珠，在卧龙江的时候，我将你丢下，你怨我了没有？” “夫人，我怎么会怨您，”云珠落下了泪来：“我一直都盼着您还活着，眼下总算瞧见了您，我高兴都来不及！” 语毕，云珠又道；“我丈夫现在正驻扎在开远，我一个人在家本就无事，夫人，就像以前一样，您让我来伺候您。” “你现在也是少奶奶了，我哪还敢让你伺候？”林晗雪为她拭去了泪水，和她轻声笑了。 “夫人，您可别取笑我了，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您身边的云珠啊。”云珠声音诚恳，看着林晗雪的目光中满是期冀之色。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心中一软，只和她道：“云珠，谢谢你。” “夫人，这三年，您过得好吗？我听他们说您嫁给了万帮主，我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珠心里藏不住话，只与林晗雪一道在沙发上坐下，开口便是问道。 “这些说来话长，都过去了。”林晗雪拍了拍她的手，和她温声道。 “那您以后会留在大帅身边了是不是？您不回江北了，对吗？”云珠十分紧张的看着林晗雪。 林晗雪点了点头，“是的，我不会再回江北了。” 云珠立马松了口气，握紧了林晗雪的手：“是呀夫人，您好容易回来了，您千万不要再离开大帅了，您不知道您离开的这三年，他有多可怜。”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心里一怔，云珠顿觉失言，只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他是大帅，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他一个眼神，都能把府里的人吓得半死，可是您不在，他就是可怜啊，自从您离开后，我就再没见他笑过。” 林晗雪闻言，心里只觉酸酸涩涩的，她不曾说话，就见一旁的孩子从木马上滑了下来，跑到了她身边，扭股糖似的往她的怀里钻。 林晗雪抱起了女儿，云珠看见孩子，当下便是一怔，唤了句：“这是……圆圆小姐？” 林晗雪与她点了点头。 “夫人，这孩子是……”云珠眸心蕴着几分疑惑，问道。 “圆圆，快喊云姨。”林晗雪微笑着与孩子开口。 “云姨。”孩子脆生生的言道。 见林晗雪不想多说，云珠便不曾追问，只连忙应了一句，看着孩子雪白粉嫩的脸蛋，由衷的说了句：“这孩子长得真像您。” 顾远霆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男人刚踏进东苑，就见走廊的扶手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穿着西式的纱裙，头上梳着辫子，腰间系着长长的蝴蝶结，一双小腿只在那里晃来晃去，漂亮的跟从画里摘下来似的。 看见顾远霆，孩子的眼睛一亮，当下便从扶手上爬了下来，跑到了顾远霆身边。 “在这干什么，你妈妈呢？”顾远霆蹲下身子，和孩子言道。 “妈妈说，她要带我去广州。”孩子靠近了顾远霆的耳朵，和他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闻言，便是蹙了蹙眉，道：“她什么时候说的？” “她和常嬷嬷说话的时候我偷听见的，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醒着呢。”孩子说着，黑漆漆的眼睛中只透出了两分小小的得意之色。 “她还说了什么？”顾远霆问道。 “她说她不想回江北，但也不能留在江南，所以只好带我走。”圆圆看着面前的男子，和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悄悄来告诉你，你去找我们。” 顾远霆黑眸雪亮，与孩子道了句：“以后不管你妈说了什么，都要跑来告诉我，知道吗？” “可我有个条件。”见圆圆跟个小大人似的，顾远霆忍俊不禁，问了句：“你才多大，敢和我谈条件？” 语毕，男人挑了挑眉，又是道了句：“说来听听。” “你以后不能对我发脾气。”圆圆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我不会再对你发脾气。”顾远霆点了点头。 “拉钩。”孩子伸出了小指头。 “拉钩。”顾远霆勾住了孩子的小指。 看着孩子的笑脸，顾远霆只觉纵有一腔烦心事，在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般，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孩子明明不是他的女儿，可却让他无限喜爱，索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亲。 “哎呀，你的胡子扎到我了。”圆圆当下不乐意了，只发起了小姐脾气，在顾远霆怀里用力瞪着小腿，一脸的嫌弃。 “你这副脾气，倒真像是我顾远霆的闺女。”顾远霆捏了捏孩子的脸颊，淡淡笑了。 第264章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晚间。 主楼中灯火通明。 顾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周郁芳母子俱是站在下首，顾远云和顾远霜只陪在老太太身边，顾远霜眼尖，最先看见了兄长，当下便是喊了句：“哥！” 诸人闻言俱是向着门外看去，就见顾远霆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戎装还未曾换下，举止间满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帅风采。 “您找我。”顾远霆并不曾去看周郁芳母子，只在堂下一站，与顾老太太开口道。 “不错，远霆，我今晚唤你过来，不为别的，只想和你商议一个日子，让源儿认祖归宗，给他们娘两一个名分。”顾老太太眸心炯亮，只向着顾远霆看去。 “名分？”顾远霆念着这两个字，却是一记嗤笑。 “这是你欠了他们娘两的，”顾老太太的声音严肃了下去：“这些年，她们母子漂泊在外，郁芳一个女人带着这个孩子，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你难道宁肯将那个替别人生了孩子的女人当宝，也不愿给她们母子一个应有的名分？” 顾老太太说起来，只觉怒火中烧，忍不住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捶在了地板上。 顾远霆不曾理会祖母的话，他的目光如炬，只向着那一对母子看去，周郁芳迎上他的目光，心下顿时一颤，手指亦是情不自禁的收紧，颤声喊了句：“大帅。” “我问你，他要真是我儿子，你为何一直不来找我，直到现在才来金陵？”顾远霆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逼得她无所遁形。 周郁芳的手指微微一颤，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凄婉，她看着顾远霆的眸子，和他道：“当初在新源，您说会回来接我，我一直在新源等着您，直到晓得自己怀了孩子，眼见着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再也瞒不住，我……我……” 说到这，周郁芳只觉说不下去了，眼泪更是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别哭，郁芳，你继续说。”顾老太太开口，言语间大有为她做主之意。 “我没有法子，只好嫁了人，”周郁芳眼眸含泪，与顾远霆凄声道：“我知道，您一定早已将我忘了，我也认了命，只想安安生生的和丈夫过日子，可谁知道，年初时他害了一场大病，撇下了我和源儿，我们母子没了活路，我只有带着孩子来金陵。” 听完周郁芳的话，顾远霜眉心微蹙，见她哭得可怜，只起身走到了兄长身后，小声问了句：“哥，你和我说实话，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顾远霆看了妹妹一眼，没有出声。 见他这样，顾远霜便是急了，只拽了拽他的袖子，又是道了句：“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自己也不知道！” 顾远霆忍不住与喝了句，“过去了这么久，我上哪知道？” “还不是怪你！”顾远霜提高了声音：“谁要你以前那么风流，又是影星又是戏子的不说，现在还弄出来一个护士，顾远霆，你本事大的很啊，要我看，嫂子就该回江北去！谁知道你在外头还有多少私生子！” “你给我闭嘴！”顾远霆脸色难看到极点，与妹妹吼道。 “我偏不闭嘴……” “够了！”顾远霆厉喝出声，见他当真发了火，顾远霜终是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顾远霆不再去看她，只向着周郁芳走去，他的目光是冷的，神情间也不带丝毫的暖意，就那样和周郁芳说了句：“若这小子若当真是我的儿子，我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可你若是受人指使来欺骗我，”说到这，顾远霆顿了顿，吐出了一句话来：“我杀了你。” 周郁芳心下大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不错，”顾远霜也是上前一步，帮腔道；“我哥的性子你也该明白，你要敢骗他，你该晓得自己的下场。” “大帅……”周郁芳轻轻摇了摇头，哑声道：“我等了您这样久，又怎么会骗您？” 顾远霆无心和她多言，只转过身向着外面走去，却听身后的祖母向着自己喝了句：“你给我站住！” 顾远霆停下了步子。 “事情已经明摆着，你还要查什么？你自己看看，源儿他有多像你！你要给她们母子交代，是什么交代？”顾老太太让顾远雲扶着自己站起了身子，与顾远霆道：“你要还有点良心，你就赶紧把郁芳娶回来！” “我不可能娶她，更不可能把她们母子留在身边。”顾远霆转过身，迎上了祖母的视线。 听着他这句话，周郁芳脸色一白，只“扑通”一声跪在了顾远霆面前，声泪俱下道；“大帅，我知道，您身边已经有了夫人，我从没想过要和夫人争什么，我也不敢争，我只求您能将我们母子留在身边，伺候您，陪着您，我就心满意足了，哪怕是看在源儿的份上，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看着周郁芳跪下，顾少源掩下眸子，也是跟着其一道跪了下去。 顾远霆看着孩子那张酷肖自己的小脸，心里却是烦躁到极点，他收回目光，不曾再与周郁芳说什么，只头也未回的离开了大厅。 回到东苑时，夜色已是深了。 顾远霆走到卧房门口，守夜的丫鬟看见他，刚欲行礼，男人却是一个手势，命她们退了下去。 他默默站了片刻，方才转开门锁，走进了屋子。 圆圆已是睡着了，林晗雪守在床前，在看见顾远霆后，她的鼻尖一酸，只收回了目光，没有继续看他。 顾远霆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见孩子睡得香甜，男人只压低了声音，和怀里的女子说了句；“我明天就派人把她们母子送走，你别因为这事怄着自己。” “你要把她们送到哪去？”林晗雪眸心微动，轻声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不会让她们来打扰你。” “若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儿子呢？”林晗雪转过头，向着他看去。 “不管他是不是我儿子，我都会把她们送走。”顾远霆握紧了她的手，告诉她：“我已经派人去了新源，调查当年的事，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事情全搞清楚。” 见林晗雪不说话，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腰，又是和她低低的说了句：“别去广州，留在我身边。” 林晗雪一怔，只茫然的向着他看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广州？” “是这丫头告诉我的。”顾远霆向着孩子看了一眼，眼底忍不住浮起了两分笑意。 “我没有要去广州，只是和常嬷嬷说话时，我和她提起我有个姑母在那里，让圆圆听去了。”林晗雪轻声道。 顾远霆闻言，将她扣在了怀里。 林晗雪并未挣扎，她安安静静的倚着他的胸膛，却是和他说了句；“顾远霆，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顾远霆皱起眉心，不解道；“你明明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我怕，周郁芳母子……只是一个开始。”林晗雪的声音十分轻微，却还是让顾远霆听了清楚，当下，男人心头一震，再看林晗雪，她已是轻轻闭上了眼眸，眼角处却蕴着一颗晶莹的水珠。 第265章是他给了我这份勇气 清晨。 林晗雪为孩子穿好了衣裳，常嬷嬷和云珠则是端来了早膳，林晗雪抱起女儿，刚要喂着孩子吃饭，就听屋外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得一个女子的哭泣声：“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 “是谁在外头？”林晗雪搁下勺子，与云珠问道。 “我出去看看。”云珠说着，还不及离开，就见一个女子从外面闯了进来，两个丫鬟跟在她身后，一脸难为的与林晗雪道：“夫人，咱们拦不住她。” 周郁芳眼眸含泪，只“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晗雪面前，哀求道：“夫人，算我求您，不论把我丢在哪都可以，我只求能把源儿留在大帅身边，我把源儿交给您，以后，他就是您的儿子，我求求您，您留下他，不要让人把他赶出去。” 看着周郁芳满脸的泪痕，林晗雪念起昨晚顾远霆与自己说的话，便是晓得了缘由，她将女儿交给常嬷嬷，自己则是走到了周郁芳面前，与她言道；“你先起来。” “夫人，算我求您了，”周郁芳攥住了林晗雪的裙角，仍是跪在那里求着她：“我知道您心好，您发发慈悲，不要将源儿赶出帅府！” “你跑来这里闹什么？”顾远霜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一眼便看见周郁芳跪在那里祈求着林晗雪，当下便是冲上前，一把拉开周郁芳的身子，和她斥道：“我哥都告诉过你了，若是孩子真是他的，他不会薄待了你们母子，但你要想留下来膈应我嫂子，就是不行！” “六小姐，源儿是您的亲侄儿呀！”周郁芳眸心凄楚，她向着一旁的圆圆看去，看着那孩子身着纱裙，打扮的跟个公主似的，被嬷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她知道那孩子并非顾远霆的骨肉，可却能大刺刺的留在东苑，她和顾少源却要被生生赶走！ “少废话，”顾远霜娇喝一声，对着外面的几个嬷嬷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赶出去！” 那几个嬷嬷闻言，刚欲上前，就见林晗雪握住了顾远霜的胳膊，与周郁芳说了句：“你们留下吧，我走。” “嫂子，”顾远霜睁大了眼睛：“你要去哪？” “你放心，我不是要离开你哥哥，我是带着圆圆回官邸。”林晗雪向着顾远霜看去，和她轻声开口。 说完，想起顾老太太，林晗雪的眸心有苦涩划过，又是说了句：“这座帅府，我本就不想多待。” “好的，嫂子，我陪你回官邸。”顾远霜明白林晗雪心中所想，当下便是和她言道。 周郁芳已是被丫鬟扶起了身子，立在了一旁，她看着面前的林晗雪，她是真不明白，为何顾家这对兄妹都要这样维护她？都要这样对她好？ 姑嫂两人离开了东苑，常嬷嬷和云珠则是带着孩子跟在两人身后，刚出院子，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赶了过来，见着林晗雪与顾远霜后，便是行礼道：“夫人，六小姐，老太太有话，请夫人过去。” “奶奶又要做什么？”顾远霜蹙了蹙眉，和那个嬷嬷发话道。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嬷嬷有些难为，只向着林晗雪看去，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您这就请吧？” “劳您回去告诉她，我不想见她。”林晗雪的声音十分平静，与嬷嬷吐出了一句话来，说完，她复又和顾远霜说道：“小霜，咱们走吧。” 顾远霜点了点头，一行人穿过游廊，到了帅府门口，司机已是将汽车开了过来，林晗雪从常嬷嬷手里抱过圆圆，母女两刚要上车，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林晗雪，你给我站住。” 林晗雪听到这道声音，手指顿时攥紧了，她回过眸子，就见顾老太太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她的眸心锐利，只冲着自己言道：“林晗雪，你现在倒真了不得，居然还敢和远霆在一起，怎么，就连你父亲的命，你也不顾了吗？” 听得顾老太太的话，林晗雪的脸色白了下去，她迎上顾老太太的目光，一字字的开口：“杀我父亲的是你，和远霆没有关系。” “可我是他亲奶奶！”顾老太太抬高了声音。 听着顾老太太这句话，林晗雪的唇角却是浮起了一丝轻轻的微笑，“你是在提醒我，应该让他和你断绝祖孙关系吗？” 顾老太太闻言，眸心顿时大震，只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晗雪，颤声喝出了两个字：“你敢！” “嫂子。”顾远霜也是怔住了，忍不住轻轻拽了拽林晗雪的袖子。 “林晗雪，你不要仗着远霆宠你，你便恃宠生娇，这般与我说话！”顾老太太声音嘶哑，见一向温顺的林晗雪竟敢这般顶撞自己，一时间气血翻涌，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恃宠生娇？”林晗雪轻声念着这几个字，却是慢慢笑了，她看着顾老太太的眼睛，静静的开口：“这些年，我倒真没恃宠生娇过，可我若是让远霆在我和你之间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 听着林晗雪这句话，顾老太太脸色大变，指尖更是颤着厉害，只道了句：“林晗雪，你……”便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自我嫁进顾家开始，我处处让着你，服侍你，可从今天起，我再不会受你摆布，也不会再受你挑拨，顾文氏，你若还想让远霆认你这个祖母，你便好生过你的日子，不要再兴风作浪，更不要想着插手我和远霆之间的事！”林晗雪眸心莹亮，她的声音是平稳的，却蕴着坚定之意。 说完这一句，林晗雪再不去看老太太一眼，只转过身轻声说了句：“我们走。” 上了汽车，顾远霜坐在林晗雪身边，似是还不曾从刚才回过神来，她的脸上蕴着一丝红潮，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只激动的握住了林晗雪的手，道：“嫂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太漂亮了，奶奶的脸都气白了！”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忆起以前的事，只觉生出无限感慨，“以前事我太傻了，若是早便这样，我和你哥哥……也不会走这样多的弯路。” “嫂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奶奶毕竟一手带大了哥哥，你没法子去像她报仇。”顾远霜想起林晗雪的父亲，眸心的光便是黯淡了下去，小声道了句：“说到底，还是我们顾家对不住你。” “小霜，不要再说了。”林晗雪反握住小姑的手，与她轻声细语的说了句：“不论是你，还是远霆，你们都没有亏欠过我，尤其是你哥哥，正是他……给了我这份勇气。” 第266章难道我还会怕他？ 甲板上，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属下走至其身后，恭声道：“帮主，再过两天，咱们就能赶到金陵。” 万毅光闻言并未说话，仍是无声的抽着手中的烟。 那堂主见状也不敢吭声，隔了许久，才大着胆子说了句：“帮主，恕属下直言，顾远霆在江南势力滔天，如今夫人在他手上，咱们若想将夫人抢回来，怕是不易。” “既然不易，那就把三年前没打完的仗给打完。”万毅光神色阴狠，声音更是低沉到了极点。 那堂主闻言，心下便是一惊，他打量着万毅光的脸色，又是大胆开口：“帮主，您心胸向来开阔，圆圆小姐本就不是您的亲女儿，既然夫人带着孩子回到了顾家，那您不妨就成全了她。” 万毅光眸心暗沉，只掐灭了烟卷，与堂主低声喝道：“我成全他们一家团圆，谁又来成全我？这三年来，我将她们母女捧于手心，她却回到了顾远霆身边，我这三年又算什么？” 见万毅光这般说来，那堂主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万毅光看着远处的江面，和属下冷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是，帮主。”堂主心中一凛，顿时领命。 待堂主退下后，万毅光仍是立在甲板上，他的眸心深沉，只慢慢攥紧了手指，吐出了一句话来：“晗雪，你这样欺骗我。” 西林路官邸。 林晗雪为孩子读完了一个故事，却见圆圆仍是抱着娃娃躺在那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还不睡？”林含蓄合上手里的故事书，与女儿温声问道。 “妈妈，我想爸爸了。”圆圆刚开口，眼睛就是红了，她撇了撇嘴巴，似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爸爸？”圆圆从被窝里爬出了身子，拱到了林晗雪怀里，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满是期盼的看着母亲。 林晗雪抱着女儿，看着孩子那双澄澈的眸子，却是觉得无限的愧疚与怜惜。 “圆圆，若是以后妈妈一个人带着你，可以吗？”林晗雪抚着孩子的小脸，声音中蕴着深深地心疼。 “那爸爸呢？” “没有爸爸。” “那顾远霆呢？” “怎么连名带姓的喊他？”林晗雪忍不住蹙起了秀眉。 “谁让他总是凶我。”圆圆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 “他对你不好吗？”林晗雪问道。 圆圆想了想，才道：“好，跟爸爸一样好。” 林晗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哄道：“好了，快睡觉吧。” “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会不会也想我？”圆圆倚在母亲的臂弯，有些难过的吸了吸鼻子。 “他会想你的。”林晗雪声音很轻，看着孩子纯稚的小脸，却是怎么也没有那个勇气，却告诉孩子，顾远霆才是她的父亲！ 圆圆慢慢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林晗雪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刚为她盖上被子，就听身后传来门锁被人转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不用回头她也晓得，是顾远霆回来了。 顾远霆上前，看着孩子沉沉睡着，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瓷白的小脸上投上淡淡的光影，他看在眼里，只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和林晗雪说了句：“这几天太忙，明天我哪也不去，好好陪陪她。” 林晗雪向着他看去，就见他神色温和，看着孩子的眼神中更是透着淡淡的怜爱之意，便是这样一道目光让她知道，他是真的将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顾远霆。”林晗雪轻声喊着他。 顾远霆回过眸子，一笑道：“你现在是怎么了，一直连名带姓的喊我。” 林晗雪担心吵醒孩子，只和顾远霆说了句：“我们出去再说。” 顾远霆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孩子的卧房，刚进了顾远霆的房间，顾远霆的大手便是一举扣住了她的腰，俯下身就要去亲她。 “你别这样，”林晗雪躲着他的亲吻，脱口而出道：“万毅光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会来找你，他会和你打起来。” “那就打，难道我还会怕他？”顾远霆眉心一拧，对着林晗雪低声道。 “若你们真的打起来，”林晗雪垂下了眸子，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我只觉自己罪孽深重。”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顾远霆捧起她的面颊，和她郑重道：“三年前，他帮着段让东趁火打劫，这笔账我一直没和他算，你听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你就给我呆在这把孩子带好，外面的事你都不用管。” 听着顾远霆这样说来，林晗雪的眸心微微一颤，她看着他的眼睛，鼻子却是酸了起来：“为什么，我们身边总有这么多的人和事？” 顾远霆听着这句话，却是一个横抱，抱起了她的身子，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跟我生个孩子，这些都不算事。” “顾远霆？”林晗雪一怔，看出了男人的心思，她的脸庞顿时红了，只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你别胡闹，快放我下来……” “这可由不得你。”男人勾了勾唇，压根不曾理会，只抱着她向着床上走去。 第267章老天爷在惩罚我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江面上一片风平浪静。 “帮主，你此番独自前往金陵，实在是太危险了，要不属下安排些兄弟，暗中跟着您。”万毅光的属下立在其身后，眉宇间蕴着焦灼之色，与万毅光开口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万毅光将勃朗宁别在了腰间，他身着布衣，头上则是戴着一顶帽子，将他的容貌遮住了大半，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透着淡淡的冷厉。 “帮主……”那男子还欲再说，就见万毅光与他一个手势，止住了他余下的话。 “你们留在此处，等我号令。”万毅光眸心沉稳，向着属下看去，诸人闻言，都是不敢再劝，只齐声称是。 筏子已是备下，万毅光下了船，上了筏子后，那筏子只迅速的顺着水流向着金陵的方向驶去，慢慢变成了一个黑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眼下的金陵无疑是龙潭虎穴，若是帮主此行落在了顾远霆手里，那又要如何是好？”待得筏子远去，朱雀堂堂主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担忧。 “帮主这次甘冒大险，悄悄潜进金陵，不用说也是为了三夫人，不怪我说的难听，那女人压根就是个祸水，我听闻她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只将一个顾家搅的阖家不宁，还几次三番的将顾家的老太太给气晕了过去。”另一人闻言也是跟着开口，言谈间颇有不屑之色。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咱们只盼着帮主这次能顺利，毕竟江南是顾远霆的地盘，要是当真打起来，也还是咱们吃亏。”堂主皱着眉，一语说完，只无声地叹了口气。 南大营。 赵副官眉宇间风尘仆仆，刚进办公室，便是向着顾远霆一个立正，唤了句：“大帅。” 看见他回来，顾远霆眸心一震，只掐灭了手中的烟，问道：“怎么样？” “属下在新源多方打听，可当年的战地医院早已撤离，以前的那些医生护士也多是没了下落，属下只得问了一些当地人，总算查到了周郁芳的消息。” 听得赵副官的话，顾远霆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眉心紧拧，只吐出了三个字：“继续说。” “在您离开新源不久之后，周郁芳的确很快嫁给了一个伙计，婚后不到七个月便生下了一个儿子，因为这件事，还曾被婆婆怀疑过孩子的来历，后来新源一带战事四起，他们一家便从新源搬走，再也没了下落，而那个孩子的生辰……”赵副官说到这，只向着顾远霆看了一眼，才终于言道：“与她们母子所说的毫无二致，大帅，若按日子，那孩子的确是您的骨肉。” 听完了赵副官的话，顾远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坐在那许久都不曾动一下身子，不知过去多久，他终是闭了闭眸子，低低的说了句：“老天爷在惩罚我。” “不知大帅，打算如何安置她们？”赵副官心下也是感慨，只出声问道。 “先养着吧。”顾远霆皱着眉，满是烦恼之色。 听得他的话，一旁的侍卫长便是插嘴道：“大帅，要我说，这也是件喜事。” 闻言，赵副官面色微变，只暗暗拉了拉他的袖子，侍卫长却是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大帅，您也都三十郎当岁了，突然来了个这么大的儿子，您该高兴才是，这好歹也是后继有人了，不然老少爷们这么卖命的替您打天下，今后要交给谁？” “少说两句。”赵副官轻声道。 “我这说的是实话，大帅……” “够了，”顾远霆打断了侍卫长的话，与两人喝了句：“都给我出去。” 闻言，赵副官二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只依言退出了办公室，直到走的远些，侍卫长方才叹道：“这么多年，也不知她们母子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头，如今好容易回到了大帅身边，这要我说大帅就该娶了她。” “你晓得什么，大帅心里只有夫人，如今夫人总算回来了，大帅又怎么可能会娶周郁芳？”赵副官低声道。 听了这话，侍卫长便是不悦道：“你不说倒好，自打这位奶奶进门，大帅就将她捧在心尖上，可她又是怎么对大帅的？她和那个万毅光不清不楚的不说，还跟他生了孩子，最让我搞不懂的，大帅居然还肯要她？” “这是大帅的私事，咱们还是少说两句。”赵副官皱了皱眉，告诫道。 “我倒不是故意要在背后说什么，我就是看不过眼，大帅不管是打仗，还是处理军务，那都是让人挑不出一个不字，可一旦扯上林晗雪，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简直是……糊涂透顶！” 金陵，西林路官邸。 林晗雪洗完了澡，从盥洗室走了出来，乌黑而柔顺的头发尽数披在身后，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她拿起毛巾，刚欲去擦头发，就听屋外响起一阵喧哗，接着便是一道枪声响起，侍从的声音夹在其中：“有刺客，站住！” 林晗雪心中一紧，她从梳妆镜前站起身子，刚要换人，就听“咣”的一声响，已是有人从外面将卧室的房门一脚踹开，露出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刚看见来人，林晗雪的脸色顿时白了下去，身子亦是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万毅光挟持着一个嬷嬷，手中的枪指着嬷嬷的太阳穴，那嬷嬷全身发抖，只对着林晗雪颤声道：“夫人，求您救救我，他，他拿枪逼我，要我带着他来找您……” 嬷嬷话音未落，万毅光便是一把推开了她的身子，“砰”的一声将其打死，林晗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万毅光已是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身子。 他的眼底血红，透着无尽的怒火，五官因着愤怒更是几近扭曲，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林晗雪的肩，与她喝道：“林晗雪，你把我当成傻子耍了三年，这三年来，我宠着你，纵着你，你就这样对我？” 林晗雪的身子犹如风中的一片落叶般，不停地颤抖着，她从不曾想过万毅光会这般大胆，竟敢孤身闯进金陵，闯进官邸，听得他的质问，更是让她的心如针扎，只凄声道了句：“万大哥，对不起……” “你与我说过，等孩子病好，你就会带孩子回到江北，可你却跟了顾远霆，”万毅光眸心森然，声音更是冷酷到极点，他加重的指尖的力气，与她一字字的开口：“你今天就跟我走！” “我不能跟您回去。”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看着万毅光的眼睛，终是祈求道：“万大哥，求您放了我吧，我会让他补偿您。” 听着林晗雪的话，万毅光却是笑了，眼底的光却越发冷了下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声迅速的向着这边跑来，侍从们冲进屋子，刚看见万毅光的身影，瞬间向着他举起了枪，喝道：“快放开夫人！” 万毅光面不改色，仍是紧紧地扣着林晗雪，向着那些侍卫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抓我？” 第268章你自己选择 万毅光的眸心透着凶光，他举起手中的枪抵上了林晗雪的脑袋，与那些人喝道：“都给我退下，不然我立马崩了她！” 侍卫们闻言俱是一惊，看着地上的尸首，眸中皆是浮起了一丝惧意，只生怕万毅光被人逼急了，当真会伤害林晗雪。 “我数三下，都给我退出去！”万毅光眸心精光大盛，周身上下更是蕴着一股浓烈的煞气，那是一股习惯了生杀予夺，凛然如神的人身上，才独有的煞气。 万毅光话音刚落，只箍着林晗雪的身子向着侍卫们走去，那些侍卫大惊，只不住的向后退去。 进了院子，万毅光眸心冷冽，刚欲喝退那些侍卫，就听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向着他喊了句：“爸爸！” 听到这抹童音，万毅光神情一震，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粉团似的小女孩正向着这边跑来，她许是刚洗过澡，穿着一件薄绸纱裙，头上扎着两个小包髻，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情，犹如画上的小童女般，一面喊着万毅光，一面向着他张开胳膊跑了过来。 “圆圆！”林晗雪眸心一颤，喊着女儿的名字。 院子里的所有人俱是将目光落在了孩子身上，许是孩子太小，又许是那道路不稳，快要跑到万毅光身边时，孩子竟是摔了一跤，眼见着便要向着地面上摔下去。 “圆圆！”万毅光眸心一动，只松开了林晗雪的身子，近乎本能般冲上前抱起了孩子，圆圆眉开眼笑，只楼住了他的脖子，脆生生的喊道：“爸爸，圆圆好想你！” 万毅光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则是将枪口向着诸人指去，他的眸光森然，呵斥道：“都别过来！” 那些侍从俱是晓得孩子是他的女儿，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刚要冲上去，林晗雪却是失声喊道：“你们别过去！” 听得林晗雪这一句话，侍从们俱是停下了步子，万毅光抱着孩子，慢慢向着院墙边退去，圆圆压根不晓得眼前发生了什么，她只倚着万毅光的肩，向着母亲摇了摇手，喊着：“妈妈，你快来！” 林晗雪眼眶冲上了泪水，她看着万毅光手中的枪口对上了孩子的身子，她晓得他不会开枪，也晓得他不舍得伤害孩子，可此时女儿毕竟在他的手里，若是那些侍从逼上前，焉知他会不会拿孩子要挟？似他这般心狠手辣的枭雄，又有是什么他做不出来的？毕竟，圆圆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求你，求你不要伤害圆圆！”林晗雪眸心含泪，只哑声对着万毅光开口。 “林晗雪，”万毅光的黑眸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与她一字字的开口：“如今圆圆在我手上，若想要回孩子，那就回到我身边。” 语毕，看着林晗雪苍白的小脸，万毅光又是言了句：“你自己选择。” 万毅光说完，再不多待，他抱紧圆圆的身子，只提气顺着藤蔓爬上了院墙，径自跳了出去。 “不要开枪！”林晗雪向着那些侍卫失声开口，生怕他们会误伤到女儿，她看着万毅光的身子消失在院墙上方，听着侍卫们喝出了一个“追”字，她却仍是站在哪，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只让云珠一把扶住了身子，安慰道；“夫人，夫人您先别担心，那个万毅光好歹是圆圆小姐的亲生父亲，他不会伤害孩子的！” 云珠的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插在了林晗雪心上，她摇了摇头，想要和云珠说个什么，可张开口，胸腔中却充斥着一股剧烈的苦涩，她什么也说不出口，想起被万毅光掳走的女儿，浑身只如坠深渊般，忍不住的发颤。 南大营。 “大帅，官邸里出事了。”赵副官行色匆匆，大步闯进了办公室。 顾远霆正在签署文件，听着他这句话，便是将手中的文件合上，交在了秘书手中，方与赵副官问了句：“什么事？” “万毅光潜进了官邸，将圆圆小姐抱走了！”赵副官声音艰涩，一语言毕，心中也觉震惊。 “你说什么？”顾远霆脸色一变：“他跑进官邸，带走了孩子？” “是。” “守卫都他妈吃白饭的是不是？”顾远霆霍然发了火，当即站起了身子，冲着赵副官喝道：“那么多人看不好一个孩子？” “大帅，听闻那个万毅光先是换了侍卫的衣裳，混进了官邸，又杀死了一个嬷嬷，本来想要劫走夫人，可不知怎的圆圆小姐跑了出来，他便将孩子带走了！” 顾远霆眉心紧拧，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的脸色阴郁，只厉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封锁城门，派人去找，务必要将他给我揪出来！” “是。”赵副官顿时领命。 顾远霆黑眸沉郁，他不再多言，只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赵副官晓得他是要回官邸，只快步跟了上去。 第269章我必须要把她的女儿带回来 金陵，顾公馆。 书房里亮着灯。 “三爷，刚刚收到的消息，万毅光潜入了金陵，将那丫头给掳走了。”顾世功微微倾下身子，与主位上的老者低声道。 那老者闻言眸心中有亮光闪过，他抽着手中的旱烟，只言道：“万毅光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闯进顾远霆的官邸，还让他抱走了孩子。” 语毕，他默了默，只看着顾世功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他可曾与你联系？” 顾世功摇了摇头：“还不曾。” “顾远霆如今必定封锁了全城，万毅光离不开金陵，他在城内孤掌难鸣，他定会想法子和咱们联系，如今孩子在他手上，咱们大可以用那孩子来对付顾远霆。”顾三爷缓缓扣了扣手中的烟斗，与顾世功道出了一段话来。 “三爷，”顾世功皱了皱眉，“那孩子又不是顾远霆的女儿，顾远霆还能为这个孩子拼命不成？这如何个利用法？” “万毅光若将孩子带走，林晗雪必定舍不得，为了林晗雪，顾远霆什么都肯做。”顾三爷的眼中透着胸有成竹的光芒，他的话音刚落，顾世功心中一震，只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有了这个孩子，便等于制住了顾远霆。” “可是三爷，若万毅光一直不和咱们联络，那又要如何是好？”顾世功又是说道。 “你放心，他会和咱们联络的。”顾三爷抽了一口烟，慢慢说了一句话。 官邸。 赵副官立在书房中，看着顾远霆放下了手中的书信，他心下起疑，只上前一步道：“大帅，万毅光在信里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顾远霆将那纸书信扔在了桌上，与赵副官开口道。 赵副官将书信拾起，刚看完信上的内容，脸色便是变了，惊声道：“他要您孤身前往？” “不错，他要我一个人过去。”顾远霆燃起一支烟，声音十分平静。 “大帅，这万万不可，当心有诈。” “没什么不可，”顾远霆掸了掸烟灰，干脆利落的开口；“在我自己的地盘上，他既然敢来，我莫非还不敢去？” “可是大帅……”赵副官还欲再劝，却见顾远霆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去让人备车，不要司机，也不要侍卫，就我自己。” 赵副官浓眉紧皱，仍是劝道：“大帅，万毅光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他安得什么心思，退一万步说，圆圆小姐毕竟是他的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孩子在他手上并不会有危险，您又何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顾远霆眉目冷峻，他熄灭了手中的香烟，和赵副官道出了一句话：“圆圆是晗雪的女儿，我既然想让晗雪留在我身边，我就必须要把她的女儿带回来。”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只沉默了下去，跟随顾远霆多年，赵副官最是晓得顾远霆最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决定下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了林晗雪，赵副官深知劝说无望，只在心中叹了口气。 顾远霆扣好军装的纽扣，便是大步离开了书房，岂料刚打开书房的门，就见林晗雪站在门口，她的肤色如雪，自孩子离开后，她便不曾睡过一个整觉，此时的她看起来是憔悴的，顾盼之间无不闪烁着令人怜惜的倦意，可她的眼中却蕴着坚定，只和顾远霆言道：“你和赵副官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和你一起去。” 顾远霆闻言，只握住了她的肩，告诉她：“冬儿，这是我和万毅光之间的事，相信我，我会把圆圆带回来。” “我是孩子的母亲，”林晗雪攥住了顾远霆的手，轻声祈求道：“我和你一起去接她。” 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一颗心便是软了，他终是与她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我带你去。” 顾远霆说完这一句，再不耽误，只牵起她的手冲出了书房，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顾远霆并未带任何侍从，他亲自开车，只让林晗雪坐在副驾，汽车顿如离弦之箭般，向着郊外驶去。 郊外的一座废弃仓库中，万毅光立在窗前，此处视野开阔，只将外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远远地，他看着一辆汽车向着这边驶来，他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手指更是摸上了腰间的配枪。 他看着汽车在仓库前停下，从车中走下了一道笔挺的身影，正是顾远霆。 看见他，万毅光的眼色一沉，刚欲拔枪，却见林晗雪亦是从车里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素色旗袍，即使隔着远，万毅光却仍能看出她的眉宇间满是担忧与憔悴之色。 他的眸心微微黯了下去，只将拔枪的手指收回，看着两人向着仓库中走来。 “顾远霆，你倒有种，还真敢来。”万毅光拾级而下，看着顾远霆与林晗雪两人，他的眸心暗沉，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万大哥，圆圆在哪？”林晗雪的目光环视一周，却并未看到孩子的身影。 万毅光向着林晗雪看去，他的目光蕴着火光，只和林晗雪道：“我与你说过，你若想要回孩子，就回到我身边！” “少在那里做你的春秋大梦，”顾远霆的声音森然，他揽过林晗雪的身子，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拔出了腰间的枪向着万毅光指去，与其一字字的开口：“三年前你与段让东联手，想要吞我顾氏基业，这笔账，咱们今天就算个清楚。” 说完，顾远霆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和她低声说了句：“你先过去。” 林晗雪的眸心剧颤，刚欲说话，就听顾远霆又是说了两个字：“听话。” 林晗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终是站在了一旁，仓库当中，便只余下万毅光与顾远霆两人。 “顾远霆，段让东是你姐夫，你连亲姐夫都能杀，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万毅光声音郎然，即便被枪口所指，却依旧无所畏惧。 “少废话，快说孩子在哪？”顾远霆黑眸凌厉，扣着扳机的手似乎随时都能够开枪。 “你要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万毅光迎上顾远霆的目光：“你们一辈子也别想找到孩子。” “万大哥，你究竟想怎么样？”一旁的林晗雪忍不住向着万毅光失声道。 “我想怎么样，”万毅光淡淡笑了，眼中却有戾色一闪而过，“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第270章我再也不想离开你 万毅光的话音刚落，二楼便是现出一波人来，那些人手中纷纷举着枪，将枪口对准了顾远霆。 顾远霆见那些人俱是蒙着脸，似是不愿被他看见真容，显是其中有他认识的人，再看他们手中的枪，顾远霆心中登时有数了，他的眉目冷然，只笑道：“好一个窝里斗，万毅光，你上哪找了这么多顾家的人？” “你应该没想到，最想要你的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本家亲戚。”万毅光慢慢向后退去，但见他一个手势，那些蒙面人俱是向着顾远霆的方向开了枪，顾远霆一个闪身，瞬间躲在了石柱之后，开始了还击。 “远霆！”突如其来的枪战另林晗雪的面容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她凄声喊着顾远霆的名字，直到万毅光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与她呵斥道：“跟我走！” “你放开我！”林晗雪挣扎着身子，男人的手指却犹如铁钳般，令她动惮不得。 “怎么，为了男人，连你的孩子也不要了吗！”万毅光一记怒吼，林晗雪眸心一颤，便是如此一晃神的功夫，万毅光已是拉着她离开了仓库，作势便要将她押进汽车。 “万毅光，你说好要和远霆单独见面，可你却安排人埋伏他！”林晗雪不愿上车，只与万毅光凄声道：“我一直都觉得您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没想到，你却是这样一个小人！” “你说完了吗？”万毅光面色阴沉的可怕，他的大手几乎要捏碎了林晗雪的手腕，只冲着她吼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圆圆，要么你就留下来，陪着他一起死！” 林晗雪的眸光清亮，她挣开了万毅光的手指，转身就要往仓库走去。 万毅光见她这般决绝，一双虎目欲裂，他二话不说，向着仓库中的油桶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过了汽油，林晗雪就听“轰”的一声响，烈焰顿时燃烧了起来，迅速的朝着仓库中蔓延。 “远霆！”林晗雪凄声喊了句丈夫的名字，那茫茫火海却也不曾阻止她，她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冲了进去。 “林晗雪！”万毅光厉声喊着她的名字，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就听“嗤啦”一声响，只从她的袖子上撕下了一片绸布。 “远霆，远霆？”林晗雪喊着丈夫的名字，即便在那热浪滚滚中，枪声仍是紧密的，四周烟雾滚滚，她极力寻找着丈夫的身影，似是对自己的处境已是全然不顾了般。 直到一道身影奋不顾身的飞奔过来，一举将她护在怀中，带着她躲在了暗处。 “傻子，干嘛要回来。”顾远霆的声音沙哑，他的胳膊上沁着血迹，显是受了伤。 “我离开了你那么久，我再也不想离开你。”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泪水却是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 顾远霆抬起手指为她拭去了腮边的泪珠，他刚欲说话，眼风却是一凛，顿时单手抱紧了林晗雪的细腰，另一手则是向着一角处开了枪，瞬间便有人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火势越来越大，顾远霆抱着林晗雪慢慢向着仓库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他抱着她隐在墙角，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住了层层的热浪，他凝视着她的眸子，和她哑声道：“冬儿……” 林晗雪抚上了他的面庞，她的眸心温柔，只轻轻的告诉他：“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机会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好吗？” 顾远霆心下一阵涩然，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点了点头。 “圆圆是你的女儿，她的生日不是在八月，而是在五月，是我骗了你。”林晗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呢喃道：“对不起，直到现在才告诉你。” 顾远霆眸心大震，他凝视着林晗雪的泪眸，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真的？” “嗯。”林晗雪拼命点头。 “我就说，万毅光怎么能生出那样漂亮的闺女？”顾远霆声音嘶哑，他捧着林晗雪的面容，却是笑了。 “可我们，再见不到她了……”到了这一刻，林晗雪只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她后悔，她曾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告诉顾远霆真相，可以让他和女儿父女团圆，可以让他享受天伦，可如今，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顾远霆的眸心透出一抹坚定之色，“我会带着你去接她。” 男人说完，目光只极力在仓库中看去，林晗雪已是被烟熏的咳嗽起来，她的身子几乎已要失去力气，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透过那些烟雾，只听得惨叫声此起彼伏，显是那些要杀顾远霆的人。 火势越来越大，没有人能够跑出去。 顾远霆拉住林晗雪的手，带着她顺着墙壁向着前方走去，他移开地面上的杂物，就见地面上显出一道铁门，顾远霆将其打开，就见里面竟是一个地窖。 顾远霆抱住林晗雪的身子，在火势蔓延之前，带着妻子一道跳了下去，并将那一道铁门拉实。 地窖里漆黑一片，林晗雪似是还不曾从绝处逢生的境地中回过神来，她只茫然的抱着顾远霆的身子，见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只颤声道了句；“远霆，我害怕。” “别怕，这是地窖。”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取出了腰间的火折子，微弱的亮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这里安静到了极点，只将仓库中的一切杂音尽数隔绝，与方才犹如两个世界。 顾远霆抱着她在一处木箱后坐下，他的胳膊仍是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箍在怀里。 林晗雪倚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是那样强劲有力，只让她的心慢慢变得踏实。 “让你受苦了，”顾远霆抚上她的发丝，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问道：“你生圆圆的时候，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听着顾远霆的话，久远的记忆涌上脑海，林晗雪的鼻尖酸了，只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和他轻声道：“她横在了我的肚子里，生产的时候，两个产婆压着我，硬生生的把她转了过来，疼得我差点死去，我一直疼了很久，才终于把她生下来，”林晗雪说到这，便是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我那时候在想，你要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顾远霆听着她的话，黑眸中顿时怜意似海，他握紧了她的手，和她说了句：“下一个孩子，我再不会错过。” 第271章我要将他引出来 “若我们还能活着出去……”林晗雪看着丈夫的面容，和他轻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在她的额角印上一吻，复又环住了她的身子。 林晗雪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人历经种种，终于换来此时的相守，到了这一刻，林晗雪再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再去说什么，她只安安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了寂静。 顾远霆牵着林晗雪的手，将头顶的铁门打开，与她一道走了出去，就见仓库中已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中散落着数具被烧焦的尸首，刚看见那些尸首，林晗雪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既是觉得恶心，又觉得可怕，只转过身，将脸庞埋在顾远霆的怀里。 顾远霆搂着她的腰，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与她低声道出了两个字：“别看。” “远霆，这些是什么人？”林晗雪昂起头，向着丈夫问道。 “他们手中的枪是江南军中最新的武器，他们是顾家的人。”顾远霆声音平稳，只和怀里的妻子言道。 林晗雪的眼眸顿时收紧了，几乎不敢置信：“他们是顾家的人？是谁要害你？” “暂时还不知道，”顾远霆神色冷峻，他的目光看着那些尸首，声音却是冷了下去：“自我接管江南以来，本家的叔伯中有很多人都不服我，其中，也不乏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来夺得江南的兵权。” “那咱们现在，要回官邸吗？”林晗雪看着丈夫的眸子，和他轻声问道。 “不，”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等明日，顾远霆葬身火海的消息定会在金陵传的沸沸扬扬，这个人得到消息，一定会按奈不住，他会趁这个机会出来争权，冬儿，我要将他引出来。” 林晗雪的眼圈慢慢红了起来，对那个人的身份，她其实并不在乎，她在乎唯有一件事。 “可是远霆，圆圆她又在哪？”林晗雪忍着泪，一想起女儿，只觉剜心蚀骨般，在顾远霆遇到危险时，她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丈夫，选择留在他身边，即使陪他一同赴死，她也心甘情愿，可如今他们没了性命之忧，对孩子的牵挂立时将她的心占满，让她几近发疯。 “我答应过你，会带着你去接她。”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相信我，圆圆会没事的，她会平平安安的回到我们身边。” “我很担心她。”林晗雪噙着泪，将脸庞深深地埋在了丈夫的胸口。 顾远霆拍着她的后背，念起那一个小小的孩子，只让他的眉宇间也是蕴满了忧色。 之前的他只以为她是万毅光的女儿，还曾数次向着她发火，此时想来，只让他的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懊悔与疼惜，他环着妻子的腰，与她一字字的开口：“等接回圆圆，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再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顾公馆。 “三爷，您瞧瞧这个。”顾世功走到顾三爷身边，将一块用帕子包裹的物事送到了顾三爷面前。 顾三爷接过帕子，打开，就见里面搁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顾远霆军装上的领章，即便被火烧过，可金质的领章上，却仍是冒着金灿灿的颜色。 “这是从哪来的？”顾三爷问道。 “这是从郊外的一具尸首上找到的，”顾世功看着顾三爷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那具尸首已是烧的面目全非，辨认不得，可他身上的领章，和腰间的配枪都还在，的确是顾远霆的东西。” 顾三爷神色一凛，“如此说来，顾远霆是葬身火海了？” “千真万确，三爷，是万毅光亲自放的火，只将一个仓库烧的满目疮痍，更不用说是人，即便顾远霆是有三头六臂，他也决计逃不出去呀！”顾世功说着，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顾三爷却是握着那一块领章，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子，他的眸心沉重，久久不曾吭声。 “三爷还在犹豫什么？”见状，顾世功只觉不解，忍不住言道：“您老若再不当机立断，只怕咱们就要被老六那帮人抢先一步了！” “我只觉此事有些蹊跷，”顾三爷看着手中的领章，自言自语般的开口；“顾远霆莫非真就这样死了？” “三爷，这还能有假？他顾远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也是个凡人，哪里能在烈火中保全性命？” “不，老七，此事还需慎重，你送我去郊外一趟，我亲自去看看那具尸首。”顾三爷十分谨慎，与顾世功言道。 顾世功着急起来，“若那具尸首不是顾远霆，那顾远霆又能在哪？三爷，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江南的局势，扶持少源继承顾家的家业，若要被人捷足先登，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是全打了水漂？” 顾三爷闻言，眸心微凛，似是被其说动了几分，顾世功再不理会他，只冲着外头喝道：“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顿时有仆从进了屋子。 “快去备车，我们要去帅府一趟，”顾世功吩咐道，语毕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加了句：“记着，还要通知本家所有的亲戚，就说我与三爷有大事要宣布！” 第272章去找你真正的爸爸吧 大帅府。 “怎么会，大帅怎么会死？他不会死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是你们弄错了……”周郁芳听得消息，一张脸只变得惨白，她的声音嘶哑，只冲着前来报信的嬷嬷言道。 “夫人，您可别乱了自个的阵脚，”那嬷嬷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您还有小少爷，等着小少爷继承了家业，这往后可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您。” “荣华富贵？”周郁芳念着这几个字，却是落下泪来：“人都不在了，我还要这荣华富贵做什么？” “夫人，话不能这样说，大帅爱重林氏，即便他还活着，可有林氏在，您在他身边也落不了一丝巧，可眼下大帅没了，今后就是您和小少爷的天下了，在这江南，你们母子可不就跟那太后和皇上似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听着嬷嬷的话，周郁芳摇了摇头，只是落泪。 “好了，夫人，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全都说了，您眼下赶紧擦擦眼泪，带着小少爷跟我走吧，七老爷可是吩咐了，让您带着小少爷赶到祠堂，这马上，小少爷就要继承家业了呀！” “什么继承家业，”周郁芳眸色凄苦，“大帅不在了，我们母子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罢了，往后，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咱们听什么？由着他们搓圆搓扁？” “夫人，恕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棋子，可却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过日子，不比你以前要强？” 周郁芳听着那嬷嬷的话，想起顾远霆，心里却还是一阵发苦，她闭了闭眸子，终是和那嬷嬷说了句：“行了，你不用再说了，你去告诉七老爷，让他放心，我会按着他的吩咐去做。” 甲板上。 男人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魁梧，他立在那，目光却仍是向着金陵的方向看去。 “帮主，如今的金陵乱作一团，咱们何不趁此机会攻入金陵，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万毅光听得属下的话，脸上却仍是淡然而萧条的神色，显得有些心灰意冷，他摇了摇头，只低声言了句：“不必了。” 听得万毅光的话，那属下心中一怔，似是颇为不解，“帮主，您不是……” 不等属下说完，万毅光已是一个手势，止住了他余下的话。 那属下见状，顿时不敢多言，一旁的朱雀堂堂主见状，则是恭声问了句：“帮主，您看咱们是否要派人去打探一下三夫人的下落？” 万毅光听了这话却是一记苦笑，他摇了摇头，淡淡开口；“看着她闯进火海，我就死心了，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帮主的意思是？”堂主一怔，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传令下去，即刻掉头，回江北。”万毅光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堂主顿时领命，刚欲退下，就听得一道稚嫩的童音自身后响起，向着万毅光唤道；“爸爸！” 万毅光转过身，就见圆圆向着自己跑了过来，他担心孩子摔倒，只上前扶住了她的肩，在孩子面前蹲了下去。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孩子的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你想妈妈了，是吗？”万毅光轻声问道。 圆圆点了点头，小嘴一撇，似是又要哭出来般。 “爸爸，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圆圆攥住了万毅光的大手。 万毅光却是摇了摇头，他看着孩子的眼睛，和她温声说了句；“去找你真正的爸爸吧。” 圆圆听了这话，只懵懂的看着万毅光，万毅光则是站起了身子，与一旁的属下道：“将她送回金陵，送到赵副官手里。” “帮主？”那属下怔在了那里。 “帮主，您一直疼爱圆圆小姐，又何必要将孩子送回去？”堂主亦是不解道。 “她毕竟跟了我一场，我把孩子还给她，我跟她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万毅光说着，目光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终是狠下心，任由孩子如何呼喊他，他却仍是头也未回的离开了甲板。 永安巷，林家旧宅。 林晗雪守在床前，顾远霆胳膊上的伤口已是包扎好，因着有伤在身的缘故，他的脸色仍是有些苍白，只躺在那里睡着了。 林晗雪静静地守着他，待顾远霆醒来，就见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下去，他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林晗雪温婉的面容，见他醒来，林晗雪眸心一亮，只将床头的米粥端起，与他温声道了句：“远霆，吃些东西吧。” “你吃过了吗？”顾远霆看着她的眸子，开口问道。 “我都吃好了，”林晗雪将粥送到了顾远霆唇边，“粥还热着，你快些吃。” 顾远霆的确是饿了，听得林晗雪话，他方将粥接过，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粥，顾远霆握住她的手，打量着这一件卧房，问了句：“这是你以前的闺房？” “嗯。”林晗雪也是向着自己原先的房间看去，轻声说道：“很小，是不是？” “是有些小。”顾远霆淡淡笑了，只揽过她的身子，让她和自己一道在床上躺了下去。 “委屈顾大帅，要和我住在这间小屋里，挤在这张小床上。”林晗雪倚在他的怀里，也是和他轻轻地笑了。 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两人静静地躺在那，林晗雪想来只觉恍然如梦，她忆起自己曾经住在这里的时候，那时的她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想来距如今也不过区区几年的光景，却如同过了一生似的。 “在想什么？”顾远霆见她不说话，只垂眸问道。 林晗雪摇了摇头，没有吭声，顾远霆亲了亲她的发丝，与她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孩子，我已经通知了老赵，等他过来，我们就去找孩子。” “远霆，你也担心圆圆吗？”林晗雪向着他看去。 “说什么傻话，”顾远霆有些无奈，“她是我女儿，我怎么能不担心？” 林晗雪心里一酸，只将脸庞埋在他的胸口，顾远霆轻拍着她的后背，只温声安抚着她，直到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林晗雪顿时紧张起来，顾远霆拍了拍她的手，与她道：“别怕，应该是老赵。” 语毕，顾远霆径自起身去了院子将门打开，借着月光，果真见赵副官立在门外，在他的怀里却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刚看见顾远霆，那个小女孩眼瞳就是一亮，只连名带姓的喊了句他的名字：“顾远霆！” 第273章顾爱林 看见孩子，顾远霆眸心大震，立时便将她从赵副官的怀里抱了过来，他的黑眸中惊喜若狂，只在女儿的小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问道：“你这小东西，你怎么来了？” “圆圆！”林晗雪进了院子，一眼便瞧见了女儿，她的声音颤抖着，一颗心只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孩子看见她，顿时向着母亲伸出了胳膊，甜甜的喊着：“妈妈！” 林晗雪抱过女儿，眼眶却是红了一圈，她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又亲，哽咽道：“好孩子 ，快告诉妈妈，有没有人欺负你，你都还好吗？” “妈妈，没有人欺负我，是爸爸身边的张伯伯送我来的。”圆圆搂住母亲的颈，小奶腔只让人的心化了。 “什么爸爸，老子才是你爸爸。”顾远霆捏了捏孩子的脸，顿时不满起来。 “你才不是！”圆圆仍是依偎着母亲，冲着顾远霆一脸嫌弃的开口。 “你这小东西……”顾远霆还欲再说，就听林晗雪喊了句他的名字，看着妻子的眼神，顾远霆只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他揉了揉孩子的发顶，一笑道：“行，以后有的是功夫治你。” “妈妈，你看他！”孩子向着顾远霆指去。 林晗雪抱着女儿，轻轻的握住了女儿的手指，她晓得丈夫与赵副官定然还有许多话要说，此时看见了女儿，林晗雪只觉如释重负，唇角更是噙着温柔的笑意，只和顾远霆说了句：“远霆，你和赵副官先说着，我先带圆圆进屋。” “好。”顾远霆应了一声，林晗雪向着赵副官福了福身子，方才带着孩子母进了屋，待母女两离开，赵副官顿时道：“大帅，这圆圆小姐，莫非是？” 之前顾远霆虽说一直将孩子视如己出，可却从来没让她喊过自己爸爸，念起顾远霆方才的话，赵副官只觉疑惑。 “她是我闺女。”顾远霆和赵副官开口，黑眸中星星点点的，全是笑意。 闻言，赵副官只愕然的睁大了眸子，过了片刻，才收回心神，与顾远霆恭贺道：“这倒要恭喜大帅了，难怪那万毅光肯将孩子送回来，原来圆圆小姐是您的女儿。” 语毕，赵副官念起自己刚从新源回来，告知顾远霆顾少源是他亲子时，顾远霆一脸的烦闷之色，与如今简直是一天一地。 “先进去再说。”顾远霆将赵副官带进堂屋，赵副官立在男人面前，只将顾家这两日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顾远霆知晓。 顾远霆闻言，只收回了眼底的喜色，复又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吐出了一个名字：“顾世功？” “是的大帅，此人还召集了所有本家亲族，明日一早，他要在顾氏祠堂让顾少元认祖归宗，继承江南的基业。”赵副官与顾远霆开口。 “这个顾世功，平日里看着老实，倒真是人不可貌相。”顾远霆皱了皱眉，又是问道：“军中这两日如何？” “几个将军得知您葬身火海的消息，都是十分悲戚，眼下只按着消息，还没敢对外宣布，不过，也有一些人，隐约有投靠顾世功之意。” “将这些人全都记清楚了，你知道该怎么办。”顾远霆言道。 “是，大帅。”赵副官心下了然，顾远霆此次假意让人以为自己葬身火海，倒不仅能将顾家中的内奸引出，就连在军中谁存了不诚之心，也是能看个一清二楚。 “大帅，那咱们眼下应该如何是好？”赵副官又是问道。 “你安排好人手，提前在祠堂设下埋伏，等明日一早，咱们去给顾世功一个惊喜。”顾远霆眸光锐利，只与赵副官吩咐道，赵副官闻言，顿时恭声称是。 待顾远霆回到卧室，就见孩子已是脱下了外面的衣裳，躺在床上睡着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林晗雪便是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将孩子吵醒。 股远霆放缓了脚步，在床前看了女儿一会，才和林晗雪轻声道：“小东西这么快就睡着了？” 林晗雪点了点头，看着孩子的眼睛中满是心疼之色。 股远霆抚了抚孩子的睡容，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只一把将林晗雪抱在了自己膝上，和她言了句：“万圆圆，我听着就别扭，我要给她改个名字。” 林晗雪闻言，便是和他轻轻的问了句：“改什么？” “来，我写给你看。”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顾……爱……林？”林晗雪念出了三个字，她的心尖颤了颤，向着顾远霆望去。 “不错，顾爱林，”顾远霆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他的眸心黑亮，就那样低沉而温和的告诉她：“顾远霆，爱林晗雪。” 林晗雪的鼻尖酸了起来，她凝视着丈夫的黑眸，又是轻声问了句：“那以后要再来一个弟弟，又要叫什么？” “就叫林爱顾吧。”顾远霆挑了挑眉，和妻子开口。 林晗雪便是忍不住笑了，只伸出手推了他一把，抿唇道：“就爱胡说。” 顾远霆看着她的笑容，只抱紧了她的身子，和她低语道；“等我清理完门户，我想带你们母女去五台山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林晗雪有些不解。 “去看父亲。”顾远霆拿起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亲。 “公公？”林晗雪愕然出声。 “嗯。” “可公公……不是仙逝了吗？” 顾远霆摇了摇头，眸心却是暗沉了下去，“没有，他在五台山出了家，咱们如今一家团圆，我想去看看他，也让圆圆见见她的爷爷。”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一怔，只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握住了丈夫的手，和他柔声道：“好，我们一起去看公公。” 说完，林晗雪有些赧然，又是言了句：“从我嫁到顾家，我就没在公公身边尽过孝，若是可以，我只想替你好好照顾他。” 顾远霆听着她的话，眸心便是一软，他抬起她的下颚，只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当他的吻越来越深时，却听床上传来一道童音，在那里气呼呼的开口：“不许亲我妈妈！” 第274章你真当自己是顾世勋的女儿？ 听到这道声音，顾远霆与林晗雪皆是一怔，顾远霆回眸看去，就见圆圆从被窝里跑了出来，一举扑在林晗雪怀里，又是对着顾远霆嚷了句：“不许亲我妈妈！” “我亲你妈妈怎么了？”顾远霆被女儿气笑了，故意在林晗雪的脸颊又是亲了一口。 “妈妈是我的，不许你碰她！”圆圆生气起来，只伸出胳膊去推顾远霆的身子。 “圆圆，”林晗雪抱回了女儿身子，和孩子说道：“不可以这样。” “妈妈，让他出去睡！”圆圆攥住母亲的衣角，对着顾远霆撅起了小嘴。 “你赶我出去？”顾远霆听着女儿的话，只觉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了句：“小小年纪就这副脾气，你是随了谁？” “你说随了谁，还不是随了你。”林晗雪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只忍着笑和丈夫说道，圆圆却是闹腾了起来，又是对着妈妈道：“妈妈，让他出去！” 林晗雪没有法子，只得将孩子放在床上，将顾远霆拉出了屋子，和他小声道：“等她睡着了你再进来。” “这哪是生了个闺女，分明是生了个祖宗。”顾远霆无可奈何，只向着床上看了一眼，就见女儿气鼓鼓的坐在那，见他看向自己，便是向着他喊了句：“不许看！” 顾远霆只得收回了目光，和林晗雪无奈道：“等她睡着了喊我一声。” “嗯。”林晗雪忍着笑，和丈夫轻轻应了一声，顾远霆看着她唇角的笑涡，便是问了句：“笑什么？” “我在笑，终于有个人能管住你了。”