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 第一章白袍怪影 入夜,城郊,槐树林…… 惨白的月色洒在枯死的如同魔鬼般张牙舞爪的树枝上,一棵几人粗的树后,两个人影正紧张地张望着。 “哥,干啥要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交易,大半夜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个矮胖的身影怯声说道。 “你懂个屁,要有人干嘛?你当自己拍电影呢。看见那边那堆乱坟没?”另外一个瘦高的身影恶狠狠地说。 “看,看到了,哥!你看那绿幽幽的是不是鬼火儿啊?”矮胖子猛地一喊,两眼圆睁,一只手哆嗦地指着乱坟堆! “你怕个毛啊,看你那熊样,这世上哪有什么鬼?这坟堆咱一会儿再给它添两个新包。”瘦高个被胖子忽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愣,稍显恼怒的斥责道。说着便把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塞到胖子手里,随后瞟了一下身后一个鼓囊囊的麻袋,“拿着这锤子,待会儿那混蛋来了,我去跟他照面,他要是把钱带来了,你就从背后绕过去,照着后脑勺就这么一下,嘿嘿,保管他一下见阎王。” “这、这可是杀人的勾当……”胖子嗫嚅道。 “少他妈磨叽,这混蛋有钱有势,今天留个活口,改天就得弄死我们。吁…你听!” 不远处,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了,快,绕后面埋伏去。”瘦高个一边催促胖子,一边紧紧盯着前面黑黝黝的树丛。 突然,“哗啦哗啦”几声响划破寂静的夜空,把瘦高个吓得一阵心惊胆跳!“操,妈的!”瘦高个暗骂一句,原来几只不知是什么种类的鸟扑扇着翅膀从树丛里飞起!在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混杂着那越来越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组成一股诡异的旋律,重重地敲在人的心坎上。 雾气霎时间已笼罩了整个密林,夹带着沁骨的阴冷,瘦高个浑身禁不住哆嗦起来,压低身子把身后的那个大麻袋往自己脚边挪了挪,一脚蹬在上面,一声低沉的闷哼从麻袋里传出。“你他妈的老实点,不然宰了你。”他对着麻袋撂下这么一句,蹲在地上紧贴着树干,神色慌张地紧盯着眼前的黑暗。 那声音越来越近,瘦高个微微抬起身子,朝着那胖子蹲哨的地方望去,雾蒙蒙中只看到交错的树桠和荒乱的杂草的黑影。“操,这胖子,隐蔽得倒挺好。”瘦高个嘀咕着,又把视线收回前面。就在这时,那声音突然猛地靠近,瘦高个一惊,急忙站起身来,紧接着“哗啦”一声响,随着一声尖叫“喵呜!!!”,草丛中霍地腾出一只白猫,眯着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瘦高个。 “原来是只猫,吓死老子了,操!”瘦高个只觉得心脏差点从嘴巴里跳出来,“砰砰砰”乱响,不过好在是一只无关紧要的猫,他长长吁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麻袋,蹲下身去把袋口紧了紧,紧接着又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一看之下,刚刚放松的身体又猛地绷紧了——百米开外的那片乱坟堆里,似乎有一个白影! 瘦高个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看手表,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揉了揉眼睛,抬头又仔细地看去。雾气弥漫得更加深沉,月亮又从刚刚的黑云里钻了出来。露水沾湿了那乱坟堆里的灵位碑牌,一个个高高低低的黑影反射着微微的白光,形如鬼魅。就在这一堆乱坟的中央,一棵巨大的、枯死的槐树张牙舞爪,显得分外狰狞。而就在这槐树的下面,万分确信地,一个白影正纹丝不动地矗立着。 不是真遇上鬼了吧?他这样想着,蹑手蹑脚地往旁边挪了挪,踩在那鼓囊囊的麻袋上,抬起头悄悄地张望。那白影约有一人高,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人正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斗篷,在这漆黑的树林里异常醒目,却也无比阴森。 “不知道胖子看到没。”瘦高个心里想着,额头上微微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正分神间,突然那白影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咔哒”声,毫无预兆地矮了一截,同时,身下传来幽幽的黄色的光。一个念头在瘦高个的心里产生,他按捺住心里的喜悦,离开藏身的树干,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慢慢向那白影靠近。“咔哒”,又是一声,那白影又矮了一截。 瘦高个慢慢靠近,躲在一个墓碑后面,待抬头看清眼前一切时,惊喜顿时写满了脸上。没错,那白影的身下,紧贴着那棵大槐树的,隐约是一个洞穴,那幽黄的光,便是从那洞穴里发出来的。 “这他妈的也能遇上盗墓的,听说这坟堆里还有以前的达官贵人,那洞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宝贝。这哥们也够二的,大半夜穿这么一身白来找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么……”瘦高个得意地想着,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来,“先把这倒霉蛋做掉,免得耽误了我生意,兄弟啊兄弟,不能怪我无情,实在是你运气太背啊!” 正当他转出那墓碑时,白影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紧接着,是一阵阵细微的呜咽,那呜咽声不大却格外清晰,像一条条细小的蚯蚓在人心里蠕动,听得瘦高个头皮发麻、两脚发软。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突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把坟堆中央的一圈雾气吹散。由于从半蹲到站立的高度差,他也终于看到了那白影的全貌:惨白的月光下,白影孤零零地直立着,周围被月光照得透白的地面上,竟完全没有影子! 瘦高个感到背后一阵阵发麻,那白影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两手连挥,洞穴入口处的泥土变得松软异常,随着白影双手的节奏,慢慢塌陷下去,顷刻间原本一人大的洞口变得有三米来宽,一股柔和的黄光从里面传了出来。好奇战胜了内心的恐惧,瘦高个瞪大了眼睛,紧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这一幕。只见一颗拳头大的黄色珠子从洞里飘了出来,被那白影捧在手里,珠子里淡黄色的流光不停地旋转,继而越转越快,猛然精光暴射,射出七彩的光来,在月光的映衬下瑰丽无比。 这宝贝要是到手,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因为激动的情绪,瘦高个的身体不住地抖动,全然不顾这白影鬼魅般的身形,死盯着那七彩的宝珠。忽然那白影右手向前一推,那珠子顺势飞入洞中,紧接着一阵“咔哒咔哒”的怪响从里面传来,七彩的光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绿的幽光。随着那绿光逐渐变大,从洞穴里出来的东西,让瘦高个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具完整的尸骸出现在洞口!全身没有一点血肉,惨白的骨架包裹着那幽幽的绿光,本来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竟然是两个黑洞洞的孔,同样是一件白色的、却异常破烂的斗篷披在骨架身上。而那骨架似乎正自行走动,全身的骨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快走!”此时的瘦高个心里就这么一个念头,什么宝贝什么钱财都不要了,还是性命要紧。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那一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尖利的啼哭。前面那白影听到这啼哭声,立鹿住了动作,猛地转过脸来! “妈呀!”瘦高个一声大喊,把匕首丢在地上,转头就跑,却撞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他踉跄了几步,借着月色看清了矮胖子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我操,你他妈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拉起矮胖子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树林外跑去,生怕背后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会追过来。 “哥,怎么了?”胖子被拉得跌跌撞撞,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操,看到坟堆里那穿白衣服的吗,还有那个骨头架子!” “哦……” “哦个屁啊!”瘦高个大声骂道,一边跑一边想这小子平时胆小如鼠,这会儿倒是镇静,他妈的,见鬼了。正想到这里,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闪过,不对,今天这胖子怎么拉着感觉这么轻,一点也不费劲?而且刚才那个‘哦’的声音…??”瘦高个越想越感到毛骨悚然。 他猛地停下脚步,四周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阿涛,哥、哥拉不动你了,你、你自己跑吧!”就在他试图放开叫“阿涛”的矮胖子的手时,竟发觉握着的那手上,一片粘稠湿滑的液体。他哆嗦着低头看去,月光从后面照来,他自己的影子正在身前被拉得长长的,和自己的影子重叠着的,是一个奇怪的、圆球状的影子,两边各有两根条状物,一根拖着,一根和自己的影子连在一起。在那影子的上部,斜斜地冒出来一个长长的棍状物体。 “哥,你觉得我的影子,好看吗?”阿涛突然发话了,然而这嗓音却带着一种利器刮擦的声音,尖锐地让人寒毛直竖。 瘦高个绝望地发现双脚似乎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一步都迈不动。拉着阿涛的手上那种黏滑的湿润感让他很不舒服,他想放开,却惊恐地发现他的手已经放开了,那只肥手却依然黏在他的手掌心里,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这只手剁了。他努力平复了一下疯狂跳动的心脏,慢慢地转过头去。 雾气此时已经消散,月色格外皎洁。他首先看到的,是他给阿涛的那把锤子的柄,正在一下一下地颤动着。顺着那柄往下看去,沉重的锤子已经深深地嵌入阿涛的头颅,在锤子进入那一侧的脸颊上,眼珠正耷拉在眼眶外面,仅仅被一丝肉线吊着,在末端咕噜噜地转着,看到瘦高个转过头来,就停止了转动,瞪着眼前的人不放,而阿涛的嘴里正津津有味地嚼着什么,从嘴角漏出来的,是一只人的脚趾。 瘦高个“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也带倒了阿涛。只见他的两条腿已经不知去向,肥胖的身躯趴在地上蠕动着。他抬起头,用一种可怜的口吻说:“哥,我好饿啊,你看,怎么吃也吃不饱。”说着,阿涛举起一只手伸到脑后,再拿出来时上面已经沾满了脑浆,混杂着腥臭的血水,津津有味地舔着。 突然,他停止了****,哀求着说:“哥,把你也送给我吃了吧,好不好?”扭曲的脸上满是贪婪的神色。瘦高个魂飞魄散,看着地上那堆肉向自己蠕动着,用力甩黏着的那只手,却死死地粘在那肥手上,怎么甩也甩不开。这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凄惨、尖利,他惊恐地回头看去,却看见那白影“哗啦”一下出现在他面前,兜帽下露出一个年轻男人惨白的半张脸。那白影伸开双臂,箕张着五指向他抓来。 “啊……救命……”瘦高个大喊一声,声音划破了夜空,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神秘男人 而在这座繁华都市的老城区,静谧的夜托,本故事的女主角小萱却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开始进入那个奇怪的梦境…… 一扇朱漆的大门矗立在眼前,两旁两只石雕的雄狮耀武扬威地宣示着这家主人的尊贵。大门外的红灯笼上依稀写着两个字,却看不大真切。周围是一片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喜庆气息。紧接着,小萱感觉自己被人搀扶着,迈着小巧的步子,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唢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眼前却是一片红色,什么也看不见。 正当她不知道自己要被搀到哪里去时,突然画面扭曲,眼前出现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自己正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米。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递过来一盏瓷碗,同时,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灵芸,这是母亲专门吩咐给你熬的燕窝粥,给你补补身子。”正当她准备抬头看那声音的主人时,画面又是一个扭曲。 这次似乎是在房间里,她卧在床上,绣花的被子、浅紫色的罗帐。香烛的味道弄得她有些反胃,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出声呼唤道:“绿萼,该过来剪蜡烛了。”唤了三声都没有人应答,她不禁有些生气,正准备提高声调,突然门“嗵”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身着绿萝袄的丫头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绿萼,怎么这么冒失,什么事情惊慌成这个样子?”“小姐,不,不好了,少爷他……” 正当那丫鬟要说出下面的话时,画面突然定格,变成一幅静态的水墨画,紧接着,像是有人用什么从中间破坏一样,画面彻底地撕裂,带着一点点斑驳的血迹,散落了一地。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小萱总会从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看窗外朦胧的月色,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 她显得有点焦躁,不满地把眉毛拧在一起,整张脸轻轻地扭曲了一下。明天还有两份法律合同要改,连续三个晚上这样,已经导致她精神上有些疲惫。之前几次只要再睡下,过不了多久还是会睡着,可今天听着房间里滴答的钟声,竟觉得这平时可以催她入眠的声响却让人烦躁地无法忍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依然一点困意都没有。今年的秋天很干燥,小萱觉得嗓子干干的,就跳下床找水喝。 “啪嗒”,她按下了电灯的开关,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嗯?停电了?”她满腹狐疑地打开手机,借着屏幕的微光,让自己的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发现水壶正在窗台上放着。她走到窗台边,拿起水壶倒了半杯水,一边随手拨开窗帘,看着外面清冷的秋夜。 她租住在这座城市老城区的一间小阁楼里,周围都是低矮破旧的、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可因为这里位于市中心,在这现代化的大城市寸土寸金的环境下,政府竟也无力再继续对这里进行拆迁改造,几百户人家的拆迁补偿款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这里离她的单位很近,周围人也很多,最关键的是,这是她一个闺蜜的老房子,每月仅仅一千的象征性房租对于在这城市打拼的小萱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所以虽然破旧,她倒也住得悠然自得。此刻正值午夜,清冷的月光照着窗外寂静的房子,透过一排铁栅栏的空隙,隐约可以看见屋子旁小公园的人造湖,正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就在这时,“喵”的一声猫叫把她吓了一跳。她回头望去,发现桌边窗户的窗台上,居然蹲着一只白猫!她稍稍定了定神,仔细打量起那个不速之客。 那只白猫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小萱。小萱好奇地打量着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不掺一丝杂色的白毛,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正耷拉在脚前。小萱偏起头,那白猫竟也模仿着她的动作侧过脑袋,两边的胡须一耸一耸,眼睛俏皮地眨了眨,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唤,敏捷地跳下窗台,落在了小萱的书桌上。 小萱轻轻一笑,走上前去,试探性地用手去摸白猫的头。白猫很乖巧地低下头,眯起眼睛,发出轻轻的喵呜声。“怎么啦,是不是饿啦,给你找东西吃。”小萱从床底拖出一个大箱子,在里面翻出自己的零食,想了想,拆开一包薯片,坐到床沿刚拿起一片,白猫轻轻一跃,顺势跳到小萱的腿上,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对那包薯片完全不理不睬。 “怎么啦,不喜欢吃薯片啊?”小萱的疑惑地敲着白猫的脑袋,“我这没有鱼耶,抱歉。”她轻轻地抚摸着白猫柔顺的毛发,却发现这只猫的左前腿上似乎有一个鼓起来的硬块,那里的毛发摸起来也是凌乱不堪。她皱了皱眉头,找出手机打开屏幕正准备看个究竟时,那猫突然跳到书桌上,准确地衔起桌上的一个文件软夹,噌地一下跳上了窗户,回头看了小萱一眼,白影一闪,消失在窗户外面。 小萱惊愕地赶到窗前向下看去,那白猫正蹲在楼下的小巷子里,大摇大摆地仰头看着她。明天的合同草稿!这只可恶的死猫。小萱气急败坏地穿上拖鞋,追了出去。 来到门外,小萱才发觉自己箕拉着双拖鞋,穿着单薄的睡衣,冷风一吹,感到阵阵凉意。白猫就在不远处的路上优哉游哉地晃荡着,时不时回过身看一眼,就向前走几步。看到白猫就在前面,小萱赶忙追了过去。 就这样追追赶赶,不知不觉到了小公园,白猫钻进湖边林荫道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小萱停下来,看看前面幽黑的林荫小道,心里不觉有些发毛。四周静悄悄的,氦气灯投下惨白的灯光,冷风吹来夹杂着湖水的气息。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大半夜的孤身一人跑到这来。四周太安静,安静地让人心里泛起一阵阵凉意。 正在这时,从湖那头的树丛里似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这时风大了一些,吹皱了本来平静的湖面,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那乐声夹杂在潺潺的水声中不断地传来,时而低低吟诵,时而又觉得尖利哀婉。听这声音,似乎是箫。小萱心一横,拍拍脸颊轻轻吐了口气,顺着湖边的大路,循着那乐声走了过去。 原来这人工湖处于一个较低的位置,湖边是石子铺成的湖滩,种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和柳树,就形成了一个曲折的林荫小道,再向上就是行车的大路,把这月牙形的湖围住了一圈,路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这片破民房的旁边已经被开发成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小公园也是为了这小区而兴建的,此时楼盘还没开盘,大楼里漆黑一片。 林荫小路小萱是绝对不敢走的,大路上好歹灯光明亮。这个时节,梧桐树叶已经开始飘落,路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在小萱走得有些烦躁的时候,路终于拐了弯,而就在这拐弯的路口下面,那箫声变得愈发接近。 小萱探头望去,闪烁的湖光旁,一个长发披肩的人正坐在那里,分不清是男是女,箫声就是从那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感到一丝害怕,于是提了提声音,对着湖边的那个人说:“那个,你好。” 箫声戛然而止,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有什么事吗?” 看到对方回答了,小萱稍微安了安心,顺着石子滩走下去。那个人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出现在小萱眼前的,是一双清冷而幽黑的眸子,淡淡的如安静的湖水,眸底深处却泛着一点点光亮,那眼神波澜不惊,却又透着如水般的温柔,一直透到内心深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扑上心头。被这样凝视着,小萱感到手足无措,心跳突突地加快,刚才那股寒意此刻早已经不知去向。她微红着脸,不自然地皱了皱鼻子,嗫嚅道:“那个,刚才有一只白猫从这里经过吗?” 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来对着小萱,眯起眼睛。颀长的身材,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干净的白衬衫,微风吹来,一阵淡淡的、说不出来是什么花的香味飘进小萱的鼻子,她不禁深深地吸了两下鼻子,有些慌乱地说:“没看到就算了。”正当她准备转身时,那男人从背后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小萱说:“你是在找这个吗?” 小萱低头看去,正是自己被白猫叼去的那个文件架。她连忙一把抢了过来,双手像是捧着一件宝贝一样,左右仔细地打量着。扑哧,一声强忍住的笑声传来,小萱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真要命。她心里想着,低头偷眼瞄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低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角因为笑意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好看的形状。 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就挂在男人后方的天际,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男人的轮廓在月光星辉的交映下,泛着蒙蒙的、雾气一般的光辉。这时候的小萱,竟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四周还是一片安静,只有微风流水的声音,仿佛隔绝了世间的一切事物,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这个人。 “你很热吗?”那男人问道。 小萱猛地一个激灵,“啊,还好,找到这个很激动。”刚说完,就觉得这句话在这个场合听起来实在是笨笨的。那男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嘴角微微向一边翘起,淡淡地说道:“是一只白猫叼来的吧,现在的猫真是奇怪,文件夹也会叼吗?” 小萱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真是的,真是一只奇怪的猫。她指着男人手里长长的玉箫问道:“是你在吹的?” 那男人没说话,举起手里长长的玉箫放到嘴边,低沉的旋律又轻轻地响了起来。小萱闭起眼睛,感觉着那箫声,深情、刻骨又好似万般无奈。她轻轻笑了笑,问道:“你是在怀念什么人吗?” 男人看着小萱,眼神深邃而不可见底,感兴趣地问道:“这你也能听出来,看来你也挺懂音乐。” 小萱摇摇头笑笑,接着说:“我可不懂什么音乐,我可以说是你吹得太忘情了吗?而且我还听得出来,你正在想念着她,却又不敢见她。” 男人惊讶地看着小萱,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对小萱猜测的肯定。 小萱深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一直觉得,想念一个人就要克服万难去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忧伤,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可要是这个人和你隔着很远的距离呢?” 小萱似乎有些不满意地摇摇头,说道:“只要想见,就总是可以见,那些什么距离啦之类的,都是借口罢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恐怕就是生与死了吧,除此以外,其它的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男人紧盯着小萱,眼神黯淡了一下,幽幽地说:“我觉得,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也许并不是生与死……” “嗯?那是什么?”小萱好奇地问道。 男人不说话,眼里的忧伤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深沉的目光。小萱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突突直跳了,急忙转过脸来,盯着湖面发呆。可恶,今天这是怎么了? “其实我很少到这来的,今天真是凑巧了。”男人说道,“我叫萧凌墨。” 萧凌墨?还不错的名字,小萱心想。“嗯,我叫宁书萱,你是个艺术家吗?” “我吗?我不是。”萧凌墨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样东西,“这个送给你,喜欢的话就收下吧。” 只见萧凌墨的左手上捏着一支翠绿色的小东西,小萱伸手接来,指尖划过他的手指,感到一种异样的粗糙,这才注意到他的整只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皮肤焦黑。他受伤了吗?小萱心想。 “怎么样,好看吗?”萧凌墨问道。小萱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根半指长的袖珍小玉箫,通体翠绿,箫身发出淡淡的光,不鲜亮却很沉静,仿佛一件从历史中走来的文物,透着古朴的气息。小萱皱皱鼻子,使劲地点点头,又不安地说:“那我要回送一件什么礼物给你呢?”正说话间,却发现萧凌墨脸色煞白,嘴唇紧抿着,身体在轻微地抖动。 “你哪不舒服吗?”小萱问道。 萧凌墨摇摇头,克制了一下身体的抖动。正当小萱开口要问个清楚时,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湖边开始弥漫开浓浓的雾气,虽然离得很近,萧凌墨的身影却在雾气中显得朦朦胧胧看不大真切。小萱伸出手,却被一股寒风吹来,突然觉得浑身的力量一下子没有了,紧接着就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三章刑警队长 “叮铃铃铃!!!……”一阵清脆响亮的闹钟铃声催醒了酣睡中的小萱。七点五十分!不错,正是自己平时起床的时间。“咦?怎么在床上?昨晚不是去……”想到昨晚的遭遇,小萱感觉脑袋仿佛被针刺般疼痛! 正在这时,突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落了?小萱急忙转过头来,奇怪了!怎么是昨晚丢失的那份文件夹?怎么会在桌子上?难道我昨天遇到……?想到这里,小萱后背一片发麻!她摸着额头,奇怪地回想着那个神秘的男人。萧凌墨?她一遍遍念叨着这个名字,猛然想起那个小玉箫,急忙翻了翻被子和枕头,却完全没有踪影。怎么回事,明明有很真切的感受,难道昨突是个梦? 想到这,小萱跳起床跑到卫生间,拎开水龙头“噗噗噗”使劲用水洗了洗脸,抓了几下蓬乱的头发,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中睡眼惺忪的自己。白净的皮肤,小小的瓜子脸,瘦瘦的身材;一对柔和的双眼皮、一双似水般的杏仁眼、红润的樱桃小嘴,美中不足的就是稍微有些塌的小鼻子,不过好在和整张脸一样小巧,捏起来软软的。 “呵呵……”本该好好理理昨晚那个神秘男人的事情,这会儿却禁不住对着镜子孤芳自赏起来,便觉一阵好笑!小萱对着镜子又转了转身子,不满意的表情更加深了一层。除去鼻子,前不凸后不翘的身材也是她的一块心病。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化妆包涂抹起来。 这座城市的地铁总是会让人联想起挤得紧紧的沙丁鱼罐头,上班高峰期拥挤的人群让小萱感到透不过气来,更不要说地铁里经常遭遇的咸猪手。每当碰到这种情况,她总会狠狠地抬起高跟鞋的鞋跟,用力一脚踩下去,然后用凌厉的眼神瞪着那些猥琐的男人。 今天地铁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很多。小萱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一个男人正看着一份报纸,报纸上头版的新闻标题引起了她一丝的注意。有凶杀案发生了吗?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粗略地扫了一眼,三天前,正是自己开始做梦的那天吗?正当她准备看个究竟时,叮咚一声门开了,到站了。小萱又瞥了那报纸一眼,随着滚滚的人流走出地铁,蹬蹬蹬地向正对着地铁口的写字楼走去。 正在她准备进大楼时,楼门一侧突然开来一辆警车,车灯闪烁中走下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警察。那警察身材高大,身着笔挺的警服,刚毅的眼神,紧抿着嘴唇,却留着一头凌乱的鸡窝一样的头发,胡子拉碴,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打理自己了。他看了小萱一眼,快步走进电梯,看到小萱过来,又礼貌性地点点头,问道:“到哪一层,小姐?” “十三层,谢谢!”小萱礼貌地轻轻一笑,那警察也是一笑,却站着不动。小萱伸头一看,才发现十三这个数字已经被按下了。 “你是楼上律师事务所的吗?”警察突然开口问道。 “嗯”。小萱点点头瞄了他一眼,警察正紧锁着眉头,夹着一个文件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萱细细打量着这警察,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电梯到达十三层,警察急不可耐地按下开门键,礼貌地请小萱先出去。小萱冲他点点头,走出电梯走向办公室。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警察径直走向了主任的房间。 刚进办公室,小萱就看到珊姐一脸神秘地冲自己招手:“小萱,来,快来看看。” 珊姐留着短短的头发,脸庞很精致,却透着都市白领惯有的精明强干。她在这律所里干了七八年了,办公室里资格最老的女性就是她,不过其实在这样一个男多女少的律所里,珊姐和小萱是唯一的两名女性,所以她对于小萱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加入是倍感兴奋。“那些小色狼们终于可以转移注意力了。”这是小萱刚来时珊姐的第一句话。 小萱亲切地叫了她一声,走过去开玩笑地问道:“什么事啊珊姐,你又发现什么帅哥了?” 珊姐不屑地瞥了下嘴,说道:“我早已经是百毒不侵的人了,再帅的男人哪能轻易入得了我的法眼。再说了,男人帅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喜欢谈论外貌,我跟你说,这男人呐……” 小萱急忙给珊姐倒了杯水递过去,笑着说:“行了珊姐,你就别在这教育我啦,你要是聊起男人来,我可受不了。说吧,发现什么了?” 珊姐狡黠地一笑,拿起桌上的报纸说道:“今天的报纸还没看吧?” 小萱低头瞅了瞅那报纸,正是自己在地铁上看的那张。她看到珊姐一脸神秘地用手敲着醒目的头版标题,不解地笑了笑:“倒是粗略看了一眼,一个正常的凶杀案,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珊姐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低声说道:“我可是听说,这案子不像报纸上报道的那么简单,听说这死者啊……”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小王从外面走了进来,嘻嘻笑着对珊姐说:“珊姐,欧阳队长过来了,你不要去看一眼?” 珊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看他干嘛,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互不干涉。” 欧阳队长?小萱心里一个激灵,对了,电梯里那个警察,正是珊姐的丈夫,本市刑警队的队长,欧阳洵。 小王似乎没看到珊姐的脸色,继续不知好歹地说:“一直听说姐夫是个大帅哥,又是市局历来最年轻的刑警队长,今天一看,果然是人如其名……” 小萱看到珊姐的脸色变得愈发愠怒,急忙咳嗽了一声。小王意识到什么,急忙住嘴,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小萱关切地看着珊姐,轻声问道:“这小王就是贫,珊姐你别理他。” 珊姐一脸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反正这都快两年了,我也习惯了。倒是这家伙,平时说自己忙忙忙,怎么倒有空跑到这来?” 正在这时,小萱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珊姐,我接个电话。”小萱急急地跑过去拿起话筒:“喂,你好?” “小萱啊,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小萱放下电话,回头看了珊姐一眼,跑出办公室。 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小萱看到主任正在桌后看着一份文件,欧阳洵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头喝着一杯茶,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主任看到小萱,笑眯眯地说:“来了,坐。”说着指了指欧阳洵身旁的另一张沙发。 小萱坐过去,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主任?” 主任依旧笑眯眯地看了欧阳洵一眼,咳嗽了一声,说道:“先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市局刑警队长,本市的青年才俊,欧阳队长。这就是我说的宁书萱,小姑娘刚来不久,但是工作很努力,呵呵,业绩嘛你知道的,新人……不过小萱的专业可是刑侦,我想对你们会有帮助。” 欧阳洵摆摆手,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陈叔,这次情况特殊,局长想找个女性代理人,所里就两个女人,珊珊她和我……” “明白,明白。”陈主任笑着打断了欧阳洵,看了小萱一眼,严肃地说:“小萱,欧阳队长这次来,是专门为当事人请一个公益律师,他百忙之中亲自前来,案子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我想把这个案子交给你。” 小萱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但随即点点头,问道:“案子的材料,我得先看看……” “不必了。”欧阳洵又是大手一摆,“宁律师,如果你方便的话,这就可以跟我回警局。陈叔,这次又麻烦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你父亲和我共事这么多年,这点忙是应该的。”陈主任笑着说,“小萱,这案子以后就在你手上,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欧阳队长协商就可以了。” 欧阳洵站起来,拉开门,又是礼貌性地示意小萱先走。 “那个,阿洵啊,你和珊珊的事……”陈主任突然说道。 欧阳洵回头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说:“放心吧陈叔,我会处理好的。”说完,他示意小萱跟着自己来,路过小萱她办公室时,迟疑了一下,又扭头大踏步地向电梯走去。 第四章警局惊魂 也许是因为两人并不熟悉的缘故吧,小萱坐在警车上和欧阳洵并无言语。她看看身旁一脸沉着的欧阳洵,又想想珊姐,轻轻叹了口气:唉!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两个过于优秀的人真的不适宜在一起吗? 想到这,她不禁替珊姐感到一丝不平,又低头打量着欧阳洵。这个男人,轮廓倒真是可以说得上好看,就是脸上总是蒙着一层阴影。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却像两条空空的隧道一样,没有任何感情流露。小萱喜欢漆黑眼睛的男人,而欧阳洵的眼神却让她感到一些微微的害怕。想到这,她又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不知是真是幻的萧凌墨,那如水的眼神…… 正想着,警车到达了目的地。欧阳洵机械性地一笑,对小萱说:“请下车吧宁律师。” 小萱跟着欧阳洵走进了警局。一个年轻的国字脸的警察正站在门里,看到欧阳洵过来,他急忙迎了上来,低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欧阳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时,那警察看到欧阳洵身后的小萱,笑了起来:“你一定是欧队挖来的律师吧,年轻有为啊。你好,我叫王斌,交个朋友吧美女。”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左眼冲小萱眨了一下,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小萱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握王斌的手,心里却美滋滋地,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叫美女呢? 欧阳洵瞪着王斌,一脸严肃地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你这油腔滑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哇,美女,你说是不是?”王斌露出狡黠的笑。 这下小萱更不好意思了,只得低下头,红着脸,紧抿着嘴不说话。欧阳洵又翻了个白眼,捏住王斌的后颈,一字一顿地说:“今天又想加班是不是?” 王斌耸耸肩,拿住欧阳洵的手腕,轻轻一转,顺势往下一压,就挣脱了他的钳制,说道:“欧队,别开玩笑了,这么个情况今天是非得加班不可,听那些老同志说,这么多年没见过死这么惨的……” 欧阳洵急忙咳嗽了一声,瞟了一眼小萱,只见小萱正好奇地看着王斌。王斌止住话头,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欧阳洵命令道:“你去安排陈海到讯问室等着,宁律师,先跟我到办公室,给你看看案件材料吧。” 小萱点点头,跟着欧阳洵来到办公室。他轻轻地反锁上门,从抽屉里翻出一叠厚厚的卷宗,递给小萱说道:“这起案子今天的报纸已经报道过了,想必宁律师已经有所耳闻了吧?现在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这案子很蹊跷,这是真实的情况。” 小萱想起珊姐神秘的表情,接过卷宗,打开仔细地查看起来。一个叫陈涛的男人两天前的下午被发现死在了郊区的一个树林里。小萱翻看着现场照片,觉得胃里一阵不舒服。虽然自己大学的专业是刑事侦查,但是这样惨烈的现场却也是第一次看到。 死者整个人如同被人撕开了一样,两条腿散落在离尸体十几米远的地方,满是被什么东西啃过的痕迹。尸体本身没有什么大的伤痕,除了头上一把铁锤从后脑深深地嵌进头颅,脑浆喷了一地,整个脑壳里空空如也,一只眼睛耷拉在眼眶外,致命伤是脑后的钝器伤,导致颅骨破裂,以及两腿的撕裂性离断,导致大出血。很奇怪的一点是,整个尸体呈现出一种干枯而完全没有腐烂的状态,就像是一具千年的木乃伊一样。 根据警方推断,死亡时间是在三天前,但是在通常情况下一天内的尸体不可能出现这样一种状态。 小萱疑惑地把卷宗还给欧阳洵。欧阳洵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萱一眼,说道:“很奇怪是吧?听说你是学刑侦的,对这一方面应该有所了解。” 小萱点点头,沉吟着说:“这样的尸体征象应该是只有在高温、干燥而密闭的环境中才能造成……确信不是抛尸吗?” 欧阳洵笑了笑说:“确信,从现场血迹喷溅情况看,这片树林就是第一现场。宁律师,其实这个案子还有两个疑点让我们很不解,只是并没有写进报告里。” “哦?”小萱好奇地侧着头看着欧阳洵。 欧阳洵点着了一只烟,眼神里若有所思地说:“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一块脚趾骨,嘴里也有大量的脑部组织,检测看来,是他自己的。” 小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死者的腹部以及食道完好无损,胃里和嘴里为什么会有自己的人体组织?如果硬要找到一个解释的话,那只能是一种,死者生前把自己吃了? 小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勉强定了定神,问道:“那么第二个疑点呢?” “这也是请你来的缘故。”欧阳洵吸了口烟说道。“死者的哥哥陈海已被我们传唤,需要你去和他沟通一下。” “这么说,你们怀疑陈海是凶手,想让我借着律师的名义套套口供?为什么找我?”小萱问道。 “其实,是珊珊打电话向我推荐的你。”欧阳洵说道。 珊姐?这个死女人,关键时刻就把这种万恶的活交给自己。 “行,欧阳队长,我这就去看看吧。”小萱放下卷宗无奈地说道。 “这边请。” 十分钟后,警局的讯问室里,小萱的对面正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剃着一个板寸头,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边额头一直延伸到右嘴角,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胸口露出半只老虎的图案。此刻他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嘴角微微哆嗦着。小萱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好,我是你的代理律师,我叫宁书萱。” 叫陈海的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小萱一眼说道:“律师?我没有请律师。” 小萱微微笑了笑说:“可是我受到某个先生的委托,要求我来为你进行辩护。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你弟弟出事当晚,你并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现场也发现了两个人的脚印,其中一个似乎就是你的,这对你很不利……” “我没有杀我弟弟……”陈海显得有些惊慌,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小萱。 小萱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就是我来的目的。陈先生,请你说明一下你知道的情况,我也可以为你做无罪辩护。” “无罪?我不需要,让我死了吧,求求你宁律师,他们找不到凶手的……我只求一死,但是我想你知道,我是清白的。” 小萱疑惑地看着陈海,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她抿了抿嘴,鼓励地看着陈海,轻声说道:“你知道些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 “你?你不会相信的。那东西早晚会找上门来,我逃不掉的……”陈海说着,眼神再次陷入空洞,嘴唇的哆嗦更加厉害了。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从门外传来,震得小萱吃了一惊。隐约从门口传来欧阳洵的声音:“王斌你小子,用这么古怪的手机铃声,想死么?”小萱松了口气,转过脸来,却发现陈海刚才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张大着嘴,惊恐地看着门外。 又是一阵啼哭声传来,陈海眼里的惊恐越来越浓,忽然,他猛地抬起双手,不停地敲着自己的头,歇斯底里地大叫道:“鬼,白衣服的鬼,不要过来,不要杀我!”小萱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正在这时,陈海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啪”地一下挣断了手铐,眼球高高地突起,一下就跳过了桌子,双手掐住小萱的脖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来啊,来啊,我会怕你吗?”说着越掐越紧。 小萱用力掰住陈海的手,那手却像铁箍一样,越来越紧。小萱感到意识渐渐模糊,眼看着就快要喘不过气来,砰地一声门突然打开,欧阳洵和王斌冲了进来。王斌对着陈海的腹部一拳击来,陈海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小萱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站起来,看到欧阳洵和王斌也是一脸的惊异,而房间里,那婴儿啼哭的手机铃声还在兀自响个不停。 第五章女厕恶灵 欧阳洵示意小萱来一下他的办公室,小萱似乎并未察觉,仍怔怔地呆在原地,凝视着表情万分痛苦的陈海。对于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看来小萱惊魂未定,一时之间愣住了! 欧阳洵见小萱没有反应,清了清嗓子说道:“宁律师,来我办公室一趟。”“嗯,好的。”小萱回过神来,便和欧阳洵一起向办公室走去,留下了王斌去看住陈海。 陈海是在装疯卖傻吗?可是从他歇斯底里的表现来看,似乎又不像,除非这人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但即便如此,他又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把手铐挣断? 小萱使劲揉了揉脑袋,又想起陈海的话。鬼?如果这一切都那么难以解释的话,归咎于鬼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小萱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又立即使劲摇了摇头。算了,没事还是不要去招惹那个家伙吧。 她觉得心头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长叹了一口气,问欧阳洵道:“欧阳队长,卫生间在哪里?” 欧阳洵指了指身后说道:“顺着那条走廊一路走到头就是了。宁律师,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个人和你一起?” “谢谢,不用,我去洗把脸。”小萱冲他笑了笑,低头慢慢地向厕所走去。 这是一条幽暗而阴冷的走廊,两旁一道道铁质的大门紧紧锁着,整个走廊弥漫一层薄薄的阴惨雾气。小萱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两边,隐约猜到这些铁门里面是什么。真是个怪地方,把厕所建在解剖室旁边。她这样想着,轻轻推开了女厕的门。 厕所里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小萱发现一个水龙头爆了,水流正从裂口里喷溅而出。她走到洗漱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地拧起眉毛,扭了一下脸。每当感到压力的时候,小萱就会对着镜子做出这个怪动作,看着镜子里扭曲的自己,似乎感到一种高压下的释放。 她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把清凉的水拍在自己脸上,一阵沁骨的寒意从脸颊流遍全身。这水也太冷了吧?她这样想着,脑子里却猛地闪过一丝疑惑。不对,这寒意不光光是从脸上发散的,似乎这里的温度正在慢慢变低。 小萱浑身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对着镜子又看了一眼。这一看,惊得她猛地后退了几步,差点就叫出声来。 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而做出相应的反应,反而是保持着几分钟前自己扭起脸的表情,整张脸超大幅度地扭曲着,变得满面狰狞。小萱惊愕地看着镜子,迟疑地抬起一只手向镜子摸去。镜子里那个自己也抬起同一只手,手上却鲜血淋漓。小萱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自己的手干干净净,又急忙抬头向镜子看去。 镜子里的小萱满脸狞笑,张大了嘴巴露出一个黑黑的洞来,脸上的皮肤因为过度的扭曲已经出现道道撕裂的血痕,似乎有两只无形的手正在用力撕扯着。随着血痕的加深,那面镜子也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砰地一声巨响,镜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撕扯的力量,整个碎裂开来。小萱惊叫一声,转身去拉厕所的门,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反锁了,任她怎么用力拉扯也是纹丝不动。她惊恐地转身看去,地上镜子的碎片正逐渐熔化,变成星星点点的血水! 那血水自动向着中间靠拢,慢慢地聚合成一大滩。在小萱惊恐的注视下,血水里一个人形的东西正慢慢爬出来。 那东西恰似一个被活活剥掉了皮的人,血管在外面裸露着,肮脏的血水在黑色的血管里不停流动。那人脸上也没有了脸皮,眼睛圆圆地鼓在外面,没有嘴唇的嘴里露出一口阴森的白牙,小萱的声音从那一张一合的嘴里传来:“小姑娘,你怎么这么调皮,把自己害成这样?” 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在身后响起,不像是正常的、刚出生的婴儿,那声音带着一些嘶哑,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一个湿冷的东西搭上了小萱的肩膀。“啊——”小萱吓得大叫一声,向后跌了下去,却似乎坐到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就压破了。一个小女孩阴森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你把我的头压扁了,我要你赔!” 小萱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急速涌入的血液撑破了。她回头看去,后面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童,像是被人用什么铁板之类的东西猛地抽到头上之后一样,脖子从中间断开,头颅与身体仅仅有一小块皮肤连着。那颗小小的头满脸血污,正倒挂在女童胸前,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却好像正盯着自己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把你的头赔给我!” 小萱吓得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可眼睑似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尽管是闭着的,她还是看到那个没有皮的自己从血水里站了起来,拖沓着步子一点点向小萱移来。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的时候,突然外套的左胸口袋里亮起一团耀眼的黄光,紧接着一股暖流从那个位置弥漫开来,直达全身。那血人看到这黄光,害怕地用手遮住眼睛,停止了前进。小萱急忙把手伸到口袋里,一根小小的、翠绿色的玉箫出现在眼前,那黄色的光正是从这玉箫里射出。 “萧凌墨,是你吗?”小萱惊喜地喊了出来。 没有人回答,玉箫发出的光越来越强,像一把把利剑向那血人直刺过去,黄光经过的地方,雾气顿时消散。那血人发出“嗬嗬”的吼叫声,脚步踉跄地不住后退。 “杀了她,我饿了!”背后那个女童的声音传来,雾气又突然变重。在浓雾的层层包裹下,黄光像是受到了什么阻滞,龟缩在玉箫里逡巡不前。玉箫在小萱手里不住地抖动,强烈的气流经过箫孔,发出尖利的啸声。背后的女童也突然厉声尖叫,这尖叫刺骨冰寒,让人绝望。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小萱觉得耳膜快要被震破了。渐渐的,玉箫里发出的啸声被女童的尖叫压制住,逐渐变成低沉的呜咽。血人仿佛受到了女童叫声的鼓舞,重新迈开步子,向小萱扑来。 玉箫的呜咽声越来越小,那黄色的光线也渐渐变淡。血人吼叫着,伸出双手,眼看着就快要碰到小萱的头皮,这个时候那玉箫里突然传出一声长鸣,接着精光暴射,玉箫变得通体透白,七彩的光线直射而出,一阵悠扬的箫声像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在那七色光的照耀下,小萱周围厚重的雾气迅速消散,空气中发出呲呲的声音。雾气完全消散后,浓密的白烟出现在小萱头顶,那白烟随着箫声的节奏慢慢成形,像一条粗长的大蛇,首尾相接紧紧地包裹住小萱。 血人被七彩的光线灼到,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女童又是一声尖叫,血人也跟着怒吼一声,猛地向小萱扑了过来! “滋”地一声怪响,血人最先碰到白烟的手掌如同烧着了一般,发出难闻的焦糊味,穿过白烟的部分变得焦黑。箫声变得急促,一股强烈的气流从玉箫里腾起,那些焦黑的躯干瞬间化成细沙一般的粉末,在小萱身前铺了细密的一层。血人停止了吼叫,剩下的半个身体僵在地上,又是一股气流,那身体忽然变软,如一摊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女童愤怒地大声尖叫,凄厉的声音令人汗毛直竖。箫声顿了顿,白烟也在这尖叫声的冲击下,形状稍微散了些。女童继续尖叫,声音阴森凄厉。箫声变得缓慢而低沉。女童的尖叫一声紧似一声,一下下击在小萱的心脏,小萱感到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闷得喘不过气来,女童每叫一声,她胸口的重量就加大一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门的那头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女童的尖叫,低沉的箫声也突然停住。 小萱听到欧阳洵的声音在门外大喊:“宁律师,你在里面吗?” 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一股新鲜空气从外直灌而入。小萱感到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了,瘫坐在地上。就在几个人影闯进来的瞬间,从小玉箫里猛地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小萱觉得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迅速扭曲了起来。她眼睛一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再遇萧凌墨 小萱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的设施简单而陈旧,一张床、一个柜子和几个蒲团,除此以外地上竟没有一样物件。而与冷冷清清的地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四周墙壁上挂满的大大小小的水墨画。 这些水墨画上画的都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小萱好奇地一张张看过去,最初的水墨画上是两个神态各异的小孩,一个活泼好动,一个腼腆寡言。随着画的顺序看过去,这两个小孩仿佛逐渐长大,有时一起玩耍,有时又互相斗殴。在中间位置的一幅画上,这两个小孩似乎都长大了不少,同时跪拜在一个青衣老者的面前。再往后,两个少年取代了最初的小孩,画的内容也从孩子的顽皮变成了两人携手游山玩水、练剑打坐。猛然,靠后位置的一副画吸引了小萱的注意。 那幅画上画着一扇朱漆的大门,一顶轿子被一群形态各异的人围着,有的敲锣、有的打鼓。在大门的门口,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女子头顶着头盖,正被搀扶着跨入门里。看到这里,小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和自己的梦是那么相似…… 她急不可耐地向后看去,却发现后面本来应该也是水墨画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是隔了几米又出现两幅孤零零的画来,似乎中间的那些画被人有意拿走了。最后那两幅画上,那个红衣的女子正站在漫天飞舞的蝴蝶里,手里持着一把碧绿色的玉箫,旁边一个穿白衣的男子盛开的白色花海里挥剑起舞。而另外一幅画却只剩下一半,那个白衣男子正挺剑向前刺去,然而画面的另一半却被人撕去,不知道他刺的是什么。 小萱正疑惑地打量着那张画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前,正是萧凌墨。 只见他穿着那晚一样的白衬衫,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布囊,头发长长地垂在脸颊两旁,一直搭到肩膀,脸色却异常苍白。萧凌墨走到床边,幽黑的眼睛注视着小萱,两只眼睛下是一片青黑色的阴影,整张脸显得憔悴不堪,却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还是那样沉静,紧盯着小萱的眼睛。 小萱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阵疼痛感传来。这么说,这个叫萧凌墨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昨晚的偶遇并不是自己的梦境?她看着萧凌墨的眼神,温柔如水。被男人这样直直地盯着看,小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萧凌墨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温柔地问:“你还好吧?” 还好?不算好吧,遭遇了那样诡异的事情,小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疯掉了。然而她鬼使神差般地点点头,低垂着眼睛轻声地问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没有回答,小萱猛地抬头,看到萧凌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遇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自己都无法相信。”小萱看着萧凌墨,皱了皱鼻子,又觉得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睛已经有些红红的。 萧凌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轻轻地坐到床沿,看着小萱,突然就拉起了小萱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小萱差点就想挣脱,但看到那沉静的黑眼睛,只是动了动,任由他这样拉着。萧凌墨的手温暖而有力,把小萱的小手紧紧地裹在里面。 许久,小萱感到手心里一凉,她把手抽了回来,看到那根小小的玉箫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掌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光,只是一根普通的、玉质的饰物。 “你不是个普通人,对吗?”她看着小玉箫,幽幽地说,“我遇到的,也不是我的幻觉,是鬼。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所以你把这个东西送给我,你是有目的的,对不对?” 连续的发问让萧凌墨显得有些惶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沉默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只见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布囊里抽出那根长长的箫来,坐在床边,轻轻地吹奏起来。箫声婉转而熟悉,小萱觉得自己仿佛正置身在一片林海,微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箫声夹杂在这声音里,像潺潺的细流流过自己心头,那些莫名的疑问、恐惧甚至愤怒,都渐渐被细流带走,不见了踪影。 一曲奏完,萧凌墨放下玉箫,低低地吟道:“重过阔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吟罢深深地低下头,长发直直地垂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小萱回味着这首诗,感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这一刻似乎有着和年纪不相仿的沧桑 “可以叫你小萱吗?”隔了许久,萧凌墨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萱点点头,看着萧凌墨憔悴的面容和乌黑的左手,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感到一丝心疼。她拍拍自己的脸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舒展开眉毛,冲着萧凌墨露出一个微笑。 萧凌墨似乎感到如释重负,他接过小萱手里的小玉箫,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红绳,穿过小玉箫的吹孔,双手捏着红绳的两端,稍稍向上举了举,眼睛试探性地看着小萱。 小萱点点头,闭上眼睛。萧凌墨站起身子凑了过来,双手圈到小萱的颈后。小萱感到自己的鼻尖正轻轻蹭着萧凌墨的头发,那股淡淡的花香再次扑进小萱的鼻子,然而很快消失不见,她睁开眼睛,看到萧凌墨已经重新坐了回去,小玉箫正挂在自己胸前。 “小萱,你怕鬼吗?”萧凌墨眼里闪动着一丝不安,抚摸着自己焦黑的左手,迟疑地问道。 那个红衣女童的样子出现在小萱眼前,她点点头笑着说:“怕啊,谁都怕鬼不是吗?” 萧凌墨不说话,盯着地板发呆。过了一会,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站起来走到柜子那,从里面翻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轻轻地打开塞子,递到小萱手上说:“把这个喝了,你阳气极衰,刚才遭遇厉鬼元神受损,这是我配的药。” 小萱接过瓶子,迟疑地看着萧凌墨。这个男人昨天才刚刚与自己认识,自己只知道他的名字,对其他的一无所知。想起刚才警察局的那一刻,再看看手里的小瓷瓶,她似乎有些醒悟,问道:“你是个道士,对吗?” 萧凌墨有些惊讶地看着小萱,随即眯起眼睛轻轻笑了起来,算是默认了。 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小萱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要是想害我,早就害了吧?她莞尔一笑,放心地把瓷瓶递到嘴边,那股清新的花香顿时传进了她的鼻子。她仰头咕嘟一口,喝完了瓶子里的药水。 看到小萱喝完,萧凌墨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声:“今晚委屈你了,不能吃东西,要等到明天早上。你该回去了。” 小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回去?自己还有很多疑问呢,陈海的话、那个恶毒的女童,还有脖子里的小玉箫,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萧凌墨似乎看到了她在想什么,指着那个小玉箫,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这里被我注入了灵力,当你遭遇危险时我就会知道,通过这个媒介,我很快就可以到你身边,所以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小萱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微微红了一下脸:“为什么这么对我?” 萧凌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紧紧地眯起眼睛,温柔地说道:“因为是你。” 第七章怪梦连连 萧凌墨的回答显然让小萱有些手足无措,他这是打算追我吗?小心脏止不住的砰砰乱跳一通,白皙的脸蛋上此时透出了桃花红,欢喜与害羞相互交融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小萱一双杏眼窥将过去,竟与萧凌墨温柔的目光不期而遇,一时间两人相互看着彼此,上演了一出偶像剧里面的痴情对望戏! “我不懂你的意思。”小萱低下头娇羞地轻声说道,只觉两耳发热、脸蛋滚烫! 萧凌墨看到小萱的窘迫,轻轻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没关系,就当是一个老朋友的关心。” “老朋友?老朋友?……”小萱奇怪地重复着他的话,不解地看着他。萧凌墨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好了,你真的该回去了,这里是郊区,晚了就打不到车了。我还有点事,不能送你回去。”说完就不再说话,扭头走出了房间。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出了萧凌墨的家。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小萱看了一下手表:19时30分。她注意到这是一栋破旧的筒子楼,楼道里黑漆漆的视野很差,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走出楼去,小萱发现这筒子楼和一片树林紧挨着,顺着路的方向过去,是一栋栋模样相似的建筑,看来萧凌墨住的这栋是这个老单元的最后一栋。 她回头瞥了一眼门牌,白场路13号。白场路?似乎在哪里听过。 萧凌墨把小萱送到白场路的出口,一条大马路横在了眼前,路上车流穿梭不息。他停步不前,温柔地对着小萱说:“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这里车多,也很好打。去吧,改天再联系。” 小萱轻轻点点头,冲萧凌墨摆摆手,走到大马路边,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回头望去,萧凌墨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很快就看不见了。 “姑娘,你从白场路出来啊?”这时,那出租车司机突然问道。 “嗯,怎么了?” “嗬,这破地方住着可不舒服了吧?” “我一个朋友住在这,我过来看他的。”小萱回答道,随即又不解地问,“师傅,住这里怎么就不舒服了?” “呦,你还不知道吧,这白场路到头那片树林里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是个乱葬场,里面那些老槐树少说也有一二百年历史了。听说啊,晚上这里邪乎着呢,住这的人呐,都是没办法,谁让现在这个房价……” 司机还在那一个劲地唠叨个不停,小萱却感到一股深深的倦意袭来。她催促司机加快了车速,到了家简单地冲了个澡,倒在床上蒙起被子就呼呼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萱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又开始做那些奇怪的梦。只是这次,当那惊慌失措的丫头推门进来后,画面并没有撕裂,而是同样扭曲了一下,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梦境展现在了她眼前。 这里好像是一个古战场,到处硝烟弥漫,满地一片狼藉。一轮残月正挂在天边,乌鸦的叫声从天空传来,夹杂着战场上零星的呻吟声,听得人心里一片凄凉。一阵低低的箫声横穿过整个战场,那箫声压抑而哀婉,在战场上久久萦绕着。 小萱觉得自己正穿着睡衣走在战场中央,一个个战死的士兵睁着不甘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自己。她感到心里发毛,加快了脚步,想赶快逃离这人间炼狱般的地方。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依稀出现一行骑着马的人影,箫声就是从那发出来的。她急忙躲到一个烧毁的攻城器械后面,偷偷向那行人影看去。 月光照在那行人的盔甲上,反射着白蒙蒙的光,在中间位置,有一个头领一般的人,披着一件长长的白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半张脸,正坐在马上抚弄着一根长长的乐器。原来这箫就是这个人吹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小萱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匹马在主人的催促下飞奔着向自己冲过来。她惊叫一声想向旁边躲,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卤直地撞过来,小萱闭上眼睛,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马上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径直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睁开眼睛,摸摸自己,一点也没有受伤。难道自己在这个梦境世界里是虚幻的存在吗? “小将军,闯贼那边准备开始进攻了。”那马上的人飞身下马,拜倒在那个穿白袍的年轻人面前。 箫声停止了,四周一片安静。许久,那个白袍将军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对一个人说:“风,灵芸就拜托给你了,我若战死,替我照顾好她。”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兄长,你不用这样,让我来吧。” 白袍将军的声音猛地变得严厉起来,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父亲去后,我就是一家之主,更何况你是我的副将,若再多言,军法处置!现在我命你立即回城,收拾家资细软,准备南渡。我当驱六丁六甲之兵,与贼军决一死战。卯时以后若无我消息,你就带着灵芸出城南去吧!” 那个被唤作风的男人低头似乎抽泣了一声,拨转马头绝尘而去。白袍将军看看左右区区不到三十人,大喝一声命令道:“布阵!” 众人依令下马,在白袍将军的周围站成一个奇怪的图案。那白袍将军也跳下马来,取出一柄长长的宝剑,在图案中央踏着零碎的步伐,挥剑起舞,嘴里念念有词。渐渐地,一大片浓浓的黑云从远处飘来,遮住了月亮,使得整个战场更加阴森。一股狂风夹杂着人叫马嘶的声音吹来,风里寒光闪闪,私有百万雄兵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时从另外一边传来另一阵马蹄声,有大批人马正向这边冲锋,地面在马蹄的践踏下轻微地抖动。白袍将军的剑越舞越快,黑云也愈来愈浓。突然他猛地向前一指,狂风起处,对面冲过来的前锋部队纷纷落马,刀剑声里,一个个人头纷纷落地。“小将军,挡住了!”一个欣喜的声音兴奋地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画面再次撕裂,化作灰烬散落了一地。小萱猛地惊醒,已经是一身冷汗。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小萱抹了把汗看看手表,已是凌晨3点。她无力地躺回被子里,很快又沉沉地睡去。 第八章陈海之死 这个时候城市的另一边的一所疗养院里,一名护士正在漆黑的走廊里走着。她按了按走廊旁的路灯开关,没亮。“又坏了?前几天刚修好的。”她小声嘀咕着,打亮了手电筒。今天医院就只有她一个人值班,一起值班的姐妹开溜约会去了,这条走廊她每天要走上好几十遍。此刻她蹬着高跟鞋,漆黑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尽头处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发着诡异的惨绿色的光。她听着自己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回响,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有些发毛。 今天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赶快查完房回去睡觉吧。她这样想着,挨个拉开房门上的观察窗,用手电筒照着检查病人的在位情况。走着走着,她惊异地发现有一个病房的门竟开着一条小缝。 是今天刚转过来的病人吧,好像是叫陈海?也是个可怜的人,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整天嘴里念叨着别杀我。保洁工忘关门了吗,不要走丢了病人。她急忙走过去,轻轻地推开门,手电筒照进病房,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站着。还好,人还在。 她推门进去,严厉的口吻说:“上床睡觉了。”那病人没有说话。护士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打电话给护工?她想了想,壮着胆子走上前,拍了拍病人的肩膀:“该睡觉了。” 那病人还是没有动,嘴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嗬嗬声。她疑惑地看着他,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混杂着强烈的回声,让人毛骨悚然。她猛地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外,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时她觉得背后那病人已经转过身来,正轻轻抓挠着自己的后背。 她转过身去,手电筒的光照在病人的脸上。满脸的鲜血,眼眶里眼珠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个黑漆漆的、血糊糊的大洞对着自己。病人露出满脸的凄苦神色,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救救我——”。血手伸过来,想要抓住护士。 “啊!”女护士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甩下手电筒便夺门而出!而身后仍然是陈海那含糊不清的“救救我…救救我…”,仿佛还夹杂着那尖锐刺骨的“哇啊~哇啊~”婴儿啼哭,一声一声回荡在病房与幽暗的走廊…… 清晨欧阳洵面色凝重地来到律师事务所小萱所在的办公室,不过这会儿可别指望着小萱会在里面。往里一瞅,除了珊姐之外,没有瞧见小萱的影子!估计此时小萱正在拼命往公司赶吧! “宁律师来了吗?”欧阳洵铁青着脸,硬生生地向珊姐问道。 “难道你眼睛看不到吗?”珊姐嗔怒地回应一句,扭头看向别处。 “咚!咚!咚!……”只见小萱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办公室,额头上还渗着香汗,看到欧阳洵珊姐在办公室,尴尬地笑了笑,吐出一句“抱歉,差一秒就迟到了!” 看到小萱进来,欧阳洵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客气地说道:“宁律师,昨天讯问室里的事让你受惊了,这是我们的失职。但是请你以后保持电话畅通,以便我们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到你。你不辞而别,我们也很担心……” 小萱本想把昨天在女厕经历的事情说出来的,但转念一想,欧阳队长也未必会相信她所讲的,而且万一珊姐一直八卦的话,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于是小萱露出一脸的歉意,说道:“当时有点急事,没来及给你们说,就先走了。真的是很抱歉!” “是啊小萱,边上那人打我电话说找不到你人,我这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呶,你看看吧!”说罢,删姐瞟了一眼欧阳洵,一手把手机递向小萱。 小萱接过珊姐递过来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一瞧,十几个未接通电话,电话号码是自己的,上面赫然印着“糊涂丫头”四个大字。小萱吐吐舌头,早上因为找手机差点迟到,并且手机的来电铃音音量是绝对的大,不可能听不到的!看来很可能是忘在萧凌墨那里了! 她这样想着,并按下了通话键,几秒钟后,一个冰冷的女声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小萱悻悻地合上手机,一脸笑容地还给珊姐说道:“好啦,可能手机出了点故障,今天忘家里了没带来,不好意思啦珊姐。你不是两个手机嘛,借我用一个……” 珊姐伸手捏了一下小萱的鼻子,掏出一部破旧的手机递给她说:“喏,拿去用吧。我跟你说,可别让主任知道你自己走了,你这可是旷工啊,知道了又要熊你。” “知道啦珊姐,这不是有你帮我顶着嘛……” 坐在一旁的欧阳洵扭头看了珊姐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今晚回家吗?” 珊姐柳眉一挑,满脸怒气地说:“我说,你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 欧阳洵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我是来找宁律师的。” 珊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重重地说道:“不回!”随即就低下头看一份文件,不再理会欧阳队长。 欧阳洵点点头,对小萱礼貌地说:“宁律师,要是你现在不忙的话,我想请你跟我走一趟,这个案子又有一些新的情况……” 小萱点点头,回头看了珊姐一眼,只见她正狠狠地划掉文件上的一段话,恨不得把整张纸都划破了。 小萱无奈地摇摇头,跟着欧阳洵下了楼坐进警车。 “那个,欧阳队长,我觉得你跟珊姐真的可以好好谈谈……”路上,小萱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种压抑的气氛,开口说道。 “陈海死了。”欧阳洵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小萱的话,突然说道。 “什么?”小萱吃惊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专家鉴定过,精神分裂。我们就把他暂时转进一个疗养所,晚上就出事了。” 小萱转过头来不说话,看着路边飞驰而去的树影。陈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那东西早晚会找上门来,我逃不掉的……”她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又拨了一次自己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第九章陷入僵局 警车在路上飞驰着,不一会就来到一家疗养院。小萱知道这里,对外宣称是疗养,其实就是一家精神病院。这里实行着严格的管理,也经常有一些非人道的虐待在这里发生。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就这里的情况做过一个调查报告,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只是这篇报告最后被某个实权人物给压了下去,从此就石沉大海了。 她看到疗养院的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一个留守的警察看到欧阳洵过来,赶忙敬了个礼:“欧队,您来了。” 欧阳洵点点头,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那警察一边带路一边说:“昨天晚上,陈海被发现死在病房里,发现尸体的是这的一名护士,今天早上才报的案。现在现场正在进行勘察,尸体还在原地没有移动,就等您过来看看了。” 三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事发地点,刑侦大队的干警们正在对现场痕迹进行采样收集。小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一边焦急地看着,一个年轻的护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犹自惊魂未定。 欧阳洵快步上前,走向那老者。两人握了握手,那老者一脸憔悴地说道:“欧阳队长,您总算来了。我们院办院几十年了,这是第一次出这样的事,这次优秀医护单位恐怕……” 欧阳洵摆摆手,表示对他的诉苦完全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说:“先跟我一起看看现场吧。” 院长点点头,跟着欧阳洵走进陈海的房间,小萱也快步跟了过去。这是一个普通的加护病房,简单的一张铁床一个椅子,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陈海的尸体正仰躺在房间靠门的位置。 欧阳洵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陈海的尸体。小萱站在后面细细打量着,那尸体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呈一个大字型,两只眼眶空空如也,整个尸体呈现一种干枯的状态。陈海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嘴巴大张着,两只手像鸡爪一样蜷着,手指上沾满了鲜血。欧阳洵皱皱眉头,问院长道:“死者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活着,是什么时候?” 院长想了想说:“听值班护士说,吃晚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后来护士进来查房,看到门虚掩着,就看到……”他瞥了一眼走廊上坐着的那个年轻护士,招了招手,“小陈,你过来一下,把你看到的情况和欧阳队长说说。” 叫小陈的护士仍是一脸惊恐,似乎不大愿意回想那个恐怖的瞬间。欧阳洵轻轻笑了笑,眼睛直视着护士的眼睛,有力地说:“小陈,你看到了什么,不用怕,说出来告诉我。” 护士受到了欧阳洵的鼓励,似乎有了些勇气,她嗫嚅着说:“昨天是我值班,我过来查房的时候,就看到……” 欧阳洵仔细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进行着记录,等那护士说完,他轻轻地点点头,有点怀疑地又问了一句:“这么说,你进来的时候,确信死者还是活着的?” 护士点了点头。听到这,小萱和欧阳洵不禁同时皱起了眉毛,这样看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二个小时,但是从尸体表面征象初步来看,尸体已经呈现强烈的尸僵,这说明死者生前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导致肌肉痉挛,但是尸体整个是一个干枯的状态,和陈涛一样,像是在干燥的环境里风干了很久一样,这一点让人十分疑惑。 “你听到的那声婴儿啼哭,你确信不是你的幻觉吗?”欧阳洵再次问道。 护士有些迟疑地想了一下说:“我也不能确信,当时我脑子里很乱……” 婴儿啼哭?小萱心里一惊,难道…… 这时,她注意到房间墙壁角落上的一个监控镜头,忙问院长:“这监控是正常运作的吗?” “嗯,我们院为了监护病人,在每个房间都装了这样的监控。” 欧阳洵赞许地看了小萱一眼,对院长说:“主控室在哪,带我过去看看,凶手至少会留下一个影像。” “这个……”院长面露难色,“不是不给您看,而是怕您看了会影响办案……” “怎么,你还想隐藏什么证据?”欧阳洵冷冷地看着院长,“就算局长是你亲戚,死了我的嫌疑人,我也一样可以把你逮进去。” 院长忙摆出一张脸笑,说道:“欧队,您这是什么话,我们一定配合您的工作。这边,跟我来。” 十分钟后,医院的保安室内,欧阳洵呆呆地看着监控,不甘心地对保安说:“再重新放一遍。” 屏幕上,陈海一个人在床头低头坐着一动不动。“就是这。”欧阳洵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说道。只见陈海突然从床上站起来,走向了门边,轻轻地拉了下门,本来应该从外面反锁的门竟然轻易地就被他打开了,然而他却没有出去,而是看着门外呆立着。由于监控是在侧面,无法看到门外的情景,也无法看到陈海的脸。他呆立了一会,转身走进房间,突然抬头看了看监控,脸上肌肉强烈地扭曲起来,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尽管看了好几遍,这不寻常的笑还是让欧阳洵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正在这时,陈海突然伸出双手,猛地插向自己的眼睛!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手指在眼眶里用力抠着,又向外猛地一拉,眼眶里血流如注,两只眼睛已经不见了。他紧接着把手送到嘴边,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嘴巴,脸上竟带着享受的表情轻轻咀嚼着…… 他把自己的眼睛给吃了吗?欧阳洵感到毛骨悚然,想到陈涛胃里的脚趾甲,他不相信地摇摇头,正常人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疼痛?那个时候陈海突然站起来拉门,为什么,他知道门外有什么吗? 欧阳洵感到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头绪。他转头看了看小萱,这个女孩也是一脸的惊异表情。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宁律师,让您看这么血腥的画面,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啊,没,没什么。”小萱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猛地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欧阳队长,你喜欢喝茶吗?” “嗯?”欧阳洵似乎没有听懂,不解地看着小萱。 小萱显得有些焦急,冲欧阳洵眨眨眼睛,说道:“我请你喝茶吧,我们聊一聊。” 欧阳洵会意,安排手下的警察继续勘查取证,告别了院长,带着小萱向市区开去。 “欧阳队长,我们不去市区。”小萱说道。 “那我们去哪?”欧阳洵疑惑地问道。 “白场路。”小萱缓缓地说道。这不是自杀,更不是普通的凶杀案,有恶灵参与其中。那个人,还是不要联系他的好……这个时候,也只有萧凌墨才能帮得上忙吧…… 第十章人去楼空 “白场路?”欧阳洵看了看小萱,缓缓地说道:“宁律师,现场早已勘查过了,没有必要再去了吧?” “现场?什么现场?”小萱诧异地问道,猛然想起来,对了,自己在警局看的那本卷宗,陈涛就死在白场路边的那片树林里!难怪当时从萧凌墨家出来时觉得那个门牌似乎在哪见过。 萧凌墨就住在那,这是个巧合吗? 小萱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个男人从把小玉箫送给自己的时候,似乎就知道以后自己会遇上这些事情。虽然他是个道士,但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太玄乎了吧? 想到这,小萱从脖子里抽出小玉箫,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起来。小玉箫静静地躺着,这个时候看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玉质饰物。萧凌墨?小萱在心里轻声念叨着他的名字,小玉箫依旧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闷闷地把小玉箫塞了回去,欧阳洵突然开口说道:“宁律师,其实你不用这么认真,稽查案件是我们警察的事情,我们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牵扯进来……” “我的委托人死了,作为他的律师,我有责任把事情查清楚,不是吗?”小萱俏皮地眨眨眼睛,强词夺理地说。从小她就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孩子,虽然其实这起案件现在她没必要再参与进来,但内心的正义感还是支持着她。 “欧阳队长,我想带你去见我一个朋友,所以我们不去案发现场。” “哦?” “到了你就知道了,白场路,13号。” 警车按照小萱的指示停在了那筒子楼前。虽然是白天,由于建筑建构的不合理,楼道里却是一片昏暗,到处堆积的杂物几次拌得小萱差点摔倒,欧阳洵跟在她后面,警惕的双眼四处观察着。 到了四楼,小萱指着左侧的那扇门,对欧阳洵说:“就是这里了。” 她按下了门铃,却发现门铃似乎早就坏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吧,那就敲门吧。她轻轻敲了三下门,侧耳听了听,依然是一片安静。 “不在家吗?”小萱掏出珊姐的手机,这时才懊恼地发现根本没有问萧凌墨的号码。她试着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无法接通。 “我来。”欧阳洵走上前,重重地敲在门上,同时嘴里大声喊道:“警察,开门。” 咯吱一声门响,却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右侧的那扇门里,走出一个瘦小的老太婆,她佝偻着颤巍巍地走出来,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小萱他们,用漏风的声音问道:“你们找谁啊?” “老奶奶,我找住在这里的一个男人。”小萱指着萧凌墨家的门说道,“他平时在家吗?” 老太婆眯眼看了看,摇摇头说:“哪有什么男人,这里早就没有人住啦!” “不会吧,我昨天才来过,老奶奶,您是不是记错了?”小萱有点着急地追问道。 “记错?哼,我老啦,但这家我记得。这家主人买彩票中了奖,风风光光地放着鞭炮搬走啦,当时在这里可是轰动了一时的事情呐,一不留神,这都过去十年啦,咳咳,也没准是八年吧,谁记得那么清楚……”老太婆自顾自地唠叨着,边说边走进了家门,哐啷一声关上了门。 小萱不解地呆立在门前。早搬走了?可自己昨天确实是从这个门出来的呀。 “宁律师,这里确实很久没人住了。”欧阳洵指着门框一角的厚厚的蜘蛛网说道,“你朋友住这?” 小萱点点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幻觉? 欧阳洵仔细地打量着那扇门,又轻轻摇摇头说道:“确实没有任何进出的痕迹。你是不是走错了?” “不可能啊。”小萱急了,蹬蹬蹬地一路小跑着跑下楼去,站在门外对着门牌看去,白场路13号,旁边就是一片树林。没错,就是这。 她感到脑袋一阵发懵,正自疑惑不解的时候,路边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扭头看去,一只白猫探出了脑袋,睁大了黑眼睛看着她。 那双眼睛!就是那天叼走自己文件夹的猫! 那猫从草丛里轻轻跳了出来,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绕着小萱转了一圈,低头在她腿上轻轻嗅着,抬起头喵呜地叫了一声,望着小萱动了动胡须。 “又是你这只坏猫。”小萱笑着蹲下去,轻轻捏起白猫的脸颊。白猫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地任由小萱这样捏着自己,嘴里发出小声的呜呜声。 这时欧阳洵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小萱正在逗弄着一只大白猫,走上前问道:“宁律师,你喜欢猫啊?” 小萱点点头。白猫看到欧阳洵过来,警惕地紧盯着他,猛然一扭身,飞快地窜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欧阳洵尴尬地笑了笑说:“猫也怕警察吗?” 小萱耸耸肩,回头又望着白场路13号的门牌发呆。欧阳洵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管你的朋友到底住不住在这里,看来他今天是不在。我好奇的是,你这个朋友是个什么人,让你这么急切地想带我来见一面?” “啊?”小萱迟疑地低下头。本来她是觉得这起案子背后肯定有恶灵在作怪,急切地想找萧凌墨帮忙,可是这一趟不但没有解开什么谜团,心里反而又更添了一层疑惑。她隐约觉得萧凌墨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要不要告诉欧阳洵呢?她沉吟了半晌,才抬起头缓缓说道:“他是个道士。” “道士?”欧阳洵抬起眉毛,眼睛里写着不相信的神色,“那宁律师你的意思是……” “欧阳队长,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小萱幽幽地问道。 在很多人看来,对着一个国家警察说某人被凶灵杀死是多么荒诞不经的事情。同样,本来小萱觉得欧阳洵肯定会以为自己疯了,谁知道这个严谨的刑警队长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着天边,好一会才慢慢地说道:“我相信。因为,我遇到过。” 小萱惊讶地看着他。欧阳洵低下头,思绪似乎被带回了很久以前。许久,他一脸严肃地对小萱说:“你怀疑杀害陈海陈涛兄弟的,是鬼?” “嗯。”小萱郑重地点了点头,“而且,我那天在警局的女厕里遇到了。一个小女鬼,还有,我也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欧阳洵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低声说道:“宁律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倒是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第十一章新的线索 “欧阳队长,我们要见的是谁啊?” “等见了,你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说完,欧阳洵驾着警车便一路狂奔来到市区一座茶楼。 茶楼的环境幽静、典雅,装修的还算豪华,非常适合商务休闲以及约会。但今天欧阳队长带她要见的这个人,却不得不让她大吃一惊。 短短的头发,黝黑的皮肤,年轻而清瘦的面颊上长着一双朗星般的眼,眼珠子棕黄色,耷拉着眼皮子,黑黑的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那人正用手撑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慵懒地打量着小萱,一抹狡黠的笑浮现在脸上。 小萱瞪了他一会,不屑地转过脸,突然又猛地回头看着他,说道:“陆小乙,你这个江湖神棍为什么会在这?” 叫陆小乙的家伙嘿嘿一笑,耸耸肩满不在乎似的说:“我说宁大律师,谁规定我不能在这里了,这里好像是公共场所吧?怎么,见到我害羞啊?” “呸,谁害羞了?”小萱气恼地啐了他一口,低头咬起吸管喝饮料,气鼓鼓地猛吸了一口,却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还是这么二……”陆小乙一动不动地说。 坐在一旁的欧阳洵看看小萱,又看看陆小乙,尴尬地笑了一声问道:“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陆小乙嘴角上翘,哂笑着说道,“宁书萱,一年没见,你居然都换了号码。我可是听说,女人越是对一个人上心,就越是躲着他……” 小萱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听到这话,猛地又是一口饮料呛到,眼泪都咳了出来。 欧阳洵看着这对年轻男女,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不过他现在对这些感情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说道:“叙旧还是等到以后吧,小乙,我找你来是要咨询些事情。” 还没等陆小乙答话,小萱就怒气冲冲地瞪着欧阳洵说:“我和这个家伙没什么旧好叙……” 欧阳洵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这小姑娘今天脾气怎么这么火爆?女人呐……他难得地露出一个惶恐的眼神说道:“宁律师,就当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 小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眼狠狠地白了陆小乙一眼,小声地对欧阳洵说:“欧阳队长,不好意思,您别放心上……” 陆小乙笑嘻嘻地看着这两人互相客气着,懒洋洋地说道:“行,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欧队,你找我来什么事?不会还是为了珊姐吧……” 欧阳洵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小乙,这两天的报纸看了吧?” 陆小乙翻了翻眼皮,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一会说道:“是那件树林里的杀人案把你吹到我这来的?” 欧阳洵点点头。陆小乙舒展了一下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拨弄着嘴里的牙签说:“欧队,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跟我这卖膏药的没什么关系吧……啊,不对,用某人的话说,应该是江湖神棍。”他边说边吐掉牙签,朝小萱眨眨眼。 小萱不满地拧起眉毛,可恶,本来不想招惹的家伙居然和欧阳洵认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找个理由把这家伙撵走。她这样想着,对欧阳洵说:“欧阳队长,你不会是想让他帮我们吧?” 欧阳洵看着小萱,有些奇怪地说:“怎么,有什么不可以的?” 小萱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欧阳洵认真地说:“知道啊,天桥底下卖药算命的。” “……”小萱完全气不打一处来,这欧阳洵平时看着精明强干,怎么这时显得这么蠢呢?她不甘心地继续提示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光荣事迹吧?” “哎我说宁书萱,你不要老揪着那些不放好不好?”陆小乙突然说话了,“你果然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说到这,他一直慵懒的表情突然现出一点哀伤的神色。 小萱看着这个有些油腔滑调的男人,紧紧地抿起嘴不说话,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过。” 陆小乙挑起眉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冷笑着说:“那我倒想趁今天这个机会请教一下,你离开我究竟是……” 欧阳洵看着眼前这对火药味十足的男女,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冤家路窄。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好了,先说要紧事。宁律师,你刚才不是说要找个道士吗,陆小乙就是。” “我知道。”小萱低下头不再说话。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可恶。 “那就好,既然你们都认识,我就不说废话了。”欧阳洵从包里掏出那叠卷宗递给陆小乙,“你先看看这个。” 陆小乙接过卷宗快速地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怎么样?”欧阳洵试探性地问道。 “欧队,你要是觉得这个尸体不是正常凶杀所能造成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从我的角度来看,他是被拿走了魂魄。” “拿走了魂魄?”欧阳洵和小萱同时问道。 “不错。”陆小乙放下卷宗,两手交叉着垫在脑后,“人有三魂七魄,天魂、地魂、命魂叫三魂,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是七魄。正常人死了以后,七魄先散,然后三魂离体,阳者升天,阴者入地。但是有些巫术或者是鬼怪,会在人死后把他的魂魄拘走,呐,尸体就会变成这样干枯的样子。” “那你觉得,是鬼干的吗?” “欧队,我都说了,这只是从我的角度。光靠这尸体,还得不出个确切结论来。你怀疑是鬼,有其它证据吗?”陆小乙看着欧阳洵狡猾地笑了笑。 欧阳洵询问性地看了小萱一眼,小萱无奈地点点头。 “陆小乙,你给我听着,不是我要你帮忙,我只是在帮欧阳队长。”小萱撇撇嘴,“昨天我在警察局里……” 陆小乙抱着饮料杯子,饶有兴趣地听故事一般听小萱讲述着警察局里的遭遇,在听到那声婴儿啼哭时,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后来是怎么逃掉的?”陆小乙突然问道。 小萱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说:“不关你的事。” 陆小乙嘿嘿一笑,眼睛咕噜噜一转,半开玩笑似的说:“看来你还是喜欢我这种职业的人……”不等小萱答话,他突然又转向欧阳洵接着说道:“欧队,照这么看来,这哥们确实是招鬼了。那天小萱应该是不巧碰到了这个厉鬼,她是想对付那个叫陈海的吧?他现在在哪呢,可得好好保护起来才行。” 欧阳洵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缓缓地说道:“已经死了,就在昨天晚上,死状和他弟弟一样。” “哦?”陆小乙又转了转眼珠子,“欧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 “这兄弟俩只不过是普通人,偶尔撞个厉鬼,当时只死了一个。但是这厉鬼似乎并不甘心,还千里迢迢追到警察局去。你想啊,警察局是什么地方,煞气那么重,哪个鬼没事愿意跑过去,但是这厉鬼既然这么想要陈海性命,为什么当时不一起解决了?” 欧阳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继续说。” 得到刑警队长的赞许,陆小乙满脸受用的表情,嘿嘿一笑说道:“所以我想啊,我们得先弄清楚,这兄弟俩是怎么遇上这厉鬼的。” 小萱听着陆小乙的分析,看着他狡黠的面庞,往事再一次涌入心里。不得不承认陆小乙有一副聪明的大脑,只是……算了,都过去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闷闷地喝了一口饮料。 “这也是我一直想查清的事情,他们两人那天去那树林里干嘛了。”欧阳洵低头略一沉吟,随即抬起头来说:“我们现在就去现场。” 第十二章一线曙光 警车在公路上如同一只挣脱枷锁的猎豹,高速向前飞驰着。车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欧阳洵紧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车后座的小萱和陆小乙。他们以前是恋人吗?真是想不到啊,宁书萱这样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这座都市的精英白领中的一员,居然还和陆小乙这样的家伙谈过恋爱。不过陆小乙这小子确实有点本事,想当初自己当学警时在天桥底下初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后来慢慢接触中对这个所谓的江湖神棍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况且要不是他,珊珊的病也不会好得那么快……想到这,他轻声叹了口气,自从那件事以后,自己和珊珊的婚姻…… 和欧阳洵不同,陆小乙此时心情似乎很愉悦。他懒懒地靠在坐垫上,时不时地瞥一眼身旁的小萱。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臭丫头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再次遇到了。待这次收服了那只厉鬼,离师父的任务就又近了一步。想到这,他惬意地笑了笑,伸了一下胳膊,一不小心碰到了小萱的头。 小萱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她隔着衣服摸摸挂在胸前的小玉箫,萧凌墨,为什么每次出现得都那么神秘,继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这,她的脸不禁微微红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了,一有空闲,萧凌墨这个名字就会蹦进自己的脑海。她对着车窗上自己隐隐的倒影,不自觉地拧起眉毛,使劲地扭了一下脸,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安心平静的感觉吧? 车子吱地一声停在了一座小小的山包前。这山大约只有两百多米高,山上林木茂盛,一条弯弯曲曲的、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向山顶延伸着,消失在一片幽暗中。 就是这吗?小萱抬头看了看山顶。阳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圈。山的那一边,应该就是白场路吧? 欧阳洵一句话也不说,带头跳上那条小路,大踏步地向上爬去。小萱急忙跟了上去,留下陆小乙在原地大喊:“喂,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等等我呀!” 三个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向山顶,不知不觉中就看到了前面黄色的警戒带。小萱感到心里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她这才发现这里因为林木茂密的关系,阳关几乎透不进来,虽然是山顶,整片林子却透着阴冷潮湿的气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她看了看欧阳洵和陆小乙,两人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们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地上枯萎的树叶被三人踩到,发出低沉的吱吱声。 欧阳洵拨开警戒带,低头钻了进去,站在一个石灰粉画成的人形图案里,对小萱和陆小乙说:“陈涛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发现尸体的是谁?”陆小乙问道。 “一对幽会的情侣。”欧阳洵说。 小萱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靠近白场路那边的一片软泥上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坟包,坟包上高高低低地竖立着新旧各异的墓碑。这些墓碑有的就是一块早已腐烂的木板,有的却是颜色青灰的石头。在那些坟包的中间,立着一株早已枯死的槐树,纵横交错的枝桠张牙舞爪,像一个妖魔一般注视着她。 这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乱坟堆吗,陈氏兄弟遇到的鬼就是在这栖身?也许墓碑上会有记载。她这样想着,左脚踏出一步,却看到陆小乙似乎也对那堆乱坟产生了兴趣,抢在自己前面飞快地走了过去。 陆小乙走到坟堆边上,小萱这才注意到他后腰上别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干瘪瘪地耷拉着。只见陆小乙从那布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左手大拇指掐住食指中部,右手两指捻着那张符纸,向坟堆中央一指,同时嘴里迅速地念道:“电火烈摄,南方火君。飞毒万丈,震飘八方。真符化形,速显真灵。急急如律令!”那符纸迅速燃烧,像一把离弦之箭一样向前飞了过去,眼看就要接触到那枯死的老槐树时,突然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爆裂开,符纸的碎片燃烧着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到槐树四周,迅速化为细细的黑色粉末,融进了泥土里。 陆小乙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坟堆。过了一会,眼看着坟堆上毫无变化,他才伸了个懒腰,双手插在兜里,抬头看着头顶的枝叶。 “你刚才干什么了?”小萱走上前去问道。 陆小乙嘻嘻一笑,摇头晃脑地说:“我用摄魂咒想逼出这里藏着的灵体。” “然后呢?” 陆小乙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这里连个魂都没有,更别说厉鬼了。” “这么说,那只厉鬼并不在这里,是这个意思吗?”欧阳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问道。 陆小乙耷拉着眼皮,又看了一眼那株老槐树:“看这个情况应该是。按理说鬼的怨力越强,这摄魂咒就越能发挥作用,可是很明显,这里什么也没有……你们要知道,鬼是不能单独游荡太远的,它们都要宿在某个东西上,只有这个东西移动了,它们才能跟着来到另外一个地方……” “换句话说,没有人的帮助,鬼不可能移动太远距离,是这个意思吗?”小萱总结道。 陆小乙点点头。 线索再次断了,三人低头沉默不语。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欧阳洵突然说话了,“四天之前,陈涛的尸体在这里被发现,根据现场血迹残留情况看,死亡时间大致在前一晚上。从足迹检验情况上得知,他哥哥陈海当时也在场。后来陈海也死了,他们两人的尸体征象一模一样,而陈海死亡和宁律师遭袭击时都有一声婴儿的啼哭。从这些线索,只能知道这三起事件有很大的关联,其余还是一头雾水。” “疑点就是陈海和陈涛是怎么和这只鬼扯上关系的。”陆小乙接着说道,“很明显小萱在警察局遇袭的事情只是个巧合,那只鬼是想杀死陈海,注意,这是彻彻底底的追杀。鬼是怨念而生的东西,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非要达成的目的。” “怨念而生?”小萱缓缓地重复着,突然说道,“陈氏兄弟是不是杀了人?他们有可能杀过一个小女孩,那女孩死后化成厉鬼过来找他们报仇了。” “现在来看,只有这个可能了。”陆小乙耸耸肩。 “我们最开始曾经考虑过仇杀的可能性。”欧阳洵说,“所以查了陈氏兄弟的资料,这两个家伙是两个小混混,平时只是小偷小摸,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案底。” “这起案子很凶险,”陆小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那只鬼有人帮忙,所以才能在这里袭击陈涛,又千里迢迢跑到警察局和精神病院袭击了陈海。” “我觉得,如果真是有人帮忙,这个人和陈氏兄弟肯定有关系,甚至很有可能,是他把这兄弟两人约到这里来的。”小萱说。 “聪明!”陆小乙打了个响指,伸手想去拍小萱的头,却被她一把打了开去。 “宁律师,你看到的那个女童,大概有多大年纪?”欧阳洵问道。 小萱低头想了想,说道:“大约一两岁的样子。” 欧阳洵点点头,掏出手机拨了出去:“王斌吗?你现在马上查一下,十五年内市里及周边地区所有的两岁左右女孩失踪以及死亡的案件,查完了把卷宗打印出来放到我办公室,另外,调出陈涛死亡当晚前后两天白场路附近所有能调到的监控录像。” 他打完电话,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今天我们先回去,找个地方吃顿饭吧,这两天宁律师你辛苦了。小乙也是,又得麻烦你,这顿饭我请客。” “请客吃饭?好啊,我最喜欢了。”陆小乙开心地拍拍肚子,“那我们这就走吧。臭丫头,走着。”说着就搭着欧阳洵的肩膀往回走。 小萱破天荒地没有和陆小乙斗嘴,而是满脸心事地向白场路的方向看了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坟堆旁低矮而细密的草丛里,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他们走远了,只听“喵”地一声叫,一只大白猫从草丛里蹿了出来,钻到那株枯死的老槐树下,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十三章忙里偷闲 警车向市区行驶着,周围的城市夜景五彩斑斓,一幢幢商业大楼被夜色抹上了灯红酒绿的浓妆,而此时,小萱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与惆怅。 想着自己毕业后工作以来,频繁的出差、复杂的人际关系、拟不完的合同以及吹毛求疵的上司等等,工作的压力几乎让她感觉不到生活意义的所在,幸好今年找到这份公益律师的工作,才让她重新找到自己的方向和价值。 而在感情方面,大学毕业时,为了跟身旁这个男人在一起,屡次违背爸爸妈妈的意愿,告别温润怡人的江南水乡,而毅然选择了留下来陪他。 小萱转头看了看陆小乙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长相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呢,好看的面部轮廓,可是人总是不能苛求完美吗……这时她又想起萧凌墨水样的眼神,摸了摸怀里的小玉箫,又试着拨了一遍自己的手机,无法接通,你在哪呢? “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把小萱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大招牌,有些吃惊地说:“欧阳队长,我们在这吃?” 欧阳洵拍拍钱包,笑了笑说:“没事,我还是有挺多存款的,这顿可不是公费。” “哇塞,我做梦都想来这海搓一顿!”陆小乙噌地跳下车,不想脚下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正好撞在路边站着的一个人怀里。 “往哪撞呢,会不会走路,找死是吧?”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陆小乙后退了两步,才看清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鹅蛋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陷的、略带黄色的眼睛,狭长的鼻子和一张薄薄的嘴唇,脸色苍白,一头乌黑的头发齐齐地梳到脑后,穿着一件黑色的、做工精良的小西装,正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斜斜地伸在外面,轻轻地敲打着地面。 他吹了声口哨,身后转出另外两个学生打扮的男生,一个人高马大、一脸横肉,一个尖嘴猴腮、脸色蜡黄。那年轻人不屑地看了陆小乙一眼,抬头望着天,慢悠悠地说:“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你个臭算命的。怎么,上次我爸给你的钱还不够,又跟这找我讨了?” 陆小乙也不生气,打了个哈哈道:“许公子,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牛气嘛!” 这时欧阳洵带着小萱从车上下来,看到那年轻人,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冷冷地说:“许小勇,他是我朋友。” 许小勇看到欧阳洵,飞扬跋扈的神色稍微收敛了些,笑着说:“欧阳队长,最近这么乱,您也有空来这吃饭?正好兄弟帮您买单怎么样?” “不必了。”欧阳洵板着脸说道。 许小勇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叼起一支烟。正在这时,旁边突然闪出一个妖艳的女孩子,一上来就挽着许小勇的胳膊,娇嗔道:“达令啊,你说好带我去兜风的呢,人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许小勇轻浮地一笑,托起女孩的下巴,重重地吻在她的嘴唇上,那女孩也勾起许小勇的头,旁若无人地和他激烈地拥吻起来。 吻了一阵,他搂着女孩的纤腰,放肆地说:“行啊,兜完风好好奖励奖励你。” “怎么奖励人家啦?” “你说呢……”许小勇重重地在女孩的臀部捏了一把,带着她坐上一辆兰博基尼跑车,扔下那两个跟班,冲欧阳洵扬了扬头,绝尘而去。 饭店里,小萱对面前的精美菜肴完全提不起胃口,她撑着头看着欧阳洵,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个叫许小勇的公子哥是谁,那么大架子?” 欧阳洵冷笑一声,鄙夷地说:“还能是谁,许强的儿子。” 许强?小萱轻轻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恒世集团的老总许强,市里第一大富豪? 陆小乙这时嘴里塞满了东西,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说:“你没到他家去过,嗬,那可真是一个豪华……不过啊,这老头子和他儿子身体都不是很好,面色苍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来钱也不是个好东西……” 小萱瞪了他一眼说道:“吃你的吧,你这吃相就不能改改?” 陆小乙一边抓起一只大龙虾,一边舔着嘴唇说:“我吃饭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大餐多久才能吃到一次……” 三人吃完饭,欧阳洵开车先把小萱送回家,临走时嘱咐道:“宁律师,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案子的事先放一放,明天早上我会和陈主任打好招呼,直接来这接你去我办公室。” 小萱点点头,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楼去。这两天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她打开小阁楼的门,全身无力地瘫在了床上,却感觉到枕头下有一块凸起来的硬物。 小萱伸手摸过去,掏出来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咦,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她奇怪地打开手机,发现草稿箱里存着一条信息:小萱,这两天我要去办点事不在家,上次你把手机忘我那了,给你送回来。萧凌墨。 萧凌墨来过了?小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抬头到窗外。小巷子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路灯孤独地立着。她悻悻地缩回脑袋,猛然想起来,萧凌墨怎么知道自己住这的? 她双手使劲揉了揉头发,用力摆摆头,呼出一口气。算了,别多想了,人家一个道士,这点本事应该还是有的吧? 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小萱感到自己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依然是那扇朱漆的大门和那个惊慌的丫鬟。 窗外,一双幽黑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第十四章命案再起 第二天上午,小萱坐在欧阳洵的办公室里,看着他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复印件,不解地问道:“欧阳队长,你们查案都是你亲自做这些活吗?交给下面人做不好吗?” 欧阳洵从高高的纸堆里抬起头来,一脸憔悴的神色。他点起一支烟,用手狠狠地掐着晴明穴,身体后仰重重地躺在椅子上,头枕着椅背狠吸了一口烟:“宁律师,这案子到现在为止只有这么一个线索,说实话,整个局里就我一个人相信这些,要是我再大肆发动手下来翻这些陈年卷宗,局长一定会以为我疯了。有的事情,还是自己做好。”说完这话,他揉了揉眼睛,按灭了烟又埋头开始翻了起来。 小萱走上前,真诚地说:“欧阳队长,我来帮你找吧。” 欧阳洵楞了一下,抬头看着小萱,嘴巴咧开轻轻地笑了笑。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胡茬、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油光,小萱感到一丝不忍。其实这个男人不严肃的时候笑起来挺好看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跟珊姐弄成那样,一个男人自己照顾自己也很不容易吧…… “真是太感谢了宁律师,你不觉得麻烦吗?” 小萱摇摇头,搬过来一张椅子坐到欧阳洵旁边,拿起桌上的一本卷宗,翻开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欧阳洵说:“以后叫我小萱就可以了,珊姐一直对我很关照。” 欧阳洵看了她一下,又是轻轻一笑,再次埋下头去。 小萱仔细地翻着手里的这本卷宗,2003年的吗?其实十五年来,这个城市及附近周边发生的幼女失踪及死亡案并不算多,可是每本卷宗都有厚厚的上百页纸,要从这些陈年旧事里找到蛛丝马迹谈何容易。死亡案件最后基本都会有结案报告,可是一个个失踪案就让人头大了,那些幼女也谢是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别的地方,下落不明的幼女每个都可能是被陈氏兄弟杀害的人,卷宗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都不能放过。 她闭上眼睛,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那天在女厕所里遇到的那个红衣女童的大概容貌。那女童看上去也就一两岁大,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扎着两个高高的羊角辫,眉心处还点着一颗红色朱砂。这样的装束在现在应该很少了吧?小萱这样想着,把手里的卷宗放回去,从早一点的那堆里挑了一本,重新翻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萱渐渐感到眼睛酸疼。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上午10点了。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陆小乙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嘴巴鼓囊囊地不知嚼着什么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 “哇塞,你俩这么早啊。”他夸张地大喊着,把手里的袋子甩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袋子里传来一阵鲜肉包子的香味。 “喏,给你们带的早饭,昨天晚上睡得真舒服。”陆小乙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 欧阳洵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陆小乙的话,小萱白了他一眼说:“早饭?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知道啊,十点多了嘛,今天我起得已经很早了。”陆小乙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警察,我又不是律师,干嘛那么卖命啊?” 小萱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陆小乙看她脸色不好,吐了吐舌头尴尬地说:“行行行,这样吧欧阳队长,你们看卷宗,那玩意反正我也看不懂。我去帮你们看看监控录像怎么样?” 欧阳洵点点头,指了指放在办公室一角的一个电视机。那电视机上面放着一台录像机,一叠叠录像带正整齐地堆放在录像机上。 陆小乙把录像带挨个塞进录像机,瞪大了眼睛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他突然指着屏幕喊道:“你们过来看这辆车。” 欧阳洵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摇了摇随即稳住,大步走上前去问道:“哪辆?” 陆小乙按下回放键,画面上出现了一辆蓝色的兰博基尼跑车。那跑车停在白场路和外面那条公路的交叉口等着红灯,绿灯一亮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屏幕上。 “是那个许小勇的车吗?”小萱问道。 “应该是,待会查下车牌就知道了。”欧阳洵紧盯着跑车开走的方向,那不就是昨天开车去现场时经过的路口吗? “日期就是陈涛死的那天。”陆小乙说道。 “向后快进。”欧阳洵脸上闪着一丝兴奋。 陆小乙又按下快进键,画面呈几倍速地向后播放,突然欧阳洵喊了一声:“停!” 画面上那辆兰博基尼的跑车又从刚才消失的那个方向回来,时间显示正是第二天的凌晨。 欧阳洵抢过陆小乙手里的遥控器,把画面锁定到车牌。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说道:“不错,是许小勇的车。” “这么说,许小勇有很大嫌疑?”小萱问道。 欧阳洵踱着步子重新坐到椅子里,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细细地思考着,许久才说:“有嫌疑,可是目前还没有犯罪动机。如果是许小勇在帮那只鬼,为什么?他和陈海他们会有什么纠葛?” “这小子人都不会帮,更何况是一只鬼……”陆小乙点点头补充道。 “也许他也是被胁迫的?”小萱提出了新的假设。 欧阳洵又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缓缓地说:“这些都是猜想,关键是证据,没有证据,什么都是空谈。” “那我们去许强家看看?”小萱又说道。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王斌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看到小萱和陆小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转身向欧阳洵说:“欧队,许强家出事了。” “什么事?”欧阳洵、小萱、陆小乙同时问道。 王斌大概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看着欧阳洵挤挤眼。欧阳洵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就在这说吧。” 王斌得到上司的允许,咽了口唾沫说:“刚才许家的女佣打来电话,说今天早上发现值班的园丁没有起床,她到他房间一看,就看到……” “看到什么?”欧阳洵逼问道。 “一具干尸。” 第十五章豪门深机 事情发生在本市第一富豪许强的家中,此事就得先从许家发家史说起吧。 许强祖上三代,从他的爷爷开始,就在老城里经营珍稀药材的生意,后来随着国事动荡,许老爷子转行开始走私军火的买卖,着实发了一笔不小的国难财,成为当时颇有影响力的资本家。 后来传到许强他爸爸的手里,由于新中国成立,家族跟着形势转型,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在后来的那场****中许家竟完好无损地存活了下来。到了许强接手父辈的事业时,正逢下海经商的热潮,许强利用殷实的家底,在一批实业家中迅速脱颖而出,成立了现在以药材和房地产为主的恒世集团。 都说富不过三代,许强的恒世集团却是一路顺风顺水,轻松击败了大部分竞争对手,爬上了如今显赫的位置。 报案的女佣叫刘红,死者是她的哥哥刘伟,两人同时在许强家打工。这个柔弱的乡下女孩看到小萱他们过来,像看到救星一样跑过来,红肿着眼睛打开大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刘伟住在花园边缘的一个小木屋里,紧挨着许家的别墅。此时,小萱他们三人正站在那个死掉园丁的房间里面。 这房间不大,一张简单的行军床,一套桌椅,一个小柜子,除此以外就是各式各样的园艺工具,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房间靠墙的位置。窗台上放着一个盆栽,里面栽着一株小小的仙人掌,一朵黄色的小花正迎着太阳盛开着。 刘伟就躺在那张行军床上,白色的床单已经被浸成了猩红的颜色。他睁大着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骇的表情,整个身体和陈氏兄弟一样,干枯而没有光泽,左胸上有一个锐器伤口,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肋骨,一只手垂在床下,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把园艺剪,剪刀上的血迹早已变成黑黑的颜色。 欧阳洵低头向伤口看去,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血洞,血管和肌肉仿佛被人生生扯断,杂乱地瘫在血洞里。他转头看看陆小乙,陆小乙走上前,从破布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珠子,指着它口中念咒,那珠子缓缓飞到他头顶上方,发出吱吱的声音,一团白色的轻烟在珠子四周腾起,珠子慢慢地由白变红,最后变为深沉的黑色。 看到这珠子的变化,陆小乙稍带惊诧地向珠子一指,珠子嗖地飞回破布袋里。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欧阳洵,缓缓地说:“鬼气很重,确信无疑。” 就在这时,从别墅里冲出来一个矮胖的女人。那女人四十多岁,浓妆艳抹地穿着一套职业装,气冲冲地走过来,看到穿着警服的欧阳洵,转过身去二话不说,对着一旁的刘红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刘红饥黄的脸上瞬间起了一个红手印,瘦小的身子晃了晃,险些就要摔倒,幸亏被小萱及时抄在怀里。这一下打得她彻底懵掉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怯生生地看着那矮胖女人,嘴里低声嗫嚅道:“管家,我……” “你什么你?”那矮胖女人叉着腰,完全不顾小萱他们惊愕的表情,扯开公鸭嗓子指着刘红骂道:“老爷交代过,家里的电话不许随便使用,也不能把陌生人领到家里来,你耳朵聋了吗?” “我哥哥他死了……” “哼,就算是报案,也得经过老爷的允许。”