林晗雪的眉梢眼角俱是噙着盈盈笑意，一句话说完，就听圆圆又是喊道：“妈妈，你快回来！” 林晗雪最后看了丈夫一眼，只忍着笑回到了屋子，就见孩子依恋的抱住她的腰，撒娇道：“妈妈，我要你带我睡。” “好，妈妈带圆圆睡。”林晗雪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想起顾远霆刚从为孩子取的名字，便是柔声与孩子开口：“圆圆，爸爸和妈妈给你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咱们以后小名还叫圆圆，可大名叫做顾爱林，好不好？” “顾爱林？”圆圆毕竟年纪太小，对大名小名还不曾弄个清楚，她念着这三个字，只疑惑道：“妈妈，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看着孩子纯稚的目光，林晗雪的面颊忍不住有些发烫，她为孩子将碎发理好，静静地告诉她：“因为妈妈曾经做了错事，现在，妈妈想更正这个错误。” 林晗雪说完，只抱紧了女儿的身子，她只盼着，趁着孩子现在年纪还小，还不曾记事，待得时间一长，她便会将江北的一切全给忘了。 念起万毅光对圆圆的种种疼爱，与他这次差点害的顾远霆失去性命，林晗雪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低眸一看，就见孩子已是合上眼睛，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待孩子睡熟后，林晗雪才慢慢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到了堂屋，就见顾远霆躺在长椅上，她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顾远霆却仍是沉沉睡着，林晗雪晓得他是累了，当下也不舍得再去喊他，只取来了一条毛毯，为他轻轻的搭在了身上。 清晨，顾氏祠堂。 一早，顾世功便是到了，他立在上首，只向着堂下的一个老者看去，顾三爷抽着旱烟，与他无声的对了个眼色。 眼见着本家的亲戚渐渐赶到，周郁芳母子皆是身着缟素，一旁的顾远云也是穿着白色的旗袍，一双眼睛只哭得通红。 “如今本家亲戚，和军中几位长官都到齐了，咱们便直接步入正题，远霆已经去了，但江南不可一日无主，军中一日不能没有统帅，所以，我提议，今日就让少源认祖归宗，接管他父亲的基业。”顾世功声音洪亮，向着诸人开口。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女声冷然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哥已经离开了人世，除了一个领章外，却拿不出丝毫证据，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更别说让少源接管我哥哥的基业，他才多大？若真让他掌兵，兵权岂不是全都要落在你顾世功的手里？” “你这说的什么话！”顾世功当即变了脸色，只冲着顾远霜喝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霜，你就少说两句吧。”顾远云拉着妹妹的身子，却被顾远霜一举挥开，她的眸子笔直的向着顾世功看去，瞳孔深处仿佛冒着火光，高声道：“凭着一个领章，就说我哥哥葬身火海，我顾远霜第一个不相信！顾世功，我看分明就是你狼子野心，想吞并我顾家的家产，想夺走江南军的兵权！今天当着本家叔叔伯伯的面，你给我说清楚了，你究竟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反了反了，”顾世功向着顾远霜指去，指尖只不停地颤抖着，向着周遭吩咐道：“来呀，将这个野丫头给我撵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顾远霜厉声喝道，她的脸庞透着红潮，向着那些人斥道：“我是顾家的六小姐，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六小姐？”顾世功一记冷笑，眼底透着鲜明的鄙薄之色，和顾远霜道：“你压根就是个野种，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顾世勋的女儿？” 顾远霜听了这话，眸心顿时变了，当下便是忍不住上前，欲和顾世功拼命，只让顾远云死死拉住了身子，对着她道：“小霜，你不要冲动！” “顾世功，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顾远霜眼眸通红，向着顾世功哑声道。 顾世功却再不曾去理会她，他的目光向着堂下的诸人看去，一字字的高声道：“各位叔伯兄弟，若大家都没意见，趁着吉时，咱们就让少源认祖归宗！” 堂下诸人面面相觑，良久没有人出声，顾三爷站慢悠悠的抽了口烟，开口道：“我听闻赵副官也曾亲自去过新源，确认了这孩子的身世，他既然当真是远霆的骨肉，即便远霆如今不在了，咱们也理应让他归于远霆的名下，继承家业。” “谁说我不在了？”蓦然，门外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透着淡淡的讥诮，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第275章我就不能招个女婿？ 听到这道声音，祠堂中的人皆是一惊，纷纷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眉目分明，腰背笔直，除了顾远霆还能有谁？ “哥！”顾远霜看见兄长，顿时高声喊了一句，跑到了顾远霆身边。 顾远霆看着妹妹红红的眼睛，只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老四，你……你没事？”顾远云一脸震惊地看着弟弟，不敢置信般的开口。 “大姐，我没事。”顾远霆轻描淡写，一双黑眸则是向着顾世功看去。 顾世功似是不曾想到会再见到顾远霆，一瞬间面色如土，只向着顾三爷看去，顾三爷仍是在椅子上坐着，看见顾远霆，握着烟斗的手指却是慢慢收紧。 “怎么，我没事，让三爷和七叔失望了？”顾远霆微微一哂，与两人开口道。 “远霆，你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在火场里找到了你的尸首，都以为你死了，你既然还活着，又为什么要来诓咱们？”顾世功着急道。 “我若不诈死，又哪里能知道三爷和七叔对我顾家的事如此上心，我这头才刚死，你们立马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倒像是知道我会死一样？”顾远霆似笑非笑，一双黑眸中却如月下深潭般，没有丝毫的暖意。 “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三爷再也忍不住，用力在桌上一拍，站起了身子。 “是啊远霆，江南不可一日无主，军中也不能一日无帅，少源是你唯一的儿子，我们不扶持他还能扶持谁？”顾世功亦是说道。 顾远霆没有吭声，只向着主位走去，路过周郁芳母子身边时，他缓缓停下了步子，周郁芳眼眶含泪，只哑声喊了一句：“大帅。” 语毕，便是轻轻推了推顾少源的身子，将孩子推到了顾远霆面前。 顾少源望着眼前的男人，念起周郁芳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孩子不为人知的下定了决心，终是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喊了他一声：“爸爸！” 听着他这一声爸爸，看着他酷肖自己的眉宇，顾远霆眼神复杂，他伸出手，只无声的拍了拍孩子的肩。 诸人看着他这个举动，俱是神色各异，心下却都是了然，顾远霆此举，便等于是认下了这个儿子。 “七叔，你们扶持他，却私下和叶灵均，许一成他们勾结，让他们推举你掌钱，让三爷掌兵，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安排的井井有条，怕是平日里也没少费功夫吧？”顾远霆转过身，他的瞳孔漆黑如墨，向着两人一笑置之。 “顾远霆，你不要血口喷人！”顾三爷眸心冰冷，脸色却是涨得通红，只向着顾远霆斥道：“今天本家的人全在这，你说我二人与你叶许二人勾结，你何来的证据？” “赵副官。”顾远霆一声令下，赵副官顿时上前，将二人与军中之人勾结的证据一一呈上，此外更有顾世功历年来从顾家窃取的财务，更有此次趁乱从银行划账的流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顾远霆随手取出一页纸，向着二人道。 “这怎么可能？”顾世功大惊失色，所有的证据他已是销毁，却不知如何会在顾远霆手中，他的目眦欲裂，只冲着顾远霆指去，哑声道：“顾远霆，你原来早有准备……” 一旁的顾三爷眉眼一沉，已是暗中拔出枪，向着顾远霆打去，他的动作快，顾远霆却比他更快，男人侧过身，就听“砰砰”两声枪响，顾三爷的子弹擦着顾远霆的身子飞了过去，射中了木梁，而他本人却是眉心中弹，倒在了地上。 顾远霆从祠堂出来时，已近午时。 侍卫长看见他的身影，顿时上前道：“大帅，顾世功的人已经全被咱们制服了，他的几个心腹也被李长官押在了牢里，等着您去审问。” “不必审了，和他们的主子一道杀了吧。”顾远霆语气漠然，犹如说着最寻常的事。 “大帅，您刚才已经认下了源少爷，您打算如何安置周姨娘母子？”赵副官跟在顾远霆身后，却是问出了一句话来。 “你去安排，尽快把她们母子送走，送到英国去。”顾远霆停下步子，与他道。 “大帅，源少爷刚回您身边，将她们送走未免有些……”赵副官一惊，忍不住言道。 “留下他们，冬儿心里会受不了。”顾远霆眉峰微皱，打断了他的话。 “大帅，恕属下多一句嘴，若以后夫人不曾为您生下子嗣，您的基业，不还是要留给源少爷？现在又何必要将他送走？”侍卫长也是跟着开口。 “没有儿子，我就不能招个女婿？”顾远霆眸心一沉，与两人低喝道。 “你们别忘了，圆圆才是我和冬儿的骨肉，她是嫡出，是顾家的大小姐，我打下的基业，只能留在她手里。”顾远霆声音冷肃，眉宇间更是十分郑重的神色。 “大帅，有句话一直藏在属下心里，”侍卫长说到这便是停了下去，他默了默，才咬牙道：“您是不是该派人去江北查一下圆圆小姐的确切生日，只凭夫人一句话，您就认准她是您闺女……” “你再说一次！”不等他说完，顾远霆面色一变，他的眼瞳中透着怒火，已是掐住了侍卫长的脖子。 “大帅，您息怒！”赵副官眸心一震，顿时上前拉住了顾远霆的胳膊。 “你们都给我听着，她是我的女儿，以后谁再敢说一个字，”顾远霆的神色严峻，他松开了侍卫长，抬手一枪，向着一旁的树上打去，就听一声巨响，无数的落叶簌簌而下，而他的目光透着凶狠，一字字的与诸人开口：“这棵树就是他的下场！” 待顾远霆走后，看着男人的背影，侍卫长一面咳嗽，一面低声叹道：“大帅真的太护着夫人了，连她的孩子也这么护着。” “这叫爱屋及乌，源少爷最大的错，就是没投生在夫人肚子里。”另一人闻言，也是跟着感慨。 第276章我根本不想要 大帅府。 周郁芳母子如今住在了南苑。 屋子里，周郁芳已是脱去了身上的缟素，穿了身浅米色地双色梅花纹绸长袖旗袍，是十分名贵的料子，随着她的走动，隐隐闪动着光泽，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双碧绿的翡翠手镯，趁着肌肤越发白皙，一瞧便是极珍贵的，那是老太太赏给她的，除却身上穿的，戴的，她的妆奁中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好东西，都是她之前做梦也不曾想过的。 周郁芳眉眼间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把玩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见是顾少源走了进来，看见孩子，周郁芳眼睛一亮，只上前拉过孩子的手，与之道：“源儿，你来的正好，刚才江妈送来了好些好吃的，快来尝尝。” 顾少源看了眼桌上的吃食，就见除了玫瑰酥，马蹄糕，千层饼之类的中式点心之外，竟还有几样西式糕点， 每一样都做的十分精致。 见孩子不吃，周郁芳扶住他的肩，轻声问道：“怎么，这些你都不喜欢吗？你想吃什么，告诉娘，娘去给你做。” 顾少怨只是摇头，他看着周郁芳的眼睛，终是问了句：“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娘？” 听着顾少源这句话，周郁芳的眸心便是沉了下去，她向着桌上与四周一指，与孩子一字字的开口：“你看看这些吃的，用的，你再看看咱们身上穿的，我与你说过，以后你会继承你父亲的基业，到时候整个江南都是你的，数不清的财富和美人，那些全是你的，眼下顾世功和顾盛昌都死了，再也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少源，今后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们两相依为命，要在顾家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说什么找你娘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着周郁芳的这番话，顾少源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他用力挣脱着自己的手，和周郁芳言道：“不，你不是我娘，我要找我娘！” “我答应你，等咱们在顾家站稳脚跟，我就会将接你娘接到金陵，”周郁芳生怕孩子的挣扎会引来旁人，她一把搂住了顾少源的身子，和他道：“你娘苦了一辈子，你难道不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去保护你娘？等今后你掌握了江南的军政大权，你大可以将你娘写进顾家的族谱，让她堂堂正正的回到顾家，再不用受人家的白眼，是不是？” 闻言，顾少源的眼瞳动了动，他站住了身子，一颗心只砰砰跳着，半晌都没有吭声。 “孩子，我们母子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在顾家稳住我们的身份，你要让你父亲喜欢你。”周郁芳殷殷嘱咐。 “可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四叔……” “不，”周郁芳脸色一变，顿时打断了他的话，“从今天起，就算只有咱们两，你也要喊他父亲，喊我娘 ，你明白了吗？” 见周郁芳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念起她方才的那些话，顾少源默了默，终是下定了决心，喊了她一声：“娘。” “好孩子。”周郁芳欣慰的笑了，看着顾少源酷似顾远霆的眉宇，只让她心中一片柔软，她抱住孩子的身子，与他轻声呢喃道：“咱们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今后在顾家，就是咱们娘两的天下了，源儿，为了你娘，你一定要争气啊！” 西林路官邸。 “他是你的儿子，是吗？”林晗雪看着顾远霆的背影，和他轻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闻言，身子便是微微一震，他熄灭了手中的香烟，转身向着妻子走去，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 林晗雪迎上他的目光，听着他亲口与自己承认，一颗心便是酸涩的厉害，她垂下目光，几乎在下一秒，顾远霆已是伸开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晗雪眸心凄然，只和丈夫小声开口：“有时候我在想，你当初也不晓得圆圆是你的女儿，可你却能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眼下，你的儿子出现在我面前，可对他，我却做不到视如己出。” “没有人让你对他视如己出，”顾远霆扶起她的肩，有些焦躁的说道：“我会把她们母子送到英国，你根本不会看见她们，你就当她们不曾出现过。” 林晗雪心里一怔，她看着丈夫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般，“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远霆握紧了她的手，念起两人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他心下微叹，和妻子低声道：“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来伤害你，来打搅你和圆圆，你明白吗？” “可他，是你的儿子啊。”林晗雪每逢想起，心里仍是说不出的难受。 顾远霆默了默，才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不是你生的儿子，我根本不想要。” 林晗雪听着他这句话，心里便是一颤，鼻尖却是酸涩了起来，她掩下眸子，复又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和他轻声说道：“可这样，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 “就算是自私，也是我自私，和你有什么关系？”顾远霆不以为意，只抱紧了她的身子，和她温声道出了句：“你能原谅我，不因为这件事跟我闹腾，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晗雪闻言，心里既有些难过，又有些柔软，她的眸心澄如秋水，只看着顾远霆的眸子，问了句：“那若是我和你闹腾了呢？” “那我就把你拴在床上，让你没力气和我闹腾了为止。”顾远霆低声一笑，搂紧了她的纤腰。 林晗雪的脸红了起来，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声骂了句：“流氓。” 当那一声骂完，自己却也是微微抿起了唇角，将身子埋在了他的胸膛。 晚间。 “哥，我要和你一起去五台山，我要去见爸爸。”顾远霜冲到官邸，待看见顾远霆从里屋出来，开口便是这句话。 “你去做什么？”顾远霆见妹妹如此，便是皱起了剑眉。 “我要亲口问他一件事。”顾远霜的眼瞳中仿佛蕴着一束火光，与哥哥一字字的开口。 顾远霆心下了然，他上前两步，看着妹妹的眼睛，和她说了句：“小霜，别把顾世功的鬼话放在心上，你是我妹妹，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哥，带我去见他，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爸爸了，你就让我去吧。”顾远霜说着，眼泪便是冲上了眼眶，近乎祈求的抓住了兄长的胳膊。 顾远霆还不曾出声，就听林晗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与他说了句：“远霆，咱们就带小霜一起去吧。” 林晗雪说完，便是走到了丈夫身边，顾远霆环住她的腰，看着妹妹满是殷切的眼眸，男人终是一个点头，与顾远霜言了句：“行了，回去收拾行李。” 第277章她都是我妹子 大帅府。 “老太太，六小姐今儿一回来便大张旗鼓的吩咐下人收拾起了行李，老奴问她去哪，她也没搭理。”宋妈立在老太太床前，与老太太恭声开口道。 “甭用管她，随她闹腾去吧。”顾老太太的视线一直落在坐在桌前习字的顾少源身上，听着宋妈的话也不过淡淡应了一声。 “是。”宋妈闻言，顿时不敢多说。 “源儿，头抬高些，仔细伤着眼睛。”顾老太太一脸的慈爱，与顾少源温声细语的开口。 “太奶奶，源儿记下了。”顾少源站起了身子，向着老太太言道。 顾老太太含笑点头，向着孩子招了招手，让顾少源走到了自己面前，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只拍着孩子的小手，感慨道：“瞧瞧这模样，和远霆小时候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听着老太太的话，江妈也是微微颔首，跟着说道：“可不是，源少爷真真是像极了大帅小时候。” “咱们源儿可不像那丫头，跟她妈一个样子，身上哪有一点远霆的模样？”顾老太太想起重孙女，便是蹙了蹙眉，与江妈道：“说是远霆的女儿，我看压根就不像是咱们顾家的孩子，也就远霆被迷了心窍，林晗雪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老太太，恕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话，一个丫头片子，又能成什么气候？源少爷才是您嫡嫡亲的重孙儿！”那宋妈一脸的谄媚，向着老太太笑道。 顾老太太听了这话，便是轻轻抚了抚顾少源的面颊，叹道：“是啊，有了源儿，我也就知足了。”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鬟匆匆进了屋，向着其行礼道：“老太太，师傅来了，源少爷该去上课了。” “快去，快去，”顾老太太闻言，便是立时催促起来，招呼着小厮跟着，自己则是拉着孩子的手，叮嘱道：“跟着师傅好好学，等下课我让江妈给你炖八宝羹吃。” “多谢太奶奶。”顾少源后退一步，向着曾祖母行了一礼，举止间已是颇有几分清俊之气，只让顾老太太越看越觉欢喜。 待孩子离开后，周郁芳则是从外面缓缓走了过来，看见她，顾老太太蹙了蹙眉，问了句：“怎么了，耷拉个脸？” “老太太，大帅说，要派人将我们娘两送到英国去。”周郁芳的眸中泪光点点，声音带着两分哽咽，与顾老太太刚说完，眼泪便是夺眶而出。 “他敢！”顾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低喝道；“你们两就在府里住着，他要敢撵你们走，我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专列中。 顾远霆揽着林晗雪，两人皆是立在包厢里，看着孩子在一旁玩耍。 林晗雪心中存着事，待乳娘将孩子抱住后，她便是回过头，与丈夫轻声言道：“远霆，小霜这一路上都是待在自己的包厢里，也不大出来和我们说话，外面的那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顾远霆听着妻子的话，自然也晓得她口中的“传言”指的是什么，他紧了紧林晗雪的腰，和她说了句：“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她都是我妹子。” “远霆，你和我说实话，小霜的身世，你知道多少？”林晗雪想起了许久之前，荣姨与自己说的那句话，当时她只以为是荣姨口误，可自从那日在祠堂，顾世功辱骂顾远霜是野种之后，有关顾远霜的传言便是在金陵城里喧嚣起来，任凭顾远霆如何镇压，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顾远霆在沙发坐下，将林晗雪抱于膝上，与之开口道：“自我娘去世后，便把父亲的心也带走了，你说，他又怎么可能再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便是一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这样说，小霜她？” 顾远霆神色沉郁：“不错，小霜不是父亲的女儿，她是我父亲的一个姨娘跟府里的侍卫私通所生，她的母亲生怕父亲回府后无法交代，于是悬梁自尽了，父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一时的不忍，他将小霜留了下来的，当了顾家六小姐。” 听完顾远霆的话，林晗雪的心砰砰跳着，轻声说了句：“原来，你都知道。” “我也是刚知道此事，”顾远霆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开口道：“我把她当做亲妹妹疼了二十多年，就算她不是父亲的亲女儿，她也还是我妹妹，我一样疼她。” 林晗雪点了点头，想起顾远霜是那般明艳活泼的一个姑娘，此时骤然得知了她的身世，只觉无限心疼起来，她刚欲开口，和丈夫说日后要好好疼爱小霜的话，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似是有人在外面般。 顾远霆眸心一沉，顿时起身上前去将包厢的门打开，却见走廊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人的踪影？ 第278章我却，念了你一辈子 这一日，专列驶入了皖地境内。 包厢中，顾远霆的脸色愠怒，只冲着一屋子的部下厉声道：“派人去把她给我找回来，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自个掂量！” “是，大帅。”侍卫长一行闻言，顿时齐齐一个立正，刚从包间退出去，便看见了林晗雪，几个人向着林晗雪敬了一礼后才离开。 “远霆，”林晗雪的眉宇间也是蕴着担忧之色，她进了包厢，与丈夫焦急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说的话被小霜听去了？不然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不辞而别？”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的眸心便是沉了下去，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八成是，咱们先在徽州住几日，等找到小霜的下落，我们再赶路。” “好。”林晗雪心里也是担心极了，顾远霜的性子本就倔强，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此番骤然晓得了自己的身世，在这般大的打击下，林晗雪简直不敢去想，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下车时，林晗雪抱着女儿，心里惦记着顾远霜的下落，只觉沉甸甸的。 顾远霆当先下了火车，而后伸出手，刚将林晗雪母女扶下了车，密集的枪声便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顾远霆顾不得拔枪，只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妻女，赵副官则是带着侍从扑了过来，林晗雪紧紧地抱着女儿，抬头，便是顾远霆的深邃的黑眸，他在看着她，和她吐出了两个字：“别怕。” 就听一声惨叫声响，挡在顾远霆身前的一个侍从中弹倒在了地上，顾远霆的后背顿时暴露了出来，赵副官面色大变，高声喊了句：“大帅！”却已来不及相救，只得眼睁睁的听着所有的火力俱是向着顾远霆的方向打去。 “大帅！”蓦然，月台上传来一道凄厉的女声，赵副官看着一道身影拼命的向着顾远霆跑去，竟是用自己的胸口，为他挡住了那些子弹。 那女子的身子倒了下去，只让顾远霆一把扶住，待看清女子的面容后，顾远霆神情一震，喊出了两个字来：“小周？” 便是这样一瞬间，已是给了诸人时机，赵副官带着人拼命开着枪，将顾远霆一行都是护在了身后。 “小周？”顾远霆扶着周郁芳的身子，他看着她一身的血，那些鲜血已是浸湿了她身上的旗袍，染上了他的军装。 “大帅……”周郁芳的脸色惨白，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攥住了顾远霆的衣角。 “周姨娘，您怎么了？”跟在周郁芳身边的芝梅也是匆匆跑了过来，看着周郁芳受了重伤，当下便是吓得哭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顾远霆向着芝梅看去，与之厉声喝道。 “大帅，”芝梅一脸的泪，与顾远霆战战兢兢的开口：“老太太听说您和夫人要去五台山，所以让周姨娘带着源少爷一道跟了过来，咱们看着您的专列停了下来，姨娘就想着带着源少爷来看您，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 芝梅说着，看着周郁芳的伤口，只吓得哭出了声。 “大帅，伏击者已经被咱们歼灭，余下的几人，属下已经派了人去追。”赵副官匆匆赶来，与顾远霆恭声道。 顾远霆再顾不得去和他说什么，他一把抱起了周郁芳的身子，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男人蹙起剑眉，和她言了句：“撑着点。” 语毕，顾远霆便是抱着周郁芳快步离开了站台。 “妈妈，顾远霆抱着的是谁？”圆圆倚在母亲怀里，看着顾远霆抱着周郁芳匆匆离去，她搂住母亲的脖子，和母亲糯糯的开口。 林晗雪回过神来，她看着女儿纯澈的目光，她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手术室外。 顾远霆身上染了血的军装并未换下，只在走廊上缓缓踱着步子，待军医出来后，顾远霆眸心一动，顿时上前问道：“如何了？” “大帅，其中一颗子弹离心脏太近，周姨娘只怕……撑不到明日了。”军医解下口罩，一脸沉重的与顾远霆开口道。 顾远霆闻言，念起周郁芳奋不顾身的冲过来为自己挡枪的那一幕，只觉说不出的震撼，此时见军医这般说起，男人眸色一沉，只与军医命令道：“你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给我救活她！” “大帅，”军医犹豫片刻，方道：“周姨娘在昏迷中一直念着您的名字，您要不进去看看她，也许，还会有两分希望。” 病房中。 周郁芳躺在病床上，一张脸只比身下的床单还要白上几分。 她仍是在昏迷着，嘴中一直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顾远霆微微俯下身，才听见她一直在喊两个字。 “大帅……” “小周，你醒醒。”顾远霆唤道。 许是在睡梦中听见了他的声音，周郁芳微微动了动手指，竟是当真睁开了眼睛。 “大帅……”看见顾远霆，她的眼睛中凝聚了一丝光彩，微弱的喊了一句。 “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你不会死，”顾远霆看着她的眸子，与她一字字的开口：“你会好起来。” 周郁芳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痴痴地看着顾远霆的面容，近乎呢喃般的开口：“我，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从不曾将我放在心上，可我，我却把你印在了心里，你只给了我那么几天，我却，念了你一辈子……” 说完这一句，周郁芳体力不支的又一次晕了过去，顾远霆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是喊了句：“小周？” “你别把我们送走，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周郁芳在失去知觉前，最后吐出了一句话来，话音刚落，便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金陵，大帅府。 “什么？远霆现在在徽州，路上出什么事了？”听得禀报，顾老太太支起身子，向着管家喝问道。 “老太太，大帅在徽州境内遇到了伏击……” “那远霆如何了？”不等管家将话说完，顾老太太便是失声道。 “幸得周姨娘拼死相救，大帅安然无恙，只不过周姨娘却……” “她怎么样了？源儿可曾伤着？”听得孙儿没事，老太太略微放下心，又是问道。 “周姨娘中了三枪，最严重的一枪差点打中了心脏，也亏得她福大命大，才留的了一条性命。”管家恭声禀道，“周姨娘如今有伤在身，六小姐又下落不明，大帅便是下了命令即刻返程，只怕过了两日，他们就要回来了。” 第279章您让我靠一会 顾老太太听得管家的话，便是忍不住的动容，低低的道了句：“倒是难为她了。” “老太太说的是，这位周姨娘平日里瞧起来怯怯懦懦的，大帅也不甚待见她，可谁能想到，她为了大帅，竟然连命都敢不要。”一旁的宋妈说起来只不住的咂嘴。 “你说的不错，”老太太眸心幽暗，缓缓出声：“本就是远霆辜负了她，让她们母子漂泊在外，过了这些年的苦日子，而林晗雪却被他含在了嘴里，可到了这生死关头，却恰恰是他一直对不住的女人冲了出来，替他挡了那一枪。” 顾老太太说完，便是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说了句：“我只盼着，远霆这次能幡然醒悟，晓得谁才是他应该珍惜的人。” 徽州境内。 赵副官走到了回廊，就见侍卫长带着人在那里守着，看见他，侍卫长便是向着他走了过来，与他点了根烟，问了句：“怎么样，查到了眉目没有？” 赵副官点了点头，倒并没有说什么，只向着病房里看了一眼，与赵副官问道：“里头怎么样了？” “军医刚才才来看过，说是比前两日要好了些。”侍卫长说完，便是感叹道：“这说起来，当时还真是凶险，若不是周姨娘冲过来，简直不堪设想。” 赵副官念起当日的情形，只微微点了点头，又是问了句：“大帅呢？” 听着这句话，侍卫长便是摇了摇头，道了句：“大帅只在周姨娘做手术的时候守了她一晚，这两日只怕都是陪在夫人身边，哪里有空过来？” 听出了侍卫长的话音中略有不满之意，赵副官只低声道：“说话当心些，省的让大帅听去。” 侍卫长听了这话，便是用力的抽了口烟，和赵副官道：“不是我说，咱们跟在大帅身边这么多年，那一位向来只有大帅替她挡枪的份，要说她替大帅挡枪，简直做梦。” “够了，越说越不成样子。”赵副官脸色一沉，与其斥道。 “我就是替周姨娘母子不平，”侍卫长仍是喋喋不休，继续说了下去：“老赵，可不是我一人这样想，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大帅他这样对周姨娘，他像话吗？更不消说源少爷也是他的儿子，可比起那个丫头来，他这心早都偏到咯吱窝了，都是他的孩子，哪里能这样？” “有完没完？越说越来劲是不是？”赵副官皱起了眉头，和侍卫长喝道，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院外想起侍从行礼的声音，闻言，两人皆是一怔，齐齐向外看去，果真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面大步走了过来。 “大帅。”看见顾远霆，两人再顾不得说什么，当即一个立正，向着顾远霆敬了个军礼，侍卫长的心更是砰砰跳着，只生怕自己的方才的话会被顾远霆听见。 顾远霆向着两人点了点头，问了句：“里面怎么样了？” 见状，侍卫长方才微微松了口气，恭声答道：“军医刚才来瞧过，说是周姨娘比起前两日已经好了不少。” 顾远霆闻言，只又向着赵副官看去，“查到了吗？” “大帅，”赵副官站直了身子，道：“属下已经查了清楚，当日的伏击是日本人在背后操纵，自我们离开金陵，他们便一直跟着咱们。” “是中村一郎的人？”顾远霆吐出了一个名字。 赵副官点了点头。 顾远霆拧了拧眉心，他没再说什么，只向着周郁芳的病房走去。 房间中，周郁芳已是醒了，听到脚步声，她本以为是军医，可当她转过头，看见顾远霆后，她的脸庞上瞬间迸发出了一抹光彩，忍不住喊了句：“大帅……” “你躺好。”见她要起来，顾远霆当即开口，让她复又在床上躺下。 “您来看我了。”周郁芳的唇角噙着一丝微笑，眉眼间满是知足的神色。 顾远霆看着她的面色，因着重伤的缘故，周郁芳看起来十分憔悴，虽说眼下没了性命之忧，可伤口处的剧痛却是折磨着她，令她脸白如纸，额角上更是沁出了一层细汗。 顾远霆受过枪伤，晓得伤口的疼痛，此时便是问了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大帅，您去忙您的，别因为，误了您的事。”周郁芳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看起来倒是又心酸，又可怜。 “也没什么事，再过两日，等你能上车了，咱们就回金陵，你放心，我会将这件事查清楚，不能让你白挨枪子儿。”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开口道。 周郁芳却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眼角慢慢落下了泪来。 顾远霆见她如此，便是言道：“怎么了？” “大帅，您让我靠一会，好吗？”周郁芳的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她的面色如雪，只微弱着出声：“我很疼，求求您，让我靠一会……”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无声的沉默了下去，周郁芳艰难的起身，将身子向着他依偎了过去，她流着泪，伸出胳膊环住了他。 “那么多次，我都想着，能这样挨着你，哪怕就一小会，我就算是死了，也没遗憾了。”周郁芳的眼眶中噙着泪珠，只颤着声音和顾远霆开口。 “你不会死，”顾远霆眸心暗沉，和她说了句：“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让你死。” 林晗雪手中拎着一壶汤，透过虚掩的门缝，只看见了那一对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她的神情一怔，眼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般，她无声的站了片刻，便是转身离开了走廊。 顾爱林正在外面的院子里玩耍，看见母亲出来，孩子便是迎了过去，笑着让林晗雪抱。 林晗雪抱起了女儿，顾爱林看见母亲的面容，脸上的笑意便是慢慢隐去了，她伸出手抚上了母亲的面容，脆生生的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有，妈妈没有哭，”林晗雪竭力忍住泪水，与孩子露出了一记笑容，念起方才的那一幕，一颗心却是疼的发涩般，她抱着孩子，只快步向着外头走去。 第280章找到后，把他杀了 专列上，天色已是暗了。 顾远霆走进包厢时，就见林晗雪倚在窗前站着，她的身段苗条而柔软，若不是挽起来的长发彰显了她已婚的身份，她的身影看起来仍如少女般清丽动人。 顾远霆放缓了脚步，从身后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声问了句：“在想什么？” 林晗雪微微转过身，她看着顾远霆的黑眸，和他轻声说道：“你是从周姨娘那儿来，是吗？” “嗯，刚上车，所以去看了一下，”顾远霆不曾隐瞒，他望着林晗雪的眸子，低低说了声：“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有生气，”林晗雪垂下眸子，忍住喉间的酸楚，和丈夫开口道：“她救了你的命，我很感激她。” 顾远霆看出了她眸心的凄清，他心下一疼，只捧起她的脸庞，和她说了句：“你要相信我的话，你就明白我宁肯自己挨枪，我也不想让她跑过来替我挡枪子儿，我不想欠她！” 林晗雪听着顾远霆的这句话，一颗心只觉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看着丈夫透着焦灼的黑眸，眼眶却是慢慢湿润了起来。 她想起他与周郁芳的那一个拥抱，想起那一个酷肖他的孩子，想起他们一家人，她和女儿又有什么余地能留在他身边？ “我没想到她会冲出来，我其实早都忘了她。”顾远霆眉宇间满是烦闷之色，他握着林晗雪的肩，又是和她说道。 “你早都忘了她，因为这样的露水情缘，你有过很多次，是吗？”林晗雪眸心噙着泪珠，一句话却是脱口而出。 “是，我之前是做过很多荒唐事，可我那时候又怎么知道我会遇见你？”顾远霆看着她的泪，只觉又疼又怒，倒不是生她的气，而是在气自己，气自己以前惹下了这些风流债，让她这样的难过。 林晗雪的鼻尖一酸，刚欲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却被他又一次抱在了怀里。 “她有了你的儿子，还救了你的命，她也许……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夫人。”林晗雪倚着他的胸口，几不可闻的和他吐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顾远霆的脸色登时变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喝问道：“林晗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让给她，让我跟她们母子过日子？” “不然呢？”林晗雪颤声开口：“要我留在你身边，和她一起分享你？” “我说了，我会把她们母子送走，任别人说我负心薄幸也好，厚此薄彼也罢，我在乎的只有你和孩子！”顾远霆眸心深沉，他紧紧地看着她，只和她一字字的说道：“林晗雪，我们好容易走到今天，你能不能为了我坚持下去？” 林晗雪听了他这番话，泪水便是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将脸庞埋在他的胸膛，口中只几不可闻的哽咽了一句：“都怪你不好。” “是，都怪我不好。”顾远霆叹了口气，俯身吻去了她的泪珠。 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滚烫，林晗雪伸出手去推他的身子：“你放开……” 她的力气自是抵不过他，到得最后，她终于慢慢放弃了挣扎，她的眼角凝聚着一颗泪，却是轻轻环住了他的身子，融化在他的怀中去…… 金陵，大帅府。 南苑中，芝梅送来了汤药，恭声道：“姨娘，该用药了。” “放着吧，我一会就用。”周郁芳轻咳着，看着芝梅退了下去，她将那碗药拿起，却是全部倒在了痰盂里。 一旁的顾少源看见，只不解道：“娘，您为什么不吃药？” “傻孩子，我若是痊愈了，大帅说不准就要将咱们娘两送走了，”周郁芳眼角浮起一丝苦笑，向着顾少源看去：“只有我一直病着，咱们才能继续留在这儿。” “娘，我不明白，”顾少源眸心清亮，继续道：“您救了大帅的命，他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送走？” “自然是为了他心尖上的那个人。”周郁芳说着，眸心只微微黯淡了下去。 “娘，当初，你替大帅挡枪的时候，您真的不怕吗？”顾少源想起此事，只忍不住问道。 “怕，怎么可能不怕，”周郁芳淡淡笑了，她握住了顾少源的手，轻轻的告诉他：“可看着大帅有危险，我就顾不得怕了。就像大帅，他当时也在用自己的身子去给林氏挡枪，他难道就不怕死吗？可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让你忘记生死，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可您要是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顾少源问道。 “是啊，幸亏老天怜悯，我还活着。”周郁芳说完这番话，便又一次咳嗽起来，顾少源瞧着便要去喊人，周郁芳却是拦住了他，她看着他的眸子，和他低声吩咐道：“听话，去喊黄嬷嬷过来。” 顾少源点了点头，未几，就见一个十分精干的老妈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着周郁芳微微福乐福身子，喊了句：“周姨娘叫我。” “嬷嬷不必和我行礼，我知道，您是三爷的人。”周郁芳掩着轻咳，与黄嬷嬷开口。 黄嬷嬷闻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低声说道：“三爷如今已经不在了，老奴现在只认一个主子，那就是您和源少爷。” “好，”周郁芳微微颔首，向着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姨娘有什么吩咐？”黄嬷嬷上前，与周郁芳毕恭毕敬道。 周郁芳压低了声音，靠近她的耳旁，细细吐出了一番话来。 听完周郁芳的话，黄嬷嬷却显得大惊失色，愕然道：“您说，您的丈夫和儿子，都还在人世？” “你小声点，”周郁芳着急起来，顿时冲着黄嬷嬷喝道，黄嬷嬷顿觉失言，只复又压低了声音，又是问道：“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郁芳眸心浮起一丝苦涩，她默了默，才缓声道：“当年，我和大帅分开后，便匆匆嫁了人，早产，生下一个儿子，后来新源战事四起，我们只好四处搬家，孩子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丈夫又嗜赌如命，我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所以，当三爷他们派人找到您，您就？” “不错，我离开了家，跟着三爷的人来到了金陵，”周郁芳轻声开口，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与屋子里华贵的摆设，和那些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她的唇角慢慢沁出一丝笑意，微弱道：“我这被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来到大帅身边，过上这等好日子。” “可是姨娘，这纸终究包不住火呀，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这万一，您家里的男人带着孩子找上了门来，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周郁芳一把拉住了黄嬷嬷的手，眼中有亮光闪过；“我要让你安排几个人，去知州一趟，找一个叫匡大海的人，”说到这，周郁芳顿了顿，一字字的言道：“找到后，把他杀了。” 第281章我老婆姓周，名郁芳 林公馆。 汪馥仪沉着一张脸，只坐在梳妆镜前，一面卸着自己的耳环，一面与躺在床上的丈夫开口道：“你自个出去听听，这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都说那个周姨娘又是给大帅生了长子，又是舍命去给大帅挡枪，甭管是外头的老百姓，还是大帅手下的那些部下，都是纷纷向着她讲话，依我看，你妹妹这个大帅夫人的位子也是坐不了多久了，咱们还是早做打算，趁着大帅现在还没腻烦她，咱们赶紧从他手里再拿一笔款子，举家出国算了。” 听着妻子的话，林文彬便是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他的眉头紧皱，只冲着妻子没好气的喝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大帅对晗雪如何咱们都看在眼里，那个周姨娘连晗雪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还在那做你的春秋大梦，”汪馥仪一记冷笑，“他对晗雪再好，还能抵得过自己的亲儿子？那个孩子我可是亲眼见过的，长得跟大帅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这日子一长，他还不是越看越喜欢？再说还有那个老太太从中作梗，你妹妹的日子将来可不好过。” 闻言，林文彬的脸色便是凝重起来，他思虑了片刻，才说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可这好端端的，老的老，小的小，出什么国？” “你还能不晓得？东北那边已经打了起来，”汪馥仪站起身子向着丈夫走去，与其道：“我听说大帅暗地里可没少帮着傅云深，日本人早将他当成了眼中钉，这以后日本人万一打过了江，打到了江南来，那可怎么得了？” 林文彬听了这话，一颗心便是沉了下去，他想了想，才道：“要说起来，这些年大帅也给了咱们家不少的钱，若真是去了国外，也足够咱们好吃好喝的花上一辈子。” “那点钱怎么够，”汪馥仪对丈夫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要我说，你还是找个机会和母亲一道去看看晗雪，让她从大帅那里拿一笔款子，和咱们一起出国算了，我这可都是为了她好，省的她在那里受闷气。” 林文彬闻言，只无声的陷入了沉思。 晚间，秦淮赌坊。 此地乃是林文彬常来之处，自从与汪馥仪那日与其说了那番话之后，这两日林文彬一直在思索着此事，今日心下烦闷，干脆来了此处，打算玩上几把。 说起赌来，林文彬一向十有九输，可今晚不知怎的，他的手气极佳，竟让他赢了个盆满钵满，一时间身边围满了前来讨“喜面”的人。 林文彬这些年早已大手大脚的习惯了，见这些人前来讨赏，倒也十分大方，赌坊中越来越是热闹，人群中有个身形瘦削，戴着眼镜的男子也是挤了过来，向着林文彬伸出手，谦卑的言道：“这位爷，还请赏个一二。” 林文彬随手给了他两块大洋，那男子却仍是不走，继续哀求道：“这位爷，我家里还有个儿子病重，行行好，求您再多给我点，待我翻本了，立马就还给您！” 听了这话，林文彬便是被气乐了，对着那男子道：“你家里儿子病重，你还跑来赌钱？” 那男子面色赤红，忸怩道；“我就想着来试试手气，兴许，能挣一些钱，给儿子瞧病。” 林文彬赢了钱，心情极好，倒有几分兴致陪着眼前的男子多说两句，他把玩着手里的银钱，看着那男子殷切的目光，却又偏生不给他，只吊着对方的胃口，又见他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衫也显是多日未洗的样子，林文彬来了两分好奇，随口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新源知州人，来金陵，说来惭愧，是来找我的老婆。”那男子垂着目光，神色间颇有两分难堪之色。 林文彬已是赌尽了兴，只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大衣，作势向着外面走去，那男子见状，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见他跟着自己，林文彬便又是道了句：“怎么，你老婆跟人跑了？” “听人说她可能来了金陵，我这就带着孩子赶了过来，可哪知刚到金陵，孩子就生了重病，眼下还在客店里睡着。”那男子说着，便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两人说话已是走出了赌坊，林文彬穿上大衣，见自家的汽车已是开了过来，他最后看了那男子一眼，言了句：“你那老婆姓甚名甚，兴许我还能帮你打听一二。” 林文彬这话本就是随口一说，可没曾想那男子的话却是让他愣在了那里。 “我老婆姓周，名郁芳。”那男子有些畏缩的开口，眼瞳中却又充满了希冀，他看着林文彬衣着不俗，出手阔绰，只当他是金陵的哪个大人物，忍不住祈求道：“这位爷，还请帮我找找。” 林文彬却是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显是被林文彬的举动吓住了，隔了好一会才颤巍巍开口，又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老婆姓周，名郁芳。” 第282章我高于一切，只低于你 晚间。 顾远霆将一纸电报放在了林晗雪面前，与她说了句：“这是小霜发来的电报。” 林晗雪闻言，便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衣裳，将那一张纸拿了起来，看完后，她的眸心微怔，和丈夫说道：“小霜回了英国？” “嗯。”顾远霆拧了拧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看出了丈夫的担心，林晗雪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小霜之前就在英国读过书，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担心。” 听着林晗雪这句话，顾远霆只握住了妻子的手，言了句：“她之前去英国读书，都是丫鬟老妈子的带了一堆，这次就她自个一个人，我又哪里能放心的下？” “要不，咱们派些人跟过去？”林晗雪口头上虽是安慰着丈夫，可心里却也是放心不下。 “我已经派人将芝兰送去了，希望能找到她。”顾远霆拍了拍她的手，言语间满是无可奈何。 “大帅，夫人。”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什么事？”顾远霆抬眸看去。 “周姨娘和源少爷求见。”那嬷嬷有些畏惧的开口。 “不见，让他们回去。”顾远霆黑眸中透着几分不耐，直接了当的开口。 “可这……”那嬷嬷看起来似是十分难为，只求助般的向着林晗雪看去。 林晗雪看着顾远霆的侧颜，只轻声和那嬷嬷说了句：“请他们进来吧。” 那嬷嬷闻言，连忙退了出去，顾远霆则是迎上林晗雪的目光，不解道：“让她们进来做什么？” 林晗雪看着他的黑眸，十分艰涩的吐出了一句话来：“那毕竟……是你的儿子。” 顾远霆沉默了下去。 未几，就见周郁芳牵着孩子的手走了过来，看见顾远霆与林晗雪两人后，周郁芳只带着孩子向着两人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喊了句：“大帅，夫人。” 顾远霆微微颔首，倒不曾说什么，林晗雪瞧着，便是与周郁芳温声说了句：“这样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夫人，我没想到大帅今晚也在，”周郁芳说着，小心翼翼的向着顾远霆看了一眼，她从怀里取出一样包裹，殷切道：“这是我给爱林小姐做的两件衣裳，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归是我的一些心意。” 闻言，林晗微微一怔，她向着顾远霆看了一眼，终是起身向着周郁芳走去，她从周郁芳手中将包裹接过，打开，就见里面搁着两件绣工十分精致的小衣裳，她看在眼里，只轻声与周郁芳开口：“很漂亮，有劳你了。” “多谢夫人夸奖，若是爱林小姐喜欢，我再给她多做几件。”周郁芳唇角噙着微笑，说完，她轻轻的推了推一旁的孩子，低声道：“源儿，你的功课，不是要拿给大帅看的吗？” 顾少源攥着手里的课本，听得周郁芳的话，孩子似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道：“爸爸，我的功课，想让您看看。” “不必了，”顾远霆开口，与面前的母子道了声：“时候不早了，改日吧。” 听得顾远霆的话，周郁芳眼底的光便是黯淡了下去，她拉住孩子的手，有些失落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帅和夫人早些歇息。” 说完，周郁芳又是向着顾远霆夫妇行了一礼，才带着孩子离开，看着两人离开，林晗雪仍是在那里站着，直到顾远霆环过她的身子，低声问她：“怎么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 “你是觉得我对她们太绝情？” “我不知道。”林晗雪微垂着目光，她这般的处境，她又能说什么？难道，她还想让他对周郁芳母子温情体贴吗？ “她现在有老太太撑腰，我要再对她有些好脸色，你和孩子在顾家哪还有日子过？”顾远霆声音低沉，和林晗雪低低的开口。 听着他的话，林晗雪心中一颤，她看着他的黑眸，一时间却是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明天，我要去逡州一趟。”顾远霆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开口。 “逡州？”林晗雪念着这一个名字。 “我打算领兵过江，去和傅云深联手，跟日本人打仗了。”顾远霆告诉了她。 闻言，林晗雪的眸心顿时收紧了，她情不自禁的攥住了丈夫的衣角，看着他的眸子，颤着声音说了句：“那，你会带上我吗？” 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与她低低的开口：“我不论去哪，都会带上你。” 南大营。 三军将士已是整装待发。 林晗雪立在台下的树荫处，只抬起头，向着高台上的男子看去。 她看着丈夫的身影挺拔而笔直的立在高台上，听着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的响彻在军营的上空，她看着他宛如神祗般，和将士们说着那些振奋人心的话语。 她久久的看着，近乎出起神来，直到顾远霆来到了她身边，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只将他看笑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与她问了句：“这样看我做什么？” 林晗雪回过神来，念起他方才在高台上的英姿，只情不自禁的莞尔，她的眼瞳中透着仰慕，就那样和丈夫说了句：“看你，是那样的高高在上。” 顾远霆听着她的话，却有片刻的沉默，他缓缓抱住了她的腰，与她低沉而温柔的说了句：“我高于一切，只低于你。” 我高于一切，只低于你。 林晗雪听得这句话，一颗心便是颤了颤，她迎上了男人的目光，在他的眼睛中，只看见了深不见底的情意。 她的鼻尖微微酸了，她什么都不曾说，只掩下眸子，将身子偎在了他的怀里。 第283章顾少源压根不是我的儿子？ “大帅，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去逡州了。”赵副官上前，向着顾远霆一个立正，与之开口道。 顾远霆闻言，便是牵过林晗雪的手，和她温声说了句：“走吧。” “嗯。”林晗雪应了一声，刚要和丈夫上车，就见一个传令兵匆匆跑了过来，向着两人一个敬礼，连忙道：“大帅，夫人，夫人的哥哥到了，说是有要事要见您二位。” “我哥哥？”林晗雪有些茫然，只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林文彬找到南大营，她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男人与那传令兵说了声：“请他去我办公室。” “是。”待那传令兵退下，顾远霆与赵副官吩咐道：“通知下去，将出发的时间向后推迟片刻。” 赵副官当即领命，顾远霆紧了紧林晗雪的手，与之道：“走，咱们去看看你哥。” 林晗雪心里只有些七上八下的，生怕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此时听得丈夫的话，便是点了点头，与顾远霆一道向着办公室走去。 刚进了办公室的大门，就见林文彬一脸的凝重，只在那里走来走去，看见顾远霆夫妇后，林文彬眼皮一跳，顿时快步走了过来，与两人道：“大帅，晗雪，可算是让我找到了你们两！” 见林文彬这般急急忙忙的样子，林晗雪心里更是揪了起来，“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文彬看了顾远霆一眼，只咬了咬牙，将在赌坊里遇到周郁芳丈夫的事情全盘托出，语毕，又是言道：“大帅，此事非同小可，我是万万不敢欺瞒您，我也跟着去了客店，瞧见了那孩子，那孩子的生辰可是和府上的源少爷一模一样，听他父亲说，那孩子是早产，将将七月就生了下来，身子一直不好，您若不信，只管派人跟着我去一趟，保管您一眼便能看明白！” 林晗雪听得兄长这一番话，只觉脑子里轰然作响，她向着一旁的顾远霆看去，就见顾远霆眉心微皱，与林文彬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个骗局，顾少源压根不是我的儿子？” “是啊大帅，我虽是晗雪的亲哥哥，可您哪怕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欺骗您，帮着自家妹妹去陷害您的姨太太啊！”林文彬说完，又是一把攥住了妹妹的手，和她焦急道：“晗雪，你可要相信哥哥，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个匡大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们将他带到帅府，和那个周姨娘当面对质，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远霆？”林晗雪的心乱的厉害，她想起顾少源与丈夫酷肖的五官，若说那孩子不是顾远霆的亲子，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又怎能和他长得那样相像？ “来人。”顾远霆安慰般的握了握她的手，向着门外喊了一声。 “大帅有何吩咐。”赵副官顿时走了进来。 “去和江北那边说一声，就顾家遇到了急事，动身的日子要向后推迟几日。” “是。”赵副官心下虽然不解，却不敢多问，只按着顾远霆的吩咐，命人将电报发往了江北。 顾远霆折过身，看着林文彬问道；“那对父子在哪家客店？” “大帅，我这就带路。”林文彬赶忙道。 大帅府，主楼。 周郁芳坐在软塌上，看着屋子里的老太太将顾少源环在臂弯，亲自教着他习字，她的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手指却是绞来绞去，不时向着外面看去，似是在等着什么。 终于，待看见黄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后，周郁芳神情一颤，她向着屋里看了一眼，见老太太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便是悄悄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姨娘。”黄嬷嬷压低了声音，与周郁芳唤了一声。 “怎么样了，找到人没有？”周郁芳的眉宇间蕴着焦急之色，开口便是问道。 “回姨娘的话，咱们派去的人刚刚传来消息，说是，说是……”黄嬷嬷说起，便是一脸为难之色。 “说什么？”周郁芳催促道。 “说是压根没有找到您要找的人，听街坊们说，那对父子早在一个月前就来了金陵，这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黄嬷嬷心里也是焦躁，一句话刚与周郁芳说完，周郁芳的脸色便是急剧的惨白了下去，身子亦是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姨娘，您没事吧？”黄嬷嬷赶忙扶住了她。 “你说，他们来了金陵？”周郁芳用力攥着黄嬷嬷的手，一双眼睛几乎要滴下血来。 “是啊。”黄嬷嬷点了点头。 周郁芳只觉整个身子如坠深渊般，她勉力稳住自己，和黄嬷嬷又是吩咐道：“快些让人在城里到处打听打听，他是好赌的人，让人去赌坊里打探，说不准能找着他。一定要快，若是让他晓得我在帅府，一切可都来不及了！” 说到最后，周郁芳的声音已是沙哑起来，只恨自己当初心软，不曾求顾世功将其了结，以至于落下这般的祸患。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黄嬷嬷讷讷答应着，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守在外间的丫鬟响起一片行礼的声音，是顾远霆回来了。 “大帅不是去了逡州，怎么会回来？”听到外面的动静，周郁芳的身子忍不住的轻颤起来。 第284章我还是清白的 “远霆，你怎么回来了？”看见孙儿，顾老太太一怔，不解道：“你不是要去逡州？” “不错，只不过眼下有件事，我要弄个清楚。”顾远霆迎上祖母的视线，与她沉声道。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向着一旁的周郁芳看了一眼，见她脸色隐约有些苍白，又见顾远霆神色间十分严肃，她便是提起了心，让嬷嬷将孩子带到了一旁，与顾远霆道：“是什么事？” “把人带上来。”顾远霆向着身后吩咐了一句，他的话音刚落，顿有侍从从外间带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的衣着十分简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却在看见周郁芳后，他的眼中瞬间迸出了一束光彩，又惊又喜的喊了句：“郁芳，你当真在这里？” 看见丈夫，周郁芳顿时面如死灰，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嘴唇亦是哆嗦着，只向着黄嬷嬷身后躲去，匡大海却是上前一把拉出了她的身子，和她道：“那位林先生说你在这里，我还不相信，郁芳，好端端的，你怎么一声不吭的来了金陵？你可知道，自从你走后，秋宝一直哭个不停，做梦都在找你！” 顾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糊涂了起来，她蹙着眉，问道：“郁芳，这个人是谁？” “老太太，我，我不认识他……”周郁芳满眼的泪，既是惊惶，又是无措，只和老太太凄声开口。 “我是你丈夫，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匡大海眸心大震，冲着周郁芳吼道。 听着这句话，老太太的脸色更是变了，她的眼睑处跳动着，声音也是变得严厉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郁芳，你不是说你丈夫已经死了？” 周郁芳有口难言，事到如今，已是晓得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已是化作乌有，她立在那，任由匡大海质问着自己，她一个字也没说，只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这个孩子，并不是我儿子。”顾远霆向着祖母看去，只将周郁芳与匡大海所生之子的事一一说了，顾老太太听得一惊一愣，她看着一旁的顾少源，只喃喃道：“怎么会，源儿长得这样像你……” “他长得再像我，他也不是我儿子。”顾远霆开口，语毕，他向着周郁芳看去，就见周郁芳也向着他看来，她满脸的泪，只颤声喊了句：“大帅……” “念在你救了我的命，也没来及做什么坏事的份上，我饶你一命，”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与之一字字的言道：“我会给你足够的钱，回去和你丈夫儿子好好过日子。” 听着顾远霆这句话，周郁芳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顾远霆面前，哀求道：“大帅，就算是我骗了您，可您看在曾经的旧情上……” “我和你哪有什么旧情？”顾远霆眸心一沉，声音也是冷了下去：“我和你那些过往，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懂吗？” “大帅！”周郁芳眸心一阵失神，她攥着顾远霆的衣角，只流着泪，一声声的哀求：“只要能留在您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求您，您别把我赶走……” 顾远霆再也没心思去和她多说什么，他一举挥开了她的胳膊，向着赵副官吩咐了一句后，便是大步离开了主楼，任由周郁芳在身后如何呼喊，男人仍是头也未回的大步走出了院子。 东苑中。 林晗雪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便起身回过头去，她看着顾远霆兴冲冲地向着自己走来，一把抱起了她的身子，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开口便是一句：“是周郁芳骗了我，顾少源不是我的儿子。”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只觉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石头终是落在了地上，看着丈夫的黑眸，只让她忍不住微微抿起唇角，和他说了句；“她骗了你，你怎么还这样高兴？” “我当然高兴，”顾远霆仍是抱着她，眉梢眼角满是意气风发之色，一扫多日来的阴郁，“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我这心里一直堵得慌，也不知道暗地里骂了自己多少回，这下好了，”说到这，顾远霆放下了林晗雪的身子，与她低声说了句：”我还是清白的。” “你清白什么？”林晗雪忍着笑意，和他嗔道；“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孩子。” “你别气我行不行？”顾远霆眉峰一皱，与妻子无奈道。 “你自己做下的事，还不许人说了？”林晗雪向着他看去，得知顾少源果真不是他的孩子后，只让她浑身都是轻快了许多。 “我是做了太多错事，老天才让我遇见你，让我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你。”顾远霆凝视着她的眸子，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容，与她微微一哂。 听着他的话，念起他对自己的种种，林晗雪的心便是一软，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醉人的柔情。 “你说奇不奇怪，”顾远霆复又抱紧了她的身子，“我顾远霆什么女人没见过，可却偏偏栽在了你手里？” “你那些风流韵事，我不想听。”林晗雪转过了身子，不再看他。 “你吃醋了？”顾远霆的眸中噙着笑意，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 林晗雪向着他看去，她的眸心澄如秋水，只轻声问他：“你以后，还会胡来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顾远霆捏了捏了她的面颊，和她说了句：“你知道郭青宇以前怎么说我？” “他怎么说你？”林晗雪有些好奇。 “他说，我自从遇见你，我都能立贞节牌坊了，你还不知足？”顾远霆黑眸深邃，漾着的满是缱绻之色。 听着他这句话，林晗雪便是笑了，看着她这抹笑，只让顾远霆的心情出奇的好，他抱紧了她的腰，低声道：“什么陆晓星，徐天澈，万毅光，还有这个周郁芳，这些人如今总算是全都过去了，以后，只有我和你。” 说完，顾远霆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赶紧补充道：“还有咱们闺女。” 林晗雪抿着唇，只轻轻的和他“嗯”了一声，说完后，她看着顾远霆的眸子，只情不自禁的将身子向着他依偎了过去，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第285章那还是别生了 林公馆。 “好在这件事总算是真相大白了，不然的话，一直帮着别人养孩子，可不憋屈的慌。”林母握着女儿的手，颇为感慨的开口，说完，林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问道：“对了，那这个周郁芳，和那个孩子，都如何安置了？” “娘，周郁芳已经被远霆派人送出了金陵，永不许她再踏入金陵一步，至于少源，事情也都查了清楚，若算起来，他还是远霆一个本家堂弟的儿子，他父亲当年被逐出了家族，在外面生下了这个孩子，这些年，都没人瞧过他，这才让顾世功利用了，赵副官也已经找来了他的生母，让他们母子团圆了。”林晗雪与母亲温声开口道。 “难怪，那孩子眉宇间和远霆那般相似，原来，竟是他的本家侄儿。”林母念起此事，便是幽幽说道。 “妹妹，这要我说，你们也太便宜那个女人了，她这般胆大包天，居然敢这样欺瞒大帅，若不是你哥哥那日赶巧遇见了她男人，你们现在岂不是还要被她蒙在鼓里？她又是有儿子，又是有老太太撑腰，这以后还不是要将你欺负死？”一旁的汪馥仪按奈不住，只和林晗雪喋喋不休道；“这要我说，大帅就该将她杀了，或者好歹也要把她关起来，关个十年八年的。” 林晗雪听着嫂嫂的话，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嫂子，她虽然欺骗了远霆，可也救过远霆的命，留她一条命，也是我的意思。” “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心太善了。”汪馥仪叹了口气。 林晗雪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向着院子里看去，就见顾远霆陪着女儿在外面玩耍，顾爱林年纪虽小，脾气却十分厉害，即便是对着父亲，也是颐指气使的，也难为了顾远霆，平日里最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一个眼神就能将一干大将吓得半死，可每逢遇上女儿，他却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不管顾爱林要什么，他俱是一一满足，只差将掌上明珠宠上了天。 “爸爸我要吃雪糕！”顾爱林骑着小木马，向着顾远霆唤道。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江北的记忆在顾爱林的脑海中渐渐淡去，孩子已是慢慢接受了父亲，喊起了爸爸来。 顾远霆闻言，目光却是向着客厅看去，见妻子正往自己这边看来，顾远霆便是压低了声音，和女儿说了句：“别，你妈看着呢，我不敢。” 听着父亲的话，顾爱林顿时不乐意了：“你这算什么江南大帅，连个雪糕都不敢给我吃！”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在女儿面前蹲下身子，哑然道：“我这个江南大帅在你妈面前就是个纸老虎，你记着，咱两都得听她的。” “我不管！”顾爱林闹起了脾气，对着父亲崛起了小嘴：“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祖宗，”顾远霆见女儿如此，顿觉头疼起来，连忙哄道：“行行行，你别闹，等着你妈出去，我给你吃。” 见父亲妥协，顾爱林才算是消停了下来，仍是骑着那小马木，和顾远霆脆生生的说了几个字：“那好吧。” “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小东西。”顾远霆看着女儿神气活现的小模样，倒真是又爱又气，只揉了揉孩子的发顶，无奈道。 “妈妈！”顾爱林却是扯开了嗓子，向着屋子里喊了一声。 “喊你妈干什么？”顾远霆问道。 顾爱林从木马上爬了下来，小手却是捂着自己的发顶，和父亲言道：“我要告诉妈妈，你打我！” 听了这话，顾远霆简直被气笑了，他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只捏了捏她的脸，斥道：“你说话凭不凭良心？我什么时候打你？我有这个胆子？” “你就有！”顾爱林又捂住了自己的脸，待母亲走来，便是扑到了林晗雪怀里，小嘴叭叭的告起了状。 “妈妈，你看，蔡嬷嬷才给我扎的辫子，都被他揉乱了！”顾爱林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他还捏我，可疼了！” “好，妈妈会和爸爸说，让他下回不要再揉我们的头发，也不许他再用力捏我们的小脸，好不好？”林晗雪忍着笑，温声安抚着女儿。 “你听到没有？”顾爱林回过头，和父亲道。 顾远霆点了点头，只得道了声：“听见了。” “好了，去和哥哥一块玩吧。”林晗雪为女儿理好了头发，让奶娘带着孩子，去找自己的侄儿玩耍。 待女儿走后，顾远霆方才长舒了口气，对着妻子抱怨道：“我真是怕了她了，带这个丫头，简直比我带一个师的兵都累。” 闻言，念起父女两平日里的趣事，林晗雪便是忍不住莞尔，她拿出帕子，为丈夫将额上的汗水拭去，顾远霆看着她柔婉的面颊，忍不住环住了她的腰肢，和她低低的说道：“再给我生个闺女，可千万别再像我，一定要像你，温温柔柔的。” “那，要万一还像你怎么办？”林晗雪的美眸明亮，漾着的全是温柔的笑意。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叹道：“那还是别生了。” 第286章我真想让他也尝尝 大帅府，后院。 屋角的案桌上，供奉着一个牌位。 案前跪着一个形容憔悴，眼眸干涸的妇人，她看起来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周身的衣着虽都是名贵的料子，可式样却十分简单，显是无心打扮，虽是养尊处优，可眼角处却已是显出了清晰的皱纹，就连两鬓间也是隐约露出了霜迹，她的头发低低的盘着，更是显出了几分老气。 “大小姐，不是老奴多嘴，这要让人知道了您偷偷拜祭着大姑爷，别说老太太，就连大帅，他也要不高兴的呀。”王嬷嬷守在一旁，时不时的向着外头看上一眼，生怕有人闯进来般，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担心。 “王嬷嬷，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顾远云的脸色仍是淡淡的样子，她向着丈夫的灵位拜了三拜，而后方才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与王嬷嬷开口问道。 王嬷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晓得。 “今天，是让东的生日。”顾远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丈夫的牌位，眼中隐有晶莹之色。 王嬷嬷听着这话，心里便是一惊，她打量着顾远云的脸色，只劝道：“大小姐，老奴知道，这些年您心里不好受，可让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不是大姑爷当年和万毅光勾结，又私下谋得顾家的家产，大帅也不会痛下杀手，大义灭亲啊。” “大义灭亲？”顾远云闻言，却是低低的笑了：“我的好弟弟，亲手杀了我的丈夫，在他心里，何曾将让东当做过他的姐夫？又哪来的亲？” “大小姐……”王嬷嬷不晓得该如何劝说。 “若当初是小霜的丈夫与江北勾结，骗走了顾家的产业，你觉得他又会不会杀了自己的妹夫？”顾远云看着王嬷嬷的眼睛，一步步的逼问，她的眸心深冷的可怕，透着无尽的怨念；“我这个大姐在他心里，还不如那个野丫头！在他杀死让东的时候，他何曾想过我？又何曾想过恬恬？他害的我失去了丈夫，让恬恬失去了父亲！” “大小姐！”王嬷嬷脸色顿时吓得惨白，她连忙向着门窗看去，见门窗紧闭，可却仍不放心，只颤声劝道：“这种话哪里说得？您不要忘了，您和恬恬小姐如今可都要仰仗着大帅，若要人听了您这话，传进了大帅耳里，您们母女以后哪还有好？” 顾远云一记冷笑，“他顾远霆不过是个庶子，我才是顾家的嫡长女！他不过仗着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便杀了我的丈夫，让我仰他的鼻息过日子！” 王嬷嬷看着顾远云眼底赤红，原先娟秀的五官更是因着恨意接近扭曲，她看着心下只觉寒意四起，这几年，顾远云一直深居简出，每日里不是陪着老太太，便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教养着女儿，她竟不晓得，顾远云心中的恨意竟是这般的深，这般的沉！ “大小姐，您千万别被仇恨蒙住了心啊！”王嬷嬷握住了顾远云的胳膊，颤声道；“大帅可是您的亲兄弟！您就这么一个弟弟，老帅和夫人如今都不在了，他就是您的亲人，她是您的娘家啊！” “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顾远云笑出了泪花，自言自语般的诉说道：“自始至终，奶奶的心里只有老四，老四的心里只有他那个媳妇，他们何曾关心过我？” 顾远云说完，只缓缓上前，将段让东的牌位捧在了手里，看着上面的字，她的眼泪便是一颗颗的滚了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我对让东的感情，他知道，让东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一点温暖，唯一的一点希望，他杀了他，他杀了我最爱的人，他等于把我的命一块拿走了……” 说到这，顾远云的眼睛倏然变得血红，她的手指用力的攥紧了手中的牌位，因着用力，指尖处已是显出了隐隐的白色，就那样咬牙切齿般的说了句：“这种失去最爱的人，挖心蚀骨的痛苦，我真想让他也尝尝！” 王嬷嬷大震，慌忙道：“大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熬日子，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顾远云向着王嬷嬷看去，她的目光中仿佛燃着一把火，唇角的笑意却是让人脊背发凉。 东苑中。 林晗雪不曾看到女儿，便是与照顾孩子的嬷嬷问起了女儿的下落，方才得知，孩子一早便被抱去了顾老太太那里，到了眼下也不曾回来。 林晗雪闻言，一颗心顿时揪紧了，她什么也不曾说，只匆匆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赶了过去。 卧室中，老太太躺在软塌上，经过周郁芳这一番的打击，一心期盼的重孙竟不是自己的嫡亲的骨肉，老太太一夕间仿佛苍老了几岁，看起来越发的无精打采。 直到派去的人将顾爱林带到了身边，看着孩子雪白粉嫩的小脸，老太太方才勉力打起了几分精神，与一旁的宋妈叹了句：“和她妈一个样。” 宋妈便是笑道：“老奴听说，爱林小姐虽然长得不大似父亲，可这性子却跟大帅一模一样，就连大帅都怕她。” “瞧瞧这名字取的，爱林，”顾老太太念着这个名字，便觉得头疼的慌，忍不住奚落道：“也不嫌害臊，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那个林晗雪是生怕别人不晓得远霆宠她？” 第287章太奶奶 宋妈听得老太太这样说来，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噙着笑在那里陪着。 顾老太太说完，又是向着顾爱林看去，就见孩子正让两个丫鬟照顾着，在那里吃着点心，她看了一会，便是向着孩子招了招手，道了句：“来，到太奶奶这来。” 顾爱林在帅府住了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几乎将她供了起来，孩子虽小，可胆子却是大了，此时听得老太太的话，顾爱林擦了擦小手，也不扭捏，只径自跑到了曾祖母面前，一双明澈的眼瞳满是好奇之色，就那样看着面前的老太太。 “倒是个聪明的孩子，”顾老太太摸了摸孩子的小手，看着孩子清凌凌的眼睛，便是忍不住赞道：“瞧这机灵劲儿，便是个有主意的，比她妈妈要强。” 说完这一句，顾老太太又是叹道：“只可惜，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不好吗？”顾爱林不解，冲着曾祖母脱口而出；“您也是女的，怎么不喜欢女的？” 顾老太太似是不曾想到会从孩子嘴里说出这句话，当下便是一怔，一旁的宋妈也是惊住了，待回过神来便是和老太太笑道：“老夫人，您听听，这孩子多会说话。” 顾老太太眸心露出几分赞许之色，只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这幅脾气，倒真是随了远霆。” 话音刚落，顾老太太对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倒是生出了几分喜爱之情，她摸了摸孩子的脸颊，慢慢说了句：“女孩也好，先开花，后结果，再让你妈妈给你生一个弟弟。” “我才不要弟弟，我想要妹妹！”顾爱林脆生生的开口，可是将宋妈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笑着和老太太道：“老夫人，这童言无忌，夫人下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但愿吧。”顾老太太说着，只拉过顾爱林的手，刚要再问个几句，就听外面响起了丫鬟行礼的声音，老太太抬眸看去，就见林晗雪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顾爱林看见她，便是一把甩开了曾祖母的手，高兴的喊了句“妈妈”，跑到了母亲身边。 林晗雪看见孩子好端端的，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稳下来，她抱起了女儿，看也不曾向老太太看上一眼，转身便要走。 “站住！”顾老太太喊住了她。 林晗雪停下了步子，她转过身，迎上了老太太的目光。 “我知道，因为你父亲的事，你心里一直都在恨我。”顾老太太让宋妈扶着自己站起了身子，她慢慢向着林晗雪走去，只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开口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将你和远霆拆开，我今天就索性把实话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和我毫无干系，全是段让东所为，我当年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要你离开远霆。” 林晗雪闻言，眸心便是剧震，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老人，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顾老太太蹙了蹙眉，继续道：“你不要觉得我在骗你，我没多少活头了，我告诉你实情，也不为别的，只希望你不要再因为我而记恨远霆，你和他……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听着顾老太太这番话，林晗雪的眼睛中有些茫然，似是从不曾想到，顾老太太会与自己说出这番话。 “林晗雪，我之前是做过很多对不住你的事，可远霆，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待你的。”顾老太太眸心微黯，念起过去的种种，心下只觉五味杂陈。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父亲的死，当真和你没有关系？”林晗雪看着老太太的眸子，轻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刚欲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道脚步声，顾远云穿着一袭白衣，从外面款款走了过来。 “远云，你怎么来了？”看见孙女，顾老太太蹙了蹙眉，又见她穿成这样，心里更是不悦，只斥道：“我老太婆还没死，你这穿的是什么？” “奶奶，”顾远云微微笑了，她的目光向着林晗雪母女看去，与诸人说了句：“今天，是让东的生日，在这世上，只怕也只有我，还记得他的生日了。” “那么个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还记得他做什么？”顾老太太怒不可遏，当即发了火；“你是不是忘了，他将你害成了什么样子？” “在你们眼里，他是个坏人，可在我眼里，他都只是我丈夫，是我最爱的人！”顾远云的眸光明亮，一语言毕只向着林晗雪指去，与祖母道：“就像老四对晗雪，不管晗雪怎么对他，他不都是上杆子舔着脸去求她？” “远云！”顾老太太大喝一声，厉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奶奶，我不是今天怎么了，我是这些年怎么了，”顾远云失声笑了，“自从老四杀死了我丈夫，我的心就死了，奶奶，我不想再熬下去了，我只想追随让东，可在这之前，我这些年受的苦，我想让老四也尝尝！” 顾远云说完这句话，目光便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她的眼中有凶光闪过，只霍然拔出了一把尖刀，向着林晗雪扑了过去。 “远云！”顾老太太目色大变。 “快来人，大小姐疯了，快来人啊！”宋妈也是慌了神，不停地喊道。 林晗雪抱着孩子，看着顾远云持刀向着自己扑来，她的脸色发白，只下意识的护住孩子，向后退去。 “远云，你疯了，快将刀放下！那是你弟妹和你侄女！”顾老太太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顾远云的身子，使出浑身力气去拉扯着她。 顾远云却是形如疯魔，她的双眸如血，只向着林晗雪高喊道：“林晗雪，让东曾在梦里喊着着你的名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顾远云喊完这句话，便是用力挣开了祖母的禁锢，又一次向着林晗雪母女扑去，林晗雪抱着孩子，只仓皇的向着一旁避去，她看着顾远云眼中的杀气，看着她手中的匕首透着寒光向着自己刺来，她已是退到了墙角，压根无处可避，她用身子护住了孩子，近乎绝望般的闭上了眼睛。 她清晰的听见了匕首刺破衣裳的声音，可在她的身上却不曾感受到痛意，她听着女儿喊了一声：“太奶奶！” 她睁开眸子，赫然便看见顾老太太倒在了她们母女面前，而在老太太的胸口上，则插着一把匕首！ “老太太！”众人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第288章奶奶说的是实话 “老太太？”林晗雪扶住了顾老太太的身子，颤声喊着她。 侍卫们冲进了屋子，只将顾远云控制住了，顾远云眸色狂乱，只在那里大笑着，似乎已陷入癫狂。 顾老太太气若游丝，她抬起眸子，向着林晗雪母女看去，见她们没事，顾老太太似是松了口气，只微弱出声，道了句：“你和孩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您又何必这样？”林晗雪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她看着那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了顾老太太的心口， 别说老人年事已高，哪怕换做一个青年人，受了这一刀，只怕也是要活不成了的。 “我死了，远霆最多伤心个几天，可你要是死了，他哪里……”顾老太太说的这，声音只越发的低微下去：……他哪里，还能活？” 林晗雪听着这句话，再看着顾老太太衰败下去的面容，心里只觉一酸，曾经，老太太曾处处为难过她，也曾多次羞辱过她，甚至曾一度将她逼上了绝路，林晗雪怎么也不曾想到，在生死关头，老太太居然会冲出来，替她们母女挡了这一刀。 “你告诉远霆……”顾老太太用力攥住了林晗雪的手，她的眸心蕴着最后一束光，吃力的吐出一句话来：“让她，饶了大丫头一命……” 林晗雪闻言，只向着顾远雲看去，就见她被侍从们箍着身子，嘴巴里却是喊着段让东的名字，一时哭，一时笑的。 “我会和他说。”林晗雪的眼睛渐渐红了，看着老太太的生命在一分分的逝去，只觉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一道慢慢消散了般。 “林晗雪，”顾老太太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和她慢慢儿开口：“我之前，是做过很多对不住你的事，我拿我的命，跟你……跟你恕罪了……” “您别这样说，”林晗雪的眼泪落了下来，只向着那些侍从道：“快，快去请医生！” “不用麻烦了，”顾老太太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握住了林晗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吐出了一句话来：“林晗雪，我就将……将远霆交给你了……” 林晗雪忍着泪，与顾老太太点了点头，顾老太太见状，眼角浮过一丝欣慰之色，她的目光微微转开，向着顾爱林看去，看着孩子雪白漂亮的小脸，顾老太太伸出手，似是想要摸摸孩子，可不等她触到孩子的面颊，手指便是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老太太，老太太？”江妈凄厉的声音响起，看着老太太闭上了眸子，只颤着手指去探老太太的鼻息，刚将手指放在老太太鼻下，便犹如触电般的抽了回来。 “夫人，老太太去了。”江妈忍着泪，向着林晗雪跪了下去。 大帅府中，放眼望去，满目皆白。 东苑中，林晗雪一身缟素，就连顾爱林也是披麻戴孝，母女两白日时已是在老太太灵前守了一天，到了晚上，孩子支撑不住，林晗雪只将孩子安顿好，让乳娘照看着，待孩子睡着，自己则又是回到了老太太的灵堂。 刚进屋，林晗雪便是看着灵前跪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虽是穿着孝服，身形却一如既往的英挺，是顾远霆。 林晗雪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跪了下去。 看见妻子，顾远霆低声说道：“这里我来守，你回去歇息。” 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她摇了摇头，喉间却是浮起了几分酸涩：“奶奶是为了救我和孩子，就让我送奶奶最后一程吧。” 闻言，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你不恨她了吗？”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目光则是向着顾老太太的灵位看去，念起老人临终前的那些话，林晗雪告诉丈夫：“不恨了，奶奶豁出命救了我和孩子，我不会再恨她，只会感激她。” 顾远霆环住了她的身子，看着她白皙憔悴的面容，只让她倚靠着自己，和她道：“咱们一起守，送她最后一程。” 林晗雪点了点头，她倚着丈夫的胸膛，和他轻声呢喃：“远霆，我从没想到，大姐会想要杀我，而奶奶……又会救我。” 顾远霆的目光亦是向着祖母的灵位看去，他揽紧了林晗雪的身子，低声说了句：“我也没有想到。” “你会如何处置大姐？”林晗雪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看向了他的眼睛。 “她已经疯了，”顾远霆声音透着一丝涩然，与妻子缓缓道；“我不会杀她，但也不会放了她，我已经让人将她关了起来。” “那恬恬呢？”林晗雪又是问道。 “至于恬恬，我会送她出国读书。”顾远霆摩挲着妻子的手指，此番惊变，只让他的眉宇间蕴着淡淡的萧索与凝重。 “远霆，”林晗雪眼圈微红，只看着丈夫的眸子，又是和他轻声说了句：“奶奶临终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说，若是她死了，你只会难过几天，可若是我死了，你就没法活了。”林晗雪眸心含泪，更是显得眼瞳清澈如星。 “奶奶说的是实话。”顾远霆抚上了她的面容，与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闻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顾远霆无声的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抱在了怀里。 第289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翌日清晨。 林晗雪倚在丈夫怀里，已经睡着了。 直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林晗雪方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丈夫的黑眸。 “远霆……”林晗雪微微一惊，念起自己竟在灵前睡着，不免有些赧然，她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就见顾远霆为她捋好了耳旁的碎发，与她低声道了句：“今晚不要再来了，回去好好歇息。” 林晗雪看着丈夫的眼底透着血丝，显是昨夜一夜不曾歇息，她的心疼了起来，只和他道：“你也回去歇息，好吗？” 顾远霆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句：“好。” 两人一道站起了身子，林晗雪的脚步有些不稳，只让顾远霆牢牢扶着身子，两人刚欲离开，就见赵副官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顾远霆夫妇，赵副官先是一个敬礼，而后便是与顾远霆哑声言道：“大帅，东北战事告急，日本人已经侵占了黑河，并在那里建立了阵地，投入的兵力怕有数十万之多。” 听着这句话，顾远霆眸心一沉，问道：“当真有数十万兵力？” “是的大帅，东北守军怕是抵挡不住了，杨将军，孙将军都是发来了电报，希望您能快快带兵前去支援。”赵副官的声音嘶哑，老太太这边刚去世，东北那边的战事却又到了危急关头，国仇家事，别说顾远霆，就连他都是焦灼到了极点。 世人皆知，顾远霆乃是顾老太太亲手抚养长大，如今老太太为救他的妻女去世，他作为顾家唯一的男丁，老太太唯一的孙儿，他理应亲自将老人送下地，可如今东北狼烟四起，眼见着日寇四处烧杀掳掠，犯下种种罪行，作为一个军人，一个血性男儿，又怎能忍下这口气？ 留下，是为孝，挥师北上，是为忠，却唯独不能忠孝两全。 林晗雪听着何副官的话，她向着丈夫看去，和他道：“远霆，东北的战事要紧，你快去吧，奶奶的葬礼，我会尽我所能，你不要担心。” 顾远霆闻言，只握紧了她的手，他的目光深敛，与她低低的说了句：“辛苦你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念起这一战吉凶未仆，她虽一直住在深闺，可也隐约听别人说起过，日本人野心勃勃，步步紧逼，近年来也不知做下了多少恶事，眼见着丈夫要去与日本人打仗，只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担忧。 “远霆，那些日本人，很厉害吗？”林晗雪忍不住出声。 顾远霆并未回答妻子这个问题，他只是揽紧了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冬儿，我年少从军，打了无数的仗，却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这一次，”说到这，顾远霆淡淡笑了，他的眸心漆黑，就那样温和而低沉的和妻子道了句：“就让我好好打一仗，给你看。” 林晗雪的鼻尖酸涩了起来，她伸出手，缓缓的抚上了顾远霆的面庞，她忍着泪，和他说了句：“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远霆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与她一个点头，“我答应你。” 说完，男人再不去看她，只松开了她的身子，与一旁的赵副官吐出了一个字：“走。” 林晗雪倚在灵堂的门口，看着丈夫大步离开了屋子，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她一直站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丈夫的身影，那些泪水才敢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七日后，是顾老太太出殡的日子。 顾远霆已是带兵离开了江南。 在这七日中，林晗雪几乎不曾睡过一个整觉，大大小小的事务皆是要她拿着主意，葬礼的各项事宜，府中的种种琐事，只缠着她无法喘气，她强撑着，只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安排了妥当，这一晚，她刚回到东苑，云珠便是送来了一碗参汤，心疼道；“夫人，您快喝些汤吧，瞧您这几日都累成什么样了。” 林晗雪委实疲惫极了，她心里牵挂着女儿，只问道：“云珠，爱林睡了吗？” “夫人，爱林小姐已经歇下了，您别担心，奶娘和嬷嬷都在那里守着，爱林小姐这两日都很乖，吃的也好，您只管放心。” 听着云珠这句话，林晗雪才略微宽心了些，她抿了两口参汤，就见一个丫鬟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开口便是一句：“夫人，您快去灵堂看看吧！” 听着丫鬟的话，林晗雪顿时一惊，问道：“灵堂怎么了？” 那丫鬟却是犹犹豫豫的，只言了句：“夫人，我不敢说，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林晗雪再顾不得和她多说什么，只连忙向着灵堂赶去，云珠见状已是匆匆跟着，因着明日一早便要出殡，灵堂内外皆是有人把守，见主仆两过来，守在门外的管家顿时迎上前，喊了句：“夫人。” “出什么事了？”林晗雪问道。 管家却不曾说话，只向着灵堂内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晗雪见状，心下却是越发疑惑，只迈开步子向着灵堂中走去，刚进屋，她便看见灵前站着一个人。 他的背影高大而硬朗，身形与顾远霆十分相似，若不是他身上的僧袍，林晗雪几乎要喊出了丈夫的名字。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了身，林晗雪刚看见他的面容，便是怔在了那里。 第290章你是我爸爸的爸爸？ 他已不再年轻，可身形却依然挺拔，他的眉宇深隽，两鬓斑白，他站在那，周身上下却仍是透着当年统帅三军，驰骋疆场的威势。 林晗雪的眸心微微的颤抖着，她慢慢走到了顾世勋面前，很轻声的喊了句：“父亲？” 顾世勋向着她看去，他微微点了点头，只伸出手微微抚了抚林晗雪的发顶，和她道了句：“好孩子。” 听着这一声，林晗雪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觉无限心酸，她噙着泪，又是说了句：“我曾听远霆提起过您。” “霆儿的脾气类我，怕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顾世勋的声音温厚，带着长辈的平和与岁月历练过的沉着。 “没有。”林晗雪摇了摇头，骤然见到丈夫的父亲，自己的公公，又是在老太太的灵前，只让她的心里百感交集，她看着面前的顾世勋，想起奔赴战场的丈夫，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口，鼻尖便是酸涩了起来。 “妈妈。”恰在此时，就听一道童音从外面穿了过来，顾爱林穿着睡袍，睡眼惺忪的跑了过来，扑到了母亲怀里。 奶娘跟在孩子身后，只一脸惶恐的开口：“夫人，爱林小姐醒来，便闹着要找您。” 林晗雪牵过孩子的手，让孩子走到了顾世勋面前，和顾爱林温声道：“快喊爷爷。” 顾爱林闻言，便是向着面前的顾世勋看去，她看着祖父伟岸的身影，却是脆生生的说了句：“他不像爷爷，像伯伯。” 林晗雪听着女儿的话，心里便是一惊，只连忙向着顾世勋看去，生怕他会生气，只不安的唤了句：“父亲……” 顾世勋一个手势，示意并无干系，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只慢慢蹲下自己的身子，向着顾爱林伸出了手，道了一个字：“来。” 顾爱林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看着他的眉宇与父亲是那样的相似，许正是这一份相似，让孩子心中的陌生褪去，又许是血缘天性，让顾爱林对面前的祖父生出了两分亲切，总之，当顾世勋向着孩子伸出手后，孩子只歪着脑袋迟疑了一会，便是迈着小腿，跑到了顾世勋的怀里。 顾世勋抱起了孙女，看着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他的黑眸有片刻的失神，他忆起在很多年前，他也曾有过一个小女儿，也像她这样的漂亮。 “你是我爸爸的爸爸？”顾爱林的眸子中闪烁着几分好奇，只看着面前的祖父，和他奶声奶气的开口。 “不错，”顾世勋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他微微笑了：“我是你爸爸的爸爸。” “爷爷！”顾爱林甜甜的笑了，十分清脆的喊了一声。 顾世勋心中一动，黑眸中更是浮起了一丝暖意，只问着怀里的孩子：“你叫爱林？” “嗯，”顾爱林用力的点头，“爸爸说，因为他爱妈妈，所以才给我取这个名字。” 一旁的林晗雪听着女儿的话，却是有些赧然，她有些担心的向着顾世勋看去，就见他的面色仍是温和的，只和孙女微微颔首，说了三个字：“好名字。” 东苑。 “夫人，您说说，这谁也没有想过，老帅竟然会回来。”云珠为林晗雪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她面前，念起顾世勋，便是感慨道；“昨日出殡时，看着他在坟前为老太太超度，我这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以前可是多厉害的人啊，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出家呢。” “父亲选择出家，是想了断俗世的尘缘，让自己得一个解脱，不再那么痛苦。”林晗雪说起来，言语间便是浮起了几分感叹，轻声道：“可惜远霆不在，他们父子也没有见上一面。” “夫人，要我说，老帅要当真了断了俗世的情愿，不管是娘也好，儿子也好，都和他再无关系了，他还回来做什么？”云珠不以为意，接着言道；“依我看，老帅还是在自欺欺人，在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们。” “云珠。”林晗雪向着云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云珠见状，便是闭上了嘴巴。 “妈妈！”顾爱林从外面跑了进来，不知在哪里疯玩过，一张笑脸只跑的红扑扑的，唇角的笑容又高兴，又明亮。 “怎么热成这样？”林晗雪瞧着，只微微笑了，拿起帕子为孩子拭去了额上的汗珠。 “妈妈，你瞧，”孩子举起了手中的佛珠，对着母亲道：“这是爷爷送给我的。” 林晗雪看着那一串佛珠，见每一颗都是十分莹润，她晓得那是极其名贵的小叶紫檀，她抱住女儿，和孩子轻声道：“既然是爷爷送你的，一定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嗯。”顾爱林点了点头，只对那一串佛珠爱不释手。 “爷爷在哪？”林晗雪又是问道。 “他在后院呢。”顾爱林开口。 后院中，矗立着一座十分精致的小楼，那栋小楼从外观看显是已经有许多年了，虽然有些破败，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雅致，林晗雪嫁进顾家这样久，却从未来过这里。 她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已是杂草丛生，显是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人来过这里了，她向着屋子里走去，刚踏进客厅，便有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只让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她打量着这间屋子，晓得这里已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她想起丈夫曾和自己说过，当他的母亲去世后，顾世勋便是下令将她生前居住的地方封了起来，并将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尽数烧毁，林晗雪看着眼前这一间屋子，正出神间，便是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向着自己走来，林晗雪转过身，看见顾世勋后，便是喊了句：“父亲。” 顾世勋微微颔首，他并没有问林晗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目光淡淡的在屋子里环视一圈，与林晗雪说了句：“这里，是霆儿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 第291章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林晗雪看着周遭的陈设，与顾世勋小声道：“我听远霆说过，母亲去世后，您便将这里封了起来。” “不错。”顾世勋点了点头，他的手缓缓抚上了一面梳妆台，他的记忆回到许多年之前，他从外面打完仗归来，便在这间屋子，便在他如今站的这个地方，曾有一个玉洁冰清的女子静静的坐在这里，听到他的脚步声，那女子回过头，看见他，她的眼中便是噙满了笑意，只向着他迎了过来…… 见顾世勋许久不曾说话，林晗雪小心翼翼的喊了句：“父亲？” 顾世勋收敛心神，他收回自己的手，与林晗雪言了句：“我在顾家已经耽误了太久，我该走了。” “您要去哪？”听着顾世勋的话，林晗雪的心里便是一怔，忍不住问道。 “我现在已经是方外之人，日后便是四海为家，你和远霆，也不必再去五台山找我。”顾世勋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开口。 “父亲，”林晗雪有些着急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与顾世勋劝道：“您留下，我会拍电报给远霆，等他回来，你们父子团圆，共享天伦，好吗？” 顾世勋摇了摇头，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告诉霆儿，日本人野心勃勃，让他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 林晗雪心里一颤，她看着面前的顾世勋，忍不住言道：“父亲，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远霆曾说过，您是天生的军事家，这一次，您可以和远霆一起上战场，一起打日本人……” “我年纪大了，已经没法握枪了。”顾世勋淡淡笑了，打断了林晗雪的话。 “父亲……”林晗雪还想再说，却见顾世勋已是向着自己摆了摆手，他迈开步子，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晗雪蓦然想起了什么，她又一次唤住了顾世勋，将一张照片小心翼翼的递在了他面前。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张照片更应该让您保管。”林晗雪的声音轻柔，她的眼眸如水，只与顾世勋轻声言道。 顾世勋伸出手，将那一张照片拿起，待看见相片上的少女时，他的黑眸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他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捏紧了那一张相片。 “父亲？”林晗雪见状，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只低低的开口。 “这相片，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顾世勋的声音沙哑而苍凉，说完这一句，他的眼底浮起一丝苦涩，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告诉她：“你是个好孩子，只希望你和霆儿，不要像我和兰茵。” 语毕，顾世勋再不曾多说什么，只将那张照片收在怀中，离开了这一座小楼。 林晗雪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顾世勋越走越远，她晓得，兴许这是自己第一回见到自己的公公，可也是最后一回了。 她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这一座小楼，心里只浮起无限心酸，而在那心酸中，却清晰的浮起了一个念头，她是那样的想看见丈夫，想赶到丈夫身边。 东北，黑河关。 一路上，林晗雪只觉天气越来越冷，等专列行到黑河口后，不过十月的天气，天边便已下了一场大雪，四下里皆是天寒地冻的气息。 “夫人，咱们要下车了。”随行的长官扣了扣包厢的门，待林晗雪将门打开后，长官顿时行了一礼，与林晗雪开口道。 林晗雪闻言，一想着自己即将能够看到顾远霆，眸中便是浮起了几分雀跃之情，她向着那长官点了点头，温声说了句：“我这就来收拾，有劳您了。” “夫人不必客气，外面天气寒冷，您和小姐多穿些衣裳。”那长官说完，又是向着林晗雪敬了一个军礼，方才退出了包厢。 林晗雪为孩子披上了斗篷，看着女儿周身上下都是笼在毛茸茸的斗篷中，只露出了一张雪白如玉的小脸，林晗雪疼爱极了，只在女儿的脸庞上亲了一口，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孩子说道：“好孩子，咱们马上就能看见爸爸了。” 顾爱林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听着母亲的话便是问道：“妈妈，爸爸会来接咱们吗？” 林晗雪为女儿带上手套，轻声告诉她；“爸爸在前线督战，他还不晓得咱们到了这里，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顾爱林听着眼睛就是亮了，和母亲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晗雪抚了抚孩子的小脸，只微微的笑了。 母女两下了火车，顿觉一股凛冽的寒风吹了过来，几可刺骨，林晗雪慌忙环住孩子，母女两上了汽车，随行的护卫皆是跟随左右，一道向着行辕赶去。 顾远霆从前线回来，只大步流星的进了办公室，身上仍是带着凛冽的寒气，他进了屋，还不曾来及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就见赵副官匆匆走了进来，向着他言了句：“大帅，夫人到了。” “你说什么？”顾远霆一震，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夫人带着小姐，从金陵来看望您来了。”赵副官笑了。 顾远霆闻言，当下便是发了火：“胡闹！这天寒地冻的，她带着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赵副官一愣，似是不曾想到顾远霆会发火。 “她们人在哪？”顾远霆又是问道。 “应该已经在来行辕的路上了。”赵副官老老实实的作答。 顾远霆皱着眉，只冲着他喝道：“快去让人把大氅和披风全都拿来，再抱两床棉被，跟我去接她们！” 赵副官闻言，便是有些为难的开口：“大帅……这棉被，就不需要了吧？” “你知道什么？”顾远霆黑眸中蕴着怒火，与赵副官一声令下：“她们两哪怕冻坏了一根头发丝，我拿你是问！” 赵副官听了这话，心下顿时一凛，只连忙一个立正，大声道了一个字：“是！” 汽车在行辕门口停了下来，林晗雪刚下汽车，便瞧见了丈夫立在那里，看见他，林晗雪的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涡，一声“远霆”还不曾口中吐出，顾远霆已是上前，用一床棉被将她裹了个严实。 第292章不愧是老子的女儿 “这么冷的天，你带着孩子来做什么？”顾远霆将母女两环在臂弯，瞧着女儿被风吹的红扑扑的小脸，只心疼的开口。 “因为妈妈想你了呀！”顾爱林抢着回答。 听着女儿的话，顾远霆便是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到底是笑了，只将妻女迎进了屋子。 屋子烧着热水管子，比起外面简直一天一地，进了屋，侍从们都是退了出去，见只有自己一家三口，林晗雪的眸心温软而明亮，只与丈夫莞尔：“哪里用的着被子，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敢笑话？”顾远霆抱过女儿，念起这一路上她们娘两怕是受了不少罪，心里只觉不忍，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只牵过林晗雪的手，让母女两在床上坐下，自己则是向着外面的侍从吩咐了一句，让人打了一盆热水送了进来。 林晗雪看着丈夫挽起袖子，在自己面前蹲下了身子，不由分说便是将母女两的鞋袜脱去，放进了热水里。 “哇，好舒服！”顾爱林发出了一声感叹。 顾远霆揉搓着孩子的小脚，听着女儿的话，便是言了句：“小小年纪，就这样会享受。” 林晗雪见丈夫如此，心里只觉有些不安，生怕被旁人看见，她轻轻地缩着自己的脚，和丈夫说了句；“远霆，我还是自己来吧。” “你们坐了这样久的车，再不用热水泡泡，脚就会肿起来。”顾远霆不以为意，只似乎说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爸爸，就是那里，多帮我揉揉！”顾爱林依偎着母亲，一双小脚则是不老实的在父亲的手掌中乱扭，和父亲开口道。 顾远霆见女儿这般指挥自己，便是忍俊不禁：“你是沾了你妈的光，倒敢指使起我来了。” 顾爱林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只用小脚掀起水花，向着父亲踢了过去，只将顾远霆的军装上溅满了水渍。 “你这小东西！”顾远霆一怔，对着女儿发了火。 林晗雪也是揽住了女儿，和孩子道：“爱林，不可以这样！” 顾爱林却是撇了撇嘴，对着父亲脆生生的言道：“等我长大，我也要找个给我洗脚的男人，比你对妈妈还要好！” 听了女儿的话，顾远霆便是被逗笑了，他的眼眸黑亮，只抚了抚孩子的发顶，对着女儿夸了一句：“好，不愧是老子的女儿，就是有出息！” 夜间，顾爱林已是被奶娘抱到了邻屋，卧室里，便只剩下顾远霆夫妇两人。 顾远霆环着林晗雪的肩，林晗雪依偎在他的怀里，和他轻声说了句；“远霆，在金陵的时候，我见到了父亲。” 顾远霆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了句：“我听说了。” “父亲说，让你做好与日本人持久作战的准备。”林晗雪支起身子，有些担忧的看向了他的眼睛。 “嗯。”顾远霆点了点头，念起眼下的战事，与日本人步步紧逼，只让男人的眉心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眸心深处更是蕴着一丝凝重之色。 “日本人很难打，是不是？”林晗雪见状，一颗心也是提了起来。 顾远霆闻言，刚欲说些假话来宽慰她，可迎上她的目光，那些话便是再也说不出口，他默了默，只握住了她的肩，告诉她：“冬儿，日军武器优良，单兵作战能力也很强，这一仗，不好打。” “那该怎么办？”林晗雪眸心一怔，忍不住问道。 “如今东北，江北，江南三方联手，我们打算在北平建立一座航校，培养一批飞行员，是眼下的重中之重。”顾远霆温声开口。 “可你之前与江北打了很多仗……”林晗雪念起丈夫与傅云深以往的恩怨，便是担心起来。 “大敌当前，以前的恩怨只能先放一放。”顾远霆安抚着妻子，复又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与她道：“你别害怕，也别多想，凡事都有我。” 林晗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回抱住他的身子，她的眸心有些失神，只轻轻地问着丈夫：“远霆，这一仗，咱们会打赢吗？” “一定会。”顾远霆握紧了她的手，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犹豫，就那样斩钉截铁般的开口。 “等赶跑了日本人，你便会好端端的陪着我和孩子，是不是？”林晗雪又是问了一句。 闻言，顾远霆眸心微微一动，他有片刻的迟疑，才说了一个字：“是。” “我要你活着，你要是敢丢下我和孩子，我便会带着孩子改嫁，永永远远的忘记你。”林晗雪听出了他话音中的迟疑，她的眼眶中瞬间溢满了泪水，只凝视着他的眼睛，与他吐出了这句话来。 “林晗雪，你是长本事了，威胁我是不是？”顾远霆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 “那你答应我，不管这场仗会打多久，会有多难打，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为了我，留住你的命。”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唇角的笑意慢慢隐去了，他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看着她的眸子，终是与她一点头，吐出了四个字来：“我答应你。” 第293章生大胖小子 会议室中，气氛格外沉重。 “大帅，先不说日军的兵力远远高于咱们，单说他们的那些装备，远不是咱们能比的，这一仗，咱们又折损了无数的兄弟，再这么下去，只怕……”参谋长说到这，便是停了下去，可言下之意，在座的众人却仍是一清二楚。 顾远霆坐在主位，听着参谋长的话，他并未说什么，只唤了一个人的名字，与之言道：“你即刻返程，回金陵一趟。” “大帅，如今战事严峻，您何故要属下返回金陵？”那人显是不解。 “江南富商众多，你这次回去以我名义筹措资金，充当军饷。”顾远霆语毕，只将一枚印章递在了他面前，代表着他的身份。 “大帅，为了这一场仗，您连顾家的家产也全都投了进去，恕我直言，东北又不是咱们的地盘，您又何必这样死守？”当下，有人按奈不住，向着顾远霆开口道。 “东北一旦落在日本人手里，便会成为他们的跳板，”顾远霆眉峰凌厉，只向着一众部下看去，一字字的开口：“松嫩平原、三江平原，这些粮食主产区都会成为日本人的粮仓，他们会将东北的资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用来和咱们打仗，我只有一句话，东北绝不能丢！” “可是大帅，军阀割据多年，大家心里都已经没了国家的概念。单说那些士兵，也都是今天跟这个大帅，明天跟那个大帅，谁能给他们吃一口饱饭，他们就去跟谁打仗，单凭这些人，又如何能打退日本人？”有人忧心忡忡的开口。 “是啊大帅，这日本兵也太厉害了些，咱们自从来了东北，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败仗，我就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咱们干脆让他们打算了，又何必这般卖命的帮东北打仗？”何团长也是按奈不住，向着顾远霆言道。 “什么叫帮东北打仗？”顾远霆声音严厉，目光中更是透着火光，冲着何团长喝道；“东北是不是中国的领土？咱们又是不是中国人？” “大帅，我是怕咱们的兵力在东北折损太多，会让别人有机可趁。”何团长连忙解释道。 “有机可趁？”顾远霆念着这句话，唇角只浮起一丝讥讽，他的目光一一向着诸人看去，与众人言道；“国将不国，守着区区一个江南又有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只面面相觑，许久都不曾有人出声。 “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天东北守不住，明天江北就守不住，江北守不住，江南便守不住，我要你们将东北当做自己的家乡一样守护，守卫东北，便是守卫江南，你们都记住了吗？”顾远霆的声音铿锵有力，尤其最后一句，更是蕴着无尽的力量般，令人心神大震。 “是！”诸人齐齐起身，向着顾远霆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回到卧室时，天色已经暗了。 林晗雪哄睡了孩子，看见丈夫回来，她的眼眸一亮，只连忙迎上前，和他柔声说了句：“回来了。” “嗯。”顾远霆应了句，见女儿已是睡着，便是和妻子说了声：“这丫头怎么睡这么早？” “刚才还缠着要我给她说故事，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林晗雪噙着笑，端来了温水，让丈夫洗了把手，自己则是将饭菜上盖着的瓷碗取下，与顾远霆道：“快来吃饭吧。” 顾远霆在桌前坐下，就见那餐桌上的吃食是十分简单的，不过是馒头，米粥，与几样酱菜，这边天气寒冷，加上军需补给不足，以至于新鲜蔬菜都是十分紧俏的物事，顾远霆平日在前线，亦或军营时向来也是吃着这样的饭菜，他自己倒不觉什么，可见林晗雪和孩子也是吃这种饭菜，只让他立马舍不得了，当下便是问道：“怎么吃这些？肉和菜呢？” “徐长官都给我送了，可我觉得，那些饭菜还是留给伤员比较好。”林晗雪担心丈夫生气，连忙和顾远霆说道。 顾远霆闻言，只默了默，和她道：“我派了小陈明日回金陵筹措军饷，你们娘两和他一起回去。” 听顾远霆要将自己送走，林晗雪心里一怔，立马道；‘’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只想陪着你。” “冬儿……”顾远霆还欲再说，可林晗雪却是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眼眸含泪，就那样看着他的黑眸和他轻声说了下去：“远霆，我想陪你打仗，给你洗衣，做饭，生大胖小子。” 顾远霆神情一震，哑声问道：“你真这样想？” 林晗雪点了点头。 顾远霆环过她的身子，他抚上她的面颊，和她沉声道：“东北的局势实在太过危险，你听话，先带着孩子走。” “那你呢？”林晗雪攥紧了他的衣角，迎上了他的视线。 “等打完日本人，我就回金陵找你。” “顾远霆，你别想把我骗走。”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凄楚，眼眸却透着一片坚定，“你在哪，我就在哪，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过了，你活着，我陪你，你死，我也陪你。” 听着林晗雪这番话，顾远霆眉宇间浮起一丝涩然，他叹了口气，只拍了拍林晗雪的肩，和她说了句；“行了，别说这些生生死死的，吃饭吧。” 第294章哪还能让她给我生孩子 赵副官刚上走廊，两个侍卫便是向其一个敬礼，喊了句：“长官。” 赵副官向着两人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向着办公室的看去，问道：“大帅在里面吗？” “在，从昨晚开始，大帅就一直在里面与几位将军商议着战事，已经一宿没合眼了。” 听着侍卫的话，赵副官皱了皱眉，只向着办公室走去，叩了叩门，唤了声：“大帅。” “进来。”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赵副官推门走了进去，刚进屋，一股呛人的烟味便是扑面而来，屋子里烟雾缭绕，只有顾远霆一人，赵副官见他坐在主位，黑眸中透着一片血丝，显是如走廊上的侍卫所说那般，显是一夜不曾歇息。 “大帅，您又一夜没睡？”赵副官忍不住问道。 “睡不着。”顾远霆有些烦躁的掐灭了手中的烟卷，和赵副官吐出了三个字。 赵副官心知他在为眼下的战局烦忧，敌我力量的巨大悬殊，只让这一场仗异常的艰难。 “大帅，这里有一封电报，是从江北发来的，还请您过目。”赵副官心下一叹，只取出了一封电报，送到了顾远霆面前。 顾远霆将电报接过，打开后便是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男人眼眸微动，只将那一封电报折了起来，扔在了桌上。 “大帅，不知电报上说了什么？” “李正平在信上说，他召集了武广江，张志喜等人，让我前去北平共商大局。”顾远霆说完，又是问了句；“陈云生那边有消息了吗？” 赵副官面有难色，只低声道：“江南那些人您也知道，向来是奸诈狡猾，何况日本人还不曾打到家门口，他们又怎能甘心拿出钱来？筹措的军饷……并不可观。” 顾远霆闻言，眸心便是沉了下去，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只低低的说了句：“我得亲自回去一趟。” “大帅，”赵副官犹豫片刻，又道：“李正平贵为江北总理，他这次给您发电报，请您去共商大局，您还是要去一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他的面子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这个机会难得，武广江雄踞西北，张志喜掌管晋中，我与他们二人从未谋面，若这次能联手，也算一件幸事。”顾远霆燃起一支烟，却也不抽，只开口道。 赵副官闻言，便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这就去安排专机，您看，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 “不急，你先去准备，明天我再与她说。” 赵副官听了这话，看着顾远霆熬着通红的眼睛，便是说道：“大帅，您要不先回后院歇息一会？” 顾远霆摇了摇头：“不了，我就在这休息。” 赵副官便是奇道：‘’我听外面的人说，您这几天都是睡在办公室，也没有回后院。” 顾远霆弹了弹烟灰，与赵副官直接了当的说了句；“是，我一直住在这里。” “恕属下愚钝，你这般在乎夫人，又怎么舍得将她丢在后院？”赵副官不解道。 顾远霆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吐出了几个字来：“我怕我回去，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敢碰她。” 赵副官一惊，倒是忍不住笑了：“大帅，您这话怎么说的，您自己的媳妇，怎么还不敢碰了？” 顾远霆将手中的烟卷在烟灰缸中掐灭，听着赵副官的话，只低低的说了声；“我怕她怀孕。” 闻言，赵副官唇角的笑意顿时退去了。 “现在这个局面，谁都不知道这场仗会打成什么样，日本人一旦南下，战争便会全面爆发，到时候整个中华大地都会狼烟四起，”顾远霆说到这，便是顿了顿，他向着赵副官看了一眼，淡淡扬了扬唇，说了一句：“以我这必死之身，又哪还能让她去给我生孩子？” 赵副官不曾想到顾远霆会说出这般话，当下便是一凛，连忙道：“大帅，您别这样想，日本不过是片弹丸之地，紧着他们蹦跶，他们又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顾远霆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是一片凝重之色，“在来之前，我也没将日本人当回事，可和日本人交战了几次，倒是越打越心惊。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豁出性命，别无他法。” 赵副官的心头一紧，只上前一步道：“大帅，这么多年，无数次的凶险您都挺过来了，这次和日本人打仗，您也一定能打过去。 顾远霆闻言，只微微一哂，吐出了三个字：“但愿吧。”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顾爱林穿着棉袄，身后还披着雪白的披风，整个人跟个小雪球似的，从外面滚了进来，开口便是向着顾远霆喊道；“爸爸！” “你怎么来了？”顾远霆看见女儿，当下便是起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妈妈说，你一直不回去，让我给你送汤。”顾爱林扬了扬手中的小篮子，里面果真搁了一个小小的盖碗。 顾远霆见状，只看着女儿的眸子，问了句；“你妈妈这几天好吗？” “你问我做什么，你怎么不自己去看她？”顾爱林撅起了小嘴。 顾远霆便是笑了，只捏了捏孩子的小脸，抱着她向着外面大步走去，“走，爸爸这就去看她。” 第295章我一生所求，在我怀里 顾远霆抱着女儿回到卧室，林晗雪看见他，眼瞳便是浮起了一丝笑意，向着他迎了过来。 顾远霆放下孩子，自己则是揽过她的腰，与她道：“北平的航校已经建好，我们去看一下，很快就回来。”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便是温声道：“那这边的战事呢？” “如今战局暂时已经胶着，再说还有杨司令，冯将军在，咱们先去北平，再回江南，筹措一批军饷再说。”顾远霆耐心的与妻子解释。 “远霆，咱们现在需要很多的钱，是不是？”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小声道：“我听赵副官说，就连顾家的家产，你也全都拿去定了机枪，用来和日本人打仗了。” “是，”顾远霆抚上她的发丝，与她一笑道：“等以后不打仗了，要你跟着我过我苦日子，你怕不怕？” 林晗雪眸心温软，只和他轻声说了句：“只要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顾远霆听着她这句话，黑眸中便是微微一震，他什么也不曾说，只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顾爱林则是在一旁摆着积木，眼见着父亲抱住了母亲，孩子只偷偷的笑了笑，并没有去吵父母。 林晗雪回抱住他的身子，她的眼睫微微颤着，只和他很小声的说了句：“你今晚留下，好吗？” 顾远霆闻言，只掩下眸子，在她的发丝上亲了亲。 北平。 国务总理李正平此次召集了南北统帅与各地富商，开展了“救国大会”，顾远霆刚下飞机，便被请去密谈了整整一天，到得晚上，总理府上宾客云集，来往诸人皆是非富即贵。 花园中，廊下立着一道曼妙的身影，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真丝旗袍，外面则是裹着一件短短的玄狐坎肩，雪白的锋毛只将她的一张脸衬托的越发华贵与美丽。 而当那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后，丽人的身形微微一颤，她从廊下走出，喊了句：“顾远霆。” 男人停下了步子，回眸看见是她，眸中的光顿时冷了下去。 盛子颐眼眸闪动着水光，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问了他一句：“我知道你刚从东北回来，东北的战事怎样了？” “我自从知道你去了东北，我一直都在担心你，”盛子颐不等顾远霆出声，便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她的眼泪似是要从眼眸中落下，哽咽道：“我有很多次，都想去东北找你，我一直在想，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一定是活不下去了……” “你男人还没死，你跟我说这种话，就不怕被他听见？”顾远霆眉宇间浮着几分讥诮，看着盛子颐满脸泪痕的站在自己面前，非但不曾让他生出丝毫的怜悯，反而让他生出几许鄙夷。 “顾远霆，”盛子颐落下泪来：“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对我？我是任性了些，可我一直死心塌地的对你，就连我嫁给龚永尧，也是因为你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盛子颐说到这，不知是怎样一种冲动，让她走到了顾远霆面前，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的眸心蕴着祈求，在这一刻，她丢下了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就那样卑微的和他道：“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只要你给我一点点温暖，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顾远霆眉峰冷酷，一把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记着你的身份，龚夫人。” 顾远霆语毕，再不停留，只大步离开了花园，留下盛子颐一人立在那儿，任由她凄声喊着他的名字，他却一次也不曾回头。 晚间，北平大饭店灯火通明，顾远霆此行便是下榻在此处，各路记者得到消息，早已将大厅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不知是谁喊了句“顾大帅来了”，顿时，镁光灯俱是拼命的闪烁起来，诸人见一辆汽车一路开到了饭店门口，侍从将车门打开，诸人就见顾远霆下了汽车，在他怀中却还护着一道娇柔的身影。 “顾大帅！顾大帅！”记者们纷纷呼喊着。 侍从们纷纷上前开道，顾远霆揽着林晗雪进了饭店，听着身后的声音，男人回过头，就见那些记者皆是奋力挣扎着，想要向自己冲来。 “大帅，您和夫人先回吧，这些记者交给咱们就行。”侍卫长开口。 “不必了，我就站在这，让他们问！”顾远霆声音洪亮，他的一声令下，人群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从你开始。”顾远霆向着最先的一个记者指去，那记者一怔，待回过神来，顿时便是开口问了顾远霆几个有关东北战局的问题，顾远霆一一作了回答，立刻又有记者问了一些关于顾远霆对日军作战计划的观点，顾远霆沉默片刻，亦是认真做了回答。 到了最后，其中一个记者又是问了句；“世人都知道，顾大帅出身高贵，您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权倾天下，权势地位，您都应有尽有，恕在下好奇，倒不知您一生所求是什么？” 记者话音刚落，诸人皆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当着众人的面，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顾远霆会给出一个十分官方的回道，他的毕生所求，定是将日军赶出中国，亦或是一统南北，创下万世基业。 诸人看着顾远霆默了默，揽住了一旁的妻子，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温和而有力的道了句：“我一生所求，在我怀里。” 第296章我都跟定了你 听着顾远霆这番话，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就连林晗雪心里也是一颤，她不安的看着丈夫，她晓得，在这样的场合下，顾远霆的一举一动都尤为重要，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会被登上报纸的，他便这样告诉世人，他的一生所求，是她。 回到卧室后，林晗雪轻轻地停下了步子，顾远霆回眸向着她看去，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远霆，你刚才和记者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有些不妥当？”林晗雪忍不住的担心。 “哪里不妥当？”顾远霆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问道。 “你的一生所求，不该是我。”林晗雪声音很轻，她迎上了丈夫的眸子，只生怕因为这一句话，会给顾远霆惹来世人的非议与麻烦。 “我说的是心里话，”顾远霆抚上了她的面庞，与她低声开口：“我的毕生所求，我已经得到了。” 林晗雪的鼻尖瞬间酸了，只将身子埋在了他的怀里，顾远霆揽住了她的腰，林晗雪向着他看去，只踮起了脚尖，在他的唇畔上印上一吻，男人的黑眸中微微动了动，他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个吻。 清晨。 顾远霆刚从楼上下来，就见赵副官一行已是在楼下候着了，看见他，赵副官只上前一步，开口便是一句：“大帅，刚收到消息，东北……沦陷了。” 听了这句话，顾远霆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手攥住赵副官的衣领，低声喝道；“怎么回事？” “驻守奉天的杨将军不战而退，率军撤出了东北，将东三省拱手让给了日本人。”赵副官说着，只觉痛心疾首。 “杨成芳手里掌着数万重兵，他一枪不放，就把东北丢给了日本人？”顾远霆眸心血红，骤然听得这个消息，只觉又惊又怒。 赵副官深深叹了口气，无声的点了点头。 “大帅，这要杨老将军还活着，只怕活活要被他给气死！”侍卫长立在一旁，只开口言道。 顾远霆缓缓松开了赵副官的衣领，他明白，此次日本人入侵，各地统帅为了保存实力而消极抗敌，这样的事简直数不胜数。而对于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一方统帅来说，军事力量便是他们的立足的资本，可如今正值国家危难之际，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杨成芳竟这般不战而退，实在令人愤慨。 “外间都在传，说是委员长下的命令，不许杨成芳与日军抵抗，杨成芳没有办法，只得撤退。”赵副官又是说了一句，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幕僚长便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放他娘的屁！这么多年来，大伙谁不是各自为政，有谁听过委员长的话？说委员长不许他抵抗，他倒是推得干净！” 幕僚长说完，只向着顾远霆看去，问道；“大帅，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着幕僚长的话，诸人皆是齐齐向着顾远霆看去，等着顾远霆示下。 “回江南。”男人眸心阴冷，吐出三个字来。 闻言，赵副官一怔，忍不住道了句：“大帅？” “回去将江南守好，今后，都各守各的地盘吧。”顾远霆声音低沉，一语言毕，他再不曾多说什么，只大步向着外面走去，诸人面面相觑，只纷纷跟了上去。 专列上。 林晗雪抱着孩子，只陪着女儿做着游戏，抬眸，就见丈夫立在窗前，他的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却露出了几分淡淡的萧索。 她看在眼里，只让奶娘将孩子带出了包厢，自己则是向着丈夫走去，她轻轻握住了顾远霆的手，喊了句；“远霆？” 顾远霆回过眸子，将她的小手反握在手心，温声问了句：“怎么了？” “你有心事，是吗？”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晓得他仍是在为国内的局势而烦忧，对于这些军政上的事，她虽然都不太懂，可对丈夫的心中所想，她却能够猜出一二来。 “没什么，”顾远霆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只搂住了她的腰，望着妻子洁白的小脸，顾远霆沉默片刻，和她说了句：“冬儿，小霜现在独自一人在英国，我有些放心不下，不如你和爱林一起，去英国看看她？” 闻言，林晗雪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她攥住顾远霆的衣角，和他颤声问道：“你要把我们送走？那你呢？” 顾远霆握住她的肩，与她解释道：“如今国内局势不稳，你们母女去了安全的地方，我才能安心和日本人打仗，等战事平息，我立马就把你们接回来。” “我哪儿也不去。”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眸心中闪动着水光，只轻轻地和丈夫说了句：“你离不开中国，我也离不开你。” 听着她这句话，顾远霆心下一阵怅然，唇畔却是慢慢浮起了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林晗雪有些赧然，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 “我笑，你刚嫁给我的时候，每天都想着怎么从我身边逃走，可现在，却是赶也不赶不走了。”顾远霆把玩着她的发丝，和她低低的开口。 “顾远霆，”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忍着鼻尖的酸楚，和他十分认真的说了句：“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把我送走，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把爱林送到英国，小霜会照顾好她，至于我，生也好，死也好，我都跟定了你。” 第297章还是爱你更多一些 专列这一天在一处小镇上停了下来。 林晗雪透过车窗向着外面看去，心里只有些不解，不晓得这是在哪里。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顾远霆上前，将一件披风为她披在了身上，和她温声说道。 “远霆，咱们要去哪？”林晗雪有些茫然，看着眼前这一处陌生的江南小城，只不知道顾远霆葫芦里卖着的是什么药。 “去了就知道了。”顾远霆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着车下走去。 “可是爱林……”林晗雪惦记着女儿。 “车上嬷嬷奶娘的一大堆，饿不着你的宝贝闺女。”顾远霆淡淡笑了，只捏了捏她的手心，带着她上了汽车。 汽车一路疾驰，终是在一条小街上停了下来。 顾远霆当先下了车，而后将林晗雪从车里扶了下来，林晗雪看着眼前的这条街安静而古朴，并不如如何喧嚣，往来的人也不多，顾远霆只牵着她，带着她向着前面走去，林晗雪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只安安静静的跟着他，直到来到了一处馄饨摊前，男人方才停下了步子。 林晗雪看着这一处馄饨摊前围了一圈前来吃馄饨的人，而一个五官俏丽，面庞微黑的女子正忙碌着为食客们下着馄饨，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在她的脚旁则还跟着一个三四岁，与顾爱林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一手扯着她的裤脚，在那里干嚎着，那女子忙的紧，听着孩子的哭声，只没好气的说了句：“别来缠我，去找你爹去！” 那男孩闻言，便是转过身向着铺子里喊了句；“爹爹！” 孩子的话音刚落，林晗雪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铺子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他的眉目清俊，身形消瘦，虽是一身布衣，却掩不住他身上的俊逸之气。 刚看见这道身影，林晗雪的眼眶便是热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喊了句；“天澈哥，桂英！” 听到她的声音，徐天澈抱着孩子抬起头，待看见林晗雪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了那儿，就连桂英，手中的勺子也是一个不稳，摔在了碗底，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晚间。 桂英从灶间端出了一碗馄饨，送在了林晗雪面前，与其道：“自家包的，干净，你吃些吧。” 林晗雪接过馄饨，向着桂英看去，见她一如记忆中的干练爽利，只情不自禁的问了句：“桂英，你和天澈哥这些年，都是住在这里吗？” 桂英抱起了儿子，“嗯”了一声，道；“当年咱们离开金陵，便在这里落了脚，我们拿着顾远霆给咱们的钱，盘下了这座带院子的房子，前面的铺子留着做生意，后面的屋子留着自家住，挺好。” 桂英说完，目光落在林晗雪的脸上，瞧着她肤如凝脂，光滑水嫩的一张秀脸，桂英的眸子有些失神，只喃喃道了句：“这些年了，你还是那么俊俏，一点儿也没变。” 林晗雪看着桂英微黑的面庞，与眼角隐约可见的细纹，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轻声说道：“桂英，你们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好，”桂英点了点头，向着怀里的孩子看去，轻声道：“他待我好，待儿子也好，这不，老二也快生了，我很知足。” 林晗雪闻言，便是微微松了口气，看着桂英怀中的孩子，她的眸心温软，只微微笑了，“这样就好。” “是啊，这样就好。”桂英轻轻拍着怀里的儿子，只将话锋一转，冲着林晗雪问道：“你呢？你过得怎么样？听别人说，你男人在跟日本人打仗，是不是？” 林晗雪的眸心黯淡了下去，无声的点了点头。 “活到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桂英眸光清亮，与面前的林晗雪静静地说道。 铺子里，徐天澈坐在椅上，一旁的顾远霆亲自为他点了一支烟，与他沉声开口：“你这条腿折在了我手里，当年的事，对不住。” 徐天澈闻言，有片刻的沉默，他吸了口烟，向着顾远霆看去，“你要真觉得对不住我，就在战场上替我多杀几个日本人。” 顾远霆点了点头，只和他十分郑重的说了一个字：“好。” 夜色渐深。 林晗雪离开了铺子，与丈夫一道向着徐天澈夫妻看去，灯光下，她看着徐天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这一次见面，或许便是今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她的鼻尖有些酸楚，只和徐天澈轻声道了句：“天澈哥，您多保重。” 徐天澈微微颔首，他深深地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与她说了一声；“你也保重。” 念起过去种种，林晗雪心里只觉百感交集，直到上了汽车，她也还是有些不曾回过神来，直到一旁的顾远霆揽紧了她的身子，她方才向着他看去，和他道：“远霆，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我知道你心里会牵挂他们，我派人打听了很久，才找到他们的下落。”顾远霆揽着她的肩，和她温声开口。 说完，男人握住了妻子的手，低低的问了句；“你还恨我吗？” 想起徐天澈的那一条腿，林晗雪点了点头，和他轻声说了句；“恨。” 顾远霆的眸心黯了下去。 “可是比起恨你，还是爱你更多一些。”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又是与他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神情微震，向着妻子看去，就见林晗雪的唇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便是那样一抹笑，让他的心中一柔，只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298章你妈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 金陵，大帅府。 云珠进屋时，就见林晗雪倚在窗前出神，她晓得林晗雪是在牵挂着丈夫，只温声道了句：“夫人，这里有刚出炉的点心，您趁热吃几块吧。” 林晗雪回过神来，只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茶几上那些精巧的茶点，却是食不知味，云珠看出了她的心思，只劝道：“夫人，您别担心，大帅这次去了沪城监督布防，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林晗雪念起报纸上的消息，只觉一颗心沉甸甸的，忍不住和云珠出声道：“云珠，我很害怕。” “夫人，您别怕，大帅是主将，就算日本人打了过来，他要在后方指挥战斗，他不会有事的。”云珠安慰道。 林晗雪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那些点心，胸口便是闷闷的，浮起一丝腻味来。 看着林晗雪轻抚胸口，云珠心下一动，忍不住问道；“夫人，您不舒服吗？” 林晗雪“嗯”了一声，她看着云珠的眼睛，唇角浮出一丝温婉的笑意，和她说道：“云珠，我怀孕了。” 听着林晗雪的话，云珠又惊又喜，“夫人，您说的是真的？您又有孩子了？” 林晗雪点了点头，十分温柔的抚上了的自己的小腹，念起自己那晚悄悄去了书房，竟得来了这个孩子，一颗心只柔软极了。 “大帅知道了吗？他一定高兴极了！”云珠喜道。 林晗雪闻言，唇角的笑意便是微微凝固在了那里，她默了默，才道：“这个孩子，是我求来的，先不要告诉他。” “大帅还不知道？”云珠一怔，只觉不解。 “妈妈，妈妈！”屋外传来一道悦耳的童声，云珠回过头，就见顾爱林举着一个布娃娃从外面跑了进来，一面跑，一面道：“妈妈你快瞧，这是江嬷嬷给我缝的布娃娃！” 眼见着孩子要向着林晗雪扑过去，云珠眼皮一跳，慌忙拉住了顾爱林的身子，她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和顾爱林温声哄道；“爱林小姐，您今后可再不能往你妈妈怀里跑了，当心伤着她！” 