管家不依不饶地说,“许家的事情,我们许家自己会处理。”说完挑衅似地盯着欧阳洵,脸上的肥肉还在一颤一颤。 欧阳洵冷冷地看着她,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小萱却已经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对着管家生气地说:“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她哥哥死了,慌乱之下报个案是错吗?你们这里发生了命案,警察过来查案不对吗?有钱怎么了,钱能买到一切吗?”这连珠炮似的发问之后,小萱已是面红耳赤,胸脯急剧地起伏着。 管家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小萱一下,不屑地说道:“哪冒出来的野丫头,你还不知道你说这话的后果吧……” “你还想凌驾于法律为所欲为吗?”小萱急了,杏眼圆睁,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嘴唇微微抖动着,整张脸因为愤怒已经扭曲了。 就在这时,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慢悠悠地开了进来,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得体的剪裁衬托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姣好的面容带着一脸微笑,脑后的发髻高高地盘着,全身却不戴一件首饰,干净的像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却透着一股雍容的气质。管家看到她,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夫人,你回来了。” 夫人?这女人是许强的妻子?小萱惊讶地长大眼睛。看这样子,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吧? 夫人轻轻嗯了一声,微蹙着眉头,看看小萱,又看看管家,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嗓音温柔而动听,和管家那公鸭般的破嗓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管家正待答话,刘红突然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夫人面前,抽泣着说:“夫人,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哥哥,他死了……” 夫人眉头轻轻一皱,伸手把刘红从地上扶起来,轻轻地拭去她的眼泪,柔声说道:“别着急,怎么死的,慢慢说。” “没大没小的东西!”管家慌张地走上前,抬高了声调,揪起刘红的耳朵,“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姐,老爷不在,这里我最大,我叫你放开她。”夫人满脸不悦,对着管家怒目而视。 “是。”管家楞了一下,不情愿地放开刘红,恶毒的眼睛却还死死瞪着夫人,好像跟她有很大仇怨似的。刘红颤抖着看着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到肚子里,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夫人。 “许夫人,您好,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欧阳洵。”欧阳洵看着刘红的表现,走上前伸出手,“听说这里死了人,我们是来查案子的。” 夫人轻轻一笑,大方地伸出手和欧阳洵握了握:“早就听说欧阳队长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小萱把陆小乙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这是许强的妻子,许小勇的妈妈?” 陆小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笨丫头,许小勇会有这么年轻的妈吗?他老娘早就死啦,这是他后妈,而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陆小乙张嘴刚想说,眼睛向小萱背后看了一眼,立即闭上嘴,抬眼假装悠闲地看着天,居然还轻轻吹起了口哨。 小萱回头看去,夫人已经走了过来。她冲小萱微微一笑,走到木屋门口,探头向里看了一眼。小萱本以为她会像大部分富家女子那样惊声尖叫,不想夫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对欧阳洵淡淡地说:“欧阳队长还没吃午饭吧,就在我们这吃个便饭吧。这可怜的园丁,欧阳队长你看怎么办?” “过后我的同事会过来进行勘查,还请许夫人给予支持,这具尸体先找人遮起来吧。许老板不在家吗?” “他啊?出差去云南了。”夫人轻笑一声,“赵姐,你去准备一下午饭。” 小萱满腹狐疑,她为什么这么不动声色?欧阳洵为什么一点也不关心死者的情况? “许夫人,那个……”小萱焦急地想喊住她,却被陆小乙一把拉住,使劲掐了她一下。 “嗯?”夫人转过头来看着小萱,“怎么了小妹妹?” “啊?那个……没什么,我想说,您真美。” “谢谢。”夫人笑了笑向别墅里走去,突然又转过头来对小萱说:“我叫花灵鸢,小妹妹你叫我花姐姐就可以了。” 看着花灵鸢走了进去,小萱狠狠地捶了陆小乙一下:“你掐我干什么?” “傻瓜,你看不出来吗?那死管家明显是想帮许强隐瞒真相,你的花姐姐想偷偷告诉我们什么,先进去吃饭再说!” 第十六章不是意外 管家站在门口显得一脸的不情愿,那厌恨的态度恨不得把欧阳洵一行人吃了,她恶狠狠地说道:“老爷有洁癖,拿起鞋刷子刷刷你们衣服上的灰,不要带一丝灰尘进来。” 小萱打量了一下一楼大厅,发现这里果然是一尘不染,地板被擦得锃亮,灯光的照耀下果然是看不到一丝灰尘。真是个怪人,她转头看看欧阳洵和陆小乙,欧阳洵正苦笑着在身上使劲刷着,陆小乙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刷子,正想着什么。 “看傻啦?”小萱拿手里的刷子捅了捅陆小乙。 “啊?没,想到些事情。”陆小乙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拿起刷子在身上刷了起来。 三人接受了管家的检查后,才被允许来到客厅就坐。本市的第一富豪,家里的装潢可以说是富丽堂皇。这别墅分为两层,一层是会客室、餐厅以及佣人们的房间,二层则是许强一家三口的卧房。别墅的墙壁上到处是各种名人字画,一个个精美而昂贵的工艺品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别墅的各个角落,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整栋别墅显得金碧辉煌,像是古代西方君主的王庭。 “你刚才想什么呢?”小萱看着一旁坐着的、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陆小乙问道。 “我有一个想法,但是不知道对不对。以前我来他家算命的时候,只是以为这是许强的怪癖,那时候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今天想来,他家里面实在是太干净了。”陆小乙看着门口忙着拖地的一个女佣,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小乙,干净有什么奇怪的吗,有洁癖的人很多。”欧阳洵淡淡地说,“从那管家的表现看,她一定想隐瞒一些真相,许强财大势大,正好借着这吃饭的机会,了解一些情况。” “不对,我曾经听师父说过……” 正当陆小乙准备说出下文的时候,花灵鸢从楼上走了下来,柔顺的头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卫衣、一条黑色的长裤,和刚才的雍容气度不同,此刻的花灵鸢更像是一个纯情的少女,尽管已经年近三十,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咯咯地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让三位久等了,我在家里没事的时候都喜欢这么穿,舒服。”她看了看小萱,又说道:“这位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宁书萱。” “宁书萱?很优雅的名字哦。”花灵鸢笑着说。她看了看管家,那个胖女人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盯着自己。花灵鸢皱皱眉头,对小萱他们说:“饭菜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三位请入座吧。” 小萱坐在桌子旁,奇怪地小声数着桌上的餐具:一套,两套,三套……一共有六套餐具。还有两个人没来吗?她看看欧阳洵和陆小乙,欧阳洵也是一脸不解,陆小乙却是一脸的凝重,紧盯着那两张空盘子,眉头紧锁。 花灵鸢似乎看出了小萱的疑惑,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管家,笑着夹了两块肉分别放到那两张空盘子里,笑着说:“阿强是个孝顺的人,父母去世以后,每次吃饭就在家里摆这么两套空餐具。” 欧阳洵客气地说:“许老板真是至孝至善,难得生意这么红火。” “哪里,过奖了。欧阳队长才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队长,在市里可是出了名的。听说最近连续出了两起凶案。”花灵鸢捂着嘴咯咯笑着,眼睛瞥了一眼窗外忙着封锁现场的警察,顿了顿向欧阳洵眨眨眼睛,“加上这一起,算是三起了吧?” 欧阳洵会意地点点头,嘴里却说着:“这起案子和之前那两起没有任何关系,我想只是个巧合吧……” 突然,陆小乙一个失手,打翻了小萱面前的杯子,饮料溅了她一身。小萱惊叫一声站起来,却看到陆小乙使劲向自己挤着眼睛。“哎呀,真是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许夫人,你们家卫生间在哪,麻烦带小萱去一下吧。” “好啊,小妹妹,跟我来。”花灵鸢急忙站起来,伸手拉住小萱。 “夫人,老爷吩咐过,外人不能去二楼。”管家急了,站起来拦住花灵鸢。 “怎么,你要拦我吗赵姐?”花灵鸢浅浅地笑着,眼睛却冷冰冰地盯着管家,“别忘了,你只是个管家。” 管家恨恨地看着花灵鸢,无奈地欠了欠身,让出一条路。 花灵鸢拉着小萱的手,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小萱发现这里是一条短短的走廊,左右各有两个房间,走廊尽头是一扇小门,卫生间应该就是那里了。 “哎呀,我刚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嫁给阿强,这三个房间里,一个是我们的卧室,一个是我以前的闺房,还有一个是小勇的房间,不过他也不怎么回来住……”花灵鸢笑吟吟地向小萱一一介绍,却对靠卫生间右手边的那个上锁的房间只字不提。 小萱看了看那扇紧锁的房门,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腾起来。她看看走廊的天花板,竟发现这里居然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 自己家里也装监控吗? 卫生间里,小萱正用清水冲洗着衣服,幸好只是柠檬水,不会留下太多痕迹。陆小乙这个家伙,显然是故意的,这不是个意外。他知道卫生间在二楼,他想让自己上来干什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花灵鸢手里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走了进来。 “怎么样,不要紧吧?”她晃了晃手里的裙子说:“我去给你拿了一条干净的衣服,是我以前年轻的时候穿的,不介意吧?” “不介意,就是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来,试试。”花灵鸢热情地帮小萱换上那条连衣裙,大小正好。 “小妹妹身材也不错呢。”她笑着说,“这衣服旁边是有兜的哦,我以前最喜欢这件衣服了,把手插在里面的样子很可爱的。” 小萱伸手摸了摸衣服两侧,果然有两个小小的暗兜,她试着把手插进去,猛然发觉左边口袋里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和一个环状的硬物。她抬头看看花灵鸢,花灵鸢不动声色地说:“换好了就下去吃饭吧,我还特地让赵姐准备了新鲜的河鱼,尝尝怎么样?” 她边说边拉开门,管家正站在门外,看到门突然打开,急忙向后站直身子,举了举手里的吹风机说:“夫人,我给这位小姐拿吹风机过来。” “不必了。”花灵鸢说,“我给她换了一件干净衣服。” 管家满腹狐疑地看着小萱,花灵鸢转过头来淡淡地说:“小妹妹,这件衣服你今天就穿回去吧。” 说完这话,她偷偷对小萱眨了下眼睛,转身走下了楼梯。 第十七章许家秘密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了。欧阳洵安排了手下在许家继续勘查现场,自己载着小萱和陆小乙飞快地驶离了这片高档别墅群。 “小萱,那张纸条上的号码,再报一遍给我听听。”欧阳洵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 小萱盯着花灵鸢给自己的那张小纸条,小声地念出来:“18516002772。” 欧阳洵拨通了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灵鸢,有什么新的情况?” “我是许夫人的朋友,受她委托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一个小时后,中环国际B座一楼的咖啡厅等你。”说完,就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你们说,花姐姐让我们找的这个人,会是谁?” “不清楚,我叫王斌查了这个号码,是黑号。但不管怎么样,花灵鸢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出来,那个管家似乎是许强的眼线,哼,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放心……” “小萱,你说许强家有一个房间上锁了,是吗?”陆小乙突然问道,他今天不像平时那样贫嘴,只是低头在一边默默地不说话。 “是啊,还有个监控专门监视着那扇门。我想啊,那门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小乙一脸心事,接着问道:“你经过那扇门时,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特殊的感觉?”小萱眨巴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对了,就是觉得心里面不舒服,怎么了?” “没什么……”陆小乙耸耸肩,低头不再说话。如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的话,那这起案子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车子停在中环国际门口,三人走下车,推门进了那个男人说的那家咖啡厅。咖啡厅里人不多,低低地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欧阳洵掏出手机又拨了一遍那个号码,电话响起,靠里的座位上一个秃顶的老头向他们招招手,那老头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一脸凄苦的表情。 入座之后,老人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个,开口说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应该只有灵鸢才知道。” 欧阳洵伸出手说道:“你好,我们也是许夫人的朋友,她委托我们来找你,所以告诉了我们这个号码。” 老人坐着不动,不放心地说:“有什么证明吗?” “这个……”欧阳洵尴尬地笑了笑,“走的时候着急,可能她忘记了。” 听到这话,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夹起包就要走。小萱猛地想起那个环状的硬物,忙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说:“是这个吗?” 那是一枚古旧的银质戒指,已经微微地有点发黑。那老人看到戒指,眼里闪过浓浓的悲伤,端到眼前细细端详着,看了看小萱,默默地重新坐了下去,点起一根烟,幽幽地说道:“说吧,灵鸢找你们来了解什么?” 欧阳洵楞了楞,说道:“许夫人让我们来问问你……” “行了,你不要装了,灵鸢这几年被许强监视,基本足不出户,不会让你来问什么。”老人冷笑着说,“我认识你,你是欧阳洵,市局的刑侦队长。” 欧阳洵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那个,老伯,你说花姐姐被监视,是什么意思?”小萱问道。 老人再次冷笑一声,对欧阳洵说:“欧阳队长,你的来意我清楚,最近市里发生了两起命案,是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许强头上的,但想必已经查出了些什么吧?” 欧阳洵一愣,犹豫了许久才说:“我们怀疑是许强杀了那两个人。” “他就是个恶魔。”老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过欧阳队长,你不觉得那尸体很古怪吗?” “你也见到过?”欧阳洵诧异地看着那老人,这不可能,真实消息早已经封锁,这老人是谁? 老人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猜得出来。欧阳队长,你不觉许强的事业太顺利了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许强家祖上三代,生意一直是顺风顺水,许强更是毫无阻碍,轻松击败生意上的对手,一跃而成为市里第一富豪,你以为,真的是他自己的本事吗?他的那些主要竞争对手,不是病死就是遭遇意外,这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是说,许强杀了他们?” “哼,他不用杀人,因为,他有一件很恐怖的宝贝……” 老人狞笑着瞪着欧阳洵,眼神里满是绝望,看得小萱心里一阵发毛。 “那宝贝是……”欧阳洵试探性地问道。 “小鬼!”一直闷声不说话的陆小乙,这时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老人身体微微一抖,惊恐地注视着陆小乙:“你,你怎么知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刚从许强家过来。”陆小乙脸色突然变得很轻松,似乎心中的疑团瞬间解开一样,“从我听说那只鬼的模样,我就有些怀疑,许强家不寻常的干净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小鬼很爱干净,那两付空碗筷根本不是什么纪念老人,而是给小鬼准备的。欧队,并不是许小勇在帮那只鬼,而是许强根本就是那只鬼的主人,是他指使那只鬼杀死了陈海和陈涛。” 听到这话,老人猛地一震,神经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又转过脸来看着陆小乙:“你遇到过?你见过?” “我没有,是这位姑娘。”陆小乙耸耸肩,指了指小萱说。 老人看看小萱:“那你居然还活着?”他又转头看看陆小乙,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说道:“你是个道士,你救了这位姑娘,你能收服那个恐怖的东西?” 陆小乙拿起桌上的一根牙签叼到嘴里,懒洋洋地点点头。 老人脸上的凄苦神色突然舒展开,他抬起头,竟流下两行老泪,嘴里喃喃地说:“天啊,我女儿的死终于得以昭雪了。” 小萱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老人奇怪的举动,问道:“老伯,你女儿是谁?” 老人稳定了下情绪,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叫孙立人,我女儿叫孙可儿,许强的前妻,这个戒指,就是我女儿的。” 欧阳洵一脸诧异地说:“我听说,许强的前妻十年前得病死了……” 孙立人又是一声冷笑:“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可许强那个混蛋,当天晚上就把尸体处理了,我可怜的女儿,我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又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游方老道,那老道给我算命,说我女儿死于非命。我请来私家侦探,渐渐地查到一些端倪,可我没有证据,警察都说我是疯子。直到后来偶然遇到灵鸢,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嫁给许强几年,也渐渐感到家里不对劲……我是个外地人,在这里无依无靠,怕许强知道我在查他,每天躲躲藏藏地生活着,我的女儿……” 孙立人说到这里,又是老泪纵横。小萱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解地问道:“可是老伯,有一点我不明白,陈海和陈涛为什么遭了许强的毒手?” 孙立人停止了抽泣,对欧阳洵说:“欧阳队长,有一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 “谁?”欧阳洵急切地问道。 “朱大常。” 第十八章酒吧拷问 告别孙立人后,小萱一行三人径直来到一家酒吧门口。 “朱大常这个混蛋,他知道陈氏兄弟那晚做了什么,居然隐瞒了真相。”欧阳洵盯着酒吧外闪闪的霓虹灯,阴沉沉地说道。 “欧阳队长,你已经询问过他了?”小萱问道。 “当然,朱大常和陈氏兄弟一起混,第一时间就被传讯了。” 欧阳洵边说边径直向酒吧门口走去。守在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伸手拦住他们三人,欧阳洵掏出证件晃了晃,那两个大汉迟疑了一下,拿起对讲机向里面通报,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放他们进来。” 酒吧里人山人海,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敲击着小萱的心脏,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震碎了一样。她看看欧阳洵,像一个老练的猎手,眼光扫过人群搜寻着什么,而陆小乙则是一脸兴奋,左顾右盼地打量着酒吧的布置。 她也环顾了一下四周,酒保在人群里不停地穿梭忙碌着,舞池里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正摇头晃脑地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身体,不远处的舞台上,三个妖娆的女子身着比基尼,围着钢管做出撩人的动作,台下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紧盯着她们丰满的身体,不时从人群里传来一两声急不可耐的喊叫:“快脱,等得都快熬不住了!” 正在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光头的男人,看到欧阳洵,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随即露出一脸笑容,亲热地说道:“欧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失远迎啊,怎么样,您也来找找乐子?” 欧阳洵瞪了他一眼,低声说:“我是来找人的。” “到我这来的,都是来找人的。”光头猥琐地笑了笑,“没想到欧队您也好这口,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这有……” 欧阳洵猛地捏住光头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朱大常在哪?” 光头吃痛,但随即嘶哑着嗓子瞪着欧阳洵,似笑非笑地说:“欧队,我舅舅他这几天还好吧?” 欧阳洵楞了楞,放开光头的手,没好气地说:“局长这两天很忙。” 光头干笑了几声,得意地说:“那麻烦欧队您代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好。您也知道,在我鸡哥的地盘上的规矩,但既然是欧队大驾,我也不请您走,找人的话,您自个儿请便吧。”说完招呼旁边一个酒保,“给这三位安排个卡座,酒要最好的。欧队,玩好。”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 欧阳洵瞪了瞪他,对那酒保说:“朱大常在这吧,你知道的。” “在,在,老地方。” 欧阳洵摆摆手:“你去吧,卡座就不用了,带个话给你老板,叫他别太嚣张。” 那酒保诺诺连声地退了下去,欧阳洵对小萱和陆小乙说了句跟我来,带头挤进了拥挤的人群里。 他们穿过舞池,径直来到卡座区,昏暗的灯光下,一对对欲男****亲昵地暧昧着。欧阳洵走到一张桌子前,死死地盯住桌后的一个干瘦的男人。 那男人正拥着一个艳色女郎,玩味地拨弄着她的耳垂,小声地嘀咕着什么。欧阳洵咳嗽了一声,那男人转过头来看到他,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冲那女郎挥挥手示意她走开,拿起桌上的烟盒点起一根烟,顺手递过来一支给欧阳洵。 欧阳洵拨开他拿着烟的手,坐到他身边,冷笑着说:“朱大常,生活过得挺滋润啊。” 朱大常无所谓地吐出一个烟圈,一脸无辜地说:“欧队,该交代的我可都交代了,怎么着,喝喝酒搂搂女人也犯法了?” 欧阳洵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说:“今天来找你,是要问你一件事。” 朱大常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说:“您神通广大,还有什么事情要来问我么?” “别耍花样,”欧阳洵压低了声音说,“陈海陈涛到底去树林里干什么了?”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朱大常听到陈海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欧阳洵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朱大常,你在我这里的案底,足够把你送进牢子里,这酒里掺东西了吧?” 朱大常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支吾着说:“鸡哥的酒,我怎么知道……” 欧阳洵盯着他,继续说道:“要不今晚跟我回去,我们把这酒带回去好好品尝品尝?” 朱大常咽了口唾沫,猛地吸了口烟,把烟头按在桌子上狠狠地灭掉,说:“好吧,有什么要问的就快说。” 欧阳洵笑了笑:“我要问什么你很清楚。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小萱,你在这等一下。”说着拎起朱大常的衣领,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揪了起来,带着陆小乙,一路来到楼上的厕所。 男厕门口,门紧紧地反锁着,厕所里传来一阵女人销魂的呻吟声,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欧阳洵猛地一脚踹开门,梳洗池旁一个男人紧张地提着裤子,身旁一个女人趴在洗漱池上,裙子被高高地撩起。 “他妈的,你眼睛瞎了,没看到正……”那男人话还没说完,欧阳洵面无表情地掏出证件:“警察查证,滚出去。” 那男人顿时不说话了,拉起女人骂骂咧咧地出了厕所。陆小乙一把将朱大常推了进去,反手关上门,用身体抵住。 “说吧,你知道些什么?”欧阳洵说。 朱大常贼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海哥和他弟弟怎么死的,我可不知道……” 欧阳洵瞪着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揪住朱大常的头发,手肘死死地抵住他咽喉,把他压到墙上说:“老实点。” “好吧好吧,反正人都死了。前段时间我听海哥说,他要干一件大事……” 欧阳洵和陆小乙对望了一眼,放开朱大常,催逼道:“继续说。” 朱大常揉着脖子,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海哥那几天欠了别人的赌债,被催得急了,就问我要不要干件大的,得手了好分成。” 欧阳洵紧盯着朱大常冷冷地说:“继续。” “我问是什么大事,海哥拿起一张纸写了一行字给我看,我当时觉得害怕,就没答应,欧队,我真没参与这事……” 欧阳洵踹了朱大常一脚,说道:“少说废话,说重点。” 朱大常被踹得害怕了,只得说道:“海哥说,他要去绑架一个人。” “谁?”欧阳洵和陆小乙异口同声地问道。 “许小勇。”朱大常有些迟疑地说道。 “这么说,陈氏兄弟绑架了许小勇想敲诈勒索许强,结果被许强操纵小鬼杀死了?”酒吧外,小萱焕然大悟地说。 “不错,从推理来看应该是这样。只是,那个园丁又是为了什么而死?”欧阳洵不解地沉吟着。 “也许是他知道了些什么,被许强杀害了?”小萱异想天开地说。 “不可能。”陆小乙突然说道,“小够会听主人的话,你也看到了,许强确实不在家,而且他要处理家里一个园丁,用不着使用小鬼。我看,这更像是一个意外。” “你是说,小鬼自己跑出来杀人了?”小萱问道。 “也许吧。”陆小乙低头想了一会,猛然抬起头来,斩钉截铁般地说,“我想答案就在许强家,我要再去一趟。” “小乙,这事太危险,等我们找到充足的证据,直接逮捕许强。”欧阳洵关切地说。 “欧队,如果园丁的死是个意外,我想已经来不及了。”陆小乙突然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坚定的眼神里闪着精光,“会有更多人死去。” “我和你一起去!”小萱突然拍了拍陆小乙的肩,“陆小乙,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小乙愣愣地看着她,伸出手想摸摸小萱的头,却只是笑了笑说:“好,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晚许强家门口见。” 说完,他大踏步地扭头就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第十九章夜探许宅 第二天晚上,陆小乙和小萱站在了许强家小区的大门外。 小萱打量着高高的铁栅栏和门口的那扇大铁门,郁闷地问陆小乙道:“我们怎么进去?不会是爬进去吧?” “爬?本真人怎么可能用那种低级的办法……”陆小乙不屑地摆摆手说,“看好了。” 说着,他从破布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瓷瓶,揭开瓶盖咕嘟一声喝了一口里面的东西,又把它递给小萱:“喝一口。” “这是什么?”小萱不解地问道。 “喝完你就知道了。”陆小乙催促道。 小萱迟疑了一下,学着陆小乙的样子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呸呸,这是什么味道……” “靠,这符水很难配的……不过忘了告诉你,这玩意喝起来像马尿。”陆小乙一脸坏笑地说。 “陆小乙,你这是拿我开涮呢?我看这就是马尿吧。”小萱生气地一鞋跟踩过来,被陆小乙灵活地闪身躲过。 “姑奶奶,你以为什么都跟饮料似的啊。这真是我师父配的符水,赶快再喝一口,你还想不想进去了?” 想到这,小萱不情愿地捏起鼻子又喝了一口,迅速地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陆小乙嘿嘿笑着,拍拍她的后背,从布袋里掏出两张符纸,啪地贴了一张到小萱脑门上,另外一张按在自己额头,嘴里轻声念道:“藏变吾身,化变吾身,吾身不是非凡之身,化为北方真武祖师为正身,速隐!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完,把那小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布袋里,对小萱笑了声说:“走吧。” 小萱看着陆小乙额头上贴着符纸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陆小乙没好气地说:“笑什么,你不也一样。” 小萱忍住笑,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进去?” “走进去。”陆小乙懒洋洋地说了一声,拉起小萱的手,大摇大摆地就朝大门口走去。 两个门卫正在大门外一边抽烟一边聊天,陆小乙拉着小萱,从他们身边轻轻绕过。小萱紧张地看着那两个门卫,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似的,依旧聊得很欢。陆小乙推开了门,拉着小萱迅速闪了进去。 “咦,门怎么开了?”一个门卫奇怪地走过来,探头向小萱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小萱紧张得死死掐住陆小乙的胳膊,陆小乙疼得叫了一声,小萱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惴惴不安地注视着那门卫。只见那门卫眼神迷离,扫视了一遍眼前的黑暗,摇了摇头,关上门走了回去。 “他们看不见我们吗?”小萱压低了声音问道。 陆小乙一脸得意地说:“不光看不见,还听不见,只有喝了那符水的人能互相听到,你不用这么低声说话……” 小萱恍然大悟,一脸惊喜地拍拍陆小乙的肩膀说:“行啊神棍,有一手啊。” 陆小乙耸耸肩,懒懒地说:“还好了,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咒……” “什么?那你怎么知道灵不灵,就这样直接进来了?”小萱惊讶地问道。 陆小乙一脸严肃,语气中充满了恭敬:“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他教的咒语不会不灵的。”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许宅前,陆小乙停住脚步,仔细打量了一眼,说道:“应该就是这了吧,里面亮着灯,看来有人在家。” 小萱点点头,摸了摸院子里的大铁门,有点沮丧地说:“这门锁着,怎么办?” 陆小乙低头仔细看了看那门锁,摇摇头说:“这种锁太复杂,我开不开……” “不是吧陆小乙,你别告诉我我们今天就被这破锁堵这了……”小萱有些着急地说。 “那倒不会,因为……”陆小乙突然拉起小萱的手,小萱感到眼前的景物迅速扭曲了一下,一阵似曾相识的晕眩传来,她急忙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晕眩感消失了,她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铁门已经不见了,眼前是许家的庭院。她回头看去,铁门正在自己身后大约半米处! “这是……”她不禁张大了嘴巴。和萧凌墨一样的道术! “地遁瞬身术,不过可惜,这法术太高深,我现在只练到这种程度。”陆小乙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肩,看着许家的大门,“走吧。” 两人顺着花园里的蜿蜒小路来到别墅门口,陆小乙抓住门把手,轻轻地转了转,门没锁。 客厅里灯火辉煌,然而却空无一人,从楼上隐隐传来争吵声。陆小乙指指楼上,转头对小萱说:“上面有人,贴着墙走,小心点别被人撞到。” 小萱抿紧了嘴唇点点头,这种感觉真的很像做贼,紧张却又刺激。她跟着陆小乙,慢慢地摸上二楼,争吵声逐渐变大。 小萱侧耳听了听,那声音似乎来自左手边第一个房间,那里应该是主卧吧?正在她准备继续向前走时,猛然听到房间里飘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欧阳洵! 她停住脚步,看到陆小乙也疑惑地侧着耳朵听着。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低低的呜咽声,依稀听到那女人一边哭泣一边说:“求求你别再做了,现在家业已经这么大,你还不满足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得罪我许强的人都得死,那警察已经查到了什么,再让他这样查下去,我不会有安稳日子过。” 许强?许强回来了吗?小萱心里这样想着,继续侧耳细听。 “现在的日子就安稳了吗?阿强,自首吧,小勇还年轻,这样下去……那东西最近胃口越来越大,你已经快完全不能控制了,刘伟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胡说,圣童只会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阿强,别再自欺欺人了,孙姐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惊呼,只听许强恶狠狠地说:“你怎么会知道,你果然在查我?改天再找你算账!” 咣地一声门突然打开,一个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梳着和许小勇一样的发型,同样是略微发黄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小萱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被陆小乙抱在怀里。 “别怕,他不知道我们在这。” 小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陆小乙施了法术。她转头看那门里,花灵鸢正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泣着。 许强愤怒地走到靠厕所的那个上锁的房间,在口袋里掏着钥匙。陆小乙急忙拉了小萱一下,两人轻轻跟过去,趁着许强打开门进去的一刹那,侧身挤进了房间,刚踏进房间的一刻,立即感到一阵阴冷传来,双双打了个冷战。 许强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跟了进来,他轻轻关上门,打开了电灯。 房间里立即变得透亮无比,而这房间的摆设,也让小萱和陆小乙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房间没有窗户,惨白的日光灯照着**墙,反射出更加惨白的光。而四周惨白的墙壁上,挂满了小孩子穿的、一件件五颜六色的衣服,那些衣服皱皱巴巴,还带着斑斑点点暗红色的痕迹。门口处的垫子上,整齐地码着一排童鞋,地上到处散乱着各式各样的人形玩偶,却都被撕得四分五裂,一只只破裂的头颅大睁着塑料眼睛,齐齐地向门口看来。一只小木马正兀自摇晃着,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不久前还有顽皮的孩童在这里玩耍。而在这一堆玩具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香案。 那香案通体乌黑,两个巨大的搪瓷花瓶分别摆放在香案两端,香案正中是一个铜质的香炉,许强正点着三支香,高举过头顶,虔诚地拜下去。而他拜的,不是菩萨不是佛祖,却是一个很奇怪的小玻璃罐。 那玻璃罐巴掌大小,罐口紧紧地塞着一个软木塞,塞子上贴着和陆小乙惯常用的符纸一样颜色的暗黄色封条。透过罐子向里看去,里面是一黑一红两个木雕的小人,一团黑气正在瓶子里躁动不安地翻滚着。 那小人被雕成几岁大的小孩模样,面容、穿着都不相同,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其中黑色的那只依稀可辨是一个小男孩,而红色的那只却梳着两条羊角辫,是个女孩! 看到这,小萱觉得心里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这小女孩……她转头看看陆小乙,却看到陆小乙没有往常慵懒的表情,而是一脸惊恐地瞪着那个玻璃罐子,小萱这才意识到他拉着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陆小乙,他在拜什么?”小萱有些害怕,不禁开口问道。 正在这时,许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他慢慢地把香插在香炉上,取过那个玻璃罐子,猛地揭开上面的封条,迅速拔出软木塞,对着罐口吹了口气,嘴里小声念叨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猛地,两股黑气从罐子里冲出,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小萱感到这哭声是那么的熟悉,惊慌地拉着陆小乙就想逃走。 这时,许强转过脸来带着满脸的狞笑,大声喝道:“来的人赶快现形吧!” 第二十章千钧一发 只见两道黑气嘶吼着俯冲过来,直扑向陆小乙小萱二人。就在小萱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听到两声凄厉的惨叫,此时陆小乙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把破破的油纸伞。油纸伞半悬在空中快速地旋转着,伞面上的咒印红光大现,将那两道黑气逼得步步后退,挂在墙上的衣服在红光的照射下嘶嘶作响,竟纷纷燃烧起来。 许强见黑气被红光逼退,大叫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小萱。陆小乙拉起小萱的手,大喊一声:“快走!”晕眩过后,两人已经来到了楼下,陆小乙猛地推开门,拉着小萱跑了出去。 “那就是小鬼?”小萱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不错,这混蛋居然养了两只!”陆小乙一边跑一边说,“那俩东西怨力极强,打破了我的法术。” 两人狂奔着逃出了许家花园,这时小区里突然弥漫开一阵浓浓的雾气,冰冷刺骨。一阵阵凄厉的尖叫从空中传来,雾气中那两道黑气飞快地追了过来,撞在陆小乙身上。陆小乙一声闷哼,甩开小萱的手向前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形状奇怪的铃铛。那铃铛上有一个长长的手柄,柄上是一个三叉戟的造型。陆小乙把那铃铛拿在手里不停地晃动,低头在原地忽左忽右地走动着,慢慢地向小萱那边移动。到了小萱身边,他猛地把铃铛举过头顶,从布袋里飞快地拿出青、红、黄、白、黑五色三角令旗,啪啪几下插在小萱周围的地面上,深深地嵌入地面,一个小小的红圈迅速形成,把小萱围在里面。 小萱从怀里把小玉箫掏出来。小玉箫没有像以前那样发出黄光,而是静静地躺在小萱手心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陆小乙身子晃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小萱急得六神无主,急忙问道:“陆小乙,你没事吧?” 陆小乙摇摇头,冲小萱轻轻一笑,从布袋里取出桃木剑,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在剑身上。他把布袋抛在地上,两指一指,一张符纸飞了出来。陆小乙抓过符纸,迅速揉成一团,放入自己口中,同时大声念道:“天火雷神,地火雷神,阴火雷神,阳火雷神,中土雷神,五方降雷,搜肠涤胃,擒捉邪精。邪精速去,病者安宁。禀吾帝命,无辄容情。急急如律令!”念完,喷出一口黑血。 一道黑气袭来,黑气中一个穿黑色肚兜的男童张开漆黑的嘴,露出一口黑色的牙齿,一个童声阴森地笑道:“小道士还会用吞雷咒,看来是师出名门。可惜,你遇上了我们!” 陆小乙一言不发,挺剑向那男童刺去,剑身离男童尚有几寸时,突然精光暴射。男童被光线灼到,发出凄惨的叫声,侧身避过陆小乙这一刺。陆小乙见一刺不中,左手向布袋一指,一道道火符直飞出去,向男童撞来。 男童左闪右避,一一躲过,火符在他身边爆裂,硝烟起处,陆小乙脸上抹起一丝狡黠的笑,趁着烟雾弥漫,剑身偏转,直向男童削去。男童大怒,双手合起又是一道黑气逼来。桃木剑被黑气阻住停滞不前,陆小乙撒剑后撤,伸手一指,一张符纸飞到桃木剑上。陆小乙大声喊道:“雷火使者,百万苍龙。轰天霹雳,速入符中。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桃木剑迅速幻化成一条小龙模样,猛地向前。男童吃了一惊,急待退时,右手已被桃木剑缠住。 陆小乙见一击得手,急忙左手掐诀,右手向桃木剑一指,大喝一声:“雷起!”一声巨响,桃木剑里爆起一道霹雳,就在男童右手炸开。男童大叫一声,一道黑气直冲上天,右臂已经从肢体上脱落。 陆小乙迅速取出一个陶罐抛到空中,男童见状快速化为黑气想要逃跑,陶罐发出呅呅的声音,强大的气流吸得男童步步后退。就在这时,又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陆小乙的身体震了震,陶罐的气流变弱了些,男童趁势蹿了出去。陆小乙奋力挺直身子,陶罐再次猛力一吸,却只把男童的那只断臂吸入罐里,落到陆小乙怀里。他取出一张符纸快速贴到罐口,已经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小萱想要跑过去看看陆小乙的情况,刚准备迈出那个红圈,陆小乙大喊一声:“不要过来,待在那里面不要动,不管发生什么!” 浓重的雾气弥漫过来,一声声尖利的叫声从雾气里不断传来,很快小萱就只能看到陆小乙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在小萱焦急地左顾右盼时,一道黑气猛地向她冲来,她吓得蹲下身子,那黑气眼看着要接近,红圈突然放出光来,把那黑气打了回去。 一个尖利的童声从半空中传来:“弟弟,看来我们是有点低估这个小道士了,你被断去一臂,道行一下少了十几年呐,一会那小道士的魂就归你了。”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阿姐,把那小姑娘引出来。” 刚开始那尖利的童声阴森地大笑了几声,四周突然一片安静。 “陆小乙,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没事吧?”小萱看着越来越浓重的雾气里陆小乙朦胧的影子,不安地问道。 “他就要死了——”女童的声音突然飘进小萱的耳朵。 听到这话,小萱感到心脏被一把大锤猛击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抬脚想要跨出那红圈,猛然想起陆小乙的叮嘱,又迟疑地缩了回去。 “那小道士就快不行了,小姑娘,他是你的好朋友吧?”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在小萱耳边响起,“可怜的小道士,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萱心脏的撞击感越来越强,她感到自己已经缩进来的脚又不受控制地慢慢迈了出去,已经踩到了红圈外。 “没错,过去救他,只有你能救他,没人可以帮得了他……” 正在这时,小萱猛地听到陆小乙大喝了一声,一阵红色的血雾在不远处弥漫了开来。血雾驱散了周围的雾气,陆小乙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小萱眼前,嘴角淌着鲜血,一手掐诀,一手指着小萱,嘴里小声地快速念咒。在陆小乙咒语的催动下,小萱觉得自己心神稍宁,刚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见诱惑不成,女童愤怒的声音从半空传来:“小道士,你这么频繁使用血咒是不想活了吗?既然如此,我今日就送你一程!” 雾气猛地袭来,云愁雾惨,鬼影重重。一道巨大的黑气裹挟着一阵阵尖叫直冲过来,瞬间把陆小乙包围住。在这黑气的包裹之下,陆小乙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向前面倒了下去。 小萱看着眼前的情景,眼泪夺眶而出,情急之中拿起小玉箫,声嘶力竭地喊道:“萧凌墨,你快给我出现!” 第二十一章豪宅激斗 可小玉箫依旧静静地躺在小萱手里,没有任何反应。女童得意地大笑数声,冲入半空,发出声声尖叫:“弟弟,小道士的魂交给你了。” 就在小萱彻底绝望之时,一阵箫声宛若从天际而来,低沉有力!那箫声如同千军万马般瞬间而至,雾气在箫声的冲击下快速散开。 “萧凌墨,是你吗?”小萱破涕为笑,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 箫声突然转了个弯又恢复了低沉,似乎在回应着小萱。女童尖叫一声,大喊道:“弟弟,快去收拾了小道士!” 另外一道黑气从空中向陆小乙直扑过去,黑气中男童伸出左手,兴奋地向陆小乙抓来。这时猛地一道白影闪过,拉起倒在地上的陆小乙,瞬间出现在了小区的人造喷泉旁边,男童扑了个空,尖叫着转身,化作黑气又向那白影扑去。 一袭白色的斗篷、一手端着玉箫,不错!正是萧凌墨!那黑气电光石火间已杀到眼前,萧凌墨轻举玉箫,继而一道黄光像利剑般刺入黑气。“啊哇!”男童一声惨叫向后倒退丈许,落在地上,怨毒的眼睛紧盯着萧凌墨。 “你是谁,为什么几次坏我们的事?”女童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萧凌墨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质问,放下怀里抱着的陆小乙,左掌转动。一道水柱随着他手掌的方向迅速升起,在陆小乙周围形成严严实实的一道水墙,把陆小乙裹在其中。 做完这些,他一步跨出,来到了小萱身边,温柔地说道:“抱歉,来晚了。” 小萱看着萧凌墨水样的眼神,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萧凌墨急忙蹲下,想要拭去小萱脸上的眼泪。 小萱向后避了避,抽泣着甩开萧凌墨的手,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更加大声地哭了出来。 萧凌墨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怜惜,内心深深地自责着,他迟疑了一下又伸出手,放在小萱头上,这次小萱没有避让,只是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着。 见小萱没有避让,萧凌墨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他眯眼看着小萱,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别害怕,有我在,没什么可以伤害你。” 小萱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萧凌墨,苍白的皮肤、长长的头发还有一脸安详的表情。她轻轻抽了抽鼻子,觉得这一刻世界好像小得就只剩下自己和萧凌墨两人,那两只小鬼和刚才激烈的打斗仿佛和自己完全没有了关系。 萧凌墨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伸手从空气中凭空变出一只白色的纸鸢。那纸鸢扑扇着翅膀,绕着小萱飞了一圈,落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抖动着翅膀。 “好玩吗?”萧凌墨温柔地问道。 小萱定定地看着萧凌墨,轻轻地点点头。正在这时,一声尖叫声又从半空中传来,小萱猛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焦急地问道:“陆小乙他怎么样了?” 萧凌墨淡淡一笑,轻轻地说:“他没事,这两只小鬼很烦人,等我去处理一下。” 说着,他站起身来,冷眼看着面前盘旋飞舞的黑气。黑气中女童的尖叫一声紧似一声,金属刮擦似的让人浑身汗毛直竖。萧凌墨不慌不忙地取过玉箫,轻轻地吹了起来。 箫声像从小玉箫发出的那样,潮水般涌了开来,却比小玉箫的声音更加浑厚有力。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夜空里翻滚缠斗。渐渐地,女童的尖叫声被箫声压制住,变成一种低低的呜咽。萧凌墨见状猛地加快指法,不疾不徐的曲调一下变得急促。 黑气向后翻腾着步步后退,女童嘶叫着喊道:“弟弟,快过来!” 男童听到姐姐的呼唤,挣扎着化作黑气飞了过来,两道黑气合在一处,不断搅动,形成一团巨大的黑云,黑云中心俨然出现一个人形的怪物。那怪物穿着红色的小孩衣服,头上却长着一男一女两颗头狞笑着。两个头同时张开黑漆漆的嘴巴,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两张嘴里同时发出,同时一股黑气袭来,黑气里混杂着无数满身血污的人影,惨叫着急速前进,而最前面的,俨然是陈海和陈涛兄弟和园丁刘伟的身影,满脸狰狞地向萧凌墨抓来。 萧凌墨迅速由平吹改为急吹,强大的气流在他周身腾起,长发和斗篷在气流中飞舞,从背后看俨然一只巨大的白色蝙蝠。箫声变得尖锐急促,似乎有百万雄兵从玉箫中穿梭而出,一阵人叫马嘶混杂着箫声向前直冲过去。 黑气中刘伟和陈氏兄弟的身影首先在气流的冲撞下粉碎。那气流像一把尖刀,顷刻间插入黑气的心脏,只见一个个人影粉身碎骨,然而后续又不断有新的人影加入这人影大军。玉箫发出“咔咔”的声响,萧凌墨的箫声稍显凝滞,两股力量在空中互相僵持着,一时间难分胜负。 不知何时,陆小乙早已经从水墙里爬了起来。他看到那空中逡巡不前的黑气,挣扎着用手指着地上的布袋口中念咒,一个黄澄澄的金柱子从布袋里飞了出来。那金柱镶有三个金圈,迅速在空中变大。陆小乙指着金柱嘴里大声念道:“天为象,地为相。化楼台,召狱将。立牢眼,变铁床。千斤锁,万斤杖。庞灵刘通,押祟入狱,罪重勘,罪轻免。急急如律令!” 金柱听到主人的召唤,急速向黑气的中央飞了过去。那两头人形怪正集中精力对付萧凌墨,哪曾想到从旁边飞来这么个东西,人形怪被金柱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人形怪一分两半,一道黑气冲天而上,另外一道恶狠狠地扑向陆小乙。 陆小乙见状大惊,手指迅速向那金柱一指,金柱跟在那黑气后面急速赶过来,三个金圈哗啦啦地剧烈作响。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眼看着黑气就要撞到陆小乙身边的水墙。那水墙感应到有东西靠近,突然水声大作,水势猛然变急,飞溅出的水点迅速化作一道道水箭,向那黑气疾射过去。 水箭触碰到黑气,嘶嘶作响着化作蒸汽,黑气的冲势稍微缓了缓,随着一声尖叫,又猛地向前突了出去! 陆小乙惊得连连后退,就在这时,萧凌墨伸出右手,五指箕张对着这水墙凌空一抓。水墙迅速变换了形态,化作一条水蛇道道缠在那黑气周围,阻住了黑气的前进。嘶嘶声中不断有蒸汽冒出,萧凌墨同样伸出左手,另一道水流从喷泉池里激起,“啪”的一声打在黑气上。 又是一声惨叫,黑气消散,只见一个巨大的实心水球正悬浮在半空中,水球中央那男童正吃力地挥舞着仅剩的一条手臂,使劲向外推着。水球似乎有弹性,被男童推得冒出道道水柱,却怎么也推不破。 另一道黑气从空中向萧凌墨袭来,萧凌墨腾出乌黑的左手,食指虚空画符,从空气中凭空变出一道薄薄的气墙,暂时把那道黑气挡在了外面。 “小道士,快祭五木遁龙桩,水牢支持不了多久!”他对着陆小乙大声喊道。 第二十二章邪不胜正 陆小乙听到萧凌墨的喊声,先是微微吃了一惊,这人怎么知道本派的法宝?但大敌当前,他不及细想,一指那金柱,金柱迅速向水牢飞去。 萧凌墨缩回右手,水牢立即解去,就在这一瞬间,金柱准确无误地打到男童身上,随即落在地上。男童已被三道金圈紧紧地箍住,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发出“吱吱”的叫声。 女童见弟弟受困,飞到半空,愤怒地抬起双手,对着萧凌墨射下道道黑气。黑气在半空中迅速化为一张张大张着的嘴巴,齐齐向萧凌墨咬来。 萧凌墨抓住斗篷用力一挥,一个坚实的白色盾牌立马挡在半空中。那些不断咬合的嘴巴一触及,瞬间四分五裂、升腾而去。女童见大势不妙,便化为黑气向天边逃遁。 大胆恶鬼,往哪里逃?萧凌墨伸出右手,箕张五指向那迅速飞去的黑气猛地一抓,同时嘴里大喝一声。那黑气便迅速缩小,被萧凌墨吸入掌心,女童缩小的身躯在他手掌里左右冲突,凄惨的叫声不断传来:“你不可以杀我们!你不可以……” “五雷吸魂掌?”陆小乙看到这一幕,不禁惊讶地叫出声来。 萧凌墨瞥了陆小乙一眼,冷冷地看着手心里的女童说道:“我本不该伤你,但你作恶多端,不容我留情。”那黑烟呜咽着讨饶,萧凌墨手掌变拳,火光闪过之间,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过,黑烟彻底不见了踪影。 男童看到姐姐遭此厄运,惊恐地扭曲身体,发出一阵阵哀嚎,萧凌墨不说话,伸手对着他又是一掌隔空击出,电光闪处,男童也灰飞烟灭。 小萱看着这一幕,迟疑地问道:“他们死了?” 萧凌墨淡淡地说:“鬼本无死生可言,他们被我施雷咒击灭了,从此再无魂魄留于三界五行之内。”说完这话,他突然看了陆小乙一眼,一下出现在陆小乙面前,抓着他的肩膀,冷冷地问道:“小道士,这乾坤袋和袋内的法宝,你从哪里得来?” 陆小乙被萧凌墨这一抓险些摔倒,然而他勉力挺直身体,倔强地看着萧凌墨冷得和冰一样的眼神说:“这是家师所传,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凌墨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一把把陆小乙按在地上,狠狠地说:“你师父多大,叫什么?” 陆小乙挣扎了一下却没能爬起来,仍旧倔强地说:“家师的名号怎能随便告诉外人,他老人家修道练性,不像你这样盛气凌人,毫不讲道理!”说着,狠狠地白了萧凌墨一眼。 “你敢这样对前辈说话?”萧凌墨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陆小乙,一阵杀意从眼睛深处传来。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伸掌按在陆小乙的头顶,冷冷地说道:“本派的五雷吸魂掌,想必你应该知道吧?” 小萱这时已经飞快地跑了过来,对着萧凌墨大喊:“萧凌墨,你干什么,刚才是陆小乙救了我!” 萧凌墨转头看着小萱,眼里又恢复如水样的温柔,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许强从远处吼叫着飞奔过来,身后花灵鸢正死死地拉着他的衣角,被许强拖得踉踉跄跄。 许强挥舞着手里的手枪,疯狂地喊着:“你们这些混蛋,我今天要杀了你们!” 正在这时,一辆警车响着警笛呼啸而来,吱地一声停下,欧阳洵从车上跳下来,掏出枪对准了许强。 “许强,放下枪!”欧阳洵命令道,“跟我回局里,或许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不要自取灭亡!” 许强冷笑一声,看看小萱又看看欧阳洵,突然狞笑着举起枪对准小萱,猛地扣下扳机! 呯地一声枪响,萧凌墨已经拉着小萱移到了几米远处,子弹射到水里,溅起一个大大的水花。 见到小萱被许强攻击,萧凌墨满眼愤怒,整张脸因此而彻底地扭曲了,显得狰狞不堪,小萱感觉拉着自己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他举起右手对着许强,冷笑着说:“你等凡人,在我面前竟敢如此无礼!”正待发功时,突然又是一声枪响,一个女人的叫声响过,欧阳洵的枪口冒出一缕青色的硝烟。只见花灵鸢挡在许强身前,无力地倒在了血泊里。 “花姐姐!”小萱急忙跑上前去,扶起满身血污的花灵鸢。 花灵鸢微睁着眼睛,捂着腹部的伤口,几点血斑溅在她异常苍白的脸上。 “阿强……”她抬起一只微微发抖的手,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许强伸去。 “阿强,这两年,我托孙伯打听过小鬼的事情,那两个东西从祖爷爷传到你这一代,作恶太多,不久就会反噬主人……”花灵鸢喘了口气,艰难地说道:“我知道,孙姐姐的死就是小鬼失控的后果……我很想帮你隐瞒,可是……” 花灵鸢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天上乌云密布,猛地一个炸雷响起,闪电的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惨白惨白。 许强站着一动不动,拿着枪的手在微微发抖,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女人,眼光里流露出一丝悔恨。他嘴角动了动,似乎突然迸发出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人性,一把推开小萱,单膝跪着把花灵鸢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脸颊,抽泣着说:“小鸢,别说了,你省点力气,我送你去医院。” 花灵鸢痛苦地摇了摇头:“没用了,来不及了……”她揪着许强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凑到他耳边,微笑着轻声说:“阿强,还记得你说过,等老了,要带我周游世界……这辈子看来是没机会了,下辈子……我们……一起……”说着手一松,轻轻合上了眼睛。 许强闷吼一声,轻轻地抚着花灵鸢的脸庞。他抬头看看黑云压顶的天空,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他拾起手枪举过肩膀,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凄惨地对着欧阳洵笑了笑:“欧阳队长,我的个人电脑里有我这些年犯罪的证据,密码是11235813,恭喜你又侦破了一个大案,这些事和我儿子无关,请你不要为难他。小鸢,我来了……” “许强,你冷静一下!”欧阳洵大喊道。然而枪声响过,许强身体一软,也倒在了血泊里。 又是一个炸雷闪过,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来,冰冷冷地似乎一直打到人的心里。 小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一边抹眼泪一边嗫嚅着:“花姐姐……” 几辆警车闪着警灯拉着警报从外面陆续赶来。萧凌墨眯起眼睛看了看陆小乙,又抬头看看天,突然又拉起小萱的手,左脚向前踏了一步,带着她呼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株低矮的树上,一只黑色的乌鸦正睁着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刚才的激斗。看到萧凌墨带着小萱消失了,乌鸦呱呱叫了几声,振翅飞入雨幕,很快消失不见…… 第二十三章怪屋疗伤 熟悉的晕眩感过后,小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萧凌墨带到了白场路13号那间奇怪的房子里。 这房子里的摆设还是和上次一样并无二致,一幅幅水墨画依然静悄悄地挂在墙上。萧凌墨放开小萱的手,一言不发地颓然坐到蒲团上,双手掐诀盘膝而坐,一脸疲惫的神色。 “萧凌墨,你……没事吧?”小萱担忧地问道。 萧凌墨不答话,双目紧闭深深地低下头,长发垂在脸颊两侧遮住他的大半张脸,只投射出一团深深的阴影。 小萱看看萧凌墨,有些慌张地走上前去想问个究竟,却发现他周身笼起一团稀薄的白雾,阴影下苍白的脸此刻更加白得吓人,而最让小萱无法理解的,是他的头发。 本来乌黑的发丝从发根处慢慢浮现出一缕白,那白色沿着发丝慢慢向下延伸,萧凌墨的一头黑发很快就变成花白的颜色,整个人也突然变得虚弱无力,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萧凌墨紧锁着眉头,嘴唇微微地一张一合,嘴里小声地念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边的白雾越来越浓,虽然很近,身影却变得虚无,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小萱揉揉眼睛,再次睁大眼睛看去,却不知从哪吹起一阵寒风,鼓起萧凌墨的白色斗篷,他的脸上逐渐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花白的头发也在风中狂乱地飞舞,那一根根发丝上的白色已经快接近发梢了。一阵怪异的阴寒之气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冷得小萱连打了几个冷战。 正当她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怀里的小玉箫突然亮起一团温暖的黄光。黄光越来越强,逐渐地,整个房间被这黄光照得透亮。小玉箫嗡嗡地响着,由墨绿变得通体透白,猛然一道精光射出,一个拳头大的黄色光团从小玉箫里飞了出去,盘旋在萧凌墨头顶。光团放出的光驱散了他周身的白雾,萧凌墨的身影又变得清晰起来。 那光团慢慢下降,接触到萧凌墨头顶时,呼地一下就不见了,似乎整个地融进了他身体里。萧凌墨猛地浑身一抖,寒风消失,阴寒之气退缩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身泛起的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 他似乎受到这黄色光团的鼓舞,慢慢地坐直了身子,那些苍白的发丝又逐渐从发梢处重新变回之前的乌黑。大约一刻钟的样子,萧凌墨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缓缓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对小萱轻轻笑了笑,脸上却仍是一脸疲惫。 “果然还是得有你……” “什么?”小萱疑惑地问。什么意思,刚才的那一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小萱,”萧凌墨张开嘴,竟是一脸恳求的神色,“扶我起来好吗?” 小萱看着眼前这个筋疲力尽的男人,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和那幽黑的、写满了求助的眼睛,刚才的惊疑不定又抛到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传来的一阵真切的疼痛感。她急忙上前扶起他,熟悉的花香中一股凉意顺着手心,传遍周身。 “你受伤了吗?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话一出口,小萱就在心里暗骂自己,这种伤医生恐怕解决不了吧? 果然萧凌墨淡淡一笑,在小萱的搀扶下坐到床上,说:“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别担心,修养个几天就好了。” 小萱睁大眼睛,关切地注视着他,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真的不要紧吗? 萧凌墨苦笑着点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只小鬼不简单,第一次交锋就让我受了伤……”他举起焦黑的左手,放在眼前细细地端详着。 “你以前遇到过那两个……小鬼?” “嗯,那天我救了一个人,可惜,另外一个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小萱脑子里猛地灵光一闪,原来是萧凌墨救了陈海,难怪当时他还能活着回去。 “他们很厉害吗?”小萱问道。 萧凌墨点点头:“这是一种古老的巫术,施术的人,那个男人,有没有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两个柳木雕塑?” 小萱想到许强对着吹气的那个玻璃瓶,点点头。 “那就是了,”萧凌墨继续说道,“施术者到凶死的小孩坟前施展勾魂术,再把预先摘取的一段柳木插在坟头上,等这柳木长得枝繁叶茂时,再来施一次勾魂术,把小孩的灵魂附柳木茎上,用小刀雕刻成人形,涂上五官再收藏在玻璃瓶子里。 “如果光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这两只小鬼还更加凶险,他们应该是在婴儿时魂魄就被拘起来,身体却被特殊的药物一直喂养长大,到两岁的时候再杀死,这样的小鬼怨力最强,他们会和主人订立契约,听从主人的命令,同时主人也要满足他们的胃口。” “他们的胃口?” “嗯,这小鬼以食人精血来修炼灵力,最初只是一两滴血,到最后越来越贪婪,变为直接吸食魂魄,吸食的魂魄越多,灵力就越是强大。但时间久了,难免恶念丛生,妄图破坏契约,自行修炼得道。我本以为这巫术早已失传,想不到竟还有人会……” 小萱听着萧凌墨波澜不惊的声音,想到那些惨死之人的魂魄,和为救许强而死的花灵鸢,鼻子又觉得酸酸的:“这邪恶的巫术,为什么要发明出来?” 萧凌墨笑了笑:“世上的术法何止千万,术法本无善恶之分,关键在于使用它们的人。这小鬼本也可以治病祛灾、保护主人,只是这主人贪婪成性,利用小鬼杀人作恶,时间长了,自然会使小鬼途生恶念。人心之恶,从来都是甚于任何厉鬼。”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人心之恶吗?小萱想着萧凌墨的话,不相信地摇摇头。从小她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即便十恶不赦的恶人,心里也是存着善念的,许强最后对花灵鸢的留恋,不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吗? “小萱,那个叫陆小乙的小道士,是什么人?”萧凌墨突然问道。 “啊?”小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慌张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红着脸半天才说:“他是我前男友。” 萧凌墨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小萱不满地看着他:“喂,这有什么好笑的?” 萧凌墨忍住笑,强行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学道的你知道吗?” “额……”小萱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看来自己多想了。 她有些气恼,狠狠扭了下脸,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小时候跟着一个游方道士学过一段时间的道术,后来就在天桥底下卖膏药、给人算命,看他捉鬼,我也是第一次。” 萧凌墨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沉吟着说:“这小道士手法正宗,绝对不是野路出身,必有名师指点。”而且,他用的手法和宝物,分明是本派正宗嫡传,只是尚未练到火候。他心里这样想着,又看看小萱。本派道术历经那场战乱,应该已经无法留存于世,难道那个人没死,把本派道术传了下来……不可能,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他! 小萱完全没有注意到萧凌墨复杂的眼神,她眨着眼睛敲了敲萧凌墨的头,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怎么总是叫人家小道士,你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吧?” “大一天,也是大。”萧凌墨淡淡地说。 是吗?那刚才那个满头白发的人,是怎么回事?小萱心想。 “好了,你该回去了,今天我送你。”萧凌墨似乎不愿再继续谈下去,站起来向小萱伸出手。 “这房子……”小萱迟疑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来过? 然而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只温暖的大手就已经拉住了小萱。晕眩感后,小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阁楼。 “好了,我该走了。”萧凌墨左脚踏出一步,正待走时,突然被小萱叫住。 “萧凌墨!” “嗯?”他转身看过来,“怎么了?” 小萱的心剧烈跳动着,她觉得有两个小人正在打架,要不要问他?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等等!”小萱终于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还会再见到你吗?” 萧凌墨笑着指了指小萱怀里的小玉箫,柔声说道:“我一直在你身边。”说完,一步踏出,转眼就不见了。 (第一卷完) 第一章古宅密谋 一座古旧的宅院…… 这座宅院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年的历史,是北方常见的四合院,矗立在这座都市的某个角落。厚厚的青苔攀附在墙根,再上面是爬得满墙的爬山虎,叶子已经有些许枯黄。推开破旧的木门,院子里是青石铺成的地面,那些石块表面早已凹凸不平,雨点落在石块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正对着破木门的房门紧闭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中,隐约可见一个男人的影子正映在窗户上。 那男人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蜡烛的火光不断跳动着,光影里男人的脸看不大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出一双猩红的眼睛。一只同样有着猩红眼睛的乌鸦正蹲在男人的肩头,黑色的羽毛还是湿湿的,显然是刚从雨中飞回来没多久。 乌鸦在男人耳边轻轻叫唤了几声,小心地啄着他鬓边的白发。忽然,乌鸦飞到地上,一股黑气弥漫开来,黑气中乌鸦消失不见,一个黑衣服的年轻女人出现了。 那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曼妙的身姿婀娜动人,年轻的脸庞貌若天仙,此刻却冰冷无比,猩红的双眼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机。她抹了抹腮边的头发,对着太师椅上的男人恭敬地鞠了一躬,语气谦卑地说道:“师父,那两个祭品,还是被消灭了。” 男人不说话,盯着身旁木桌上放着的一个大大的陶罐。那陶罐罐口被黄色的符纸封得紧紧的,朱红色的符咒在蜡烛昏暗的火光照射下发出诡异的光。 许久,一个低沉沙哑的、毫无感情的声音才响起:“这两个祭品,确实是很可惜。但是……” 男人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阴鸷冰冷,听得人心里发毛,仿佛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下来了一样,那年轻女人不禁浑身颤抖,更加谦卑地低下头,不敢看男人一眼。 “没找到他们去哪了吗?”男人突然问道。 “徒弟无能。那家伙瞬身得太快了,来不及跟上。”年轻女人惶恐地回答道。 “废物!”男人猛地抬高了声调,一道红光闪过,那年轻女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她胆怯地喊了一声,接着又邀功似的说,“但我查到了那女孩的住所。”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为师早就知道了,那女孩对我们更为重要。” “师父,那不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吗?”年轻女人不解地问。 “普通?她可不普通,她是我计划的关键,缺了她一切都是泡影。” “您的意思是……现在去把她抓来?” “蠢货!”男人突然发怒,年轻女人吓得急忙俯下身子,贴在地上冷汗直冒。 “你以为她身边那个人会让我们这么轻易地抓走她吗?” “是,是,徒弟糊涂……”年轻女人额头轻叩着地面,嘴里不迭地说着。 “好了,这也不能怪你。”男人的声音又变得缓和,却依旧冷冰冰地毫无感情,“你的修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盯好那个女孩,他还会再出现的。你下去吧,把你大师兄叫过来。” 年轻女人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诺诺连声地退到房门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黑气腾起,又变成一只乌鸦,飞入了夜空。 男人独自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抚摸着手里的一本古旧的书。三声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后,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不似刚才的年轻女人那样恭谨,只是对着男人欠了欠身子,清亮的嗓音响起:“师父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对这所谓的“大师兄”的不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举起手里的那本书,对大师兄说:“冥剑,把这本书拿去,想办法交到她手上。” 冥剑微微蹙了蹙眉头:“师父,这书上载的不传秘术,就这样拱手送人吗?” 男人冷笑两声,说道:“这秘术,难道你会练吗?” 冥剑楞了楞,轻轻摇摇头。 “放着也是摆设,倒不如让它去做出一个祭品来,”他看了一眼那个陶罐,“你小师弟这段时间给我的祭品实在是太少,还有一年时间,我不能再等。” “徒弟明白!”冥剑又欠了欠身子,拿着那本书打开门,突然又回过头来说:“师父答应我的事情……” “你替我办事,一年之后事成之期,所有这些自然都是你的。” 冥剑嘴角扬起一抹笑,走出房间反手带上门,左脚踏出一步,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男人独自坐在房间里。 浓重而肃杀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宅院,显得阴沉而恐怖,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二章意外的讲座 三天后,当小萱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却意外地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和一沓厚厚的信件。 “咦,这是什么?”她满腹狐疑地走过去,发现玫瑰花附着的卡片上只有一个可爱的笑脸,和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你的爱慕者。 爱慕者?小萱心里更加疑惑了,拿起那一沓信件,却发现都是一些自己不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一封居然是来自某电影公司。她拆开那些信,内容不外乎是我读了你的故事,对你的勇敢和机智十分钦佩之类的云云,而那封来自电影公司的信件却是郑重地邀请小萱担任新筹拍恐怖片的女主角,而这部片子的取材,就是来源于她亲身经历的故事。 有没有搞错,寄错了吧,可收件人确实是自己呀。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珊姐端着咖啡杯走了进来,看到小萱,一脸惊喜地蹬着小步跑过来,使劲地捏着她软软的鼻子,夸张地说:“我的小姑奶奶,你现在可成名人了。” “我?名人……”小萱不可置信地看着珊姐,这死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还不信啊?你等等。”珊姐一脸你真会装的表情,从自己的桌子上拿来一份报纸递给小萱,“你看看。” 那是两天前的一份报纸,头版上印着一行大大的铅字《人性的贪婪毁了他吗?——记第一富豪许强》。 小萱急忙向下看去,新闻以写实的手法,详细记载了陈氏兄弟案件的始末,当然,和小鬼有关的那部分全部没有,只是说许强用一种特殊的毒药杀人灭口、进行不正当竞争。在那篇报道的末尾,特意写着欧阳洵的一段话:“在此,我谨代表队里全体同志,向为这次案件侦破做出巨大贡献的XX律师事务所律师宁书萱表示衷心的感谢!” 这……小萱一脸无奈,想不到欧阳洵这么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严肃认真的人也会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欧阳队长的一句话有这么大威力?珊姐,看来你老公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啊。”小萱推推珊姐的胳膊,开玩笑地说。 “他?”珊姐翻了个白眼,“算了吧,他就是个工作狂,一点情调也没有,他要是有这影响力,我还用在这上班吗?你现在才是公众人物,看,关键是这本。” 说着,她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本杂志,小萱定睛一看:《阴阳鬼话》。 这杂志封面印刷粗糙,使用的纸张也是黄色的劣质纸,一看就是街头小贩兜售的那种非法出版物。小萱皱皱眉头,鄙视地看了珊姐一眼:“你还看这种书?” 珊姐哈哈一笑,又捏了一下小萱的鼻子:“我可从来不看,但是这书里有我们家丫头,我怎么能不支持一下呢?” “啊?”小萱一把抢过杂志,翻开扉页,一行诡异的红色标题赫然映入眼帘:《一个神棍和美貌白领的故事——带你走进许强案的幕后真相》,作者名居然写着:江湖神棍小乙哥。 陆小乙!这个家伙!小萱气不打一处来,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正文。陆小乙在文章里加油添醋地描写了他和小萱是怎么遇上恶鬼,后来又怎么同心协力和恶鬼斗智斗勇,在这过程中,这对旧日情人又是怎么碰擦出爱的火花,最后在他强大的法术下那恶鬼怎么伏诛,写得绘声绘色,最后还厚颜无耻地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说什么专门承办捉鬼驱妖,并有美女助手…… 小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篇无厘头似的文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才对珊姐说:“这样的杂志也能出版?” “小姑奶奶,这杂志不是出版物,是随《我爱摇滚乐》光碟赠送的副刊,根本没有版号的。说的又是这两天报纸上头版,不火才怪。这下,你可真是名声在外了。”珊姐对着那束玫瑰花努努嘴,“喏,看到没,今天早上连花都送过来了……我说小萱,这三天你都干什么了,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这三天……小萱自从许强的案子以后,请了三天假,每天在家睡到自然醒,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依旧每天会梦到那几个奇怪的画面。萧凌墨却再也没有了消息,百无聊赖的小萱时不时拿出小玉箫,放在嘴边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小玉箫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又玩失踪了吗? 那天萧凌墨为什么突然变得苍老,还有那个奇怪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疑点一直盘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甚至有些后悔那天没有问出来。每次想到萧凌墨如水样的眼睛,她的心总是会突突地跳起来,可这个男人,为什么好像总是在刻意躲着自己? “想什么呢臭丫头?”珊姐捅了捅小萱,把她从连绵的思绪里拉回来,“考虑以后怎么发展?要么我给你当个经纪人吧怎么样?” “啊?珊姐,别拿我开涮了。这都是陆小乙干的,跟我可没关系。” “陆小乙?”珊姐挑起眉毛问道,“就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前男友?在这故事里和你出生入死的家伙?不是据说你俩又在一起了?” “……珊姐,这只是他写的一个胡扯故事……”小萱郁闷地重申道。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恶的陆小乙,哪天碰到他一定要赏他两下狠狠的鞋跟。 “小丫头,你就别不乐意了,我看呐,找个道士男友也挺不错的。”珊姐继续发扬着她爱八卦的精神,看到小萱脸微微一红,笑得更欢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小萱听到她这句话时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也是另外一个道士。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珊姐继续八卦的兴头。小萱得到解放似的抓起桌上的电话:“喂,你好。” “小萱啊,”是陈主任的声音,“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小萱闷闷地挂掉电话,心里七上八下。上次就是接了陈主任的电话,惹出这么一堆事来,这次不会又…… 她忐忑不安地推开陈主任的门:“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陈主任正抓着一本劣质的杂志仔细地看着,小萱一看封面,不好,这不是珊姐刚刚拿的那本一样吗? 他看到小萱进来,热情地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和蔼地说:“小萱呐,这次案子结得很出色,我为有你这样的校友感到自豪!” 小萱不自然地看了那杂志一眼,谦虚地笑着说:“这都是主任平时教导有方……” “诶,就不要跟我客套了,”陈主任摆摆手,“实话跟你说吧,这次啊,母校请我们律所办一个讲座,本来是邀请我去的,我实在走不开,这份荣誉就交给你了!你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就去吧。” “讲座……”小萱看着陈主任手里的那本杂志,迟疑地问道,“什么讲座?” 陈主任看到小萱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下:“哦,是正规的法律讲座,法律人如何保持自己的纯洁性,材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说完这句话,陈主任顺手把那本杂志扔到桌子下的垃圾桶里,还不忘加了一句:“这种无聊的杂志我是从来不看的,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客观的唯物主义精神。这是徐珊珊给我的。” 小萱觉得喉咙一梗,怎么听着这么假呢……她勉强和陈主任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地退了出来。站到门口,她狠狠地把脸扭曲了一下,陆小乙这个家伙! 背后房间里,陈主任看小萱已走,急忙从垃圾桶里捡起那本杂志,戴上老花镜一边翻一边嘀咕:“这丫头……咦,刚才看到哪了?” 第三章午夜地下室 至于小萱毕业的这所学校,位于城市北边的郊区。这个区本是一个独立的小县城,建国后并入这座城市,一条高速公路连接着这里和市区。 刚刚建校时,这所学校无疑是这小小县城的一道亮丽风景,那时候什么都是一穷二白,大学的入驻给这有些荒凉的小县城带来了不小的活力,尤其是随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学校那栋在当时很少见的14层主楼的落成,这里一度成为县城的灵魂。只是后来经历了那场学生****,学校被打入冷宫,再也无力进行大规模建设。 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进行,周围的高楼大厦一座座拔地而起,学校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无奈地注视周围环境的巨变,唯有那14层高的主楼,还在向世人宣示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转眼间已是深秋10月,北方的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学校里主道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正洒下万片黄叶,在这秋夜无人走过的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金色地毯。 此时已经临近午夜,大部分学生都回到宿舍,钻在被窝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主楼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有四个人却仍在忙碌着。 “那个小张呐,明天的PPT都准备好了吗?好了?OK!阿辰,打电话给电教中心的值班大爷,再确认一下会场的电教设备,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出什么乱子……” 在这小房间的中央,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正叉着手,像模像样地指挥着。 这男生梳着一个过时的小分头,戴着一副圆形的金边眼镜,西装笔挺,一张娃娃脸上却长着一对狡猾的小眼睛,虽然身材高大,说话的声音却奶气十足。他看着手下人在自己的指挥下忙这忙那,一脸满意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部长,你说宁师姐的事是不是真的?”一个瘦小的男生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 “阿辰,你可真够八卦的,许小勇好歹也是咱们同学,辅导员都说了,私下里禁止谈论这件事情……”部长不满地看了阿辰一眼。 “那学校还把师姐请过来做讲座……” “人是律所那边临时换的,日期都定好了入场券都发了,能有什么办法?” “对了阿辰,小勇最近怎么样?”另外一个女生突然问道。 “他还能怎么样,几个亲戚正吵着分房产呢,他也懒得管,每天就窝在宿舍里也不回去……唉,他也挺可怜的……怎么小张,你还对他旧情未了?” “去你的,我对他可再也没兴趣了。”小张一边站在镜子前摆出一个姿势,一边不屑地说。 “好啦好啦,大家抓紧干活,明天还有活动呢。”部长不耐烦地把他们支开,眼光落在一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女生身上。 那女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上身套了一件红色小开衫,坐在那一言不发地忙着自己的事情。部长走过去,笑着递给她一杯水:“小婉,宣传部就是这样,总是要组织这些麻烦的讲座,我这个部长当得还真是有点辛苦呢。”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那个叫小婉的女生秀丽的面容,理了理头发,“作为一个新生,你还有很多要学的。” 小婉急忙站起来接过水,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不要叫我师兄,既然你身为我的下属,请叫我部长。”部长得意地一笑,阴阳怪气地对小婉眨着眼睛。 “部长,”这时小张走了过来,看了看手表说,“不早了,不然今天就到这吧,剩下的明天起早就行了。” “那怎么行?”部长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作风。” “小张,你是在害怕女鬼的诅咒吧?”阿辰嘿嘿笑着凑过来,不怀好意地说,“还差5分钟就12点了。” “胡说什么,谁会害怕那些东西?”小张虽然嘴里不承认,却丝毫掩饰不住眼里的慌张之色。 “喂,你们在乱说什么呢!”部长板着脸,对阿辰使了个脸色,又看了小婉一眼,“别吓坏了小师妹。” 阿辰看到部长的脸色,会意地一笑,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说:“反正早晚也会知道,师妹,你知道这地下室的故事吗?这里可发生过凶案哦。” 看到小婉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恐惧,阿辰坏笑着继续说:“知道上个世纪那场********吧?听说啊,在那之后,有一些死掉学生的尸体被抬回了学校,其中有一具尸体就是没家长来认领,学校领导想啊,也不能这么光天化日地放着对吧,后来就抬到这地下室来。” 小婉不安地看着阿辰,又转头看看部长。她想对阿辰说不要讲了,又碍于师兄师姐的情面,只好勉强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谁也不知道那具尸体去哪了,只是从那以后……”阿辰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这地下室里就总是阴风阵阵,即使是盛夏也让人觉得寒冷无比。”说到这,阿辰夸张地打了个冷战,小婉的身子也跟着轻轻一抖。 “据说,晚上十二点熄灯以后,经常有上厕所的同学从窗户看到这主楼里有人走动。一个师兄说得更玄,说他有一次回来晚了,路过主楼,听到里面传来背英语单词的声音。当时他觉得奇怪,又喝了点酒,就壮着胆子走到门口向上看,你猜他看到什么?” 阿辰讲得唾沫横飞,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又接着说道:“他看到二楼的窗户上,正挂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狞笑着看着他,嘴里还滴着血呢!” 小婉的身子又是一震,阿辰更来劲了,滔滔不绝地继续讲起来:“如果你以为这就完了,那就错了。刚开始大家都只是把这当故事传传,直到那一年……”他突然咳嗽了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房间的灯也突然很应景地闪了闪。 “那一年,有个大一新生晚上看书到很晚,独自一人回去时,在电梯里遇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他和那女孩打了招呼,一起走出电梯。到门口时正好遇到值班的大爷,你猜大爷对他说什么?” “说什么?”小婉怯生生地问道,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大爷说,小伙子啊,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这上自习啊?” 第四章传说中的诅咒 “可是,他不是和那女孩一起出来的吗?”小婉双臂紧紧抱在一起,小声地问道。 “对啊,那男生也是这样想的。”阿辰啪地一拍手,“于是他就转头向后看去……”说到这里,日光灯突然又闪了一下,小张猛地一个激灵,胆怯地说:“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哪有什么声音,是你自己幻听了吧?”阿辰正讲到兴头上,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那女孩啊明明就站在他身旁,正对着他笑呢。这时候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撩起那女孩裙子的下摆,男生发现那女孩根本就没有脚,脚腕部分就是两只肉球,正低低地悬在地上呢。他抬起头,才发现那女孩咧开的嘴里满是污血。他当时就吓得扔下书一口气跑回了宿舍,从此说什么也不敢在晚上到主楼去。但是一个月以后,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辰咽了口唾沫,“一个月以后,那男生从14楼的一扇窗户跳楼自杀了。那窗户正对着地下室的通风口,整个人砸穿了挡板,直接就落在这地下室的走廊里。” “听说,这是十年前的事了,之后啊,每隔几年就会有人从主楼跳楼自杀,都是从同一个位置摔下来。最近的一个是去年,一个挺好的师兄,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唉……学校里都传说,只要你站在14楼的那个窗口向下看,就会有一种想向下跳的冲动……喏,应该就是在这上面。” 阿辰边说边看看头顶的天花板,那眼神似乎能一眼看到14楼那扇窗户一般……他看着小婉,得意地笑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略带惊讶地说:“呀,这都12点10分了……” 话音刚落,从走廊里突然刮来一阵阴风,透过门缝从下面灌了进来。四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地下室还真是冷啊,要不是学校教室不多,怎么也不会把学生会的活动室安排在这种鬼地方。 “好了好了,今天不早了,大家这就散了吧。”部长挥挥手,心里暗喜道:“这样应该吓住这个小师妹了吧,正好找个理由送她回去,体现一下我男人的本色。” 想到这里,他一本正经地对小婉说:“小婉,阿辰就是喜欢胡说,你别害怕,要我送你回去吗?” 小婉这时整张脸都已经惨白惨白了,两眼空洞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听到部长叫她似乎吓了一大跳。她迟疑地看看部长,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半天才不安地说:“师兄,啊不,部长……我记得学校到了12点,楼里面就会统一断电了吧?现在已经过时间了吧……” 房间的日光灯突然发出兹兹的声音,灯光猛地变暗,又一下子亮了起来,接着再变暗,就这样一下一下地循环着,闪烁的灯光里,脸色惨白的已经不止小婉一个人。 “灯管……坏了吗……”小张紧张地看着部长,颤抖着声音问道。 部长这时已经不似刚才那样镇定,眼里也流露出一点惊恐的神色。他强自压下害怕的情绪,对阿辰说:“是不是今天没断电?” 这四个人里,阿辰算是胆子最大的一个,这时却也有些紧张。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别自己吓自己了,迟个一会也没什么,也许管理员忘记时间了。部长,我看今天就先回去吧?” “嗯,”部长急忙点点头,“东西先放着吧,明天再说,我们先上去。” 三人在部长的带领下慢慢走出了房间。又是一阵阴风涌来,整条走廊漆黑一片,风从头顶的通风口挤进来,发出呜呜的鬼叫一般的声音。 部长感到头皮发麻,然而为了维持面子,还是硬着头皮走在前面。电梯的灯是暗的,看来是真的断电了。他们只好顺着消防楼梯小心地一步步向上爬着,空旷的楼梯间里四个人的脚步声不断地回响着,夹杂着呜呜的风声。由于年代久远,平时又少有人走,这通往一层大厅的楼梯间已经破败不堪,白色的墙壁上大片大片的墙皮因为潮湿而耷拉下来,整块整块地黏在墙上,像极了将死老人松弛的面皮。 部长低头走着,心想今天真是得不偿失。本来想找机会和小师妹单独接触一下,没想到阿辰那小子知道这么多,有的细节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再看看现在这个状况,哪还有什么心思送小师妹回去?早点赶回宿舍去!现在就这么一个念头。想到这,他加快了脚步,一步跨了两个台阶。 啪地一声,同样破烂的天花板上不知滴下一滴什么液体,正落在他的鼻尖上,凉凉的带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叫,转头看去,黑暗中小张正指着自己身后,一只手捂着嘴,眼睛惊恐地大睁着。 部长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慢慢地转回头看去,楼梯间的出口处,一个黑影正静悄悄地立在那! 那黑影不高,瘦小的像一只猴子,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猴子形状的怪物,因为在大概是头部的位置旁边,一颗多出来的脑袋正斜斜地连在脖子上,依稀可以辨认出那颗脑袋上乱发丛生,此刻正低低地垂着。 “鬼啊——”部长吓得大喊一声,想转过身逃回去,却发现双腿直打颤,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一阵刺鼻的尿骚味随即传来。由于他和小张是走在前面,挡住了后面两人的视线,经他这一叫,小婉和阿辰也探出头看到了那怪物,顿时,四个人各不相同的尖叫声充斥着这小小的楼梯间,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奏出一道华丽的惊悚乐章。 就在四人想往回跑时,那怪物突然开口了:“真没礼貌,说谁是鬼呢?”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明显是来自一个老大爷。 部长楞了楞,这才想起身上的钥匙串上还挂着一个小手电筒。他颤巍巍地打开手电照过去,昏黄的灯光下出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正对着他们四人怒目而视。 “王大爷?”阿辰喊了出来。 那老头不满地点点头,把扛在肩膀上的拖把放到地上,原来,刚才那个奇怪的“头”就是这拖把……他看了看这四个学生,严厉地说:“你们在这干嘛呢,不知道已经熄灯了吗?” “啊,大爷,我是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部长这时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架子,刚才的惊恐神色早已一扫而光,昂着头挺起胸膛,却因为裤裆里不舒服的潮湿感,两腿微微夹着,十分的不协调,“明天不是有个讲座吗,我们在活动室准备材料呢。刚才是我太紧张,真是不好意思……” “是啊大爷,都怪这个家伙,给我们讲什么鬼故事,害得我们自己吓自己……”小张也娇滴滴地补充道,边说边看了阿辰一眼,“把我们小师妹都吓坏了。” “嗯……”小婉低下头,轻轻地附和了一声。 “好了好了,赶快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老头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走出了楼梯间。 “好了大爷,我们就先回去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主楼门外,部长带着一脸假笑,伸出手和大爷握了握。 大爷摆摆手,示意他们快点回去,看着这四个人远去的背影,他苦笑着摇摇头,一边走回值班室一边小声嘀咕着:“奇怪了,这三个小孩从哪冒出来的,刚才在地下室巡查的时候,所有房间都没人啊……” 第五章电话里的风声 第二天一早,当小萱正在对着镜子狠狠地扭着脸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请问你找哪位?” “是宁书萱师姐吗?”电话那头一个奶气的声音响起。 “嗯,请问你是哪位?”听到有人叫自己师姐,小萱稍微地来了点精神。毕业三年了,她已经很久没听见这个亲切的称呼了。 电话那边的人得到肯定的答复,语气立即变得亲和起来:“师姐您好,我是咱们学校宣传部的部长杨杰,”说到这,他咳嗽了一声,“关于今天讲座的事,我已经和陈主任沟通过了,他让我直接和您联系。” “啊,讲座啊……”提到这个讲座,小萱的心情似乎又低落了一点,“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几点开始?我提前坐公交过去。” “是这样的师姐,讲座10点开始,现在是……”杨杰顿了顿,接着说:“8点10分,师姐听说您是住在双桥地铁站附近?” “是的。”小萱回答道。 “那就行了,我们已经协调好了,校车会在9点的时候在地铁站附近等您,直接接您到学校来。” “额,你们太客气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的……”小萱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的师姐,我都安排好了,您就别推辞了。”杨杰热情地打断了小萱的话,“那要是师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小萱谢过杨杰,挂了电话,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桌上的讲座材料。法律人如何保持自己的纯洁性?这倒是个很切合大背景的题材,很多有经济问题的领导级人物都有法学背景,只是这材料……小萱又叹了口气,再次扭起了脸。这材料实在是太空太套了,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讲睡着了…… 四十分钟后,小萱已经站在了双桥地铁站的门口。她今天扎了一个乖巧的马尾辫,一件绯红色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浅蓝色的小西装,西装上特意别上一颗三叶草形状的胸针,阳光下栩栩生辉。今天太阳还真是大,虽然温度不高,晒着竟也感到有些热。她撑开阳伞,四周看了一下,车还没来。旁边一棵矮树上的一只鸟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只鸟全身的羽毛都是黑色的,眼睛却猩红猩红,正蹲在枝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活像一尊雕像。是一只乌鸦吗?小萱不确信地摇摇头,感觉那眼睛死死地锁住自己。听说被乌鸦盯着看的人,不久就会经历死亡……想到这,她自嘲地笑了笑,瞎想什么呢…… 一辆白色的中客从远处驶了过来停在小萱面前,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戴着墨镜,叼着一根烟,转头试探性地看了看小萱。“宁书萱?” 小萱点点头。司机示意她上车,猛地一脚油门,车呼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小萱看着两边熟悉的风景渐渐倒退,心里思绪万千。毕业以后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却从来没有再回学校看过,这次是第一次,兴奋的心情是溢于言表的,可总觉得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从看见那只黑鸟起就一直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再加上那篇让她抓狂的发言稿…… 一阵飞驰后,两边的景物由荒凉再次变得热闹,汽车已经驶进了县城,大学时的一幕幕也随着路边不断跳出来的一栋栋熟悉的建筑,在小萱心里放电影般过着。她暂时把那些莫名的不安情绪抛到脑后,饶有兴致地细细数着路边的商铺。看来三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随着一个转弯,汽车终于开进了学校的大门,14层高的主楼一下子出现在小萱眼前。上学时关于这栋曾经的第一高楼,就有很多古怪的传说,小萱也曾经有所耳闻。如今再次回到这里,她看着主楼的影子投射到车身上,猛然浑身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冷战,把目光放到14层的一扇窗户上,就是那,曾经有好几个学生的生命从那里终结。迎着阳光,小萱稍微眯起眼睛,猛地看到那打开的窗户后依稀一个白影,她想到传说中的故事,心里一惊,揉揉眼睛想再仔细看时,车已经驶过了刚才的位置,车身挡着那扇窗户再也看不见了。 下了车,主楼门口,三个人正站成一排在那等她。其中一个瘦小的男生走过来对小萱说:“您好,我是宣传部的,叫我阿辰就行。” 小萱对他笑了笑,看了眼他身后的另外两人。一个女生烫着大波浪卷,打扮得花枝招展,另外一个一身朴素的白色连衣裙,一件红色的毛线开衫,清秀的面庞一脸怯生生的样子。这两个女生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好似妖艳的玫瑰,一个就像雨后路边的小白花。 小萱对她俩招招手,转头对阿辰说:“杨杰杨师弟不在吗?” 阿辰笑着说:“部长已经在会场了,他让我们在这等您,到了给他打个电话。” 小萱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对阿辰说:“师弟,别一口一个您的,叫我师姐吧。” 阿辰笑着回答:“好的师姐。”边说边掏出手机,却尴尬地看着手机屏幕,对小萱一笑:“师姐,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我让他们打……” “没事,我有号码。”小萱已经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杨杰的号码。一阵嘟嘟声后,电话通了。 “喂,杨师弟,我是宁书萱,我已经到学校了,感谢你的车。喂?杨师弟?”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听到呼呼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风声? 小萱疑惑地仔细听着,没错,就是风吹到话筒上发出的声音。小萱抬头看看天,今天天气很好,风并不是很大。她疑惑地把电话交给阿辰,问道:“杨师弟不是在会场吗?你听,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好像是风声?” 阿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然后点点头,脸上写满一脸的不解,嘀咕着:“不对啊,会场里应该很吵才对啊,难道部长不在会场?他为什么不说话?” 小萱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感又升起来了,她想到那只黑鸟,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虽然站在阳光下,一阵阴冷的感觉却似乎正从她身旁的主楼大门传来,流遍了全身。 “风声?风声?……”阿辰似乎意识到不对劲,抬眼想了想,略带惊慌地说:“主楼14楼的窗口?” 14楼的窗口?就是那传说中的凶地?大家同时惊恐地面面相觑着,神色慌张。 就在这时,从主楼背后传来几声尖叫,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来的声音,而宁书萱手中的电话随着这声响,猛地断了! 小萱和阿辰犹自发愣,旁边那两个女孩跑过来,那个波浪头的女孩对阿辰说:“你听到后面的声音了吗,该不会是……” 阿辰猛地打了个激灵,正准备说什么时,从主楼背后跑过来一个惊慌失措的老师模样的人,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校长,不好了,有学生跳楼了,那学生我认识,是宣传部的杨杰。” 第六章消失的眼镜 听到这话,那花枝招展的女孩吓得惊叫一声捂起眼睛,好像杨杰的尸体就在她眼前一样。倒是另一个女孩,虽然也是满脸害怕,却紧紧地搂着她的同伴,小声安慰着。 阿辰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但他好歹胆子大,对着那两个女孩喊道:“小张,小婉,你们去会场组织一下,讲座取消了。”说完试探地看看小萱,眼睛向主楼后面一瞟。 小萱点点头,跟着阿辰就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这时楼后面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都不同程度地写着惊恐。阿辰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萱跟着阿辰挤进去,杨杰的尸体就在眼前。他似乎是从楼上直接落下来,本来是要砸到地下室的通风口挡板,却正好落在一根凸起的钢钎上。那钢钎从他的后背穿进去,斜斜地又从嘴里穿出来,露出来的部分挂满了粘稠的血液。杨杰嘴巴大张着,满脸惊恐的神色,就这样像烧烤派对上被串起来的一块肥肉一样悬在离那挡板几厘米的地方,四肢无力地下垂着,地上到处散布着手机摔得粉碎的零件。 阿辰纵使胆子再大,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支撑不住了。他捂着嘴弯下腰,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小萱拍拍他的背,递给他一张纸巾。阿辰感激地擦了擦嘴,敬佩地说:“师姐你真牛……”说完看了一眼杨杰的尸体,又弯下腰吐起来。 这尸体,和陈海陈涛的比,要好看多了吧……小萱这样想着,抬起头看了看楼顶,果然是那扇窗户,和自己猜的一样。 “女鬼的诅咒还在,那些驱鬼的法事根本没用!”人群中,一个女生突然尖着嗓子喊起来。经她这么一喊,大家脸上惊恐的神色更加浓重了,人群也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 女鬼的诅咒?小萱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那个传说她知道,可是陆小乙以前曾经告诉过她,鬼害怕太阳,在白天根本不可能出来害人,除非是在阴冷的雨天。许强家那两只小鬼就证明了这一点。她瞪了那女生一眼,流言通常就是这样传开来的。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呢,都散了都散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瘦小的老头挤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警服的,五十岁上下的胖子。 那人一头花白而油腻的头发,架着一副脏兮兮的老花眼镜,睡眼惺忪地走到尸体旁,浑浊的眼睛看着那尸体,嘴角微微抖了抖。 学生们在那老头的吆喝下渐渐散去了,只剩下小萱和阿辰还站在原地。 “你们俩不走?”老头粗声粗气地说,看到小萱,楞了一下之后警觉地说:“你不是学生吧?” “王大爷,您不认识我啦,我是小萱啊,经常给您按肩膀的那个。”小萱眨眨眼睛,皱了皱松软的鼻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经常天不亮就来占座的小姑娘,那天下雪在门口摔了一跤,是我把你送到校医院去的,哎呀呀,三年不见变化这么大。”王大爷指着小萱,恍然大悟地说。 “大爷,您记性真好。”小萱尴尬地一笑。 “你到这干嘛来了?”王大爷碰到熟人,拉着小萱的胳膊笑眯眯地问道,那热情劲似乎这里根本没有发生命案一样。 “我过来作讲座……”小萱被王大爷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那胖警察咳嗽了一声,不满地瞪着小萱和王大爷。王大爷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指着他对小萱说:“这是学校警务室的邓警官。邓警官,这是我们学校的校友,宁书萱。小萱,你现在在哪工作?” 还不等小萱回答,邓警官突然睁大了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你就是宁书萱,帮助欧队破案的律师,勇擒恶鬼的那个宁书萱?” ……连警察也看陆小乙那种破杂志吗?小萱看着邓警官两眼放光的样子,无奈地点点头:“我是宁书萱,不过我可没有勇擒什么恶鬼。” 这次轮到王大爷吃惊了,挽着小萱胳膊的手突然一紧:“小萱,你还有这本事呐,这得给大爷讲讲……” “额,大爷,这都是别人编的,没有这回事……” “我看未必吧?”邓警官神秘兮兮地看着小萱,“我听市局的同事讲,欧队一点都不因破案而高兴,反而还很忌讳谈这个话题……这么说,那些事都是真的?”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小萱看着邓警官肩上的警衔,一脸苦笑。 “师姐,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阿辰突然发话了,小萱如遇大赦般急忙把话题转移:“哪里不对劲,阿辰,你知道什么?” 阿辰咽了口唾沫,指着杨杰的尸体说:“部长今天没戴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小萱问道。 “部长眼睛有先天性疾病,眼镜度数很高的,没有眼镜根本看不见路。”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从楼上摔下来,眼镜掉了很正常。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赶紧回去吧。”邓警官不耐烦地过来推搡阿辰,阿辰一脸求助地看着小萱。 小萱环视了一圈现场之后,看了阿辰一眼点点头,说道:“可是这里没有眼镜,去哪了呢?” “这里只有摔碎的手机散了一地,通风口是好的,眼镜也不可能掉下去。如果是杨杰摔下来的过程中掉落的,那么在哪?”小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邓警官挠挠头,哈哈笑了两声:“宁律师,一副眼镜而已,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吧……” 小萱摇摇头,低头沉吟着。现场没有眼镜,那至少说明杨杰在摔下来的前一刻,一定是没戴眼镜的。也许掉在了楼上? 想到这,她急忙对王大爷说:“大爷,现在14层还是空着的吧?” “嗯,那里没人,就是一些空房间,堆着废弃的杂物。” “那行,我想上去看看,眼镜是不是在那。” “不用啦。”邓警官说道,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喂,小周,你到顶层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邓警官抬头向上看去。小萱也跟着抬头看,发现14层那扇窗户上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来。 “窗台上有脚印是吧?你找找看有没有一副眼镜。没有是吧?好我知道了。”邓警官挂了电话,对小萱说:“那是我同事,我让他去上面看看,应该就是从那摔下来的。眼镜是确实没有。” 小萱皱起眉头,再次陷入沉思。根据刚才电话里那警察说的,窗台上有脚印,就是说杨杰先爬上了窗户,然后就摔了下来,这看起来怎么也像是一个普通的自杀事件。可是根据阿辰的说法,没有眼镜杨杰根本看不见路,一个平时戴惯了眼镜的人突然不戴,是很值得怀疑的。难道…… 猛然间小萱感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正是来自尸体的方向。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杨杰的眼睛此时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小萱心里一惊,急忙抬起头来,再仔细看时,却一点异常也没有,杨杰还是那样睁大着惊恐的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前方。是自己看错了吗?她轻轻拍拍脸,长呼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从楼那面转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校长,后面还跟着几个其他校领导。而在这些人身后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警察,制服笔挺,一双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那警察看到小萱,笑道:“小萱,你怎么也在这?” 来的那个警察,正是欧阳洵! 第七章最后的救命稻草 “嗯,我今天本来是作一个法律讲座的,可未料到学校……”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你跟着我一起,或许等会需要你的帮助。”欧阳洵说着便示意小萱随在自己身后。 半个小时后,校长办公室里。 校长正背着手来回地踱着步子,焦虑地对坐在一旁闷头抽烟的欧阳洵说:“欧阳队长,这件事情你看怎么办?” 欧阳洵一手夹着烟,一手捏着下巴,目光凝重而幽远。他吐出一个烟圈,低声说道:“黄校长,善后是你们学校的事情,我只负责对这起案子进行侦查。现场我也看过了,没什么太大的疑点,希望校方给我提供死掉的那个学生全部的资料,马上我还会找几个学生了解情况,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 校长停住脚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欧阳队长,你的工作我们一定全力支持,学校死了人,作为校长我也有责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已经安排了在学校招待所,请欧阳队长吃个午饭,你看怎么样?” “不必了。”欧阳洵掐灭烟头,冷冷地回答道,“我已经让人订了快餐,人命关天,饭局就不参加了。”说着,他站起来,冲小萱使个眼色,不顾校长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拉开门走了出去。 小萱尴尬地对校长笑了笑,说了声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小萱,你看看这张照片。”欧阳洵一边走,一边递给小萱一张照片。 那是杨杰竞选部长时的照片,胖胖的脸上挂着笑容,一副金边眼镜紧紧地夹在鼻梁上。 “无论是在摔落地点,还是在尸体现场,我手下都没找到这副眼镜。”欧阳洵指着照片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我当时也觉得这点很蹊跷,”小萱点点头答道,“杨杰的同学阿辰说,他是个高度近视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不戴眼镜?” “你知道眼镜在哪吗?”欧阳洵问道。小萱摇摇头,欧阳洵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圆形的金边眼镜来,在小萱面前晃了晃,“这是我们在主楼的地下室找到的。” “地下室?”小萱惊愕地重复道,拿着照片的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欧阳洵注意到小萱的反应,急忙问道。 小萱抿紧嘴唇,不安的感觉又爬上心头。杨杰从14楼的那扇窗户摔下,离奇失踪的眼镜又在传说中闹鬼的地下室被找到,这只是个巧合吗,还是那些传说都是真的,杨杰是被鬼害死了?况且早上他还给自己打了电话,那时候语气很正常,一点也不像是准备自杀的人啊。等等,电话…… “欧阳队长,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只是个假设,你可别生气。”想到这里,小萱猛地回过神来,有一个问题自己一直忽略了。 “什么问题?”欧阳洵意识到她情绪的不正常,好奇地问道。 “如果是你,我说如果啊,”小萱迟疑了一下,“你爬到高处准备跳楼自杀,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在这时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吗?” 欧阳洵不明白小萱的意思,但是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不会了,不要说不熟悉的人,就算是熟悉的人,一般来说自杀者也不会去接,甚至大部分人会关掉电话。因为人都是畏惧死亡的,自杀者之所以要自杀,必然是因为某些无法摆脱的心结导致的轻生的念头,而这个抉择的过程是很痛苦的,往往只是矛盾时的一个冲动,一个生命就结束了。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一个熟人不经意的问候就会摧垮这种脆弱的决心。小萱,这是心理学的基础知识,你应该学过的吧?” “嗯,”小萱点点头,得到欧阳洵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肯定的回答,她觉得自己的疑问是对的,只是这样一来,疑团就更大了,“可是就在杨杰摔下来几分钟之前,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接了……” 欧阳洵诧异地看着小萱。他不是书呆子,不会迷信书本上的知识,但是刑事侦查是一门实用性很强的学科,所有的知识都是在研究和实际操作时积攒下的经验之谈,虽然不排除有特例,可大体上是不会错的,因为人的心理其实都大同小异。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欧阳洵接着问道,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我只听到风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摔下来了。”小萱皱着眉头说道,“从看到尸体到现在,我一直在纠结那副眼镜去哪了,却忽略了那个奇怪的电话,我觉得他不是一时兴起接的。” 欧阳洵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杨杰接那个电话,是在向你传达什么消息?” “欧阳队长,我觉得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是谁打来的,只是凑巧我在这个时候打给了他……但这个电话不管是谁的,他都会接,只要在这个学校上过学的人,都知道主楼14层那里风是最大的。” “你的意思是,杨杰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强迫,他在最后的关头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告诉别人自己的处境?可是小萱,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那个挟持他的人,又怎么可能容许他接电话?”欧阳洵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欧阳队长,你听说过我们学校主楼的故事吗?”小萱抬起头来看着欧阳洵,幽幽地说。杨杰的坠亡怎么看都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迷,一个即将自杀的人,怎么会前两个小时还在安排工作?突然违反生活习惯的反常行为,莫名其妙地接了电话又不说话,这些都没有办法用常理解释,但是有些事,本来就是非常理的…… 欧阳洵意味深长地看着小萱。对于那个故事,他在到学校之后已经有所耳闻,女鬼的诅咒……可是这是白天,天气又这么好,鬼害怕太阳是常识,哪有鬼在这种时候跑出来害人? “可惜陆小乙不在,”欧阳洵遗憾地摊摊手,“这家伙两天前就跑到外地旅游去了,我打电话给他质问那本杂志的事时,他正在火车上呢。这时候我们就缺一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提到杂志,小萱这次没有再歇斯底里,她的注意力此刻落在了欧阳洵最后一句话上。专业人士?她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怀里的小玉箫。萧凌墨,你要是能听到我心里的话,就给我一点回应吧…… 第八章欧阳洵的决定 无奈,小玉箫还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反应。 “好了,这些都还只是个猜测,”欧阳洵看着小萱心不在焉的表情安慰道,“我只是粗略勘查了一下现场,有很多工作还没有做。现在正好有那么几个学生,我想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小萱,你要一起吗?” “我?”小萱诧异地说,“这好像不符合规定吧……”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欧阳洵微微一笑。侦查保密规定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自从许强那件案子以后,他就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感,所以才会在那篇报道的末尾,特意要求加上宁书萱的名字。 简单地吃过快餐以后,欧阳洵和小萱坐在了一间临时被征用作询问室的教室里。那几个学生还没来,欧阳洵正翻看着学校送过来的杨杰的个人资料。 “这小子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当上宣传部副部长,看来有那么点背景。”欧阳洵一边翻一边说。 “背景?”小萱不解地问道,“这能有什么背景?” 欧阳洵笑了笑说:“小萱,上次珊珊推荐你的时候就对我说,这小姑娘哪都好,就是人情世故上欠缺了点。大学就是社会的缩影,没点关系怎么能这么快爬上这样的位置?我听说大学里学生会的干部都是很牛气的吧?” “也许他能力很强呢……”小萱反驳道。 “那就只能在我这种辛苦又不讨好的位置上一干到老了……”欧阳洵哼了一声,“其实我和你也是一样的人,幸亏还有那么两把刷子。” 小萱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这是夸自己呢还是损自己呢?不过欧阳洵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也难怪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当刑警队长,据珊姐说,他在市局那边已经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了。 “喏,我说什么来着,”欧阳洵突然用手敲了一下档案,“看这个,他爸爸是杨成。” “杨成?”小萱皱起了眉头,这是谁? “怎么,不认识?”欧阳洵看小萱一脸疑惑,拍了一下脑袋,“也难怪,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学校念书呢。恒世集团你总该记得吧?” “许强的公司?这杨成和许强认识?” “岂止是认识?”欧阳洵说,“许强为人霸道,那时候他的公司转行做房地产时,遇到很多竞争对手,但是敢和他作对的人都在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垮掉了,不是意外死亡就是股价暴跌破产,一时间没人敢再和许强叫板。唯独有那么两个人不信这个邪,他们把公司合并,又纠集了一些中小企业,一起来对付许强,其中一个就是杨成。” “后来呢?”小萱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 “后来还能怎么样,许强仗着小鬼的帮助,当然是最后的赢家。另一个合伙人破产后跳楼自杀,杨成卖掉公司股份之后移民到国外,改行做和许家没有交集的洋酒生意,这两年也是风生水起,现在许强垮了,听说这杨成在考虑重新回国发展……” 小萱听着闷闷地趴到桌子上。这些富人别看表面风光,背地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样的生活,有再多的钱又能有什么意思?她又想起冤死的花灵鸢,花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唉…… 咚咚咚,一阵小心的敲门声传来,一个瘦小的男生紧张地探头进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来找欧阳队长的。” 小萱转头一看,这不正是阿辰吗? 欧阳洵轻轻点点头,示意阿辰坐下。阿辰这时满脸汗水,嘴唇还在微微打颤,看到欧阳洵犀利的目光,吓得急忙低下头,眼角却求助似的偷偷瞟着小萱。 小萱一边笑一边温柔地说:“阿辰,别害怕,这只是正常的询问证人,有师姐在这不用担心。” 阿辰听到这话,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小萱一眼。欧阳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对于一个19岁的学生来说太过严肃,轻轻地咳嗽一声,尽力摆出一个他自认为和蔼的笑容,对阿辰说:“这位同学,我只是了解一些情况,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阿辰点点头,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欧阳洵不管这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杨杰是什么关系?” “啊……警官,我,我是他的师弟,他大三,我大二,我们都在一个部里。”阿辰浑身抖了抖,怯生生地说。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和部长一起在地下室准备今天的讲座材料,很晚才回去,我和他一起进的宿舍楼,各自回了房间……” “详细点,很晚是几点?”欧阳洵一边记录,一边严厉地说。 阿辰咽了口唾沫,两只手紧张地互相搓着,想了想才哭丧着脸说:“警官,我真不知道是几点,我只知道我们离开活动室的时候是12点10分以后了……” 看到阿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萱捅了捅欧阳洵,给他使了个眼色。欧阳洵抬眼看了一下,有点滑稽地笑了笑,说道:“你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见过的尸体……” 阿辰听到“尸体”两个字,明显地打了个冷战。小萱再次咳嗽了一声,不满地看着欧阳洵。欧阳洵注意到阿辰的神色,尴尬地用嘴型对小萱说: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他低头拿起笔,克制了一下自己的严厉,继续问道:“你对那个时间那么确定,是因为那时候看了吗?” “嗯,那时候我在给他们讲鬼故事……”阿辰嗫嚅着。 “刚才你说你们在准备材料,现在怎么又说在讲鬼故事了?”欧阳洵问道。 “警,警官,是这样的,”阿辰顿了顿,看到小萱鼓励的眼神,一口气说道,“本来我们是在准备今天的讲座,但是后来部长暗示我讲讲关于主楼地下室的鬼故事,他是想吓吓小师妹,晚上好找个借口送她回去,因为小师妹住在校外……后来一直讲到12点10分,那时候我看了一下表,所以记得这个时间。师姐,外面都在传部长是被女鬼上身了,因为12点以后还在地下室没走,我害怕……” 阿辰带着哭腔看着小萱,小萱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师弟,欧阳洵又问道:“你这么肯定杨杰被鬼上身,有什么证据吗,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阿辰迟疑了一下,颤抖着双唇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是什么?”欧阳洵抬起头,双手交叉着撑着桌子上,紧盯着阿辰的眼睛问道。 “学校里12点会准时断电,但是……” “但是什么?”欧阳洵追问道。 “昨天12点10分的时候,我们那个房间灯却还亮着……”阿辰小声地说。 