顾爱林向着母亲看去，就见母亲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孩子不明白，只与云珠问道：“为什么？” 云珠笑了：“你妈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小弟弟现在在你妈妈肚子里，你这样跑过去，会伤着小弟弟的。” 顾爱林闻言，便是睁大了眼睛，和林晗雪问道：“妈妈，你肚子里真的有小弟弟？” 林晗雪拉过女儿的手，满是慈爱与温柔的与她说了句：“也许是小妹妹。” 孩子懵懂的伸出小手，在妈妈的肚子上摸了摸，似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妈妈平坦的肚子里，竟会有个小娃娃？ “妈妈，我知道爸爸可想要儿子了。”顾爱林收回小手，小脸一本正经的和母亲开口。 “谁告诉你的？？”林晗雪和云珠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忍着笑，和女儿问道。 “我是听赵伯伯他们说的，他们说爸爸什么都有了，可就是没有儿子，在爸爸心里，只怕想儿子都想疯了。” “别听他们瞎说，”林晗雪十分温柔的环住了女儿的身子，将顾爱林揽在怀里，和孩子说道：“你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不管妈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爸爸妈妈都一样的爱你。” 听着母亲的话，顾爱林只依恋的往母亲怀里偎了偎，小声道：“那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有些想他了，我想让他带我骑大马，举高高。” 林晗雪抚上女儿的小脸，她看着孩子澄澈的眼睛，与孩子说了句：“爸爸要是不回来，那妈妈就带着爱林去找他，好不好？” “好！”顾爱林眼睛一亮，只拼命的在那里拍着小手。 清晨。 林晗雪正在东苑收拾着行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晗雪转过身子，就见侍卫长立在自己身后，见自己向着他看去，便是一个立正，与自己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夫人，您不能去沪城。” “怎么了？”林晗雪不解。 侍卫长脸上有沉痛之色划过，低声道：“沪城的布防还没结束，日本人便打了过来，眼下的沪城已经被日本人包围，您绝对不能过去！” “怎么会那样快？”听到消息，林晗雪大惊失色。 “日本人侵占东北后，便一路势如破竹，加快了南下的脚步，他们意图……要在三个月内灭亡中国。”侍卫长说起来，眼瞳中只有愤怒的火光闪过。 听着侍卫长的话，就连一旁的云珠亦是按奈不住，与林晗雪说道：“夫人，这些日本人太过分了，他们太嚣张了！” “那远霆呢？”林晗雪无心理会云珠的话，只紧紧地看着侍卫长，打探着丈夫的消息。 “大帅下令死守，并命我将您和小姐先送往渝城。夫人，沪城一旦沦陷，金陵也岌岌可危，您和小姐赶紧走吧！” “不，”林晗雪摇了摇头，“我不走，我去沪城找他！” “夫人，”云珠一怔，只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劝道：“日本人已经打了过来，这一路上这样危险，您还怀着孩子，哪里能去？” 听着云珠的话，侍卫长便是一愣，忍不住说道：“夫人有了身孕？” 林晗雪点了点头，她看着侍卫长的眼睛，和他道：“于长官，我已经决定了去沪城，如果我和大帅都没有回来，你们就把孩子送走，将她送到英国，去找六小姐。” “夫人……”云珠焦急起来，还欲再说。 “妈妈，我不要走，我不要去英国！”顾爱林在门口听到了母亲的话，当下便是哭了起来，只跑到了母亲面前，和林晗雪道：“我也要去沪城，我也要去找爸爸！” “听云珠阿姨的话，爸爸妈妈会回来接你，若我们没来，以后，你要听姑姑的话。记住了吗？”林晗雪在女儿面前蹲下身子，她强忍着泪，只握着孩子的手，殷殷叮嘱。 “我不要你走！”顾爱林流着泪，搂住了母亲的脖子。 “爱林，对不起。”林晗雪为女儿拭去了泪珠，望着眼前的稚女，只让她的心疼的都揪了起来，一面是丈夫，一面是女儿，她却只能狠下心，丢下孩子，陪伴在丈夫身边。 “爱林，妈妈以后会有很多机会陪你，可爸爸，也许妈妈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不要恨妈妈。”林晗雪抱紧了孩子，刚与女儿说完这一句话，便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第299章有一个卑微的女人爱过他 侍卫长一路护送，专列只在靠近沪城的小城中停了下来。 “夫人，再往前就会遇到日本人，咱们先在这里等着前线的消息，一有机会，属下立刻送您进城。”侍卫长将林晗雪送下车，只与其恭声开口道，林晗雪和他点了点头，她晓得此处距沪城尚有一段距离，却已是兵荒马乱，火车站里更是沸反盈天，满是拖家带口的老百姓，只挤在在售票口抢着车票，想要离开此地。 侍卫长与一众侍卫护着林晗雪的身子，与其道了句：“夫人，咱们先离开这里。” 林晗雪轻轻地“嗯”了一声，从那些逃难的人身上收回目光，快步离开了月台，坐上汽车，向着城中驶去。 林晗雪透过车窗，就见街上亦是乱极了，道路两旁四下散落着一些藤箱与行李，显是不曾来及被人带走，甚至还有一些与父母走散的孩子，在那里嘶声嚎哭，林晗雪看着，心中便是一紧，她刚欲让人停车，就听前面的侍卫长与自己说了句：“夫人，咱们现在没法去管那些孩子。” 说完，侍卫长从后视镜中看着林晗雪的眼睛，又是和她说了句：“等沪城沦陷，孤儿和难民只会越来越多，您救不完的。” 林晗雪心中一震，便是这样一晃神的功夫，司机已是将汽车开出了街道，将那些孩子的哭声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林晗雪透过窗户，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和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念起方才那些孩童，一颗心只觉难受到了极点。 “快，再开快点！”侍卫长对着一旁的司机吩咐。 “是，长官。”司机应道，拐过一个弯，却见一大批逃难的人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将路堵住，嘴巴里只喊着：“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来了！” 侍卫长一惊，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果真见远处有一支日本人的军队，他看在眼中，当下便是震道：“是日本兵！快走！” 汽车拥堵在人流中，压根动弹不得，侍卫长没有法子，只一手拔出枪，护着林晗雪下了汽车，与之道：“夫人，咱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晗雪看着周遭汹涌的人流，只与侍卫长点了点头，侍卫长回眸看去，就听身后传来阵阵惨叫，那些日本兵竟是向着身无寸铁的平民开了枪，而在那些惨叫中，更夹杂着一些女子的哭嚎，与日本人的狞笑。 侍卫长狠下心，只收回目光，护着林晗雪快步向着一旁的巷子走去，直到将那些声音远远抛开，侍卫长方才停下步子。 “夫人，您多保重，我只能送您到这了。”侍卫长看着林晗雪的眸子，与她哑声开口。 “于长官……”林晗雪眸心微动，已是隐隐猜出了他的心意。 “我是个军人。”侍卫长向着林晗雪敬了一个礼，而后打开了枪上的保险，便那样大步的冲了出去。 林晗雪看着他的背影，晓得他是要去与日本人厮杀，他身为军人，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日本人去枪杀平民，奸yin妇女，这一步，他必须冲出去。 林晗雪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她听着远处的枪响，只闭了闭眸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向着身后的巷子继续跑去。 林晗雪转过巷口，却愕然的看见了几个日本兵，刚看见他们身上的军装，林晗雪的脸色便是一白，只慌忙收回了身子，她的手脚冰凉，眼见着那些日本人越来越近，墙角的簸箕后却是伸出了一双手，将她一把拉了进去。 林晗雪一颤，刚看见那一双手的主人，整个人便是愣在了那里，而当那一双手的主人看见林晗雪后，也是愣住了，低低的喊了句：“夫人？” “叶小姐？”林晗雪微微喘着气，怎么也不曾想到，会在此番的境遇下遇见叶蓝馨。 “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您是要去找大帅的吗？”叶蓝馨原本要坐火车离开，却和丫鬟走散了，不得不躲在此处，不料竟会在这里遇见林晗雪，叶蓝馨说完，又是低声问道：“您身边的护卫呢？怎么就您一个人？” “他们都走散了。”林晗雪说着，只透过簸箕的缝隙，向着远处的那些日本兵看去，心里只觉紧张极了。 “夫人，咱们快离开这。”叶蓝馨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刚欲和林晗雪从巷尾离开，却见巷尾处也是走来了两个日本兵，叶蓝馨的脸色白了下去，她看着那些日本兵正遥遥说着什么，用手中的刺刀不住的往墙角中的草垛与簸箕中刺去。 “夫人，再这样下去，我们两都会被发现的，我去引开那些日本人，你待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您都不要出去！”叶蓝馨握紧了林晗雪的手，和他吐出了一番话来。 闻言，林晗雪的眼睛顿时收紧了，脱口道：“叶小姐，您不能这样……” “您和大帅好好的，我就足够了。”叶蓝馨向着林晗雪微微笑了，她的眼圈微红，看着那些日本人越来越近，她张了张口，和林晗雪很轻声的说了句：“麻烦您告诉他，在这世上，有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爱过他。” 叶蓝馨说完这一句，再不迟疑，只松开了林晗雪的手，从簸箕中着跑了出去，她披散着头发，发出了一声尖叫，听到她的声音，那些日本兵俱是激动起来，只纷纷向着她追去，他们捉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按在了地上，林晗雪隐在簸箕中，看着那些人撕碎了她身上的衣裳，看着那些人yin笑着在她的身子上又掐又拧，林晗雪控制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听着叶蓝馨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林晗雪浑身都颤抖的不成样子，她走到了叶蓝馨身边，看着她赤着身子躺在那儿，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的伤痕，甚至就连下体也被人塞满了木棍，布条之类的物事，她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只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在了叶蓝馨身上，她抱起了叶蓝馨的身子，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叶小姐，叶小姐……蓝馨，蓝馨儿……” “你醒醒，你快醒醒……”林晗雪几乎泣不成声，就那样声泪俱下的不停喊着她。 第300章怕什么来什么 待顾远霆率兵赶到时，城中已是满目疮痍，地上更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首。 先前那几十个日本兵，不过是一支溃退的游兵，竟从沪城来到了此处，看着那些日本兵在城中的恶行，顾远霆只带兵将其剿灭，四处寻找着林晗雪的下落。 “冬儿，冬儿？”顾远霆在街头大声喊着妻子的名字，越过街道，看着地上的那些尸首，男人的眸心渐渐沁出一层血色，他立在那，只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低哑着声音道了句：“区区几十个日本人，却能屠杀一城的百姓！” 说完，顾远霆看着地上的一个婴儿，那孩子显是被刺刀刺死，嘴角尚且留着血迹，身上的襁褓满是血污，小小的一团躺在那里，显然已是气绝多时。 “这城里的男人去哪了，为什么不拿起锄刀，拿起长刀，去和那些日本人拼命？”随行的幕僚长亦是看见了那个孩子，心中只觉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大声喝道。 顾远霆闭了闭眸子，将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他的声音低沉，只说了声：“中国人，都太精明了。” 说完这一句，男人再不多言，只继续寻找妻子的下落，路过一处巷口时，顾远霆却是倏然停下了步子，向着一道背影厉声喊了句：“冬儿！” 林晗雪仍是抱着叶蓝馨的身子坐在那里，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久到叶蓝馨的身子已是冷了下去，硬了下去。 听到顾远霆的声音，她回过身子，待看见丈夫的面容后，她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几乎在下一秒，顾远霆已是大步冲上前，将她环在了臂弯。 “远霆……”林晗雪喊出了他的名字，眼泪只从眼眶中滚了下来。 顾远霆目光下移，便是看见了叶蓝馨，看着她的样子，男人心里瞬间便是明白了，他的眼瞳微黯，只抱紧了林晗雪的身子，和她说道：“别怕，我来了。” “叶小姐，是为了救我……”林晗雪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告诉丈夫：“她是为了救我……” “我知道。”顾远霆解开自己的军用披风，披在了妻子身上，和她道出了三个字来。 林晗雪喃喃轻语，她看着丈夫的黑眸，几乎脱力一般，终是晕倒在了顾远霆的怀里。 屋子里亮着灯。 “别，别伤害她，不要，不要伤害她……”林晗雪在睡梦中不停地说着梦话，她的脸色苍白，额角只沁出了一层细汗，直到男人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林晗雪方才清醒。 顾远霆为她将额角的汗水拭去，他的眸子中满是怜惜之色，只望着她道：“醒了？” “远霆，”林晗雪在睡梦中看见的也仍是叶蓝馨被日本兵凌辱的那一幕，她的鼻尖酸涩，只攥住了丈夫的胳膊，凄声道：“那些畜生，那些畜生害死了蓝馨……” 顾远霆将她抱在怀里，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与之道：“我会杀了他们。” “我和她躲在一起，可那些日本兵来了，她为了保住我，故意将那些日本兵引了过去，那些人欺负她，折磨她，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林晗雪想起那一幕，只忍不住的浑身发抖，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只一个劲儿的往外冒，蚀骨的愧疚与哀伤，几乎要将她吞噬。 顾远霆见状，只心疼的抱紧了她，他的目光沉郁，透着不为人知的苦涩，就那样说了句：“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林晗雪摇了摇头，攥住了丈夫的手，告诉他；“蓝馨要我转告你，在这世上，曾有一个像她这样卑微的女人爱过你，她救我，也是因为你，她是因为爱你，才会豁出命的救我，她是真正爱你的人……” 顾远霆看着妻子眼中的泪珠，只无声的握紧了她的柔荑，与她一字字的开口：“你现在还很虚弱，多休息，不要再想着这些事。” 说完，顾远霆端起床头上的汤药，与妻子言道：“来，将这药喝了。” 林晗雪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刚嗅到那股味道，胸口便是翻江倒海，只忍不住推开了顾远霆的手，趴在床沿上吐了起来。 “怎么了？”顾远霆面色一面，顿时将汤药放下，扶起了她的身子，“在路上着凉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迎上丈夫的目光，和他很轻声的说了句：“远霆，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顾远霆眸光一震，哑声开口。 林晗雪点了点头。 顾远霆久久的看着她，却是霍然抬起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别这样……”林晗雪握住了他的胳膊，满是不解的看着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远霆淡淡苦笑，只俯下身，慢慢抚上了妻子的小腹。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林晗雪心里一颤，忍不住问道。 “不，”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告诉她：“我是怕自己照顾不好你。” 林晗雪摇了摇头，轻轻的抚上了他的面庞，和他道：“远霆，你现在不是只为自己活着，你还为了我，为了爱林，为了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为了我们娘三，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顾远霆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与她道：“我答应你，我会珍惜我的命，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了你和孩子活着。” 第301章我是在骗她 赵副官一行皆是在院子里守着，看见顾远霆出来，赵副官便是迎了上去，问道：“大帅，夫人歇下了？” 顾远霆点了点头，问道：“沪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刚刚收到田军长的电报，说是日军已经撤出了沪城。”赵副官恭声开口。 “他们还会再来。”顾远霆吐出了一句话，语毕，只迈开步子向着外面走去，赵副官一行见状，皆是纷纷跟了过去。 街道上安静到了极点，四下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啼哭声外，偌大的一座城再无其他的声响。 顾远霆就那样在街道上慢慢走着，直到路过一家米油店时，顾远霆停下了步子。 房梁上挂着一个男子，显是悬梁自尽，看样子已是死去了多时。 “大帅。”处理善后事宜的军官看见顾远霆，只连忙上前向着其敬了一礼。 “他为什么自杀？”顾远霆看着那悬在半空的男子，与一旁的属下问道。 那军官闻言，眼中便是浮起两分犹豫，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说！”顾远霆失去了耐心。 “大帅，”那军官声音沉重，只看了那房梁上的男子一眼，与顾远霆开口道：“这个人是这间米油店的老板，日军进城后，当着他的面杀了他老婆，还用刺刀逼着他，逼着他……”说到这，那军官的声音便是顿了下去，隔了片刻，才哑声道：“逼着他脱光衣裳，让他趴在自己女儿身上，凌辱了自己的女儿。” 听着军官的话，纵使顾远霆一行人在枪林弹雨中驰骋多年，却仍是纷纷变色。 “那些日本人走后，他将女儿掐死了，自己也这样自杀了。”那军官说着，只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远霆的眸心血红，仿佛能喷出火来，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骨节处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旁的赵副官看着心惊，忍不住喊了句：“大帅。” 顾远霆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只扬起拳头，向着一旁的墙柱狠狠地砸了过去，厉声喝了句：“这帮畜生！” 顾远霆知道，在这座小城中所发生的的事不过是冰山一角，在那些他看不见的地方，日军又犯下了多少的暴行，又做出了多少令人发指的事？念及此，只让他的心中燃着一把怒火，那股怒火是那样的炽热，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大帅……”那军官看着顾远霆如此，亦是唤了句。 顾远霆竭力按耐下自己的怒火，他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最后看了那房梁上的男子一眼，只与那军官吩咐了句；“将他葬了吧。” “是。”那军官顿时应道。 赵副官跟在顾远霆身后，见其有许久都不曾出声，赵副官默了默，终是言道：“大帅，中央政府已经撤到了渝城，并设立了陪都，看样子，他们是要放弃沪城了。” “他们能放弃，咱们不能放弃，”顾远霆转过身，看向了他的眼睛，与他一字字的言道：“日本人杀我同胞，亡我国家，咱们必须要跟他们血战到底。” “只是，”赵副官与顾远霆道：“大帅，咱们的军粮迟迟无法跟上，除却武器装备，咱们的士兵无论是在作战上，还是身体素质上，都远远不及日军，属下只怕……” 赵副官说到这，便是停了下去，即使他不曾说完，顾远霆却也明白他余下的话，男人沉默片刻，只无声的拍了拍赵副官的肩，和他说了句：“牺牲在所难免，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 “大帅，”赵副官心中一惊，忍不住说道：“夫人现在刚刚有孕，爱林小姐年纪又小，您要有个好歹，您让夫人怎么活下去？” 顾远霆闻言，一颗心便是沉了下去，他的唇角慢慢浮出一丝笑意，就那样淡淡道：“我答应了她，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了她和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骗她。”顾远霆静静地开口，目光中只浮着几许苦笑。 赵副官眸心大骇，他跟随顾远霆多年，晓得顾远霆今晚的话，意味着他已是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当下只焦灼道：“大帅，还请您三思，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战场上瞬息万变，也许再过不久，咱们就会有转机！” “老赵，到了这一步，只有我们存着必死之心，才能挽救我们的国家，才能有胜利的希望。”顾远霆眸光沉稳，他的声音是平静的，透着的是视死如归。 “大帅……”赵副官心下一阵恻然，念起日益危殆的局势，只不知自己还能够再说什么，他并直了双腿，站直了身子，向着顾远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302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清晨。 侍卫送来的早饭，林晗雪因着有孕的缘故，并没有什么胃口，可念起腹中的孩子，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喝了一碗粥，而后又拿起了一块馒头，一口口的逼着自己咽下去。 顾远霆进来后，见她如此，便是心疼起来，只与她温声道了句：“不想吃就别吃了。” “这哪儿行，我不吃东西，孩子哪里能长大。”林晗雪轻抚着上自己的肚子，和丈夫说道。 顾远霆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因着孕期反应而瘦削下去的身子，心里只觉有些不是滋味，他端起碗，和林晗雪说道：“那我喂你。” 林晗雪微微莞尔，只与他点了点头，吃完早饭，林晗雪默了默，终是和顾远霆说道：“远霆，我听赵副官说，你已经派人将叶小姐葬在了山上，我想去拜祭她，可以吗？” “好。”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但咱们先说好，等到了地方，别自责，也别难过。” 林晗雪答应了丈夫，顾远霆领着她上了汽车，一路向着山上驶去。 山腰处，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座新坟，林晗雪刚瞧见，鼻尖便是酸了，她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了叶蓝馨的墓前，念起她的舍身相救，一时间心中只觉百感交集。 “远霆，叶小姐还有什么亲人吗？”林晗雪问道。 “没有，她从小就是个孤女，这才沦落了风尘。”顾远霆揽住了她的肩，看着叶蓝馨的墓，念起那个柔情似水，对自己一腔痴心的女子，心里只浮起两分怅然。 “她是真心爱你的。”林晗雪的眼眸浮起几分水光，她的记忆回到许久之前，叶蓝馨曾专程赶到帅府，告诉了自己陆晓星之事，让她早做堤防，而这一次，她更是豁出性命的救了自己，除了爱屋及乌，林晗雪压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你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十恶不赦。”顾远霆唇角浮起两分苦笑，念起自己从不曾将叶蓝馨放在心上，可在生死关头，却是她救了自己的妻子。 “冬儿，她用命救了你，是想要你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了她。”顾远霆看着妻子的面容，和她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林晗雪闻言，心中只微微一颤，她迎上丈夫的目光，和他点了点头。 “远霆，爱慕你的女子那样多，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我？”下山的路上，林晗雪看着一旁的丈夫，只轻声问他：“就因为我喂你吃了一碗粥，给你披了件衣裳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顾远霆有些奇怪，见她看着自己，便是停下了步子，与她道：“我哪知道，总之，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想要你，就觉得你是我的。” “你是因为觉得我好看，所以才对我一见钟情吗？”林晗雪的声音很轻，只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丈夫。 “我见过的美人多了，我怎么不对别人一见钟情？偏偏对你一见钟情？”顾远霆淡淡笑了，只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想起盛子颐娇艳，叶蓝馨柔媚，就连周郁芳也是秀丽的，要说他是为了自己的美貌，可他身边，最不缺的便是美貌。 林晗雪心里更是茫然了，想起丈夫为自己付出的种种，只让她又是问了句话来：“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就非你不可。”顾远霆目光温柔，他身形挺阔的站在那，唇畔的笑意几乎要将她融化般，林晗雪怔怔的看着他，她只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他这一抹笑。 两人下了山，就见一辆汽车开了过来，侍从打开车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便是从车里跑了出来，一面喊着“爸爸妈妈”，一面向着两人跑了过来。 看见女儿，顾远霆夫妇皆是又惊又喜，担心女儿会伤到妻子，不等孩子扑到妻子，顾远霆已是上前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与孩子道：“小东西，你怎么来了？” “云珠阿姨送我来的，我要来找妈妈！”顾爱林在父亲怀里瞪着小腿，身子向着母亲倾过去，想要妈妈抱自己。 “你妈现在可不能抱你，你就委屈点，让我抱吧。”顾远霆看着女儿雪白的小脸，心中便是一片柔软，只笑着和孩子开口。 说话间，林晗雪见云珠也是从车里走了下来，刚看见林晗雪，云珠便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担心道：“夫人，您都还好吗？” “都好。你怎么来了？”林晗雪轻声道。 “听说日本人撤出了沪城，林长官便安排了人将爱林小姐送来找您，我放心不下，就跟着一起来了。”云珠解释道。 闻言，顾远霆则是开口道：“小宋刚好也在沪城，一会我就派人送你去见他。” 听着顾远霆的话，云珠脸上一喜，赶忙道：“多谢大帅。” 林晗雪晓得丈夫口中的“小宋”便是云珠的丈夫了，当下也是微笑道：“云珠，一直还没见过你丈夫，这次，记得把他带来给我瞧瞧。” 云珠有些赧然，和林晗雪笑道：“他那人嘴钝的很，我就怕他见了夫人不会说话，让您看笑话。” “怎么会。”林晗雪握住了云珠的手，见她脸上的情形显是与丈夫感情极佳，只让她放下心来。 “爸爸，你说以后我会嫁给谁啊？”顾爱林偎在父亲怀里，听着大人间的对话，却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听着女儿的话，顾远霆先是一怔，接着便是捏了捏孩子的脸，和女儿没好气的道了句；“我哪知道是哪个小王八蛋。” 林晗雪与云珠两人闻言，只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笑了。 第303章我只怕要食言了 晚间。 林晗雪轻轻地在孩子身上搭了一条毛毯，看着女儿熟睡的眉眼，林晗雪心中一软，只俯下身，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亲。 “爱林性格像我，只怕以后有的你头疼。”顾远霆从身后揽住了妻子的腰，和她低声说道。 林晗雪听了这话便是抿起了唇角，她看着丈夫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又是和自己低声说了句：“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像你，能听话懂事，让你少费些心思。” “等她们长大，你会管教她们的，是不是？”林晗雪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轻声问道。 顾远霆微微一哂，与妻子说了句：“我怕我会心软。” 林晗雪想起他平日里对着女儿一直是百依百顺，他只要不将孩子宠坏她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又哪里敢指望他去管教孩子？ 林晗雪想起这些，也是微微笑了，和他道：“远霆，我只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要我为你生个儿子，凑一个‘好’字。” “生不生儿子有什么要紧，你和孩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顾远霆握住她的手，与她沉声说道。 “你曾说过，爱林出生时你没有在我身边，这个孩子，你再不会错过，是不是？”林晗雪鼻尖有些酸涩，她只凝视着他的眼睛，和他继续说了下去。 顾远霆久久的沉默，看着他的沉默，林晗雪的心瞬间收紧了，她的眼泪冲上了眼眶，只轻轻摇着他的胳膊，和他哽咽道：“顾远霆，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顾远霆握住她的肩，他的黑眸深邃，就那样和她道了句；“冬儿，我只怕要食言了。” “为什么？” “日本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听话，带着孩子走。”顾远霆捧起她的面颊，与她继续叮嘱道：“我会送岳母和大哥一家来和你汇合，你们一起走。” 林晗雪摇着头，用力忍着泪：“顾远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想把我送走，除非我离开这个世界，不然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你要想让我走，那么，你就和我一起走！” 顾远霆听了这话，便是无可奈何的笑了，他拭去了妻子腮边的泪水，和她温声说了句：“你想让我当逃兵？” “我只知道，我和孩子都不能没有你。”林晗雪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她攥紧了他的手，就那样求着他：“远霆，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英国，小霜也在那里，我们一起看着孩子出世，陪着爱林长大，看着他们结婚，生子，我们两慢慢到老，好不好？” “我求你，我求你……”林晗雪只觉自己煎熬极了，她知道自己的话是那样的自私，如今国难当头，她的丈夫身为军人，她非但不曾支持他上阵杀敌，却求着他离开战场，她身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不能没有丈夫，她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父亲，可全天下有那样多的母亲，那样多的妻子，她们“母亲送儿打东洋，妻子把郎送战场”，林晗雪知道，那些都是很伟大很伟大的女人，可她却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只想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只求他活着！ 看着林晗雪的那些泪水，顾远霆心下一阵涩然，他抱住了她的身子，他的目光透出一股坚定，似是下定了决心，和妻子低沉而有力的说了句：“好，我们一起走。” “真的？”林晗雪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向着他看去。 “真的。”顾远霆看着她的眸子，和她吐出了两个字来。 校场上，赵副官刚进办公室，就见里面落满了一地的烟头，顾远霆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在那里抽着烟。 “大帅，船已经备下，林家老太太和夫人的兄嫂一家也都已经在路上，最多两天就能赶过来。”赵副官站直了身子，与顾远霆恭声禀报道。 顾远霆闻言，夹着香烟的手指便是微微一顿，他转过身，只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办的很好。” “大帅，”赵副官上前一步，哑声道：“您要不，就带着夫人和爱林小姐一块走吧，夫人还年轻，爱林小姐还那样小……” “你过来。”顾远霆向着他招了招手，打断了他的话。 赵副官有些不解，只依言向前走去，站在了顾远霆身边。 “看看这些人，”顾远霆的手指向着窗外指去，赵副官看着偌大的校场上满是操练的士兵，他们的口中高声喊着号子，在那里苦练着杀敌的本领，他们当中很多都是新兵，年纪都很小，有很多人甚至连枪都还不会开，可当日本人打来后，他们即刻便要奔赴战场。 “我能带着老婆孩子走，可他们能往哪走？四万万同胞又能往哪走？”顾远霆的声音低沉，语毕，他向着乌压压的天空看去，又是说道：“日本人来了，天塌了，咱们这些当兵的再不顶起来，这个国家就完了。” “属下只怕，等夫人晓得真相，她会受不了。”赵副官说起来，只觉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她会的。”顾远霆熄灭了手中的烟，就那样淡淡说了三个字。 “您一直都将夫人保护的太好，她要是失去您……”赵副官并没有说完，他的这句话却是击中了顾远霆的心脏，男人的心口一窒，苦笑道：“不错，我一直将她保护的太好。”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他在，她什么也不用学，什么也不用管，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念及此，顾远霆闭了闭眸子，眉宇间，是深不见底的苦涩。 第304章你有什么错？ “夫人，行李都已经让人送上了船，等您到了英国，给我捎个信。”云珠握着林晗雪的手，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只轻声和林晗雪开口。 “云珠，你要多保重。”林晗雪鼻尖亦是酸楚，望着云珠的目光中蕴着浓浓的不舍。 “夫人，您别担心我，等着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夫妻会一道去英国看望您。”云珠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说完，她弯下腰，轻轻抚了抚顾爱林的发梢，和孩子轻声道：“爱林小姐，你妈妈现在怀着孩子，更需要照顾，你平时要听话，不要惹她生气，好吗？” 顾爱林看着云珠的眼睛，只十分听话的和她点了点头，看着顾爱林粉嫩的小脸，云珠心中一酸，只俯身抱住了她，说了句：“好孩子。” “夫人，大帅命属下送您和小姐去码头。”赵副官领着侍卫赶来，向着林晗雪恭声道。 林晗雪点了点头，只忍着泪与云珠道别，云珠一直将母女两送上车，跟了好一段路，直到汽车转过弯，消失在视线中，方才停下了步子。 “妈妈，咱们以后还会回来吗？”顾爱林抱着布娃娃，看着云珠的身影越来越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她昂起头，与母亲问道。 “会的，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回来。”林晗雪抚着孩子的小脸，只温声安慰着她，到了码头后，林晗雪带着孩子下了车，就见顾远霆已是在那里等着了，他今日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穿着军装，而是穿了一身便服，看见他，林晗雪的眼睛一亮，只牵着女儿向着他快步走去，喊了他一声：“远霆……” “我说过，会带你们走。”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看向了她的眼睛。 林晗雪的鼻尖酸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太相信丈夫真能舍下他身上的责任，带着她们母女离开这里，她跟在顾远霆身后，和他一道上了船，一直到进了包厢，她还是有些恍惚的，视线只停留在顾远霆的身上，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他就会离开。 顾远霆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在她面前慢慢蹲下身子，与她低声笑了：“怎么，怕我跑了？” 林晗雪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眼中有泪花闪过，就那样攥着他的手指，不说话。 窗外有悠长的汽笛声响起，原来是开船了。 听到开船的声音，林晗雪的身子一颤，只觉一直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她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丈夫的目光深邃而温和，和她温声说了句：“船已经开了，这下放心了？” 直到这一刻，林晗雪的泪水才从眼眶中滚了下来，她扑到了丈夫的怀里，只不停的和他说着：“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对不起……” 顾远霆抱住了她的腰，将自己的脸庞埋在了她的发间，低低的吐出了一句：“你只是想让自己的丈夫活着，你有什么错？” 夜色渐渐深了。 船已经开出了很远。 顾爱林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林晗雪依偎在顾远霆怀里，四下里都是安静到了极点，她的长发尽数松散，只由着丈夫把玩，她贴着他的胸膛，和他轻声说道：“远霆，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放下一切，带我和爱林离开。” 顾远霆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他的眼瞳如墨，只和她轻声开口：“我和你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说完，顾远霆默了默，又是低低地说了句：“哪怕是千古骂名，我也在所不惜。” 林晗雪抱紧了他的身子，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中却有一小滴泪珠凝聚在了那里。 顾远霆一直抱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林晗雪在他的怀里睡熟了，他却一直不曾动一下身子。 “大帅？”赵副官的声音在门外悄悄地响起。 顾远霆倏然一震，收回了心神，他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终是将她的身子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他的目光先是在孩子的面庞上划过，他伸出手指，轻轻的抚了抚顾爱林的小脸，而后，俯下身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亲。 接着，他的大手复又抚上了林晗雪的小腹，林晗雪刚有三个月的身孕，她的肚子到了此时也还是平坦的，顾远霆低下身，在她的腹部上印了一吻，他不知这个孩子是儿是女，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能看见这个孩子。 最后，男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林晗雪身上，刚看见妻子，他的眸心便是颤抖了起来，他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第一次看见她，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梳着双髻，目光皎洁而温软，自那以后，他便将她刻在了心上，至老至死，永志不忘。 他不曾发出丝毫声音，只又一次抱起了林晗雪的身子，他不敢用力，只生怕将她吵醒，他的手指起先只是微微颤抖着，可当他抚上她的发丝后，他的手指开始了剧颤，他看着她的睡容，只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他为母女两盖好了被子，他的脚步沉缓而稳重，终是头也未回离开了包厢，向着外面走去。 “大帅。”赵副官与一行侍从俱是在甲板上等候了多时，看见顾远霆出来，赵副官便是迎了上去，低声说了句：“小艇已经准备好了。” “走。”顾远霆只吐出了一个字，他脱下了身上的便服，从侍从手中接过军装，又一次穿在了身上，他大步流星的迈着步子，只离自己的妻女越来越远。 第305章他只能放下我和孩子 天色刚蒙蒙亮。 林晗雪从睡梦中惊醒，她轻声唤着丈夫的名字，可待她睁开眼睛，身旁却再无顾远霆的身影。 她茫然的向着包厢中看去，又是喊了句：“远霆，你在哪？” 听到动静，有嬷嬷打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那嬷嬷脸色凄然，只走到林晗雪面前，与其说道：“夫人，您不要再找大帅了，大帅昨儿夜里就走了。” “他走了？”林晗雪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她下了床，甚至连鞋子也不曾穿，只匆匆跑上了甲板，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汪洋。 “夫人，您现在还怀着孩子，赶紧将鞋子穿上吧，当心着凉。”嬷嬷手中捧着鞋子，连忙跟了出来。 林晗雪失神的看着眼前的那一片海，只哑声问了句：“他是怎么走的？” “船上备了小艇，昨夜里，大帅和赵副官他们坐上了小艇走的。”那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 听着嬷嬷的话，林晗雪只觉自己的眼前一黑，身子亦是有些不稳，只让一旁的丫鬟连忙扶住，焦声道：“夫人，咱们先回去吧。”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甲板上的栏杆，只向着东方张望着，她的眼瞳中蕴着泪水，只轻声细语般的呢喃着：“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放不下祖国，也放不下四万万同胞，他没有办法，他只能放下我和孩子……” 林晗雪刚说完，泪水便是滚了下来，她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只倚在栏杆上，纤细的肩头只不停地颤抖着。 她知道，他是那样的爱她和孩子，正是因为这样一份爱，让她曾抱着一线希望，希冀着他能够离开那些杀戮，带着她和孩子远走高飞，去过新的生活。可到这一刻，林晗雪才明白，她或许一直不曾了解过她的丈夫，不论他有多么爱她，可在国家与民族的面前，他都别无选择。 “妈妈……”顾爱林穿着睡裙，从包厢里跑了出来，林晗雪听见女儿的声音，只转过身向着孩子伸出了胳膊，将女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妈妈，你怎么哭了？”顾爱林为母亲拭去了泪水，她向着周边看去，不解道：“爸爸呢？” “爸爸去和侵略者打仗了。”林晗雪的眸光如水，十分轻柔的与女儿开口。 “那他什么时候才回来？”顾爱林问。 林晗雪心里一酸，她忍着喉间的哽咽，和女儿道；“他很快就会回来，很快很快……” 沪城。 阵地上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战壕中，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偎在一处，每个人的目光都是空洞而漠然，不知是谁喊了句：“大帅来了”，士兵们皆是一震，纷纷站直了身子，向着顾远霆看去。 顾远霆进了战壕，看着眼前的士兵俱是在看着自己，看着那一双双的目光，顾远霆说不出心底是何滋味，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向着众人敬了一个军礼。 士兵们见状，连忙纷纷还礼，有些人的胳膊还带着伤，缠着绷带，却仍是努力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顾远霆向着众人慢慢走去，只在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士兵面前停下了步子，他看着他的眼睛，与之问了句：“你多久没吃饭了？” 那士兵一怔，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向着连长看去，顾远霆察觉到他的视线，只喝了句：“说实话！” “报告大帅！我……我两天没吃饭了！”那士兵竭力挺直了腰板，一语言毕，却是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顾远霆闻言，看着面前这一群营养不良的士兵，他的胸腔中仿似被什么堵住了般，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无声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大帅，我没给父老乡亲丢人，我杀了三个日本鬼子。”其中一个士兵双眸通红，与顾远霆哑声开口。 顾远霆看着他的军装已是褴褛的不成样子，因着消瘦，露出的胸膛上肋巴骨一根根的，分外明显。 “好，正是因为有你们，我们才绝不至于亡于倭奴之手。”顾远霆握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 “大帅，这一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不想打了，我不想打仗了！”其中一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与顾远霆问道。 他这一声问完，无数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顾远霆身上。 “没有人想打仗，”顾远霆环视一周，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只与众人之一字字道：“我之前打过无数次的仗，可每一次，都是为了争抢自己的地盘，唯独这次，是日本人来打我们，我们不和他们打，我们就要做亡国奴，你们想做亡国奴吗？” “不想！”众人齐齐开口。 “好，”顾远霆眸中有激赏闪过，“既然不想做亡国奴，那就和日本人打到底！咱们身为军人，便是为不能作战的人而战，咱们不来拼命，难道要咱们的父母，咱们的妻儿来拼命吗？” “我没父母，我也没妻儿，我不想打了，我不想打了……”其中一个士兵落下了泪来。 “可你有同胞，”顾远霆用力握住他的肩，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只让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今天在这，便是为四万万同胞而战，为枉死的人报仇，我要你们记住一句话，”说到这，顾远霆停了下去，他的目光如电，向着众人看去，沉声道出了八个字来：“此次一战，有死无生！” 第306章产子 林母进了卧室，向着墙壁上的时钟看去，就见已是夜里十一点。 她收回目光，就见女儿还不曾睡，只立在窗前静静地出神，林母看在眼里，便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将手中的牛奶搁下，拿了件外衣披在了女儿身上，看着女儿高高隆起的腹部，话语中便是含了两分责备，道：“夜里风凉，怎么也不知道披件衣裳？” 林晗雪回眸，向着母亲看去，和她轻声说了句；“娘，这个时候，远霆那边的天应该已经亮了。” 听着这句话，林母便是晓得女儿在思念丈夫，几乎眨眼间，她们已经在英国住了将近半年，在这一百多天的日子里，她知道女儿的心一直系在中国，系在顾远霆身上，此时看着女儿身形单薄的站在那，似乎要经不住肚子般，林母心里一阵难受，只劝道：“冬儿，你将心放宽些，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你这整天悬着心，对孩子也不好。” “我知道。”林晗雪的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许是感念到了母亲的心绪，腹中的孩子也是不安分的动弹了起来，林晗雪伸出手抚了上去，和母亲哑声道；“可我太难受了，我只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我不敢去想他，一想起他，就好像有人捏住我的心一样，娘，我很担心他……” 林母听着女儿这番话，只觉心酸极了，忍不住将林晗雪的身子抱在了怀里，和女儿不停的安慰道：“别怕，他是主帅，他不会亲自上战场的，他会没事的。” 林晗雪的眼睫挂着泪珠，她握住母亲的手，只轻轻摇了摇头。 林母见状，心里自然也是难受，别说女儿，就连她每逢想起顾远霆以及那样多的将士在国内浴血奋战，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而她们一家却在此处安然度日，每念及此，林母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滋味，既是焦心，又有惭愧，又何况女儿，她还这样年轻，膝下女儿年幼，腹中的孩子又即将诞生，此时的她是最需要丈夫的时候，可她的丈夫却在万里之外，每天都要面临着生死，她的心境，可想而知。 “冬儿，”林母叹了口气，满是心疼的看着女儿，“听娘的话，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保重身子，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咱们发电报给他，有这样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一定会保重自己的。” 闻言，林晗雪终是和母亲点了点头，只让母亲扶着自己慢慢的向着房间里走去。 快到卧床时，林晗雪却是突然停下了步子，一旁的林母微怔，只问道：“冬儿，怎么了？” 林晗雪攥紧了母亲的手，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只小声喘息道：“娘，我肚子疼……” “怎么会肚子疼？”林母慌了神，连忙将女儿扶上了床，她的手指触到一片黏腻，低眸一瞧，但见林晗雪的裙摆已是让血水打湿，林母忍不住颤声道；“冬儿，你要生了？” 林晗雪已是疼的说不出话来，她握着母亲的手，哑声和她道：“娘，快，你快去喊人……” 林母听着女儿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只匆匆忙忙的冲出了卧室，未过多久，嬷嬷与丫鬟们皆是纷纷上了楼，围在林晗雪身边，忙做了一团。 “冬儿，你别怕，别怕啊！”林母握住了女儿的手，看着女儿因着疼痛而惨白下去的小脸，又是早产，只心疼的掉下泪来，林晗雪大口呼吸着，和母亲吃力的说了句：“让人带好爱林，不要吓着她。” “好好好，你放心，爱林那有奶娘和丫头，她睡得好好地，等她醒来，你就给她生了个弟弟了。”林母为女儿拭去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安慰道。 林晗雪的身体本就孱弱，这一胎自有孕后又一直担心丈夫的安危，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虽不是头胎，却仍是难以将孩子娩出来，一直折腾到天亮，孩子仍没有落地的迹象。 “冬儿，你别睡，你再用些力气，孩子很快就出来了。”林母满头大汗，只不停喊着女儿。 林晗雪脸白如纸，腹中绵绵不断的剧痛几乎要折磨着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她近乎脱力般的躺在那，和母亲小声吐出了几个字：“娘，我没力气了……” “冬儿，冬儿……”林母心下一颤，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慌忙将床头的一张相片拿了起来，放在女儿面前，与之道：“冬儿，你快瞧瞧，你瞧瞧！” 林晗雪微弱的睁开眸子，她看着母亲手中的相片，那是在金陵的时候，她与顾远霆照的，相片上，男人一袭戎装，越发显得剑眉星目，英武不凡，他的大手揽着她的腰，正在那里笑着，而她则是依偎在他的怀里，唇角也是噙着温婉的笑意，两人看起来是那样的登对，委实是一对璧人。 林晗雪近乎失神的看着丈夫，她艰难的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相片，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只微弱的喊着丈夫的名字，腹中的剧痛又一次袭来，这一回，林晗雪却是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几乎豁出性命，去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楼下的客厅中，林文彬夫妇只坐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啼声响起，林文彬眉心一跳，连忙对着一旁的妻子道：“你听听，晗雪这是不是生了？” “对，生了生了，老天保佑，晗雪总算是生了！”汪馥仪双手合十，只向着半空中拜了拜。 看着丫鬟下楼，林文彬当下拦住了她，问道：“怎么样，是男孩还是女孩？” “夫人生了个男孩，老太太不放心，央我去请医生呢。”那丫鬟说着，便是匆匆离开了客厅，向着外面跑去。 “晗雪总算为顾远霆生了个儿子。”林文彬感叹道。 “只可惜这个儿子来的太迟，顾远霆现在还在沪城打仗，就连自己有了儿子，都不晓得。”汪馥仪说着，也是叹了句。 第307章我再不走了 林晗雪醒来时，只觉屋子里安静极了，她睁开眼睛，就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顾爱林小心翼翼的依偎在外婆旁边，在那里看着弟弟。 “娘……”林晗雪声音沙哑，微弱出声。 听到声音，林母还不曾起身，顾爱林已是跑到了母亲身边，和林晗雪说道：“妈妈，你好些了吗？你肚子还疼吗？” 听着女儿的童音，林晗雪的眸心一软，她微微摇了摇头，和孩子说了句：“妈妈不疼，弟弟还好吗？” “都好着呢，”林母笑着将孩子抱到了女儿面前，与林晗雪道；“你瞧瞧，虽然是早产，可这孩子却结实着，刚才医生也来看过了，都说没事。” 林晗雪的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儿子身上，就见那孩子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压根瞧不出像谁，待母亲将孩子送在了自己怀里，林晗雪刚抱住孩子的身子，眼泪便是落了下来。 “可别哭，月子里哪里能掉眼泪？”林母拿起帕子，为女儿拭去了泪珠。 “娘，”林晗雪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亲，与母亲说了句：“让人拍个电报给远霆，就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林晗雪刚生过孩子，身体十分虚弱，一句话还不曾说完，便是微微喘息起来，她歇息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告诉他，我和孩子都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听着女儿的话，林母心里有些酸涩，却还是点了点头，温声安抚道；“你放心，娘现在就让人去拍电报，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将身子养好，知道没？” 林晗雪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女儿，与怀里的儿子，她的眼瞳中满是怜爱之意，唇角也终是慢慢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涡。 沪城。 战壕中，顾远霆独自一人站在那，只看着墙上的战略地图出神。 在驻守沪城的这半年以来，日军数次调集坦克、飞机和重型火炮，而中方则在武器装备落后，士兵营养不良，后勤物资更是难以为继的情况下与日军展开了数次血战，在日军日以继夜的以军舰、飞机、坦克的进攻下，许多连队都只剩下了区区几人，就连顾远霆身边的近卫也全都上了战场，战至前日，日军以坦克开道，突入了守军的防线，李开青，姚子扬二人率全团官兵与日军鏖战，打尽了最后一颗子弹，除了一人临危受命，冒死突围来向司令部报告军情外，其余三千余人全部壮烈牺牲。 顾远霆知道，沪城的沦陷已成定局，纵使有心杀敌，却已无力回天。 “大帅，这是刚刚收到的电报，从英国发来的。”赵副官的声音唤回了顾远霆的思绪，顾远霆转过身，从赵副官手中迅速将电报接过，打开后，就见上面只有两行小字，其中一行写着孩子的生辰，下面一行则是写了一句：“母子均安，愿你珍摄，早日回到我身边。” 顾远霆久久的看着那一行字，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将那一张纸条慢慢收好，他转过身，唇畔浮起了一丝笑意，与赵副官说了句：“老赵，我有儿子了。” 赵副官闻言，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喜道：“恭喜大帅，夫人给您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儿一女，刚好成一个好字。” 顾远霆听了这话，黑眸中却是浮起了一丝苦笑：“她为我生了两个孩子，我却都没在她身边。” “大帅，”赵副官心里一阵涩然，只上前一步道：“咱们突围吧，您也知道，沪城是守不住了，咱们撤退，您已经尽力了。” 顾远霆一个字也不曾说，他走出了战壕，看着满目疮痍的阵地，看着那些牺牲的将士，他们的平均年龄还不足十八岁，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消失，顾远霆眉峰深刻，他立在那，只与赵副官一字字的开口：“东北没守住我走了，北平没守住我走了，华北没守住我还是走了。今天的沪城会战，我再不走了。” 听着顾远霆的话，赵副官心里一酸，忍不住道：“大帅，您想想夫人吧，想想您的孩子，您的儿子才刚出生，他还没有见过父亲，你怎么忍心……” 念起那一双年幼的孩子，赵副官只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顾远霆无声的拍了拍他的肩，淡淡笑道：“我哪里还敢想她，我一想起她，就舍不得死。” “大帅……”赵副官的眸心红了。 “你跟我多年，为我传过无数的信，这次，劳你去替我报丧。”顾远霆的目光笔直的看着赵副官的眼睛，与他十分平静的吐出了这一句话来，赵副官闻言，热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他“啪”的一声站直了身子，向着顾远霆高声喊了一个字：“是！” 第308章你回来吧 听到门铃声，林母上前将门打开，待看见外面站着的女子后，林母眼眸一亮，连忙将来人请了进来，“六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远霜解开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娇丽的脸，她将身上的外套交给了女仆，与林母说道；“今天学校放假，我来看看嫂子。” 说完，顾远霜又是问了句：“嫂子还好吗？” “都好，只不过现在没出月子，还不能下楼。”林母说着，只向着楼上悄悄看了一眼，将顾远霜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道；“六小姐，您那边，不知道可有什么新消息？” 闻言，顾远霜的眸心微微黯然，她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日军集合了三个师向着沪城又一次打了过去，哥哥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晓得。” 说完，顾远霜的声音只低不可闻，又是轻声呢喃了一句：“总之，很是艰难就是了。” “六小姐，老奴听说您这些日子也是在多方奔走，和那些留学生一起，为咱们国家发声，您可真了不起。”一旁的嬷嬷由衷的赞道。 顾远霜听了这话，只是苦笑：“比起四哥做的，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我上去看看嫂子。” “去吧，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些点心。”林母言道，顾远霜和她点了点头，只拾起裙摆，向着二楼走去。 进了卧室，顾远霜就见林晗雪倚着床头坐在那里，她的目光透过窗户，只向着东方静静地出神，一旁的婴儿床中，孩子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哭也不闹，小小的一团，看起来乖巧极了。 “嫂子。”顾远霜有些心酸，只轻轻的喊了句。 林晗雪回过神来，看见顾远霜，她的唇畔便是浮起了笑意，她向着小姑伸出手，柔柔的道了声：“小霜，你来了。” 顾远霜忍着眼中的酸涩，只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端详着她的气色，见她的脸色苍白，唇瓣上也没什么血色，显是这一次生产时的亏空还不曾补回来，顾远霜瞧着，心里只觉不忍，她弯下身，和林晗雪说道；“嫂子，您这样可不行，您刚生过孩子，每日里不吃东西，您也没奶水喂孩子啊。” “我吃了，”林晗雪微弱的笑了，她向着襁褓中的儿子看去，轻声道：“可总也不见长肉。” 顾远霜晓得她是在担心兄长，念起国内的战事，顾远霜心里也是一片沉重，只要一想到哥哥在前线，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她的脑子里便是“嗡嗡”的响，每逢看到从国内传来的那些报纸，看见日军的那些凶残行迹，她也都是又恨又怕，背地里也不知掉过多少泪，她都这样了，更别说是林晗雪，她甚至不敢去想，嫂子心里会煎熬成什么样子！ “嫂子，我知道你担心哥哥，可你现在刚生下孩子，眼下最要紧的是保重好你自己的身子，要是等哥哥回来了，瞧见你瘦成这样，他该多心疼啊？”顾远霜温声安慰。 “小霜，”林晗雪吃力的从床上坐起身子，她的眸心澄澈，只望着顾远霜的眼睛，和她小声道：“等出了月子，我想回国一趟，两个孩子麻烦你帮着我娘照看一下，可以吗？” “嫂子，你要回国找哥哥？”顾远霜一惊。 “嗯。”林晗雪的目光透着坚定，和她点了点头。 “嫂子，你别犯傻，国内都乱成这样了，你哪里还能回去。”顾远霜着急起来，连忙劝道。 “小霜，你听我说，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跟你哥哥在一起的，”林晗雪握住了顾远霜的手，和她轻颤着声音说道：“如今孩子已经出生了，我再没有顾虑了，若我回不来了，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霜知道嫂子已是做好了和兄长一起赴死的准备，她哭了起来，起先，她的哭声还很细微，可很快，她的哭声便是大了起来，简直是嚎啕大哭，她扑在了林晗雪怀里，和她哭泣道：“我才不要管你们的孩子，你们两生的孩子，你们两自己管，我不管，我不管！” 林晗雪的眼圈也是红了起来，她抚上顾远霜的后背，只不停地和她说着：“对不起，小霜，对不起……” 许是大人们的哭泣声吵醒了襁褓中的婴儿，孩子瞪了瞪小脚，也是“呜哇”一声哭了，孩子的哭声细微，跟个小猫儿似的，只哭得人撕心裂肺。 听着小霜和孩子的哭声，林晗雪的心苦涩极了，在这一刻，她是那样期盼着丈夫能够回来，若他能回来，那该有多好。他会伸出强劲有力的胳膊，将她和小霜都抱在怀里，他一只手便能抱起两个孩子，他要是能回来……林晗雪闭上了眸子，眼泪却还是一颗颗的往外冒，在她的心里只不停的翻涌着一句话，远霆，你回来吧，你回来吧！ 战壕中。 远处一个炮弹打过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天地都为之变色。 顾远霆正坐在那里假寐，听到动静，男人倏然睁开了黑眸，就见传令兵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向着他一个敬礼道：“大帅，日军发动进攻了。” “好。”顾远霆点了点头，脸上是十分平静的神色，他取出腰间的配枪，“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与传令兵吩咐了一句：“去告诉兄弟们，这一仗我会和大家一起上战场，所有人一步都不能退！”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待传令兵走后，顾远霆站起了身子，与外面唤了句：“来人，去替我打盆水来。” 侍从很快便是端来了一盆水，顾远霆命其退下，自己则是卷起了袖子，用冷水洗了把脸，并用剃刀刮干净了胡茬，而后，则是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即便他已多日不曾歇息，可这一刻，他的眉宇间意气风发，仍是神采奕奕。 临行前，男人取出了一张相片，相片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一双长长的双髻，那是林晗雪还不曾嫁给他的时候，相片上的她仍是做女儿家的打扮，她的侧颜温婉而纯净，顾远霆看了许久，方将那张照片珍而重之的放在怀里，他戴上了军帽，大步走出了战壕。 第309章你们的父亲不曾停止过爱你 “大帅。”一众将领俱是站在战壕外，待看见顾远霆出来，只齐齐一个敬礼。 “诸位，这一仗我与各位共进退，”顾远霆声音洪亮，他的黑眸炯炯有神，只与众人高声道：“此战到了如此地步，除了我等为国而死，再无其他办法，今日，我便带领各位拼死保国，与日本人血战到底！” “我等愿追随大帅成仁！”诸位将领站直了身子，声音整齐划一，回荡在战壕的上空。 “好。”顾远霆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他心知此战已是到了最后关头，在他的脸上却并不曾有丝毫的颓废与惊慌，反之，他的目光中透出的，却是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情。 “各位，咱们忠烈祠见！”顾远霆拔出了腰间的枪，与诸人朗声开口，语毕，他一马当先的冲出了战壕，冲向了战场。 见顾远霆冲了出去，战壕中其余人等皆是精神一震，亦是高声厮杀着，跟随他闯了出去。 对面的阵营中，日军上将佐藤一郎手持望远镜，只向着中方的战壕看去，部下立在其身边，只与其说道：“将军不必担心，顾远霆手下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就连几个军长也已经阵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歼灭。” “切记，我要活捉顾远霆！”佐藤一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与一旁的部下低声言道。 “是。”那部下顿时一个鞠躬，恭声开口。 阵地中，厮杀震天。 “大帅，您快回去，您身为总司令，哪里能这样带队冲锋？”参谋长守在顾远霆身边，只焦灼的与其开口。 “我的命是命，战士的命就不是命？到了最后关头，大家都在奋勇杀敌，我身为总司令，却临阵退缩，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顾远霆向着参谋长一声呵斥，眼见着前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顾远霆的眼睛红了起来，只提走一支冲锋枪，向着敌军冲了过去。 “大帅！”参谋长大惊失色，只拼命上前掩护，他看着顾远霆手中的冲锋枪向着敌军猛烈扫射着，顷刻间便杀死了数人，然而日军的机枪亦是向着他射了过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子弹射中了顾远霆的肩膀与胸膛，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参谋长大喊一声，飞奔上前，护着顾远霆进了战壕。 “大帅！”参谋长目眦欲裂，徒劳去捂住顾远霆的胸口。 “我此番死得其所，你快走！”顾远霆眼见日军步步紧逼，情况危急，他挥开参谋长的手，与其言道。 “大帅！”参谋长虎目含泪，他向着战壕外看去，就见那些日本兵已是举着刺刀杀了过来。 日军阵营中。 “将军，咱们发现了顾远霆，他身边只剩下两个参谋长，都已经被咱们击毙。”部下走至佐藤一郎身边，向着其禀告道。 佐藤一郎闻言，只从后方走出，领着人向着中方的战壕一步步的走去。 “将军，请看。”部下指着战壕中的一人，与佐藤恭声开口。 佐藤一郎向着战壕中看去，就见那里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三十二三岁的年纪，然而肩上的领章却是灿然生辉，彰显了其最高指挥官的身份，他的胸口与肩头俱是负了伤，鲜血已是将军装打湿，他的眉峰如剑，黑眸中的光仍是透出了一种难言的威严，看见佐藤一郎后，他竟是淡淡笑了。 “顾远霆，你投降吧，我饶你一命。”佐藤一郎向着顾远霆看去，他微微俯下身，与顾远霆开口。 顾远霆勾了勾唇，竟是猛然站起了身子，死死抱住了佐藤一郎，其余日本兵见状，俱是大吃一惊，佐藤的部下更是冲着士兵们高声叫道：“不许开枪，不许开枪！” “顾远霆？”佐藤一郎心中亦是一震，他剧烈的挣扎着，顾远霆的胳膊却如铁钳般，令他动弹不得，佐藤一郎目光下移，看着顾远霆手中握着一枚手雷，顿时脸色大变。 “佐藤先生，咱们一块上路。”顾远霆声音森然，与佐藤一郎淡淡笑道。 “不！”佐藤一郎厉声吼道，顾远霆仍是死死的抱着他，在日军冲上前的瞬间，顾远霆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的眸光阴狠，只毅然打开了手雷上的拉环。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顾远霆抬眸向着天空看去，妻子的面容浮在眼前，他的黑眸中涌出一抹留恋，心中却是默念出一段话来。 “晗雪，若我难以回去，万望勿以我为念。” “膝下的一双小儿女，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你们的父亲不曾停止过爱你。” 第310章日本人杀死了他 “远霆！” 林晗雪从睡梦中倏然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听到动静，林母只披着睡衣从外面匆匆赶了进来，借着床头的小灯，就见女儿脸色雪白，满头冷汗的坐在那里，林母的心当下便是抽紧了，只连忙用帕子为女儿拭去了汗水，慌忙道：“冬儿，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晗雪没有说话，只推开了母亲的手，连鞋子也不曾穿，就那样下了床跑上了露台，林母瞧着大惊，只拿起一件披风匆匆跟了过去，“你这孩子，还没出月子，哪里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 林晗雪不曾理会母亲的话，露台上凉风呼啸，她的目光却只是向着东方张望着，任由泪水从眼眶中滚了下来。 “远霆，远霆……”林晗雪凄声喊着丈夫的名字，林母吓了一跳，只将披风胡乱为她披上，不论怎么劝说，林晗雪却仍是在近乎绝望的呼喊着顾远霆的名字，直到守夜的嬷嬷赶了过来，和林母一道好容易才将林晗雪带回了卧室，安顿在床上。 林晗雪蜷在那儿，手指只攥着枕上的流苏，只一个劲儿的掉泪，一旁的林母瞧着，只心疼的不知要如何是好，只一声声的劝着：“冬儿，你还在月子里，不能哭的。” “娘，我梦见了远霆。”林晗雪泪眼朦胧，和母亲哑声说了句：“日本人杀死了他。” “不会的，”林母眼皮一跳，只劝道：“梦都是反的，远霆现在一定好端端的，等他打完仗，他就会来看你了。” 林晗雪没有再说话，回忆起梦中的情形，只让她的心宛如刀绞，她失魂落魄的躺在那，刚闭上眸子，便是一大颗泪水从眼角中落了下来。 林母晓得这样的等待最是磨人，眼见着女儿这样难受，林母心里也不是滋味，刚想着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就见奶娘抱着新生的婴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外孙，林母眼睛一亮，只上前将孩子从奶娘手中接过，送到了女儿怀里。 “冬儿，瞧瞧这孩子，哪怕是为了你这一双儿女，你也要打起精神！”林母的眼睛也是红了一圈，只俯下身和女儿轻声劝着。 孩子在母亲的怀里蠕动着，似乎是饿了，在那里找奶吃，林晗雪看着儿子，只从那一片痛不可抑中慢慢清醒，她坐起身子，将儿子抱在了怀里，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喂起了孩子。 看着孩子大口小口，狼吞虎咽的喝着奶水，林晗雪俯身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她忍住泪水，终是不再哭泣，她轻轻的拍着孩子，目光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向着窗外看去，她的心一路飘出了很远，飘到遥远的东方。 11月中旬，远东第一大城市，沪城沦陷。 天边飘着细雨。 茶肆中，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沉重的，茶老板抽着旱烟，只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就见一个青年开口，问那茶老板道：“那后来呢？顾大帅有那么多的上手下，那些人都去哪了？” “全都牺牲了，”茶老板叹了口气，道：“打到后来，顾大帅身边只剩下一个参谋长和一个侍卫，据说，他们手里已经没了子弹，那个参谋长被鬼子用刺刀刺的全身都是伤，被周遭的百姓救了回去，没多久就咽了气。” “那顾大帅呢？”有人问道。 “惨啊，”茶老板摇了摇头，眉眼间满是沉痛之色，“顾大帅在战场上拉开了手雷，和日本人同归于尽了。” “那他的尸首在哪？” “哪里还有尸首，都炸没了。”茶老板扣了扣烟灰，他的记忆回到许久之前，在金陵时，他曾在街上远远见过顾远霆一面，顾远霆的英武只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说起来，顾大帅一代勇将，他的军人武德，就连日本人都十分敬重，那些日本人，还在莲花山上给他修了衣冠冢。”茶老板继续说道。 “这些假仁假义的日本人！”有人骂道。 “诸位，依我说，日本人很快就会打到江阴，再打金陵，我看，咱们都要做亡国奴了，大伙还是尽早收拾些细软，早日往渝城去吧。”茶老板说着，只收起了手中的烟斗，打包起了行李，作势便要走。 “老板此言差矣，”人群中，又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形清癯，面容俊朗的男子立在那，他的目光沉稳，只与那茶老板说了句：“在前线，有千千万万和顾大帅一样的人，我们又怎么会做亡国奴？” “小兄弟，话可不能这样说，”茶老板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如今江阴保卫战已经打响，你怎么不上战场？” “若不是我这条腿，我早已上了前线。”那男子低低苦笑，说完这一句，他再不曾多说什么，只转过身，慢慢离开了茶肆，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他显是跛了一条腿，走起路来十分吃力与缓慢。 回到家，徐天澈见桂英已是打包好了行礼，见他回来，桂英一手抱着儿子，快步向着他迎了过来，与之道：“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桂英，”徐天澈看着她的眸子，与她沉声道；“你带着孩子们先走。” 听着徐天澈的话，桂英眼眸一震，哑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走？” 徐天澈没有吭声，显是默认了妻子的话。 “徐天澈，你不要犯傻，日本人马上就要打来了，你不走，是留下来送死不成？”桂英的嗓音嘶哑，看着眼前的丈夫，只焦急的差点哭起来。 “桂英，”徐天澈握住了桂英的肩，看着她的眼睛：“日本人很快就会打到金陵，我们都是金陵人，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日本人占领？” “可你能做什么？”桂英按奈不住，几乎喊了起来：“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个残废！你就算去了战场，你又能做什么？你难道要学顾远霆，要去当这个英雄？” 徐天澈听得桂英的话，他的唇线紧抿，只转过了身去。 “你就算死了，林晗雪心里也不会有你，你明不明白？”桂英却是咄咄逼人，只复又冲到徐天澈面前，和他继续开口道。 徐天澈最后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只撂下了一句；“桂英，你多保重。” 说完，徐天澈收回目光，他再不停留，只一步步离开了家门，桂英抱着孩子倚在那，近乎歇斯底里般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却一次也不曾回头。 第311章 “医生，晗雪怎么样了？” 林母焦急的守在一旁，看着医生取回了听诊器，便是按奈不住的问道。 那医生面色凝重，只与林母道：“夫人的烧一直没有退，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很危险。” 听着医生的话，林母当下便是慌了神，看着林晗雪苍白虚弱的躺在那儿，只瘦的不成样子，林母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只哽咽道：“这可怎么是好，她才刚生过孩子，这样烧下去，哪还有命在。” “老夫人先别着急，我先给夫人打上一针，再让下面的人仔细照料着，这几日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等夫人情况稳定，我再离开。”医生言道。 “有劳您了，”林母感激的开口，她的目光复又落在女儿身上，见林晗雪在昏睡中亦是喃喃唤着顾远霆的名字，林母悲从中来，只握住了女儿的手，忍不住的呜咽起来。 “夫人惦记大帅的安危，每日都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恕我直言，夫人这个情形，根本不适宜母乳，老夫人，您还是让小少爷喝奶粉吧。”医生向着林母看去，与其叮嘱道。 林母闻言，便是匆匆擦干了泪水，和医生道：“您说的极是，我已经让人去找奶粉了，不瞒您说，孩子刚落地，我就劝过她，让孩子吃奶粉，可她就是舍不得，自己都瘦成了一把骨头，还挣扎着要去喂孩子。” 林母说到这，便是说不下去了，只转过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夫人，您快别这样，您也要保重啊！”医生见林母如此，当下便是安慰道。 “我瞧着，要是大帅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是一定要跟着去了，这可让我怎么活？”林母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一颗心只揪了起来，甚至不敢去想，若顾远霆真有个好歹，林晗雪和这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听着林母的话，屋子里的人皆是唏嘘不已，那医生心下也是一叹，有关战事的报纸从国内一封又一封的传到了英国，眼见着沪城日益危殆，而他们远在万里之外，得到的讯息又要慢上许多，那医生根本不敢提起，兴许，沪城已是沦陷了。 林晗雪这一病，近乎缠绵病榻了月余，其中有好几次，她的情形都是危急到了极点，反复的起烧，几乎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若不是顾爱林抱着弟弟在她的床前一个劲儿的哭喊，说不准她已是撑不住了。 这一日，林晗雪慢慢睁开眼睛，就见母亲守在一旁打着盹，她动了动手指，轻轻的喊了一声：“娘。” 林母挂念着女儿，压根不敢睡沉，听着女儿的声音便是顿时清醒了过来，看着林晗雪睁开眼睛，林母顿时喜道；“冬儿，你醒了？” “孩子们呢？”林晗雪的目光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却不曾见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怕扰到你歇息，嬷嬷把爱林和二宝都带下楼了。”林母为女儿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你要想见他们，娘这就让人把孩子带上来。” 林晗雪轻轻点了点头，林母抚上了她的额头，见她的烧已是退了，便是微微笑了，只起身唤来了丫鬟，去将两个孩子带了进来。 顾爱林进屋，就见母亲已是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在那里含笑看着自己，孩子见着这一幕，当下便是哭了，只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和林晗雪说了句；“妈妈，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林晗雪心疼的抚上女儿的发顶，柔声道：“是妈妈不好，让爱林担心了。” “夫人，您瞧瞧小少爷，这一个多月，可是长了不少。”嬷嬷也是笑着，将孩子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林晗雪怀里。 林晗雪抱过儿子，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病着，已是许久不曾好好打量过孩子，此时将儿子抱在怀里，林晗雪看着孩子，依稀在儿子的眉眼间看见了丈夫的几分影子，她的心里一酸，唇畔却是露出一丝十分温柔的笑意。 “妈妈，外婆说，弟弟现在长得有些像爸爸了，是不是？”顾爱林依偎在一旁，和母亲说道。 “是。”林晗雪噙着笑，和女儿轻声说了句：“你像妈妈，弟弟像爸爸。” 顾爱林也是笑着，伸出胳膊搂住了母亲的颈脖，与林晗雪撒起了娇。 林晗雪看着眼前的这一双小儿女，只觉自己一直被恐惧与担忧缠绕的心里，慢慢生出了一丝丝甜意，她搂着孩子，就听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众人与林晗雪皆是向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来。 他穿着黑色的衣裳，周身上下风尘仆仆，头上裹着一条白布，他的双目通红，似是在竭力忍着泪水。 “赵副官？”林母当先认出了此人，便是喊了出来。 林晗雪看着赵副官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来，他二话没说，只向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林晗雪懵了，她看着他头上的白布，她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整个人都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夫人，请您节哀，”赵副官咬着牙，一字字的开口：“大帅他……已经战死沙场。” 赵副官话音刚落，热泪便是从他的眼眶中滚了下来，那样的一个汉子，竟生生在林晗雪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 “不，不会的，”林晗雪摇着头，她紧紧抱着儿子，双眸只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就那样和赵副官喃喃道：“孩子还没取名字，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死？” 赵副官抬起头，向着林晗雪看去，与之哑声道：“大帅在守卫沪城时，和日本人同归于尽了。他曾命我，在他牺牲后，要亲自来和您报丧。” “不会的，不会的，”林晗雪不停地摇着头，嘴巴里只一直说着这三个字。 “冬儿，冬儿？”林母来不及落泪，只慌忙上前扶住了女儿的身子，凄声喊着她的名字。 林晗雪的双手一松，孩子便从她的怀里摔在了床上，发出了细微的哭声，她却闻所未闻般，只唤着丈夫的名字，从屋子里冲了出去，众人皆是一惊，皆是慌忙跟上，林母更是大骇，只在楼梯处一把拦住了女儿，不停地喊着她。 “远霆，远霆……”终于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林晗雪的眼眸中落了下来，她挣着母亲的手，只不管不顾的要跑出去。 “冬儿，你想想孩子，你想想孩子！”林母满脸的泪，只冲着女儿喊道。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远霆，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远霆，远霆……”林晗雪近乎发疯般的挣扎着，几个嬷嬷合力抱住了她，她向着天空凄厉的喊着丈夫的名字，泪水汹涌而出。 第312章幸子 专列包厢中。 床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他赤着上身，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枪伤，也有刺伤，此外还有炮弹扫过的痕迹，他的脸色苍白，眉宇间却仍是隐约透出一股坚毅。 军医为其检查过伤口，遂是转过身，向着身后的佐藤一郎恭声言了句；“将军。” “他怎么样？”佐藤一郎向着军医看去。 “他的伤太重，有几处都伤及了内脏，属下只怕……”军医说到这，便是不曾再说下去，话语间的意思却已是十分明显。 “我命你救活他。”佐藤一郎声音严厉，向着军医吩咐道。 “是。”军医一个立正，向着其深深俯下了身子。 佐藤一郎静静地看了床上的男子片刻，眼见他伤势沉珂，眉头便是忍不住的皱了起来，听得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佐藤一郎回过头，就见一个戎装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他便是一个敬礼，唤了句：“将军。” 佐藤一郎向着来人点了点头，说了声：“你来了。” “是。”那人开口，目光却是向着床上看去，待看清床上的男子后，那人眼中浮起一丝疑惑，向着佐藤一郎问道：“将军，这个人是谁？” “他是顾远霆。”佐藤一郎声音低沉，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闻言，男子当下一惊，不禁倒退几步，只向着床上的男子“啪”的一个立正，恭恭敬敬的敬了一个军礼。 见状，佐藤一郎的眼底便是浮起几分意味深长之色，感慨道：“他杀日本人无数，可你们见了他，却还向着他行礼。” “将军，”那男子向着佐藤一郎看去，恭声道：“顾司令临危不惧，从容赴死，他的武德，以及他身上的大将风度，我个人都是十分敬佩的。” 听着那男子的话，佐藤一郎淡淡点头，只说了一个“好”字。 那男子顿了顿，又是向着顾远霆看了一眼，而后与佐藤一郎言道：“恕属下直言，您是是要将顾司令带回日本？” “不错。中国人都以为他死了，我要将他送到日本。” “您是要俘虏他？”男子又是问道。 “不，”佐藤一郎摇了摇头，他向着昏睡中的顾远霆看去，一字字的说了句：“我是在救他。” “将军此番回国要面见天皇，难道，您要将顾司令带回东京？” 佐藤一郎看着他的眼睛，与其吩咐道：“我命你前来，便是要将此人交给你，你带着他上船，将他送到长崎，幸子在那里，你将他交给幸子，就说，我要她好好照顾这个人。” “是。”男子顿时领命。 佐藤一郎最后看了顾远霆一眼，缓缓离开了包厢，待其走后，中村少将上前一步，向着沉睡中的顾远霆看去，就见他双目紧闭，鼻峰高挺，即使躺在那儿，周身上下也仍是透着一股难言的威势。 “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中村少将向着军医与护士开口，几人闻言，皆是向着他俯下身，齐齐称是。 长崎。 和室中，坐着一个容貌秀丽，身姿纤细的少女，她的眉宇间蕴着忧色，只和身边的女官轻声道：“我心里只觉不安，父亲率军去攻打中国，可我自小就学习中国的文字，中国的诗歌很美，礼仪很美，建筑很美，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可父亲却要去摧毁这一切。” 听着少女的话，一旁的女官便是微笑道：“幸子小姐，将军他受命于天皇，他也是无可奈何。况且，咱们与中国开战，是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我们是去帮助中国人，拯救中国人。” 幸子脸色微微的发白，只攥紧了手指，与那女官道：“武田夫人，您不要骗我，我从报纸上看了新闻，这一仗，中国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无辜的老百姓，若不是我们发动这场战场，他们本可以好好地生活，是我们害了他们，若是可以，我真想向他们赎罪。” 武田夫人看着少女那一双秋水双瞳，是那样的美好纯粹，像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她轻轻的握住了少女的手，温声道：“幸子小姐，您有一颗最纯洁的心，您一定会遇上一个足以匹配您的男子，珍视您一生。” 听着武田夫人的话，少女的脸庞微微一红，只将自己的玉手慢慢抽出，和武田夫人说了句：“武田夫人，您不用和我说这些。” “幸子小姐的美名早已传遍了东京，在军中，也不知有多少男儿恋慕您，难道，在幸子小姐心里，就没有心仪的君子？”武田夫人噙着笑，望着眼前的女子。 幸子闻言，眸心中有片刻的失神，她轻轻的垂下眸子，低声道：“我心仪的君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在国家与民族遇到危难时，他会挺身而出。” “幸子小姐说的这个人，是谁？”武田夫人有些疑惑。 幸子却不曾吭声，只是和武田夫人露出了一丝恬静的微笑。 见状，武田夫人不再多言，只与幸子告退，待武田夫人走后，幸子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本影集，打开，就见里面贴满了大小不一的剪报，显是从报纸上裁剪而来，而其中的内容，全是关乎一个人。 幸子静静地翻着影集，待看见其中一张相片后，她的手势方才停了下来，那张相片显是在战地所拍，上面的男子一袭军装，眉宇间满是凌厉之气，幸子看了许久，只抬起手轻轻的抚上了那男子的眉心，似是想要为他将紧拧的眉心抚平，她的声音轻柔，只静静地说了句：“远霆君，便是我心仪的君子。” 第313章让我跟着你哥哥一起去吧 “幸子小姐。”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幸子闻言，只匆忙将影集收起，她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待看见来人后，幸子微微惊讶起来，唤了声：“中村先生？” 中村少将向着幸子略微躬了躬身，道：“幸子小姐，属下奉将军之命，特来长崎看望您。” “父亲还好吗？”幸子的眼眸中浮起一丝担忧。 “幸子小姐请放心，将军一切都好，”中村少将说完，只顿了顿，又是说道：“将军命属下送来一个人，将军说，希望您能妥善照顾此人。” “是谁？”幸子的眼瞳中蕴着一丝不解，疑惑道。 病房中，顾远霆仍是沉沉睡着。 看见幸子，病房中的护士顿时站起身子，向着她鞠了一躬，唤了声：“幸子小姐。” 幸子微微点头，向着病床走近，待看清病床上的男子后，幸子眸心大动，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的目光轻颤着，只向着床上的男子轻声喊了句：“远霆君？” “幸子小姐认识他？”一旁的中村微微一惊。 “我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相片。”幸子望着顾远霆，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向着中村看去，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守卫沪城吗？” 中村晓得幸子一直深居简出，只怕还不曾晓得沪城沦陷的消息，遂是与之耐心开口：“幸子小姐有所不知，沪城已经沦陷，顾司令在沪城战场上险些丧命，将军便将他送到了日本。” 幸子闻言，一颗心顿时抽紧了，她不安的看着中村，颤声道：“父亲将他带回日本，是要让他做我们的俘虏？” “不，幸子小姐，”中村连忙道：“将军并没有这个意思，将军说，他是想救顾司令。” 听着中村的话，幸子的眸心微微一怔，她转过身，只慢慢的走到了顾远霆身边，她看着沉睡中的男人，她曾无数次看过他的相片，也曾无数次的听过他的轶事，他的模样早已印在了她的心上，是以在方才只需一眼，她便将他认了出来。 幸子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看着他乌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颚，无不透着一股冷厉之意，他的人中深邃，加深了唇部的线条，更是显得轮廓分明。 原来，这就是顾远霆，顾远霆便是这个样子。 幸子怔怔的看着他，比起相片，显然是顾远霆本人要更为英俊，即便是躺在那里，可他身上却仍蕴着一股英气，一股征战沙场的男人身上所独有的英气。 “远霆君的脾气，一定很坏吧。”幸子轻轻的开口，她看着男人紧锁的眉心，便是忍不住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了上去。 “冬儿……”突然，顾远霆低低的喊出了两个字。 幸子听见了他的呓语，只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他的唇畔，她听着他又是喊了一声，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冬儿？”幸子念着这两个字，她望着顾远霆的睡容，温声问他；“她是你的妻子吗？” 顾远霆无知无觉，又一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别墅中四处都是安静极了。 顾远霜上了楼，就见林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刚看见她，便是匆匆走了过来，与其道：“六小姐，您快进去看看晗雪，好好劝劝她，她都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林母一语言毕，便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顾远霜一袭黑衣，显是在为哥哥守孝，听着林母的话，顾远霜的鼻子便是酸了，她只点了点头，和林母道：“您放心，我已经将行李全都搬了过来，我以后就在这里陪着嫂子，我哪儿也不去。”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母心里一松，连忙道；“可有劳六小姐了，您能留下来，我这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顾远霜进了卧室，就见林晗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几乎瘦脱了形，苍白的如同一抹轻云，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嫂子。”顾远霜走到床边，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刚喊出这一声，眼泪便是哗哗的往下掉。 林晗雪仍是一动不动的睡着，似乎对顾远霜的话闻所未闻。 “嫂子，你不要这样，哥哥走了，我也难受死了，可他狠心丢下咱们，咱们不能狠心，孩子们还这样小，哪怕为了这两个孩子，你也要打起精神啊。”顾远霜摇了摇林晗雪的胳膊，简直如同万箭攒心般的难受。 顾远霜的话音刚落，林晗雪慢慢挣开了眼睛，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神采，仿佛被灰霭遮住了般，看着她睁开眸子，顾远霜连忙喊她；“嫂子。” “小霜，”林晗雪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就那样和顾远霜微弱的说了句：“让我和你哥哥一起去吧。” “不！”顾远霜哭了起来，“嫂子，你不能放下你的责任，你是母亲，你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已经没了父亲，你难道要他们连母亲也失去吗？” “我不要孩子，”林晗雪目光空洞，轻声呢喃道，“我只要去找他……” 林晗雪说着，只向着空中徒劳的伸出了手，在那一片昏沉中，她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向着自己走来，他的身材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他的眉眼温和，蕴着笑意，就那样看着自己。 “远霆……”林晗雪微微笑了，她向着丈夫伸出了手，想去抓住他的影子，顾远霜见状，只慌忙上前扶住了林晗雪的身子，哽咽道：“嫂子，嫂子你快醒醒！” “远霆，你别走……”林晗雪凄声喊着，看着丈夫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泪水汹涌而出，只挣扎着，想要去抓住丈夫。 “嫂子，嫂子！”顾远霜不停的喊着，看着林晗雪如此，只陪着她在那里掉眼泪。 第314章宝宝不怕，妈妈在这 幸子走进屋子，抚上了顾远霆的额头，察觉到他不曾起烧，幸子微微松了口气，只从一旁拿起毛巾，十分轻柔的为男人擦了把脸。 顾远霆的眼眸仍是紧闭着，手指却是不为人知的动了动，当幸子为他擦拭手指时，顾远霆的身子微微一震，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远霆君？你醒了？”看见男人醒来，幸子的声音中漾满了惊喜，她笑了起来，只向着外面高声喊着医生。 “你是谁？”顾远霆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昏睡了太久，此时骤然醒来，只觉头疼欲裂，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叫佐藤幸子，远霆君记下了吗？”幸子声音轻柔，她的眼眸明亮而柔软，看着顾远霆时，眉眼间只噙着温和的笑意。 顾远霆听着她的名字，心中便是一沉，他的记忆慢慢恢复，他记起自己在守卫沪城的战场上，打到后来，他身边的人全部战死，只剩下一个参谋长，他记得清楚，他分明拉开了手雷，打算与日本人同归于尽，可如今，他竟然还活着！ 顾远霆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的眸心深敛，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名字已是告诉了他，她是日本人，顾远霆的目光向着病房中看去，哑声问道：“这是在哪？” “你现在在长崎的医院。”幸子不曾瞒着他，只与他实话实说。 “我在日本？”顾远霆眸心一震。 幸子点了点头，“父亲让我照顾远霆君，”说完，幸子顿了顿，又道：“至于我父亲，远霆君也是认识的，他是佐藤一郎。” 听着幸子的话，得知自己如今落在了佐藤一郎手里，顾远霆的黑眸沉了下去，他良久都不曾说话，到了后来，只淡淡笑了。 “远霆君在笑什么？”幸子有些不解。 “笑我自己，没有赶走日本人，却落在了日本人手里。”顾远霆的声音透着淡淡的苍凉，一语言毕，他向着床头上的托盘看去，待看见上面的针管后，男人的脸上透过一丝冷峻，他倏然撑起身子，拿起了针管，将针头向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见他要自裁，幸子慌了，只连忙用自己的手挡住了针管，刺痛袭来，只疼的幸子蹙起了眉心，她的目光焦急，只向着顾远霆看去：“远霆君，请您不要伤害自己，就算，是为了您的冬儿！” 听着那一个名字，顾远霆神情一震，他看着幸子的眼睛，低声问她：“你说什么？” “你在昏睡中，一直喊着她的名字，还有这张照片，”幸子说着，只颤着手将一张照片递在了顾远霆面前，“这是在你身上找到的，我想，她一定就是远霆君口中的冬儿吧。” 顾远霆从她手中接过那张相片，待看见上面的女子后，男人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苦涩，他久久的看着妻子的面容，几乎不敢去想林晗雪如今的情形。 顾远霆闭了闭眸子，他看着幸子的眼睛，终是和她问了句：“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父亲说，他要救你，现在，就请远霆君保护身体，好吗？”幸子声音柔和，澄澈的眼眸宛如一池秋水，闪烁着让人心动的光。 顾远霆的手指仍是紧紧地攥着那一张相片，他的脸色仍是苍白的，他再不曾说什么，只慢慢阖上了眼睛。 婴儿房中，医生将听诊器覆在孩子的胸口，越听下去，医生的脸色越是沉重。 “怎么样？”林母忧心忡忡的守在一旁，眼见医生如此，一颗心便是高高的悬了起来。 “是新生儿肺炎。”医生取下听诊器，迎上林母的目光，与其吐出了一句话来。 听着医生的话，林母的脸色急剧的白了下去，只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说完，林母向着襁褓中的外孙看去，看着孩子皱巴巴的一张笑脸，听着孩子微弱的哭声，林母心如刀割，只忍不住的潸然泪下，哽咽道：“顾家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这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和冬儿交代？” “老夫人，我不敢瞒您，小少爷本就是早产，体质本就比一般婴儿要弱一些，而新生儿肺炎的死忙率极高，这一次，孩子怕是十分危险。” 闻言，林母念起牺牲的女婿，与如今一心求死的女儿，此时又见外孙如此，只觉悲从中来，她抱起了孩子，只颤声道了句：“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孩子的哭声细微，那一声声的，只绞着人肝肠寸断，林母正不知所措时，就听婴儿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露出了女儿苍白孱弱的面容。 “冬儿？”看见林晗雪，林母大震。 “我听见宝宝在哭，”林晗雪让顾远霜和丫鬟搀扶着，只一步步向着孩子走去，她的眸心晶莹，只向着孩子伸出了胳膊，林母见状，赶忙将孩子送到了她的怀里，林母起先只担心女儿身体虚弱，会抱不住孩子，可等她将孩子送到林晗雪怀里后，却见女儿虽是瘦的不成样子，却仍是将孩子稳稳当当的抱在了怀里，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身子，只一声声的哄着儿子：“宝宝不哭，妈妈来了，宝宝不怕，妈妈在这……” 第315章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清晨。 幸子端着药片与清水，刚进病房，就见顾远霆已是扶着墙壁，在那里慢慢迈着步子。 “远霆君，您怎么起来了？”幸子看着便是一惊，只连忙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顾远霆向着她看去，就见少女柔润的面颊上满是温柔之色，她看着顾远霆的黑眸，只和他轻声细语的开口：“您要是想散步，我陪您去院子里走走，可以吗？” 顾远霆没有说话，只与幸子点了点头，幸子向着他微微一笑，只十分耐心的扶着他，向着外面走去， 屋外风光明媚，气候宜人，幸子扶着顾远霆走到花园，遥遥便听见一阵孩童的嬉戏声，显是有孩子在那里玩耍，见顾远霆停下了步子，聆听着那一阵童声，幸子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道：“远霆君有孩子了吗？” “我有两个孩子。”顾远霆低声开口，提起孩子，男人眉宇间情不自禁的浮起一丝暖意。 幸子听着，心中只觉黯然，她低下头，只继续扶着顾远霆向着院子里走去，这一处医院位于高处，俯瞰下去，便能看见大海。 顾远霆手持着拐杖，他的黑眸深邃，只望着眼前的大海，一旁的幸子看着他的身影，晓得他此时的心境定是想越过那一片汪洋，远远地离开这里，她的鼻尖有些酸涩，只沉默着，向着他依偎的更近了些。 夜晚的别墅，四下里都是安静极了。 婴儿房中，林晗雪仍是守在小床前，细细的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待察觉到孩子的小手带着些许的凉意，手心并不曾发热，也不曾出汗，才微微放心。 这些日子，她一直守在病儿的身边照料着，她谨记着古方中的那句话——“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她不曾让孩子吃的太饱，更不敢让孩子穿的太暖，待儿子的肺炎痊愈后，也不敢掉以轻心，仍是精心照顾着孩子。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后，林晗雪回过头，就见是顾爱林抱着洋娃娃，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女儿，林晗雪眸心一动，只向着孩子伸出胳膊，道了句；“爱林，到妈妈这里来，” 顾爱林眼圈有些红，只扑到了母亲怀里，糯糯的喊了声：“妈妈。” “爱林怎么了？”听出女儿的话音中含着几分委屈，林晗雪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问道。 “妈妈，自从有了弟弟，你一直都陪着他，你是不是不疼我了？”顾爱林吸了吸鼻子，委屈的不得了。 “傻孩子，”林晗雪眼波温柔，只和女儿说道：“妈妈怎么会不疼爱林，只是弟弟年纪还小，又生了病，他更需要妈妈的呵护，是不是？” 顾爱林的眼圈仍是红红的，只赖在林晗雪的怀里，不愿意走。 “妈妈今晚带爱林睡，好吗？”林晗雪轻声哄着女儿。 顾爱林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只和母亲说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晗雪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将精力放在生病的儿子身上，难免忽视了女儿，只觉心疼与愧疚极了，如今儿子的病情好转，她只想要多陪陪女儿。 顾爱林听着母亲的话，终是甜甜的笑了，她看着母亲身上的黑色香云纱旗袍，只有些不解道：“妈妈，你为什么总是穿黑色的衣裳？” 听着女儿的话，林晗雪忍着喉间的酸楚，和女儿温声说了句；“妈妈在为爸爸守孝。” “要守多久？”四岁的顾爱林还不懂守孝的意义。 “守一辈子。”林晗雪的声音轻柔，这一声刚说完，她的眼瞳中却是浮起了泪光。 长崎。 幸子端着餐盘进了和室，只将手中的食物一样样的端在了小桌上，她端起一碗奶白偏黄的汤，与对面的男子嫣然笑道：“这是我做的味增汤，请远霆君品尝。” 顾远霆接过饭菜，只和她说了两个字：“多谢。” 见他拿起筷子径自吃了起来，幸子眸心有些好奇，只轻声问了句：“远霆君不怕这饭菜里有毒吗？” 顾远霆闻言，便是淡淡笑了：“你们有一万个机会能杀我，又何必费这些力气，在饭菜里下毒。” 幸子听了这话，也是莞尔，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顾远霆的伤势已是慢慢好转，他坐在那里，身形笔直，五官英朗，周身上下满是军人独有的英气。 “远霆君，”幸子开口，很小声的说了句：“在中国，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听着幸子的话，顾远霆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向着面前的少女看去，幸子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就见他的目光极深，只和自己唤了句：“幸子小姐。” “是。”幸子坐直了身子。 “你父亲现在在哪？”顾远霆问道。 “远霆君要见他？” 顾远霆点了点头。 “父亲现在在东京，还请远霆君耐心等候，我想，等父亲忙完他的事，就会来见你。”幸子的声音十分温和，只和顾远霆徐徐开口。 顾远霆闻言，便是不再出声，他看着面前的那一桌料理，即便毫无胃口，却仍是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远霆君伤势刚好，就要这样大口大口的吃东西才行。”幸子见他如此，便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顾远霆看了她一眼，与她道：“幸子小姐，我有妻子，也有一双儿女，我现在苟且偷生，便是为了他们。” 幸子的笑意微微隐去了，她垂下目光，轻声说了句：“我知道，我都知道。” “幸子小姐，你能否帮我离开这里？”顾远霆声音低沉，笔直的看着幸子的眼睛。 “那，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幸子抬起头，和顾远霆吐出了一句话来。 第316章我可以嫁给远霆君吗 午后，侍女走到花园，就见花圃中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那里摘着鲜花，看到她的身影，那侍女笑了，上前道：“幸子小姐，将军大人来了，您快回去吧。” 听到侍女的话，幸子回过头来，她的眸心明亮，唇角只噙着温柔的笑意，和那侍女说了声；“真的？” 那侍女点了点头，幸子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只将手中的篮子搁下，拾起裙子，匆匆向着屋子里走去。 进了和室，幸子便看见桌后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见他，幸子便是唤了句：“父亲大人！” 佐藤一郎抬起头，看见女儿后，便是向着幸子伸出手，道了声：“幸子。” “您从东京回来了？您见过天皇了？”幸子唇角含笑，跪坐在父亲身边，为佐藤一郎斟了一杯茶水。 “父亲已经面见过天皇，特意赶到长崎来看望你。”佐藤一郎望着面前的女儿，见她气色红润，眸心柔软，佐藤一郎看在眼里，只微微点了点头。 “父亲，您不仅是要看我，也要看远霆君吧？”幸子笑道。 佐藤一郎看着女儿的眼睛，又是说了句：“听说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他。” “是的，父亲。”提及顾远霆，幸子的眼波中有亮光闪过，和父亲说道：“远霆君是个很好的人。” “你很喜欢他？”佐藤一郎倏然开口。 幸子微微一怔，她看着父亲的黑眸，似是有些不明白父亲的心意，她沉默片刻，终是与父亲点了点头，与他实话实说道：“父亲大人，我不能欺瞒您，是的，我很喜欢他。” “幸子，你可知道，父亲这次去东京面见天皇，天皇曾提起了你。”佐藤一郎沉声道。 听着父亲的话，幸子眸中浮起一丝不解，“父亲，您说天皇提起了我？为什么？” “天皇陛下要为你指婚，想将你嫁给山本家的长子。” 幸子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支起身子，和父亲失声道：“您答应了陛下？” 佐藤一郎摇了摇头，“幸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父亲要听你自己的想法。” 闻言，幸子微微松了口气，她慢慢坐回在父亲身边，许久都不曾说话。 “幸子，你从小没有母亲，我又时常在外打仗，这些年，父亲一直觉得亏待了你，所以，你的婚事，我要你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夫婿。”佐藤一郎慢慢握住了女儿的手，与之徐徐开口道。 “父亲，让我自己选夫婿？”幸子睁大了眼睛。 “是。” “那，我可以嫁给远霆君吗？”幸子的眸心微微闪烁着，她紧张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向着父亲看去。 她看着父亲深深地看着自己，他点了点头，对着自己吐出了四个字来：“当然可以。” 幸子心中大动，忍不住脱口而出：“父亲，您不嫌他是您的俘虏吗？” 佐藤一郎郑重道：“幸子，他是支那人中最杰出的男儿，而你，是我们大和民族最优秀的女儿，你们若是结合，一定能生下最强的后代。” 庭院中。 顾远霆的身体已是慢慢痊愈，这几日，已是可以不用拐杖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顾远霆转过身去，就见幸子端着茶水，慢慢向着自己走来，看见他回头，幸子莞尔，只向着他微微一笑。 幸子走到顾远霆面前，将手中的茶水放下，她今日穿了一身西式长裙，带着细小的碎花，裹着少女娉婷的身段，令她的行走之间更是多了几分温柔。 幸子为顾远霆倒了一杯茶水，温声问他道：“远霆君，你看我这件裙子好看吗？” 顾远霆不曾回答，他站在那，也不曾接过幸子手中的茶水，他的目光深敛，只笔直的看着幸子的眼眸，与她道：“幸子，有些话，我要与你说清楚。” “远霆君请说。”幸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我与你说过，我已经有了妻子，她在英国，并且为我生下了一对儿女，我这条命只为她而活，我不可能娶你。”顾远霆的声音沉稳有力，只与她说的分明。 “可是，你只有娶了我，你才能离开这里。”幸子眸光如水，只看着顾远霆的眸子，和他小声说道。 顾远霆闻言，眉峰便是一沉。 幸子向着他慢慢走去，十分轻柔的告诉他：“我和父亲说，我们婚后会去欧洲度蜜月，在那个时候，你可以去英国，去找你的冬儿。” “幸子？”顾远霆眸心大动。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着她，她的照片我也看过，她的确是个非常美非常好的女子，”幸子念起林晗雪的美貌，眼瞳中便是黯淡了几分，她看着面前的顾远霆，轻声开口：“远霆君，我和你一起去英国，我和她一起照顾你，我一定会和她相处的很好，可以吗？” 幸子说着，只情不自禁的向着顾远霆依偎过去，刚触到男人的身子，她的鼻尖便是酸涩了起来，她的眼含热泪，就那样近乎祈求般的看着顾远霆。 顾远霆有片刻的沉默，接着，他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从他第一次遇见林晗雪开始，从他不择手段去伤害徐天澈，给林文彬下套开始，从他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开始…… 这个故事说了许久，幸子一直在细细的听着，直到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字，幸子久久不曾出声，她刚垂下眸子，便有一大颗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幸子，你懂了吗？我除了她，心里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你若跟了我，只会耽误了你一辈子。”顾远霆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直视着幸子的目光，与她开口道。 幸子点了点头，“顾远霆，我懂了。” 这一次，她不曾再喊他“远霆君”，而是喊了他的名字。 “若是没有她，你会喜欢我吗？”幸子忍着泪，又是轻轻地问道。 “幸子，你是个好姑娘。”顾远霆微微一叹，并不曾回答她的话。 幸子心底一酸，又是问了一句话来：“你这样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美貌吗？” “我不知道，”顾远霆黑眸深邃，只实话实说：“就算是比她美一千倍，一万倍的女子，在我眼里，也只是过往烟云。” 听着顾远霆的话，幸子深吸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句：“我真羡慕她，”说完，幸子又一次向着顾远霆看去，这一次，她的目光满是真挚，和他很低声的说道：“我会帮助你，让你早日和她团聚，可也请远霆君配合我，让父亲相信我，好吗？” 顾远霆眸心微动，他看着幸子的眼睛，和她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第317章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餐厅中，顾远霜望着对面的林晗雪，就见她仍是一袭黑色旗袍，头发全部挽在脑后，盘成了一个低低的发髻，她不施粉黛，周身上下也无什么首饰，整个人只素净的不得了，可她的脸庞却仍是莹润如玉，她的肌肤素白而柔软，眼瞳温婉而清澈，即便装束的老气，却依旧不曾折损她的美貌。 “嫂子。”顾远霜有些不忍，只轻唤出声。 “怎么了？”林晗雪向着顾远霜看去，她的手里端着一碗米粉，只细心地喂着儿子，孩子如今已经有六个多月，可以添加辅食，吃一些蛋黄和米糊了。 这几个月来，顾远霜亲眼瞧着林晗雪的心思全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仿佛如今的她只是为这两个年幼的孩子活着一般，她仍是温柔的，也仍是美貌的，可她几乎从不出门，除了照顾孩子，她更多的时候是待在卧室里，看着丈夫的照片出神。 “嫂子，你还年轻，你今年才二十四岁，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你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顾远霜瞧着林晗雪红颜如花，心中只生出不忍之意，她向着林晗雪坐近了些，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开口道。 听着小姑的话，林晗雪微微笑了，只为孩子将唇角的米渍拭去。 “嫂子，我在和你说真的，你还年轻，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守下去，”顾远霜说着，眼眶便是慢慢红了，“如果哥哥在天有灵，他也一定会希望你能改嫁的。” “小霜，你哥哥才不会呢，”林晗雪提起丈夫，眼眸中便是浮起柔软的笑意，“他呀，最是小心眼，我要是改嫁，只怕他在天上都要气死了。” 闻言，顾远霜险些落下泪来，她忍着泪水，只和林晗雪说道：“嫂子，我不想看着你这么过下去，我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 “小霜，”林晗雪握住小姑的手，和她温声道：“这世间的情爱，你哥哥全都给过我了，我一点也不苦。” “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不是只有哥哥一个……”顾远霜还想再劝。 林晗雪却是摇了摇头，她的眸中有水光闪过，只轻声和顾远霜说道：“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好的过你哥哥，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顾远霜听了这话，泪水瞬间掉了下来，她扑在了林晗雪怀里，想起哥哥，只觉心酸的不得了，她不是不明白林晗雪的选择，毕竟这世间的男儿，又有几人能与哥哥相比？可一想到林晗雪还这般年轻，便要一辈子的守下去，她就难受的厉害。 林晗雪轻轻拍着顾远霜的后背，倒是反过来安慰她，一直过了许久，顾远霜才慢慢止住哭泣，她看着林晗雪的眼眸，又是和她哽咽着说了句话来：“嫂子，你要愿意，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大学读书。” 林晗雪拿起帕子，为顾远霜拭去腮边的泪水，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就那样告诉她：“小霜，我哪儿也不会去，我就在这里，好好地将两个孩子带大。” 长崎。 幸子穿着一身嫁衣，武田夫人与一众女宾围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少女乌发如墨，唇红齿白，武田夫人便是笑道：“幸子小姐这般的容貌，顾司令可真是好福气。” 幸子闻言，只十分勉强的露出一丝笑意，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心却是浮起了一丝哀伤。 “幸子小姐，将军大人和顾司令已是在前厅等候了，咱们现在快去吧。”其中一个女官恭声开口，幸子闻言，只点了点头，让侍女扶着自己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着外面走去。 踏进前厅，幸子一眼便看见了顾远霆，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喜色，他坐在父亲身边，待看见她进来后，他站起了身子，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幸子忍住心底的酸楚，只慢慢向着他走去。 婚礼是以传统的神前式来进行，幸子不记得自己与顾远霆究竟喝了多少杯交杯酒，喝到后来，只觉喉间满是苦涩。 回到和室中，幸子屏退了侍女，因着喝酒的缘故，她的脸庞透着红潮，她拉住顾远霆的手，只带着他向着后室走去，她打开后室的门，与顾远霜说了句：“父亲忙着招待宾客，船就在码头，你赶紧走。” 顾远霆看向幸子的眼眸，与她道：“幸子，多谢你。” 幸子眼含热泪，只摇了摇头，将一早便备好的包裹递到了顾远霆手中，和他小声道：“这里有药，有钱，有吃的，所有你可能用到的东西，我全都为你备下了。” 顾远霆听着她的话，只无声的看了她片刻，待他转身时，幸子却是攥住了他的手。 “远霆君……”幸子满眼的泪，只凄声祈求道：“请给我一个孩子，好吗？求您。” 说完这句话，幸子伸出胳膊环住了顾远霆的腰，将脸庞埋在了他的怀里。 顾远霆眸心微变，只推开了她，低声喊了句她的名字：“幸子。‘ “为我留一点回忆，也不行吗？”幸子颤声开口。 “以后，会有值得的人来珍惜你。”顾远霆的眼睛漆黑，只望着幸子的眸子，和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说完，他再不迟疑，转身大步离开了后室。 “远霆君，远霆君……”幸子追了出去，她知道，此时只要她大声喊人，便可以留住他，将他一辈子都拴在自己身边，可她却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越走越远，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落满了面颊…… 第318章你回来了 三个月后。 午后的阳光和煦而温暖。 顾爱林穿着纱裙，她如今已是四岁多了，比起两三岁时，此时的她只越发漂亮了，她梳着精致的辫子，眉眼像极了林晗雪，正在院子里吹着泡泡。一旁的婴儿车上则是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婴儿，肉嘟嘟的样子，眼睛又黑又亮，看起来十分喜人。 林晗雪穿着长裙，头发仍是全部挽在脑后，只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小脸，她的手里端着一碗蛋羹，在那里一勺勺的喂着儿子。 林晗雪喂着儿子吃下一口蛋羹，只抬起眼睛向着女儿看去，见顾爱林在那里玩的开心，林晗雪眸心一软，只继续舀了一勺蛋羹，喂到了儿子唇边。 这孩子虽然是早产，又曾得过肺炎，可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孩子已是结实了许多，虽不过只有十个月大，可瞧起来倒跟一周岁的孩子似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晗雪并不以为意，仍是将一腔心神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可当那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晗雪的眸心渐渐变得怔忪起来，她慢慢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血色只一分分的退了下去。 “妈妈，你快看！”顾爱林的小手向着林晗雪的身后指去，孩子的眼睛明亮，似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一般。 林晗雪站起身，缓缓转过了头，她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布衣，戴着一顶毡帽，只将眉眼都遮住了。 林晗雪的手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碗，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碗摔在了地上，里面的蛋羹溅的到处都是。 她慢慢的向着那个人走去，她的手指颤的不成样子，只去将他的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了男人英挺的面容。 “远霆，你回来了。”林晗雪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声音沙哑，只小心翼翼的抚上了丈夫的面容，和他吐出了一句话来。 “是，我回来了。”顾远霆看着面前的女子，他慢慢笑了，只低哑着声音告诉她：“再也不会走。” 说完这一句，男人便是上前，将林晗雪的身子一把抱在了怀里。 直到触到丈夫的胸膛，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林晗雪才真真切切的晓得，她没有做梦，顾远霆没有死，他真真正正的回来了，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睛一闭，终于在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林晗雪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 她刚动了动身子，就听得一旁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与她说了句：“醒了？” 林晗雪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丈夫的面容，她怔怔的看着他，鼻尖一酸，眼泪刷刷的落了下来。 看着她哭，顾远霆心底一疼，只抱起她的身子，为她拭去了那些泪珠：“别哭，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林晗雪摸了摸丈夫的手，又摸了摸丈夫的脸庞，看着他真真实实的在自己面前，林晗雪的眼睫不停地颤抖着，只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远霆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抚着她的情绪，直到林晗雪慢慢平静下来，才与他问道：“远霆，赵副官来和我报丧，说你在沪城和日本人同归于尽……” 顾远霆摩挲着她的面颊，和她温声道：“不错，我原本是打算和佐藤一郎一起赴死，可谁知道，”顾远霆想起那一颗不曾爆炸的哑雷，便是自嘲的笑了：“我没杀死日本人，反而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被他们带到了长崎。”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的心倏然抽紧了，她也曾听说过日本人的凶残，她甚至不敢去想，丈夫杀了那么多的日本人，此番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会如何对待他。 看出了妻子的担心，顾远霆抵上她的额头，和她轻声道：“你别害怕，他们倒并不曾伤害我，在幸子的帮助下，我离开了日本，来英国找你。” “幸子？”林晗雪低低的念着这两个字。 “她是佐藤一郎的女儿。”顾远霆看着她的眸子，与她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将我和你之间的故事全都告诉了她，她决定成全我们。” 对丈夫和这位幸子小姐之间的事，林晗雪并不曾多问，她只知道，顾远霆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听岳母说，你生老二的时候是早产，差点将命搭进去。”顾远霆看着她消瘦的身子，念起这些日子她所受的苦，黑眸中便是浮起一抹深切的疼惜与不忍来。 “嗯，”林晗雪点了点头，和丈夫说道：“我怀着二宝的时候，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总怕你会出事，连累他在我肚子里也不安稳，所以……就提前出来了。”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只觉心如针扎，他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低声告诉她：“冬儿，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会永远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闻言，林晗雪的眼睛里又一次涌来了泪花，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念起两人历经种种，才换来此时的相守，只让她的心里生出几分恍惚之感，生怕这些只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远霆，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林晗雪噙着泪，和丈夫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捧起她的脸，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揽住她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林晗雪感受着他的吻，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与温柔，她的眼睫轻颤着，有一小颗泪珠从眼眶中掉了下来，林晗雪微微闭上了眸子，只伸出胳膊，环住了顾远霆，将身子向着他依偎了过去…… 第319章我的宝贝是你 林晗雪起来时，屋子里并没有丈夫的身影，她下了楼，刚进院子，就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林晗雪循声看去，就见是顾远霆和顾爱林正在那里，父女两满手的泡沫，正一块给刚满周岁的顾与林洗着澡，听见母亲的脚步声，顾爱林抬起头，脆生生的喊了句“妈妈”，高兴的向着林晗雪招手。 林晗雪瞧着只吓了一跳，连忙走到了父女两身边，就见儿子小手攥的紧紧地，一脸茫然的坐在水盆里，刚看见林晗雪过来，顾与林便是撇了撇嘴，“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林晗雪慌忙拿起浴巾，只将儿子从水盆里抱了出来，在怀里不住的轻哄着，她向着一旁的父女看去，忍不住向着丈夫嗔道：“林儿还这样小，哪里能这样给他洗澡？” 顾远霆却是不以为意的擦了擦手，和妻子说了句：“小孩子不都是这样洗？” 林晗雪看着啼哭不止的儿子，只觉心疼极了，她晃着儿子，只柔声与怀中的稚儿道：“都是爸爸不好，我们不理他。” 听着林晗雪的话，顾远霆只觉哭笑不得：“现在天气暖，冻不着你的宝贝儿子，男孩子就要这样养，你不能太娇惯他。” “爸爸说得对！”一旁的顾爱林握着父亲的手，明摆着向着顾远霆说话。 林晗雪闻言，只又好气又好笑，她轻轻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嗔了句：“你呀，就会和你爸爸一个鼻孔出气。” 说完，林晗雪担心儿子着凉，只抱着孩子匆匆进屋，待为儿子穿上衣裳，见孩子并没有着凉的迹象，才慢慢舒了口气。 顾远霆走了进来，只从身后将她和儿子一块抱在了怀里，顾与林此时已是停止了哭闹，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在母亲怀里蹬着小腿，嘴巴里不时发出“哦啊哦啊”的声音。 “生气了？”顾远霆声音低沉的，打量着妻子的脸色，与她温声开口。 林晗雪微微抿着唇，只轻轻地逗着儿子，就是不理他。 顾远霆见状便是忍俊不禁，他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言道：“行了，我下回再不敢了，没得到你允许，我再不会动你的宝贝儿子。” “口口声声我的宝贝儿子，难道，林儿就不是你的宝贝？”林晗雪忍着笑，和丈夫轻声说了句。 顾远霆靠近了她的耳边，和她吐出了几个字来：“我的宝贝是你。”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心底一柔，嗔了句：“就会贫嘴儿。” 顾远霆也是一笑，只和妻子一道逗着怀中的稚儿，林晗雪似是想起了什么，只和丈夫又是说道：“对了，远霆，小霜今晚要来吃晚饭，说……还要带一个人来。” “带谁？”顾远霆握着儿子的小手，不经意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是谁，不过，依我看，很可能是她的恋人。”林晗雪眸心明亮，只噙着笑和丈夫说道。 “恋人？”顾远霆念着这两个字，念起当日顾远霜晓得自己回来后，只跑过来冲着自己又哭又笑，生生闹了半天，顾远霆微微笑了，和林晗雪说了句：“这丫头倒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来管管她了。” “等小霜的朋友来，你待人家和气些，可不要把人家吓跑了。”林晗雪忍不住嘱咐道。 “我的脾气有那么差吗？”顾远霆蹙起了眉。 林晗雪低下眸子，只莞尔一笑，看着她这一抹笑，顾远霆只觉心中一软，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晚间。 餐厅中已是一切就绪。 待听得敲门声，嬷嬷上前将门打开，就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十分年轻的样子，男的一袭西装，文质彬彬，女的则是穿着西式长裙，衬着一张娇丽的小脸，满眼都是笑。 “哥，嫂子，”顾远霜将男子拉进了屋子，与兄嫂笑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温奕哲。” 说完，顾远霜抵了抵温奕哲的胳膊，与之小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和我哥哥嫂子打声招呼。” 闻言，温奕哲的面上是十分谦逊的神色，只与顾远霆夫妇见了礼，并将手中的礼物交在了嬷嬷手里。 林晗雪抱着儿子，眼见着面前的温奕哲面向和善，举止斯文，心里便是生出两分喜欢，她晓得小姑的性子，最是风风火火的，而这位温先生却是温温润润的，刚好与顾远霜相配。 顾远霆显然也是与妻子一样的想法，看着温奕哲的目光中透着满意之色，他点了点头，只向着餐厅一指，和温奕哲道：“温先生，请，” “顾司令请。”温奕哲连忙道。 听了这话，顾远霆便是淡淡扬唇，与之言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顾司令了，你要不嫌弃，就和小霜一样，喊我一声四哥。” “是，四哥。”温奕哲顿时改了口。 “你倒是机灵。”顾远霜向着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可眼底漾着的却也全是笑意。 “小霜。”林晗雪暗暗扯了扯小姑的袖子，顾远霜便是上前一把将侄儿抱在了怀里，与林晗雪一道，逗着两个小孩子。 林晗雪向着餐厅看去，就见丈夫正在和温奕哲说着话，她的唇角含笑，只和顾远霜问道：“快和嫂子说说，这位温先生年纪多大，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着林含雪的话，顾远霜的脸庞便是浮起了一丝红晕，嗔道：“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带个同学回家吃饭罢了，你倒是盘问起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了。” 林晗雪便是笑了，只压低了声音，和小姑嘱咐道：“我瞧着这位温先生很好，你可不要欺负人家，好好儿和人家相处，知不知道？” 顾远霜也是向着餐厅看去，见温奕哲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心里便是浮起一丝甜意，只和林晗雪点了点头，说了声：“嫂子，你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我会珍惜的。” 林晗雪闻言，一颗心便是踏实了下来，她轻轻拍了拍顾远霜的手，念起顾远霜之前对傅云深一腔痴心，如今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在她心里，只觉说不出的高兴。 林晗雪抬起头，眼见着丈夫好端端的坐在那，孩子们亦是健健康康的在身边玩耍，就连顾远霜也是有了好的归宿，林晗雪微微笑了，对于眼下的日子，她的心里满是知足。 第320章在想你和孩子 傍晚，林晗雪喂着儿子吃完了米粥，孩子张着胳膊，只偎在母亲的怀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爸爸”。 林晗雪听着便是乐了，她的眉眼温柔，只伸出手指在儿子的鼻尖点了点，笑道：“你这小东西，明明是妈妈抱着你，你却只会喊爸爸。” 一旁的嬷嬷闻言，便是笑道：“夫人，小孩子都这样，等小少爷再大些，保准儿就会喊妈妈了。” 林晗雪也是莞尔，只握着儿子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她向着屋外看了一眼，与怀中的儿子柔声道：“走，咱们找爸爸去。” 院子里，顾远霆正在那儿抽烟，看见妻子抱着儿子走了出来，男人便是熄灭了烟卷，向着孩子伸出了手，顾与林一瞧见他，便是眉开眼笑，还不曾到父亲的怀里，便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在林晗雪的怀里一个劲儿张着胳膊，要顾远霆抱。 顾远霆抱起儿子，在儿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他的胡茬扎着了孩子，可顾与林却也不哭，只“咯咯”笑着，在父亲怀里不住的蹬着小腿，那股兴奋劲儿，只让林晗雪看着哭笑不得，忍不住在儿子的屁股上轻轻的拍了拍，微笑着说了句：“你这么喜欢爸爸，妈妈可要吃醋了。” 听着妻子的话，顾远霆便是忍俊不禁，他单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则是揽住林晗雪的腰，将她带到了怀里，和她道：“看你那点出息，孩子的醋也要吃？” 林晗雪眼瞳含笑，只抿了抿唇，从丈夫怀里抱过了儿子，顾远霆则是将母子两都是搂在自己怀里，两人逗着怀中的稚儿，顾远霆想起女儿，只笑道：“爱林不在家，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小霜和温奕哲今天带了爱林去了公园划船，”林晗雪温声道：“这些日子，每回两人约会，小霜都要把爱林带着，也亏得温先生脾气好，要是换了你，”说到这，林晗雪顿了顿，她弯了弯眉眼，说了句：“只怕孩子早都不敢去了。” 顾远霆闻言，也是笑了，他紧了紧妻子的腰肢，承认道：“这倒是。” 林晗雪见丈夫承认，心中更是觉得甜蜜，她倚着丈夫的胸膛，想起那日顾远霜与自己说的话，便是忍不住笑了。 “想起什么了，笑的这么高兴？”顾远霆看着妻子的笑，眉宇间便是一软，只俯下身，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 “我在想，小霜前两天问我，咱们这两个孩子，一个叫爱林，一个叫与林，要是以后再有了孩子，那要叫什么？” “这名字还不好取？”顾远霆挑了挑眉，只看着妻子的目光，吐出了一长串的名字：“念林，慕林，悦林，见林，遇林，这不都行？” “哪有你这样取名的？”林晗雪又好气又好笑，见丈夫如此，倒觉得是应了小霜的那句话，他简直是巴不得让人家知道他疼老婆。 顾远霆也是笑了，他揽着妻儿，看着怀中一大一小的两张脸，一颗心便是溢满了怜爱之情，只觉周身的戾气尽数消退，而那些满是硝烟的日子，更是遥远的像在上个世纪。 “远霆，你在想什么？”见丈夫不说话，林晗雪噙着笑，和他温声问道。 顾远霆眸心温和，只俯身在她的脸庞亲了亲，和她说了句：“在想你和孩子。” 林晗雪有些不解，柔声道：“我和孩子不是都在你身边吗？” 顾远霆便是笑了，他微微收紧了胳膊，将林晗雪母子靠近自己的胸膛，他想起许久之前，在将妻子和女儿送上船的时候，他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从不曾想过，他这辈子竟还有机会，能回到妻儿身边，能一天天的看着孩子们长大，能将她们再一次抱在怀里。 “冬儿，”顾远霆低低的喊着妻子的名字，他的大手将林晗雪的柔荑包在手心，看着她的眼睛，与她低声说了句：“从今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林晗雪听着他的话，唇角只浮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她点了点头，将身子向着丈夫依偎过去，和他轻声道：“嗯，再也不分开。” 顾远霆揽紧了她的腰，嗅着妻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只想就这样陪着她，慢慢到老。 第321章夫人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一年后，教堂。 随着音乐响起，英武不凡的男子与身着白纱的新娘缓缓走进了教堂，那男子身形高大而挺拔，在他身边的新娘眉眼娇俏，唇畔只噙着甜美的笑容，一双眼睛更是亮晶晶的，犹如这世间最美的宝石。 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女孩看起来要大些，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男孩子则要小上一些，两个孩子都是穿着礼服，为新娘拖着长长的裙摆。 看见两个孩子，林晗雪便是笑了，只向着孩子们招了招手，顾爱林也是冲着母亲甜甜一笑，顾与林年纪还小，小手只紧紧地攥着姐姐的衣角，看见母亲，拔腿就要往林晗雪身边跑，只让顾爱林一把抓了回去。 看着这一幕，林晗雪只忍不住莞尔，她的目光落在丈夫身上，就见顾远霆英气逼人的立在顾远霜身边，他挽着妹妹的手，一步步的向着礼台上的温奕哲走去。 看着兄妹两的背影，林晗雪只觉鼻尖有些酸涩，眼睛里更是温温热热的，她晓得今天是小霜大喜的日子，只连忙将泪水忍下，只含笑跟着礼堂中的其他人一起鼓起了掌，心里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感动与欣慰。 “我就把我这个妹子交给你了，”顾远霆黑眸雪亮，看着温奕哲的眼睛，与之嘱咐道：“好好待她。” “四哥，您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她，呵护她。”温奕哲的目光郑重而真诚，一语言毕，他的视线落在顾远霜身上，眼底是掩不住的深情。 顾远霆点了点头，珍而重之的将妹妹的手托付在温奕哲手里，继而转过身，大步向着台下走去。 待丈夫回到自己身边，林晗雪看着顾远霆的眼底有些发红，便是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和他小声说了句：“舍不得了？” 顾远霆将她的手攥紧，和她坦诚道：“从小看着她长大，眼见着她就这样结婚了，你说我舍不舍得？” “小霜出嫁你就这样舍不得，那以后等爱林出嫁，你是不是还要哭一场？”林晗雪眉眼温柔，一句话刚说完，便是笑了。 “没事，”顾远霆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则是抚上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与林晗雪低声道：“这嫁了一个，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再说还有与林那小子，以后让他给咱们多娶几个媳妇回来，不都赚回来了？” 林晗雪闻言，便是轻轻啐了一口，微笑着嗔了句：“就会胡说。” 顾远霆也是一笑，他的目光落在妻子的肚子上，便是微微皱了皱眉，又是和她说了句：“这孩子才七个多月，你这肚子怎么就大成了这样？”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微怔，她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念起这一胎的肚子的确比怀爱林和与林时要大了不少，她轻轻抚了上去，只和丈夫说道：“兴许这孩子长得好，所以才大了些。” 顾远霆听着，眉心只皱的更深了一层，他紧了紧妻子的身子，和她低声嘱咐道：“一会少吃些，记住没？” 林晗雪听着丈夫的话，只觉有些无可奈何，还记得刚晓得自己怀孕时，顾远霆每日里只恨不得让她吃上个十顿八顿的，可等孩子满四个月之后，她的肚子便是眼见着大了起来，他又听别墅里的嬷嬷说孩子太大生产时会有危险，自从那以后，他便跟换了个人似的，别说各类补汤，就连一些水果点心的也不许她吃了。 “说话。”见妻子不吭声，顾远霆又是开口。 林晗雪只得与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了声：“知道了。” 顾远霆这才满意，只牵着她的手，继续向着礼台上看去。 花园中。 宾客们的手里俱是端着香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顾远霆立在一旁，身边还站着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那男子手持酒杯，只与顾远霆言道：“如今战争已经结束，顾司令何不回国？依着您的手腕和之前的势力，您依然会是江南大帅，甚至可以趁着机会，一统这天下。” 闻言，顾远霆只淡淡一笑：“我不想再自己人打自己人了，别回头没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内战的战场上。” 龚永尧闻言，便是微微一震，只沉默不语。 顾远霆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道了句：“从今以后，这天下再没什么江南大帅，我就带着老婆孩子，在英国安稳度日。” “顾司令是不打算回国了？”龚永尧又是问道。 “国内局势不稳，我倒是没什么，可我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我受罪。”顾远霆说着，目光只向着妻儿看去，就见林晗雪牵着两个孩子，正在树下与一众女眷叙话，看见她，顾远霆的黑眸中顿有柔情闪过。 “夫人快生了吧？”龚永尧的视线也是看了过去。 “还有两个月。”顾远霆微微一笑。 林晗雪看见丈夫，只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嬷嬷，她挺着肚子慢慢向着丈夫走去，顾远霆见状，便是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林晗雪看向一旁的龚永尧，只礼貌的和他打了声招呼，而后则是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袖子，让他扶着自己背着宾客走到了一旁。 “怎么了？”顾远霆问。 “远霆，我，我可能要生了。”林晗雪的手指微微颤着，她揭开自己的裙角，就见裙摆上已是一片潮湿，她破水了。 顾远霆见状，脸色顿时变了，忍不住冲着她喝道：“怎么不早说？” “你别凶我，”林晗雪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她蹙起秀眉，吐出了一个字来：“疼……” 顾远霆心下大震，只连忙抱起了她的身子，大步向着教堂外面冲去。 听闻嫂子早产，顾远霜当下连婚也不结了，只将头纱一掀，也是连忙追了出去。 医院的走廊上。 林母与汪馥仪，顾远霜，温奕哲，众人都是在一旁守着。 顾远霆眉心紧拧，只在走廊上不停地踱着步子，顾远霜忍无可忍，终是和他道：“哥，你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眼都晕了！” “小霜，四哥现在心急，你别烦他。”