欧阳洵和小萱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道:“其它房间都断电了吗?” “应该是,”阿辰说,“反正当时看来都是关着灯的。我们都有点害怕,就急急忙忙回去了,也没来得及多想。后来我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师姐,你帮帮我吧,你不是会驱鬼的吗?” “我……”小萱想反驳,却咽在肚子里没说出来,唉,谣言的力量…… 欧阳洵接着又问了阿辰一些其它问题,摆摆手让他走了。阿辰走的时候像逃离魔窟一般,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断电了以后灯还亮着?”等到阿辰走后,小萱使劲皱了皱脸,两条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这么说,杨杰真是遇上鬼了?” “也许是昨天断电晚了?毕竟其它房间只是没有灯,这不能说明就是没电吧?”欧阳洵说道。 “反正我在学校上了四年学,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欧阳洵不说话,低头看看表,说道:“现在已经两点了,下面还有三个人,看这个情况今天结束地不会早。小萱,要么你就先回去吧,太晚了也不好。” “那不行,”小萱一脸倔强,“母校发生了命案,我也很揪心的……” 欧阳洵低头沉吟了片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小萱说:“这是你们校长给我安排的房间,你拿去,晚上就住那吧。” “那你呢?” “我今晚住在地下室。”欧阳洵淡然地说。 “什么?”小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又问了一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欧阳洵点起一支烟,看着缓缓上升的烟雾,若有所思地说,“我想看看那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你怎么办?”小萱担忧地说。这家伙果然是个工作狂吗? “陆小乙说过,警察这种职业煞气很重,再厉害的鬼怪也不敢近身的。”欧阳洵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认真地说。 他好像很相信陆小乙。许强那件案子里,欧阳洵就对陆小乙的话毫不怀疑,他们两个,就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吗?小萱这样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说:“但愿陆小乙是对的。” 欧阳洵轻轻一笑,脑海里又浮现出以前的事来,眼神再次变得幽远。陆小乙,我相信你,因为你的本事我见识过。 第九章生命为何物? 等到欧阳洵结束今天的询问,小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主楼时,红日西斜、黑云压城,阴风阵阵狂卷着地上的梧桐叶子,肆虐地漫天飞舞,像一个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小萱特意绕到主楼后面白天杨杰坠落的地方,那根刺穿杨杰身体的钢钎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彷佛一根嗜血的魔枪,妄想终结一切生命。又是一阵刺骨寒风,吹得小萱瑟瑟发抖。天气怎么这么冷了?她裹紧外套,又转回了主楼前侧,踏着满地的落叶,快步向学校后门口走去。 这时已经过了学生食堂开饭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有说有笑,都在讨论着自己关心的事情,一点也没有留意身旁走过的这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人。 小萱看着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心里面思绪起伏。 昨天的这个时候,杨杰一定也和这些人一样,走在校园的路上,亦或是和朋友,亦或是独自一人。而仅仅一天的时间,曾经鲜活的生命就已经魂飞魄散,学生们的议论也仅仅只会持续几天,之后,大家会渐渐淡忘这件事,杨杰这个名字,只会成为留在大家心里的一个模糊的印象,再次谈到时,多数人都只会从脑海里某个角落搜索出这个胖胖的男生,然后漠然地说一句:“哦,就是那个跳楼的男生啊……” 小萱感叹着,心情莫名地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几天的时间,她见到了太多的死亡,从不可一世的许强、端庄秀丽的花灵鸢、混迹江湖的陈氏兄弟、老实巴交的园丁,到现在的杨杰。个体生命的脆弱,就好像这不断飘落的梧桐树叶,混杂在周围无数个大同小异的个体中,等到油尽灯枯、叶落归根之时,仅仅是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一般的沙沙声,便化作尘埃,永远地融入了树下的泥土,再也不见了踪影,又有几人能够记起那些曾经为自己遮过阳挡过雨的树叶呢? 夜色似乎又加深了一些,小萱觉得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那座标志性的雕塑,猛然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头低着头,正抬起前腿奋力向前冲的牛。这雕塑是老一辈的校友送给学校的礼物,被安置在几条主要道路的交叉口。牛本是踏实勤奋的象征,而这抬腿做奔跑之势的牛却诠释了另外一种拼搏奋进的精神。此时,就在这牛前,一小撮学生正围成一个圈,低头默默地站着。 在那些学生中间,十多支白色的蜡烛也同样围成一个圈,跳动的火光中,可以看到杨杰的照片正摆放在蜡烛中间。照片上的他笑容满面,人却已不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小萱觉得心里的阴影又更深了,她慢慢走了过去,站在那些学生旁边,默默地低下头,心里为这个逝去的生命轻轻祷告着。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角落里一双眼睛吸引了她的注意。和其他人淡淡的忧伤不同,那双眼睛淡漠而绝望,还透着一丝惊恐。小萱循着那眼神望去,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入眼帘。 苍白的脸色,狭长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头发却凌乱不堪,长长的睫毛下略带黄色的眼睛此刻正无神地耷拉着。许小勇!小萱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他也在这个学校上学,居然是自己的师弟? 这个呆呆站着的人,正是许小勇,或者说,是一个颓丧版的许小勇。他呆呆地看着地上杨杰的照片,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冷笑。看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看着天,双手插在口袋里,竟当着众人的面吹起了口哨,引来一声声埋怨。 许小勇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可小萱分明从他的表情上读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他吹了一会口哨之后,低下头,眼光扫到夹在那些学生中的小萱,稍微一愣,随即又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对小萱点点头,转身慢悠悠地掏出电话,一步三晃地走开了。 “喂?兄弟,干什么呢,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我爸还给我留了些钱,带你一块潇洒去……”许小勇狂妄的声音渐行渐远。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远,小萱心里一阵难受。这可怜的孩子,父辈犯下的错误不应该由他来买单,许强死了一了百了,留下许小勇一个人,他心里的那份痛苦,恐怕没有人能理解的了吧? 虽然许强是自作自受,但她看到许小勇的样子,作为侦破那件案子的参与人之一,不自觉地把自己和许强的死联系了起来……等过段时间,一定要过来找他聊聊。小萱心里这样想着,转身离开了。 那些学生仍然低着头,默默地祷告着,没人注意到照片上杨杰的眼睛轻轻动了动,盯着刚刚离去的小萱,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第十章萧凌墨的警告 带着对生命脆弱的幽思,小萱低着头,走出了学校后门。时间才刚到九点,后门口的那条街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条街被学生们称为堕落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街道两旁小旅馆众多,每到晚上十点以后,就会有不少大叔大婶,像猎人搜寻猎物一样,看到成双入对的男女就会凑上去,用一种讨好的语气问:“看片儿吗?我这儿有刚到货的,欧美的日韩的都有……”再加上这个地方治安状况不好,晚上经常有穿着各异的“江湖人士”在这里成群结队,因此整条街道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但虽然如此,街上各式各样的特色餐馆还是吸引着学校的学生们前去一饱口福。 小萱此刻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想找个地方吃饭,可从前那些吸引她的美食这时好像一点也钓不起她胃里的馋虫。月亮似乎也兴致不高,懒懒地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出来,只有深秋时节冷冷的风在肆无忌惮地刮着。 走了一会,小萱渐渐觉得身上有些冷。算了,还是回去吧,早点洗个澡上床睡觉。她掏出欧阳洵给她的那张房卡,不安地向主楼张望了一眼。这个欧阳洵,这次未免也太冒失了一点,万一女鬼的传说是真的,那他可怎么办? 小萱天马行空地幻想着欧阳队长被女鬼害死、珊姐哭得稀里哗啦的画面,有点后悔刚才自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欧阳洵。她是很害怕鬼的,这也是为什么以前总是劝陆小乙干点正经的事。捉鬼除妖本来是件好事,小萱也很敬佩这些为民除害的道士。但是如果自己身边睡着这么一个和鬼怪有过多接触的人,她觉得无法接受。许强那件案子,是她第一次和鬼面对面地接触,两只小鬼阴毒的眼神现在还在她脑海里不时闪现,搞得她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走到哪都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 但是万一欧阳洵遭遇了什么不测,按照小萱的性格,又会一股脑地把这些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来。为什么没有劝他不要冒这个险,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冒这个险?那时候的小萱,一定会这样想,就好像觉得许强的死自己也有责任一样。 她无奈地扭起了脸,宁书萱啊宁书萱,你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啊。算了,还是回去找找欧阳洵吧,毕竟到了危急时刻,萧凌墨总是会出现的吧! 待小萱转身的时候,路边蹲着的一个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灰白色布袍,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子,身材瘦弱,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前面铺着一个拆开的蛇皮袋,蛇皮袋上满满地放着一堆堆古旧的书籍,显然不是学习辅导资料。但论这男人的装扮,亦足够与众不同的了。 他静静地蹲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小萱往书摊上一瞅,旁边竟竖着一副纸幡、一把铜钱剑。他也是个算命的道士?小萱心里默默想着。那铜钱剑用红绳串着,古旧的铜钱上还带着绿色的铜锈。以前在陆小乙那,小萱也曾看到过这样一个相同形状的铜钱剑,这是道士的法器之一吧。 那男人似乎感觉到有人正站在自己摊子前,猛地抬起头,小萱看到他的面容,心里面咯噔一下。 那是怎样的面孔啊?一张犹如枯树皮般的脸,深深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密布在脸上。整张脸一片木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点点猩红,仿佛要看穿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小萱感到如芒在背,身上的寒意欲加浓烈了。于是裹紧了外套,急急忙忙地离开那个古怪的男人,却全然不知身后那猩红的双眼仍紧紧地盯着自己。 等到小萱重新走进学校后门,回头看看那怪男人已经被栏杆挡住,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真是的,最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离断电还剩下一个半小时。先打个电话给欧阳洵吧。 正当她掏出手机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一双阴冷的目光袭来,猛然转身,却发现梧桐树影里正蹲着一只奇怪的黑鸟! 和地铁站门口那只一样真的很像!不过想想“天下乌鸦一般黑”,鸟看起来都差不多吧……但这样被盯着看,不免也感到强烈的压抑。好在这时路上还有零星的学生,小萱低着头,心里不断对自己说,宁书萱,放松放松,别总是神经兮兮的,那只是一只鸟而已。 “蹬蹬蹬……”,高跟鞋的声音不断从鞋底传来,小萱匆匆忙忙地走着,想尽快摆脱这讨厌的感觉。猛然,她感到胸口一暖,紧张的情绪瞬间不见了踪影,小玉箫似乎有反应! 果然,小玉箫里闪着微弱的黄色光芒,轻轻的嗡嗡声从里面不断地传来,小萱一把掏出小玉箫,脸上溢出喜悦之情。 “萧凌墨,是你吗?”小萱对着小玉箫,轻声问道。 “小萱,是我。”萧凌墨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只是多了一份严肃焦虑。小萱急忙回头四周看了看,除了几个路过的学生,并不见他的身影。 “你在哪?”小萱一边焦急地张望着,一边问道。 萧凌墨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小萱,你周围有一股很奇怪的鬼气,你在哪?” “我在学校啊。”小萱找不到萧凌墨,语气里有些委屈,“你躲到哪去了,为什么不出来?” “我是通过这个小玉箫和你说话的。”萧凌墨解释道,“我看不见,可我能感觉到你周围的气息。” 小萱这才发现声音好像是从小玉箫里传来的,她把小玉箫放到嘴边:“萧凌墨,你说我周围有鬼气?具体在哪你知道吗?” “不行,这鬼气很不正常,不重,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它的怨力很强大,好像这只鬼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的怨力隐藏了。”萧凌墨的语气变得又急又快,“小萱,你现在马上回到自己的住所,不要再管那边的事。” “那不行,我有一个朋友还在这,要是真像你说的,他就有危险了……”小萱想到欧阳洵,竟有些恳求似的说道:“萧凌墨你在哪,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萧凌墨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我不能到你那去……” “为什么?”小萱急得对着小玉箫喊了起来。几个路过的学生侧目而视,奇怪地打量着这个对着挂坠大喊的女孩。 小萱看了那几个学生一眼,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说:“萧凌墨,你到底在干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小玉箫发出的嗡嗡声不断传进小萱的耳朵,就在她以为萧凌墨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那温柔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淡淡地说:“我有点走不开的急事……小萱,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立即回去,我先走了。”话音刚落,小玉箫停止了嗡嗡声,黄色的光也消失不见。 “喂,萧凌墨,你这样留下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小萱着急地扭着脸,紧皱着眉头问道。然而萧凌墨好像真的不在了,小玉箫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狠狠地把小玉箫塞回怀里,要不是知道这东西根本扯不下来,她现在真想把它给扔了。朋友有危险,我不会坐视不管,萧凌墨,你现在不想出现,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 她这样想着,看了看黑暗中还零星亮着几点灯的主楼,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树间飞了出来,落在那怪男人的肩头,趁着过往的人不注意,一阵黑烟中一个美貌的黑衣女子已经出现在了街头。 “师兄,”她冷笑着对那怪男人说,“你这身装扮可真够土的,怎么最近换口味了?” “哼,师妹,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就好了。”怪男人压低着声音说,“没想到这次这么巧,这女人又掺合到我们的事里来了……” “师兄,要不要禀报师父?”黑衣女子问道,“那女人是拦住她,还是?” “不必告诉师父了。”怪男人冷冷地说,“让她去吧,正好把那只老狐狸引出来……” “可是……万一这次的祭品又被他干掉了,怎么办?”黑衣女子担忧地问道。 怪男人嘿嘿地阴笑着,得意地说:“其它的鬼也许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惟独这一只……哼哼,也许师父一高兴,就把那东西传给我了……” 第十一章静止的时间 小萱气冲冲地一边打电话一边向主楼跑去。萧凌墨,你既然这么想关心我的安危,那就关心到底,这样莫名其妙地撂下一句话,只会让我更加着急,还不如不要出现的好! 她心里想着,手上不停地拨着欧阳洵的电话,每次都是无人接听。难道已经遭遇不测了?她心里面一急,脚下一个踉跄,鞋跟已经戳到了路边的排水孔里,脚也跟着崴了一下,疼得她直咧嘴,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小萱弯下腰,试图把鞋子从排水孔里拔出来。那鞋跟似乎故意和她过不去一样,死死地卡在里面,任她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一个路过的小男生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姐,要我帮你吗?” “不用!”小萱头也不抬地大吼一声,那小男生明显被吓到了,整个人向后退了半步,怯生生地看着小萱正用力扯着自己的脚,犹豫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师姐,你,你把鞋先脱了,那样也许要好拔一点……” 对啊,自己一着急,怎么就变得这么笨呢,幸亏毕业了没人认识,不然以后还怎么见人……小萱又好气又好笑地解开高跟鞋的系带,两只脚踩在地上。来不及了,先去主楼再说。她光着脚丫子一路小跑,身后传来小男生渐渐远去的喊声“啊,师姐,你的鞋还要不要……”师弟啊,师姐着急起来脾气不好,鞋子就当给你的补偿了,我可才穿过两次呢…… 小萱跑到主楼时,已经是满身大汗。她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去,顺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好,才11点10分,还来得及。她跑到电梯旁边,用力按了几下向下的按钮,却发现那电梯正慢慢地从13层向上升着。真是越急越不巧!小萱来不及细想,推开电梯旁消防通道的门,一头冲了下去。 就在刚刚踩上楼梯的那一刻,小萱觉得一股阴冷的感觉从脚底板上瞬间传遍了全身,大脑一个激灵,刚才的冲动劲似乎一下子被这寒意给驱散了。没记错的话,电梯是向14层去的吧? 王大爷不是说,那里的教室早就没人用了吗,既然这样,这么晚了还有谁上去? 小萱全身猛地打了个冷战,看看漆黑的楼梯,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得去通知欧阳洵,今天晚上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待着。 楼梯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小萱抓着扶手,摸黑一级一级慢慢向下走着。脚丫子踩在在冰凉而粗糙的台阶上,她感到自己的嘴唇正在瑟瑟发抖。阴森的怪风正吹着楼梯下面那扇通往地下室走廊的破木门,发出有节奏的嗵嗵声,声声敲打着她脆弱的心脏。走到楼梯一半的位置时,小萱转了个身,那扇一直发出声音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那门在风的作用下,有规律地一张一合。每次当一阵风从走廊里面吹来,门板就吱吱地响着慢慢打开,随着风力被门板的阻力抵消,又猛地嗵地一声关上,接着再被下一阵风吹开,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张合着。门框上绿色的应急标志正发出幽绿的光,像一只怪异的鬼眼,配合着一张一合的门板,像极了一头不断吞噬着什么的巨嘴,只是这嘴里吞吐的东西,小萱都看不见罢了。 滴答,一滴冰冷的液体从天花板上滴落,落在门前已经积了一大滩的水洼里,水面晃动着,门上绿色灯光的倒影随之被这滴不明液体打碎,散成零零碎碎的绿点,在浅浅的水里游弋着。小萱迟疑着慢慢伸出左脚,一脚踩在那水洼里,刺骨的寒意一下子直击入她骨髓深处,水里似乎有什么粗糙的小颗粒,在小萱的脚旁跳动。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再次拨下了欧阳洵的电话,依然是没人接。门后漆黑的走廊上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小萱看了一眼时间,11点20分。这段短短的楼梯,自己竟然走了10分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小玉箫,刚才的愤怒早就被不断加大的恐惧一丝丝抽走,这时已经荡然无存。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萧凌墨那深沉而温柔的黑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他在,什么紧张什么恐惧,顷刻间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小玉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小萱觉得鼻子酸酸的。本来只是来做个讲座而已,最不希望见到的东西几天内接二连三地在身边出现,害怕、无助的情绪此刻像一阵风暴一样,席卷着她早已不堪重压的心灵,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暴风雨里的一叶孤舟,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狂风巨浪侵蚀着小舟,随时都有被掀翻击碎的危险。 就在小萱觉得自己快要放弃的时候,珊姐的脸猛然跳入了她眼帘。珊姐和欧阳洵不知道为什么,关系似乎闹得很僵,但小萱看得出来,每次提到欧阳洵,珊姐不屑的表情后面,隐藏着深深的关心和爱护,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珊姐虽然是个老职场,可她终究是个女人,欧阳洵终究是她的丈夫。宁书萱,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就要这样半途而废了吗? 小萱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觉得害怕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点。她抹了一把满脸的冷汗,轻轻地推开那扇一会开一会关的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风里夹杂着腐败潮湿的气息。 “欧阳队长,你在这吗?”小萱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拨着欧阳洵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可奇怪的是两边紧紧关着的门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小萱记得欧阳洵的电话是开着声音的。难道他没来?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刚刚从门口进来时,问一下值班的王大爷不就好了? 这条走廊并不长,每边大约只有七八个房间,走廊的尽头小萱记得是另外一条楼梯,直通到主楼后面的杂货铺。现在杂货铺应该还有人吧?她这样想着,看着不远处的另一扇门上同样的绿光,加快了脚步,握着手机的手依然不停地按着重拨键,希望从身旁的某一个房间里听到欧阳洵手机的铃声。 那些房间的门都是老旧的木头门,风从门缝里灌进去,发出呜呜的鬼叫般的声音。门上正对着中等身高的人眼睛的位置,是一块长方形的玻璃,玻璃后面同样是黑漆漆的一片。小萱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注视着,她不敢向两边看,生怕这一看过去,就看到某块玻璃后面阴毒的眼睛。她强迫自己克服头皮上不断传来的阵阵酥麻感,眼睛死死地瞪着前面那扇门,三步,两步,一步…… 小萱急不可耐地猛地推开门,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她彻底惊呆了:一条同样漆黑的走廊出现在她眼前,走廊两侧依稀是完全相同的一扇扇木头门,尽头处一点绿色的光。 她惊恐地再次拨起欧阳洵的电话,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不经意地瞥见了手机上的时间:11点20分! 第十二章王大爷的故事 时间倒回小萱跑进主楼前的半个小时,王大爷正和邓警官在值班室里抿着小酒。 “今年的秋天还真是比以往冷啊,”邓警官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大嚼起来,发出啧啧的声音,“王哥,你每天在这小酒喝着,日子过得还真舒坦。要不是这件案子,我还真不知道呢,嘿嘿。” 王大爷拿起酒杯滋地一小口,闭起眼睛,满脸的皱纹紧紧地缩在了一起。他咕嘟一声把酒咽下肚子,睁开眼睛,张开嘴“啊——”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满脸惬意的表情。 “老头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酒,”他捡起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慢悠悠地说,“老伴早就不在了,儿子也出了国、成了家,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是是是,王哥,你家儿子那是没让你操什么心。你看我家那小鬼头吧,唉,今年就大学毕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呢。”邓警官说到这,神色黯淡下来,低头喝了口闷酒。 大概是因为今天有人陪着,王大爷似乎兴致很高。他得意地再喝一口酒,抓了抓通红的脖子说道:“可不是嘛,现在的学生呐,就知道吃吃喝喝,玩游戏看电影,完全不把学习当回事。这在以前啊,能上个大学那都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了,那时候的学生学习热情那叫一个高啊。我还记得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每天从早到晚地在这学习,看得我都心疼,就是后来……唉,实在是可惜了。” 说到这,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惜。邓警官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急忙敬了王大爷一杯酒,假装不经意地问道:“王哥,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王大爷看了邓警官一眼,又是一口酒下肚。酒精的作用下,他渐渐觉得大脑开始麻木,过往的记忆如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再次浮现在他眼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不知从哪摘来的野花:“王叔,这花送给你了,好看吗?” 他渐渐地感到双眼模糊了起来,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具沾满血污的、冰冷的尸体。可怜的孩子! 一声浊重的叹息后,王大爷抹了抹脸,终于迷离着双眼,打开了话匣子:“我刚到这学校的时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国家还是一穷二白,我这个乡下出生的穷苦人,能在这里找份工作,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呐……” “后来,在我来这的第三个年头,又一批新生入学了。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学习那叫一个认真啊。每天天不亮就在这等着我开门了,晚上一定也是最后一个走的。我这值班室晚上不断电的,这小姑娘有时候还会在我这加班加点。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王大爷说到这,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邓警官急忙拿起酒瓶给他斟满,好似很感兴趣地问道:“这小姑娘这么用功,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 “可不是吗,”王大爷回答道,“那时候年级第一总是她,各种各样的奖学金也少不了她。” “哎呦,还真是厉害,我儿子要有这姑娘一半好,我也就放心了,”邓警官笑眯眯地说,又给王大爷夹了一块牛肉,“那后来这小姑娘一定很有发展吧,现在在哪高就呢?” “发展?”王大爷哼了一声,“人早就没啦。” “不会吧,这么优秀的小姑娘居然没了?”邓警官张大了嘴巴,很诧异地问道。 “我说老邓,这你都不知道。你在这学校驻警也好几年了吧,这主楼里闹鬼的事情你总该听说过吧?” “那倒是听过,”邓警官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只当那都是谣传罢了……” “嗬,我这么跟你说吧。当时****之后啊,这小姑娘给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早就被碾得不成人形啦。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在排查****的骨干分子,据说这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一时间连尸体也没人来认啊。” “后来,学校把尸体给移到这地下室里来了。没过几天,那尸体就开始腐烂,满身的蛆虫,整个地下室都是一片恶臭,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唉……我看着实在不忍心,就找了一条被子给盖了起来。后来地下室装修成学生会的活动室,这尸体就给弄走了。” “从那以后,这里闹鬼的谣言就传开了。加上有那么几个学生从楼上跳了下来,整个学校都在传什么女鬼的诅咒。那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变成鬼了我不知道,反正老头是从来没遇到过,你说生前那么善良温柔的学生,死后怎么会变成鬼来害人?” 说到这,地下室里一阵阴风吹来,啪地一声吹开了值班室的门。邓警官吓了一跳,举着酒杯的手跟着一抖,酒撒了一地。 “你这警察,怎么这么胆小。”王大爷似乎喝多了,借着酒劲不屑地瞥了邓警官一眼,“别怪老头我多嘴,跟你们那什么欧阳队长比起来,你可差远了,他还就敢一个人跑到那地下室里待着。” “咳,我哪能跟他比。”邓警官也不生气,喝了口酒神秘兮兮地说,“人家可是个厉害人物,心狠手辣,心狠手辣啊……” “怎么,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服他嘛!”王大爷眼睛紧紧地眯成一条缝,“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邓警官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迟疑了一下之后,似乎下定决心般说:“我听市局那边的老兄弟说啊,这欧阳洵做起事来是六亲不认,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 “谁?”王大爷猛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吓得邓警官生生地把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他回头隔着窗户看过去,一个人从主楼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生,满身的酒气,乌黑却油腻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在头上,略带黄色的眼睛此刻正无神地直直看着前方。他慢慢地走进来,径直向电梯走去。 “同学,你干什么?”王大爷赶出去,喊住那个男生。 那男生回过头来,弯起嘴角对王大爷一笑,慢慢地说:“大爷,我白天上课的时候把书忘这边了,过来拿一下。” “是你?”王大爷看清了那男生的面容,不相信地说,“你还会来上课?” “怎么,不行吗?”男生明显也喝了不少酒,挑起眉毛挑衅般地看着王大爷,“你这个臭看门的,小心……”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楞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王大爷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哼,小鬼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横,真是不知好歹。”王大爷摇摇头,转身刚走进值班室,突然主楼的门又被人撞开,小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光着两只脚,慌慌张张地就跑了进去。 “哎……”王大爷想喊住她,谁知道小萱在电梯门口站了站,直接跑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邓警官这时也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小萱的身影在电梯间门口一闪,问王大爷道:“她这是跑去地下室了?” 王大爷嗯了一声,回值班室拿来手电就要赶过去,却被邓警官一把拉住:“王哥,欧队他交代了,咱在这守着就行了,待会等他电话。” “可是……”王大爷担忧地向小萱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行了,估计是欧队让她过去的。”邓警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再说了,这小姑娘可神着呢,就真有鬼她也不怕。王哥,你还不知道她的故事吧,我听说前几天许强那件案子……” 邓警官边说边拉着王大爷回了值班室,王大爷显然被他嘴里小萱的故事吸引。过不了多久,两人又开始喝酒聊天,全然忘记时间已经过了12点,可刚才上去的那个男生还没有下来! 第十三章逃不出的怪圈 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在地下室走廊里回响,黑暗里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着,一点微弱的光从那人手上发出,随着她手臂的晃动,连成一条条短短的白色亮线。 57,58,59,60!小萱看着手机上计时的秒表,充满期待地一把推开眼前的门。 门后,依然是同样漆黑的走廊,手机上的时间也在门开的一刹那诡异地迅速清零,定格在她刚进地下室的11点20分,似乎走过走廊的这一段时间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样。 这是第四遍了!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小萱焦躁地紧紧扭起脸,狠狠地揉了揉头发。四周一片安静,静得能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脚底板已经被坚硬粗糙的水泥地磨得生疼,火辣辣的感觉加上紧张恐惧的情绪,像一只散布绝望的小兽,正一点点侵噬着她的心。手机似乎也故意和她过不去,一声无力的关机音乐响起后,彻底地没电了。 现在,小萱是完全地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只有不远处那绿色鬼眼一般的指示灯牢牢地瞪着她。继续向前走?还是…… 退回去!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为什么一味想着向前,却没有尝试原路退回去呢?也许还能走到进来的那个楼梯间。 小萱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急忙转过身去,也不顾脚上的疼痛,踩着冰冷的地面就往回跑,猛地推开门。不出她所料,门后还是一样的景象。我一共走了四遍重复的走廊,加上刚开始那一遍,一共是五遍。她心里这样想着,继续向着下一扇门走去。 每打开一扇门,小萱心里的希望就多了一分,同时忐忑也深了一层。终于,推开四扇相同的门以后,她总算回到了最开始陷入循环的那条走廊。 通常当一个人对某一件事寄予了厚望,越是要水落石出时,这个人的心情就越是矛盾,现在的小萱就是这样。 一开始,她只是在万分的惊疑和害怕中想到了往回走这么一种可能,但这仅仅是一种猜测,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在最初的冲动慢慢消失以后,稍微冷静下来的小萱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这是无比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一方面,她急于想逃脱这梦靥一般的处境,走过去也许就可以回到楼梯间,逃出升天;另一方面,一种更深的害怕在心里漫延开来:如果门后还是一样无尽的黑暗走廊,怎么办? 那样的结果小萱不敢想,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要管,过多的犹豫反而会摧垮已经接近崩溃的心。 她咬了咬牙,双手紧紧地攥起两个小拳头,整张脸因为紧张而大幅度地扭曲着,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好在手表的秒针还在倔强地一点点跳动,表盘上泛着荧荧微光的指针正指示着现在的时间:11点21分。 好吧,先试试再说。小萱心里这样想着,脚下迈出了小小的一步,两眼紧盯着前面那扇门,感觉心脏正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离那扇门每近一步,绳索就会收紧一些,勒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慢慢地移动到门那,小萱已经是满头大汗。她看着眼前的门把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闭上了眼睛猛地向下一压。 咔哒一声,门开了。一阵阴风从前面吹来,刚刚满头的汗水立即无影无踪,换来一股深深的寒意。小萱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犹如坠入了冰窖一般。 呈现在她眼前的,依然是一模一样的走廊! 小萱感到血液腾地一下就冲到了脑子里,眼前一片晕眩,勉强看了看手表:11点20分。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骨子里的倔强暂时驱走了恐惧,怒火从心底腾起。 “你是谁?你到底想怎么样?”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喊后,小萱终于无力地坐倒在地上,脚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又传了上来。 没有人回答,只有呜呜作响的怪风和她自己的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不断地重复着,又重新钻进小萱的耳朵,击打着她的耳膜。 终于,最后的心理防线在她自己回声的冲击下彻底崩溃了,小萱捧着脸,松软的小鼻子轻轻皱了皱,酸楚感不断地袭上心头。 脚上的疼痛还在不断传来,她腾出一只手想揉揉同样不堪重负的脚,在手指刚刚触碰到脚底板的一刻,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刺得她急忙缩回手。 就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平时微不足道的疼痛此刻却被无限放大,小萱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埋头痛哭。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走廊里只听到小萱伤心无助的哭声。 从一年前离开陆小乙的时候起,深知自己再也无人依靠的她就不愿意放任自己这样大声痛哭了,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总是习惯把委屈和难过咽到肚子里,偶尔感到孤单寂寞时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躲在被子里掉一两滴眼泪,但第二天又照样迎着太阳,在同事朋友面前没心没肺地笑着。 而此刻,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鼻子不停地抽动着,两只肩膀一耸一耸。小玉箫从衣领里滑了出来,悬挂在半空中,随着小萱哭泣的节奏忽左忽右地缓缓转动着。上次自己这样哭,是在许强家遭遇小巩后吧?那时候萧凌墨变出的那只白色纸鸢着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可现在,那只舞动着翅膀的小玩具和那个温柔得如水一样的男人又在哪呢,为什么没有人来帮自己一把? 慢慢地,小萱觉得自己哭累了,眼睛生生地疼。她用手揉了揉堵得死死的鼻子,止住了眼泪。然而,还没来得及从这片伤心的泥沼中走出来,新的恐惧又瞬间充满了她的心。 因为她明明听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在不停地响着! 那哭声很轻,若有若无地不知从哪里飘来,细小地像蚊子一样,在这一片死寂中却听得很清晰,似乎也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小萱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走廊那头的黑暗,颤抖着问道:“有人吗?” 没有回答,哭声却还在继续着。侧着耳朵细细听去,那声音似乎是来自走廊那头的某一个房间! 小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两手狠狠地拍了拍耳朵。没错,不是自己听错了,确实有人在那个房间里哭着。 “有人吗?”她颤抖着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回答,似乎那女孩正哭到伤心的地方,根本没有打算理她。 小萱只好壮着胆子,循着哭声的来源,扶着墙壁慢慢地移动过去。在走过三个房间之后,她觉得哭声渐渐变大,应该就是从前面那一扇门里发出的。她摸索着走过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张望了一眼。 房间里,依稀可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正坐在桌子上,抱着头轻声抽泣。小萱刚准备推门进去,不经意间瞥见了门上的门牌,几个暗红的大字赫然映入了眼帘:学生会宣传部! 第十四章女鬼刘悠悠 宣传部,这不就是杨杰的那个部门吗?小萱看了一眼那几个张牙舞爪的暗红色大字,想起传说中地下室的女鬼和萧凌墨严肃的警告,心里一紧,难道那白衣服的女孩就是鬼…… 那只鬼怨力很强!萧凌墨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不妙!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慢悠悠地打开,一阵阴风从里面席卷而出,吹得小萱全身猛地一个激灵。那女鬼似乎发现了门外站着的人,停止了抽泣,阴恻恻地说:“我认识你,你是宁书萱,和我一样经常过来占座的那个。来啊,进来啊……” 真的是你!********里惨死的那个女孩!开什么玩笑?!进去送死吗?小萱觉得胃部似乎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整个身体跟着颤抖起来,飞快地拉上门,慌张之中转身就跑,刚跑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能跑到哪去? 果然,那女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笑着说道:“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一个人是逃不出这个结界的。” 结界?就是说,自己之所以一直重复走着同样一段路,似乎全是这女孩,不,全是这女鬼在作祟。可是,女鬼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知道自己无望逃出的小萱,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挣扎,反而开始冷静下来分析着现在的形势。 鬼对人肯定不怀好意,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于鬼害人的手段她并不清楚,从许强那件案子的经历看来,那两只小鬼似乎都可以控制人的行动,除此以外,那时候她被陆小乙画在地上的红圈保护起来,男童曾经让女童利用声音引诱自己出来。再加上在警局遇袭时,那些破碎的镜子、恐怖的血人后来并没有被欧阳洵提起过,说明那大概只是施加于她大脑里的一种幻术,可能是鬼怪利用怨力对人类精神的一种控制。 从杨杰的死法来看,应该是女鬼上了杨杰的身,控制着他从14层跳下,这和陈氏兄弟自杀性质的死法是如出一辙。只是,这女鬼如果想要害死她,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折让她在这转了这么久呢?直接来个干脆的不是更简单?难道仅仅是为了戏弄她? 想到这,小萱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如果这女鬼现在还不想害我呢?虽然因为这怪异的无限循环,导致她精神上陷入了一个近乎崩溃的绝境,可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如果非要说损失了什么,那也就只有一样东西——时间。 等等,时间!可不可以这样来解释,女蛊造这么一个结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无法完成进地下室的初衷,而我之所以跑进来的目的就是:警告欧阳洵离开这里! 小萱这样想着,心里一凉,后背上冷汗直冒。这女鬼现在又出现了,说明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再拖延我的时间,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欧阳洵已经死了! 小萱感到心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和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虽然算不上熟识,但是他身上那种干练、正直的气质不由得让她心生敬佩,这样的警察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多了吧?况且,珊姐又是她的同事兼好友,如果欧阳洵就这样命丧黄泉,她以后要怎么面对珊姐? 但很快,小萱就发现她对“以后”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宣传部的那扇门又缓缓地从里面打开,吱吱的门响伴随着骨节噼噼啪啪的声音,像尖刀一样刀刀刺着小萱脆弱的神经。就在这让人发毛的声音里,她惊恐地看着那白衣服的女孩正从门里走了出来! 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吗? 小萱心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垂死挣扎般地拿起小玉箫大喊了一声:“萧凌墨!” 果然,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在结界里,他怎么可能听得到? 小萱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看着那女鬼一步一步慢慢向她逼近,认命般地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转,从小时候被爸爸扛在肩头逛夜市,和妈妈一起撑着伞漫步在江南温润的水乡,到小学的时候凶悍地把同桌的小男生揍得不敢上学,再到第一次喜欢的早已经记不清相貌的男孩子,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甚至还有第一次……然后就是大学的闺蜜,工作后的同事。再然后,陆小乙叼着牙签懒散的样子出现在眼前,转而又是分手时哭得泪人一般的他。最后,萧凌墨披着白色斗篷,手拿玉箫,忧郁而淡淡笑着的身影在眼前浮现,身后是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和漫天飞舞的彩色蝴蝶…… 噼噼啪啪的骨节声已经近在咫尺,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传进了小萱的鼻孔。她皱皱鼻子,萧凌墨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那黑色怪鸟猩红的眼睛瞪着她。 这是死亡的气息吗?看来那果然是一只乌鸦啊…… 好吧宁书萱,二十五载的岁月,开心过悲伤过疯狂过沉默过,相聚过分离过爱过恨过,可惜最后没能和爸爸妈妈说声再见,可惜最后没能穿上梦中洁白的婚纱,可惜最后没有能去一直想去的地方转个够……都结束了吧? 她紧闭着双眼,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女鬼这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小萱能感到从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阴冷的寒意。她似乎转到了小萱身后,勾着头在她脖子里轻轻地嗅着,潮湿的气体喷在小萱后颈,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我死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变成这些可怕的脏东西,只是不知道我的死状会有多凄惨呢? 那冰冷潮湿的气体突然消失了,又是一阵轻轻的噼啪声响起,小萱感觉到女鬼似乎又转回了自己面前。正在她疑惑这女鬼到底在等什么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宁书萱,我发现你其实长得挺耐看的,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不是吧,这女鬼还挺幽默,都这时候了还在拿自己开涮。 也许是对死亡坦然的接受,小萱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了,反而还有点想笑。她想起革命电影里那些杀身成仁的老兄们。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学着他们的样子,正气凛然地喊一句:要杀要剐给老子一个痛快! “咯咯,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我的样子很可怕吗?”女鬼又说话了,还似乎很开朗地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在小萱听来怎么都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恐怖感觉。 就在女鬼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小萱感觉自己的眼皮被一种外来的力量强行撑开了,那女鬼瞬间出现在了她视线中,只是……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梳着以前常见的那种大大的麻花辫,辫子垂在胸前,末端还系着一条短短的红色丝带。那女孩脸色苍白,正笑吟吟地看着小萱,只是眼睛里本来应该充满生气的瞳仁却暗淡无光,灰蒙蒙地似乎蒙了一层纱。那笑容在这样的气氛下怎么看也透着一股诡异。 “你……是人是鬼?”小萱呆呆地看着她,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不对啊,和自己想像中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啊。 “鬼。”女孩很干脆地回答道,顺手拉了拉自己的裙角,又是一阵骨节摩擦的响声传来,小萱看到那连衣裙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小萱看着这女孩似乎没有恶意,壮着胆子问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真是二到家了。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女孩听到这话似乎很诧异,张大了嘴巴一脸不理解的表情,可那下巴分明不是人类所能张开的程度,整个地一直落到她锁骨上方。 小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天才举起手指着那下巴说道:“你的下巴……掉了……” “哦,谢谢提醒。”女孩轻车熟路地用手托起下巴,咔地一声安了回去,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死之前被车碾过,经常这样。我叫刘悠悠,住在这里好多年了,今天晚上和你一样被人用结界困在这里,现在才总算缓过劲来。”她一边说一边又咧开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这次,下巴不正常地歪到了一边。 “对了,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鬼。” 第十五章陷入鬼界 刘悠悠这次感觉到了嘴巴的不正常,无奈地伸出手,捏起歪到一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扶正,手指头却又咔咔地响了两声,听得小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在接手许强的案子以前,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她早就已经捂着眼睛开始尖叫。也许是那两只小鬼的可怖形象,也许是刚才对于死亡绝望般的认命,也许是刘悠悠这时的样子实在是有那么一点滑稽,除了那不断发出的咔咔声让她浑身寒毛直竖,小萱并不感到十分的害怕。 至少,这个传说中的女鬼现在并没有恶意。 “这么说,传说是真的?”小萱等着刘悠悠把下巴装好,试探着问道。 “有一部分是真的。”刘悠悠眨了眨灰蒙蒙的眼睛说,“晚上我经常会在这楼里转悠,坐在我以前的位置上,想想那时候美妙的生活。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背英语单词,我觉得那些单词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我还喜欢站在窗口看楼下的人来人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还喜欢……” “那个,刘悠悠,你好像说跑题了吧……”小萱急于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刘悠悠的唠叨有些不耐烦,又不敢明说,生怕万一这女鬼发火了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啊……对不起哦,很久没有人和我聊天了……刚变成鬼的时候,我试着找了几个以前的同学,他们见到我吓得转身就跑,唉……门口的王叔倒是和我挺熟,我怕吓着他,从来都没有去找过他……”说到这,刘悠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明显地带着几分哭腔,低垂着头摆弄着那条麻花辫。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吧,孤孤单单地在这待了二十几年……小萱心里这样想着,像哄小孩一样柔声说道:“刘悠悠,我现在有很急的事情想要问你,改天我再来陪你聊天,你看好不好?” “真的?”刘悠悠猛地抬头,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响,眼睛虽然是灰蒙蒙的,却似乎闪着热切的期盼。 “嗯。”小萱轻轻地点了点头。先这样答应着吧,没事找一只鬼聊天,实在是太凶残了…… “那你问吧!”刘悠悠微微地仰起头,似乎正在看着小萱。借着绿色指示灯发出一点微光,小萱看到她竟然还摆出了一丝略萌的表情,只是因为没有瞳仁的眼睛和脖子下露出的一点白森森的骨头,在这深沉如水般的黑暗里怎么也让人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生前估计也是个可爱的小萌货吧?小萱轻轻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看这诡异的画面,柔声问道:“12点以后的诅咒,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是真的!”刘悠悠的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委屈,“我可是连小动物都不会伤害的。只是,和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说到这,她的声音又变得很小,细小地快要听不见了。 “嗯?”小萱轻轻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扭着脖子实在是不舒服,便低下头把玩起小玉箫来。 “你也知道,我们都有阴力,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难免这楼里的气氛会变得阴沉压抑,正常人可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那些心情绝望痛苦的人就不一样了,会受到我阴力的影响,本来还在犹豫的,结果就那么噗通一下……我也不是故意的。” 小萱这时才觉得稍稍安心了,姑且假设这女鬼没有撒谎,那她应该也不会害自己。“那今天早上杨杰跳楼也是因为你的阴力影响?” 听到这句话,刘悠悠突然很害怕地向下缩了一下身子,胆怯地说:“你是说今天那个坠楼的男生吗?那和我没关系,白天我只能待在这里休息,根本影响不到外面。可是,我却能感受到另外一股力量,那力量很凶狠很强大,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出现过,当时我就吓得躲了起来。而且,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这时候就在这,而且,这个结界就是这力量的主人创造出来的!” 刘悠悠越说越快,声音也变得尖利。又是一阵阴冷的怪风从通风口灌了进来,她突然开始像抖筛子一样颤抖起来,全身的骨节随着她身体的颤抖发出一阵咔咔的怪响。 小萱感受到那阵怪风,抬起头来看着刘悠悠的反应,一种莫名的害怕又在心头渐渐升起。这么说,杨杰确实是被人害死了,而且害死他的人,现在又困住了自己? 她紧张地四周看了看,还是一片漆黑,只有面前刘悠悠朦胧的身影。“那这力量是人是鬼,你可以感觉得到吗?” “我不知道。”刘悠悠喀拉喀拉地摇着头,似乎很痛苦地说,“有时候觉得有很强的阴力,可有时候又觉得是人,就好像……” “就好像刻意把力量隐藏了起来?”小萱猛地想起萧凌墨的话,急急地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刘悠悠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次下巴险些就掉了下来。 小萱不说话,紧紧地皱着眉头。看来萧凌墨的感觉是对的,学校里有另外一只鬼。想起他对抗两只小鬼时淡然镇定的表情,再对比一下警告自己时焦急担忧的语气,小萱心里的害怕又深了一层:这只鬼,厉害到连他也觉得只能躲着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加凶险,而一个人在地下室待着的欧阳洵就危险了!可是自己并没有见到他,他在哪? 小萱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看到过一个警察吗?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黑眼睛,看起来很严肃。” 刘悠悠不等小萱说完,忙不迭地插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在我被关进这个结界之前,他就一直在那好端端地坐着。” 听到这话,小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稍稍落下,然而新的疑问又产生了:“那之后呢,他现在在哪?” 刘悠悠怪眼一翻,对于小萱连续的发问似乎有些不耐烦:“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了,没法到你们的世界里去。” 小萱似乎没有听明白,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的世界,这里不是主楼的地下室吗?” 刘悠悠摇晃着脑袋,一副连这个你也不知道的语气:“这里是啊,只不过不是你们的世界,而是我们的,难道你还没有发现?” 话音刚落,她猛地伸出手,冷不丁地向小萱胸口戳去。一声惊呼过后,小萱吃惊地发现刘悠悠的手已经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就好像这时候的小萱根本不存在肉身一样! 小萱彻底懵了,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她看着刘悠悠缓缓地把手从自己身体里抽走,小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着,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小萱惊讶的神色,刘悠悠又咯咯咯地怪笑了起来,刚刚的不耐烦变成炫耀般的得意:“你的魂魄不知道为什么,和我一起被关在了这里。这里可不是人间哦,这里是鬼界。” 第十六章逃离鬼界 听了刘悠悠的话,小萱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鬼界?难道说我已经死了?” 刘悠悠似乎有些惊讶地回答道:“你没死,你只是魂魄进来了,所以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你在这里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难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小萱慢慢地点点头,求助似的看着刘悠悠:“我的魂魄怎么会无端跑到这来?” 刘悠悠试图做出一个耸肩的动作,肩胛骨却很不听话地咔嚓一声断裂了,整条胳膊只靠着残缺不全的皮肉连着身体,像屠宰场上挂着的肉条那样悬在半空。她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装回这条胳膊,一边小声抱怨道:“最近怎么总是这样,真是麻烦……” 看着这个总是会掉下各种部位的女鬼,小萱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从许强的案子以来,太多闻所未闻的事情一股脑地强行塞入她大脑,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被颠覆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像吃了炸药一样,她猛然大喊了一声:“回答我!” 如果说鬼也能被人吓到,刘悠悠就是一个典范。她正埋头仔细整理掉下来的那只胳膊,听到小萱的喊声,身体猛地一震,刚刚装好的胳膊又无力地耷拉下来。 带着浓重的哭腔,她惶恐地看着宛如一只炸毛小猫般的小萱,怯生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一般只有一些道士才会魂魄离体……” 小萱看着刘悠悠满脸委屈的神色,又好气又好笑。她咳嗽了一声,又柔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回去?” 