温奕哲扯了扯顾远霜的胳膊。 顾远霆闻言，什么话也不曾说，仍是在那里焦躁的迈着步子。 “晗雪这都第三胎了，好生的呀，怎么还没消息？”汪馥仪满腹狐疑，和林母说道。 林母也是悬着一颗心，这女人家生孩子向来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这要有是出了什么岔子，哪里会管你是第几胎？ 听着开门声，顾远霆身形一震，顿时冲上前握住了医生的肩，喝问道：“我老婆怎么样了？” “顾司令，”华人医生微微笑了，和顾远霆说了了句：“恭喜，夫人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第322章慕林，恋林大结局 “嫂子，你可真厉害，居然生了对双胞胎，你是没瞧见，哥哥这几天简直都要乐的合不拢嘴了！”顾远霜瞧着婴儿床中的两个孩子，与床上的林晗雪笑着开口。 因着还在月子里，林晗雪看起来仍是有几分虚弱，她靠着软枕，听着小姑的话便是微微笑了，她的目光亦是向着两个女儿看去，眸中满是慈爱之色，只轻声道：“谁能想到，会是两个小家伙。” 因着是双胎，又是早产，两个孩子都是十分瘦弱的，躺在那儿更是小小的一团，林晗雪瞧着既是心疼，又是忧心，就连唇角的笑意也是慢慢隐去了。 顾远霜猜出了她的心思，便是劝道：“嫂子，你别担心，这两个孩子小是小了些，可医生也都说了，姐妹两都没什么大毛病，让那些嬷嬷和奶娘仔细着些，慢慢就好了。”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女儿孱弱的小模样，却仍是揪着一颗心。 “小霜，”林晗雪的目光从两个孩子身上收回，向着小姑看去，她的眼中浮起几分歉意，和顾远霜轻声道：“因为我，影响了你的婚礼……” 不等林晗雪说完，顾远霜便是开口道：“嫂子，你说什么呢？这生孩子哪里还能挑日子？再说，我和亦哲都已经举行了仪式，你又没耽误咱们，别放在心上。” 见顾远霜这样说来，林晗雪心里便是微微舒了口气，她唇角含笑，只与顾远霜问道：“和嫂子说说，温先生对你好吗？” “他要敢对我不好，四哥还能放了他？”顾远霜一脸得意。 林晗雪听着也是莞尔，就见顾远霜看着那一对小小的姐妹花，在那里感叹道：“我现在就盼着自己也能沾沾喜气，等以后也生个双胞胎，那多省事！” “你想省事，也要看温奕哲有没有这个本事。”一道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姑嫂两回眸看去，就见顾远霆从 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眉目间意气风发，整个人只显得越发的器宇轩昂起来。 “嫂子生了对双胞胎，那也是嫂子的功劳，倒把你美的不行了！”顾远霜向着哥哥没好气的开口。 顾远霆闻言，抬手便是在顾远霜的头顶上拍了一巴掌，惹得顾远霜向着林晗雪嚷道：“嫂子，你看他！” 看着这一对兄妹这样闹腾，林晗雪心里只涌来一阵温软，她的唇瓣噙着柔柔的笑意，倒好像是回到以前在金陵的时候。 “行了，你嫂子现在身体虚弱，你别老是杵在这，影响她休息。”顾远霆对着妹妹下了逐客令。 顾远霜听了这话，见林晗雪的脸色的确是十分苍白的样子，她终是拿起了自己的坤包，和嫂子说道：“嫂子，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看什么看，都出嫁了还整天往娘家跑。”顾远霆蹙了蹙眉，对着妹妹斥道。 “我高兴，我乐意，我来看嫂子和侄儿侄女，我又不是来看你！”顾远霜顿时回嘴。 “找打是不是？”顾远霆抬起了手。 顾远霜见状，便是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瞧着小姑的背影，只让林晗雪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顾远霆向着妻子走去，看着她的笑，只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问了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晗雪摇了摇头，和丈夫温声道：“我都好，就是孩子……” 说到这，林晗雪又一次向着两个小女儿看去，眸心中只掩不住的忧色。 “孩子怎么了？”顾远霆不以为意的在床边坐下，看着婴儿床中的两个孩子睡得正香，只让他的心软的不成样子，他用手指触了触两个孩子的脸颊，眉宇间便是浮起了一丝笑意。 “我担心她们太小，又是早产……”林晗雪说着。 “不要紧，”顾远霆攥紧了她的手，他的眼眸温和，只安慰着妻子：“与林当初不也是早产，现在不是好的很？” 听着丈夫的话，林晗雪心里微微踏实了些，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和他轻声道：“远霆，两个孩子还没有取名，你给她们取个名字吧。” “她们的姐姐叫爱林，她们两，就叫慕林和恋林吧。”顾远霆满是怜爱的看着两个女儿，忍不住俯下身，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分别印上一吻。 “那，你会不会嫌女儿太多了？”林晗雪和丈夫轻声开口。 “怎么会？”顾远霆向着妻子看去，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我是一身女儿债，天生岳父命，女儿们像你，我心疼都来不及，哪有嫌多的道理？” 林晗雪闻言，心里只觉温暖极了，她依偎在顾远霆的胸膛，想起丈夫和孩子们取得名字，便是抿唇道：“与林也就罢了，爱林，慕林，恋林，你给女儿取得名字，若是让旁人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要人笑话。” 顾远霆环着她的腰，他的黑眸中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意，只与林晗雪低沉而温和的说了句：“她们不会笑话，只会羡慕。” 林晗雪的眼眸微微一动，她迎上丈夫的目光，只觉心中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柔情，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顾远霆的面庞，和他表白道：“远霆，我爱你，也爱孩子。” “我爱孩子，”顾远霆抱紧了她的身子，与她吐出了几个字来：“但更爱你。” 林晗雪心中一甜，只垂下眸子微微的笑了，顾远霆看着她这抹笑，只将她深深地扣在了自己怀里。 自此之后，永不分离。 ————————————全文完———————————— 第1章把这条巷子记下来 十月的金陵，秋风中已是带了几分凉意。 永安巷中，几个妇人围坐在一处，在那里闲话家常，其中一个妇人抬了抬眼皮，就见一个肤白胜雪，腰身细软的少女从巷口走了过来，看见她，那妇人便是招呼道：“哟，晗雪，放学了？” “是的婶子。”那少女笑意温婉，眼瞳中仿似蕴着一池秋水一般，随着她这么一笑，只让人说不出的心动。 待林晗雪走远了些，那几个妇人皆是在背地里赞道：“林家这闺女长得可真俊，以后也不知道会嫁给谁。” “可不是，有这么一个闺女，也难怪那林太太平日里骄傲的跟什么似的，就指着这个女儿嫁个好人家。”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只说的十分热闹。 林晗雪并不曾听得那些闲言碎语，快到家门口时，林晗雪刚要掏出钥匙，却瞧见家门口的槐树下倚着一道人影。 她的心里浮起了一丝疑惑，只慢慢向着那道身影走去，待走近了些，林晗雪看着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混合着油污与血迹，他带着毡帽，只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见状，林晗雪心里微微一紧，她犹豫片刻，终是蹲下身子，轻声问了句：“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听着少女的声音，那男子一震，顷刻间便是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如电，就那样向着面前的少女看去。 他看着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澄澈的眼瞳中透着善意与温和，就这样骤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给我一碗水喝。”男子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语气中只透出一股让人拒绝不得的威势。 “你等等。”林晗雪开口，只快步进了家门，她想起那男子十分虚弱的样子，倒也不曾为他倒水，而是盛了一碗米粥，端到了他面前。 那男子的胳膊许是受了伤，刚抬起手臂，便是发出一记闷哼，林晗雪见状，便是将那碗粥送在了他的唇边，和他轻声说了句；“喝吧。” 男子眸心一动，又一次向着少女看去，他与手下走散，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不得不乔装改扮，他的衣衫褴褛，脸庞上更是涂满了煤灰，就连他自己也认不得，在这一路上，不论是那些妇人，还是那些孩童，无不是对他敬而远之，唯有这个少女，肯来接近自己。 男子的目光深沉，只就着她的手，将那一碗粥尽数饮下。 “这里有件衣裳，你拿去穿吧。”待他喝完粥，林晗雪将兄长的一件衣衫递在了他手里，而后，她掏出了自己的手绢，手绢里是她攒下的零花钱，林晗雪取出了几块铜板，塞在了男子手里，和他温声说了句：“你拿着钱，快些坐车回家吧，要是被我哥哥看见了，他会赶你走的。” 说完，林晗雪收起碗，刚要离开，却听那男子与自己说了两个字：“等等！” 林晗雪茫然的抬眸，就见他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又深又黑，只与她又是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出生在冬天，我娘都喊我冬儿。”林晗雪微微笑了，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母亲在喊自己，她应了一声，最后看了那男子一眼后，起身回到了家。 男子仍是倚在那里，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铜板，脑海中便是浮起了少女的面庞，他闭了闭眸子，只慢慢站起了身，他向着林家的院门看了许久，方才迈开步子，一步步的向着外面走去。 刚过巷口，就见一支卫兵正在街上巡逻，那男子见状，只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抬起头，向着为首的军官唤了一声：“老赵。” “少帅？”赵副官大惊，连忙冲到了男人面前，看着他如此，便是失声道：“您受伤了？” “去派人，把这条巷子记下来。”男子声音低哑，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赵副官的胳膊，黑眸中只透着一束光，向着其吩咐道。 “是，少帅。”赵副官赶忙答应。 男子闻言，似是松了口气，他的身子晃了晃，终是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少帅，少帅？”赵副官与众人大骇，俱是惊呼起来。 大帅府。 宋妈进屋时，就见顾老太太正坐在软塌上，让丫鬟捏着腿儿，看见她进来，顾老太太便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丫鬟退出了屋子。 “怎么样了？”顾老太太向着宋妈看去。 “回老太太的话，少帅一早便是去了军营，赵副官和崔长官都跟着，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您放心。”宋妈恭声道。 “这孩子，”顾老太太提起孙儿，便是叹了口气，道：“他这次受伤，我本想趁着他养伤的机会，将他和盛家的小姐的婚事给定下来，可谁知道，他是压根不买我的账，这不，伤才好，就跑去了军营。” “老太太，您别担心，在江南也不知有多少女孩儿爱慕少帅，他想娶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一旁的杨妈赔着笑，在那里说道。 “他这都二十七了，平日里除了打仗，从不见他谈及结婚的事，我一提他就和我打哈哈，简直是要把我给急死。”顾老太太说着，眉宇间便是布满了忧色。 见状，江妈默了默，却是说道：“老太太，您别怨我多嘴，少帅的性子在这摆着，若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只怕不论旁人说什么，他也不会娶的。” “真心喜欢？”顾老太太念着这几个字，蹙眉道：“他身边的女人倒也不少，可也从不见他对谁上心过。” 说到这，顾老太太又是说道：“我现在就盼着他赶紧儿结婚，也甭管是哪家的小姐，模样儿是俊还是丑，只要他点头，我立马就给他办婚事！” 第2章我都娶定了她 “少帅，您看咱们现在去哪？”赵副官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向着后座上的男子看去。 顾远霆吐了一口眼圈，闻言便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去永安巷。” “是。”赵副官应了一声，向着司机一个手势，汽车遂是向着永安巷的方向驶去。 到了巷口，赵副官命司机停下，自己则是转过身，向着顾远霆看去，问道：“少帅，你看咱们要不要下车？” “不必。”顾远霆吐出了两个字，他的目光向着窗外看去，只说了句：“别吓着她。” 赵副官微微一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晓得林晗雪快放学了，顾远霆命人将车开到此处，不为别的，只为了看她一眼。 赵副官心下有些感慨，只道自己跟随顾远霆多年，从不曾见他对谁这般上心过，正这般胡乱想着，就见前面驶来一辆自行车，待看清后座上的人后，赵副官眼眸一动，顿时与顾远霆说了句：“少帅，是林小姐。” 顾远霆透过车窗，就见那自行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少女，她的笑容明亮而温软，素白的手指只攥着前面那人的衣角，那青年眉目清朗，虽是一身布衣，却仍是掩不住他身上的俊逸，他也是笑着，只骑车带着林晗雪，一溜烟的钻进了巷子。 “那个人是谁？”顾远霆微微蹙起了眉。 “此人姓徐，是个捏泥人的小伙子，”赵副官闻言，便是回道：“是和林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个孤儿，林太太一直反对林小姐和这小子来往。” 这些日子，他早已将林晗雪的事打探的清清楚楚。 听着赵副官的话，顾远霆燃起一支烟，淡淡说了句：“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副官心中一凛，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少帅。” 顾远霆抽了一口烟，又是问道：“林文彬那边怎么样了。” “林文彬向来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咱们这次突然让他掌管这笔公款，他肯定会挪用，现在，就等着他上钩了。”赵副官开口。 顾远霆闻言，不曾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复又向着巷道中看去，终是说了两个字：“走吧。” 汽车离开了永安巷。 林宅。 自从林文彬被捕后，林家俱是一片的愁云惨雾，林母当下便是病倒了，林父求告无门，只在家唉声叹气。 这一日，又听闻政府要整顿吏治，林文彬此次挪用公款恰好撞在了枪口上，兴许会被枪毙，消息传来，整个林家都是慌了神，汪馥仪更是哭哭啼啼，只闹着要带着儿子回娘家，林母气愤不过，婆媳两你一言，我一语，正闹得不可开交间，就听得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接着院门被人打开，露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的身后带着一支卫兵，那些卫兵手中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只将林家一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见着这一幕，婆媳两都是一愣，林母看着那个军官向着自己走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浑厚有力的说道：“林太太，在下是少帅麾下的副官，今日奉少帅之命前来贵府，向您提亲来了。” 闻言，林母大惊，“提亲？你们要提什么亲？” “林太太，我们少帅看中了您家的小姐，特命属下前来下聘，要娶她当顾家的少奶奶。”赵副官声音洪亮，只让眼前的这一对婆媳听得清清楚楚。 “顾……少帅要娶我们家冬儿？”林母变了脸色，看着眼前这一群身穿军装的人，只颤声道；“长官，你们没弄错吧？我们小门小户的，连少帅的面也不曾见过，他怎么要娶我们家的女儿？！” 听着林母的话，赵副官微微一笑，“林太太，咱们少帅允文允武，在江南可谓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既然看上了你们家的小姐，那也是你们家的造化，如今聘礼已经送来了，只要你们家一个点头，当局立刻就会释放令郎。” “你说的是真的？顾少帅当真能放了文彬？”一旁的汪馥仪回过神来，急忙开口。 赵副官向着汪馥仪看去，道：“少奶奶放宽心，一旦林小姐嫁给了我们少帅，林少爷便成了少帅的大舅哥，试问在江南，又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去为难少帅的大舅子？” 说完这一句，赵副官复又向着林母看去，他“啪”的一声站直身子，与林母又是敬了一个军礼，温声道：“林太太，少帅的意思您已经清楚了，属下就先告退，三日后，少帅会亲自登门拜访。”语毕，赵副官一声令下，所有的卫兵齐齐转身，离开了林家的院子。 待赵副官一行走后，林母与汪馥仪仍是怔怔的，似是不敢相信般，可眼前那些琳琅满目的聘礼却是实实在在的，几乎将一条巷子都是摆满了，那是她们家几辈子都不曾见过的荣华与富贵。 大帅府。 顾远霆进来时，就见祖母一脸寒霜，坐在沙发上。 “奶奶。”顾远霆喊了一声，径自上前，在祖母身边坐下。 “我问你，你要娶一个教书匠的女儿，此事是不是真的？”顾老太太眸中透着怒火，向着孙儿看去。 顾远霆闻言，便是一笑道：“奶奶，我之前不结婚，您老一直说我，我这都要结婚了，您还不满意？” “你让我怎么满意？”顾老太太声音凄厉，向着顾远霆数落道：“在江南也不知有多少名门淑女供你挑选，你谁都不要，却偏偏要去娶一个臭老九的闺女，你要奶奶这张老脸往哪搁？传出去，顾家的脸面又往哪放？” 顾远霆仍是不以为意的样子，看着他如此，顾老太太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只霍然起身，向着孙儿斥道：“远霆，我实话告诉你，你休想让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进门，只要我还活着，就是不行！” “奶奶，”顾远霆缓缓站起身，向着祖母看去，他的黑眸雪亮，只一字字的告诉祖母：“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娶定了她。” 第3章新婚 午后，顾老太太召集了几个本家女眷，让人在上房中摆了桌子，摸起了麻将。 一屋子的嬷嬷和丫鬟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只将女眷们伺候的滴水不漏。 宋妈从外间走了进来，向着顾老太太恭声言了句：“老夫人，少奶奶来给您请安了。” 闻言，顾老太太抬了抬眼皮，只道了声：“让她进来。” 未几，众人就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她的头发全部挽起，露出了一张白皙清纯的面容，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她低垂着眉眼，只和顾老太太行下礼去，唤了句：“奶奶。” 顾老太太只自顾自的打着牌，似是不曾瞧见她一般，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妇人瞧着便是有些尴尬，只打着圆场道：“老夫人，少奶奶来和您请安了。” 顾老太太闻言，这才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不耐道：“愣在那做什么，来给我们添茶。” 林晗雪从丫鬟手中接过水壶，只一一为女眷们将茶水续上，见状，其中一个妇人有些不安，与老太太说道：“哪里好让少奶奶给我倒水，这怪不好意思的。” “无妨，”顾老太太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说道：“她本就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在娘家做惯了这些活，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只怕我房里的丫头，见识的也比她多些。” 见老太太这般当众羞辱林晗雪，女眷们面面相觑，脸上却都有几分讪讪的，只不好再多说什么，其中一个女眷大着胆子向着林晗雪看去，就见少女恬静的脸庞上透着几分苍白，她的眼睫轻轻颤着，似是在竭力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那女眷端着茶碗，只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与老太太赔着笑道：“要说少帅也太忙了些，这刚结婚，就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少奶奶丢在了家，自己跑去了前线，哪有这样的道理。”说完，那女眷向着林晗雪看去，温声道：“少奶奶，等少帅回来，咱们帮您说说他。” 林晗雪察觉到她的善意，刚欲与她道谢，就听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远霆怕是回过了神，自己也知道后悔了，这才将她扔在了家里，你们也甭费那个心思。” 老太太说完，眼角又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只没好气的道了声：“行了，别杵在那了，下去吧。” 林晗雪掩下眸心，心里只一片苦涩，她向着老太太又是行了一礼，方才离开了房间。 回到东苑，有丫鬟送来了饭菜，与林晗雪说了句：“少奶奶，该用餐了。” “谢谢你。”林晗雪轻声道谢，待她打开食篮，却见里面的饭菜皆是又冷又硬，她看着这些饭菜，便是与那丫鬟说了句：“劳驾，让厨房替我将这些饭菜热一热。” 那丫鬟闻言，唇角便是浮起两分笑意，和林晗雪说道：“少奶奶，您就将就着些，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帅府的饭菜，哪怕就是咱们这些下人吃的，也比您在娘家吃的好不是？您又何必这样挑三拣四的。” 那丫鬟说完，只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就那样离开了卧室，将林晗雪一人丢在了屋里。 林晗雪看着那丫鬟的背影，听着她出去后与外面的下人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着话，其中一个只道：“少帅哪儿有空搭理她，要是真在意她，哪有刚结婚就把她扔在府里的道理。” “可不是，看她那样，哪里能和盛小姐相比？也不知道少帅是怎么想的，娶了这样一个少奶奶回来。” 那些丫鬟肆无忌惮的说着，皆是一字不落的钻进了林晗雪的耳里。 她用凉水泡了饭，刚吃了一口，眼泪便是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她想家，也想娘。 回想起这一个月来，林晗雪只觉如同做梦一般，先是哥哥让人从监狱里放了回来，打扮的十分阔气，倒跟留洋归来的大少爷一样，紧接着，她便嫁到了顾家，嫁给了顾远霆。 直到结婚那天，她才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丈夫，她下了婚车，只看着一个身穿军装，英气逼人的男子大步向着自己走来，牵住了她的手。 原来，他便是顾远霆。 而在新婚夜时，他喝了许多的酒，不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将她压在了床上，她害怕极了，却撼动不了他分毫，直到那股锐痛传来，仿似将她劈成两半，疼的她几乎晕过去，她流了很多血，也流了很多泪，而等她第二日醒来，顾远霆去已是离开了金陵，去了前线督战去了。 所有人都说，他不喜欢她。若是喜欢她，哪有新婚第二天就将新娘子丢下来的道理？ 就连林晗雪自己也不明白，他身为堂堂的江南少帅，又为何要娶一个无权无势的自己？ 江城。 晚间，战壕中仍是亮着灯。 赵副官走进时，就见顾远霆还不曾歇息，正在那与几个将领商讨着下一步的战局，看见他进来，顾远霆皱了皱眉，问了句：“什么事？” “少帅，刚才收到金陵的电报，上头说……”赵副官说着，只向着战壕中的其余人看去，似是有些犹豫。 “说什么？”顾远霆不耐烦起来。 “说是少夫人病了，”赵副官顿时开口，一五一十将电报上的内容告于男人知晓：“先是发烧，吃不下东西，军医开了药，少夫人吃了却也不见效果，军医不放心，所以才拍了电报过来。” 顾远霆闻言，眸心只无声的沉了下去。 金陵，大帅府东苑。 林晗雪从昏睡中醒来，屋子里并无一人，她的唇瓣干裂的厉害，只裂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她的体质本就纤弱，如今天气转寒，她每日吃的却都是冰凉的饭菜，又加上整日里被老太太各种羞辱，终是支撑不住的病倒了，军医倒也来瞧过，也开了药，丫鬟却不曾按时服侍她饮下，本来不过是个小病，却生生变得日益沉珂起来。 林晗雪舌干口燥，只微弱的喊了声：“来人。” 廊下，丫鬟和婆子俱是围在那里，嗑着瓜子聊着天，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其中一人听得林晗雪的声音，刚要进屋瞧瞧，却被身边的丫鬟拉住了身子，道：“进去做什么，老太太和少帅都不管她，由着她自生自灭好了。” 第4章全他妈给我跪下 林晗雪见无人应答，晓得不会有人进来了，她的嗓子实在干的厉害，只强撑着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一双脚刚落地，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摔在了地上。 她头晕眼花，只慢慢的向着桌子爬去，吃力的伸出胳膊，想将水杯取下来。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林晗雪抬起眸子，就见一个戎装男子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她摔在地上，那男子眸心一变，只上前一把抱起了她的身子，将她送到了床上。 林晗雪看着眼前的男子，认出了他是顾远霆。 “你要喝水？”顾远霆向着桌上看了一眼，与林晗雪问道。 林晗雪点了点头。 顾远霆没有说话，只径自去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林晗雪唇边。 “谢谢。”林晗雪小声道谢，她的确是渴极了，几乎忘记了害怕，只将那一杯水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还喝吗？”顾远霆见她喝完，又是吐出了几个字来。 林晗雪摇了摇头，有些畏惧的向着顾远霆看去。 “你好好歇着。”顾远霆黑眸深敛，将被子为她掖实，最后看了她一眼后，便是转身离开了卧室。 东苑里的仆人俱是在院子里站着，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方才顾远霆回来时，一眼便瞧见这些婆子和丫鬟在那里嗑着瓜子聊着天，对屋子里的林晗雪不管不顾，他当时急着去看妻子，并无心理会这些下人，此时，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站在那里，男人眉峰冷峻，眼神中只透出一股子寒意。 “少帅，”其中一个婆子大着胆子，赔着笑道：“您这回来怎么也不让人通知一声，咱们什么都没准备。” “我要不回来，哪里能知道你们这样当差。”顾远霆微微冷笑，声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却是让人听着打心眼的发憷。 那婆子身子微颤，当下不敢再说话。 顾远霆的眸子向着一众下人看去，他的脸色阴沉，只厉声喝了句：“全他妈给我跪下！” 众人大骇，闻言俱是一一跪在了地上。 “我老婆生着病，你们就这样对她？”顾远霆眸心透着怒火，冲着一群下人喝道。 诸人皆是一震，慌忙道：“少帅，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顾远霆想起林晗雪纤瘦的身子，苍白的一张脸，生着病摔在地上也没人知道，若不是他及时回来，兴许她这条小命就要葬送在这些刁奴手里！ 顾远霆念及此，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愤怒，让他从一旁的侍从手里夺过了军棍，向着那些下人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一时间，东苑里满是丫鬟婆子的惨叫声，赵副官领着侍卫站在一旁，他跟随顾远霆多年，晓得男人的性子，此时看着这一幕，只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少帅，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丫鬟满脸的泪，唇角更是一片血污，她攥着顾远霆的衣角，在那里不断的哀求。 顾远霆眉峰一沉，一脚便将她踹在了地上， 见顾远霆向着自己走来，赵副官心中一怔，顿时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喊了句：“少帅。” “你去亲自挑几个人，送到她身边伺候。”顾远霆将军棍扔在侍从手里，与赵副官沉声吩咐道。 赵副官向着那一地的下人中看了一眼，他晓得顾远霆这次是动了真怒，当下只恭声道：“少帅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待林晗雪醒来时，天色已是亮了。 “少夫人，您醒了？” 身边有清脆的女声传来，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一个看起来十分伶俐的女孩子守在自己身边，见她醒来，便是冲着她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十分憨厚可爱。 “你是谁？”林晗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少夫人，我叫云珠，是少帅让我来伺候您的。”云珠说着，只向着外头唤了句，未过多久，便有人送来了早饭，有汤，有粥，有点心，此外，还有好几样清爽开胃的精致小菜。 “这些……”林晗雪看着那些吃食，比起之前的那些饭菜，真可谓是一天一地了。 “少夫人，您以后的吃穿用度，少帅都拨了专人伺候，再没人敢欺负您了。”云珠端了一碗米粥，配着两样小菜端到了林晗雪面前，与她温声说道。 林晗雪闻言，眸心只微微动了动，她忆起自己昏睡前，曾见了顾远霆一面，她口渴的厉害，他甚至还为她倒了一杯水。 “您不晓得，少帅发了多大的火，只差点将那些丫鬟和婆子打死。”云珠一面搅着粥，一面与林晗雪唏嘘道。 “少帅打了她们？”林晗雪有些惊讶。 “可不是，要不是后来老太太来了，依奴婢看，少帅拔枪打死她们都有可能。”云珠说起来，便是一脸的不忿：“那些黑心肝的人，这样慢待您，压根不怪少帅打她们。” “少帅他……去哪了？”林晗雪轻声问了句。 “少帅一早便去了军营，他说今晚会回来看您的。”云珠说着，便是将凉好的粥喂在了林晗雪唇边，细心道：“少夫人，您快吃些吧。” 林晗看着那一勺喂在自己唇边的粥，她动了动唇，刚将那一勺粥吃下，唇齿间顿时弥漫了一股清香。 晚上。 待走廊上的脚步声传来，林晗雪心里一怔，只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攥紧了被角。 待看见那一道挺拔的身影进了卧室，云珠和丫鬟们俱是行下礼去，顾远霆看了她们一眼，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是。”众人纷纷离开，并将门合上。 顾远霆向着床边走去，看着林晗雪倚着床头坐在那里，她穿着一身淡白色的睡裙，长长的袖子，几乎将她的手指都给掩住了，露出的指甲上，仍是透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顾远霆向着她走近，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林晗雪的身子一僵，她的眼睫微微颤着，一动也不敢动。 见她退了烧，顾远霆微微放下心，他在床前坐下，不由分说，便将她的小手握住了。 第5章你为什么……要娶我？ 林晗雪眸心一跳，她不安的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刚迎上他的目光，林晗雪的心便是抽紧了，她不敢动弹，就那样手足无措的坐在那，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可怜与可爱。 看出了她的惊惶与不自在，顾远霆眸心微沉，他攥紧了她的手，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吃了你。” 听着顾远霆的话，林晗雪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你问。”顾远霆道出了两个字。 “你为什么……要娶我？”林晗雪的眼瞳中浮着些许的茫然，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顾远霆在她心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是她遥不可及的人物，直到现在与他单独呆在一块，林晗雪仍是有几分恍惚，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竟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子。 “你说为什么？”男人皱了皱眉，却是将这个问题又丢给了林晗雪。 林晗雪一怔，对于顾远霆的心思，她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来的，又哪里能明白？ “行了，你好好养着，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直接和我说。”顾远霆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的面容，与她道出了一番话来。 两人靠的十分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林晗雪的心慢慢跳的快了起来，就连手心也是沁出了一层细汗。 顾远霆看着她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两分病容，颇有几分病西施的样子，见状，男人心里浮起几分疼惜，他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伸出胳膊，抱了抱她的身子，方才离开。 这一日，林晗雪已是能够下床了，她坐在镜前，就见镜中的少女眉如新月，目如秋水，这一场病，让她消瘦了许多，下颚尖尖巧巧的，看起来倒更惹得人心疼了。 “少夫人，快来用饭吧。”云珠与丫鬟们端着早餐走了进来，只将早膳一盘盘的送上桌，林晗雪看去，就见桌子上琳琅满目，除了胭脂鹅肝，樱桃鸭脯，淹脆黄瓜，糖醋藕片这些小菜之外，还有松仁鹅油卷，糖蒸酥酪，牛乳菱粉香糕，八宝甜酪，虾仁春卷等几样点心，此外，还有一大碗火腿鲜笋汤，与一份鸡汤小馄饨，俱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见一早上便吃的这样丰盛，林晗雪有些不安，只与云珠道：“云珠，这些太多了，哪里吃的完呢。” “少夫人，您前阵子生着病，每日里只能喝些米粥，可是让少帅心疼极了，您现在身体好了，少帅巴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全给您送来，给您好好补一补。”云珠笑着和林晗雪开口，一旁的丫鬟则是为林晗雪盛了一碗汤，毕恭毕敬的说道：“少奶奶，请您用饭吧。” 林晗雪晓得，顾远霆已是将东苑原先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如今在她身边服侍的全是赵副官亲手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像云珠，更是打小就在顾家长大的。 林晗雪在桌前坐下，看着那一桌的饭食，只有些食不知味，她喝了半碗汤，吃了几颗馄饨，肚子便已是饱了。 “少夫人，您吃的太少了。”一旁的丫鬟有些难为的开口，只为林晗雪夹了一块牛乳菱粉香糕，恭声劝道：“您再吃块点心，好吗？” “是呀少夫人，您要是饿瘦了，少帅可饶不了我们。”云珠也是跟着开口，那一日，顾远霆在东苑亲自惩治下人的事早已传遍了帅府，如今府里的下人们，再无人敢对林晗雪有丝毫不敬，就连她们这些小丫鬟每逢想起东苑之前那些人的惨状，都是经不住要打个寒颤，顾远霆派她们来伺候林晗雪，她们只巴不得将林晗雪供起来，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敢马虎，既是怕她饿着，又是怕她冻着。 林晗雪看着云珠她们皆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她的心软了，将那一块粉香糕吃下后，又是吃了一块春卷，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后，才放下了筷子。 见林晗雪吃完，云珠才松了口气，只笑着与丫鬟们一面收拾，一面和林晗雪说道：“少夫人，少帅这几天都会将军医召到书房，细细的听了您的病情，对您可关心了，府里那些人可都是势利眼，见少帅对您上心，就连管家一天都往咱们的院子里跑上八回，嘘寒问暖的，真可笑。” 林晗雪听着云珠的话，念起自己刚嫁来时，别说管家，就连府里的丫鬟婆子也都是看不起她，可自从顾远霆这次回来后，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亦或是下人待她的态度，都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林晗雪心里明白，这一切，全是因为顾远霆对自己的维护，他在东苑严惩下人，便等于在府里为她立了威，林府中再也无人敢轻视她。 林晗雪正胡思乱想着，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宋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她，林晗雪眸心一怔，连忙起身，唤了句：“宋妈。” “少夫人，”宋妈向着林晗雪微微行了一礼，温声道：“老夫人遣老奴来请您过去一趟。” 听着老太太要见自己，林晗雪心里一咯噔，只点了点头，道：“我也该去给奶奶请安了，宋妈，咱们这就去吧。” “是。”宋妈微微颔首，与林晗雪一道出了屋子，向着东苑走去。 路上，宋妈打量着林晗雪柔弱温婉的侧颜，她思忖片刻，问道：“少夫人身子都大好了？” “有劳您关心，都好了。”林晗雪轻声开口。 “少夫人，老太太难免会有为难您的地方，您也不要往心里去，无论如何，少帅是护着您的。”宋妈念起林晗雪在林家的处境，只与其低声言道。 林晗雪晓得宋妈的话是善意的，与她点了点头。 “恕老奴多嘴，您如今养好了身子，趁着少帅在金陵，您赶紧儿怀上孩子，老太太就不会再难为您了。”宋妈停下了步子，看着林晗雪纤细袅袅的站在自己面前，念起她小小年纪，便远离家人嫁到了帅府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既没有娘家可倚靠，又有老太太处处刁难，虽说顾远霆如今护着她，可谁又能知道顾远霆对她的这股子新鲜能维持的了多久？宋妈是看着顾远霆的长大的，晓得他的风流，她是真不敢详细，这样一个温温婉碗，恬恬静静的女孩子能拴住顾远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林晗雪还是要有个孩子，最好还要是儿子，才能在顾家站稳脚跟。 第6章不许哭 林晗雪听着宋妈的话，想起新婚夜时的那一幕，一颗心便被惊惧拴紧了，她没有吭声，只掩下眸子，跟随宋妈一道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进了屋，林晗雪见老太太已是用完了早膳，倚在沙发上小憩，看见她进来，顾老太太抬了抬眼皮，一双眸子只寒涔涔的，向着她看了过来。 “给奶奶请安。”林晗雪向着老太太行了礼。 “你这身子都好了？”顾老太太慢斯条理的开口。 “劳奶奶关心，都好了。”林晗雪的睫毛微微颤着，只不知老太太要如何对待自己。 “既然当了顾家的媳妇，就要守顾家的规矩，林晗雪，从今日起，你每日早上便来我这里，我给你好好的立立规矩，省的你今后被旁人笑话。”顾老太太面色严肃，只向着孙媳一字字的道出一番话来。 林晗雪听着，眸心便是微微颤了颤，她知道顾家高门大户，排场大，规矩自然也大，她虽然没有婆婆，却有顾老太太需要侍候，每日里端茶送水，捧饭安箸之类的事自然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她出身卑微，顾老太太向来对她不喜，只怕让她一站便是一天也是有的。 “怎么？”顾老太太见她不吭声，声音顿时冷了下去。 林晗雪回过神来，连忙开口：“奶奶说的是，孙媳都记下了。” 见状，顾老太太只一记冷哼，径自唤来了丫鬟给自己捶腿，只将林晗雪晾在一旁站着，不再理会。 少倾，有丫鬟送来了茶水，林晗雪亲手接过，双手送在了老太太面前，顾老太太却也不接，任由林晗雪的一双胳膊举在半空，直到她的一双胳膊发酸，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就连里面的茶水也都是溅了好些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顾老太太方才瞥了她一眼，让她将茶碗放在了小几上。 待到晌午，厨房送来了饭菜，林晗雪跟随老太太去了餐厅，站在一侧，为其一一布菜，顾老太太吃的极慢，林晗雪一直立在一旁，一双脚只站的直抖，却还是勉力强撑着，直到老太太终于吃完了饭，回到后堂午睡，林晗雪仍是侍立在侧，她大病初愈，身子本就孱弱，又加上在老太太这里站了半天，滴米不进，早已头晕眼花，宋妈看着心生不忍，只悄悄上前，和她低声说了句：“少奶奶，您先出去坐一会儿吧。” 林晗雪晓得顾老太太是有心难为自己，又哪里敢离开？一会儿她若醒来不曾看见自己，捏出了她的错，又不知会如何折腾她。 念及此，林晗雪微微摇头，与宋妈轻声说了句：“没事，我不累。” 宋妈听着，只无声的叹了口气。 “行了，回吧。”蓦然，老太太的声音透着不耐，从后堂中传来，听着这道声音，林晗雪先是一怔，就见宋妈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些告退，林晗雪会意，只向着后堂行了一礼，才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云珠已是在院外候着了，看着林晗雪出来，云珠顿时迎了上去，小声道：“少夫人，您怎么现在才出来？您饿了吧？” “云珠，我不饿。”林晗雪勉强的透出一丝笑容，她的脸色苍白，因着战立太久的缘故，一双腿又酸又疼，她强撑着，一步步的向着东苑走去。 路过花园时，林晗雪抬起眼眸，但见头顶的天空澄澈而明朗，而她，是那样的想离开这里。 晚间。 林晗雪将一碗冰糖莲子羹放在食篮中，与云珠温声道：“云珠，劳你将这碗汤给少帅送去。” 云珠答应的十分干脆，可没过多久，她却又是拎着食篮回来了，她站在门口，只有些难为的和林晗雪道：“少夫人，少帅说，要您亲自将汤送去。” 说完，云珠将食篮递到林晗雪面前，又是说了句：“奴婢送去，少帅不喝。” 林晗雪从云珠手中接过食篮，想着要去面对顾远霆，只让她的心顿时收紧了了，她攥着食篮，只和云珠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自己去。” 踏进书房的院子，持枪的守卫顿时向着她齐齐敬了个军礼，林晗雪向着两人微微颔首，走到书房门口时，她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林晗雪深吸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顾远霆正在那里处理军务，看见妻子进来，男人的眸心不为人知的动了动，他看着林晗雪走到自己面前，将食篮里的汤羹送在了 桌上，和他轻声说了句：“喝些汤吧。” 顾远霆将手中的文件扔在桌上，起身向着林晗雪走去，他抬起了她的下颚，令她不得不看着自己，问道：“你的病好了？” “嗯。”林晗雪点了点头。 顾远霆闻言，粗粝的手指摩挲这她细嫩的面颊，瞳孔深处便是燃起了一把火，他的大手一个用力，将她搂在了怀里，就那样直接吻了下去。 林晗雪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她不敢动弹，更不敢挣扎，起先，她以为顾远霆只是要亲吻她，可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大手更是不老实的去撕扯她的衣裳，林晗雪才晓得丈夫是有云雨之意，新婚时的那一幕涌进脑海，只让她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她那样害怕，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只失去了所有血色。 随着顾远霆越吻越深，林晗雪只觉要透不过气来，她是真的很累，白日里，顾老太太又是将她唤去了上房，一站就是一天，只有在老太太午睡时，她才能趁着机会吃两口饭，而待老太太起来，她又要跟在身边伺候，可面对顾远霆，她又哪里敢说自己累，又哪里有和他说不的权利？ 林晗雪心里盛满了苦涩，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顾远霆察觉到她在哭，只松开了她的唇瓣，看着她满脸的泪水，男人的眉心顿时拧了起来，与她哑声问道：“你哭什么？” “我没哭。”林晗雪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心里只觉害怕极了，她竭力忍着泪水，可眼中的苦涩却还是那样的清楚。 “和我在一起，你这么委屈？”顾远霆捏紧了她的肩膀，他的手重，不经意间便弄疼了林晗雪，林晗雪不敢说，唯有眼泪在眼眶中一个劲儿的转来转去。 看着她的那些泪水，顾远霆烦躁起来，只低声喝出了三个字：“不许哭！” 第7章喊我远霆 见他对着自己发火，只让林晗雪更是畏惧起来，看着她梨花带雨般的站在那，一张小脸上满是凄楚与惧意，顾远霆既是心疼，又是焦躁，她的泪水，只让他束手无措。 他笨拙的伸出手，想要为她将那些泪水拭去，就听屋外传来侍卫长的男声，向着他喊了句：“少帅。” “什么事？”顾远霆喝道。 “张团长和杨团长两人在营中生事，许军长弹压不住，请您速速过去一趟。” 听着侍卫长的话，顾远霆便是暗暗骂了句，他拿起了军装外套，看着林晗雪红着一双眼睛，眉目婉然的站在那，活脱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他的心软了，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和她说了句：“行了，别在这哭鼻子，和我一起去。” “我也能去？”林晗雪一惊，只没想到顾远霆会带着自己去军营。 “你是我老婆，怎么不能去？”顾远霆蹙了蹙眉，不由分说的拉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向着屋外走去。 汽车已是在院外候着了，看着顾远霆带着林晗雪，侍卫长吃了一惊，只“啪”的站直了身子，向着两人敬了个军礼。 上了汽车，林晗雪坐在顾远霆身边，待汽车驶出了顾家大门，林晗雪忍不住向着车窗外看去，自从结婚后，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帅府。 因着是出了急事，司机只将车开的十分快，不消一会，林晗雪便是难受了起来，她之前几乎没怎么坐过轿车，骤然坐上了，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只想吐， 她不敢开口，纵使难受，也仍是坐在那里忍耐着，顾远霆向着她看去，许是看出了她的不适，顾远霆握住她的手，和她问了句：“你晕车？” 林晗雪一怔，见他看着自己，刚要说话，可话到唇边，却吐出了一口酸水。 顾远霆看着，眸心顿时一沉，他抱住她的身子，与前面的司机吩咐了句：“开慢点！” “是，少帅。”司机顿时开口。 “难受吗？”顾远霆环着她的腰，见她脸色雪白，话音中便是蕴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心。 林晗雪摇了摇头，眼见着自己吐出来的酸水弄脏了他的军装，她不安起来，只有些紧张的和他道：“你的衣裳……” “没关系。”顾远霆的大手缓缓拍着她的后背，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低低的说了句：“把眼睛闭上，很快就到了。” 林晗雪依言闭上了眼睛，顾远霆只略带笨拙的一次次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只让林晗雪原先僵硬的身子，慢慢变得柔软。 汽车终于驶到了南大营。 下了车，顾远霆仍是牵着林晗雪的手，看见赵副官，男人只吩咐了句：“送她去我房里。” “是。”赵副官顿时领命。 顾远霆向着林晗雪看了一眼，灯光下，她的脸色透着淡淡的苍白与柔弱，顾远霆看在眼里，只无声的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在了身上，自己方才领着侍从，向着营中大步走去。 “少夫人，请。”赵副官向着林晗雪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赵副官。”林晗雪轻声道谢，只随着赵副官向着营中的办公楼走去，她是第一次来南大营，夜间倒也看不清楚什么，只觉营中十分空旷与寂静。 上楼后，赵副官将林晗雪带到了一间屋子，与其道：“少夫人，这是少帅的休息室，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林晗雪点了点头，进屋后，就见这一间休息室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之外，还有一个衣架，一张书桌，与两把椅子，此外，便再无其他的东西，比起帅府中的奢华，这里倒是朴素的让人不可思议。 林晗雪原本以为，像顾远霆这样的人，是历来挥霍惯了的，他住的地方自然也是金碧辉煌的，直到见了他的休息室，才对他有些改观。 原来，他留宿军营时，便都是住在这里。 待顾远霆回来时，就见林晗雪已是躺在床上，睡着了。 见她睡得香甜，顾远霆也不舍得去折腾她，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只脱了衣裳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了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片刻的功夫便是陷入了梦乡。 清晨。 林晗雪醒来后，只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正出神间，就听一旁传来了一道男声：“醒了？” 林晗雪向着身边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顾远霆英气逼人的面容。 看见是他，林晗雪先是一怔，继而才想起了昨晚的事，记起来他将自己带到了南大营。 林晗雪点了点头，她想要起身，可不等她坐起身子，男人大手一揽，便是将她压在了床上。 “少帅……”林晗雪的眸心中有惧意划过，只小声喊着他。 “喊我远霆。”顾远霆俯下身，与她哑声吐出了几个字来。 林晗雪心中一颤，那一声“远霆”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见状，顾远霆低下头，在她的颈窝处轻轻的啃咬着，那股麻酥酥的痒意顿时传遍了全身，林晗雪忍不住轻轻的挣扎起来，细微的喊出了一个字：“别……” “喊我。”男人的声音透着威势，只让人无法拒绝。 林晗雪的身子颤抖着，终是低不可闻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远霆……” 听着她的声音，顾远霆的黑眸暗沉了几分，他封住了她的嘴唇，任由自己陷入那蚀骨的欢愉中去。 第8章我可以不去吗？ 赵副官进了办公室，看见顾远霆便是一个敬礼，恭声道：“少帅，您找我。” “嗯。”顾远霆弹了弹烟灰，道了一声。 “您是要属下将少夫人送回帅府？”赵副官猜测。 顾远霆摇了摇头，“不，你把她送回林公馆。” “您是让少夫人回娘家？”赵副官微微一惊。 “不错，”顾远霆想起妻子，只沉声道：“她这年纪还小，突然让她离开了父母，背地里也不知道哭了多少鼻子。”说到这，男人的眉宇间便是浮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赵副官也道；“少帅说的是，少夫人刚嫁到帅府，只怕平日里也有许多不惯之处，回娘家住上一阵子倒也好。” 顾远霆微微颔首，念起祖母，男人的眼瞳暗沉，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奶奶那个脾气，只怕她在顾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先送她回林公馆，等我从青州回来，我再去接她。 “是，少帅。”赵副官顿时站直了身子。 从军营离开后，林晗雪坐在后座，却见汽车不曾向着帅府的方向开去，而是一路驶向了林公馆。 看见司机将自己送回了娘家，林晗雪眸心露出一丝不解，只与副驾的赵副官问道：“赵长官，咱们不是要回帅府吗？” “少夫人，”赵副官回过头，与林晗雪言道：“少帅吩咐属下，要属下送您回娘家住上两天。” 林晗雪闻言，心中只觉又惊又喜，她的眼睛倏然透出一丝光彩，只和赵副官道谢：“有劳您了。” 赵副官便是微微笑了，“少夫人不用客气，您要真想感谢，还是去感谢少帅吧。” 林晗雪微微一怔，待汽车停稳后，她下了汽车，就见母亲已是听到动静，带着下人匆匆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女儿，林母的鼻尖顿时一酸，只连忙上前握住了林含蓄的手，问道：“冬儿，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林母向着赵副官一行看去，见没有顾远霆的身影，林母心下一紧，哑声道：“是不是，少帅不要你了？让人把你送了回来？” “夫人，”见林母这般惶恐，赵副官上前一步，恭声道：“少帅说，少夫人自从婚后还不曾回过娘家，所以才让属下将少夫人送来住上两天，等少帅从青州回来，他会亲自来接少夫人。” 听着赵副官的话，林母方才微微舒了口气，她看着女儿消瘦的一张脸，心里只存着无数的话想问，待赵副官一行离开，林母瞬间拉过女儿的手，向着客厅走去。 “冬儿，快和娘说说，你在顾家还好吗？”林母握着女儿的手，开口便是这一句话来。 “娘，我在顾家过得很好。”林晗雪看见母亲，只觉心酸不可抑制，却还是强自忍耐着，对着母亲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少帅对我好，老太太也对我好，下人们也都很照顾我。” “真的？”林母似是有些不大相信。 “真的。”林晗雪鼻尖一酸，却还是点了点头。 林母微微叹了口气，只轻轻环住了女儿的身子，林晗雪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帅府。 “你说什么？她回了娘家？”顾老太太听得管家的话，当下便是变了脸色，冲着那管家喝道。 “是啊老夫人，听说，还是赵副官亲自将少奶奶送回去的。”管家小心翼翼的开口。 “反了她了，”顾老太太冷眸如霜，道：“她既然嫁到了顾家，便是我们顾家的人，哪有回娘家住的道理？” 说完，顾老太太让丫鬟扶着自己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与管家吩咐道：“去，派几个人去林家，将她给我带回来！” 听得顾老太太的话，那管家顿时称是，只一溜烟的离开了上房。 林晗雪在娘家只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便被顾老太太派去的人接回了帅府。 她下了汽车，看着眼前这座恢弘的帅府，却如同踏入了一间巨大的牢笼。 她不曾回东苑，而是径自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去给祖母请安。 踏进屋子，林晗雪见顾老太太正在用早饭，她掩下眸子，只向着老太太行下礼去。 顾老太太示意丫鬟将早膳撤下，自己则是向着林晗雪看去，她的视线冰冷，只斥道：“林晗雪，你好大的胆子，去了军营不说，你还敢回娘家？” 说完，顾老太太只觉仍不解气，又是继续说了下去：“这结了婚的媳妇，谁不是在长辈面前兢兢业业的伺候着，未得长辈允许，你便私自离府，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林晗雪抬起眼眸，“奶奶，是少帅带我去了军营，我以为，您是知道的……” “还敢顶嘴？”不等林晗雪说完，顾老太太便是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今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 林晗雪眼中的光熄灭了，她垂下脸颊，只与顾老太太轻轻的说了一声：“是，孙媳都记下了。” 见她这样说来，顾老太太才微觉满意，她复又看了林晗雪一眼，与她不耐烦的说了句：“行了，下去吧。” 待林晗雪走后，一旁的宋妈有些不忍，只上前劝道：“老夫人，少夫人年纪还小，您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顾老太太却不以为然：“做媳妇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顾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想起林晗雪，又是嫌弃的皱了皱眉，接着说了下去；“要家世没家世，要能耐没能耐，这样的孙媳妇，莫非我还要供着她？” 清晨。 林晗雪坐在梳妆镜前，云珠只站在其身后，手指灵巧的为她盘着头发。 看着林晗雪的容颜，云珠只感慨道：“少夫人，您生的真好看。” 听着云珠的话，林晗雪亦是向着镜中的少女看去，就见镜中的女子肤色水嫩，眉目婉然，她安安静静的坐在，美好的如同一幅画般。 林晗雪看着自己的脸，只微微苦笑道：“云珠，若是可以，我宁肯不要这张脸。” “为什么？”云珠大惑不解。 “没有这张脸，我就不用嫁给少帅了。”林晗雪喃喃轻语。 “少夫人，在江南也不晓得有多少女人做梦都想给少帅当老婆，您当上了少夫人，您不高兴吗？”云珠愕然的看着她。 林晗雪摇了摇头，只不再说话了，她听着后面响起一道脚步声，回眸看去，就见是宋妈含笑向着自己走来，微微福了福身子，说了句：“少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 听着宋妈的话，林晗雪的脸庞上仍是温温静静的，她向着宋妈看去，很轻声的说道：“宋妈，我可以不去吗？” “这……”宋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那里。 见宋妈如此，林晗雪的眼底浮起一丝苦涩，唇角却是慢慢的笑了：“我知道，我哪里能不去呢。” 说完这一句，林晗雪站起身子，又一次向着老太太的院中走去，对于祖母的百般羞辱，只一一承受。 第9章就不知道和我告状？ 顾远霆回来时，几个丫鬟正在那里收拾着屋子，看见男人的身影，丫鬟们皆是愣在了那里，其中一个当先回过神来，连忙向着男人行下礼去，其他几个方才如梦初醒般，跟着俯下了身子。 顾远霆不曾理会，只径自向着东苑走去，看见他离开，就听一个丫鬟言道：“少帅不是去了青州吗，这怎么突然回来了？” “谁说不是呀，我刚瞧见少帅回来，可是吓了好一跳。”另一个丫鬟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顾远霆进了屋子，却不曾瞧见妻子的身影，男人回过头，与守在那里的嬷嬷问道：“少夫人在哪？” “回少帅的话，少夫人眼下还在老太太那里，在……立规矩呢。”那嬷嬷有些畏缩的向着顾远霆看去，与他小声开口道。 “立规矩？”顾远霆念着这三个字，眉心则是皱了起来，喝问道：“立什么规矩？” “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那嬷嬷话音刚落，就见顾远霆眸心微沉，大步离开了屋子，向着祖母的院子走去。 上房中，林晗雪手中端着茶碗，垂眸站在老太太身边，她不晓得自己来了多久，只晓得从老太太刚用早饭时她便已是赶了过来，直到现在老太太已快用午饭了，她却仍是在这里站着，老太太似是不曾见到她一般，可每逢当她支撑不住，细微打颤时，老太太却总会投来凌厉的一瞥。 林晗雪有些头晕，只勉力强撑着，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晗雪回过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眉如刀裁，目似寒星，看见他进来，屋子里所有的下人全是纷纷行下礼去。 “远霆，你怎么回来了？”看见孙儿，顾老太太先是一怔，继而眼中便是浮起了两分惊喜，只让宋妈扶起了自己的身子，向着顾远霆走去。 顾远霆向着一旁的林晗雪看了一眼，见她肤色雪白，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看见他回来，她的面上不曾有丝毫的喜色。 顾远霆心中微沉，只收回目光，伸出胳膊扶住了祖母的身子，与其一笑道：“奶奶，青州那边的事都解决了，这不，刚回来，就想着来给您请安。” “算你有这份孝心。”顾老太太拍了拍孙儿的手背，言道：“正巧要开饭了，来，陪奶奶一起吃点。” 餐厅中，顾老太太坐在主位，顾远霆坐在其身侧，林晗雪则是站在一旁，待下人将饭菜送来后，她则是一一为祖母与丈夫舔筷，盛饭，布菜。 “坐到我身边来。”顾远霆见状，只与妻子开口，吐出了一句话。 林晗雪盛汤的手指一怔，她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她向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垂下眸子，将一碗汤送在了老太太面前。 “远霆，这吃饭的时候，做媳妇的都要在一旁伺候，这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顾老太太端起汤碗，和孙儿说道。 “这叫什么规矩。”顾远霆淡淡嗤笑，十分不以为然。 “祖祖辈辈都这样过来的，怎么，别家的媳妇都站得，你媳妇就站不得？”顾老太太看出了孙儿的维护之意，话音中便是严厉了两分。 “奶奶，晗雪她年纪小，身子也弱，您让她在这儿站着，倒是笨手笨脚的，惹得您生气。” “既然笨手笨脚，那才更要学规矩，你让她在我房里，我好好教教她。”顾老太太毫不退让。 “来日方长，她不懂事，您慢慢教她，至于这立规矩，我看是不必了，逊清的皇帝都倒台了，哪还时兴这种东西？”顾远霆的眉宇间噙着淡淡的笑意，一番话只说的漫不经心一般，一语言毕，也不等顾老太太开口，他便是向着妻子看去，与其道：“行了，从明天起，你就别过来了，我现在和奶奶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回去。” 林晗雪心中一动，她迎上顾远霆的目光，晓得他是在维护自己，要她回去，也不过是让她能歇歇脚，吃些东西。 “奶奶，那我就先回去了。”林晗雪放下手中的碗，与顾老太太微微福乐福身子。 顾老太太念着顾远霆在场，只得点了点头，放了她出去。 离开老太太的院子，林晗雪回到东苑，云珠等一众丫鬟已是在等着了，看见她回来，云珠顿时招呼着人送来了午膳，不一会儿，两个嬷嬷提着食篮，连着养胃翡翠香米粥一起送来了几道精致的菜肴，一道蟹粉八宝豆腐，一道三丝海参，一道松鼠鳜鱼，一道蜜豆百合手剥虾仁，一道春韭掐银芽，一道肉汁炖鲜菇，此外，还有一大碗石斛山珍草鸡汤，与一小碗蜂蜜桃胶皂米羹，和一盘枣泥山药糕。 看着那一桌的菜，林晗雪有些不安，只与云珠道：“云珠，明日李和厨房说一声，我一个人，用不着这样铺张的。” “谁说你一个人。”林晗雪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林晗雪抬眸看去，就见顾远霆大步走了过来，看见他，云珠等人皆是纷纷道了声：“少帅。” “你们先下去。”男人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是离开了屋子。 林晗雪亦是站起身子，看着顾远霆向着自己走来，他的目光很深，就那样与她问了句：“奶奶喊你去立规矩，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晗雪微怔，继而才轻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怎么不说？”顾远霆声音低沉，他的视线落在林晗雪的脚背上，又是问了句：“一站站一天，就不知道和我告状？” 林晗雪微垂着眸心，听着顾远霆的话，只小声和他说了句：“每回打电话，那些嬷嬷都在，我没法说。” 闻言，顾远霆默了默，他捧起林晗雪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军务缠身，难免有护不了你的地方，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要主动跟我说才行，知道吗？” 林晗雪听着顾远霆的话，心中便是微微颤了颤，她看着丈夫的眼睛，终是与他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顾远霆拉着她的手，与她一道在餐桌前坐下，男人拿起筷子，又是问道：“奶奶除了让你去立规矩，还让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了。” “真没什么？”顾远霆挑了挑眉。 “真没什么。” 顾远霆见状，这才微微颔首，为她夹了块松鼠鳜鱼，和她说了句：“吃饭吧。” 午后。 顾远霆将林晗雪带进了卧室，他径自脱去了外面的军装，一把揽过林晗雪的腰，将她带到了床上，和她说了句：“陪我睡会觉。” 林晗雪一惊，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远霆……” “你喊我什么？”顾远霆眸心微动。 林晗雪心下一紧，念起他之前的话，仍是鼓起勇气，又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远霆。” “这样喊我很好。”顾远霆慢慢笑了，他翻过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别，这还是白天……”少女又羞又急。 顾远霆压根不曾理会她的声音，他将脸庞埋在她的发间，发出了一记满足的叹息。 第10章就算是我亲老子也不行 这一日，天边下起了雪。 上房中，顾老太太看了眼挂钟，就见时针已是指向了九，当下，顾老太太的脸色一沉，只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一旁的宋妈见状，自是晓得顾老太太是因着林晗雪还不曾来为自己请安的事发火，便是劝道：“老太太，今天日头不好，又下了雪，兴许少夫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等雪停了，她准保儿就来给您请安了。” “东苑离我这统共就这几步路，怎么，撒这么几颗雪粒子，她就不能来了？”顾老太太面露不悦之色，只冷声道：“我看她分明是持宠生娇，仗着远霆护着她，规矩不立了不说，现在就连安也不来请了！” “老太太，”宋妈听着，脸上便是浮起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来，只俯下身，在老太太耳旁吐出了一段话来，顾老太太听着，眸心便是动了动，问了句：“当真？” 宋妈仍是笑道：“这样的事，老奴怎么能骗您？老夫人，少帅如今正当年，和少夫人多亲近亲近也是好事，只怕再过不久，您就有重孙抱了。” 闻言，顾老太太却是一记冷笑，没好气的说了句：“看她那身子骨，也不像多子多孙的样，那小腰儿细的跟什么似的，这样的孙媳妇，我是真真不喜欢。” 东苑中，林晗雪醒来时，就见屋外银装素裹，竟是下了雪。 她向着时钟看去，待看见上面的时辰后，林晗雪瞬间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刚一动弹，下身便是火辣辣的疼，她忍耐着，只下了床，刚将衣裳穿上，就见云珠听到了她的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她醒了，便是说了句：“少夫人，您醒了？” “云珠，这都九点多了，你怎么一直不喊我？”林晗雪有些手忙脚乱的扣着扣子，看着挂钟上的时辰，一颗心便是打起了鼓。 云珠听着便是言道：“少夫人，少帅临走时和咱们说了，不许咱们喊你，要您好好睡。” 林晗雪听着，只无心再去和云珠说什么，收拾停当后便要出门，云珠瞧着只慌忙跟着，为林晗雪披了一件毛呢斗篷，跟在林晗雪身后为她打着伞。 主仆两刚出屋子，只觉寒风扑面而来，林晗雪顿时打了个寒颤，一旁的云珠瞧着，便是劝道：“少夫人，今儿这么冷，还下着雪，您就别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咱们派个人去上房走一趟，就说等雪停了，咱们再过去。” 林晗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现在已经不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了，要是再不去请安，老太太会怪罪的。” 林晗雪说完，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带着云珠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赶去。 果不其然，刚进屋，林晗雪就见老太太面如寒霜的坐在那里，林晗雪自知自己来的太迟，当下只掩下眸心，向着老太太恭声道：“给祖母请安。” “你自个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好意思过来？”顾老太太斥道。 “是孙媳不是，日后一定改正。”林晗雪仍是垂着面颊，轻声细语的认错。 “你自己说说，你这个月迟了几回了。”顾老太太的玉语气凌厉，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听着老太太的话，林晗雪心里一紧，脸庞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顾老太太说的不假，这个月来，她的确已是不止一次来迟了，想起丈夫夜间与自己的纠缠，白日里又都纵着她，让她多睡，前几次他都在府里，倒还好些，老太太不会来为难她，可这次顾远霆不在，林晗雪晓得，顾老太太这次定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是孙媳的错，还请奶奶原谅。”林晗雪的眼睛越发垂了下去。 “林晗雪，你不要觉得远霆他护着你，你在顾家就可以恃宠生娇，为所欲为了。” “孙媳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说你你也不长记性，你给我去外面的院子里跪着，给我跪满两个时辰，时辰不到，不许起来！”顾老太太一语言毕，一旁的云珠便是一惊，当下便是跪了下去，哀求道：“老夫人，外面那样冷，还下着雪，少夫人哪里经得住啊？您让她在屋子里跪，在屋子里跪好不好？” “闭嘴！”顾老太太向着云珠看去，厉声斥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给我好好教训！” 闻言，林晗雪眸心一颤，也是跟着跪了下去，“奶奶，云珠年纪还小，您别怪她，我跪，我现在就去院子，求您饶了她！” “你们主仆一块给我到外面跪着去！”顾老太太发了火，听着她的话，一旁的宋妈忍不住上前，小声劝道：“老太太，少夫人身子本就不好，这要再把她冻出个好歹来，少帅岂不是要怨您？” “他一大早便去了高淳开会，这两天都不会回来。”顾老太太皱了皱眉，说完，又是言道：“再说，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我是他亲奶奶，他自小就跟着我长大，我倒不信，为了这臭老九的闺女，他能怨他亲奶奶？” 东苑。 几个丫鬟围在暖炉旁，一面烤着手，一面聊着天，待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刚站起身子，就见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顾远霆，众人皆是一怔，慌忙俯下身去。 “少帅，您回来了。”当先一个丫鬟开口道。 顾远霆不曾理会，只径自向着里屋走去，却不曾看到妻子的身影，当下，男人皱了皱眉，和身后的丫鬟问道：“少夫人在哪？” “少夫人，在，在老太太那……” 听了这话，男人眸心一沉：“老太太又喊她过去做什么？” “奴婢们不清楚。”丫鬟大着胆子与顾远霆出声。 顾远霆看着外面的天气，听得祖母将妻子唤了过去，当下连文件也不拿了，只折过身子，大步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顾远霆刚跨过院门，就见雪地上跪着两个人影，而其中那一道纤弱的身影，正是他一心念着的人。 见状，男人心中一震，顿时向着她走去，就见林晗雪的一张小脸已是被冻得青白，她跪在那，斗篷上已是凝聚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在那里细细的颤抖着。 “是谁让你在这跪着？”顾远霆怒火冲天，当下便脱下自己身后的披风披在了林晗雪身上，并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林晗雪向着丈夫看去，她不曾想过会看见顾远霆，就连她自己也不晓得是怎么了，他不在的时候，不管老太太如何欺负她，她都能逆来顺受的忍下去，可刚看见他，她的鼻尖就是酸了，委屈地直想冒泪。 “少帅，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说少夫人请安迟了，罚她在这里跪着。”一旁的云珠哆哆嗦嗦的开口。 听见顾远霆的声音，老太太已是让宋妈一行人扶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顾远霆，顾老太太也是一怔，继而才言道：“远霆，你怎么回来了？” “我若再不回来，她哪里还有命在？”顾远霆的眼眸阴鸷的可怕，只与祖母厉声喝道。 