刘悠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巴又紧紧地闭上,只是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看着小萱不说话。 “好了,刘悠悠,是我脾气不好,给你道个歉行不行。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小萱轻叹一声,只得沉下气来好言相劝。 刘悠悠又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声说道:“如果你没有让魂魄离体的本事,即便这结界消失了,你也一样回不去,只能永远在这里待着。” “什么?”小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不甘心地问道:“那我的肉身会怎么样?” “用你们的话来说,你的肉身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那还不如死掉算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又涌上心头,不行,一定可以找到什么方法回去。同样是魂魄,为什么刘悠悠可以,我就不可以?小萱这样想着,提起一口气就开始向前面的那扇门跑去。 “没用的,都是徒劳……”刘悠悠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小萱恼恨地边跑边捂起耳朵。就算是徒劳,我也要去试试,不行就一直试下去,总有一次可以出去! 这种对自己莫名的遭遇产生的愤怒激起她倔强的性子,猛地推开门,还是意料之中的黑暗走廊,刘悠悠又出现在眼前,满含同情地说道:“真的没用的,别试了,就算出不去在这和我作个伴也挺好的,想朋友了我可以帮你去看看啊……” 谁要在这和你作伴!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牵挂的人在,怎么可以留在这?小萱觉得一股热流从眼眶里流下,因为剧烈的奔跑,眼泪迅速断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滴滴洒落在她胸前。 啪嗒,其中的一颗不经意地落在小玉箫上,迅速被吸收。小玉箫轻轻地颤了颤,发出低沉的气流声。一心一意向前奔跑的小萱起初并没有注意,直到更多的泪珠落在上面,小玉箫的颤动越来越快,气流声也越来越大,她才停下脚步,筋疲力尽地慢慢举起小玉箫,颤抖着说道:“萧凌墨,快来救我出去!” 没有听到萧凌墨温柔的嗓音,回答她的,是悠扬婉转的箫声。如同山间涌出的清澈小溪流,本来低沉哀伤的箫声此刻却被人吹得轻快活泼,音符敲在小萱的心上,敲落了她心头的魔怔。 慢慢地,她觉得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看着颤动的小玉箫,喃喃道:“萧凌墨……” 这时,刘悠悠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小萱抬头看去,惊讶地看到对面那扇门像是被人用手慢慢撕破一样,从中间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那裂口越来越大,一道刺眼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刘悠悠似乎很害怕这道光线,慌张地跑向了写着宣传部的那个房间,那条还没来得及装回去的胳膊悬在身体一侧不断晃动,咔咔的怪响不停地传来。 光线越来越强烈,那扇被撕裂的门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有意识地阻止着那裂口的扩大,而一阵怪异的叮铃铃的声音也从裂口外面传来。僵持了几秒之后,小萱感到胸前一股暖流,箫声大作里一道柔和的黄光从小玉箫里射了出来,击到门上。随着嗤地一声像是布匹被撕开的声音,那扇门彻底一分两半,整条走廊瞬间被照得犹如白昼,箫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在这强烈的光线下,小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一只手抓住自己,整个身体一下子腾空而起。只是一秒钟的工夫,又急坠而下。光线消失,她正待惊喜地喊出那个名字时,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靠,累死我了。” 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欧阳洵严肃的面孔。他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小萱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白晃晃的灯光下,自己正坐着依靠在地下室走廊的墙上,在她身边不远处,同样依靠在墙上的陆小乙却是一脸颓丧,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大得夸张的T恤,低垂的手上紧紧握着一个铁圈,铁圈上挂着三个大大的红铜铃铛。 “我是在哪……”小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地看着陆小乙问道。 陆小乙抹了把汗,蹭地把铃铛塞回乾坤袋里,欣慰地笑了一声:“小姑奶奶,你在人间。” 听到这句话,小萱突然就皱了皱软软的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陆小乙一看就慌了,一个箭步蹿过来,两手举在胸前,想放到小萱身上却又迟迟没有动,嘴里却说道:“不是吧,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了,你哭什么?” 他这一问,小萱反而哭得更加放肆,闪闪的眼睛里泪水荧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小乙一脸纠结,求助似的看着欧阳洵。欧阳洵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尴尬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就这样,在小萱肆意的哭声中,两个男人傻傻地站着,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陆小乙咽了口唾沫,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蹲下去,想要把小萱搂到怀里。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小乙腾地站起来,掏出手机,一条短信跳了出来:14层,速去。号码显示是来自欧阳洵。 陆小乙解脱般地拿起手机在欧阳洵面前晃了晃,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道:“欧队,你还说没给我发信息,这是什么?” 欧阳洵看到信息也是一脸不解,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陆小乙说道:“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第十七章幕后凶灵 陆小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小声抽泣的小萱,低下头不说话。他想起刚才给小萱招魂时突然插进来的那股柔和的力量,那个穿着白色斗篷的长发道人的形象映入脑海。这样看来,下午利用欧阳洵的名义给自己发消息的人也是他吧。这个人能叫出本派宝物的名字,甚至还会使用师父的绝学五雷吸魂掌。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功力却绝不在已年近七旬的师父之下。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了,不管是谁发的,他大概没有恶意,要不然你小子现在还在云南逍遥着呢,哪能及时救下小萱?他让我们去14层,我们就去看看,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欧阳洵说道。 陆小乙从乾坤袋里掏出那只白色的珠子,此刻已经是血红血红。他看着那珠子,满脸凝重地说:“那里肯定有一只鬼。从我进来的时候,这宝珠就这样了。” 欧阳洵看了看表,点点头说:“行,我已经通知过学校,今晚不断电。现在正好12点,小乙我们坐电梯上去。小萱,值班室有我的同事,你去那休息休息吧。” 小萱站起来,揉着满是泪痕的眼角,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倔强地说:“我也要去。” 欧阳洵皱起眉头,严肃地说:“小萱,小乙的话你也听到了,上面有一只鬼,这样的情况下,你待在这是最安全的。” 陆小乙看着小萱,知道这丫头一旦下定了决心,任谁劝都是不会回头的。虽然不知道她要跟着去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还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欧队,小萱一个人待着可不是好主意,万一那只鬼又过来袭击她,到时候可没人来得及救她,跟着我们,反而更加安全,你放心把她交给那两只醉猫?” 小萱感激地看了陆小乙一眼,低下头,心里思绪万千。刚才那阵箫声和那熟悉的暖意,她确定无疑是萧凌墨在危急关头伸出了援手。陆小乙似乎是被欧阳洵的信息招回来的,可那信息又不是欧阳洵发的。隐隐约约地,她猜到一定是萧凌墨。就是说,对于她的处境,萧凌墨一直是心知肚明。然而一直以来,这个奇怪的男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出现一下,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在故意躲着什么。小萱心里有很多疑问,她想得到萧凌墨面对面的解答,而唯一逼出他的办法也许就是—— 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醉猫?”欧阳洵不解地问道,“什么醉猫?” 陆小乙双手插到口袋里,戏谑地看着欧阳洵说道:“欧队,你还不知道呐。我进来的时候,值班室那俩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三人顺着消防楼梯走上主楼大厅,欧阳洵站在值班室的门口,铁青着脸看着邓警官和王大爷醉得七晕八素,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脸上肌肉一紧,回头尴尬地对小萱说:“你跟我们来吧。” 时间已经过了12点,电梯果然还开着。欧阳洵按下按钮,那电梯却停在14层完全不动。 看着那个数字,小萱猛然想起一件事,指着电梯说道:“我刚过来的时候,这电梯正在向上走,是从13层到14层的……”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欧阳洵不解地问道。 小萱急了,连珠炮似的说:“14层早就空置了,除了值班的王大爷,是不会有人上去的。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值班室看到他了,一定是有别人上去了。” 欧阳洵略一思索,问小萱道:“你的意思是说,地下室的那只女鬼又上了某个人的身,从电梯上去了?” “女鬼的传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小萱和陆小乙异口同声地说道。刚说完,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再次说了一句相同的话:“你怎么知道?” 小萱看着陆小乙,陆小乙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先来。去年有一个学生跳楼了,当时学校的领导不知怎么找到了我,让我来做场法事。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 “刘悠悠?”小萱打断了陆小乙,“难怪她刚才慌慌张张地跑了,你大概不是遇到的吧陆小乙……” “啊,这个嘛,具体细节就不用追究了。”陆小乙挠挠头,接着说道,“总之呢,那个所谓的诅咒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小女鬼没那个能力。只是当时我也没发现有别的鬼存在,就随便做了场法事,拿钱走人。你怎么知道的?” “刘悠悠亲口告诉我的。” “啊?”陆小乙一脸惊讶,随即又恍然大悟似的摸摸头,“对了,你在鬼界当然是可以遇到她的。” 小萱的眉毛拧了起来:“到底什么是鬼界,我的魂魄又怎么会跑去了那里?” 陆小乙为难地摊着手说:“姑奶奶,这个太复杂了,我没法解释。” “那就挑简单的说。”小萱吹胡子瞪眼地命令道。 陆小乙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简单的来说吧,就好像是一个平行世界一样,我们所处的人间在鬼界都有相应的映像,那些死后无法超生的鬼魂平时就生活在鬼界里和人间对应的地方。大部分的鬼不会再回来,不过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喜欢乱逛。或者因为某些外界因素的干扰,导致鬼界和人间短暂重叠,鬼无意间回来了,就是我们说的见鬼了。至于你是怎么突然灵魂出窍跑去鬼界的,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说没这个可能性啊。” 对于他们的对话,欧阳洵完全听得一头雾水。本来他在地下室宣传部的房间里好好地坐着,陆小乙突然之间就冲了进来,大喊着小萱晕倒了,第二句话就是回来的飞机票你得给我报了,还掏出手机展示了那条分明不是他自己发出的短信。待不明就里的他跑出去看时,果然见小萱正依靠在墙上,双目紧闭。紧接着陆小乙就在忙活什么元神出窍,对于这其中的原委却是只字未提。 此时的欧阳洵是心乱如麻。连续两起案子,却都是和鬼有关,再加上两年前的那件事……他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瞥见电梯已经开始下降。 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欧阳洵却看到,电梯里正直直地立着一个人。 那个人苍白的脸色,略带黄色的眼睛,狭长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头黑发乌黑而油腻。不是许小勇是谁? 只是这时候的许小勇面目狰狞,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略低着头死死地瞪着外面,四肢笔直地下垂,像一根木头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咦,许小勇,你在这干嘛?”陆小乙懒洋洋地问道。 欧阳洵紧盯着默不作声的许小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看着他笔直的身体,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许小勇站得太直了,就好像是—— 被吊起来了! 欧阳洵心里暗叫不好,冲上去抱住他的身体。果然,全身僵硬似乎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就在他试图把许小勇抱出来时,嘭地一声轻微的断裂声,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接着是呲呲的钢索拉扯般的声音。随着这奇怪的声响,欧阳洵感到一片温热的液体喷射到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浓重而腥臭的血腥味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啊——”小萱的尖叫声传来,欧阳洵抬头看去,正看到许小勇的脖颈上,人头早已不知去向。齐齐断裂的创口上露出血糊糊的肌肉和惨白的骨头,鲜红色的血液还在不断喷涌而出。因为悬挂物的断裂,那身体也终于软软地瘫到了欧阳洵背上。 许小勇的人头从电梯里滚了出来,却仍带着一脸狞笑,他机械的声音从一张一合的嘴巴里不断发出:“你们这些人渣终于遭到报应了,可是还不够,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是谁……” 那人头一边喊着,一边撞开主楼的门向外滚去,在地上留下一条惨红的血迹。陆小乙见状一步踏到门边,掏出一面八卦镜,举在手里摇晃着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大喊:“别跑!快给我现出真形!” “喂,陆小乙!”小萱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陆小乙似乎没有听见,大声叱咤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八章守株待兔 第二天上午,学校的保安室内,三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满脸油光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监控屏幕的回放录像。 小萱手里捧着一个大号的塑料杯,打开杯盖,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漫不经心地低头小啜一口,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这一声,惊得旁边的陆小乙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腾地跳起来,转头看过去,小萱正紧皱着眉头捂着嘴,一脸痛苦的表情。 陆小乙如临大敌般一手伸到乾坤袋里,全身肌肉绷紧,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烫到嘴唇了……” “靠,我还以为那只鬼来找你了呢。”陆小乙颓废地跌回椅子里,松了一口气。 小萱摸着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奇怪地看着他。自从昨晚这家伙追鬼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欧阳洵对身旁发生的这一幕小插曲似乎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紧盯着屏幕不放。突然他指着屏幕说道:“你们看,许小勇确实是自己进去的,这和值班室老王的说法是一样的。” 画面上,许小勇正从主楼大门外走进来,还和王大爷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径直就走向了电梯。 欧阳洵急忙把画面切到电梯里面。许小勇按下一个按钮以后,紧接着就低着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慢慢走出了电梯。 “他应该是去14层了。”小萱说道。 欧阳洵点点头:“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许小勇昨晚一个人去了主楼的14层,可是他去那干嘛?” 陆小乙睁着通红的双眼,忧心忡忡地说:“不排除他是被鬼控制或者附身了,这只鬼的怨力很强啊,可是……” “可是什么?”小萱有些急躁,“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从来就没有一次性说完的。” “好吧姑奶奶,我改正……”陆小乙挑起眉毛看着小萱,摊开手摆出一个无奈的姿态,“可是在我追出校门不远后,那个人头滚进了树丛,等我过去时,那只鬼已经消失了,完全没有了任何气息。” 小萱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它逃走了你当然感觉不到了。” 陆小乙摇摇头:“你不明白。鬼待过的地方总是会多多少少留下一丝鬼气,更何况那个人头是被它附体过的,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鬼的鬼气应该很强,这点从我进主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是它好像有什么办法把身上的鬼气彻底地抹掉。” 小萱心里咯噔了一下,从萧凌墨到刘悠悠,再到陆小乙,这已经是第三个说这话的人了。这只鬼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本领? 陆小乙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杨杰是在白天遇害的,鬼一般都是怕太阳的,这点也让我不解。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说到这,他又低头沉吟起来。 “又来,一次性说完!”小萱白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就是,这只鬼可以很好地隐藏在人群中而不被发现,我根本找不到它。也许,它现在就在这里也说不定。” “总之,我们很难找到这只鬼。”陆小乙懒懒地瘫在椅子里,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小萱感到心里一紧,这就是陆小乙过度紧张的原因吗?想到这,她后背阵阵发凉,觉得这保安室里的温度似乎瞬间低了好几度一样。 一直盯着屏幕不说话的欧阳洵这时突然胸有成竹似的说道:“小乙,我们并不一定要去找这只鬼。我有一个办法,但是先看完录像再说。” “什么办法?”小萱问道,欧阳洵却已经紧闭着嘴唇不再作声。 她看看欧阳洵,又看看陆小乙,郁闷地叹了口气:这些男人,怎么说话都喜欢只说一半呢。 好在这时,画面上电梯的门终于又再次打开,及时分散了小萱的注意力。然而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却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许小勇慢慢地走进电梯,只是,他是抱着自己的头进来的! 一具没有头颅的躯体,慢慢地挪了进来,画面上依稀还可以看见脖颈的切断面上血糊糊的肉和露出的半截颈椎骨。那躯体走进电梯,缓缓地像慢动作一般把怀里的头颅举过身体,居然又一下子装了回去! 紧接着,一条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钢丝从他手里腾起,两端无声地勾在了电梯厢顶层的通风孔上,剩下来的部分则形成一个索套,套在了脖颈上。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那具躯体才按下了按钮,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他……在干什么?”小萱不可置信地问道。 欧阳洵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他是在故意给别人看,不管谁打开的电梯,都会看到这恐怖的画面,就好像是在故意制造影响。” 故意给别人看?小萱听到欧阳洵的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说道:“欧阳队长,我觉得他是在针对我们。” “怎么说?” 小萱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在地下室的遭遇,确信地说:“之前我被结界封在鬼界,后来是陆小乙打破了结界。按刘悠悠的说法,制造这个结界的应该就是这只鬼。结界被打破,它应该会感觉得到。所以,它这是在示威,是挑衅。这和高智商犯罪的道理是一样的,罪犯通常都会故意留下线索给警方。我敢肯定,如果陆小乙不出现的话,许小勇会和杨杰一样坠楼而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要到14层去。” 欧阳洵沉默了。小萱的话不无道理,大概是陆小乙的出现激怒了它,于是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制造了这么一出血腥的场面来震慑他们。不过,身为刑警的欧阳洵又岂是肯服软的人? 他站了起来,眼里透出怒火,低沉而坚定地说道:“那我们就把它揪出来!” “怎么揪,这鬼隐藏得很好。”陆小乙发话了。 欧阳洵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捉鬼和捉人还是有共通点的。找不到凶手,我们可以找受害者。还记得那鬼的话吗,报应,下一个。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出杨杰和许小勇做了什么,然后,锁定这只鬼的下一个目标,守株待兔!” 第十九章再遭袭击 “欧阳队长,这样查下去是查不到什么的。”小萱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欧阳洵的办法切实有效,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 和陈氏兄弟一样,这是两起报复性的凶杀案,只不过这一起的凶手是鬼。虽然陈氏兄弟是被小鬼所杀,但实际杀人者还是许强,小鬼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仇怨。相反的,这次的这只鬼,似乎和被害者有很大的过节,欲杀之而后快。 杨杰和许小勇还只是学生,社交面也同样集中在学生圈里。如果说陈氏兄弟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小萱是信的;可要说这两个学生能做下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小萱却无法接受。 欧阳洵也是一脸的忧虑。小萱心里的想法他很清楚,整个白天,他发动了市、区能调动的所有警力进行了排查,结合自己从这两个被害者身边的同学了解的情况看来,并没有什么疑点。许小勇生前是和他爸爸一样霸道蛮横,又风流成性,欠下了一屁股情债。但这些学生的小打小闹,会产生这样大的仇怨吗? 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就是,这只鬼因何而生? “会不会是一年前那个跳楼的学生,难道是杨杰和许小勇杀了他?”小萱又发挥了强大的想象能力,提出了一个假设。 “不会。”欧阳洵立即否定了她的假设,“那个学生我查过,是一个大四的毕业生,因为找不到工作想不开就自杀了。那时候杨杰刚升大二,许小勇还没来学校报到呢,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小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只鬼到底是哪来的?陆小乙找不出来,萧凌墨又不愿意出现。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吗? 想到这,她脑子猛地灵光一闪。等等,人找不出来,不代表鬼找不出来……刘悠悠! 在地下室里,刘悠悠曾经告诉过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力,是不是鬼与巩间有什么特别的感应方式呢? 小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掏出手机开始拨陆小乙的电话。 “喂……什么事啊姑奶奶?”电话那头传来陆小乙慵懒的声音。 “回来,有事要问你。”小萱简单地命令道。 “不是吧,不是你让我来买煎饼的吗,这才刚摊了一半呢。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你就在电话里问呗。” 小萱拧起眉毛,俏脸轻轻地扭了一下,对着电话大吼一声:“我限你五分钟之内给我回来!” “啊?哦……哎大爷,这煎饼不要了,你把钱退我。什么?已经摊了不能退?靠……” 五分钟之后,陆小乙满身大汗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热腾腾的煎饼,气喘吁吁地对小萱说:“说吧,什么事……” 看着小萱满面怒容地瞪着自己,他楞了一下,又堆上一个笑脸,递给小萱一个煎饼,说道:“先吃吧,来,还是你喜欢的那家。” 看到小萱接过去,陆小乙脸上终于绽放出真心的笑容。他又看看欧阳洵,稍微犹豫了一下把另一个煎饼递过去:“欧队,这是你的。” 欧阳洵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吃东西。陆小乙这才抓起那个煎饼,狼吞虎咽地大啃起来。 小萱看着陆小乙三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心里涌过一股浅浅的暖流,略带歉意地说:“慢点吃,别噎着。吃完了我再问你。” “没事,现在就问吧。”陆小乙一边擦着满嘴的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小萱淡淡地笑了笑,倒了杯水给他递过去,问道:“鬼和巩间,能互相感应到吗?” 陆小乙猛灌了一口水说道:“那当然。鬼对于同类身上散发的鬼气很敏感,再淡都能感觉得到。你问这个干嘛……咦,你的意思不会是说……” 小萱笑着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没错,天黑以后,我们就去找刘悠悠。” 待小萱吃完那个煎饼,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欧阳洵说自己要去查一些事情,于是小萱和陆小乙两人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室。 凶案发生以后,主楼已经被警方彻底封锁,虽然才刚刚天黑,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小萱按下走廊灯的开关,之前还漆黑一片的走廊立即被惨白的灯光照得透亮。 又是一阵风从通风口直灌了进来,呜呜的怪响不绝于耳。上次就是在这,小萱被那只恶鬼困进了结界,险些就要永远游离于鬼的世界。再次来到这里,她仍然心有余悸,杏眼圆睁,紧张地注视着四周。 陆小乙看出了小萱的紧张,掏出一张符来递给她说:“这是我的血咒符,备着很久了。一会要是有什么东西再出现,你直接啪一下按过去。” 小萱感激地接过那张符,看着那上面用鲜血画成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符咒,紧紧地攥到了手里。她又抬头看着陆小乙的侧脸,无神地耷拉着的眼皮下,那双棕黄色的眼睛看似无精打采,却从深处透出来点点机警,一根牙签照例斜斜地叼在他厚实而唇线分明的嘴唇里,正随着他舌头的拨弄微微地一上一下摆动着。 陆小乙感觉到小萱的目光,猛地转过头来,随即嘴角一歪一脸奸笑地说:“干嘛,看本帅哥看呆了?” “去!”小萱啐了他一口,别过头去不理他。 陆小乙嘿嘿一笑,拿出那颗白色的珠子,催动咒语。珠子飞到他头顶上方,却只是轻轻颤动了下,微微地发出一点点红光。 陆小乙咦了一声,收起珠子,低头沉思不语。 “怎么了?”小萱看陆小乙的样子,偏着头奇怪地问道。 “刘悠悠好像不在这里。”陆小乙又催动了一遍咒语,珠子依然是微微地发红,没有任何变化。 “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小萱问道。 “不可能,”陆小乙很确定地说,“鬼是不可能远离自己的居所的,就算寄在某种媒介上,终究也是要回来的。不然天一亮,鬼的力量减弱,就得从寄主里出来,直接就会被太阳晒死。” 他收起珠子又想了一会,拉起小萱说:“我们去宣传部的房间看看。” “去那干嘛?”小萱不解道。 陆小乙拉着小萱头也不回地说:“刘悠悠死后尸体被放在了这里的一个房间,后来虽然被弄走了,但她对学校的感情实在是太深,魂魄无法转世,就留在了这里。那个房间,就是现在的宣传部。” 他话音刚落,一股阴风突然从背后走廊的入口处腾起,风中迅速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猛地向他们袭来! 陆小乙感觉到背后不对劲,回头看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人影近在咫尺,他急忙一把拉过呆立着的小萱,一步踏到她身前,噗地一声轻响,阴风直接撞到陆小乙胸口。随着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陆小乙晃了晃,嘴里喃喃地说:“小萱,快跑。”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小萱被眼前的变故惊傻了,一时间竟忘了手上的符纸。那人影狞笑两声一把抓来,小玉箫突然发出一片黄光,形成一道稀薄的光墙挡在小萱面前。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小萱抬起攥着符纸的手,不顾一切地对着那人影猛按过去。 符纸接触到人影,剧烈地燃烧起来。随着一声惨呼,那人影急速退回走廊入口,伴随着阵阵阴风消失不见。 小萱惊愕地扶起陆小乙,不停地拍着他的脸颊。陆小乙却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早已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章发誓守护她的人 小萱坐在医院走廊里冰冷的长凳上,看了看手术室的门上红色的指示灯,低下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 两个小时以前,她一边承受着陆小乙全身的重量慢慢向电梯移动,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救人,脸上的淡妆早已被汗水和泪水冲花。身边的陆小乙这次是彻底地颓丧了,嘴里不停地有鲜血滴下,在地上画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线。 好在值班室的王大爷还在。他听到喊声跑下来看时,正看到小萱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钮, “怎么了?”王大爷急忙跑上前。他记得那个男人是和小萱一起进去的,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帮帮我,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小萱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王大爷枯瘦的手臂,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那手劲,掐得王大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就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和一个瘦弱的老头合力把陆小乙弄到了主楼外面,在那里,他们又凑巧遇到了宣传部的那些人。 “啊,宁师姐,你们在……”腼腆的小婉刚准备问什么,看到满身是血的陆小乙,惊叫一声捂起眼睛,一旁的小张也跟着夸张地大喊起来。阿辰则二话不说跑到校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行人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区医院。 现在,离陆小乙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小萱把他们打发走,独自一人等在手术室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连续两次,都是陆小乙在关键时刻舍生忘死般地救了她。虽然陆小乙自己整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来不说,可小萱清楚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记忆的轮盘缓缓地转回了六年前。当时还稍显稚气的陆小乙穿着一件破烂的灰布道袍,却是短短的头发,显得不伦不类。他坐在众多小商贩中间,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中药方子,昂着头,微眯着眼睛,对过往的人流似乎毫不在意。直到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碎花裙子,蹬着帆布鞋的女孩,他才懒懒地睁开眼,嘴角抹起一丝笑意。 “这位美女请留步。”陆小乙站了起来对那女孩说,“我看你身上寒气过重,显然是及其阴寒的体质。你是否时常感到全身乏力,手心出汗?我这里有几副方子……” 那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副绯红色的眼镜架在小巧而精致的鼻子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粉红,像极了和煦的春风里盛开着的一朵百合。听到后面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微笑着转过身来。 “你是个江湖术士吗?”女孩偏着头好奇地问道。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她的裙角。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澄澈的眼睛,此刻正荡漾着满满的笑意,一眨一眨的灵动无比,如孔雀开屏般洵烂。 看着那盈盈妙目,陆小乙顿时觉得刚才还温暖可人的太阳此刻瞬间变得毒辣异常,周身腾起一股说不出的热流。他定了定神,擦了下额头微微渗出的细密汗珠,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会看手相吗?”女孩又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珍珠般的牙齿。 陆小乙微张着嘴,又呆呆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给我看看吧……”女孩伸出纤纤玉手,欢快地说道…… 一阵高跟鞋的蹬蹬声打乱了小萱的回忆。她抬起头来,看到走廊那边走过来一个胖胖的女护士。 那护士体态健硕,上半身臃肿肥大的身躯如水桶般粗壮,在这水桶下,一双肥腿虽然也满是赘肉,但和那肥胖的身躯放在一起,却仍是极不谐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倒放着的、瓶口细小的饮料瓶。她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哼着小曲走过小萱身旁,满脸的横肉有规律地上下晃动,细小的眼睛斜斜地瞥了她一下,看了看手术室,摇了摇头径自走进了开水房。 小萱看着护士消失在门里的背影,感到嘴里也有些渴。晚上自从吃了陆小乙买的那个煎饼以后,还没有喝过水呢。 想到那个煎饼,她又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陆小乙提着煎饼满身大汗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上学的时候,小萱每月的生活费就那么多,陆小乙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日子虽然清贫,两人却也乐在其中,每天手拉着手晃荡在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寻找附近隐藏的美味小吃,这煎饼摊子,就是在那时候发现的。 北方的煎饼总是会在里面裹上一根老油条或者薄薄的脆饼,金黄的饼面撒上嫩白的葱花和碧绿的香菜末,再抹上棕红色的酱料,几种颜色完美地调和成这美味的市井小吃,成了陆小乙的大爱,而小萱吃着吃着,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只是她不能吃辣,陆小乙又总是粗心地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为这事没少挨小萱的训斥。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地看着小萱气鼓鼓的脸,然后下次再继续不长记性。 想到这,小萱轻轻地笑了笑,那些年,陆小乙没少挨她骂吧…… 谁让那些年,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呢…… 吱呀一声,开水房的门又打开了,那胖护士的脚步声又在走廊里响起。只是这次,她走路的速度似乎慢了很多,高跟鞋的声音就像缓慢而绵长的钟声一样,一声声回荡在走廊上。她嘴里还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嗓音低沉嘶哑,还带着一点点吱吱的怪响,像是老旧的录音机里播放的略微损坏的磁带一样。手术室的灯依旧还是鲜红的颜色,如一行泣血的怪字,诉说着每一个进入这扇门的人的不幸。 蹬蹬的脚步声混杂着难听的歌声慢慢逼近,听得小萱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她闭起眼睛用力揉了揉软软的鼻子,再睁开眼时声音已经消失,一双穿着黑丝袜、红高跟的胖脚出现在眼前。 小萱抬头看去,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胖护士肥厚的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际,嘴唇微微地翕动着,小声地重复着什么。空洞无神的灰白色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的瞳孔深处却似乎有着另一道阴毒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小萱。 小萱感到头皮发麻,胖护士的声音逐渐变大。猛然间,小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小萱惊得一下子从长凳上站起来,就在这时,胖护士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冷不丁地对着小萱的喉咙就削了过来,嘴里阴森森地低喊道:“我要你死!” 小萱条件反射般地闭起眼睛,想向后躲,却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无情的刀刃眼看着快划到她时,嘭地一声轻响,白烟腾起中,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瞬间出现,准确地抓住胖护士的手腕。 “那也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小萱睁开眼睛,萧凌墨正挡在她和胖护士之间,冰冷的眸子透出深深的不屑。 “你是谁,你为什么帮她……”胖护士仍是一脸诡笑,从嗓子里发出这么一问,却满含着不解与惊疑。 萧凌墨眼里杀气忽起,一掌拍到胖护士胸前,同时低声回答道:“我是发誓守护她的人!” 第二十一章破碎的记忆 萧凌墨低沉的嗓音猛地敲在小萱心上,心里的一根弦好像嘣地一声断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那些画面像老式电影里快速闪过的胶片一样,每过一秒就切换到下一张。画面里雾气缭绕,她只能依稀看到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手拉着手出现在各种看似古色古香的场景里。 画面不停地翻动着,小萱觉得头像要炸开一般难受,眼前萧凌墨的影子也渐渐模糊了起来。突然,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一滴水打乱一般,脑海中的景象渐渐地起了涟漪,之后迅速扭曲,随着头部疼痛感的消失,一副清晰的画卷展现出来。 残阳如血。小萱发现自己正站在那扇朱漆大门的外侧,小手死死地拉着面前一个人的衣襟。那人穿着一袭白袍,正背对着她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几缕黑色硝烟,默默地不说话。 “可以不去吗。”小萱开口说话了,可声音却不是她自己的。 那白袍人身子没有动,只是伸出温暖的大手紧紧裹住小萱的手,试图用力拽开。可这平时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的手,今天却倔强地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不放,似乎要把这袍子扯坏一般。他轻叹一声,四指滑向小萱的手心,轻轻地扣住她的手掌,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温柔地摩挲着。 小萱感到一股暖流从手心里散开,继而涌遍全身,刚才还纷乱不堪的心情慢慢地缓和下来。不自禁地,她紧攥着的小拳头渐渐松开,任由那个白袍人拉着。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人叫马嘶的声音,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叮当声。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白袍人脸色一变,目光中浓重的杀机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神色。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小萱迎着天边的一抹残红抬起头。眼前的这人长发披肩,瘦削的脸庞如斧刻一般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窝下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它们并不是很大,沉静的深处却闪着异样的光辉,似乎蕴藏着复杂而沉痛的故事;睫毛粗而密集,瞳仁如浓夜一般幽黑,眼白却似湖水一般蓝;仔细看去,分明可以看到那幽黑中闪动着一丝难舍难分的爱怜。萧凌墨! 萧凌墨眯起眼睛,抬起另外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缓缓聚拢,指尖交汇处,一束白色的小花凭空出现。那束花有五、六朵,花色洁白而泛黄,每朵花花瓣分为两片,花茎翠绿,看起来宛如翩翩白蝶,聚集于翡翠簪头。 小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雅花香,她紧紧地扣着萧凌墨的手,看着眼前夕阳映衬下他略微有些发暗的面容,渐渐地觉得有些不真实。 萧凌墨却只是淡淡地一笑,把那束花戴在小萱头上,温柔地说:“我会一直守护你的,灵芸。 画面这时又突然定格,如一张宣纸上被滴下点点血红的墨水般,慢慢地整个变成红色,接着碎成千万片细小的粉末。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小萱惊骇地张大着嘴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怎么回事,萧凌墨为什么会出现在古代,又为什么叫自己灵芸?联想到之前那些奇怪的梦境,她慌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 你到底是谁? 萧凌墨并没有意识到小萱的变化,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被他一掌击退了数步的胖护士,冷冷地说道:“你就是那只鬼吧,附身到人身上,为什么不现出你的真身?” 胖护士受了萧凌墨一击,嘴里吐出数口鲜血,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她诡笑着,嘶哑的声音再度从根本没有动弹的嘴里发出:“你们……都得死……”说着,又亮出那把手术刀,虎吼着向小萱冲来。 萧凌墨冷哼一声,右脚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胖护士的身后,左手抓住她握着刀的手,右手对着肘关节顺势就是一掌。咔嚓一声脆响,胖护士的那只小臂瞬间耷拉了下来。 手术刀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被萧凌墨轻轻地抄在手里。他欺身向前,左手紧紧捏住胖护士的两腮,眼里一道红光闪过,右手持刀对着她的咽喉一刀划去。 “不要,她只是被附体了,不要伤害她!” 眼看着胖护士就要血溅当场,小萱猛地大喊。萧凌墨楞了一下,右手停止了动作,那刀刃离胖护士的喉头仅剩半厘米。 他看着小萱,不确信地问道:“刚才那一掌我已把它封在这躯壳内,现在只要一刀,这恶鬼立即灰飞烟灭。小萱,你想好了?” 小萱点点头:“护士是无辜的,放了她。” 萧凌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五指成爪一下按在胖护士的天灵盖上。胖护士还想反抗,却完全不是萧凌墨的对手,身体只略微摇晃了两下,就噗通一声被按得跪倒在地。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这样了……”萧凌墨冷笑着,瞳孔猛地放大,幽黑的眸子瞬间放出冰冷而凶狠的杀意。 “五雷吸魂掌!” 随着一声断喝,萧凌墨手掌缓缓地从胖护士头顶抬起,似乎凌空抓着什么一样。胖护士双眼上翻,全身剧烈地抖动着,嘴里白沫翻飞。在她头顶上方,逐渐形成一团白雾,白涡已经被拉出来的半个人头正在痛苦地左右摇动着,似乎正用尽全身的力量抵抗着这强大的吸力。 猛烈的气流在萧凌墨的手掌里不停地流转。就在他认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气流突然转变了方向,开始向相反的方向流去。已经被他吸出来的半个头颅也开始慢慢缩回到胖护士体内。 萧凌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相信的表情。他轻轻地咦了一声,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腕。气流更加强大,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只是那气流却依然是从他的手掌留向胖护士的头顶,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吸了进去! 随着那半个头颅彻底地缩回胖护士体内,萧凌墨突然撤掌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肥胖的身躯摇晃着又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可能……”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道阴风从胖护士头顶冲出,在走廊里回旋了一下,呼啸着向外冲去。萧凌墨反应过来,呼地又是凌空一掌拍出。 依然没有任何作用,阴风中一个人影冲破了走廊的玻璃,很快消失不见。 萧凌墨呆立在原地,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阴云密布,完全没有意识到小萱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在了身后。 “萧凌墨。”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才猛然回过神来,转身看去,小萱正紧皱着眉头,小脸狠狠地扭曲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一丝还未展开的微笑凝固在他脸上,隐隐地,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萧凌墨,接近我你有什么目的?” 第二十二章唯一的线索 惨白的灯光照在萧凌墨苍白的脸上,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楞了一下,随即又眯起眼睛笑起来,伸出手想要去摸小萱的头:“小萱,你在说什么……” “灵芸是谁?” 萧凌墨的手刚要触碰到小萱的头发,然而听到那个名字从她嘴里冒出来,就像突然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身子微微地一震,向前伸出的手也半悬在空中,手腕无力地耷拉着。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一丝哀婉的神色。 “我们不仅仅是偶遇那么简单吧萧凌墨,我想知道真相。”小萱看着他,心里一疼,沉下气来轻声说道,可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可是萧凌墨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表情淡然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然而眼里不断流转的波光却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内心巨大的起伏。 两人就这样互相僵持着,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整条走廊一片安静,幸亏还有那个终于清醒过来的胖护士痛苦的哼哼声,证明着这不是静止的照片里定格的画面。 “没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小萱的耐性是有限的。她冷着脸,眉头紧皱看着萧凌墨闪烁不定的眼神,终于淡淡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萧凌墨又轻颤了一下,尖锐而深刻地看了小萱一眼,仿佛要一下子看到小萱内心深处。紧接着,如同将死之人终于熄灭了生命之火一般,他眼神一暗,缓缓地放下手臂,默默地低下头,长发垂到脸颊上,遮住了眉眼,只看到高挺的鼻子和紧紧抿着的双唇。 手术室的门这时突然打开,陆小乙被四五个医生簇拥着推了出来,及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小萱跑过去,看着病床上似乎睡着了一般的陆小乙,急切地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一个似乎是主刀医生的白大褂说道:“他肺部大出血,幸亏送诊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后续还要再继续住院观察。咦,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白大褂看到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胖护士,奇怪地问道。萧凌墨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手向那护士一指,胖护士停止了呻吟,挣扎着坐起来,无神地看着前面,轻轻地说:“我好像摔了一跤……” “摔这么严重?”白大褂一边蹲下去查看胖护士的伤势,一边对另外那几个医生说:“把那个病人推到病房,给他安排一张床位。” 几个医生点点头,推着陆小乙向电梯走去。小萱几步小跑,经过萧凌墨身边时,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跟了过去。 萧凌墨看着小萱的背影,一滴无形的眼泪落在心头,喃喃地念道:“灵芸,你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可我一直在等你……” 说罢,他轻轻地一脚踏出,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你在医院又被那只鬼袭击了?”第二天上午,欧阳洵深陷在学校招待所的沙发上,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问道。 小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已不完全在这件案子上。遇到萧凌墨之前几天,她就开始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怪梦,紧接着又连接遭遇灵异事件,而这一切似乎都和这个神秘出现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那根可以把这些怪事串起来的纽带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 昨天脑海里闪出的那些画面是什么?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为什么和梦境里的画面是如此相似?为什么这些画面似乎都出现在另一个时代?在这些画面里萧凌墨又为什么总是叫她灵芸?那个女子和她有什么联系?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小萱脑海里不断地盘旋飞舞,第一次,她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想到萧凌墨那痴痴的眼神,她心里猛然产生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我不是我? 这个想法产生几秒之后,立即被她推翻,小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宁书萱,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 一旁的欧阳洵看着小萱,并不知道此刻她心里的幽思,只道是她还沉浸在陆小乙的负伤和连接遭遇的袭击中。 因此,他咳嗽了一声,故意神秘兮兮地对小萱说:“还记得我说过的守株待兔吗?” “嗯?”小萱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欧阳洵点起一支烟,站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小萱说:“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学生档案,照片上浅笑着的女孩正是宣传部的小婉。“唐婉?”小萱轻皱起眉头,“很好听的名字,她跟她母亲姓的?” “重点不在这里。”欧阳洵走到小萱身边,指着档案上另外一个名字说道:“她爸爸竟然是范天杰。” “范天杰?”小萱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却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她不解地看着欧阳洵,等着他说出下文。 欧阳洵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已经污渍斑斑的纸页上赫然印着一行大字——范式集团总裁范天杰坠楼自尽! “坠楼自尽?”小萱记忆深处一个本不起眼的故事猛地跳了出来,“难道这个范天杰就是……” “就是当初和杨成一起对抗许强的那个人。”欧阳洵接过话茬,“许强、杨成、范天杰,当初的地产三巨头,两个死了,一个远在海外,而他们的子女惨遭毒手,这样看来,下一个就有可能是……” “唐婉!” 唐婉租住在学校后面的家属楼。这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院落,三座老旧的小楼房组成一个品字形。虽然名为家属楼,其实这里原先居住的教职工们早就陆续搬出了这破楼房另谋新宅,有些空房间就被房主租了出去。因此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是愿意花钱买个清净的学生。 小萱站在靠里的那栋楼前,看着黑幽幽的门洞,不禁又想到了白场路13号。上个世纪的老房子都是这样,由于结构不合理导致采光不好,再加上人气不旺,整栋房子显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频繁遭遇鬼怪的她其实不愿意再走进这样阴冷的地方,而且从欧阳洵这次不急不慢的态度看来,就连他本人也没有对这条线索抱太大希望,只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抓住一个是一个,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 尽管这样,小萱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欧阳洵走了进去,她不愿意看到悲剧再次重演,哪怕有一丝可能,都要紧抓着不放。 按了两遍门铃以后,却还是没人开门。欧阳洵奇怪地问道:“难道是上课去了?” 小萱听了有些无奈地说:“欧阳队长,你多少年没上过学了,今天星期六哪有什么课?估计是昨天送陆小乙去医院太晚了,还在睡觉呢。” 欧阳洵看了看手表,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气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松弛的神经猛然紧张了起来。多年的办案经历告诉他,这气味应该是—— 尸臭! “小萱,你闻到了吗?” “啊?”小萱看着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的欧阳洵,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忐忑地问道:“闻到什么?” 欧阳洵不说话,示意小萱退后,接着飞起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那老木门如何经受得住欧阳洵这一脚?轰地一声门框断裂,门也应声而开。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沉闷得让人窒息的霉味,小萱也终于闻到了那隐隐的臭气,心里暗叫不好。 欧阳洵早已飞奔进去,循着那气味的来源,一把推开主卧的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在场,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卧室的床上,唐婉赤身裸体地静静躺着。她满脸痛苦的表情,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地张着,淡淡的臭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少女原本美妙的胴体此刻却灰暗无光,小腹已经轻微地隆起,一片污绿从下腹部弥漫开来,在灰白的皮肤上散成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绿斑。 小萱跟在欧阳洵身后,呆呆地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唐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就在昨天晚上,这个腼腆的女生还帮着她把陆小乙送去了医院,想不到一夜之隔,竟已成为一具冰冷而丑陋的尸体。 人的生命,真是如此脆弱吗? 第二十三章发黄的古书 看着唐婉的尸体,欧阳洵猛地一拳砸在门板上,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作为一名刑警,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在眼皮底下惨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当初怀着满腔热忱报考了警校,毕业以后更是兢兢业业,短时间内就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才华与能力。然而两年前的那件事,让他痛失爱子,和妻子的关系也是一落千丈。 眼眶渐渐地有些湿润,他仿佛再次看到儿子憋成紫红色的小脸和胡蹬乱踢的脚,觉得心底深处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那声音嘲讽般地说道:“欧阳洵,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 向来自负的他从此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侦破了不少大案要案,似乎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他一直以来的愧疚。本来他以为,这样的事情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没想到连接而至的许强案和这件案子,再度让他感觉到作为人类的渺小与无奈。 “欧阳队长,你……怎么了?”小萱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想起一些事情,对不起。”欧阳洵回过神来,转过身去偷偷擦了一下眼角,淡淡地回答道。 小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办公室的同事对于珊姐和欧阳洵关系恶化的原因一直讳莫如深,她也不好打听,只是从平时珊姐的表现感觉到一定有重大的隐情。此刻看着欧阳洵痛苦不堪的样子,女人特有的同情心又瞬间泛滥。 她轻轻地拍拍欧阳洵宽阔的后背,欢快地说道:“欧阳队长,要向前看哦。有你这么厉害的刑侦专家在,案件一定会真相大白的,就算是鬼也会留下证据,不要忘记你的责任!” “嗯。”欧阳洵轻轻答应了一声,感激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一丝惭愧爬上心头。他定了定神,又恢复了以往严肃认真的表情,取出一副手套戴上,同时递给小萱一副,漆黑的眸子里散发出猎人般机敏的神色。 “那么,我们开始吧?” 唐婉的房间并不大,简单的设施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爱干净的小姑娘。 欧阳洵俯下身子仔细查看起她的尸体,在一阵翻弄之后,他紧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思考着什么。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小萱焦急地问道。 欧阳洵摇摇头:“你看,尸体腹部已经呈现出轻微的尸绿,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6小时以上,也就是说昨晚她就遇害了。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你是说其它的尸体征象吗?”小萱问道。 “没错。尸体关节的活动都很顺畅,完全没有形成尸僵。而且,不管这里是不是第一现场,死亡以后都会因为血液的沉积而在皮肤上形成尸斑。可她的尸体完全没有,就好像她的血液仍在流动一样……” “还有其它不对的吗?” “有,她为什么会是裸着的?”欧阳洵一边摸着下巴的胡茬,一边再次提出疑问。 小萱脸一红,对欧阳洵说:“这点没什么奇怪的吧,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裸睡……” 欧阳洵楞了一下,随即尴尬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杰和许小勇都是当场死亡,死亡方式很明显,也很血腥。而唐婉,我看不出来她是因什么而死的。从她眼睛充血情况看,有可能是窒息,这得等尸检报告出来才能确定。我的意思是,和前两个死者比,她是不是死得太安静了?不像是同一个人,不,同一只鬼所为。” 对于这一点,小萱有自己的解释:“这是仇杀,身体赤裸也许是为了羞辱死者。其它的尸体征象嘛……欧阳队长,这是鬼杀人。你还记得许小勇吗?他应该早就已经被剁掉了头,但是后来还能喷出那么多血来。”说到这,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就是那只鬼的杰作。” 欧阳洵不置可否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总觉得哪里隐隐地不对劲。小萱却不再管这些,而是仔细地打量起整个房间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小书架引起了她的注意。 书架上的书几乎全都是硬壳的精装版,整整齐齐地按从大到小的顺序码着。就在这些整齐的书上面,却很不和谐地倒扣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那是一本蓝色软面的线装书,小萱拿起来细细看去,才发现是少见的竖版。上面的文字似乎是古体,完全一个字也看不懂,字迹苍劲而有力,大概是用毛笔写上去的。这些古色古香的字体搭配上已经发黄的纸页,使得整本书透出一股古朴的气息。 小萱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都是那些看不懂的毛笔字。“现在还有这种书吗?”她小声喃喃着,翻到最后一页时,几行似曾相识的鬼画符般的文字映入眼帘。 那些文字一个个歪歪扭扭,却似乎是用红色的朱砂写成,像极了陆小乙那些符纸上画着的符咒。这些奇怪的红字张牙舞爪,覆盖住原本墨色的字迹,与整本书的氛围极不协调,倒像是由其他人故意添上的。 这种样子的书,似乎在哪见过?小萱心里疑云大起,努力在记忆的角落搜寻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咦,这是小篆?”欧阳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她身边,看了一眼书上的字,不可思议般地说道。 “你说这些红字?”小萱指着书问道。 “不是,我是说下面的那些毛笔字。” 小萱瞪大了眼睛,半开玩笑似的说:“行啊欧阳队长,想不到你对这个还有研究。那你看得懂这上面写着什么吗?” 欧阳洵拿过书,里里外外仔细翻了一遍才说道:“我老丈人平时喜欢摆弄书法,以前和珊珊恋爱的时候,经常投其所好跟着他一起学……” “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挺聪明的,知道先把老丈人搞定。”小萱笑着插嘴道。 欧阳洵一愣,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年轻,光想着珊珊长得好看,想追到手……” 小萱咯咯一笑:“看来你也不全是工作狂。那这上面写着什么,你能看懂吗?” 欧阳洵合起书缓缓说道:“这小篆是秦代李斯在大篆的基础上演变来的,现在能看懂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这书里的语句都不带标点,明显是古文言,这个我就完全不懂了。不过这封皮上的字,我倒是有点印象。” “是什么?”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玉皇秘术。” 第二十四章活过来的尸体 “玉皇秘术?”小萱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欧阳洵摇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说道:“这书上用红色的朱砂写着的字,应该是道家的符咒,因此这书名难道是道家某个门派的什么术法?只是这样晦涩难懂的古书,又全是用小篆写成,唐婉是怎么看的?” 确实,一个刚刚高中毕业进入大学的少女,却看这样的书,怎么会不让人觉得疑窦丛生? “如果陆小乙没有受伤住院,倒可以问问他,或许他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欧阳洵无可奈何地看着小萱,满带遗憾地说。 提到陆小乙,小萱心里又感到一丝自责。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如今案件又遇到瓶颈,恶鬼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害人,她心里怎能不懊恼? 看着小萱满脸的自责,欧阳洵自觉一时的无心之语,让这个单纯的丫头心里又产生了解不开的心结。他干笑了一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自责。这本书和案件有没有关系,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当务之急是进行尸检,查到唐婉的死因,然后顺藤摸瓜,争取找到那只鬼。” 尽管知道就凭他们这两个对道术完全不懂的人,想找到那只鬼谈何容易?但意识到欧阳洵是在安慰自己,小萱还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看到小萱笑了,欧阳洵心里稍觉释然,随即说道:“现在先这样。我打电话给同事,把唐婉的尸体运回警局,立即进行解剖。” 小萱点点头,又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学校里就有法医学解剖室,借用一下应该不是问题。” 欧阳洵恍然大悟地说:“对了,我都忘了你们学校也开刑侦这门课了。那样最好,尽快出结果,久了我担心……” 说到这,他面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立即掏出了电话。 “喂,王斌吗?马上联系技侦科的同事,现在到我这来……” 一个小时以后,校长办公室里。 可怜的老校长已经被这连续发生的三起命案搞得焦头烂额。学校里是人心惶惶,所有的课都停了,学生们被要求全部待在宿舍,不允许出校门,吃饭和洗澡都必须以宿舍为单位统一进行。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加大了学生们的恐慌,更有大胆的好事者在校内BBS上组织了什么捉鬼小组,一时间流言满天飞。 这两天他的电话都快被各界高官富贾们打爆了,一个个质疑学校的安全性,声称要把孩子转走,要知道,这些达官贵人们对学校的支持可不仅仅是每年的那么一点学费。 因此,听说欧阳洵要借用学校的法医学解剖室后,校长是满口答应。 “只要你们能早日破案,要钱、要人都可以!”他拉着欧阳洵的手,像拉着救星一般说道。 欧阳洵对于这些猫腻的事情,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态度,甚至有些反感地皱起了眉头:“经费局里面是会拨的,破案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说的。” “是是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全力去办。欧阳队长你一定要倾尽全力,早日还学生们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 欧阳洵轻轻地点点头,玩味地看着校长微微渗汗的额头,心里面想,你是怕影响你的仕途吧? 与此同时,学校的法医学解剖室里。 刑侦学只是这所学校的一个小专业,因此虽然设置了配套技术设施,却一直没有投入使用过,老师们也大都是照本宣科,纸上谈兵式的教学。因此这解剖室就在学校后面一座僻静的小楼里,高大的树木遮掩住大部分阳光,小楼里整日阴冷潮湿,平时也很少有人去。 一个胖胖的法医正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还很新鲜,看样子应该死了不到24小时。死者是一名年轻的女性,此刻正被平放在解剖台上,空洞的眼睛黯淡无光,从那里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胖法医今年四十多了,干这行也已经快二十年。其实他讨厌尸体,甚至有些惧怕。那种惧怕不是对于尸体本身的恐惧,而是对于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的敬畏。 解剖时,锋利的解剖刀在尸体皮肤上像拉开拉链一样划开一道口子,刀刃接触到皮肉,发出轻微而让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灰暗的皮肤和紫红色的肌肉由于体腔的压力会马上向外翻开,里面暗红色的脏器一览无遗。 解剖就是这样,不管死者生前是美丽还是丑陋,死后都会被解剖者窥探到身体最深处的秘密。 每当这样的时候,看着尸体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胖法医甚至会异想天开地觉得死者的灵魂还驻留在那里,随着他刀刃的游走,那些灵魂也会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叹息。是在喊疼吗?胖法医经常这样自嘲地笑。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这些尸体也会感到疼痛的吧? 尽管他是整个警局技术最好的法医,但长期从事这样的工作,已经让他稍稍觉得有些神经衰弱。人的生命本是神圣的,可这些人死后却被无情的解剖刀分解成一块块毫无生气的组织,泡在福尔马林里。 这种时候,他又会矛盾地觉得,生命也不过如此,仅仅是由完全相同的人体组织所构成的一个个渺小的个体而已。 胖法医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这具尸体边。尸体已经经过了彻底的消毒,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安静地躺着。他拿出解剖刀,刀刃轻轻地落在失去光泽的皮肤上。 就在他手腕施力准备开始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瞟到尸体灰暗的眼睛,心里一惊,解剖刀差点从手里掉了下去。 那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个微小地几乎察觉不出的角度,正狠狠地瞪着他! 胖法医向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立即又睁开。尸体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直直地看向天花板。 看来果然是神经衰弱了吗?还是早点退休吧,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变成神经病。 他这样想着,又轻握着刀走上前去。这次,那双眼睛如死鱼一般一动不动。他放心地把刀放在尸体的锁骨凹陷处,锋利的刀刃立即透进了皮肤,一道带着腐臭气息的血线缓缓地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看到汩汩流出的血液,胖法医竟然停住了动作,大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轻轻“咦”了一声。 因为,那流出的血液,竟然是绿色的! 不同于尸体腹部呈现出的绿色污块,那血液的绿是一种荧光棒似的幽绿,顺着锁骨上方的凹陷滑过肩膀,滴滴落到尸体下方棕褐色的皮垫上,映衬出一种暗绿的、透着黑的诡异颜色。 而就在这时,胖法医清楚地看到,尸体的左手中指,竟然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一阵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像一根根银针一样从他脚下钻进身体,沿着血管一直扎到心脏。 这是……诈尸了? 胖法医不敢多想,放下解剖刀缓缓地后退了几步,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逃跑。 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从尸体口中传来,就在这声叹息之后,她微微张开的手掌猛地攥紧! 胖法医此时再无犹豫,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就在他跑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猛地撞到了正快步走上来的欧阳洵身上。 砰地一声闷响,虽然他是个胖子,但还是被欧阳洵结实的身躯撞得退出去数步,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欧阳洵挑着眉毛瞪着他,厉声问道。 “欧队,诈,诈尸了……” “什么?”欧阳洵心里一紧,急忙撇开胖法医,几步冲到解剖室门口,猛地一头撞进去。 解剖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欧阳洵并不相信什么诈尸的说法,要说尸体突然活过来又紧接着消失不见,在他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那只鬼杀死唐婉后一直附在尸体上! 这样看来,现在独自一人待着的小萱就更加危险了…… 第二十五章恶鬼的真身 小萱此刻正一个人静静地在学校后面一条幽静的小胡同里走着。 这条小胡同正位于堕落街后面的那些低矮的瓦房中。胡同两侧是凹凸不平的青黑色砖墙,由于年代久远,长期的风吹日晒导致那些砖块已经变得稀松无比,暗绿色的苔藓布满砖块表面,摸上去一手湿滑的感觉。 正午时分,天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阴了下来。午时三刻一直被认为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因此古代行刑十恶不赦的重犯通常选在这个时候,一刀下去立即魂飞魄散,连鬼也不得做。殊不知此时却也是人精力最萧索的时候,人气淡薄,最容易被一些法力高深的厉鬼趁虚而入,更何况今天太阳已经被阴云遮掩,阳气减弱,其实反而是一个危险的时刻。 萧瑟的秋风从胡同口灌进来,卷起地上败落的枯叶和零星的白色碎纸片。胡同两侧乱七八糟的破木门静静地掩着,门板上一道道怪纹纵横交错,紧盯着看时会让人觉得一阵不自觉的晕眩。 冷风吹到小萱背上,让她觉得脊梁骨微微发凉。本来好不容易被欧阳洵劝回招待所休息的她,走过这条小胡同口时,信步走了进来。人在心事重重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一个陌生的地方待着,对于小萱来说,这个小胡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本古书。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 萧凌墨的名字一直在她脑海里晃悠,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可以给她想要的答案。然而,她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他。 在医院的那场遭遇以前,对于萧凌墨不合时宜的长发和白色斗篷,她只是认为那是一个道士正常的装束而已。陆小乙不是还经常穿着一件像模像样的道袍吗?但是自从萧凌墨出现在她脑海里记忆回放般的画面中后,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他们的相遇、相交似乎都是被人操纵好的一样。甚至于这些频繁出现的鬼怪,为什么就一下子扎堆出现在认识萧凌墨以后了呢? 萧凌墨那双幽黑而深沉的眼睛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把她深深地吸引住了。经历了几场有始无终的爱情,小萱自认为已经不会再对一个人轻易动心。可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就那样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她,俘获得毫无反抗的余地,让她不禁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那个宁书萱。 小萱觉得那眸子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自己正身不由己地慢慢向漩涡中心靠近。至于那里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她不知道。 所以,她迫切地想解开心中的疑团,然而萧凌墨支吾的神色还是激怒了她,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占据了她的内心。小萱不害怕真相是什么,却害怕不知道真相,莽撞地一头栽进去,摔得粉身碎骨也不一定呢。尽管看着萧凌墨最后那颓丧的眼神心里也是十分不忍,她还是咬了咬牙把他一人丢在那里。 就这样吧,若是不曾开始,便不会有遗憾,我早就已经过了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年龄了! 小萱这样想着,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思绪暂时被拉到了这件案子上。连唐婉也死了,陆小乙又受伤住院,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恐怕是出不来。如今这案子是疑云丛生,隐藏的恶鬼、无端消失的刘悠悠、唐婉不同寻常的尸体征象……只希望欧阳洵那边的尸检结果快点出来,早一点找到线索,一旦晚了,也许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一阵轻轻的瓦片翻动的声音从小萱头顶传来。她抬头看去,却只看到屋檐上方灰暗的天空。而就在身边的房子的屋顶上,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只大白猫正匍匐着,黑色的眼睛眯得紧紧的。 那只白猫跟随着小萱的步伐小心地走动着,低低地伏下身子,似乎刻意躲避着她的目光。一人一猫就这样在这午后空无一人的小胡同里,默默地前进着。 拐过一个弯之后,就能看到大约五十米之外胡同的出口。可小萱却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 就在胡同口处,正坐着一个人! 远远看去,那人似乎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袍,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面前高高低低地堆着一些书。 这人……似乎在哪见过? 小萱猛然想起学校后门那个卖旧书的怪男人。她看看手里的那本古书,心里“咯噔”一下,记忆里那个一直回想不起来的片段一下子出现:这本书,好像和那怪男人卖的书一样。 尽管对那可怖的面容心有余悸,小萱还是蹬蹬蹬小跑着赶过去。也许这个卖书的知道些什么…… 然而就在她刚跑了几步的时候,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小萱停下脚步,掏出电话,一看是欧阳洵的号码。 “喂,欧阳队长,尸检结果……” 不等小萱说完,欧阳洵就焦急地打断了她:“你在哪?” 小萱听出了欧阳洵的焦急,一丝不安涌上了心头:“我在学校后面,怎么了欧阳队长?” “你不在招待所在外面?那就好,尽量在人多的地方待着。”欧阳洵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认真地命令道。 小萱看了看周围,除了不远处那个怪男人,这里就再没有第三个人。她觉得心里一凉,急忙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那只鬼又出现了,带着唐婉的尸体跑了。我担心它去找你,小萱你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一会……” 欧阳洵的声音到这里就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覆盖。又是一股冷风从身后吹来,吹得小萱直打哆嗦,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好几度。她不安地转头看去,却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在她身后,唐婉正狞笑着慢慢走来! 此时的唐婉,身上裹着一条巨大的白布,露出来的皮肤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灰暗颜色,而是白得近乎半透明,更让人惊异的是,在那似乎一触即破的皮肤下,一条条绿色的血管如同画上去一般,清晰地呈现出来,隐隐可见里面浑浊的血液正在不停地流动着。 它带着唐婉的尸体跑了……欧阳洵的话猛地敲在小萱心上,一股热血冲上脑袋。看着眼前这具自行走动的怪异尸体,她哆嗦着嘴唇缓缓向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救命——” 小萱一声惊叫,猛地转身向着那怪男人的方向撒开脚丫就跑了过去。他好像是个道士,也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一丝阴毒的笑意浮现在唐婉脸上。她赤裸的脚腕轻轻一蹬,整个身体竟微微地浮了起来,箕张着五指,一声怪啸飞速向小萱欺来! 那声怪啸像一只无形的怪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小萱疯狂跳动的心脏,顿时让她方寸大乱。如同一只遭到猎人攻击而惊慌失措的小鹿,她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飞快靠近的唐婉,慌不择路地一脚踩到一块凸起的小石头上,猛地向前重重地摔了下去,那本破旧的古书也被甩在了地上。 手掌立即被粗糙的地面蹭破了皮。小萱强忍着疼痛翻过身来,惊恐地看着已经就剩几步远的唐婉。她绝望地坐在地上,两手接触到地面,钻心的痛感如电流一样一下子击到心里。 不能停! 小萱心里一个声音呐喊着。然而她似乎被那一跤彻底摔懵了,两腿不听使唤地抖着,根本爬不起来,只得撑着已经鲜血淋漓的双手,慌张地向后退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利的“喵呜”声传来。叫声起处,一个白色的影子“蹭”地从屋顶跳了下来,直接落在唐婉笔直地伸着的手臂上,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尖利的牙齿立即刺入唐婉的手臂,鲜绿色的污血瞬间涌了出来。 小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一只全身雪白的大白猫正死死地咬住唐婉的胳膊。而唐婉似乎也被这只突如其来的袭击者阻住了锐气,只得停下来抬起另一只手猛地向那只白猫抓去。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让小萱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那白猫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人类特有的笑容。紧接着白猫的脸迅速幻化成一张人脸,随着“嘭”地一声轻响,白猫消失,萧凌墨早已贴到唐婉身后,左手死勒住她的脖子,右手成爪,直接对着心脏部位猛地插了过去! 然而这时,医院里诡异的一幕又再次发生了。萧凌墨的右手快要接触到唐婉时,似乎被一个黑洞瞬间抽走了力量一般,只是浅浅地扎进去寸许。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唐婉已经挣脱了钳制,转身对着他双掌击出。“噗”地一声,萧凌墨向后退了数步,带着惊疑的表情一步踏出挡到小萱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唐婉。 那只猫,一直都是萧凌墨变的?小萱心里心潮澎湃,然而还来不及细想,萧凌墨冷冷的声音就传进了她耳朵:“我玉皇派的秘术怎么会被你学去?”说完伸出手对着地上那本古书一抓。古书“嗖”地一声飞到他手里。只见他低头看了一眼,更加确信无疑地说:“你不惜学这邪术,有什么血海深仇? 玉皇派?真的有这个教派,而萧凌墨就是玉皇派的!?邪术,什么意思?又如几颗重磅炸弹一样,小萱觉得小小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先是白猫,现在又是玉皇派。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拉了拉萧凌墨的衣角:“萧凌墨,怎么回事?” 萧凌墨转过身来,看到自己白色斗篷上的点点血迹,眼里满是心疼,柔声说道:“小萱,唐婉把自己变成了鬼。” 第二十六章人鬼之术 把自己……变成……鬼? 萧凌墨的话对于小萱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肤色透白、满脸绿色的血线,正睁着阴毒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搅局者的女孩,怎么也无法把她和那个腼腆的大一新生联系在一起。 刚回学校的时候,她不是还在迎接自己的吗?甚至陆小乙受伤的时候,也是这个小姑娘帮忙送去医院。怎么会是鬼? 小萱不相信地摇摇头。不可能,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鬼! 似乎看出了小萱的迟疑,萧凌墨晃了晃手中的那本古书说道:“小萱,知道这上面记载的,是什么吗?” 然而不等小萱回答,一直在一旁不作声的唐婉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怪笑,那笑声很狂妄,又带有深深的无奈和悲凉。小萱惊愕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眼角,居然流下两行绿色的眼泪。 “我遇到高人相助,让我得到这本书,那是老天眷顾我,让我得报大仇。可惜许强已经死了,杨成逃到了国外,不过也好,他们的子女还在。我就是要他们的家人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唐婉说到这里,神色突然变得异常悲戚。她抬头看看天,喃喃地说道:“爸爸,女儿终于给您报仇了,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吧?” 阴云缓缓向他们头顶聚拢,遥远的天际似乎传来隆隆的雷声。瑟瑟秋风中,翩翩黄叶在唐婉身边簌簌而下。她脸上血管的印迹消退了一些,似乎又变回了平时那个不爱说话的腼腆模样,只是面色惨白,眼里透着深切的悲伤。 她定定地看着小萱,长叹一声,才缓缓地说道:“我爸爸范天杰,年轻的时候和许强、杨成都是好朋友。后来杨成拉着我爸爸合并了公司,一起对付许强。谁知道许强那个家伙身怀异术,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于是,杨成那个混蛋就害怕了。” “他背叛了我爸爸,把属于自己的股份撤走,转而想投靠许强。当时正好有一个大项目,他一撤资我爸爸立即出现了资金断裂,项目砸了,公司也破产了,追债的人每天堵在我家门口。走投无路之下,我爸爸只好……” 说到这里,她眼里猛然绿光一闪,又是一道凶光射出,面目再次变得狰狞:“我一直想报仇,可自己势单力薄,怎么斗得过他们?要不是那位道长……” “够了!”小萱猛地大喊一声,“所以你就害死了杨杰和许小勇?他们是无辜的,是你朝夕相处、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笑一起哭的同学,你怎么能……” 小萱哽咽了,她无法接受那样一个清秀的小师妹变成这么一个残忍的恶鬼,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在她看来,哪怕是自己受了再多委屈,也不忍对曾经的同学下手。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竟能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其实,仇恨的力量往往是强大的,怀揣着巨大冤仇的人总是会做出旁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唐婉因为背负着这样的冤仇,而自愿成为恶鬼去复仇,这和那本书本没有太大的关系。然而小萱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转而把满腔的愤怒加在那本古书上。 “萧凌墨,这到底是什么书?”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凌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古书道:“这一本,是本派修炼人鬼的秘术,也是严令传习的禁术,想不到现在竟还有流传……”说到这,他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如此说来,那个人果真没有死? “人鬼,是什么?”小萱对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没有一点概念,也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甚至还抱着一丝拉回唐婉的幻想。毕竟同样作为鬼的刘悠悠不是好好地在学校待了那么多年吗? 萧凌墨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道门中自古有奇门遁甲之术。所谓奇门遁甲,共含九遁,天遁、地遁、人遁、云遁、风遁、虎遁、龙遁、神遁、鬼遁。九遁之中的鬼遁,用在行军作战上就是埋伏、偷劫的鬼道之术,而道门里则是反用鬼的阴力驱鬼降魔、追魂摄魄,甚至保持魂魄不散长存于世的法门。我玉皇派自创派祖师爷以来,一直专攻这鬼遁之术,几代下来已有大成。后来,一位天赋异禀的前辈更是将前人所学集大成于一身,自行创制了很多新奇的异术。” 说到这,萧凌墨眼睛突然一亮,继而又是浓浓的哀伤。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这位前辈是想研究另外一个术法,不想阴差阳错地创制出这人巩术。然而由于此术太过邪恶,创制尹始就被列为禁术。” 小萱看了看在一旁阴晴不定的唐婉,咬着嘴唇恨恨地说道:“这能把人变成鬼的术,自然是邪恶无比了。” 萧凌墨摇摇头说道:“光是把人变成鬼,还远远不够。有深仇大恨而又不能报的人,依照此术躺在棺材中,卧到尸底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吸收尸气而修炼成的半人半鬼,就是人鬼。因为怨气太重,血脉在死的一瞬间逆行,血也会慢慢变绿,因此又叫绿血冤鬼。这人鬼死而不僵,比一般的鬼法力更加高强,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大部分的法器对它根本没有效果。而鬼自己也可以不受诸多限制自由行动,甚至还可以隐藏鬼气伪装成人。作为代价,修炼者将逐渐丧失自我,忘掉生前的记忆,变得残忍嗜血,而且如果被消灭,则将彻底消失,再无来生。只是……” 他突然止住话头,冰冷的眸子像一把利剑一样刺向唐婉,逼问道:“你怨力虽然很强,但法力却很弱,应当是修炼的时间远远少于四十九天所致吧?必定是有外力帮你,才能让你在短时间内成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这本书,但这绝对是一个阴谋。你频繁袭击小萱,想必也是受旁人指使。有人在利用你的仇恨。这个人,是谁?” 唐婉怔怔地听着萧凌墨的话,突然似乎很痛苦地两手紧抓着头,嘴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随着那喘气声愈来愈剧烈,她全身的血管又慢慢凸显出来,刚刚悲戚的神色被恶毒的表情取代。而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此时却慢慢地开始布满血丝,转眼间就变成了猩红色。 小萱看着那腥红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这双眼睛……那卖旧书的怪男人!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只见那灰袍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欺到她身后,越过小萱,直接一掌对着萧凌墨的后心打去。 “萧凌墨,小心!” 而萧凌墨似乎早有准备般地猛地转过身来,幽黑的眸子里杀气腾腾,冷笑着伸出右手对着那怪男人的手掌也是一掌拍去。 同时,两人嘴里喊出同样的一句话:“五雷吸魂掌!” 第二十七章生死一瞬 “嘭”地一声闷响,两人手掌接触的一瞬间,竟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对掌之后,怪男人被击退了数步,枯树般的面皮毫无表情,而眼里却是红光大盛。萧凌墨只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人。 那怪男人见一击不成,伸手指向一旁的唐婉,嘴里轻声念咒。唐婉仿佛受到这咒语的催动一般,大睁着嗜血的猩红眼睛,怪叫一声猛地向小萱抓来! 小萱觉得胳膊被萧凌墨拉起,紧接着一阵晕眩后,已经站在了刚刚白猫跳下来的那个屋檐下。萧凌墨回头看了一眼唐婉和那怪男人,伸手虚空画符,又变出了那道稀薄的气墙,把跟着冲过来的唐婉挡在气墙外面。 看到气墙起了作用,他才转过身来对小萱柔声说道:“别怕,他们暂时过不来。”说完,轻轻地抓起小萱的手,看着她手心里蹭破的皮肤,心疼地问道:“疼吗?” 其实小萱的手掌只是皮外伤,这时早已经止住了血,也没想过萧凌墨会再次出现救了自己。看着他幽黑眸子里闪动着的光亮,她觉得自己试图逃离的那个巨大漩涡又开始把她向中心吸。楞了一会,她只得认命般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这下萧凌墨似乎有些慌张了。他示意小萱把手摊平,紧接着一手轻握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手心上,那团柔和的黄光又从他手掌里亮起。 小萱感到一股强大的暖流夹带着蚂蚁爬过的酥麻感从手掌处流遍全身,顷刻之间,刚刚还是皮开肉绽的手掌渐渐开始愈合。萧凌墨笑了笑,又抓起她另外一只手,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 “还疼吗?” 小萱觉得伤口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然而手心里的那股暖意却让她有些恋恋不舍。她撅了撅嘴,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凌墨有些诧异。然而仅仅是一秒钟的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紧随其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只见他翻掌握住小萱的手,轻扣着她的纤纤玉指,低下头在她洁白的手背上印下了温柔而深情的一吻! 仿佛瞬间通电一般,小萱感到全身一麻,白净的俏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个透。她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试图抽回被萧凌墨拉着的手。然而那股温柔的力量却紧抓着她不放,几次未果之后,她放弃了挣扎,任由萧凌墨拉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再次静止。风吹起萧凌墨乌黑而柔顺的长发,根根如丝般紧贴着他瘦削苍白的脸庞,随风而来的,是那股熟悉的清淡花香。黑眼睛微微地眯着,散发着温暖而迷人的笑意。这一刻,看着那沉静的黑瞳,小萱觉得世界一片祥和宁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静得能听到内心深处低低的呐喊。 那些犹疑不定的情绪,在此时又算得了什么呢? 仿佛过了很久一般,萧凌墨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记得这是西洋人的方式,你们现在流行这个吗?” 小萱轻轻点头。流行不流行,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这样做的是你。 萧凌墨用大拇指摩挲着小萱的手背,又笑着问道:“现在还疼吗?” 还是一言不发的,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萱。”萧凌墨释然般地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请求一般地接着说道,“我只希望能够像这样一直守护你。你知道我是萧凌墨就好,其它的真就那么重要吗?” 小萱看着那双满带恳求的眼睛,张口正准备要继续说什么时,从下面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清亮的声音:“死到临头还在儿女情长,难怪师父说你成不了大事!” 小萱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那怪男人正冷笑着看过来,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亮晃晃的细刃长剑。 这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小萱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声音和那张脸…… 萧凌墨放开小萱的手,柔声说道:“在这待着,不要乱动。”继而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碧玉戒指戴到大拇指上。那戒指通体翠绿,白天里居然也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上面刻着一圈精致的细小花纹,与花纹交错的,是一个个符咒般的文字。 怪男人看到这个戒指,方才狂妄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震惊无比,喃喃道:“师父的掌门戒指?” 萧凌墨冷笑一声,厉声喝道:“你确信你师父是掌门吗?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他早已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怪男人身后,一言不发地对着怪男人的天灵盖一掌拍去。 怪男人没料到萧凌墨出现得这么快,情急之下也是一步踏出,同时手里的长剑白光闪闪,接近萧凌墨时陡然红光大盛,剑刃瞬间宽了几倍,直接向他腰际斩去。 看到这柄长剑,萧凌墨也是吃了一惊,急向后退时,腰前的衣服“嗤”地一声已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而那怪男人出现在唐婉身后,堪堪躲过了萧凌墨那一掌。 此时萧凌墨似乎再无怀疑,冷冷地说道:“我和你师父,也算是老相识了。可惜他一身本事,你只学到了不到三成。纵使有这厉害的法器,你也一样奈何不了我。” 怪男人仰天长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不错,我是奈何不了你,不过……”突然他长剑一指,刚刚安静下来的唐婉又再度狂暴,嘶吼着向小萱冲了过去。 萧凌墨冷哼一声,瞬间出现在小萱面前,挡住气势汹汹的唐婉,对着她的面门就是一掌拍出。然而奇怪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唐婉似乎并不畏惧他这一掌,仍旧脚下不停地冲过来。萧凌墨的手掌接触到她时,却好像打在一团无形的空气上,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唐婉诡笑一声,右手直接向萧凌墨胸口抓来,手上闪动着和怪男人剑身上一样的红光。 “啪”地一声,萧凌墨抓住了她袭过来的手腕,眼里充满着不解。继而,那不解的神色渐渐转化为愤怒。他举起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似乎周围的空气中什么东西被他吸入手掌一样,渐渐地产生了一团劈啪作响的蓝色电光,照得他苍白的脸竟显得有一丝狰狞。 他再次冷笑一声看着唐婉,对那怪男人说道:“今天就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五雷吸魂掌!”说罢,他大喝一声,手掌包裹着那团蓝色电光,划破空气发出“滋滋”的怪响向唐婉打去。 蓝光接触到唐婉,灼得她步步后退。小萱欣喜地看着萧凌墨,却意外地发现他眼里的不解正逐渐加深。 她急忙向唐婉看去。只见唐婉后退了几步便停住不动,反而是那团蓝色电光,整个地被唐婉吸入了身体消失不见,而萧凌墨的手掌似乎再次打在了一团空气上,毫无效果! 就在萧凌墨愣神的工夫,那团电光忽然出现在了唐婉的左手。紧接着她一掌击出,“嗤”地一声打在毫无防备的萧凌墨身上! 小萱惊叫一声,眼看着那带着蓝色电光的手刺向萧凌墨。然而,想象中鲜血飞溅的场面并未出现,那蓝色的电光似乎直接穿进了萧凌墨的身体,如同打进了一滩水一样,“哧哧”作响。而与那蓝光接触的部分,恰似被蒸发了一般,化作缕缕白气升腾而去。 萧凌墨大吼一声,一掌把唐婉击退,满脸痛苦地捂着伤口。而小萱清楚的看到,那伤口正慢慢自动愈合,只是萧凌墨的脸更加苍白了。 痛苦与愤怒在他脸上不断交织,整张脸强烈地扭曲成一个恐怖的角度。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幽黑的眸子里杀气腾腾,两掌又迅速聚起两团蓝色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唐婉! 萧凌墨双掌翻飞,手里的电光“吱吱”作响,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脚底腾起。衣袂飘飘中,他飞快地一掌又一掌向唐婉打去。然而每次唐婉只是被稍微击退一些,紧接着便举起同样带着蓝色电光的手掌反击过去。她的动作比萧凌墨要慢很多,然而随着两人身体不断碰撞,唐婉手里的电光竟越来越强,而萧凌墨的动作似乎比开始时迟缓了一些。 萧凌墨意识到不对劲,停止了暴风雨一般猛烈的攻击,几步退到小萱身前,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哈哈,蠢货。”怪男人狂笑一声叫道,“你所熟悉的人巩术已被我师父重新创制,专门对付像你这样使用聚魂术的人。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力量被人鬼吸收反噬了?” 听到这话,萧凌墨身躯猛地一震,斜眼看着怪男人不甘心地说道:“哼,想不到你们还留着这一手。如果是在以前,这九重的五雷吸魂掌早就把那人鬼打得灰飞烟灭了。我早该想到……” 怪男人不屑一顾地看着萧凌墨说道:“可惜这不是以前。我看今天要灰飞烟灭的是你吧?对了,师父叫我带句话给你。” 萧凌墨冷哼一声道:“说。” 怪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萱一眼,长剑一指,唐婉随即怪叫着高举双手向萧凌墨扑过去。怪男人也挺剑上前,伸手直向小萱抓去。 “师父要我告诉你,以前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现在也一样不行!” 萧凌墨呆了呆,随即沉下脸,看着同时攻过来的怪男人和唐婉,低声说道:“除非我死!” 第二十八章同归于尽 萧凌墨低下头张开双臂,斗篷被他脚下强大的气流吹得整个鼓起来,猎猎作响。两团蓝色的电光在他双手分别形成,眼看着怪男人和唐婉已攻到身前,他猛地抬头大喝一声,手里蓝色的电光迅速扩大,形成两道电光利剑,直向来犯之敌刺去。 电光摩擦着空气,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般的声音。最先攻到的怪男人看到这电光袭来吃了一惊,然而前冲之势已使他无从回头,情急之下左手捏起一个剑诀,长剑随即红光大盛,剑刃立即又变宽了几倍。他翻转长剑,像一面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身体却仍旧止不住地向前撞去。 “轰”地一声巨响之后,长剑上红光消失,剑身竟被那电光生生劈成几段,“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怪男人虎口一震,剑柄脱手,整个人像一个破麻袋一样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随即呕出一口鲜血。 这时唐婉也已经攻到。与怪男人不同,那电光只是稍稍阻住了她的来势,随即就一如既往地被慢慢吸收进去。而随着这股力量的消失,唐婉眼里的红光越来越强,忽然她张开嘴,“嗤”地一道亮光闪过,那电光又原封不动地冒出来,直接打到了萧凌墨身上! 萧凌墨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差点就要撞到小萱。他勉力支撑着站定,看着唐婉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准确地一把抓了过去。 然而这时,小萱却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萧凌墨的身体似乎变得虚无,他这一抓并没有奏效,唐婉直接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眼看着就要抓到小萱胸前。小萱惊得闭上眼睛,听到那怪男人狂喜的声音:“你也会被雷咒劈得阳魂不聚哈哈哈哈!” 就在唐婉的手指快要触到小萱时,她胸前突然亮起一团柔和的黄光,小玉箫紧接着发出“嗡嗡”的声响。那黄光似乎有意识一般,自动地绽开来,形成一面金黄色的光之盾牌,挡在小萱前面。 唐婉的手接触到光盾,如同被几千度的烈焰焚烧一般,瞬间变得焦黑。紧接着焦黑的部分直接散成细小的粉末,随着秋风飘散而去。 怪男人见此大吃一惊,伸手指着唐婉,控制她急向后退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待唐婉退到开始的地方时,两条胳膊已经被灼得仅剩半段,绿色的污血流了一地。 同时,那怪男人震惊地叫道:“纯阳之气!?” 小玉箫的“嗡嗡”声越来越响,小萱睁开眼睛,发现眼前那团黄光正越来越强。透过黄光,她发现萧凌墨已经盘膝坐在地上,两手捏诀,手心向天,双眼紧闭着低头默默不语。 “萧凌墨,你怎么样?”小萱已经来不及细想刚才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虚无,慌张地跑上前想查看萧凌墨的伤势。 然而,萧凌墨却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微弱的声音说道:“小萱,别过来,现在你面前的那道纯阳之气会直接把我打散。” “纯阳之气?打散?”小萱惊愕地停下脚步,嘴里不解地小声重复着他的话。 怪男人看到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阴笑两声伸手指着唐婉。唐婉受到他的驱使,完全不顾自己已经断裂的双臂,圆睁着双眼,怪叫着一步三晃,自杀般地向小萱扑去。 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小萱连连后退。看到刚才小玉箫里发出的黄光对唐婉强大的杀伤力,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忍,不希望这个小师妹就这样魂飞魄散。 “萧凌墨,怎么办?” 萧凌墨此时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知道小萱心里的想法一般,他冷眼瞟着冲过来的唐婉,虚空画符,那道稀薄的气墙随即形成,挡在了唐婉面前。 “唐婉,醒一醒吧,仇恨是万恶的根源。”他依旧坐在地上,低声说道,“这纯阳之气能灭天下所有鬼魂,一旦释放,即便是人鬼也将彻底灰飞烟灭。趁你现在还有点自己的意识,我助你一臂之力,或许还可以留存一丝魂魄以求来世。” 一旁的怪男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你现在是自身难保,居然还想着助人。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放出这纯阳之气来!”说罢,他两手一挥,唐婉身上突然绿光暴起,一道道****着那道气墙,眼看着就要突破禁锢! 萧凌墨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小萱,她已经不是那个唐婉了。”说罢,猛然睁大了眼睛,一手指着小玉箫,嘴里轻声地快速念咒。 随着他咒语的催动,小玉箫里腾起一阵急促的气流,箫身变得通体透白。剧烈的振动中,小萱看到那个疗伤时出现的黄色光球再次从里面蹿了出来,只是这次,那光球显得更加真实,看上去像是一个拳头大的珠子。只见珠子里七彩光线不断流转,越转越快,瑰丽的光辉灼得小萱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她勉强抬眼看去,却看到萧凌墨正满含深情地看着自己。七彩的光线下,他的身影看起来有点朦胧,眼神里透着点点不舍。看着这样的眼睛,小萱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眼神,似乎很熟悉,就好像是…… 那段记忆中出现的那样! 萧凌墨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似乎快要看不见了一般。他温柔如水的眼神含情脉脉地望着小萱,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瑟瑟秋风中飘零的黄叶如一只只死去的蝴蝶,翩翩飞舞着穿过他虚无的身体。缓缓地,他轻轻动了动嘴唇,那声音虽然轻,字字却如重锤一样敲在小萱心上。 “小萱,记住我,我叫萧凌墨。” 小萱隐隐感到一丝害怕,没来由的,她觉得萧凌墨似乎正在和她做着最后的诀别! “萧凌墨,等等,你在……”她焦急地大喊起来。然而话还未说全,唐婉就已经击破了那道气墙,吼叫着冲了过来。 萧凌墨眼里的温柔瞬间消失不见,他紧盯着那颗七彩的珠子,眼神决绝而坚定,心里默默地念道:“小萱,前世我没能保护好你,今生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眼看着唐婉已经冲近,萧凌墨最后深深地看了小萱一眼,手指七彩珠大喝一声:“灭!”话音刚落,那珠子立即爆发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光线,照得小萱眼前煞白一片。在这强光下,她清楚地看到唐婉的身体被光线穿过,瞬间化为飞灰,带着一阵阵惨叫消失不见。 但那强光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向萧凌墨冲去。小玉箫响声大作,又是一道黄光从里面射出,以飞快的速度飞向那七彩光。一个人形在黄光里逐渐形成,俨然是一个娇弱女子的形象。 两道光线碰撞在一处,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火光,火光映衬下,小萱似乎看到萧凌墨眼里突然闪过的一丝惊讶。继而黄光迅速被那七彩光线压制,女子的形象支离破碎。七彩光线冲破黄光的阻碍,直接穿透了萧凌墨的身体! 如同被人撕裂一般,他的身体迅速向两旁撕扯,散成十片白纸般的碎片,在空中盘旋了一下,突然燃烧消失不见。而其中的一片,竟幻化成一张破碎的纸条,悠悠地落在小萱手里。 小萱低头看去,那纸条是一张宣纸,纸面上点点斑驳的痕迹,竟似泪痕一般。而一行隽秀的小字写在纸上,字体和那本古书上的如出一辙。她惊慌地抬头向刚才萧凌墨坐着的地方看去,却只见缕缕青烟,萧凌墨已经彻底不见了! 那怪男人见状仰天狂笑,支撑着摇晃的身体向小萱慢慢走来,冷笑着说道:“想不到那家伙身为鬼魂却不惜以命相搏,发动纯阳之气连自己也烧死了。哼哼,虽然又损失了一个祭品,但除掉一个劲敌也是功大于过。我这就抓你回去见师父!” 第二十九章发飙的宁书萱 鬼魂……萧凌墨……是鬼魂?! 小萱此时已经顾不上近在咫尺的危险,心里的那些疑惑终于有了答案。难怪白场路13号那间屋子里早就没人居住,难怪他受伤后头发会变白,难怪他的身体会变得虚无……原来这个一直以来守护她的男人竟然是一只鬼? 这纯阳之气能灭天下所有鬼魂…… 萧凌墨的话萦绕在小萱心头,如一根魔线撕扯得她的心脏阵阵疼痛。这么说来,刚才最后一刻他释放出的纯阳之气,连同他自己,也一起吞噬了?而这一切,又仅仅是为了…… 小萱的眼前一片模糊,豆大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而在她的心里,也在滴滴流着血。 她木然地望了一眼萧凌墨坐着的地方,不相信地举起小玉箫,像遇到小鬼时那样撕心裂肺地喊道:“萧凌墨,你快给我出现!” 然而这次,小玉箫死一般地安静,没有任何反应。 “哼哼,不用挣扎了。”怪男人冷笑着说道,“纯阳之气一旦释放,会自动攻击所有灵体,他早已一片魂儿都不剩啦。” 这个世间,从此再无萧凌墨! 小萱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尽管只是短短几面,萧凌墨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那双幽黑的眸子一直在眼前闪动,那悠扬哀婉的箫声和低沉温柔的嗓音不停地在耳边回响。可这一切如今已成泡影,而造成这后果的…… 就是眼前这个怪男人! 一股怒火从小萱心底腾起,她伸手抹了抹眼泪,恨恨地对那怪男人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男人嘿嘿干笑数声,脸上的表情却仍如枯树皮般毫无变化:“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总算明白师父为什么说你才是关键。” “我……关键?” “不错,还记得鬼界的经历吗?”怪男人得意地说道。 小萱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地灵魂出窍,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个结界是你创造的?” “当然是唐婉做的。本来她只是想困住刘悠悠那个烦人的小东西,没想到你却冒冒失失闯了进去。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让我看到你特殊的体质……” “我有什么特殊的体质?还有,刘悠悠是不是被你关起来了?” 怪男人听到这里,不屑地说道:“刘悠悠那种没能力的小鬼魂,还想跑过去给那个臭警察通风报信,直接灭掉就好了。” 刘悠悠,死了? 小萱死死地盯着那怪男人枯树般的面皮,紧咬着嘴唇。这个人,先是利用唐婉的仇恨把她变成人鬼,又心狠手辣地杀死了刘悠悠,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玉皇派到底是个什么教派,为什么萧凌墨同样身为教中人,却是那样的温柔? 想到这,她低头看了看那张破碎的纸条,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心里一紧。“这是萧凌墨最后留给我的吧,他把这个给我,定然是希望能够告诉我一些事情,所以……” “我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之前,小萱觉得今天在劫难逃,然而此刻,参透萧凌墨用意的她激发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冷静,冷静,宁书萱,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暂时冷静了下来,狼地分析起目前的形势。这个怪男人已经受伤,而且现在他似乎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并不急着下手,这个时候是最好的反击时间。可是,拿什么反击? 光凭小萱一个人,是肯定没有胜算的。萧凌墨已经不在,陆小乙还在住院,这个时候能帮到她的,只有欧阳洵……刚才突然断掉的那个电话一定会让他起疑,但愿他能找到这来。而我要做的,就是拖住这个家伙。 小萱这样想着,抿紧了嘴唇冷然问道:“你要把我抓回去,想干什么?反正我现在也是瓮中之鳖,我不想不明不白。” 怪男人猩红的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嘴角轻轻地抖了抖,抹起一丝狡黠的笑:“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会明白……” 说话间,他陡然欺到小萱身前,张开五指就抓了过来。小萱淡淡地笑了一声闭上眼睛:看来缓兵之计没用,今天是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怪男人快要碰到小萱时,从她体内猛然生出那道柔和的黄光,迅速地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轻轻地覆盖住小萱。黄光虽然不强,却灼得怪男人的手“哧哧”发响。他惨叫一声向后退去,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不解地说道:“怎么可能?” 小萱睁开眼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黄光,她心里一阵惊喜,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习惯性地唤道:“萧凌墨?”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那黄光在怪男人离开之后就消失不见,小玉箫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那黄光就是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难道萧凌墨没死?这黄光,那样柔和那样熟悉,不正是他的感觉吗?只是这次,为什么会从我身体里发出来? 然而怪男人不会给她思考的时间,眼看着到手的猎物,怎么会轻易放弃?他怪叫一声,再次箕张五指抓来,却同样被那层黄光打了回去,右手的指尖已经焦黑。 看着眼前这情景,小萱心里灵光一闪。赌一把! 她挺直腰板,快速地向怪男人走去。怪男人瞪着眼睛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着实让他痛苦不堪。 只见在小萱离怪男人不到五公分的时候,那团黄光就会从她体内迸发出来,继而如一层铠甲一样覆盖在小萱身上。而小萱此时就像一个勇猛的野蛮斗士,用自己的身体去冲撞着怪男人,每次触碰到他,都会灼得他“嗷嗷”怪叫、连连后退! 看着眼前怪男人狼狈的样子,小萱脸上浮现出一丝胜利的表情。看来自己赌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现在的她似乎具备了某种让怪男人惧怕的能力。此时的小萱,就像是一只凶狠的炸毛小猫,圆睁的杏眼喷发着怒火,要把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彻底撵走。 是萧凌墨留给我这样的能力吗? 第三十章欧阳洵的秘密 怪男人就这样在小萱的不断进击下一个劲地后退,心里满是疑惑与不解。人巩术经过他师父的改进,造出的人够有纯阳之气或者极厉害的法器才可以杀死,而且,还会吸收一切阴力。萧凌墨虽然法力高强,但是身为鬼身的他所有力量都是阴力,甚至连最强的五雷诀都是,正被人鬼所克制,这也是他为什么自知和萧凌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却还敢袭击小萱的原因。 其实对于萧凌墨的真实身份,怪男人也不了解,他只知道萧凌墨是个鬼,生前会道术,是本派的前辈。至于师父是怎么和一只鬼产生仇怨的,那个阴险的老头对这个事情从来都是讳莫如深。本来这次,他接到的任务只是利用唐婉的仇恨制作人鬼,继而辅助其修炼以吸收其它鬼魂的阴力来充当祭品。没想到这个女人又掺合进来…… 本来只是想引出萧凌墨重伤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要命般地发动了纯阳之气,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连续两次,这女人都看似很巧合地出现在他的计划中,而且他隐隐感到,萧凌墨和这女人的关系不一般。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怪男人感到脑袋里一片混乱。其实像他这样的修为,又怎么会被小萱这样耍赖式的攻击逼得无还手之力?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对方毕竟是一个完全不懂法术的凡人啊。 还是先抓她去见师父,反正迟早也是要抓的。 想到这一层,怪男人定了定神。不能用手,就用别的。他伸手在空中虚空画符,变出和萧凌墨一样的那种稀薄气墙来,暂时挡住了小萱。 小萱觉得自己猛地撞到了一层有弹性的橡胶上,就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气泡所包裹,任她怎么用力,就是无法突破这种裹挟。体表的那层黄色光铠也在这时收敛回去,似乎对这气墙毫无反应。 看来,这黄光只能对有生命的个体产生反应,却感应不了法术啊…… 怪男人这样想着,冷笑着伸手一挥,那稀薄的气墙顿时幻化成一道黑烟,像一条怪蛇一样紧紧缠住小萱。黑烟似有似无,虽然感觉不到,可只要当她挣扎着试图摆脱控制时,就会猛地勒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萱无力地抗争了几次后,知道无济于事,恨恨地盯着怪男人说道:“你赢了。” 怪男人狂笑几声,正准备说什么,然而从胡同口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冷峻的男声。 “未必!” 小萱听到这个声音,惊喜地转过头去,还没看到来人是谁,就兴奋地喊道:“欧阳队长!” 来人正是欧阳洵。此刻他正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怪男人,冷声说道:“想不想试试是你的法术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一滴冷汗从怪男人的后颈流下。如果只是一对一,想要打败欧阳洵并非什么难事,但是他的地遁之术还未练精熟,想要带着小萱走而不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欧阳洵是警队有名的神枪手,恐怕不管怎么说都得中一枪。 怪男人阴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欧阳队长,您的儿子最近还好吧?” 儿子?欧阳洵还有儿子,怎么从来没听珊姐说过?听到这话的小萱吃惊地向欧阳洵看去,却看到欧阳洵目光一呆,嘴角轻轻抽动着,拿着枪的手竟也开始轻轻抖动。 “哼哼,怎么欧阳队长,两年前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都说贵人多忘事,您该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吧?如果我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 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小萱感到身子猛地一震。欧阳洵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正义的警察,想不到他竟然……两年前,也就是说,欧阳洵和珊姐关系闹僵,完全是因为…… 欧阳洵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看着眼前这个怪男人心潮起伏。那件事情向来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虽然珊珊事后知道了实情,但因为母亲的爱,却一直无法原谅他。现在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知道,除非他是…… “这么说,是你做的?”欧阳洵冷冷地问道。尽管他拼命掩饰,然而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内心巨大的伤痛。 怪男人嚣张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当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不过……” “是我安排的!” 欧阳洵觉得心脏猛地被人狠勒了一把,强烈的痛楚在一瞬间传遍了他全身。两年来,他一直在暗中查找当年那件事的幕后真凶。每每当儿子冰冷的身体和妻子绝望的眼神出现在他的睡梦中,他总是会一身冷汗地惊醒。两年了,他拼命地工作,就是害怕黑夜带给他的那种孤寂和痛苦,害怕梦到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害怕醒来后空空的房间。 而如今,仇人就在眼前! 冲动的情绪就快要冲昏欧阳洵的脑袋,放在扳机上的手指猛烈地抖动着。只要一下,复仇的子弹就会贯穿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体,长期以来压抑的情绪也可以得到释放。 怪男人玩味地看着欧阳洵微微抖动的举着枪的手,枯树般的人皮下嘴角抹起一丝邪笑。愤怒通常是摧毁一个敌人最好的手段,而他现在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只要欧阳洵先动,他就可以后发制人。 然而欧阳洵又岂是寻常的激将法可以激怒的。虽然心里很想手刃了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还是冷静下来,低沉着嗓音说:“投降吧,跟我回警局。” 怪男人冷笑一声,突然之间就一步踏出。而欧阳洵的枪声,也在这一刻响起! 小小的胡同里响起巨大的回声,一扇扇老旧的木门后一双双眼睛正好奇而又害怕地看着门外的一切。这些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们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硝烟起处,怪男人早就已经出现在胡同口,一丝血痕从他嘴角流下。可恶,还是被打到了…… “宁书萱,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不过,你迟早会是我的……” 怪男人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一章宁书萱和陆小乙,同居的开始 一个星期以后…… 小萱站在小阁楼的门口,看着被她收拾得空空荡荡、仅剩一张木板床的房间。曾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三年的记忆,将从这一刻开始清空。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宁书萱! 小萱摸了摸静静地挂在胸前的小玉箫,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情,那里面空空的,就如同她此刻空空的内心。