见孙儿对自己发火，顾老太太心下大惊，只言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她这三番五次的请安来迟，我莫非还不能罚她？” “她是我的女人，她要有什么不是，也只有我能罚她！”男人的一番话只说的斩钉截铁。 听着顾远霆的话，顾老太太只被气的浑身乱颤，哑声道：“你这么说，是说我没资格教训你媳妇？你别忘了，我可是你亲奶奶！” “就算我亲老子也不行！”男人的声音透着怒火，他看着面前的祖母，与其喝出了这句话来。 顾老太太闻言，当下便是一怔，她看着孙儿噬人的黑眸，瞳孔深处的火光，似是要将她燃烧殆尽。 顾远霆说完这句，再不曾说什么，他一把横抱起林晗雪的身子，带着她大步离开了祖母的院子，云珠瞧着，也是慌忙起身跟了过去。 林晗雪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她从不曾过，他会为了自己去顶撞祖母，虽然他曾为了她惩治了东苑的下人，可那些都只是下人，顾老太太却是抚养他长大，是他的亲奶奶。 她看着他的侧颜，一颗心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许是冻得太久，又许是早起至今滴米未进，林晗雪只觉得脑袋里昏沉沉的，终是在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而当她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已不是东苑的卧房，而是在一间装修的十分奢华的西式宅邸中。 看着她睁开眸子，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醒了？” 林晗雪转过眼睛，就见顾远霆守在自己身边，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她问了句：“还难受吗？” 林晗雪摇了摇头，她向着周遭打量了一眼，轻声问道：“这儿，是哪里？” “这是我在西林路上的官邸，从今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顾远霆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字字的说道。 “我们，不回帅府了吗？”林晗雪睁大了眸子。 顾远霆凝视着她仍透着苍白的脸色，有疼惜之色从他的眼中闪过，只低声说了句：“不回了。” “可以吗？”林晗雪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可以就可以。”顾远霆淡淡笑了，他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林晗雪看着他慢慢俯下身，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亲，轻轻柔柔的一个吻。 第1章兰茵 午后，偌大的一座帅府十分安静，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梳着长长的辫子，颈中戴着一块莹润的美玉，一张小脸白皙粉嫩，眉宇间却透着三分英气，脚步轻快向着主楼跑去。 刚进大厅，顾远霏就见一干下人皆是在那里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她瞧着只觉奇怪，进了客厅，就见母亲正指使着两个丫鬟在那里擦拭着沙发，见状，顾远霏只大刺刺的往沙发上一坐，和母亲问了句：“妈，你这是在干嘛，整栋楼都要被你收拾的翻了个花样来了。” “快给我起来，”见女儿如此，蒋玉英立刻上前拉起了女儿的身子，她的脸上挂着喜色，和顾远霏说了句：“你爸爸要从青州回来了，我得让她们好好收拾一下院子。” 听着母亲的话，顾远霏只复又在沙发上坐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咔嚓”一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与母亲说道：“爸爸回来你这么高兴，小心他又给你带回来一个姨娘。”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蒋玉英皱了皱眉，在女儿身上佯装拍了一巴掌。 “我才不是胡说，妈，你怎么也不管管爸爸，咱们府里的姨娘都快堆不下了。”顾远霏将口中的苹果咽下，脆生生的和母亲开口。 闻言，蒋玉英的脸上浮起一丝怅然之色，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丫鬟退下，自己则是在女儿身边坐下，道：“我哪里管得住他，况且，也怨你妈不争气，跟了你爸这么多年，连个儿子也没给他生，就生了你们这三个丫头片子。” 蒋玉英说着，只伸出手指，在顾远霏的额头上戳了戳。 “丫头片子怎么了，男人能做的事，女孩怎么不能做了？我就不明白，你和奶奶怎么就这么盼着爸爸得儿子。”顾远霏不以为意，又是咬了一口苹果。 “说的轻巧，你能像男人家一样驰骋疆场，冲锋陷阵不成？你爸爸打下了这一片基业，总归是要交给儿子。”蒋玉英与女儿说完，却又是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爸爸这些年东征西讨，也顾不上府里的那些莺莺雀雀，这么些年了，这么多女人，愣是没有一个为他诞下子嗣的，养着也是无用。” 听了这句，一旁的顾远霜眼珠一转，只将苹果搁下，与母亲问道：“妈，我听西苑的嬷嬷说，二娘以前不是怀过孩子吗？” “那个孩子没保住，”蒋玉英看着女儿的眼睛，告诉她：“你爸那年攻打嘉源，你二娘跟着，在路上就小产了，自那以后，她那肚子也就再没有过消息。” 顾远霏闻言，只暗暗撇了撇嘴，和母亲小声道：“妈，不是我多嘴，有她在，爸爸哪里能有儿子，她把爸爸看的那么死，不管爸爸去哪她都要跟着，府里的那些姨娘谁不怕她，但凡有人接近了爸爸，她不是把人家发卖，就是给人家灌药的，虽说咱们府里有那么多姨娘，可谁敢接近爸爸？” “你二娘性子烈，不过这些年倒也多亏了她，又是伺候你爸爸，又要管着这一大家的事，倒替我分担了不少。” “妈，你可是爸爸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这个家本来就该你来管，你倒好，什么都由着二娘。”顾远霏说着，只觉十分不忿。 “你知道什么，这叫能者居之，你妈我没这个能耐，索性落个清净。”蒋玉英为女儿理了理衣裳，道：“我就把老太太服侍好，把你们姐妹几个照顾好，我就成了。” “这就成了？你还能不想再给爸爸生个儿子？”顾远霏向着母亲依偎过去，和她嬉笑道。 听着这话，蒋玉英脸庞一热，顿时啐道：“多大点孩子，整天没个正形。” “妈，你也别发愁，你要一直没儿子，以后我给你招个上门女婿不就好了。” “你这孩子，”蒋玉英听着，便是赶忙向着厅外看了一眼，与女儿斥道：“可不能让你祖母听见，回头又要骂你。” “哎呀我知道了。”顾远霏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 “夫人，夫人，”就听大丫鬟春燕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脸上堆着笑，与蒋玉英母女道：“大帅回来了！” 听到春燕的话，母女两都是一惊，顾远霏当先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与春燕问道：“你说的真的？爸爸真的回来？” “奴婢哪敢骗您，这大帅的车都快到门口了，”春燕仍是笑着，与蒋玉英说道：“夫人，您快带着二小姐去接大帅吧。” 蒋玉英听着，一颗心顿时跳的快了起来，她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喜道：“走，快和妈过去！” 话音刚落，蒋玉英便是拉着顾远霏，匆匆的向着大门口赶去，刚到前院，顾远霏便是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向着一旁努了努嘴，道：“妈，你瞧。” 蒋玉英一心都在丈夫身上，听着女儿的话便是向着一旁看去，就见一道丽影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顾远霏瞧着，便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二娘也真是的，院子里没有一个像样的丫鬟也就罢了，每次出来，就连身边跟着的也都是老妈子，她就怕爸爸瞧上呢。” “快住口，别乱说。”蒋玉英轻轻推了一把女儿，就听温凉玉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远霏啊，是不是又在那说二娘的坏话呢？” “我哪儿敢说二娘的坏话，妈，你说是不是？”顾远霏向着母亲看去。 “你这张嘴，就该让你二娘治治你。”蒋玉英嗔了句。 这边蒋玉英已是走到母女两身边，因着顾世勋回来，她今日打扮的十分娇艳，一袭秋香色真丝云锦旗袍，裹着她娉婷的身段，衬着那纤腰犹如水蛇般，加上她肤如凝脂，唇瓣上的蜜思陀佛又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她站在那，端的是妖娆蚀骨，摄人心魄。 瞧着温凉玉的模样，蒋玉英心里只觉有些自惭形秽，她的年纪本就比顾世勋要大了五岁，当年，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顾世勋刚满十五岁的时候，她就嫁给了他，这些年来，他对她虽一直是相敬如宾，也生养了三个闺女，可蒋玉英知道，在丈夫心里，还是更喜欢温凉玉那般的女子，她虽也相貌端庄，可与温凉玉那般的柔媚是万万比不得的，更别说温凉玉身上的那件窄窄的小旗袍，以她这般丰腴的身子，是压根穿不上的。 “瞧瞧你这身段，瞧瞧你这小腰，这么些年了，可一点儿也没变。”蒋玉英啧啧称奇。 闻言，温凉玉只嫣然一笑，言道：“世勋喜欢我腰细，这么些年，我可是什么也不敢吃。” “倒是难为你了。”蒋玉英开口。 “这次老太太生病，我没法跟过去，也不知世勋这次，会不会又带回来两个姨娘？”温凉玉的目光向着院外看去，口中却与蒋玉英说道。 “爸爸要真带回来两个姨娘，二娘你不是要闹翻天了？”顾远霏插嘴。 “你这小东西，我哪有那么小气，你爸爸在外面，衣食住行总要有人服侍。”温凉玉笑靥如花，只捏了捏顾远霏的小脸，又是说道：“再说，他要真带回个本分的，我可不是不能容人。” 顾远霏暗暗撇了撇嘴，就听一阵汽笛声响起，顾远霏眼睛一亮，只向着前面一指，道：“你们快看，爸爸的车来了！” 闻言，蒋玉英与温凉玉都是一怔，两人齐齐看去，果真见一支车队向着帅府驶来，两人俱是十分高兴，温凉玉攥紧了丝帕，待当先的那辆汽车停下，不等她迎上去，顾远霏已是挣开了她的手，向着汽车跑了过去。 “爸爸！” 待顾世勋下了车，顾远霏眼睛一亮，顿时扑进了父亲怀里，顾世勋揽着女儿，军帽下的黑眸中蕴着笑意，和女儿说了句：“又长高了。” 蒋玉英看着这一幕，一颗心只觉十分柔软，一旁的温凉玉则是一心都系在顾世勋身上，她看着他挺拔净朗的站在那，眼波间只溢满了柔情，刚欲上前，唇角的笑意却是倏然停滞在了那里。 她看着顾世勋以一种十分温柔与怜爱的姿势从车里又是扶下了一道身影，那是个女子，她微垂着面颊，温凉玉还不曾看清她的容貌，视线就已被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吸引了过去，一时间，温凉玉只觉眼前一黑，竟是生生向后退了一步。 许多年后，顾远霏也仍是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兰茵时的情景，那个父亲一生挚爱的女子，她不晓得该如何去形容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几乎是看呆了，也看傻了，当她第一眼看见白兰茵，脑海中便是想起自己刚和老师学的一个成语，叫做“我见犹怜”，就连她这般个不懂事的小屁孩，都觉得她好看极了，她分明只穿了一件白底碎花旗袍，脸上也没有化妆，整个人素净的不得了，可却还是漂亮的跟天上的小仙女似的，她的皮肤是那样白皙，眼瞳是那样的柔软，让人看着就想去怜惜，去呵护。 “慢点。”顾世勋声音低沉，他望着怀中的女子，眼中却是顾远霏从未见过的深情。 第2章要当没有姨娘的大夫人 上房中。 老太太坐在主位，就见儿子扶着一个容貌清柔，身段纤细的女子从外间走了进来，关于儿子在青州纳了个白姓女子的事，她方才已是有所耳闻，此时只将目光落在了白兰茵身上，见她虽然微垂着双目，可那一双眸子却如同汪着一池秋水，明净的犹如这世间最清亮的宝石，发髻虽盘了起来，可眉目间却仍如少女一般，透着纯净与羞怯。 见顾世勋带着新纳的姨娘回来，早已有嬷嬷送来两个软垫，一一摆在了二人面前，顾世勋揽着兰茵一块与母亲跪下，与老太太开口道：“娘，儿子给您请安了。” “兰茵给老太太请安。”一旁的女子亦是出声，她的声音并没有温凉玉那般的柔媚，反而如同空谷幽兰般，带着几分空灵之气，好听极了。 顾老太太向着儿子看去，顾世勋这一次一走便是半年，这次回来，眉宇间虽神采奕奕，可却明显的瘦了些，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庞只显得更为坚毅起来。 顾老太太瞧着，自是心疼儿子，只与顾世勋说了三个字：“你先起来。” 顾世勋闻言，刚欲扶着兰茵一块起身，就听母亲又是开口道：“我是让你起来！” “娘，兰茵她怀着孩，”顾世勋一句话还不曾说完，顾老太太已是睨了他一眼，斥道：“我有话要问她，你着急什么？” 顾世勋晓得母亲的性子，只微微一哂，松开了兰茵的胳膊。 顾老太太将目光落在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冷声道：“肚子几个月了？” 兰茵听着老太太的话，心中只觉无限羞惭，她低着眼睛，轻声吐出了几个字来：“四个月了。” “都四个月了？”顾老太太冷眼看着兰茵，一句话只说的人越发难堪：“听说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就这般没名没分，给人家怀了孩子？” 闻言，兰茵的脸庞顿时变得绯红，她垂着眼睛，温热的泪水冲上了眼眶。 一旁的顾世勋见状，只与母亲言道：“是儿子不守规矩，有错也是您儿子的错，和她没干系。” “这刚进门，你就这样护着她？”顾老太太有些不满。 顾世勋只是一笑，不再说话。 “抬起头让我看看。”顾老太太复又与兰茵开口。 兰茵抬起眸子，向着老太太看去，顾老太太见她肌肤如瓷，眉眼若画，虽是透着柔弱，却更蕴着皎洁，当下，老太太心里微微一沉，只向着一旁的儿子看去，见顾世勋亦是在看着兰茵，见儿子一腔心神都在此女身上，心中只更为不喜。 “娘，这白家妹妹有了身孕，您就让她起来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蒋玉英绞着帕子，顾念着兰茵的身孕，只大着胆子，和婆母温声劝道。 “玉英说的是，”顾世勋闻言，便是将手中的茶碗搁下，刚欲起身去扶兰茵起来，就见老太太向着儿子瞪了一眼，顾世勋顾着母亲的心绪，只向着蒋玉英看了一眼，蒋玉英会意，连忙上前将兰茵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先带兰茵下去，她坐了一路车，让下面人仔细些。”顾世勋与妻子吩咐。 “大帅只管放心，我一定将白家妹妹照顾的好好地。”蒋玉英笑着，只扶着兰茵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晚间。 蒋玉英牵着顾远霏，母女两身后跟了一群丫鬟嬷嬷，每个人手里都是捧着吃的用的，刚进了屋，就见窗前坐着一道纤细的背影，正对着院子里出神。 听到脚步声，兰茵回眸，见是蒋玉英，便是站起了身子，刚要向着蒋玉英行下礼去，蒋玉英已是一把松开了顾远霏，快步上前扶住了兰茵，与她笑盈盈的说道：“可别跟我弄这些虚礼，你现在怀着孩子，当心闪着腰，也别喊我什么大夫人，喊我大姐就成。” 闻言，兰茵的眼眸中微微一动，她看着面前笑意温厚的女子，终是轻轻地喊了声：“大姐。” “哎，”蒋玉英笑着应道，只挽着兰茵的手，和她温声道：“你初来乍到，一定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这些个下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一个个都是又勤快又老实，我把她们送来伺候你，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跟我说。” “多谢您。”兰茵轻声道谢。 “谢我做什么，”蒋玉英笑了，“你现在身子重，且安心养着，府里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就让下面的人去给你做。”蒋玉英拍了拍兰茵的手，刚要告辞，就见顾远霏冲到了白兰茵面前，和她说了句；“白姨娘，你长得真好看。” “别毛手毛脚的，当心冲撞了你白姨娘。”见女儿这般冒失，蒋玉英当下便是呵斥道。 顾远霏不以为然，只冲着母亲吐了吐舌头，兰茵瞧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她微微的笑了，只和顾远霏说了声：“你也很好看。” 回去的路上，顾远霏攥着母亲的衣角，只不懂道：“妈，你让人给白姨娘又是送燕窝，又是送灵芝的，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 “她这年纪轻轻的就跟了大帅，又为我们顾家怀着孩子，我要不对她好，那成什么样子？”蒋玉英没好气的开口。 “不是我说，这世上就没您这样实心眼的大夫人，您不只对白姨娘好，对其他姨娘也好。”顾远霏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们都各有各的可怜，但凡家世好些的，有谁愿意来给人当小老婆？每日待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你爸爸几回，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我要再不对她们好些，她们哪还有日子过。”蒋玉英感叹。 “妈，您就是德行好，老天可真不开眼，怎么就不给您一个儿子呢。”顾远霏不解。 “我现在就盼着你白姨娘肚子里是个儿子，顾家有后，我也就安心了。”蒋玉英抚了抚女儿的发顶，和她轻声念叨。 “您这大夫人当得可真憋屈。”顾远霏撇了撇嘴。 听着女儿的话，蒋玉英却是难得的没有训斥孩子，而是停下了步子，缓缓道：“大夫人不好当，不能妒，也不能怨。” “那我以后当小妾得了。”顾远霏脱口而出。 蒋玉英顿时变了脸色，冲着女儿斥道：“胡说什么？” 顾远霏自知失言，只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蒋玉英蹲下身子，灯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只和顾远霏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话来：“远霏，你记住妈的话，你以后，要当没有姨娘的大夫人。” 第3章兰茵她吃了吗 清风苑中。 温凉玉的眼圈微红，只向着沙发上的男子嘶声道：“一口一个茵茵，喊得这样亲热，那我又算什么？” 听着她的话，顾世勋皱起剑眉，与她斥了句：“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温凉玉心里一疼，唇角却是浮起一丝冷笑，只不依不饶的开口：“顾世勋，你还有心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顾世勋闻言，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子，见他要走，温凉玉眸心一变，顿时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了！” “你闹够了没有？”顾世勋发了火，他的黑眸中透着暗光，只捏住了她的下颚，与其一字字的开口：“温凉玉，你之前干过的那些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可只有茵茵，你要敢动她，我饶不了你！” 温凉玉心头一震，就在她晃神的功夫，顾世勋已大步离开了她的屋子，看着男人的背影，温凉玉回过神来，刚要追上去，伺候她的张妈却是一把拦住了她的身子，劝道：“二夫人，您别追了，大帅刚回来，您和他闹什么？” “你难道没瞧见，那个白氏肚子都挺起来了！”温凉玉眸心血红，近乎歇斯底里。 “那又能如何，瞧着白氏那身子骨，也不像是能生出儿子的，您且放宽心，这孩子能不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还两说，就算生下来了，也不定就是儿子，就算是儿子，也不定就能长大呀！”张妈压低了声音，徐徐开口。 “你没瞧见世勋看她的眼神，他喜欢她，他在乎她，”温凉玉想起顾世勋看着白兰茵的目光，心里顿时一阵绞痛，她双目含泪，只哑声道了句：“张妈，他爱上她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统共才认识多久，二夫人，您别自己吓自己。”张妈劝着。 温凉玉微微摇了摇头，只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沙发上，落下了泪来：“我跟了他这样多年，他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那个白兰茵，她凭什么？” 说完最后一句，温凉玉神情一变，眼眸中顿有厉色闪过。 顾世勋来到了南苑。 刚到走廊，就见兰茵的卧室门口守着一道身影，看见他过来，那人微微颔首，也不曾行礼，只唤了一声：“大帅。” “她还好吗？”顾世勋的目光向着卧室里看去，就见床幔已是放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一路上舟车劳顿，她已经睡下了。”齐月荣的声音很低。 顾世勋闻言，作势便要进屋，齐月荣却是唤住了他：“大帅。” 顾世勋停下了步子。 “您还是别进去了，”齐月荣迎上顾世勋的目光，低低的吐出了几个字：“让她静一静。” 顾世勋沉默片刻，道：“有什么事，让人跟我说一声。” “大帅放心。”齐月荣微微低眸。 顾世勋的目光最后一次向着卧室看去，终是转过身子，离开了南苑。 齐月荣看着他的背影，只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进了屋，拧开了床头的小灯，与床上的女子轻声说了句：“起来吧，大帅已经走了。” 听着她的话，兰茵慢慢睁开了眼睛，她从床上坐起身子，隆起的小腹已是十分明显。 “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齐月荣开口。 兰茵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的眼睫轻轻颤着，吐出了一句话来：“等生下这个孩子，我就走。” 清晨。 顾世勋与蒋玉英一道来了上房，夫妻两一块给老太太请了安，顾老太太这日兴致颇高，只留下了两人用饭，席间，老太太与顾世勋一一坐下，蒋玉英只立在一旁服侍，待下人们送来早膳，蒋玉英亲自为婆母与丈夫盛了粥，送在了两人面前。 这边娘儿两正叙着话，就见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问了安后与老太太道：“老夫人，按您的吩咐，已经将粽子给各房都送去了。” 老太太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 ，那李嬷嬷行了个礼，刚要退下，就听顾世勋的声音响了起来，与她道了句：“李嬷嬷。” “大帅有何吩咐？”李嬷嬷当下停下了步子。 “兰茵她吃了吗？”顾世勋向着李嬷嬷看去，虽晓得自己此举会惹得母亲不悦，却还是问出了口。 “大帅放心，老奴一早就去过南苑了，白姨娘已经用过早饭，一切都好。”李嬷嬷笑着说道。 顾世勋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为着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你倒是挺上心。”顾老太太向着儿子看去，斥道。 “您不心疼媳妇，也该心疼孙儿不是。”顾世勋笑了，眉宇间更是显得神采飞扬。 顾老太太嗔了儿子一眼，刚要再说什么，就见一个侍卫大步而来，与顾世勋“啪”的一个敬礼，恭声道：“大帅，有急电请您过目。” 闻言，顾世勋与母亲说了句：“娘，您慢吃。” 语毕，男人便是站起身子，与那侍卫说了句：“走吧。” “大帅，你不吃了？再喝些粥吧？”蒋玉英见状，只连忙将粥端了起来，刚追到门口，就见顾世勋已是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院子。 蒋玉英看着丈夫的背影，眸心只微微黯淡了下去。 看着她回来，将碗轻轻的搁在了桌上，老太太向着儿媳看去，道：“怎么样，听说昨晚世勋歇在了你屋里？” 蒋玉英点了点头，见老太太目光中透着探究的味道，蒋玉英脸庞一红，自嘲道：“娘，您别这样瞧我，实话不瞒您，自从生了三丫头，大帅他就再没碰过我了，就算宿在我屋子里，也只是睡觉罢了，子嗣的事，我是不指望了。” 听了媳妇这话，老太太蹙了蹙眉，和蒋玉英道：“你放心，等回头我替你说他，你今年还不到四十，哪能就这样守活寡了？” “娘，您也别说他，”蒋玉英闻言，连忙开口：“我又不怨他，我这年岁本来就比他大，又不识什么字，大帅他能文能武，我还能指着这样一个男人对我一心一意不成？他肯和我生三个孩子，我就已经知足了。 “你倒是能容人。”老太太抿了一口粥，没好气的哼了一句。 蒋玉英笑了笑，只为老太太夹了一筷子小菜，她想了想，又是说了句：“娘，大帅年过三十，膝下就三个丫头片子，如今白姨娘好容易有孕，您就多担待些，让她把孩子好生生下来。” “你以为我不心疼孙儿？”听了这话，老太太放下了筷子，脸上却是浮起一丝凝重之色：“我是担心，她肚子里那块肉，不是世勋的种。” 蒋玉英大惊：“这怎么可能呢，媳妇瞧兰茵也不是那不本分的人。” “你晓得什么？”顾老太太瞪了媳妇一眼，“她那一脸的狐媚样，我可是将她的来历打听的清楚，她那舅舅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舅母还曾做过暗娼，你当她干净？在世勋之前，她还跟过世勋一个手下，叫什么温云峰的，两个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却摇身一变，跟了世勋，又这样快就大了肚子，你说那孩子是谁的？” 第4章她是属下未婚妻 听着老太太的话，蒋玉英心中顿时打了个“激灵”，勉强笑道：“娘，您别多想，大帅是什么人，他哪里是好糊弄的？” “你没瞧见世勋看她的眼神？我就怕，世勋这般迷恋她，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蒋玉英闻言，眸心只微微一紧，她不曾再说什么，只继续服侍着老太太用饭，离开上房后，蒋玉英想了想，也没让丫鬟跟着，独自一人向着南苑走去。 进了屋，就见兰茵坐在软凳上做着绣活，蒋玉英走近了些，才看见她是在为腹中的孩子缝着一双小小的虎头鞋。 听到她的脚步声，兰茵抬起头，看见是她后，便是站起身子，喊了句：“大姐。” 蒋玉英笑着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与她一道坐下，“我刚从老太太那边过来，心里记挂着你，就想着来你这里看看。” 说完，蒋玉英向着周遭打量了一眼，又是问道：“怎么样，都习惯吧？” “有劳大姐关心，我很习惯。”兰茵轻声开口。 “瞧瞧你，总是和我这样客气，倒显得生分了。”蒋玉英瞧着兰茵略显苍白的脸庞，和那有了身孕后依然纤细的腰肢，便是关切道：“我听说你现在每日里都吃不下东西，这哪儿成，别说为了孩子，哪怕为了你自个，你也要多吃些，哪有年轻轻的，每顿就吃那一小口的？” 兰茵看着蒋玉英的眼睛，只轻声说了句：“大姐，您是个好人。” “什么好不好的，咱们都进了顾家的门，就是一家人。”蒋玉英拍了拍兰茵的手，念起方才老太太与自己说的那些话，蒋玉英略一踌躇，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是兰茵，在顾家，老太太压着你，凉玉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有些话，你要跟我说才成。只有你和我说明白了，我才能护着你。” 闻言，兰茵眸心微动，她听出了蒋玉英语气中的真挚，也看出了她眼眸中的善意，不知为什么，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却是红了。 “别哭。”蒋玉英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帕子为兰茵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大姐，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吧。”兰茵目光清亮，只向着蒋玉英看去。 “那我就问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大帅的？”蒋玉英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如果，我和您说不是呢？” “如果不是，那就要赶紧让人把你送出金陵，你当自己能瞒天过海？等事情败露，老太太头一个就要杀了你！” 蒋玉英说完，就见兰茵仍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对着她微微的笑了。 “你笑什么？”蒋玉英不解。 “大姐，您放心吧，这个孩子，是大帅的。”兰茵迎上蒋玉英的视线， 和她十分清晰的说了一句话来。 “阿弥陀佛，”蒋玉英拍了拍胸口，“我就说，你是个本分的姑娘。以后谁敢再敢在背地里说这件事，我第一个不饶他！” “大姐，您这样相信我？”兰茵有些不明白。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大帅，”提起顾世勋，蒋玉英的神色柔和下来，只和兰茵说道：“你是他带回来的人，我一定要护着你周全。” 兰茵心中一怔，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蒋玉英，蒋玉英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在凳子动了动身子，又是问了句：“兰茵，除了这件事，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大姐请问。” “你和大帅，是如何认识的？”蒋玉英握住了兰茵的手，温厚的眼神中，透着几许好奇之色，便是这样的好奇让她过于的端庄的面庞显得生动了许多，倒好像年轻了几岁般。 兰茵闻言，眸心中只浮起几分恍惚。 她出身不好，还在娘胎中便失去了父亲，母亲没有法子，只得挺着肚子回到了娘家，随着兄嫂过日子，等她出生后，更是险些被舅母扔出家门，母亲拼死维护，才勉强在舅舅家留了下来。 舅舅好赌，将家底输了个精光，舅妈则去做了暗娼，甚至还一度打起了她的主意，是温云峰救下了她，并将她们娘两带到了青州，自温云峰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在她心里，自己便已经是他的人了。 而她与顾世勋的相识，则要从那一日，她去军营为温云峰送饭开始。 深秋时节，青州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只透着淡淡的凉意。 指挥所中，于永发百无聊赖的倚在沙发上，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花生米，听得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后，于永发回过头，就见一个肤白胜雪，清纯雅致的女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食篮，看见她后，于永发顿时站起了身子，招呼道：“白姑娘，又来给温营长送饭？” 少女莞尔一笑，和他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今天可不巧，他不在这。” “他去哪儿了？”少女微微一惊。 “顾司令来了，他陪着司令视察军务去了，白姑娘，要不您就在这等他吧。”于永发道。 闻言，兰茵将食篮放在桌上，与于永发温声道：“既然司令来了，我还是先回去吧，等云峰回来，还请您将这饭菜交给他。” “姑娘放心。”于永发敬了个军礼。 兰茵微微笑了，只离开了办公室，刚进院子，就见一支车队呼啸而来，当先一辆车车速极快，兰茵看着，只慌忙向后躲去，却不曾留意脚下的石子，只不慎摔在了地上，司机猛地一个刹车，汽车顿时停了下来。 见汽车骤然停下，从后座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吐出了一句话来：“怎么回事？” “大帅，刚才有个人，怕是被车撞到了。”杨营长坐在副驾，闻言便是开口道。 “下去看看。”后座的男子蹙了蹙眉，吩咐道。 “是。”杨营长下了汽车，待看清地上的女子后，便是惊讶道：“兰茵姑娘？” 兰茵脸色微白，方才摔倒时不小心扭伤了脚，此时看到杨营长后，只低声喊了句：“杨营长。” 温云峰坐在后面的汽车中，见顾世勋的汽车突然停下，自己便是下了车，待看见兰茵的身影后，温云峰眸底一变，顿时大步向着她赶了过来。 “怎么了，受伤了吗？”温云峰扶起了兰茵的身子，一双黑眸只在她身上迅速的打量，见她并没有受伤的痕迹，才略微放心。 兰茵摇了摇头，她看着眼前的车队，只担心那位顾司令也在车上。 “能走路吗？”温云峰又是问道。 “我没事。”兰茵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汽车中走了下来，他一袭戎装，眉目分明，浑身上下满是威严之气。 见他下车，指挥所中的岗哨皆是齐齐一个敬礼，喊了声：“司令！” 兰茵一震，见那男子的目光向着自己看来，只慌忙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这是谁？”顾世勋看着面前那少女，与温云峰问道。 “司令，她是属下未婚妻。”温云峰语毕，又是言道：“此番惊扰了司令，还请您恕罪。” 顾世勋淡淡瞥了兰茵一眼，听着温云峰的话只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吩咐了句：“让军医给她看看。” 说完，便是领着众人进了指挥所。 待顾世勋一行走后，兰茵有些担忧的抬眸，与温云峰说道：“云峰，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温云峰握住了兰茵的肩，告诉她：“司令来了，我这几天要随侍左右，你先回去。” 语毕，温云峰派了侍从，让其送兰茵。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兰茵说道。 “听话。”温云峰紧了紧她的手，声音中低沉而温柔。 第5章送给司令一个美人 办公室里，于永发仍是大刺刺的靠在沙发上，待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后，于永发一震，顿时站起了身子，军帽还不曾来及戴上，就见一个十分英武的男子已是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许多军官与侍从。 看着这阵仗，于永发心里顿时有数了，他虽不曾见过顾世勋，可看着顾世勋肩上的领章，便已迅速猜出了他的身份，当下，于永发“啪”的一个立正，向着顾世勋敬了个标准的敬礼，“储备营营长于永发，见过司令！” 顾世勋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一笑道：“听说你枪法挺准，回头和我比试比试。” “属下哪里是司令的对手。”于永发赔着笑，面上只浮起两分窘迫。 顾世勋微微一哂，目光却被桌上的饭盒吸引过去，他漫不经心的将饭盒打开，饭菜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男人凝目看去，就见里面的饭菜摆的整整齐齐，虽是家常便饭，可每一样却都是清爽开胃的样子，做得十分雅致。 “谁做的？”顾世勋问道。 “司令，这是温营长的饭菜，是他的未婚妻送来的。”于永发向着温云峰看了一眼，与顾世勋言道。 闻言，顾世勋的脑海中想起方才惊鸿一瞥，遇见的那个白皙的，美丽的，柔弱的少女，他向着温云峰看去，只和他微微一笑，说了句：“你倒是好福气。” 温云峰顿时站直了身子，向着顾世勋垂下了眼睛，“让司令看笑话了，还请司令恕罪。” “你们郎情妾意，没什么可恕罪的，”顾世勋不以为意的盖上饭盒，只将话锋一转，又是说道：“不过这毕竟是在军营，让她下回别送了，咱们这些当官的，还是和士兵吃一样的才能服众。” 顾世勋最后这句话，倒不只是对温云峰一人说的了，闻言，屋子里的所有军官皆是齐齐一个立正，向着顾世勋高声道：“是，司令！” 城中一处小院中。 一个身形消瘦的妇人正坐在院子里择着菜，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两鬓却已满是霜迹，她的额头印着深刻的皱纹，唯有眉眼间还隐约透着几分年轻时的秀丽。 听到汽车停在门口的声音，白汪氏眸心一动，只扶着墙站起了身子，刚要向外走去，就见女儿兰茵推开院门，一瘸一拐的从外面走了回来。 “茵茵，你的脚怎么了？”看着女儿如此，白汪氏面色一变，只十分担心的上前握住了女儿的胳膊。 “娘，您别担心，我不小心崴着了脚，刚才，是云峰派人送我回来的。”兰茵声音温和，握住了母亲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小心？”白汪氏心疼，难免斥了女儿两句。 兰茵嫣然一笑，只让母亲扶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快把鞋子脱了，让我看看。”白汪氏转身取来了一瓶药酒，让女儿脱去了鞋袜。 “娘，您猜猜，我今天在军营瞧见谁了？”兰茵生怕母亲继续苛责自己，只说起了方才在军营中的见闻，想要让母亲分一些心神。 “瞧见了谁？”白汪氏的心思仍是在女儿又红又肿的脚踝上，她在手心倒了药酒，搓热后贴在女儿的脚踝上，为女儿用力揉搓了起来。 兰茵疼的直吸气，却还是和母亲说道：“顾司令来了，云峰这几天都要待在军营，不能回来了。” “顾司令？那是谁？”白汪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兰茵舒了口气，答道：“是江南大帅，顾世勋。” “顾世勋？”白汪氏暗暗念了念这个名字，说了句：“大帅可了不得，要是云峰能得到他的赏识，那该多好。” 说完，白汪氏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说道：“云峰这阵子不回来，你这每天还要去给他送饭不成？” 兰茵摇了摇头，“先前司令不在，几位长官与云峰关系要好，我送饭去没人会说什么，现在司令来了，我要再去送饭，会让司令对云峰有看法的。” “还是你心细。”白汪氏说着，念起厨房里熬着汤，只和女儿说道：“锅里还烧着汤，娘先去看看。” “娘，我来吧。”兰茵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白汪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 看着母亲的背影，兰茵只觉心里温温软软的，念起自己母女之前过得那些日子，再看眼前这一座干干净净的小院，那一砖一瓦，都有了家的味道，想起温云峰为自己母女所做的一切，只让她对温云峰更添了几分恋慕与感激。 晚间。 听得敲门声，兰茵上前将院门打开，借着月光，就见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军官站在那儿，看见他，兰茵的眼中一亮，欣喜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云峰？” 温云峰也是笑了，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来了？”兰茵昂起头，向着恋人看去，分别了这些日子，骤然相见，只觉心中满是甜蜜。 “司令今晚不在军营，我就溜了身，回来看你。”温云峰目光温和，声音低沉，一语言毕，只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兰茵的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忍不住小声问道：“云峰，那位顾司令，他什么时候回金陵？” “你盼着他赶紧走，好让我天天回来？”温云峰看出了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面颊，眼底的笑意只更深了一层。 兰茵被他说得有些赧然，就听母亲的脚步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闻言，兰茵连忙从他的怀里抽除了身子，唯有小手却仍是让温云峰握着，看见白汪氏，温云峰站直了身子，喊了句：“伯母。” “云峰回来了，快，快进屋，厨房还热着粥，我给你端一碗。”看见准女婿，白汪氏也是十分高兴，只招呼着，让温云峰进了屋子。 从白家的小院出来，夜色已是深了，温云峰回到指挥所，就见于永发领着侍卫守在走廊上，看见他回来，只低声笑骂道：“你小子上哪风流去了，害的兄弟在这守了一晚上了。” “怎么，司令回来了？”温云峰向着顾世勋的房间看去，果真见房间内亮着灯，从窗户上透着男人高大的身影。 “可不是，青州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哪经得住司令转悠。”于永发道。 温云峰看着顾世勋的身影在房间内不断的走来走去，便是随口说道：“这样晚了，司令怎么还不歇息？” 听着温云峰的话，于永发便是咧了咧嘴，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为什么，司令在金陵，那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的过惯了的，骤然来了青州这么个地方，这样久的日子，身边愣是连个婆娘都没，这换了谁也睡不着啊。” 闻言，温云峰的眸心微微一动，只沉默不语。 “我说老弟，”于永发向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和温云峰念叨：“你要是能送给司令一个美人，保准儿能平步青云，省的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混日子。” 第6章以后离他远些 晚间的舞乐门中，舞池内灯光摇曳，虽不能与金陵的奢靡相提并论，却也透出了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兰茵从不曾来过这种地方，待温云峰牵着她的手在舞池旁的卡座上坐下后，看着那些搂在一些的男男女女，兰茵只忍不住的面红耳赤起来。 温云峰见状 ，便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与她温声道出了几个字：“别怕，跳舞就是这个样子。” 兰茵闻言只微微一笑，“我知道。” “先喝些东西。”温云峰唤来了侍者，随意点了几样点心，顾着兰茵不会喝酒，只叫了两杯果汁。 侍者很快便将东西送了过来，温云峰与兰茵刚说了几句闲话，就见手下的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的耳朵吐出了一句话，温云峰听着，只与一旁的兰茵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想吃什么让人上。” 兰茵点了点头，看着温云峰领着那个士兵一道离开了舞乐门，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舞池中的红男绿女，不免有些局促，只垂下眸子，喝了两口果汁。 “这不是白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蓦然，眼前露出男人的一双军靴，一道男声在耳旁响起。 兰茵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浓眉大眼的面容，看见他，兰茵连忙放下手中的果汁，唤了句：“于长官，您也在这里。” 于永发闻言便道：“我是随司令一道来的。”说完，于永发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向一旁侧过身子，兰茵抬眸看去，果真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众侍从，大步向着舞池这边走了过来。 顾世勋也看见了兰茵，少女一袭藕荷色的长裙，长发一直垂倒了腰迹，她站在那，整个人纯净的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与这灯红酒绿的气息实在有些格格不入，是以顾世勋刚进来，便一眼看到了她。 看着顾世勋向着自己走来，兰茵的心顿时收紧了，她垂下眸子，向着顾世勋行了个礼，喊了句：“司令。” “在等云峰？”顾世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 兰茵点了点头。 借着灯光，顾世勋看着少女的眼睫轻轻地颤着，犹如一把小扇子般盖在那一双漂亮的眼瞳上，他心下一动，只向着舞池中看了一眼，与兰茵又是问了句：“会跳舞不会？” 兰茵一怔，老老实实的回答：“不会。” 顾世勋淡淡笑了，和她吐出了三个字：“我教你。” 兰茵大惊，忍不住向着顾世勋看去，就见男人黑眸灼灼，向着她伸出了一只手，与她说了声：“来。” “司令……”兰茵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向着一旁于永发看去，就见那于永发只站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口，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看着顾世勋向着自己伸出的那一只手，兰茵的心“砰砰”的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不敢驳了他的面子，只生怕将他得罪，会影响了温云峰，她迎上了顾世勋的目光，又见他身后的副官在那里拼命的向着自己使着眼色，示意她快些过去，兰茵咬了咬牙，终是将自己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了顾世勋的掌心。 温云峰心中记挂着未过门的妻子，刚将事情处理好，便是匆匆回到了舞乐门，刚进大厅，一眼便被舞池中的一对璧人吸引了过去。 男的威严刚毅，女的温婉娇柔，男人的大手揽在女子的细腰上，乍一看去，两人只显得十分亲近。 温云峰见状，眸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站在暗处，只望着一对翩翩起舞的两人，许久也不曾动一下身子，直到一旁响起了一道男声，与他说了句：“老弟呀，你也别难受，要怪，就怪你那未婚妻长得实在太俏了些，有她在，别的女人哪还入得了司令的眼？” 听着于永发的话，温云峰收敛心神，目光仍是向着顾世勋与联姻看去，没有吭声。 “我说老弟，你不妨大方点，将你这娇滴滴的未过门的媳妇送给司令，司令准保忘不了你的好，待你升了大官，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于永发拍了拍温云峰的肩，吐出了一口烟圈。 温云峰闻言，眸心中顿有寒光闪过，不等于永发回过神来，他已是一把扣住了于永发的胳膊，将其一把抵在了墙上，他的胳膊死死的抵着于永发的颈脖，就那样阴狠的说了句：“把你这些话全给我收回去。” 于永发见温云峰动了真怒，当下再也不敢多言，一张脸只憋得青紫。 温云峰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于永发靠在那，只不停的咳嗽着，温云峰看也不曾多看他一眼，只转身向着舞池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于永发“呸”的吐出了一口吐沫，暗暗骂道：“还来劲了，妈的算什么东西。” 回去的路上，兰茵悄悄打量着温云峰的表情，只觉有些担心，忍不住喊了句他的名字：“云峰……” 温云峰迎上她的目光，看出了她的不安，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和她说了两个字：“没事。” “你生气了吗？”兰茵的眼瞳中溢满了担忧。 “生气？”温云峰微微挑了挑眉，“因为你和司令的那支舞？” 兰茵点了点头。 温云峰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没有，我没有生气。” 一语言毕，不等兰茵微微松了口气，温云峰却又是开口道：“可是茵茵，记着我的话，以后离他远些。” 兰茵向着他看去。 “司令他很风流，我怕他……”温云峰说到这便是打住了，他的唇角透着一丝浅浅的自嘲，余下的话虽然没说，兰茵却也是明白了。 “云峰，你放心，我会远着他的。”兰茵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分轻柔的说了句话来。 温云峰看着她如水般的目光，只觉心中一动，忍不住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 “茵茵，我们结婚吧。”温云峰靠在兰茵的耳边，和她低低的开口。 兰茵心中一跳，她的眼中蕴着欣喜，她看着温云峰黑亮的眸子，只噙着笑意，用力的和他点了点头。 第7章我给您唱首歌，好吗 屋子里的亮着小灯。 灯光下，白汪氏与女儿一道坐在椅上，母女两手中俱是在做着绣活儿，白汪氏收起了最后一针，抬眸向着女儿看去，就见女儿的面容在烛光下透着隐隐的红晕，她的眉眼温柔，坐在那儿，只恬静的跟一幅画似的。 “时间可真快，这一眨眼，你都要嫁人了。”白汪氏的眸心中透着慈爱之色，只含笑与女儿开口。 听着母亲的话，兰茵抬起头，她的眼眸如水，只握住了母亲的手，温声道：“娘，云峰已经说了，等结婚后，您也和我们一块住，咱们娘两不分开。” 闻言，白汪氏眸中的笑意只更深了一层：“他倒是会讨巧，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可不还要指着我这个老妈子给你们看孩子？” 兰茵便是笑了，轻嗔道：“云峰才没有这个意思，他是怕您一个人孤单。” “娘知道。”白汪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念起女儿的这一桩姻缘，只让她眼角的皱纹都好似舒展了一般。 兰茵抿了抿唇，刚要继续手中的绣活，却听院子传来一阵声音，似是有人闯了进来，母女两对视一眼，不等她们离开屋子，就听“咣”的一声巨响，房门已是让人从外面撞开，露出了温云峰的身影。 他与副官一道，一左一右扶着一个男子，待兰茵看清楚男人的容貌，心中顿时收紧了，她看着顾世勋腹部上的伤口正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晓得他是受了伤。 “云峰，司令怎么了？”兰茵的声音有些颤抖。 “三言两句说不清楚，快去烧水，再把剪刀白药纱布拿来，快！”温云峰声音沙哑，与兰茵一语言毕，便与副官一道，将顾世勋送进了里屋。 兰茵来不及再问什么，只与母亲说了句：“娘，劳您快去烧一锅热水。” “哎。”白汪氏如梦初醒，只匆匆向着厨房赶去，兰茵则是按着温云峰的吩咐，迅速的找来了烈酒，白药，纱布，剪刀等，一一放在了托盘上，送进了屋子。 温云峰拿起了一把小刀，用烈酒喷洒消毒，而后与顾世勋说了句：“司令，属下得罪了。” “没事，来吧。”顾世勋脸色苍白，眉宇间却十分沉静。 温云峰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小刀向着顾世勋的伤口处挑去，兰茵立在一旁，只不敢多看，自始至终，顾世勋始终一声没吭，待将白药递给温云峰时，兰茵忍不住抬起眼眸，向着顾世勋看去，就见他的额头已布满了一层汗珠，黑眸中却透出一股坚毅，床边的栏杆已是让他生生拧变了形，他却始终咬紧了牙关，只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 为顾世勋包扎好伤口，温云峰离开屋子，洗去了自己手上的血迹。 兰茵站在他身边，见他洗完，只递上去一块毛巾，温云峰回眸，与她低声道：“指挥所里有内奸，我只有将司令先安顿在这里。” 闻言，兰茵眸心一震，她迎上温云峰的目光，就见他十分郑重的与自己叮嘱了一句：“照顾好司令。” 兰茵点了点头，与他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温云峰并未呆多久，便是离开了白家的小院，兰茵一直守在顾世勋身边，到了夜里，顾世勋发起了烧，兰茵只用了老法子，将毛巾在凉水里浸湿后拧干，为顾世勋搭在了额头上，期盼着能为他退烧。 她一直在他身边照料着，一夜也不曾歇息，接近黎明时，顾世勋曾醒来一次，兰茵见他醒来，只轻声问了句：“司令，您好些了吗？” 顾世勋却不曾出声，只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中。 兰茵晓得他身份贵重，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副官每日都会悄悄前来，将消炎药一瓶瓶的送来，那些珍贵的西洋药，终于保住了男人的性命。 这一日，兰茵手中捧着一碗米汤，只小心翼翼的顺着顾世勋的嘴唇，喂着他喝下去，蓦然，顾世勋只在沉睡中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兰茵吓了一跳，生怕会牵扯到他的伤口，只不停地喊着他：“司令，司令？” 顾世勋慢慢睁开了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白皙柔美的面容。 她的眼中透着担忧，在看见他醒来后，她却是发自内心的笑了，那一笑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般，说不出的皎洁，顾世勋看着她那一抹笑，只觉有些恍惚，竟是怔住了。 “司令，您醒了？”兰茵问道。 顾世勋微微点了点头。 兰茵复舀起一勺米汤，送在了他的唇边，顾世勋的黑眸仍是落在她的面颊上，只张开嘴，将那一勺米汤咽了下去。 夜色渐深，兰茵已是守在顾世勋的床前，趴在那里睡着了。 到了半夜，她却是骤然清醒了，她抬起手，下意识的就要去摸顾世勋的额头，去探他是否起烧，可不等她将绵软的小手触到男人的额头，却是撞进了一道乌黑深邃的目光中去。 见顾世勋醒着，兰茵一惊，继而便是羞窘起来，一张脸只飞上两抹红云，轻声说了句：“您醒了。” 说完，兰茵看着顾世勋苍白的脸色，她知道，他的伤口很疼。 “你要喝水吗？”兰茵问。 “不用。”顾世勋拧着剑眉，一如兰茵所猜测的那般，伤口处的剧痛，正折磨着他。 兰茵晓得此时的顾世勋正在忍受着常人无法忍耐的痛楚，她不知道该如何转移他的注意力，看着男人紧绷的侧颜，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温声和他说了句：“司令，我给您唱首歌，好吗。” “你会唱歌？”顾世勋向着她看去。 “小时候，我娘教过我。”烛光下，兰应的面容柔和的如同雾里看花，一双眼睛却是闪烁着动人的光。 “你唱吧。”顾世勋嗓音嘶哑。 兰茵定了定神，只唱了一支民谣，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新莺出谷般，空灵动听。 顾世勋渐渐听出了神，少女的歌喉如止疼药般，一曲唱完，顾世勋回过神来，只低声吩咐了一句：“再唱一首。” 兰茵闻言，便继续唱了下去，病床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只在少女的歌声中，慢慢睡着了。 第8章她顶十个护士 “司令，您的伤还没痊愈，这酒您还是别喝了。”见顾世勋举起酒杯，副官当即出声劝道。 如副官所说，顾世勋身上的伤的确还不曾痊愈，这些日子幸得兰茵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两日他已是能够下床，在白家的院子里走上几步了。 这一日，诸人前来探望顾世勋，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顾世勋闻言，当下便是命人将酒水为自己满上，听得副官的劝阻，顾世勋只一笑，说了句：“军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喝酒？” 见其这般说来，众人都是不敢再说什么，副官为其斟满了酒水，顾世勋举起杯子，与诸人一饮而尽。 “司令，如今的局势已经稳定，属下认为，您还是尽快去医院会比较好。”其中一个军官大着胆子，与顾世勋开口道。 “不必了，我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不用再折腾了。”顾世勋握着酒杯，与那人言道。 “司令，医院里有军医和护士，白姑娘虽然能照顾您，可毕竟不是专业的护士……” 顾世勋黑眸雪亮，闻言只向着那人看去，与之静静地吐出了一句话来：“她顶十个护士。” 那军官心中微微一动，听了这话只不由自主的向着一旁的温云峰看了一眼，便是垂下目光，不敢再说话了。 温云峰面色如常，唯有放在桌下的手指，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收紧。 指挥所。 幕僚长走进来时，就见温云峰正站在窗前静静地抽烟。 “怎么，连烟也抽上了？”幕僚长晓得温云峰向来是不抽烟的，见状，便是十分稀奇。 温云峰看见来人，只将手中的烟卷熄灭，与幕僚长打了声招呼。 幕僚长点了点头，只向着温云峰走去，他看着温云峰的眼睛，与之缓缓道：“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 “先生请说。”温云峰站直了身子。 幕僚长拍了拍他的肩，似是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还不曾开口，便是先叹了口气。 温云峰见幕僚长如此，一颗心便是沉了下去。 “司令的伤如今已经大好了，可他却还是呆在白家，云峰，你是个聪明人，就算我不说，只怕你心里也有了几分数。”幕僚长声音沉稳，只徐徐言道。 温云峰的唇线微抿，却一语不发。 “我知道，你和白姑娘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难免会让你无法接受，可话说回来，你呆在青州，也有三年了，难道就不想离开这，换个差事干干？”幕僚长眸光炯炯，循循善诱。 温云峰眸光微变。 “你文武全才，在这小小的青州当个小营长，实在是委屈了你，你若是能忍痛割爱，司令会承你这份情，到时候，”幕僚长说到这，只略微顿了顿，他看着温云峰的眼睛，又是一字字的和他说了句：“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是司令让你来和我说这些？”温云峰淡淡笑了，眉宇间却是一片寒意。 幕僚长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的意思，便是要我拿自己的未婚妻，去换前途？”温云峰眸心很深。 “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再想想。”幕僚长不曾多说什么，只与温云峰缓声道。 温云峰微微勾了勾唇，他什么也不曾说，只一把挥开了幕僚长的胳膊，大步离开了办公室，与进屋的秘书险些撞上。 “先生，您都和温营长说了？”秘书问道。 幕僚长点了点头。 “若是温营长不同意，那该怎么办？”秘书微微蹙眉。 “温云峰是个有野心的人，你看着吧，他会同意的。”幕僚长望着温云峰的离开的方向，沉声吐出了一句话来，而他的眼中，是胸有成竹。 白家的院子。 兰茵正坐在藤架下做着绣活，她穿着淡青色衣裙，长发只松松的绾了一个髻，有几丝散落在面颊上，只衬着那肌肤越发白皙起来。 顾世勋从屋子里走出来，便见着如此一幕，他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出声问道：“你在绣什么？” 听到男人的声音，兰茵吓了一跳，就连绣花针都险些插进手指里，她抬起某系，就见顾世勋站在那，一双黑眸笔直的向着自己看来。 她站起了身子，和顾世勋道：“司令，您起来了。” 顾世勋淡淡应了一声，只向着她走来，男人的目光落在篮子上，看着里面的丝线和绣了一半的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又是说了句：“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结婚要用的东西，让您看笑话了。”兰茵有些赧然，只将篮子收了起来，刚欲离开，顾世勋却是一举扣住了她的细腕。 “司令？”兰茵睁大了眸子。 “谁和谁结婚？”顾世勋眸心暗沉，低声问道。 兰茵的心跳的快了起来，她迎上顾世勋的视线，大着胆子说了句，“您不是明知故问吗？” 顾世勋闻言，却是淡淡笑了，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仍是定定的看着她。 兰茵不敢再和他对视，只拎着篮子，大步离开了院子。 清晨，白汪氏收拾着院子，看着女儿的背影，道：“幸亏顾司令回了指挥所，不然，他一直在咱们这儿，弄得整条巷子都是便衣，怪让人不自在的。” 听着母亲的话，兰茵晾着衣裳的手指微微顿了顿，接着又是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 “要说，云峰也有阵子没来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白汪氏放下了手中的扫帚，想了想，又是与女儿问道。 “娘，云峰他事情多，这阵子顾不上咱们，也是有的。”兰茵声音温和，只一面说，一面将床单平平整整的晾在了绳子上。 “茵茵，这阵子。娘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自打云峰上次和我提过婚事后，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他却没了动静，连提都不提了。”白汪氏向着女儿走近，一番话说完，脸上只显出了几分忧心忡忡，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又是低声说了句：“你说，云峰他……该不会想变卦吧？” 兰茵心中一“咯噔”，一句话脱口而出：“娘，您别乱想，他不会的。” “不是娘背地里说什么，先前哪怕他再忙，也总会隔三差五的来看你，从没像现在这样不见人影过，你听娘的话，去军营找一找他，好好和他说说，啊？”白汪氏满是担心的握住女儿的手，殷殷叮嘱。 兰茵的心有些乱滔滔的，她看着母亲的眼眸，刚欲说话，就听一阵敲门声在此时响起，兰茵上前将院门打开，就见是顾世勋身边的副官，带了几个侍从，为母女两送来了米面粮油，衣食点心，此外，还有几样出自城中玉祥阁的首饰，一一送在了母女两面前。 “这是……”白汪氏有些怔忪，只和那副官道：“长官，这些是云峰让您送来的？” 那副官微微一笑，“夫人，这些，全是司令的意思。” 听着这话，白汪氏的心口顿时一沉，她连忙向着女儿看去，就见女儿清丽脸庞上，渐渐失去了血色。 第9章嫁给顾世勋，就当是为了我 待副官与那些侍从走后，白汪氏看着院子里的那些东西，只颤声与女儿道：“茵茵，司令这样做，该不会是对你存了心思吧？” “娘，”兰茵心中一跳，连忙说道：“您别多想，司令受伤时，是咱们在照顾他，司令此举，想来也只是为了感谢咱们。” 白汪氏默了默，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看着兰茵的眼睛：“娘活了一把年纪，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先不说他在咱们这里耽搁了这样久，他是什么身份，却赖在咱们家不走，你心里还不明白？”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兰茵心跳的愈发快了，就连手心也是不由自主的慢慢沁出一层冷汗。 “再说他看你的眼神，娘在一旁都是瞅的真真的，茵茵，听娘的话，你快去找云峰，你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些日子躲着咱们，可是为了司令的缘故？” 兰茵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迎上母亲的目光，说了句：“娘，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他。” “见到他，要和他好好说。”白汪氏心里只沉甸甸的，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自己的猜测当真，顾世勋真的看上了女儿，她们又该如何是好？温云峰只是个小小的营长，论权势，他自然不是顾世勋的对手，若是顾世勋问他要兰茵，他又是否有那个勇气，去义正言辞的拒绝他的司令？ “茵茵，若是不成，你和云峰就跑吧。”白汪氏放心不下，又是叮嘱了一句。 兰茵心中一紧，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掩下眸子，在母亲的目送中快步离开了家门。 指挥所。 侍卫进了办公室，便是向着温云峰一个敬礼，道：“报告长官，白小姐找您。” 温云峰闻言，握着钢笔的手指便是一顿，他沉默片刻，才道：“告诉她，就说我不在。” “是。”侍卫一个立正，刚转过身，却见门口处不知何时走来了一道娇柔的身影，看见她，那侍卫一惊，忍不住喊了句：“白小姐？” 兰茵的目光越过他，向着温云峰看去，温云峰看见她，只和那侍卫吩咐了句：“你先出去。” 那侍卫答应着，离开了温云峰的办公室，并将门合上。 “你怎么来了？”温云峰起身，向着兰茵走去。他的声音仍是温和的，目光也是轻柔的。 兰茵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他方才分明在办公室，却要侍卫告诉自己不在，兰茵心中有些酸涩，只与他轻声说了句：“你现在已经不想见我了，是吗？” “别瞎想。”温云峰握住兰茵的肩，告诉她：“我要不派人先送你回去？” 兰茵微微摇了摇头，眼眶却是热了起来，“云峰，我来找你，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 “你说过要和我结婚，那是什么时候？”兰茵看着他的的眼睛，她看着他在自己问出这句话之后便是转过了目光，不曾再与自己对视。 见状，兰茵的心更是一分分的凉了下去，她忍着泪，摇了摇他的胳膊，道：“你说话。” “最近营里的事情太多，咱们的婚事，再等等。”温云峰深吸了口气，终是和兰茵吐出了一句话来。 兰茵轻轻点了点头，她微微笑了，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温云峰逼着自己狠下心，只冲着门外喝了句：“来人。” 侍卫顿时走了进来。 “送白小姐回去。”温云峰的声音十分沉静，几乎不敢再去看她。 “是。”侍卫答应着，向着兰茵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小姐，请。” 兰茵仍是看着他，她看着他清隽的眉眼，看着他俊朗的下颚，他分明还是那个温云峰，可却让她那样的陌生。 “是为了顾司令吗？”兰茵的眼中透着忧伤，近乎呢喃般的开口：“你不敢娶我了？” “茵茵！”温云峰面色一变，立时向着那侍卫看去，那侍卫会意，只匆匆退了出去。 “是吗？”兰茵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已是不曾放在心上，她此时所有的心神都在温云峰的身上，她想要的，只是他的一句话。 温云峰唇线紧抿，却仍是不曾去看兰茵。 兰茵眼中的光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她刚眨了眨眼睛，便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争先恐后的滚了下来。 “云峰，看在咱们以往的情分上，你与我说句实话吧。”兰茵的声音微弱，却清晰。 “好，你要实话，我今天就给你实话，我把话全给你说清楚！”温云峰倏然转过身，一举扣住了兰茵的细肩，他的眸心血红，只紧紧地，深深地看着兰茵的眼睛，和她一字字的开口：“嫁给顾世勋，就当是为了我！” 兰茵的眸心怔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她一心爱慕的，想与他携手终生的人，他却告诉她，要她嫁给另一个男人！而且是为了他？ “温云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兰茵眸心含泪，只觉一颗心碎成了粉末。 “我知道，说出这种话，是我不配为人，”温云峰唇角划过一丝苦笑，“可是茵茵，我没法子，司令的为人，我最清楚，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既然看上了你，他就不会放过你。”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们离开江南，我们可以去江北，也可以去川渝，我们还可以去出国，云峰，我们走吧。”兰茵看出了温云峰眼中的痛楚之色，犹如在绝境中抓住了一丝希望，她攥住了温云峰的胳膊，祈求道。 温云峰摇了摇头，“我们跑不掉。” “就算跑不掉，哪怕是让他杀了，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兰茵的眼中闪烁着亮光，那是不顾一切的勇气。 “你难道要伯母也跟着咱们一起去死吗？”温云峰一语喝醒了她，兰茵眼中的光又一次的熄灭了，她站在那，只觉说不出的惶然无措。 “茵茵，你听我说，”温云峰俯下身子，他的黑眸炯深，只靠近了兰茵的身子，看着她的眸心压低了声音开口：“为了咱们的将来，你且嫁给顾世勋，等我手中有了兵权，我即刻会将你接回来。” 闻言，兰茵的眼中仿佛有什么碎开了般，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说不出的悲凉，“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我嫁给他，是吗？” “你知道，我走到这一天有多么不容易，”温云峰声音沙哑，他闭了闭眼睛，挺拔的身姿慢慢下滑，竟是跪在了兰茵面前，他环住她的腰，将脸庞埋在了兰茵的怀里，近乎呓语般与她哑声说了几个字：“算我求你。” 算我求你。 兰茵竭力忍着自己的泪水，她知道，为这样一个男人哭泣不值得，可那些眼泪却还是不听话的从她的眼中不断的落下来。 第10章不会 屋子里亮着一盏小灯。 床畔上坐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下着一条同色的长裙，长长的裙摆，几乎将她的脚背都给遮住了。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灯光下，她的肌肤如雪，眉眼如画，柔软的腰肢如同江南春天里柔弱的细柳般，不盈一握，让人瞧着生出几许爱怜，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里。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少女的手指倏然收紧了，她抬起眸子，就见一个戎装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身形高大，相貌堂堂，身上的军装笔挺，只将他衬托的越发气宇轩昂起来。 看见他，兰茵的眼中有一丝苦涩划过，她仍是一语不发的坐在那，看着顾世勋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来，在距自己十分的近的地方停下了步子。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伸出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颚，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是温云峰送你来的？”男人声音低沉。 “你明知道的，不是吗？”兰茵的眼眸蕴着水光，仿佛蕴着一池秋水。 “我没有逼他，他若是能坚定的选择你，我倒是会高看他一眼。”顾世勋开口。 “你会成全我们吗？”即便到了这一刻，兰茵却仍是不死心。 “不会。”顾世勋坦然道。 听着他这短短的两个字，兰茵眼中的光顿时熄灭了，她的心中涌来漫天的苦涩，浑身冰凉。 顾世勋抱起了她的身子，他的鼻息间萦绕着少女身上的清香，他慢慢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 “跟着我，我会珍惜你。”男人凝视着她的面容，与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她知道，温云峰已经将她犹如一样物品般的，将她送了出去，送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兰茵闭上了眼睛，有一小颗泪珠从她的眼睛里落了下来，被顾世勋用手指拭去。 他俯身吻住了她，起先只是很轻的一个吻，很快，炙热的吻便是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而当那一股锐痛袭来，兰茵忍不住的颤抖，她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知道，从今以后，她便是顾世勋的女人了。 金陵，大帅府。 “夫人，夫人？”丫鬟夏荷站在一旁，只轻声的喊着兰茵。 兰茵听到她的声音，倏然从回忆中抽回心神，她向着夏荷看去，道：“你在喊我？” “是啊夫人，这是厨房刚刚送来的燕窝，您快趁热吃吧。”夏荷说着，将一碗冰糖燕窝送在了兰茵面前。 兰茵看着那一碗透着蛋清香味的燕窝，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小腹，她看着自己尖尖的肚子，她如今已是有五个多月的身孕，几乎在眨眼间，她已经在顾家待了一个月。 “夫人，您多少吃些吧。”夏荷见兰茵动也不动那燕窝，不免有些难为，只哀求道：“您不吃，要是让大帅知道了，他可饶不了咱们。” 听着夏荷的话，看着她那一双透着祈求的眼睛，兰茵的心到底是软了，只将那一碗燕窝拿起，慢慢的吃了起来。 见兰茵吃了，夏荷微微松了口气，只笑道：“夫人，您瞧瞧您这肚子，尖溜溜的，府里的老人儿都说，您这肚子里呀，怀的一定是儿子。” 闻言，兰茵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一顿，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知道，顾世勋已年过三十，除了三个女儿之外，膝下一直无子，阖府上下，都在盼着她这一胎能为他生个儿子。 “我情愿这个孩子，是个女儿。”兰茵望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出声。 “夫人，您不能这样说，您要是能给大帅生下儿子，您在这帅府可就站稳脚跟了呀，就连大夫人也要让您三分才成。”夏荷一脸的不解。 兰茵没有再说什么，只将碗交给了夏荷，夏荷刚欲退下，就见顾世勋向着这边走来，看见他，夏荷连忙行下礼去：“大帅。” 顾世勋看了眼夏荷手中的碗，就里面的燕窝还有大半碗，见状，顾世勋微微一笑，伸手从夏荷手中将碗接过，而后一个手势命夏荷退下，自己则是端着碗走到了兰茵面前，与她道：“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兰茵并不曾看他，也不曾说话。 顾世勋却已是习以为常，仿佛已经习惯她对自己这般模样，他在她身边坐下，舀起一勺燕窝送到了她的唇边。 “这东西对你和孩子都好，再吃点。”男人的黑眸是温和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带着轻哄。 “你将这燕窝吃了，我和你说个好消息。”顾世勋又是言道。 “什么好消息？”兰茵忍不住问道。 顾世勋举了举手中的勺子，兰茵看着他的眼睛，终是张开口，由着他将那一碗燕窝喂自己吃了下去。 见她吃完，顾世勋似是十分满意，只握住她的手，与她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惦记着母亲，我已经派人将她老人家从青州接到了金陵，你今天就能看到她。” 闻言，兰茵的眼瞳微微一动，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不可思议，轻声问了两个字：“真的？” 顾世勋一点头，“真的。” 想起母亲，兰茵的眼眶顿时红了。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哪还好意思哭鼻子？”见她如此，顾世勋淡淡笑了，他刮了刮她的鼻尖，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 兰茵的身子一动未动，就那样由着他抱着，顾世勋环着她的身子，隔了许久，才苦笑着吐出了一句：“你的心，什么时候才能在我身上。” 白汪氏在金陵的宅子乃是一座西式的小洋楼，前后都带着院子，不算大，布置的却十分精致，除了一个嬷嬷之外，还跟了两个丫鬟服侍。 兰茵知道，这些都是顾世勋所安排的，他能将母亲接到金陵，并将母亲安置在此处，并能让她不时与母亲见上一面，她的心里已是十分满足。 “茵茵，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顾司令的母亲很不好相处，是不是？”白汪氏握着女儿的手，担忧道。 “娘，司令的父亲去世的早，是老太太独自将他抚养长大，听说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所以顾司令……对母亲十分孝顺。”兰茵轻声道。 “娘听说，她对儿媳妇很不好，帅府里姨娘都要看她的脸色……” 白汪氏的话不曾说完，兰茵已是握住她的手，“娘，您别担心，我现在怀着孩子，她不曾难为我。” “可等你生下孩子……”白汪氏说着，只觉得忧心忡忡，若是女儿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子倒还好些，若再是个丫头，她在顾家又哪儿还有立足之地？ 见女儿不吭声，白汪氏心中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是言道：“茵茵，娘还没有和你说，温云峰升了职，已经去了随州当了团长了。” 听着那一个名字从母亲的口中吐出，兰茵的心中一阵酸涩，她慢慢的笑了，轻轻地说了句：“他果然平步青云了。” “不是娘说你，这样的男人，你还想着他做什么？”白汪氏的眼睛慢慢红了，她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字道：“就算咱们当初欠了他的人情，你也还清了，你如今怀了顾司令的孩子，听娘的话，你就和他好好地过日子，这就是你的命啊！” 第11章 大帅府。 温凉玉坐在沙发上，唇角噙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只与旁边在那里织着毛衣的蒋玉英言道：“大姐真是好肚量，居然还想着为白姨娘的孩子织毛衣。” “那也是司令的孩子。”蒋玉英闻言，便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着温凉玉看了过去。 听得蒋玉英的话，温凉玉脸色微变，只绞着手中的帕子，不吭声了。 蒋玉英看着她的眉眼，只慢慢叹了口气，道：“凉玉，我晓得你心里难受，兰茵现在怀着孩子，哪怕是看在司令的面子上，你多少让着她点儿。” “还要我怎么让她？”温凉玉眼眸冰凉，透着嫉恨的光，“她刚进府，司令就给我立下了下马威，哪怕她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司令也不会饶了我。” 看着温凉玉红起来的眼眶，蒋玉英将手中的小毛衣搁下，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和她道：“凉玉，你聪明伶俐，府里的上上下下都让你管得井井头条，说起管这个家，我是打心眼的佩服你，你哪儿都好，可就是这性子也要收敛点儿，之前你做的那些糊涂事，大帅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他又这般的看重兰茵，你若是对兰茵不好，岂不是在和他作对？” “大姐，看着他一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你心里就一点不难受？听着他一口一个茵茵，喊着却是那姓白的，他是不是忘了，你的闺名中也有一个英字，他又何曾这样唤过你？” 听着温凉玉的话，蒋玉英眼中有一丝酸涩划过，她微微转过目光，缓缓道：“怎么可能不难过，可这世上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我总不能又当着司令夫人，人前人后享尽了风光，又让丈夫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大姐，您真能想得开。”温凉玉慢慢笑了，笑容却是蕴着说不出的忧伤。 “咱们这种家庭，要是想不开，那纯粹就是自个跟自个过不去，凉玉，听我的话，你且静下心来，你跟了大帅这么多年，他不会不管你的。” 温凉玉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向着窗外看去，似是要一路越过花园，看向兰茵的院子，美丽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阴暗的光芒。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兰茵倚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已是睡着了。 顾世勋进来时，见着的便是如此一幕，他放缓的脚步，只在她面前微微俯下了身子，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面容。 在睡梦中，兰茵不晓得梦见了谁，只十分难过的样子，待男人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她的眼睫微微一颤，却是低低的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云峰……” 那一声刚从嘴巴里溢出，顾世勋的手指便是一顿，他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在梦中落下了泪珠。 “云峰……”兰茵仍是喊着那一个名字，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只近乎绝望般的吐出了一句；“你不要丢下我……” 顾世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弯下腰，在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他的手指为她拂去那些碎发，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12章 留声机中放着新出的唱片，一旁的女子身段妖娆，手中持着一只高教酒杯，在那里随着音乐款款摆动着自己的腰肢，端的是万种风情。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娇艳迷人的面容，看见来人，温凉玉眼眸微动，只“啪”的一声关了留声机，和来人问了句：“如何了？” “夫人，您让老奴给您打探的事儿，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了。”叶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样，他人在哪？”温凉玉挑了挑好看的柳叶弯眉，问道。 “温云峰被司令派去了随州，如今，可是一团之长了。” “好家伙，”温凉玉闻言，便是轻轻一笑，呵气如兰：“送出去一个女人，他还真是扶摇直上了。” “夫人，这个温团长倒也真够狠的，据说当初在青州的时候，他和白姨娘都快结婚了，就为了自己的前途，他竟然把自己的未婚妻给让了出去，郎心似铁啊。”叶妈说着，只砸了咂嘴。 “都快结婚了，”温凉玉念着这几个字，微微眯起了眼睛：“想来那白兰茵跟司令的时候早已不是什么完璧，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还不知道是谁的种。” “这谁说不是呢？”叶妈跟着附和。 “这样，我现在修书一封，你即刻给我送出去，务必让人亲手送到三十一旅的何庆龙手里。”温凉玉看着叶妈的眼睛，低声嘱咐。 叶妈晓得那随州的何庆龙是温凉玉的表弟，算是她的心腹，她此番命自己送信，定是有要紧的事要吩咐。 “是，夫人。”叶妈当即答应。 随州，军营。 “团长，有您的信，从金陵发来的。”传令兵匆匆进了办公室，向着桌后的男子一个敬礼。 那男子闻言，并不曾开腔，只一个手势，命传令兵将电报送在了自己手里。 打开后，何庆龙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传令兵刚退下，团长李福生便是走了进来，看着何庆龙皱着眉，便是问道：“哟，这是怎么了，苦着一张脸，跟个娘们似的。” 何庆龙有些烦躁的将那封书信揉成一团，与李福生道：“你还别说，还真是娘们家的事。” 李福生闻言，只拿毛巾擦了擦手，看着那信纸上写着金陵的字样，便是言道：“是二夫人寄来的？” 何庆龙点了点头，不耐道：“还不是为了内宅的那些个破事，司令新娶了一个姨娘，她是心急火燎，这把火都烧到我这了。” 对于顾世勋新娶了白姓女子的事，李福生也有所耳闻，只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司令这位新纳的姨娘，还是温团长之前的未婚妻。” 何庆龙听着这个名字，面色便是微微一沉，只问道：“对了，这个温云峰现在在哪？” “在十七旅，他倒是有些本事，刚去就打了几个胜仗，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升旅长了。” “妈的，”何庆龙忍不住感慨：“这小子还真是一步登天了。” 说完，何庆龙想起温凉玉在信中的内容，终是起身拿起了椅背上的军装，撂下了一句：“罢了，我就替她走一遭，去会会这个温云峰。” 金陵，大帅府。 齐月荣端着点心刚进院子，就见叶妈鬼鬼祟祟的从一旁的小门里离开，齐月荣看着，眸心只浮起一丝狐疑，她转过视线，只继续端着点心，向着兰茵的卧室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兰茵在那里看着什么，听见齐月荣的脚步声，兰茵的眼中有慌乱闪过，只连忙将手中的信纸塞进了抽屉中去。 “你在看什么？”齐月荣心中一凛。 “没有什么。”兰茵的心砰砰跳着，只不敢去看齐月荣的眼睛。 “给我看看。”齐月荣将点心搁下，作势便要上前将那封信从抽屉中取出来。 “月荣，不要！”兰茵挡在了齐月荣面前，眼瞳中闪烁着哀求的光。 “是温云峰的信？”齐月荣瞬间猜到了。 兰茵脸色微白，只没有说话。 “当真是他？”齐月荣变了神色，“你和他联系上了？是谁搭的线？” 兰茵仍是不吭声。 齐月荣想起方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抹身影，当下便全都明白了：“是叶妈？她是温凉玉的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兰茵终是迎上了齐月荣的目光。 “你明知道是圈套还要往里钻？这要让司令知道了，你是有几个脑袋？”齐月荣声色俱厉，只低喝道：“那个温云峰为了自己的前途将你拱手相让，你怎么还惦记着他？” “月荣，我知道，我不该惦记他，我应该恨他，怨他，可是……”兰茵说不下去了，想起温云峰，心中只余一片酸涩。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顾家，也不想留在顾世勋身边，可就算你不想留在顾世勋身边，可你也不能继续和温云峰在一起，就算你回到他身边，他也会时时刻刻记着你跟过别的男人，为别的男人生过孩子，即使是为了他，他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的对待你，你明不明白？”齐月荣握住了兰茵的细肩，与她殷殷叮嘱。 “不，他不会的。”兰茵慌忙摇头。 “你这个傻子！”齐月荣无可奈何，只不知该如何唤醒面前的女子。 “月荣，你会告诉顾世勋吗？”兰茵的眼瞳十分清澈，她握住了齐月荣的手，和她轻声问道。 齐月荣叹了口气，终是摇了摇头，吐出了三个字：“我不会。” 说完，齐月荣又是问道：“可你要和我说清楚，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在信里说，他已经当上了十七旅的旅长，手里已经有了兵权，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就离开江南，今后，我们再也不会回来。” “温凉玉不是善茬，你以为她会真心帮你？”齐月荣道。 “月荣，她会帮我的。”兰茵看着齐月荣的眼睛，和她徐徐开口：“她现在最盼望的，就是我能从顾家消失，从江南消失，从顾世勋身边消失。” 第13章 军营中夜色渐深。 传令兵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司令，刚才接到府里打来的电话，说是白姨娘快生了。”传令兵一路跑到顾世勋的办公室，向着男人“啪”的一个立正，开口便是这句话。 顾世勋身子一震，瞬间站起了身子，他来不及去问什么，只厉声吩咐了一句：“快让人去备车！” “是。”传令兵匆匆退了出去。 顾世勋眉心紧锁，再也无心理会桌上的那些文件，连军装也不曾来及穿，只着了一件衬衣，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 车队在夜幕中疾驰，向着帅府的方向赶去。 “开快点！”男人的黑眸中蕴着焦急与担忧，只与前面的司机开口道。 “是，司令。”司机已将油门踩到底，只让那汽车如离弦之箭般。 回到帅府后，顾世勋下了车，一路上脚步不停，刚冲进院子，便听得女子细微的呻，吟声从里屋传来，他听出了这是兰茵的声音，当下心中就是一紧，只越发迅速的闯进了屋子。 丫鬟玉香端着一盆热水刚从屋子里出来，迎面便是遇见了顾世勋，看见他回来，玉香连忙行礼；“大帅。” “怎么样了？”顾世勋的声音有些低哑。 “白姨娘她……她……”玉香似是有些难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世勋没耐心与她耽搁，只大步冲了进去，刚到卧室门口，就听一旁传来了一道蕴着威严的声音：“站住！” 顾世勋转过身，这才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蒋玉英与温凉玉也在，皆是立在顾老太太身后。 “娘。”顾世勋心中担心着兰茵，却还是向着母亲喊了一句。 “你是带兵打仗的人，怎能进妇人家的产房？不知道避讳？”顾老太太脸如寒霜，见儿子欲进卧室，便是对着其斥道。 “自己女人，没这些讲究。”顾世勋撂下了一句话，只头也未回的进了卧室。 “世勋！”顾老太太脸色一变，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进了产房。 “老太太， 您瞧瞧，大帅现在连您的话都不听了，他这一心全在白姨娘身上了。”温凉玉暗中攥紧了帕子，与老太太开口道。 一旁的蒋玉英闻言，只暗暗向着温凉玉看了一眼，意思让她少说两句，自己则是与老太太劝道：“娘，兰茵身子本就弱些，这生孩子又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大帅心里着急，一时顾不上咱们也是有的，您甭和他计较。” 顾老太太沉着一张脸，只不悦道：“你倒是知道心疼他，你生老二的时候，大出血差点送了命，也没见他这样心急。” 听着婆母的话，蒋玉英心里一酸，只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了。 顾老太太向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是不耐烦的说了句：“这生个孩子怎么这么久？” 见顾世勋进了卧室，一屋子的下人皆是愣在了那里，产婆更是慌了神，举着一双沾满了血水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定要让夫人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顾世勋的黑眸如电，只向着一干人等看去，迎上他的目光，诸人心中一怔，齐声应了句：“是。” 顾世勋向着床边走去，就见兰茵脸色如雪的躺在那儿，硕大的肚子压着她纤细的身子，只让人情不自禁的捏一把冷汗。 顾世勋握住了她的手，见她如此，只觉心疼不已，他倾下身子，沙哑着声音告诉她：“别怕，我在这陪你。” 兰茵向着他看去，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转开了视线，腹中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她攥着顾世勋的手指，泪水冲上了眼眶， 终于，卧室中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婴啼声。 顾老太太的身子一紧，顿时站起了身子，向着一旁的丫鬟道：“快，快去看看，生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那丫鬟福了福身子，刚欲进屋，却见产婆已是一脸喜色，将孩子抱了出来，与老太太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白姨娘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子！” “是男孩儿？”顾老太太眼睛一亮。 “是男孩儿。”产婆笑着，将手中的襁褓交到了老太太手里。 顾老太太打开襁褓，便是露出了孩子皱巴巴的一张小脸。 “好，好，好，”顾老太太抱着孙儿，只忍不住笑了起来，“算她肚子争气，还真是生了个儿子。” 蒋玉英凑上前，看着孩子的小手小脚，心里也觉高兴，只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脸，与老太太说道：“娘，媳妇已经安排好了奶娘，我这就让她们过来。” “不用让她们过来了，”老太太开口，听着她这话，蒋玉英只觉奇怪，就见老太太抱着孙儿向着自己看来，继续说道：“你让她们直接去我的屋子，这个孩子，我来养。” 蒋玉英一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老太太已是抱着新生的孙儿，连看也不曾看屋子里的兰茵一眼，便是带着嬷嬷与丫鬟欲离开兰茵的屋子，不等她出门，就听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与自己言了句：“您不能把孩子带走。” 老太太回过头，就见顾世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待孩子出生后，他一直守在兰茵身边，待听得母亲要将孩子抱走后，方才走了出来。 “世勋，你说什么？”老太太微微蹙眉。 “娘，我说您不能抱走孩子。”顾世勋迎上了母亲的视线。 “为什么不能？” “兰茵为了这个孩子，差点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您让她自个养吧。” “这是你的长子，哪能让她一个姨娘养着？”老太太大怒，冲着儿子喝道。 顾世勋不动声色，只向着母亲走近，伸出手从她的怀里生生将孩子抱了回来。 “大帅，当心别伤着孩子！”蒋玉英担心顾世勋手重，眼皮顿时一跳。 老太太见儿子从自己手中生生将孩子抢走，当下便是愣在了那里，待她回过神，只不敢相信的向着顾世勋看去，哑声道：“世勋，你要违逆母亲，向着那个丫头？” “娘，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顾世勋心下无奈，和母亲沉声开口。 第14章 兰茵醒来时，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向着一旁看去，就见顾世勋抱着一个孩子，在那里走来走去，似是在逗着怀中的幼子。 她知道自己此番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是他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 回想起生产时的那些痛楚，兰茵只觉得，即使是自己上辈子欠了他，如今也该是还清了。 顾世勋虽是逗着孩子，却一直留意着兰茵的动静，看见她醒来，顾世勋黑眸一亮，只抱着孩子向着她走去，与她低声道了两个字：“醒了？” 说完，男人倾下身子，将怀中那小小的襁褓送到了兰茵面前，与她温声道：“来看看孩子。” 兰茵却是闭上了眼睛，转过了身去。 自孩子落地，她一眼也不曾瞧过，她不敢瞧，只怕自己瞧了，就会对那个孩子生出感情，生出诸多不舍。 见她如此，顾世勋眸心微微暗沉下去，怀里的孩子许是饿了，只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呜哇”一声哭了，顾世勋膝下虽已有三个女儿，却压根哄不好孩子，此时见儿子哭泣，顾世勋抱着孩子哄了哄，孩子却哭得越发响亮，见孩子哭得这般厉害，兰茵却一直也不曾回头，顾世勋最后看了兰茵一眼，和她说了句：“你好好歇着。” 说完，自己便是抱着孩子离开了卧室，将儿子交到了奶娘手里。 “大帅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奶娘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与顾世勋恭声道。 顾世勋向着卧室看去，低声道了句：“也要好好照顾夫人，她们母子若有任何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男人的声音中蕴着严厉，一屋子的下人俱是忙不迭迟的答应。 顾世勋走出了院子，就见副官在那里候着，看着他出来，顿时一个敬礼道：“大帅。” “派人走一趟，将白家老太太接过来，陪着她。”顾世勋言道。 副官只恭声称是，细细打量顾世勋的脸色，却并不见男人脸上有什么喜色，心里不免暗暗称奇，世人皆知顾世勋年过三十，膝下却一直无子，除了三个丫头片子之外，府里那么多的姨娘，却并没谁为他生下儿子，如今好容易得子，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他该兴高采烈的才是。 “大帅，您别怨我多嘴，”副官终究跟他多年，胆子便也大了些，只忍不住问出了口：“白姨娘为您生下麟儿，这样大的喜事，怎么我瞧您倒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高兴，怎么不高兴。”顾世勋声音低沉，想起兰茵生产时的痛苦，想起她对孩子的的冷漠，顾世勋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子的喜悦已是慢慢消散了去。 “大帅，喜得贵子可是大事，您看，要不要通知出去，把金陵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请过来，给小少爷好好的大办一场？”副官跟在顾世勋身后，又是问道。 “你看着办吧。”顾世勋显是压根没心思理会，说完这句，便是大步离开了院子。 卧室里，女子脸色苍白，显是还不曾养好身子，她的头上按着习俗扎着布条，如云般的秀发尽数散在身后，她倚在那儿，刚生产后的身子仍是十分虚弱，给人弱不胜衣之感。 白汪氏坐在一旁，只端着一碗汤，与女儿道：“再喝些吧。” 兰茵摇了摇头。 白汪氏便是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汤搁下，和兰茵道：“茵茵，不是娘说你，你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哪有当娘的这样狠心，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瞧的？” 听着母亲的话，兰茵心里一阵难过，只转过目光，向着窗外看去。 “这几天，奶娘每天都把孩子抱来，你哪怕看上一眼也行，可你连看都不看，我是真不明白，从前在青州的时候，你对路上的小猫小狗都不忍心，又喂食又喂水的，可如今对自个的孩子，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硬？”白汪氏说着，心里只又气又急。 兰茵鼻尖一酸，只和母亲轻声道：“娘，您别再说了。” 看着女儿如此，白汪氏晓得她心里定是还在惦记着那个温云峰，当下，白汪氏只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一把兰茵的身子，恨恨道：“你这个傻丫头，你自己说说，顾司令哪点对你不好，你偏要去想那个……” “娘！”兰茵打断了母亲的话，她的眼中噙着泪珠，向着母亲看去，白汪氏刚瞧见女儿的目光，一颗心便是软了，她什么也不再说，只叹了口气，端起汤碗，离开了兰茵的卧室。 主楼。 “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蒋玉英坐在一旁，留意着婆母的脸色，只小心劝道。 “我怎么能不生气？”老太太脸色铁青，冲着儿媳道：“那个女人哪有一点当娘的样子，孩子落地这么久，她别说喂孩子吃一次奶，她是连看都没看过孩子一眼，我要把孩子抱来，世勋却死活不让，这不是存心要气死我？” “娘，孩子现在有奶娘照顾着，依媳妇看，咱们先别折腾，等孩子养大点再说。”蒋玉英好声好语的劝着，老太太却仍是一脸不忿，忍不住道：“那个女人没进门的时候，世勋对我是孝顺有加，如今倒好，为了她，世勋也不知是顶撞了我多少次，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蒋玉英只跟着说着好话，好容易从主楼里脱了身，刚上回廊，就见自己的丫鬟匆匆向着自己跑来，刚看见她，便是焦急的喊了句：“大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蒋玉英眼皮一跳，慌忙将丫鬟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白姨娘，白姨娘不见了！”那丫鬟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是将声音低了下去。 蒋玉英大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她还在月子里，能跑到哪去？” “您让我给白姨娘送燕窝，她身边的丫鬟说她就在屋里，可等我进屋一瞧，就见白姨娘，还有她母亲，娘儿两都不见了！那些丫鬟和嬷嬷也都慌了神，说谁也不知道她们母女去了哪。” “那霆儿呢？”蒋玉英连忙问道。 “小少爷倒是没事，跟奶娘待在一起。”丫鬟道。 闻言，蒋玉英微微松了口气，她握住那丫鬟的手，又是问道：“大帅现在在哪？”” “大帅还在前院招呼宾客，没人敢和他说，奴婢只好先来找您。”丫鬟一脸焦灼。 “你听着，”蒋玉英低声叮嘱：“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不能让外人知晓，你派个人去前院一趟，就说老太太有些不舒服，赶紧请大帅回后院一趟。” “是，大夫人，奴婢这就去。”丫鬟答应着，匆匆离开了回廊。 蒋玉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的眉心微微拧着，心中只思索了一番，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倏然一紧，只迈开步子，向着温凉玉的院子走去。 第15章 刚进温凉玉的院子，蒋玉英便听得一阵靡靡之音，踏进屋子，果真见里面放着留声机，温凉玉嘴巴中跟着哼着小曲儿，在那里款款扭动着腰肢。 看着蒋玉英进来，温凉玉嫣然一笑，“今天是司令宴请宾客的日子，大姐怎么不在前面招呼客人，倒是来了我这里？” 蒋玉英脸色沉郁，只上前关了留声机，一把夺走了温凉玉手中的酒杯，与她开门见山道：“我问你，兰茵到底去哪了？” “怎么，她不见了么？”温凉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别和我装，凉玉，我知道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关系，趁着大帅还不知道，你赶紧给我从实招来！”蒋玉英难得了发了怒。 “大姐，您这话说的可笑，”温凉玉“噗嗤”一声笑了，脆生生的开口：“白兰茵那么个大活人，我还能将她藏起来不成？她不见了，您不派人去找她，管我要什么人呀？” “够了！”蒋玉英喝道：“你还不与我说实话？” 迎上蒋玉英的眼睛，温凉玉逐渐收敛的笑容，她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终是坦言道：“不错，我的确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去了哪里？”蒋玉英的眼眸收紧了。 “她还能去哪，自然是去她的情郎去了。”温凉玉似是再说一个笑话，只“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去找温云峰了？”蒋玉英变了脸色，“你送她去的？” 温凉玉不置可否。 “凉玉，你怎么可以这样？”蒋玉英斥道。 温凉玉却是不以为意的翻了翻眼皮，“是她自己忘不掉那姓温的，关我什么事？” “你明知道大帅喜欢她，你哪里能放她走？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件事，你让咱们顾家的脸面往哪搁？” “大姐，是她不守本分，大帅都那样对她了，她连孩子也给大帅生了，她还想怎么着？对旧情人念念不忘，连丈夫和儿子都能抛下，这样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温凉玉也是动了怒，眼底一片火光。 “凉玉！你不该这样！”蒋玉英缓缓摇头。 “我可什么都没做，我不过在中间替她和温云峰传递了些消息，怎么做，都是她白兰茵自己的选择！”温凉玉眼眸血红，只恨声道。 蒋玉英心下一片沉重，她无声的闭了闭眼睛，就见自己的丫鬟匆匆赶了过来，向着她道了句：“大夫人，大帅从前院回来了。” 蒋玉英闻言，心中登时一凛，她看了面前的温凉玉一眼，缓缓道：“我会将兰茵失踪的事亲口告诉大帅，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待蒋玉英走后，温凉玉站在那，有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她倏然转过身，将那留声机高高地举了起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火车冒着蒸汽，轰隆隆的离开了金陵。 座位上，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周身上下都是包裹的严严实实，她的头发上包着丝巾，只将一张脸蛋都给遮住了，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清澈而美丽，宛如玉石般温润。 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看起来十分紧张，只紧紧地攥着女儿的手，每逢火车靠站，都是心惊肉跳的样子。 “娘，您别怕，我们已经离开金陵，快到皖地了。”兰茵声音轻柔，温声安慰着母亲。 “我知道，”白汪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小声道：“我这心里总也不踏实，就怕顾大帅带着人追来。” “不会的，娘，”兰茵眸心晶亮，和母亲说了句：“我于他而言，只是个生育的工具，如今孩子已经出生了，我是生是死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他不会找我。” 听着女儿的话，白汪氏心里更是沉甸甸的，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又是低声道了句：“告诉娘，你真的想好了吗？” 兰茵晓得母亲话中的含义，她默了默，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白汪氏见状，便是叹了口气。 “娘，您别担心。”兰茵握住了母亲的手。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只怕，就算你回到了温云峰身边，他对你，兴许还不如顾司令。” “娘，这怎么会呢？”兰茵一怔，道。 白汪氏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火车停在了临池，临池位于要塞，乃是往来商贾必经之地，临池站便也比别的车站要更为阔气些。 兰茵看着车窗外来往的旅客，一旁的白汪氏只问道：“要不要下去买些东西？” 兰茵刚要说不用，可眸光不经意的一转，却见站台上有人挑着担子，担子上不是别的，却是一些小玩意，其中，有一双小虎头鞋，做的栩栩如生，十分威风的样子。 兰茵怔怔的看着，只想起了自己丢在金陵的孩子，近乎鬼使神差的，想去将那一双小虎鞋买下来。 兰茵下了火车，将那一双小虎头鞋拿在了手里，她的眼眶有些温热，刚要付钱，就听月台上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似是有军队向着这边走来，听到这阵动静，兰茵的眸心大变，她抬眸看去，果真见一支荷枪实弹的官兵大步而来，将站台围了起来，一个个的搜查，遇见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便会将其抓起来。 四下里尖叫声，哭喊声，呵斥声交织在一处，兰茵脸色如需，握着虎头鞋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她顾不得其他，只拉着母亲向前跑去，有风吹散了她的丝巾，露出了那一张雪白如玉的面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是那样夺目。 “站住！”有士兵的声音响起。 兰茵却是不管不顾，仍是向前跑着，她刚生过孩子不久，身上压根就没有力气，加上白汪氏更是早已谎成一团，母女两还不曾跑出站台，便是让人给捉住了。 专列包厢外，走廊上站满了戎装岗哨。 待看见顾世勋走来后，所有的岗哨皆是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向着顾世勋敬了一个军礼。 “你们先下去。”男人的冷硬，透着难言的威势。 “是。”岗哨们离开了走廊。 顾世勋眸心透着暗光，只一把拧开了门把，走进了包厢。 沙发上坐着一道白皙柔弱的身影，听到他的脚步声，那道身影微微一颤，却一直不曾向着他看上一眼。 直到男人强劲有力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颚，逼得她不得不抬起了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你离开金陵，是要去找你的情郎？”顾世勋看着她苍白的一张脸，念起她尚在月子中便这般处心积虑的离开了金陵，眼中只燃着炽热的怒火。 兰茵掩下眸子，只不吭声。 “你连霆儿也不要了吗？”顾世勋忍无可忍，终是冲着她厉声喝出了一句话来：“他从出生到现在，你一眼也没看过他，就为了温云峰，你舍下自己的骨肉？” “顾世勋，孩子我已经给你生了，你还想怎么样？”兰茵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想起那一个孩子，那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难言的愧疚与牵挂只牵扯着她的心，即使她从不曾见过那个孩子，一颗心却仍是被撕扯着。 “我想怎么样？”顾世勋气极反笑，“我想让你安分守己的当我的女人，给我把孩子带大！” 兰茵摇了摇头，她的眸心如水，就那样看着顾世勋的眼睛，与他微弱的开口：“你有那么多的女人，我求你，你放我走吧。” 听着她这句话，顾世勋心如刀绞，他久久的凝视着她，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哀伤，看出了她的哀求，也看出了她的义无反顾。 “你是真不想和我在一起？”他的声音低哑的厉害，问着面前的女子。 “不想。”兰茵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脱口而出。 “好，”顾世勋一记嗤笑，他的眼底慢慢浮起血色，只点了点头，告诉她：“我放你走！” 兰茵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小声问出了两个字：“真的？” 顾世勋一手指向包厢的门，一字字的喝出了一句话来：“趁我没改主意，马上给我滚！” 第16章 温云峰如今带着军队驻扎在了皖北，与江南成对峙之势。 兰茵立在窗前，看着一个娇艳的女子从温云峰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穿着洋装，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笔挺的青年军官，一路将她送上了车。 兰茵看着那一道身影，她知道，那是徐师长家的千金。而徐师长手握重兵，在皖北一代正是许多人都要争先巴结的人物。自她来到这里，已是在营中瞧见了那位徐小姐好几次，虽然从不曾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可看着这一幕，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数了。 在来的路上，她便也曾想过，她毕竟跟了过了顾世勋，还给他生下了儿子，温云峰又怎么可能会娶她？ 即使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将她拱手相让才换来的，可对她而言，他仍是当初的那个温云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将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他曾经对她是那样的好…… “白小姐，该吃饭了。”有侍从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十分恭敬的将饭菜放在了桌上。 温云峰的手下，全都唤她为“白小姐”。 “有劳你了，”兰茵轻声道谢，问了句：“云峰他吃了吗？” “团长还在开会，还没吃呢。”侍从道。 待侍从走后，兰茵看着那些饭菜，自己却也不曾吃，索性将饭菜端了起来，给温云峰送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兰茵刚要敲门，却听从里面传来一道男声：“我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可不能再心软，那顾世勋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依你手里这点兵力，压根就不是顾世勋的对手。” “徐师长已经答应了出兵相助。”是温云峰的声音。 “就算老徐把所有家当全都押在你身上，你也不是顾世勋的对手。”当先那人又是言道，听了这话，温云峰不曾出声，似是默认了般。 “依我看，你眼下手里就有一张王牌，就看你舍不舍得用了。”那人继续说道。 “你什么意思？”温云峰眸心微凛，向着幕僚长看去。 “我听说，顾世勋在江南十分宠爱一个姓白的姨娘，如今，这个女人恰恰就在你手上，你何不利用一下？”幕僚长倾下身子，侃侃而谈。 听着他的话，兰茵的心倏然收紧了，她的睫毛轻颤着，只等待着，等待着温云峰的回话。 沉默，久久的沉默。 “不瞒你说，我也这样想过，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回到了我身边，我只怕……顾世勋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温云峰的话音刚落，兰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浑身冰凉，整个人如坠深渊般，止不住的颤抖。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歹她也给顾世勋生了个儿子。”幕僚长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哗啦”一声脆响，似是盘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听到动静，两人脸色皆是一变，温云峰当先站起身，上前一把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兰茵苍白如雪的面容。 幕僚长见状，心中便是一惊，他什么也不曾说，只低下目光，离开了办公室。 屋子里只剩下温云峰与兰茵两人。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温云峰握住兰茵的肩，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问道。 兰茵忍着泪，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你要拿我去要挟顾世勋？” 温云峰慢慢收回了手，没有吭声。 “温云峰，你卑鄙！”兰茵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未觉得他是这样的陌生。 “我是卑鄙，”温云峰笑了，他的眼睛雪亮，只盯着兰茵一字字的告诉她：“之前的那个温云峰已经死了！是顾世勋逼死的！他夺了你，让你给他生了孩子，这笔仇，我一定要和他讨回来！” 兰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与他凄声道：“是你把我送给他的，就算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这样对我的。” “你后悔了？”温云峰脸色一变，一举扣住了她的下颚，“后悔来找我？” 兰茵没有说话，只是流泪，见她如此，温云峰失去了耐心，刚欲开口，就听传令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团长，有紧急军情！” “说！”温云峰的手指仍是捏着兰茵的下颚，对着门外呵斥道。 “顾世勋带着人打来了！”传令兵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慌张。 “你说什么？”温云峰心下一沉，当即打开了门，传令兵又是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温云峰眉峰紧皱，临去前与那传令兵吩咐了一句：“给我派人看好她！” “是！”传令兵应道，目送温云峰离开后，才敢向着办公室里看去，就见女子的身子缓缓向着地上滑去，纤细的肩头不停的抽动着，传令兵知道，她是在哭。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屋子里四下里都是黑漆漆的，兰茵并没有开灯。 她知道，外面守着侍从，她哪里也去不得，她被关在这里，是要等着温云峰派人将她送到前线，去要挟顾世勋。 她的眸心有些空洞，许是泪水已是流干了，她并没有哭。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手里攥着一把剪子。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向着这边赶来，兰茵如梦初醒一般，她晓得定是温云峰派人来抓她了，她闭上眼睛，在房门被人踹开的时候，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剪子。 顾世勋进了屋，“啪”的一声开了灯，入眼便是这一幕，当下，男人只觉浑身的血液尽数凝固了般，冲上去已然不及，他想也未想，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向着兰茵手中的剪子抬手就是一枪。 兰茵虎口剧震，剪子已是被男人打飞。 她愕然的回眸，便看见了顾世勋站在那儿，他的脸色铁青，只大步上前，心有余悸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是你，你怎么会来？”刚被他抱在怀里，兰茵的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我打败了温云峰，他的手下告诉我，你在这里。”顾世勋声音低哑，一颗心“砰砰”跳着，想起方才那一幕，恨不得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兰茵心下酸楚，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轻声说了句：“你走吧，我没脸再见你了。” “和我一起走。”顾世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告诉她。 “你还要我？”兰茵愕然的看着他，美丽的瞳仁中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顾世勋皱了皱眉，吐出了一句：“我当然要你。” 兰茵眼眶温热，只觉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儿子的母亲，我和霆儿……都不能没有你。”顾世勋握住她的手，黑眸中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深。 “对不起。”兰茵眸心含泪，只颤声和他说了三个字。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顾世勋拿起她的小手，在唇边细细亲吻，他看着她的眸子，又是说了句：“永远都不用。” 第17章 金陵。 回帅府的路上，兰茵轻轻的绞着手指，一旁的顾世勋见状，便是笑着将她的柔荑包在手心，与她道：“别急，咱们很快就能见到霆儿了。” 想起儿子，兰茵心中只浮起无限的愧疚与怜惜，她的眼神微微黯然，轻声道：“自从他出生，我就不曾照顾过他，也没有喂过他，我只怕，他根本不会要我……” “别瞎想，”顾世勋紧了紧她的身子，温声道：“等日子一长，霆儿和你熟悉了，他就离不开你了。” 兰茵看着丈夫，只和他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帅府后，两人下了汽车，一路上，兰茵都是脚步匆匆，只盼着能快些见到孩子的面，刚回到院子，就见所有的下人都是迎了出来，向着两人行礼，唯独不见奶娘的身影，兰茵扶起平嬷嬷，问道：“嬷嬷，霆儿在哪？” 那平嬷嬷闻言，面上便是有些犹疑之色，只向着顾世勋看去。 顾世勋见状，当下便是斥道：“夫人再问你话，有什么直接说。” “大帅，您有所不知，您刚走，老夫人就把小少爷抱去了，连着奶娘一起，这些日子，都是老太太在照顾小少爷。” 听完平嬷嬷的话，兰茵心里便是一紧，顾世勋则是握住了她的手，与她道：“走，咱们去把霆儿抱回来。” 听着顾世勋这句话，兰茵的眼眸顿时一亮，她与他点了点头，只与丈夫一起，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两人刚进大厅，就见老太太在主位上坐着，一旁的蒋玉英看见顾世勋与兰茵回来，当下便是站起了身子，迎上前道：“大帅，兰茵，你们回来了。” “大姐。”兰茵的目光悄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却不曾见到孩子的身影，她心里一凉，只轻声与蒋玉英打着招呼。 “哎，快去给娘请个安。”蒋玉英向着兰茵暗暗使了个眼色，小声道。 兰茵点了点头，与顾世勋一道向着老太太走去，刚要向着老太太行大礼，一旁的顾世勋却是扶起了她的身子，兰茵一怔，就听顾世勋开门见山的与母亲问道：“娘，听说您将霆儿抱了过来。” “你这刚回来，就找我要孩子来了？”顾老太太向着儿子看去，见儿子将兰茵扶起，没有让她给自己跪下行礼，心里便是有些不满。 “我们都许久没见孩子，您快让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给爹妈瞧瞧。”顾世勋一笑道。 顾老太太闻言，便是一记冷笑，她的眸心寒冷，只向着一旁的兰茵看去，道：“我倒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这样当妈的，对孩子不管不问，居然还有脸要来看孩子。” 听着老太太的话，兰茵脸色一白，只将眼睛深深的低了下去，既是羞惭，又是难过。 顾世勋见状，只揽过兰茵的身子，与母亲道：“娘，兰茵她年纪小，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您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 “我给她一点时间？”顾老太太念着这句话，脸上只浮起一丝不屑来，她的眼眸如刀，落在兰茵的身上，与之一字字的开口：“当初霆儿一落地，世勋就说要把孩子交给你亲自养，是你自己不要孩子，你连口奶也没有喂霆儿吃一口，怎么，这会儿你那情郎不要你了，所以你又回来了？” 兰茵的脸上“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若不是顾世勋揽着她，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娘！”顾世勋脸色沉郁，眸光中更是一片严肃，他向着母亲看去，与之撂下了一句：“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此事！” 见儿子以这般冷硬的语气与自己说话，老太太一怔，只觉不敢相信，她还欲再说，就见顾世勋向着一旁的蒋玉英看去，与之吩咐道：“去把孩子抱出来！” “是。”蒋玉英讷讷答应着，刚要退下，主位上的老太太却是霍然站起了身子，与蒋玉英斥了句：“站住！” 蒋玉英停下了步子，夹在母子两之间只不知该如何是好，十分难为的喊了句：“娘……” “我告诉你们，霆儿就在我这养着，谁也不能把他带走！”老太太面色威严，声音洪亮，一语言毕，她向着顾世勋走近，一字字的告诉他：“你要敢带走你儿子，给这个女人，我就死给你看！” “娘，您这有是何必？”顾世勋眉心紧锁，既是无奈，又是生气，他刚欲再说什么，兰茵却是轻轻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和他说了四个字：“世勋，算了。” 顾世勋向着她看去，就见她也在看着自己，她的眼中蕴着水光，很小声的和自己说了句：“是我对不住霆儿，就让老夫人带着他吧。” “孩子就在我这，由我亲自教养，省的让不知羞耻的女人教坏了他！” “娘！”顾世勋发了火。 兰茵在老太太的指责下，只觉心如针扎，她再也无法待下去了，只松开了顾世勋的胳膊，从大厅里跑了出去。 “茵茵？”顾世勋喊着她的名字，再也顾不得其他，也是快步追了出去。 午后，各房中都在午睡，偌大的一座帅府十分安静。 兰茵顺着花园一路走到了蒋玉英的院子，从后门刚进去，便瞧见蒋玉英身边的贴身丫鬟已是在那里等着自己了，看见她进来，顿时上前道：“白姨娘，你可算来了，咱们夫人可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兰茵的心“砰砰”跳着，倒不是因为这一路避人耳目，而是想着马上就能看见自己的孩子，一颗心便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进了屋，丫鬟只向着里头说了声：“夫人，白姨娘来了。” 少倾，蒋玉英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兰茵，便是笑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一面往里面带，一面道：“你来的正好，霆儿刚醒，平时这时候，他可都是睡着的。” 兰茵走进里屋，刚看见那小小的摇篮，一颗心便是柔肠百转，她走到摇篮前，就见里面睡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正在那里挥舞着小胳膊，肉呼呼的样子，可爱极了。 “霆儿……”兰茵喊着孩子的小名，眼睛却是红了起来，她将孩子从摇篮中抱在了怀里，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不停地喊着孩子：“霆儿，霆儿……” 一旁的蒋玉英瞧着也是红了眼眶，在那里劝道：“你别难过，也别吓着孩子，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等老太太消了气，霆儿总归是要回到你身边的。” 兰茵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抱着孩子在那里流眼泪。 见兰茵这样，蒋玉英便是叹了口气，拿帕子给兰茵拭了拭泪珠，道：“兰茵，你也别怪我说你，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在先，也难怪老太太会这样生气，不肯把孩子给你，你也别怨大帅，他为了你，也不知顶撞了老太太多少回，母子两也不知是闹了多少矛盾……” 兰茵含泪摇头，“大姐，我谁都不怨，只怨自个糊涂。” “你能想通就好，”蒋玉英点了点头，“好在大帅是护着你的，以后你可千万别再犯浑，去伤他的心了。” 兰茵抱着孩子，刚要答应，就见方才那个丫鬟又是匆匆赶了进来，与蒋玉英说道：“夫人，老太太让奶娘来抱孩子了。” 听了这话，蒋玉英脸色登时一变，连忙与兰茵道：“你赶紧走，要是被老太太发现了，可不得了。” 兰茵闻言，看着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心里只生出万千不舍，她噙着泪，只又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亲，不得不狠下心，逼着自己将儿子交给了蒋玉英，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蒋玉英的屋子。 顾世勋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回到卧室，却见屋子里一片漆黑，兰茵并没有开灯。 见状，顾世勋心下一沉，刚要将灯打开，却听兰茵的声音在床畔响起，与他道；“别开灯。” “怎么了？”顾世勋有些奇怪，在黑暗中向着她走去，并将她抱在了怀里。 兰茵依偎在他的臂弯，只将脸庞埋在他的胸膛，顾世勋揽着她的腰，刚要俯下身去亲她，却停下了动作，道了句；“你哭了？” “没有。”兰茵摇了摇头。 “又在想霆儿？”顾世勋抚上她的面颊，果真察觉到那一股湿润，他心下一叹，只为她拭去了那些泪珠。 兰茵不敢开口，只怕会露出哭音，顾世勋心疼起来，只下定决心，与她说了句：“你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把霆儿抱回来。” “不，你别去！”兰茵慌忙抱住了他的腰，她昂着头，有月光从外面洒进了屋子，照亮了她那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她向着顾世勋看去，轻声祈求道：“别再为了我和老太太闹矛盾了，老太太也是真心疼爱霆儿的。” 说完这一句，兰茵的声音越发轻柔下去，只和顾世勋又说了句：“况且，有你陪着我，我就足够了。” 听着她这句话，顾世勋黑眸一柔，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扣紧了她的腰肢，在她耳旁低语了一句：“那咱们再生一个？” 闻言，兰茵的脸庞顿时温热起来，幸得顾世勋看不清楚，她微微抿起唇角，终是和顾世勋轻轻的“嗯” 了一声。 听着她这一声“嗯”，顾世勋便是笑了，他一举擢取了她的唇瓣，抱着她向着床上走去。 第18章 “你说什么？她真怀上了？”温凉玉听完叶妈的话，霍然站起了身子，向着叶妈厉声喝道。 “是啊夫人，白姨娘又怀上了。”叶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不敢去看温凉玉的脸色。她知道，孩子是温凉玉心里的一块心病，如今眼睁睁的看着那白兰茵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她这心里哪能受得了？ 温凉玉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冷笑道：“自打他们从皖北回来，司令就跟丢了魂似的，得了空就往那狐媚子的屋间里钻，她怎么可能怀不上？” “夫人，老奴有几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听着温凉玉的那一声“狐媚子”，叶妈心里一紧，只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什么不当说的？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温凉玉心烦意乱，只没好气的与叶妈斥道。 “夫人，老奴瞧着司令如今分明就是被白姨娘给迷住了，您想想，司令是什么人，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也没道理被白姨娘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依老奴看，说不定就是这个白姨娘在司令身上使了什么妖法。” 闻言，温凉玉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的眼珠转了转，道：“你是说，这狐媚子莫非会什么法术不成？” 叶妈慌忙摆了摆手，“夫人，老奴的意思不是说白姨娘会法术，而是……”叶妈说到这，只小心翼翼的向着外头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后，才贴近温凉玉的耳朵，和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温凉玉大惊，“你说，她是狐狸变得？” 叶妈点了点头，“您没听说过吗，这狐仙，有康，胡，黄，白四姓，其中就数姓白的道行最深，那可是天狐啊。” 温凉玉脸色十分难看，念起顾世勋对白兰茵的种种维护，再想起白兰茵那副娇柔之态，倒是越想越怕。 “你说的有道理，”温凉玉缓缓点头，喃喃道：“司令的魂都被她勾没了，再这样下去，可不是连命都危险了？” 清晨。 顾世勋睁开眼睛，见兰茵仍是在沉沉睡着，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不想却还是将兰茵吵醒了，见她睁开眼睛，顾世勋便是笑了，他伸出手指，刮了刮兰茵的鼻尖，与她说了声：“醒了？” 兰茵见他已是穿上了军装，便是伸出胳膊环住了他，和他轻声道：“你要走了？” “嗯，去营里办点事。”顾世勋把玩着她的发丝，和她温声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兰茵的眼瞳明亮而温软，看着顾世勋时，只让他的心中一软，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告诉她：“天黑就回来。” “那你路上小心些。”兰茵叮嘱。 “好，”顾世勋为她将被子掖好，“别起来，再多睡会。” 兰茵点了点头，见她这般乖巧，跟个孩子似是，顾世勋眼底噙着笑意，只捏了捏她的脸颊，方才起身，离开了卧室。 兰茵躺在被窝里，想起顾世勋离开前的那一个吻，便是微微的笑了，她如今初初有孕，身子倦怠的厉害，只阖上了眼睛，没多久便又是睡着了。 大厅中，顾老太太脸色如霜，蒋玉英与温凉玉一左一右，皆是在她身后站着，其他的一些姨娘则是三三两两的站在老太太身后，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去，派人把白氏给我叫来。”顾老太太开口，与一旁的江妈道。 她的话音刚落，蒋玉英便是上前，说了句：“娘，你可要三思啊，这兰茵如今有了身子，可千万别吓着她，她肚子里也是您的亲孙子啊！” “大姐，您这话就不对了，”温凉玉向着蒋玉英斜了一眼，道：“就连栖霞寺的大师也都说了，那白兰茵分明就是个狐媚子变得，司令整天和她待在一起，咱们若不将这件事搞清楚，司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能承担的起吗？” “凉玉！”蒋玉英皱了皱眉，向着温凉玉斥了一声，自己只又是与老太太劝道：“娘，要单凭兰茵姓白，就空口白牙说她是狐狸精变得，这哪能让人相信呢？您再看霆儿，和别的孩子哪有什么区别，兰茵要真是狐狸精变得，她哪里能生出这样健健康康，全须全尾的孩子？” “够了，你懂什么？”顾老太太冲着儿媳斥道：“世勋如今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要说她不是狐狸变得，我还真不相信！杨妈！” “老太太。”杨妈听着顾老太太喊自己，顿时上前。 “黑狗血备好了没有？”顾老太太沉声道。 “回老太太的话，都已经备好了。” “待会儿等白姨娘进来，你们二话也别说，直接将黑狗血洒在她身上，听清楚没有？”顾老太太厉声吩咐。 “是，老太太，我们都清楚了。”几个嬷嬷讷讷称是，她们的话音刚落，就见有个小丫鬟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和顾老太太说了声：“老太太，白姨娘来了。” “让她进来。”老太太声音中透着威严，可暗地里，手指却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拐杖，手心中一片黏腻，全是汗水。 蒋玉英心下焦急，只与身后的贴身丫鬟低声道了句：“快去给司令打电话，让他快些回来。” 丫鬟暗暗点头，趁着众人的心思全在兰茵身上，只悄悄退出了大厅，从一旁的小门里跑了出去。 “老夫人，您找我。”兰茵刚进大厅，看着这样的阵仗，心里便是一紧，她硬着头皮上前，与老太太行了一礼。 “靠近些。”老太太冷声道。 兰茵有些不安，只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刚欲上前，却留意到蒋玉英暗暗向着自己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兰茵一怔，便在这一晃神的功夫，一旁的杨妈与两个嬷嬷已是将手中的黑狗血尽数向着她泼了过来，好些都是洒在她的衣服上，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气，兰茵心里顿觉一阵反胃，当下便是向后退了几步，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蒋玉英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担忧道：“怎么样，没事吧？” “大姐，这些是什么？”兰茵脸色雪白，看着自己衣裙上的那些血迹，又是害怕，又是恶心。 蒋玉英没有回答，只向着老太太道：“娘，你可看清楚了，兰茵可好端端的站在这，她哪是什么狐狸精？” 听到“狐狸精”那三个字，兰茵心中一颤，在看自己身上的那些血，当下便是明白了，她不敢相信的向着老太太看去，哑声道：“老夫人，您以为我是狐狸精变得？来勾引大帅？” “难道不是？自从你进了门，世勋就跟丢了魂似的，处处护着你不说，就连你抛下儿子，跟着别人私奔他也能不计较，你要不是迷住了他的心窍，他怎么能这样？”顾老太太声音严厉，只向着一旁的仆妇们喝道：“都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抓住了，再去端一盆血，从头到脚的给我浇下去！” 听了老太太这话，蒋玉英大惊：“娘，可不能这样，兰茵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她跑去皖地，跟在温云峰身边那样久，回了金陵才几天啊，这么快就又怀上了，谁晓得她肚子里是谁的种？说不准，那孩子说不准压根不是大帅的骨肉！”温凉玉眼眸雪亮，与蒋玉英道。 听着温凉玉的话，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兰茵的身子颤抖着，她的眼眶含泪，只与温凉玉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有大帅一个男人，我的孩子是他的！” 温凉玉只是冷笑。 “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顾老太太忍无可忍，只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捶在地上，与几个嬷嬷厉声道。 那几个嬷嬷彼此面面相觑，看着兰茵的目光中都有几分发憷，似乎生怕她当真是狐狸变得般，直到听老太太发了火，几个嬷嬷才大着胆子，不得不向着兰茵走去。 蒋玉英将兰茵护在身后，看着那几个嬷嬷，刚要说话，就听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透着怒火，从院子传了进来，与众人厉声喝了句：“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兰茵身子一震，她回眸看去，就见一个戎装男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刚看见他，兰茵的眼泪便是忍不住了，她的唇瓣轻颤着，喊了句丈夫的名字：“世勋……” 顾世勋一把揽过她的身子，看着她身上的血迹，男人顿时变了脸色，问道；“受伤了没有？” 兰茵摇了摇头，看见他回来，只觉一颗心瞬间踏实了。 顾世勋见她无碍，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他向着屋子里的众人看去，刚刚缓和下去的脸色复又变得凌厉起来，最终，他的目光向着母亲看去，与之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连一声“娘”也不曾喊自己，顾老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只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与儿子哑声道：“世勋，你就这样和娘说话？” 第19章 “司令，娘不知从哪听说，说兰茵是狐狸精变得，所以……”蒋玉英小心翼翼的开口。 听得蒋玉英的话，顾世勋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的目光雪亮，只厉声喝出了两个字：“荒唐！” 见顾世勋发火，一屋子的下人都是静若寒蝉，就连那些姨娘也都是胆战心惊的样子，压根无人敢说话。 “来人！”顾世勋一声令下，随行的副官顿时上前，就听顾世勋与之道：“去把孩子抱来，谁他妈敢阻拦，就地给我毙了！” “是。”副官声音恭谨，闻言立时向着后堂走去。 “世勋，你要做什么？”顾老太太眸心一紧，向着儿子问道。 顾世勋迎上母亲的视线，他的眉宇间透着几分无奈，只一字字的与母亲言了句：“娘，您是儿子亲娘，您为什么就不能对兰茵好一点？您哪怕就看在她给我怀着孩子的份上，您别难为她了行不行？” “她是狐狸精转世，你哪能将这种人留在身边？” 顾世勋冷笑，“这种话您也信？” 见儿子如此，顾老太太又气又急，只一手指着兰茵，和儿子道：“她会害死你的！” 顾世勋向着兰茵看去，就见兰茵也在看着他，她的眼瞳中闪烁着晶莹之色，只将那一张雪白柔润的小脸衬托的犹如清雨梨花般细致动人。 顾世勋看着她的眼睛，自嘲般的说了句：“被她害死我也甘愿。” “还说她不是狐狸精，你自己看看你都被她蛊惑成什么样了？”顾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喝道。 “大帅，孩子已经抱来了。”恰在此时，副官抱着顾远霆从后堂赶了过来，看见孩子，兰茵的鼻尖一酸，只连忙将儿子从副官的手里接过，抱在了怀里。 “这个大帅府，我和兰茵是住不下去了，我带着她们娘两搬出去，你们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顾世勋撂下了这一句话，语毕便是揽过兰茵母子，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顾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只嘶哑着嗓子喊了句：“你给我站住！为了这个女人，你连老娘都不要了？” 顾世勋不曾回头 “你今天要敢跨出这个门，我立马死在你面前！”顾老太太声音凄厉，惹得诸人吓了一跳，连忙纷纷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的身子，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大帅，兰茵，”蒋玉英上前一把揽住顾世勋的身子，眼见着母子两闹得不可开交，蒋玉英心下焦急，只出声劝道：“听我一句劝，大帅，您和老太太都各退一步，您和兰茵不要搬出去，要是搬出去了，还不让人看咱们顾家的笑话？”说完，蒋玉英又是向着顾老太太看去，她放柔的声音，近乎祈求道：“娘，您也退一步，您将霆儿还给兰茵，霆儿如今也一岁多了，该和娘亲近亲近了。今后这种荒唐话，咱再也不提了，这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大帅搬出去呀！” 老太太见儿子铁了心的要走，一颗心便是慌了，此时又听着蒋玉英的一番话，她没有吭声，只复又坐在了沙发上，虽不说话，却也算是表明了态度，等于是答应了。 “娘这是答应了，兰茵，今后你可以自己带着远霆了。”蒋玉英舒了口气，与兰茵说道。 兰茵仍是抱着孩子，她看出了蒋玉英眼中的含义，她默了默，只向着丈夫看去，与顾世勋轻声道：“世勋，我们留下来吧。” “是啊大帅，你们留下来，我和您保证，今后保管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事，也没人会给兰茵难为，谁要想欺负她，得先过我这一关！”蒋玉英向着顾世勋保证。 顾世勋的目光向着母亲看去，就见老太太坐在那儿，眸中隐有殷切之意，见状，顾世勋心下一叹，只向着母亲走去，与她言了句：“娘，您这又是何苦？” “我是怕她害你，”顾老太太向着兰茵瞥了一眼，与儿子道：“这样一个喂不熟的女人，你就不怕她再跑了？” 顾世勋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黑眸却是向着一旁的温凉玉的看了一眼，甫一迎上他的目光，温凉玉心中便是一颤。 晚间。 孩子躺在摇篮里，已经睡着了。 兰茵守在一旁，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只觉怎么瞧，也瞧不够。 她轻轻的摸了摸儿子的小手，感觉到孩子的小手的温热，才微微放心，她抚着孩子的脸颊，只轻柔的喊着儿子的小名：“霆儿以后就在妈妈身边了，是不是……” “是，他以后就跟着你了。”顾世勋刚进屋，便听见兰茵再和儿子说话，他微微笑了，只从身后揽住兰茵的身子，与她一道守在孩子的摇篮前。 兰茵也是微微笑了，她回眸向着丈夫看去，温声道：“你瞧瞧霆儿，眉毛和眼睛都像极了你。” “刚生下那会倒是像你多些，现在倒是越来越像我了。”顾世勋伸出手，在孩子的脸上拧了一把。 兰茵看着顿时心疼起来，就见摇篮里的儿子蹙了蹙眉，吭哧了两声，便又是睡着了。 见状，顾世勋便是笑了，兰茵轻轻拍了拍孩子，柔声道：“爸爸就会欺负我们，我们不理他。” 顾世勋紧了紧她的纤腰，看着她的侧颜，男人唇角的笑意慢慢隐去了，他沉默片刻，道：“和我说实话，你真愿意在帅府继续住下去？” 兰茵闻言，便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和他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如今霆儿已经回到我身边了，你就不要再为了我，去和老太太置气了。” “我一想着娘处处难为你，我就……” 不等顾世勋说完，兰茵已是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的眼波温柔，和他轻声道：“有你，有霆儿，还有这个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等日子一长，她会慢慢接受我的。” 听着兰茵的话，顾世勋的眸心有温和之色闪过，他握住兰茵的手，在唇畔亲了亲，他没有说话，只将她抱在了怀里，兰茵依偎在他的臂弯，亦是伸出胳膊，回抱住了他的身子。 顾世勋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则是抚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低声笑道：“这个孩子，也不知是个小子还是闺女。” “希望是个闺女，以后霆儿可以带着妹妹，那该多好。”兰茵看着自己的小腹，眉眼弯弯的，噙着全是温柔的笑意。 “不行，”顾世勋捧起她的脸，告诉她：“我还要小子。” 兰茵闻言，便是轻笑着推了他一把，顾世勋黑眸暗沉，只扣紧了她的腰，俯身吻了下去，兰茵依偎着他，感受着他的怜惜与深情，渐渐地，顾世勋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把松开了兰茵的身子。 “怎么了？”兰茵微微喘气，不解的看着丈夫。 “不亲了，现在又不能碰你，省的撩拨起来，自己受罪。”顾世勋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与她哑声道。 “你就会胡说，当心被霆儿听见。”兰茵的脸庞微微红了，和顾世勋嗔道。 “怕什么，”顾世勋笑了，“你信不信，等咱们这儿子长大了，也不知道要招多少丫头喜欢，保不齐要给你娶个十房八房的媳妇，给你生一堆孙儿孙女。” 兰茵向着摇篮里的儿子看去，柔声道；“我才不要那么多的媳妇，我只要我儿子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娶一个人，两个人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听着兰茵的话，顾世勋紧了紧她的腰，和她低声道：“我这辈子没有只娶你一个，你会不会恨我？” 兰茵摇了摇头，她的眼眸美丽而柔软，只握住了顾世勋的大手，和他温声道：“你虽然没有只娶我一个，可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对我的，也会和我白头到老的，是不是？” “是，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和你白头到老。”男人抱紧了她的身子，在她的耳边低沉为温和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