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无声地落到地板上。朦胧泪眼中,曾经萧凌墨变的那只白猫站过的窗台还历历在目,只是在泪水的浸润下,扭曲得有些变了形。模模糊糊中,那只白猫似乎还站在那里,正摆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眯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 可是小萱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整整一个星期,她每天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头顶窗户外面的蓝天白云,期盼着听到那声轻轻的猫叫。可是,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她心中的希望也在夕阳一次次西去中化为泡影。 萧凌墨已经不在了! 一丝苦涩的笑在她嘴角泛起,擦干眼角的泪水,她狠狠地扭了一下脸,决然地关上门,扭头飞快地走下了楼梯。 秋风瑟瑟,黄叶飘飘,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小萱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零星的几个路人匆匆与她擦肩而过,没人注意到这个看起来有点落寞的年轻女人,除了一直蹲在树头的一只猩红眼睛的乌鸦。看着小萱渐渐远去的背影,那只乌鸦“呱呱”叫了几声,振翅飞入了高空。 ****************************************************** “师兄,那个小姑娘走了,你看现在怎么办?”乌鸦飞过大半个城市,来到另外一头的一座古旧院落里,落地瞬间幻化成人形,一个甜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正静静地立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边的晚霞,粉白色的脸蛋被映上了一层红晕,更突显出他冠玉般的面皮。许久,一个清亮的男声才慢慢响起:“不用急,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那个妖娆的黑衣女人咯咯一笑,走到那年轻男人身边,水蛇般的腰轻轻地扭动着,饱满如樱桃般的红唇轻启,一阵淡淡的兰花般的幽香随即扑入男人的鼻子:“那么冥剑师兄,娶我的事你急不急呢?” 冥剑低下细长的凤眼,扫了一眼这个狐媚的女人,邪笑一声道:“鬼音师妹,你就这么着急吗?” 鬼音细长的手臂缠住冥剑的胳膊,妖魅的眼睛眨了眨,夕阳的余晖照着她唇边的那颗美人痣,显得整个人更加地妩媚:“哎呀,人家可都27了呢。” “哼哼。”冥剑冷笑一声,把鬼音绕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拿开,低声说道,“师父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待我查到真相,想办法拿到师父的炼魔秘笈,到时候你我二人一同修炼,还不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 鬼音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嗔怒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到满脸的娇笑。忽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事一样,柳眉轻锁着说道:“师兄,我倒是担心小乙他……” 冥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低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鬼音会意,一抹媚笑又在脸上展开,转身变作乌鸦,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我冥剑想达到的目标,谁也不能阻碍,即便是你,师父…… 他看着天际逐渐变小的黑点,冷笑一声转身走回了里屋。 ****************************************************** 城北天桥边的一栋破房子里,陆小乙正懒懒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着枕在头后,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无聊地盯着天花板想着心事。 自己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三天,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也不知道,给小萱打了几次电话,她要么就是关机要么就是掐掉,信息也不回。虽然听欧阳洵说了整件案子的情况,他心里还是有点震惊。 思绪被拉回到他八岁那年。寒冷的冬天,北风冷冽地吹着,似乎要吹出人心底最深处的绝望。陆小乙穿着一件破烂的棉袄,瑟缩着躲在天桥底下。已经两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空空如也的肚子更加剧了他身体的寒冷。 “呜嗷——”远处一只大野狗正顶着寒风在垃圾堆里刨食,骨瘦如柴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抖动。陆小乙睁着饿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同样可怜的野狗,慢慢地从身后摸出一片锈迹斑驳的破铁片来…… “呀——” “嗷呜——” “嗤啦”一声,陆小乙重重地跌到地上,铁片划破了他大腿处的衣服,破烂的棉絮露了出来。野狗圆睁着眼睛,露出尖利的牙齿,恶狠狠地瞪着陆小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陆小乙惊恐地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本想宰了这畜牲饱餐一顿,没想到两天没吃饭的他竟连这样一只丧家野犬也打不过。 看着步步逼近的野狗,陆小乙倔强地爬起来,满身的疼痛却让他再次重重地摔到地上,小小的心脏砰砰乱跳。 我这无父无母没人疼没人要的孩子,死了也罢! “啪!” “嗷——” 一声轻响过后,是野狗发出的凄惨叫声。陆小乙睁开眼睛,却看到那野狗已经倒在地上抽搐着,一道浑浊的血液从它嘴里流出,眼睛早已翻白,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之后,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孩子,愿意跟我学道术吗?” 天桥下,一堆篝火旁,正坐着一老一少,烤狗肉的香味一直散发到桥上。 “师父,我们这个门派叫什么?”陆小乙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好奇地问道。 那个被他叫做师父的老头穿着一身青布道袍,后背插着一把大大的拂尘,面色红润,长及腰际的白须在风中轻轻摆动,慈祥地笑了笑说道:“我们是玉皇派。不过孩子,可不要对别人乱说。” “以后,我每个星期都会来传你一次功法。” 玉皇派,人鬼……躺在床上的陆小乙轻轻地摇了摇头,师父慈祥的面容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本派怎么会有那样没有人性的邪术?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把陆小乙拉回了现实。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他? 陆小乙不情愿地离开松软的床,箕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走到门边,“哗”地一声拉开门。莫不是催水费的? 然而门外站着的人,却让他吓了一跳,嘴里的牙签也差点掉到地上。 宁书萱!还拖着个行李箱? “你……这是要干嘛?!”陆小乙满腹狐疑地看着小萱的行李箱,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萱淡淡地看着他,声音毫无起伏地说:“我要搬来和你一起住。” (第二卷完) 第一章宁书萱的反击 “你……要和我一起……住?!” 这次,陆小乙叼着的牙签是真的掉到了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小萱白皙如玉的俏脸,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乱得跟狗窝一样的屋子,黝黑的脸庞竟然红了个透,支支吾吾地说:“你……好歹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吧?” 小萱看着陆小乙六神无主的样子,狠狠地扭了下脸,皱着眉头问道:“行还是不行?”说话间,一脚就已经踏进了陆小乙的房门,那气势完全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 “不可以,啊不,我是说,我得先整理……”一向伶牙俐齿的陆小乙此时却是方寸大乱,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的大脑一时间懵住了,宁书萱这臭丫头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分手一年来,小萱换了手机号码躲着陆小乙,让他曾经一度绝望地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小萱了。没想到后来许强的那件案子竟又把两人拉到了一起,而现在她更是主动提出来要和自己住,这唱的是哪一出? 陆小乙的大脑飞速运转,可依旧是一头雾水。 小萱却似乎等不及了一样,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陆小乙,拖着行李箱“蹬蹬蹬”地就走进了屋子,环顾了一下之后回头对陆小乙说:“你的屋子比以前更乱了。” ***************************************************************** 两个小时以后,小萱叉着腰站在屋子的中央,白净的脸上透着点点红晕,微微渗出的香汗黏着一缕发丝在脸颊上,轻轻地拂过她樱桃般精致的小嘴,反而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打量了一圈已经焕然一新的屋子,伸手轻轻拍了拍脸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绽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打开了。陆小乙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围着一件破旧的围裙,手里端着一只汤锅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一股喷香的味道也随着他的脚步在屋子里迅速弥漫开来。 小萱皱了皱软软的小鼻子,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煮的什么?” 陆小乙此时似乎已经习惯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他把汤锅放在桌子上,神秘兮兮地笑着说:“你猜。” 小萱眉头一皱,不满地说:“别卖关子,快说。”神情里却已经多了一份惊喜。 陆小乙挠挠头,仍旧是一脸坏笑地说:“别啊臭丫头,这样多无趣啊。” “怎么?你有意见?”小萱昂起头,小嘴一撅,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陆小乙连忙摆摆手:“没意见没意见,我哪敢有意见啊。”他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突然猛地揭开锅盖,白色的蒸汽瞬间涌了出来,香气也在一时间达到的极致。 “你最爱吃的,黄豆猪蹄汤。” 虽然早就猜到这是什么,看着眼前陆小乙拿着锅盖傻笑着的样子,小萱心里还是涌起一阵感激,小声地问道:“你还记得?” “那是。”陆小乙一脸不屑,从碗橱里翻出两只碗来,一边盛汤一边说,“你当年吃掉了我多少猪蹄,每个月那点钱除了交房租水电,光用来买这个了。当时我还想啊,你这么爱吃猪蹄,生个小丫头出来万一也爱吃这个,我可养不起……” 说到这,他盛汤的手突然顿住,望着碗里乳白色的汤水呆呆地出神,随即又自嘲般地笑了笑,端起汤碗向小萱递过去,脸上又是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赶快趁热喝吧,这是犒劳你今天帮我收拾房间的。”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小萱的双眼,滚烫地刺得她眼睛生疼,几乎快要掉下泪来。她定定地看着水汽后陆小乙不甚清晰的轮廓,刚才还喷香的猪蹄汤此刻却好像突然变得一点味道也没有,有的只是空气中弥漫的一种淡淡的忧伤气息。 “喂,傻啦?”陆小乙在小萱眼前摆了摆手。 小萱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接过那碗汤,低头抿了一小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虽然是猪蹄,入口却香而不腻,一股浓郁的肉香散发开来,混着煮烂的黄豆淡淡的甜香。仅仅是这一小口,便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肚子还是空空的。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一大碗热腾腾的猪蹄汤就下了肚…… 看着小萱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陆小乙咧开嘴心满意足地笑了。 ***************************************************************** “这么说,那个总是喜欢穿白斗篷摆酷的家伙也是只鬼?”夜深了,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陆小乙坐在地板上临时拼搭的地铺上问道。 小萱从陆小乙的床上直起腰来,低头又摸了摸小玉箫,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也一块被纯阳之气杀死了。而他死后,你的体内好像就多了一种奇怪的力量?” 小萱又点点头。 “这么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重复这句话了?”小萱突然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啊——”陆小乙挠挠头,从破布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来,毛笔上蘸了点朱砂,之后鬼画符般地在上面写上一串符咒,凑过去把那符纸贴到小萱额头,手轻轻地放在符纸上面,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念咒。符咒在他咒语的催动下闪着微微的红光,小萱觉得一股热流在脑袋里徘徊。 约莫五分钟的样子,陆小乙才揭下符纸,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有人把真力注入了你体内。这真力很纯,可惜太少,只能起到一个被动防御的作用,应该是那个家伙干的吧?” 萧凌墨吗?他在死前还想着自己……小萱心里默默地想着,又是一阵酸楚。 陆小乙坐回地上,继续说道:“至于你到底有什么特殊体质让那个怪男人和他的什么师父想抓你,我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你魂根很不牢固。你说他给你留了一张字条,那上面写着什么?” 小萱从挎包里翻出那张碎纸片,上面是细瘦隽秀的小篆。她把纸片递给陆小乙,嘴里说道:“我找人看过了,写得是‘南山之上,别有洞天’。” “南山?”陆小乙看着那张碎纸片挑起眉毛,“就是城南顺平县城边上的那个南山?别有洞天……” 他把纸片还给小萱,试探性地问道:“很明显,那家伙是在那给你留了什么讯息。你要去看看吗?” 小萱毫不犹豫地重重点点头。干坐着不采取行动,那个怪男人迟早还会再找上门来,还不如主动出击查到真相。而且萧凌墨最后一刻留给她的讯息,她更是说什么也要弄清楚。 看着小萱决然的表情,陆小乙摇着头轻轻笑了笑,说道:“难怪你突然跑到我家来,放心丫头,我会陪你一起去。” 小萱摇摇头,眼里突然闪过几道精光:“我不是为了让你陪我一起去才来的,你陪不陪,随便你。” 陆小乙有些不相信,凭他对小萱的了解,这丫头其实依赖心很强。而这时的她,却更像是一个坚强的斗士。 “那你是为什么?” “我是为了跟你学道术。” “什么?”陆小乙张大了嘴巴,“你学道术干什么,你怕我保护不了你?” 保护……小萱又想起陆小乙住院、萧凌墨身死,眼里的神色更加坚绝:“我不要每次都被你们保护,每次都当那个累赘。工作我已经辞了,这条路肯定会遭遇很多危险,所以,我要让自己变强,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要再拖累你们!” 陆小乙出神地看着她,许久才喃喃道:“小萱,你变了……” 小萱苦笑一声,随即问道:“你会帮我吗?” “好,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第二章玉皇派的法门 北方的晚秋,天空总是又高又远。宝蓝色的天幕上漂浮着几朵白云,像是一片蓝色草地上悠然放养的几只绵羊,正懒懒地啃食着草根;温和的太阳却丝毫不肯偷懒,趁着寒冬到来之前最后的机会,努力地发放出道道金箭;这金箭沿着天际缓缓射下,射到正双眉紧锁、闭目打坐的小萱身上,催发出一层薄薄的细密汗珠。 这是天桥边一片趴满枯败野草的空地,小萱正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双手依法捏诀,双目紧闭,心里默默念诵着陆小乙教她的法门。 阳光晒在她头顶,她觉得一股热气自脑内腾起,缓缓地走通四肢百骸,一团柔和的黄光也在她头顶悄悄聚起。 在这黄光的加持下,小萱觉得刚才还是一片漆黑的眼前似乎又再次出现了一个千手道人的形象,手持一个白色的瓷瓶,在她身上放下一段散发异香的紫竹。随着道人的形象渐渐散去,她觉得自己口中发甜,也开始散发出和那紫竹一般的异香,而那黄光也在这时聚成一个耀目的光点,“倏”地一声猛然钻入她头顶不见踪影。 心脏仿佛被这光点击打一样突然一紧,萧凌墨身着白袍的形象在眼前逐渐形成,同样盘膝而坐,捏着和小萱一样的手决,周身黄光大盛,正眯着温柔的眼睛对小萱轻轻地笑。 “你现在应该又看到他了,凝住心神不要乱动,不然前功尽弃又得再来一遍。”陆小乙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然而还是晚了,小萱早已睁开了眼睛。萧凌墨的形象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奈的陆小乙。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青布道袍,一顶滑稽的道士帽歪歪地戴在头上,手拿一根拂尘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不行啊,你不能总是在关键时候分神啊。” 小萱眨了眨闪亮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委屈道:“没办法,我看到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分神了。” “那是心魔,这个坎一定要过,不然你没办法自如地使用他留给你的力量。来,再试一次。” “我不要!”小萱撅起嘴,有些无赖地伸展开双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蒲团上,调皮地说,“我要休息一下,讲个故事给我听听吧。” 陆小乙摘下帽子,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我不会讲故事……” “切——”小萱皱了皱鼻子,灵动的眼睛转了转说道:“那就给我讲讲,我经常看到的那个千手道人是谁吧。” 陆小乙眼中一亮,“啪”地打了个响指,轻轻地咳嗽一声,煞有介事地说:“你看到的,是本教慈航真人。” 小萱皱起眉头,小脸轻轻地扭了下问道:“我怎么觉得像是观音菩萨?” 陆小乙一副说教般的嘴脸,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慈航真人在万仙阵上受西教开光之恩,是为‘有缘’,所以成为西教的法门。说白了,宗教只是人的信仰,不管是本教还是佛家,只是信仰不同而已。” 小萱纠结着眉头,看那神色就知道完全没有听懂。 陆小乙尴尬地揉了揉胸口,总结性地说:“总之呢,我教你的是本派修炼之术里的慈航法门,小可以保命护身、祛病消灾,大可以降魔斗法、转换生死,正所谓‘观音宏誓深似海,百千万劫不思议;倒驾慈航为众生,大威神力助有情;能救世间诸苦难,苦海指点度迷津。’” “而且,你体内那道法力似乎也是以慈航法门来修炼的,因此正可以相辅相成,这也是为什么你一个上午就可以这么突飞猛进的原因,我本意也是想让你利用这个优势,把这道法力据为己有。只是因为那道法力主人身份的缘故,你还不能静下心来突破瓶颈,因此很可惜啊。” 小萱听着陆小乙的话,默默地低下头。每每想到萧凌墨,她内心总是如同一汪平静的秋水被陡然打破般,泛起道道挥之不去的涟漪,一波波地冲刷着她看似坚固的心理堤防。萧凌墨最后和唐婉搏斗的场景又浮现于她脑海,长发飘飘,凌厉的掌风鼓得白色斗篷好似一双巨翅…… “五雷吸魂掌是你们派的吗,你会用吗?” “啊——”陆小乙深深地吸了下鼻子,煞有介事地大喝一声,右掌猛地成爪伸出。“嗤”地一声轻响,一颗小石子被他吸进了手掌心。 “我就练到这个程度……” “扑哧”,小萱被陆小乙这句话彻底逗乐了,心里的阴霾也暂时被扫空。她仰头看着陆小乙,故意讥讽般地说:“说了半天你就只会这个啊。” 陆小乙打个哈哈,夸张地回道:“什么叫只会,姑奶奶,你知道这是什么程度的道术吗?” 小萱一脸无辜地摇摇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小乙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道:“五雷一系的法术名目繁多,五雷掌更是在很多门派都有传承。而我派祖师爷自创的五雷吸魂掌,则是在众门派之上的一种上乘专修法术。” “一般的五雷掌大多数只停留在击退、击碎、击灭这个层次,使用时一般扬手出掌击出才显神妙。但是我派的五雷吸魂掌,却着重在一个‘吸’字上。比如说,在应对鬼魂附体而苦劝不退的情况下,别派的五雷掌往往是将鬼怪打出体外,再利用法器封住或者直接击灭。” “但是我派的五雷吸魂掌却可以将鬼怪从宿主体内强行吸出拘于手掌之内,之后可以击灭可以镇压,甚至可以直接扬手回放天际,全在你一念之间,不伤害灵体,少结恶缘还可以解决问题。除此以外,还可以用来意念取物,妙用无穷啊。” 吸出魂魄吗?小萱想起萧凌墨在医院里用手掌把唐婉从胖护士头顶吸出的场景,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那你觉得,萧凌墨是不是很厉害?” 陆小乙无语地看了小萱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了,能练成五雷吸魂掌的要么是高人前辈,要么是天才。萧凌墨的修为,少说也有一百年了吧……” 一百年……小萱低下头默默不语。萧凌墨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一个迷,而这个迷,需要她亲手去解开…… “好了傻丫头,故事讲到这里,你该练习了。” 小萱回过神来,刚刚盘膝坐好,身后却突然传出一个甜美的女声,逼得她再次睁开了眼睛。 “咯咯,小乙,多年不见你现在都开始收徒了嘛!” 第三章美貌的师姐 小萱睁开眼睛,正看到陆小乙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身后。她转过头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轻盈曼妙的女子。 微微挑起的柳眉,细长的眉梢带着十足的挑逗韵味;鼻梁秀气高挺,粉色的红唇略显饱满,性感的唇线充满着诱惑气息;鸭蛋脸在下巴的地方稍尖,整张脸秀美而俏丽。而最主要的,还是这女子的那双眼睛。和小萱大大的双眼皮眼睛不同,这女子的眼皮虽是单的,却盈盈如水、顾盼生情,秋波流转之间仿佛就能将男人的魂魄勾走,使她整个人更加显得媚态十足。 而陆小乙确实也被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妖娆女子镇住了,微张着嘴巴,直勾勾地盯着她,本来手里紧抓着的拂尘竟也在不经意间松动,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那女子看着陆小乙傻傻的样子,娇笑一声说道:“怎么,不认识啦?也难怪,上次我见到你时,我们都还是流鼻涕的小孩子呢。” 陆小乙闻言从遐思中回过神来,挑起眉毛迟疑道:“难道你是……” 女子咯咯轻笑,欢快地转动着身体,浅绿色的长裙随着身体的转动而展开,为这枯败的荒草地添上了一抹新绿。 “我是穆秋语啊小乙……” “师姐?”陆小乙脸上瞬间多了一份尊敬的表情。 “师姐?”小萱看看陆小乙,又看看穆秋语,“陆小乙还有师姐?” 穆秋语脸上挂满笑意,美目满含深意地望了小萱一眼,转向陆小乙问道:“小乙,这位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陆小乙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安地看着小萱,生怕从她脸上看到那熟悉的愠怒表情。不过还好,这暴躁丫头此刻对穆秋语冒失的提问似乎并没有抓狂。陆小乙轻松地呼了口气,才尴尬地说:“不要乱说师姐,她不是我女朋友。” “看你教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是。”穆秋语笑意不减,继续说道,“小姑娘出落得倒是亭亭玉立,小乙,你就不想着收入囊中么?” 这下陆小乙的脸色刷地白了,慌张地示意穆秋语不要再说,因为他看到小萱的脸已经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地扭在了一起。 对于陆小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姐,小萱第一眼看到时还是有好感的,甚至还为她的美所震撼。是啊,如此美丽的女人,即便是小萱看了也会觉得自愧不如。但是听到她这些不着调的话之后,一丝厌恶毁掉了穆秋语在她心中的光辉形象。 小萱想反驳,但穆秋语对她来说毕竟还是个陌生人。碍于陆小乙的面子,她只是浅笑着站起来,狠狠地白了穆秋语一眼,然后恶狠狠地瞪着陆小乙,仿佛要把他吃掉一般。 陆小乙感受到小萱凌厉的眼神,瞬间脑补出她无数次疯狂发飙的样子,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一只手随着嘴巴飞快的一张一合不停地挥舞……一滴冷汗从后颈流下,他僵硬地笑了笑,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免得脑补的画面在晚上成为现实…… “师姐,师父他老人家近年来可好?” 穆秋语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开玩笑似乎有些过火了。她比这个小师弟大不了几岁,小时候一直是这么开着玩笑过来的。虽然只是有时候师父去给陆小乙传功时她屁颠屁颠跟过去,但也就是这寥寥几面,对陆小乙的疼爱却溢于言表。 “师父挺好的,这几年我们师兄弟几个也跟着他游历了不少地方。师父他还经常念叨到你哦。” “是吗?”陆小乙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我还以为,他老人家都快把我忘了呢……” 说到这,他的声音矮了下来。自幼父母双亡的他,自从在八岁那年遇到师父,就一直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每每提到,一向油腔滑调的他脸上总是会多了几分恭敬和肃穆。 “小乙,师父他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关门弟子呢?”穆秋语笑呵呵地走上前,拍拍陆小乙的肩膀,“我倒是觉得,师父最疼的就是你了。本派的至宝乾坤袋、五木遁龙桩和血魄剑不也是传给了你吗?” 一直在静静看着两人叙旧的小萱,听到这么多闻所未闻的法器名称,好奇心瞬间驱散了刚刚的愠怒情绪,指着陆小乙腰间挂着的破布袋问道:“乾坤袋就是那个破袋子吗?” 穆秋语咯咯轻笑,转头对小萱说:“小妹妹,这可不是普通的布袋哦。乾坤袋是我玉皇派五大至宝之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内有乾坤,能容天地万物。看好了!” 说话间,她慢慢地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看到地上一块两拳大的石块,满意地笑了笑,单手成爪迅速挥出,以五雷吸魂掌的手法,眨眼间已将那石块吸了过来。待得石块飞近,她轻轻翻转手掌,“呼”地一声又把石块送出。看到石块平平稳稳地飞向自己,陆小乙张嘴喝了一声彩。 五雷吸魂掌精髓在于收放自如,和陆小乙只能把小石子吸过来相比,穆秋语的功力显然要高出一筹,也难怪他喝彩叫好。 那石块飞向陆小乙,他不闪不避只是定定地站着,一脸狡黠的神情,待石块飞近之时伸手一指乾坤袋。说来也怪,本来干瘪的布袋立即像气球一样胀开,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把那石块稳稳地吸了进去,而布袋也立即恢复了干瘪,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还不算,只见陆小乙紧接着又是一指,乾坤袋再次鼓了起来,“噗”地一声,石块又从里面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地上。 穆秋语拍手叫好,欢快地说道:“怎么样小妹妹,这乾坤袋的玄妙见识到了吧?虽然自身没有什么驱邪镇妖的法力,但是却可以装下一切符纸法器。捉鬼的道士,要么仗着道行高深,要么仗着法器强大。一个人最多能带多少东西?有了这收放自如的乾坤袋,再多的厉害法器都可以随身携带,遇到恶鬼时胜算自然也就大了不少。” 小萱恍然大悟地点头,刚才对穆秋语的厌恶此时已经无影无踪:“那穆姐姐,刚才你说陆小乙被传了三样至宝,乾坤袋和五木遁龙桩我都见识过了,那血魄剑是什么呢?” “一般道士斩鬼,都是用桃木剑或者铜钱剑,但是毕竟是凡物,遇上厉害的鬼就无济于事。”穆秋语耐心地解释道,“血魄剑是本派第三代掌门以桐木制成,桐木本就有驱邪镇魂的作用,三代掌门更是将剑身浸泡在妖血之中,斩灭妖邪之后可以吸收他们的力量,因此是越来越强大,正是本派鬼遁以邪制邪的精髓。只是这件宝贝今天却不能展示给你看了。” “为什么?” 陆小乙收起笑容,无比虔诚地说:“因为血魄剑一出,必斩恶鬼,否则剑上附着的强大怨力会反噬主人。因此轻易是不会使用的。” 听着两人娓娓道来的话语,小萱小鸡啄米般地不住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刚才说妖血,难道这世上除了鬼,还有妖?” 穆秋语抿嘴偷笑,继续解释道:“三界之中、五行之内,各种鬼怪妖魔又何止千种。更是有那不受三界五行限制的存在,对于这样的魔物,如果没有厉害的法器,就只能以纯阳之气击灭。本派自创派以来,据说能炼成纯阳之气的人是寥寥无几,而修炼的必备宝物七彩琉璃珠也早就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啦……” 说到这里,她顾盼的美目闪过一丝不易为人知的冰冷,又在瞬间消失不见,重新换上那份婉转的笑意。 小萱也是眉头紧锁沉思不语。这样说来,会使用纯阳之气的萧凌墨在玉皇派中也可以称为天才般的存在了,那么他的真实年龄是多大?又和自己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这个神秘的玉皇派。温柔的萧凌墨,正义的陆小乙和眼前这个美貌的穆秋语,以及他们口中慈祥的师父,这样的门派似乎应该是一个名门正派。可是那邪恶的怪男人和他的师父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是这个门派本来就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 一根根无头的线索在小萱心里盘旋缠绕,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那漩涡深处似乎有着什么恐怖的未知力量正在把毫不知情的她向中心拉去…… 第四章踏上征程 从小萱搬到陆小乙家之后,时间已经悠悠过去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陆小乙每天指导小萱运用慈航法门修炼体内的那道真力,穆秋语也时不时过来从旁指点。尽管两人费尽心思,但小萱始终不能突破心里的那道魔障,每每到关键时刻,萧凌墨的影子就会阻碍她突破瓶颈。 “总要花费些时间才能有所突破。”眼见小萱一开始的热情慢慢转变为沮丧,陆小乙总是这样劝诫。 然而心急的小萱根本不想再等,似乎有一块无形的大石正压在她心上。那些怪异的画面也不断在她梦里反复出现,每当满身血污的萧凌墨颓丧的身影破碎成千千万万的细小尘埃时,一身冷汗的小萱总是会从梦中惊醒,之后伴随着陆小乙轻微的鼾声又辗转睡去。 终于,在这一天的早上,早早醒来的小萱狠狠地扭着脸,一脚蹬向地板上还在熟睡的陆小乙。 睡梦中的陆小乙受到突袭之后,飞快地跳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已经摸向了片刻不离身的乾坤袋。待他看清满脸怒容的小萱之后,才放松了全身的神经,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又有谁惹你了姑奶奶?” “你!”小萱叉着腰娇嗔道。 “我?”陆小乙惊讶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但随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满脸的坏笑就爬上了他英俊的脸庞。 “难道是我昨天晚上梦游把你给非礼了?嘿嘿滋味怎么样啊小美女……” “哎呀——” 得意忘形的陆小乙这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呼,小萱的粉拳早已捶在了他胸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臭丫头劲还挺大嘛!” 小萱却丝毫不理会陆小乙的调侃,恼怒地说:“别惹我发飙。” 陆小乙连连摆手,无奈地问答道:“行行行小祖宗,你发飙了我可受不了。说吧,我哪惹你啦?” “我不想学什么慈航法门了。” “啊?那怎么行,不是你自己说要学道术保护自己的吗?小萱,道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不下点功夫怎么能取得进境,想当年我跟师父学道的时候……” 然而滔滔不绝的他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愣愣地看着小萱。 小萱已经不是刚才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她低着头,眼里竟流露出浓浓的哀伤,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小鼻子一皱一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 “我就是想知道萧凌墨到底是谁,我就是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找上我。我每天做梦都能梦到他,你知道那有多难受吗?我不要练功的时候还看到他,我不要练功了……” 说着说着,小萱的声音渐渐变得细若蚊蝇,双肩不住地颤抖,因为想要忍住眼泪而紧咬着嘴唇,却把嘴唇咬得一片惨白,似乎都快要渗出血来。 陆小乙沉默了。小萱的心思他很清楚,毕竟相处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恐怕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比他更加熟悉眼前这个看似暴躁却内心柔软的女孩。一阵强烈的酸楚也在瞬间充斥了他的心房,还夹带着一丝真切的痛感。然而毫无办法,只能选择默默承受,在小萱面前,他从来都是这样,自始至终。 “那,你想怎么办?”陆小乙破天荒地严肃起来,轻声问道。 “我要去南山,就现在!” 陆小乙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逐渐阴下来的天空,不假思索地吐出一个字:“好!” ***************************************************************** 乾坤袋、血魄剑、五木遁龙桩,以及其它一应法器符纸是一样也不能少;矿泉水、干粮、火柴、手电筒、毛毯、换洗衣物等等这些日常用具也在他的考虑之内。对于这次南山之行,陆小乙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让他心惊肉跳。他隐隐觉得,既然萧凌墨是只鬼,那他留下的这个地址可能也并非善地,还是做好充足的准备要更加保险一些。 默默地把乾坤袋套到腰上,在拉上背包拉链之前,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从床底拖出一个大箱子,翻出几大包薯片向小萱晃了晃:“都是你爱吃的口味。” 拼命地把那几个鼓囊囊的包装袋硬塞进背包,他轻轻一笑,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副墨镜戴上,督促小萱换上一双轻便的登山鞋之后,就拉着她的手,急急地走出了家门。 门口穆秋语已经依靠在车门上等着他们,这也是陆小乙的想法之一,有了这位师姐的帮助,遇到危险时也可以多一个帮手。只是今天这美丽的女人却把一头长发紧紧地盘在脑后,露出一双玉雕般的精巧耳朵,衬着她娇美的脸蛋,更是添了几分魅力。身上更是穿着一套不合季节的浅蓝色套装,上衣里面是一件浅花领的白衬衫,低低的开口处露出一截细腻而饱满的胸脯,玉峰间若隐若现的乳沟能引起男人的无限遐思。和小萱轻松休闲的厚T恤相比,她这身装扮无疑可以称得上是成熟性感。 陆小乙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师姐,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干嘛?我们这可是去野外……”他还特意加重了“野外”两字,挑着剑眉看着她。 穆秋语咯咯娇笑,也不回答陆小乙,而是拉着小萱的手亲热地说道:“小妹妹,这次啊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小乙是个男人,哪懂我们女人的心思……” 女人之间似乎天生就有极强的趋同性,往往一句话就能瞬间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小萱这时也是对穆秋语一脸好感,看着她身后那辆红色的越野车,兴奋地走上前去,小脸紧紧地贴着车身,夸张地喊道:“穆姐姐,这车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是你开的吗?” 穆秋语看着这一刻天真无邪的小萱,“啪”地一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喽,这是最新款的牧马人,越野性能可是很好的。不过呀,这可不是我的车哦,是我知道你这次要去南山,特意租来的。” 小萱感激地看了一眼穆秋语,“哗”地拉开车门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还故意用力向下顿了顿,笑嘻嘻地说:“好是好,就是坐着有点不舒服。” “这个嘛,这样的越野车坐着都没有轿车舒服,不过走山路可是很厉害的哦。小乙,别傻站着了,我们这就走吧。” 一直被忽略的陆小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摇着头把背包甩进车里,自己跟着也爬了进去。穆秋语一踩油门,车立即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五章发疯的女人 顺平县城位于这座都市的南部,本来隶属于与这都市毗邻的某省份。只是在这座都市不断发展的进程中,顺平县和周围一大堆小县城一样,被划归到这座都市的辖区中,名字也早已改成了顺平市。然而换汤不换药,顺平市并没有从城市合并中得到什么好处,依然是一座小县城的规模。 这县城四面环山,一条横贯南北的公路自山间将小县城与大都市连接着,而这连绵的群山,即是蟒山山脉,因从空中俯瞰形似巨蟒而得名。山有九峰,其中最高的一座,即是南山。 这一路上,陆小乙无奈地忍受着前面两个女人的聒噪,听着她们不停地谈论着男人、美食、时装、化妆品,心里由衷地感叹道:女人这种动物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啊…… 车子在颠簸的公路上一路飞驰,窗外的景色也从繁华逐渐变为荒凉,接着又渐渐地有了人烟。随着一幢幢四、五层高的建筑出现,也标示着他们历经两个小时的车程,终于进入了县城。 时值正午,三人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在路人的指点下,他们来到县里最繁华的地段,找个地方把车停好之后就开始寻觅着美食。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美食根本不需要寻觅。这所谓的繁华地带其实就是一条不长的街道,而街道两旁的商铺从头数到尾,两边加起来也就那么三十多家。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条街道的人流却与整体的萧条不相称。一个个看起来和小萱他们一样来自外地的人行色匆匆向着同一方向走去。 他们都要去哪?带着这样的疑问,小萱他们快步跟了上去,很快就发现其中的奥妙。 那是一家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店面,整体是一个偌大的四合院,斑驳的砖墙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面招展的杏黄旗子在风中飘扬,上书一个大大的“常”字。院门口早已错落地停满了各式汽车,那一群群风尘仆仆的人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门口。 而那院落的木门却紧紧地闭着,只有一阵奇异的香味从那院中飘散出来,引得外面这群人一个个贪婪地用力吸着鼻子,吮吸着这空气中的异香。 小萱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吸了吸鼻子,那似有若无的香气便在她脑海里显得更加浓烈了起来。那是一种淡淡的肉香,清新扑鼻混着不知什么辅料的香味。那不知名的辅料香气隐隐若现,如同一个轻盈而调皮的诡异女精灵,在众人鼻子前妖魅地跳动着,待你想要捕捉她时,却又立即消失不见,而你的心魄却已经被迷得颠倒不堪。 这般香气,即便是饱食之人也会忍不住驻足品赏,更何况是已经饥肠辘辘的小萱他们! “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卖什么的?”小萱拉过一个肥头大耳的食客,礼貌地问道。 那食客约莫四十岁左右,满脸的赘肉,皮肤粗糙发白,一对招风耳,五官因为过度的肥胖都堆积到了整张脸的中部,看上去活像一只标准的猪头。只是这猪头却西装革履、盛气凌人,身旁还跟着一个瘦猴一样的跟班似的的人物,看那架势,似乎是一个有钱的老板。听到小萱的话,他转过身来,滚圆的、快被肥肉挤没的小小圆眼睛轻蔑地瞟了她一下,目光仅仅在小萱身旁的穆秋语身上停留了几秒,就转过去不再理睬。 贴了个冷屁股,小萱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向那猪头的背影还以她最凌厉的眼神。这时,旁边一个看似本地人的大婶拉过小萱,好心地问道:“姑娘,我看你是第一次到咱们顺平来吧?” “嗯,我是来出差的。”看着这明显要和善不少的大婶,小萱一肚子的火也顿时消去了大半。 看着小萱答话了,大婶倒是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竟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那这常寡妇的红焖猪蹄,你怕是没听说过吧?” 小萱摇摇头,然而猪蹄两字却给她注了一针强心剂,睁大了眼睛问道:“这家是卖猪蹄的?” “嗬,她家的猪蹄卖得确实火。”这大婶说着竟流下两行黄黄的鼻涕,她也不在意,直接用手背擦去,看得小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看这门口大部分都是附近大地方闻讯赶来尝鲜的人,每天都是限量供应呐,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这话此刻在小萱耳朵里充满着致命的诱惑,搭配空气中那似有似无的奇异香气,真的是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捅了捅傻站着的陆小乙,示意他向里挤挤去占个座之后,小萱有些不相信地问道:“真的有这么好吃?” 那大婶的脸上却忽然闪过一丝恐惧,更加压低了声音说:“咱们本地人其实都不吃的。她家的猪蹄虽好,但是据说料里有古怪……” 可就在这时,一只虬劲的大手从旁伸来,一把抓住这大婶的胳膊。小萱惊愕地看去,只见一个满脸凄苦神色的大汉拽着大婶,一个劲地向人群外拖去,一边拖还一边骂道:“臭婆娘,趁着我不在又跑过来抽什么风,小心再给你抓进疯人院去。” 而这大婶则奋力挣扎,嘴里一个劲地凄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疯,把我们家鲜儿还给我……”这奋力的高喊声立即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都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幕。那汉子见此情景明显慌了神,伸手捂住大婶的嘴,慌张地向那四合院看了一眼,似乎生怕那里有什么东西会冲出来吃了他一样。 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功夫,大婶猛地一口咬在他手指上。汉子吃痛,紧捂的手也立即松开。大婶抓住这一刻的机会,又是张开大嘴撕心裂肺地高喊道:“姓常的寡妇,你把我们家鲜儿还给我,好好的一个娃啊怎么就这么没了……”转瞬之间高喊已变为嘶嚎,一声声悲哀粗犷,哭得众人的都觉得有那么一把很不锋利的锈刀在一下下划拉着自己的心脏。 汉子满脸惊恐愤怒的表情,再次死死捂住大婶的嘴巴。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连声向众人说着“对不起”,回头又向那庭院深深地看了一眼,忙不迭地拉着大婶离开了…… 这小小的插曲如一颗炸弹一样,瞬间在这人群里炸开,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绝于耳。 “你们听到刚才那个疯婆子的话了吗?我看这店里古怪得很,不如还是别吃了吧?” “来都来了,哪能不尝个鲜就走?而且我听说,这里不光猪蹄好吃,老板常寡妇也是秀色可餐呐……” “臭小子,我看啊,你就是冲着那骚女人来的吧?吃猪肉是假,吃人肉才是真啊,是不是啊兄弟?” 一阵淫邪的笑在人群中爆发,小萱这才发现,来的人中除了她和穆秋语,其他的竟是清一色的男人! “看来这店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没进去就觉得乌烟瘴气,干脆我们换一家吧。”尽管一向对猪蹄完全没有抵抗力,可小萱还是皱起眉头迈步要走。 穆秋语却一把拦住小萱,咯咯笑着说:“小妹妹,那个疯女人的话也未必可信,辅料再奇怪,无非是一些罕见的奇花异草,再说了,真要有什么邪物,让小乙一剑斩了就是。” 话音未落,一声冷笑忽然从旁传来,小萱循声望去,正是那只穿西装的猪头,正轻蔑地打量着穆秋语,而穆秋语看到他的身影,脸色也是猛地一暗…… 就在这时,四合院的门终于打开了…… 第六章红焖猪蹄 随着两扇木门被缓缓推开,嘈杂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近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里的人。 只见两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穿着旧式的小马褂,肩膀上各斜搭着一块长长的白毛巾,怪异地弓着腰从院里走了出来。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现在已经是晚秋时节,天气也日渐寒冷,而这两个小孩头发上却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尽管生得白白胖胖,看起来也只有十岁,可脸上却少了这个年龄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机械的面容下隐隐透着一层青白色。两人的眼睛也都是细小而溜圆,仿佛不会转动一般直直地瞪着前方。 这两个小孩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门外的这些人一样,自顾自地搬出一张木桌,继而先后回到了门里,留下这一群人面面相觑,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也跟着响起。 小萱紧皱着眉对穆秋语说:“穆姐姐,你看那两个小孩子怕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吧?” 穆秋语也是满脸疑惑:“我看也像,而且这两个小孩的样子都好奇怪。” 小萱对这一点并没有太过敏感,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那这样说来,这就是童工了。” 这时,小萱旁边一人听到她的话却插嘴道:“小姑娘,这你就错了。这常寡妇生得是如花似玉,美人胚一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年前却嫁给了一个外乡来的病痨鬼。结婚没多久,那病鬼就一命呜呼,留下这常寡妇一人。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啊,她开了这么一家饭馆,生意是越来越红火。那些孩子啊,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不知怎么就被她打听到,带到家里抚养着,帮忙干干活也是情喇中的。” “那些孩子?难道还不止这两个?” 那人显然是个熟客,一脸得意地介绍道:“多着呐,少说也有十来个吧。哎,常寡妇出来了。” 小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美艳的少妇映入眼帘,而她给小萱的第一反应就是:成熟版的穆秋语。 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发似泼墨,肤若凝脂,弯月细眉下一双顾盼生情的妙目,鼻尖微微上翘,再配上丰润的红唇,整张脸可谓无懈可击;身着一件水蓝色的旗袍,曼妙的身姿展露无遗;窄窄的裙口紧紧裹住一对玉腿,腿上并未着丝袜,白皙胜雪的肌肤让人看了垂涎欲滴。这出众的长相,搭配着因为岁月而沉淀的风韵,整个一个人间尤物! 只见常寡妇轻扭腰枝,朱唇轻启间魔音一般勾人心魄的声音便携着芬芳幽香蹦了出来:“感谢赏脸光临,小店今天的三百只红焖猪蹄已经做好,专候各位。只是由于地方不大,还劳驾大家排队拿个号,按顺序就餐。”说着向身旁的小孩使个眼色,那小孩即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按着顺序把里面木制的号牌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常寡妇说完这些便笑吟吟地进去了,最先拿到号牌的那些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往里挤,而陆小乙就在这时踮着脚向小萱和穆秋语招手:“小萱,师姐,我们也是第一批,快来挑个好位置。” 两人笑着走上前,小萱狠狠地拍了一下陆小乙的肩膀,学着长辈模样语重心长地赞扬道:“办得不错嘛小伙子。” 陆小乙也是很配合地扶一扶墨镜,斜斜地咧嘴笑道:“那当然,从小饥饿就是我不断进步的不竭动力。” 一路玩笑,三人来到了里间,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小萱很快发现这里穿梭往来的服务员果然都是一些孩子。这些孩子看上去从七八岁到十几岁不等,按着年龄的大小各自干着适合自己的活。只是所有人都和门口那两个小孩一样,湿润的头发皮肤,以及毫无神采的圆眼睛。细心的她也很快嗅到这里弥漫着一股不正常的淡淡腥气,而陆小乙和穆秋语两人微蹙的眉头也告诉她,他们也一样闻到了。 小萱环顾四周,另外那些食客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伸长着脖子等着美食的到来,那情景反而让小萱觉得他们倒像是一只只引颈待屠的蠢鸭,就在这群蠢鸭中,其貌不扬的猪头男和他的瘦小跟班,却再次引起了小萱的注意。 尽管满脸的横肉堆积已经让猪头男脸上很难再看出表情来,然而豆子般的小眼睛却透着阵阵机警与狡猾,那眼睛缓缓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几分钟的时间似乎已经将这里的玄机看了个透。 厨房的门帘被挑开,一个个小孩子手捧大大的托盘鱼贯而出,食客们又是一阵骚乱。待托盘放到桌上,一股异香顿时扑鼻而来,比在院外闻到的那香味更加浓烈,顺着鼻腔进入经脉血管,直冲进大脑,撞得人头脑里空白一片。 瞬间口舌生津,小萱强摄心神低头看去。只见方形的托盘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碟子。大碟子里自然是这家饭店的招牌菜,红焖猪蹄了。 那猪蹄一共六只,呈六芒星的形状分布在碟里。汤汁红而鲜亮,几点碧绿的绿叶菜末洒在上面,配衬着雪白的瓷碟,看起来便让人食欲大振。用筷子轻轻挑开表皮,你会发现这炸得金黄喷香的猪皮竟早已被单独切下来,只是覆盖在下面的嫩肉和胶质上。猪蹄本身并不多肉,烧得白里透红的胶质和丝丝鲜嫩的蹄肉热气腾腾,香气不断传来,引得人食欲大振。 而那另外一个小碟子里,是一碟奇怪的粉末。细细看去,咖喱色的细小粉末里混杂着点点暗红,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用筷子蘸一点放到嘴里,辛辣中带着一丝甜气,看样子是某种特质的作料。 常寡妇这时也从门帘里出来,高耸的双峰在她娇小步子的频率中有节奏地抖动,一双双色眼立即被这人间美景所吸引。她淡然地对那些目光回以妩媚的一笑,朗声说道:“我看今天在座的各位有很多都是生面孔,咱家红焖猪蹄是配以珍稀香草烹制出来的,再搭配上特制的调料,希望各位喜欢。” 话音未落,角落一个猥琐的男人突然高喊道:“常嫂,说实话,我来了几次,觉得你家的肉是最好吃的,你说是不是啊?” 常寡妇抿嘴轻笑,一双小小的酒窝更为她增色不少,美目满含挑逗地望向那男人,娇盈盈地调笑道:“李哥是想吃猪肉呢,还是想吃人肉呢?” 那男人眼睛紧盯着常寡妇的傲人双峰,肆无忌惮地说:“当然是想吃人肉了,啧啧……” 听了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她不怒反笑,扭着玉臀走到那男人身边俯下身子,雪白的胸脯从领口处尽收于他眼底。那男人看到这情景,脸反而刷一下红了,直勾勾地看着她胸脯,大张着嘴不说话。 常寡妇捂嘴偷笑,转身走回去,还不忘回头抛下一句:“放心吧李哥,这人肉你总会吃到的。”说着又是一声娇笑,走入了厨房。 这女人还真是风骚无比,难怪来这吃饭的都是男人,只是不知道她这猪蹄到底做得怎么样?小萱这样想着,夹起一块猪皮,蘸了点粉料放入口中,脸色瞬间一变。 人间任何美味在这道美食面前恐怕都会黯然失色。那猪皮酥脆异常,入口时不用咀嚼立即融化,果冻状的胶质黏而不腻,缠绕在舌根,余香久久不去。再配上甜辣的粉料,让小萱禁不住大声叫好,而细嫩的猪肉也是清新甜润。果然是一道人间佳品! 在这美味面前,小萱的抵抗力瞬间降为零,呼哧呼哧地吃着,连一向注重形象的穆秋语也禁不住诱惑,放开身价大吃特吃起来。整个厅堂啧啧的咂嘴声和兴奋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而陆小乙却只吃了一块,就夹起猪蹄上撒着的那些碧绿色的叶末,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接着又送入嘴中慢慢咀嚼,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慢慢爬上他的脸。不相信地,他又蘸起一点粉料,轻尝了一下之后,脸上惊疑的神色更加浓了。 同时他发现邻桌的那个猪头男和他的跟班,更是一筷子都没动,却冷笑着把那些叶末挑到碗里,对望了一眼之后会心地一笑……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那厨房的帘子后面,一双死鱼般的小眼睛正狠狠地扫视着每一个人,最终把那目光落到了穆秋语和猪头男的身上…… 第七章南山怪人 待得这一碟猪蹄吃完,三人又随意点了一些别的菜,肚肺汤、熘肝尖,这些菜品里也被加入那不知名的绿色碎叶,吃起来是异常鲜美。小萱和穆秋语两人是大饱口福,唯独陆小乙看起来心事重重,那些菜也只是动了几筷子以后便不愿意再下口。 饱餐一顿,已是下午。三人走出常家大院,天空却也在这时候显得更加阴沉,映得这略显破败的小县城里一片荒凉。 本来按照陆小乙的意思,应该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等到明天天明了再去南山上探个究竟。但心急的小萱偏要现在就去,说什么只是去山脚下转转,天黑前就赶回来。而陆小乙在小萱面前向来没有主见,不过好在除了陆小乙的背包,他们带的东西并不算多。因此三人竟连住宿的地方都懒得找,直接背着行李出发去南山。 蟒山山脉位于县城外,其中最高也是离县城最近的,就是南山。三人想找一辆黑车,可很奇怪的是那些见钱眼开的司机一听说是去南山,一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其中一个还看似好心地说道:“这都快天黑了,你们要去那干嘛?年轻人,我劝你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早上再去吧。” “为什么晚上就不能去?”小萱问道。 那司机怪笑一声,神情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似乎那空气里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他一样:“说不得说不得……” 看着小萱满是失望的眼神,陆小乙心念一动,跑到一个卖杂货的店里,出钱借下了两辆自行车,推着走了出来。 “我看这山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先说好了,今天就是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走之前,他一本正经地这样说道。 小萱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到了那,还不是一样由我说了算? 沿途虽是顺畅的公路,但这自行车实在是太破旧,等到累得气喘吁吁的陆小乙带着她们来到山脚下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仅仅剩下最后一缕光芒,还被浓浓的乌云遮住。他忙不迭地把小萱从后座上轰下来,擦了把汗仰头打量起这山来。 南山山高786米,呈尖锥形,山后即是一座巨大的水库,供应着周围城市的应急用水。若是白天,这山上林木茂盛、物种繁多,更兼这深秋之际,片片红叶随风舞动,如一个个热情的火红精灵,欢迎着远来的客人;一条千余级的石阶蜿蜒而上,古朴的青石板凸显着十足的韵味;秋虫吟唱、风物清幽,名胜幽迹如灿烂群星,错落于林泉之间,与山岚雾气相互掩映,有若人间仙境。 然而此时,这里除了小萱三人,却静幽幽地没有一个人影,黑漆漆的树林充满未知,一声声不知是什么怪鸟的叫声从林子里传来,满山的老树远远看去,一个个张牙舞爪;冷风吹来,还未凋落的树叶沙沙作响,混合着此起彼伏的怪叫,不禁让人心头发毛。 陆小乙回头看着小萱,那眼神似乎是在说:还要去吗? 小萱摸了摸怀里的小玉箫。也许今天就能揭开谜底呢?因此,她郑重地点点头。 “好,那就去吧。” ***************************************************************** “陆小乙,这家的菜做得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吃光看呢?”大概是觉得这里幽谧的气氛过于浓重,小萱突然问道。 领头的陆小乙听到这话,猛地停了下来,身后低头赶路的小萱措手不及地撞到他腰上,两人都是连声呼叫,一个捂着腰,一个揉着鼻子,把跟在后面断后的穆秋语逗得娇笑连连。 “姑奶奶,你走路不看前面的啊?”陆小乙嘶嘶倒抽着凉气,捂着被小萱额头撞痛的腰说道。 “我在爬山好不好,你爬山的时候会仰着头吗?”小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再说了,谁叫你突然停下来的。” 说到这,陆小乙突然脸色一沉,很认真地问道:“你们觉得今天的红焖猪蹄,肚肺汤和熘肝尖味道怎么样?” 小萱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一脸馋猫的样子说道:“当然很好吃了,穆姐姐,你说是不是?” 穆秋语也赞同地点点头。陆小乙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之所以不吃,是因为我觉得那配料里有古怪,但是我不能确定。看你们吃那么开心,不想扫你们的兴。” 有古怪?小萱想到四合院门口那个发疯的女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什么古怪?” 似乎是觉得从上俯视小萱的姿势很不舒服,陆小乙干脆直接坐到了台阶上,两手撑着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前听人说过一种草,这种草通体碧绿,只有三叶草那么大,被某个前辈高人无意间误加到菜里当作料,竟发现会使得菜色异常鲜美。只是这草非常珍贵,而且生长条件极其苛刻……” 小萱歪着头,不解地打断陆小乙:“这有什么古怪的,这样的草才是珍品啊。” “是啊小乙,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出来吧。”穆秋语也好奇地说道。虽然比陆小乙大上几岁,而且又是陆小乙的师姐,但她从小跟着师父修道练功,见识和一直在江湖上混的陆小乙自然是不能比的。 陆小乙微挑剑眉,开口正欲说来,突然身后林子里传来的一声奇怪的“噼啪”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在他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时,怪声消失。陆小乙轻轻呼了口气,还没回过神来,那怪声又猛地响起。 清脆而诡异,每声大概间隔十秒左右,细细听去,每次怪声响起之前,都会传来某种物体高速划破空气而产生的凌厉风声。 那怪声一直不停地发出,像一根鞭子抽得人心惊肉跳。小萱缩了缩脑袋,担忧地小声问道:“那是什么?” 陆小乙摇摇头,神色凝重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听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说道:“似乎就在那林子里面,我们去看看。” 三人离开石阶,蹑手蹑脚地走进林子,因为害怕脚下的枯叶发出太大的声响,就像是慢动作一样,慢慢地前进着。而这时他们才发现,之前那些不知什么动物的怪叫也早已消失,只剩下林子深处不断发出的怪响。 因为上坡的缘故,三人的视野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而就在他们到达一块巨大的石头之后,那怪响变得异常清晰,似乎发出这声响的东西就近在眼前。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眼前的情景却让小萱差点叫出来,幸亏被陆小乙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 只见这巨石之后,俨然是一块空地。空地中央一株枯死的歪脖子树,树下凌乱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罐子。一个矮小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手举皮鞭凶狠地抽着树上挂着的东西。 而那东西,俨然是两具尸体! 第八章吃尸体的怪物 “他这是……在鞭尸?”小萱看着那鞭子缓缓抬起又猛然落下,觉得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样,颤抖着问陆小乙道。 陆小乙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偏过头看向一侧的穆秋语。穆秋语一脸沉静,美丽的面容显得冷艳无比,向陆小乙努努嘴,示意他先看一会再说。 那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巨石后的偷窥者,仍然自顾自地一鞭子一鞭子狠狠抽在那两具尸体上。冰冷的尸体在他鞭子的抽动下,缓缓地一圈圈转着,再加上已经沉下来的夜色,根本来不及看清尸体的面容。 陆小乙有些沉不住气了,手缓缓地摸向乾坤袋,却被穆秋语一把按住。 “师姐,那男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干嘛不就此抓了他拷问拷问?” 穆秋语摇摇头,低声说道:“你就这么确信能抓到他?” “怎么?”看到师姐的疑问,陆小乙不服气地挑起眉毛,“我有五木遁龙桩,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穆秋语冷下脸瞪了他一眼,师姐的威势瞬间显露无遗:“小乙,师父早跟你说过,本派道术以自身修为为主,法器只是辅助。你修为还不深,即使有厉害的法器在手,也不能发挥最大威力,搞不好弄巧成拙。依我看,这男人似乎有异术在身,而且修为比你我二人都深。” 陆小乙脸露惊诧之色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法术我能感觉到,可是并没有看到他施术啊。” 穆秋语扣起手指轻轻敲在陆小乙脑门上嗔道:“师姐的话什么时候都不信了?我跟你明说吧,那两具尸体看起来很眼熟,如果真是那两个人,那我们今天必然遇到了邪道高手。” “两个人?哪两个人……”陆小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问清楚时,小萱冰冷的手突然抓到他胳膊上,激得他差点就叫出声来。 “陆小乙,你看那两个人,是他们……”小萱一手轻捂着嘴,一手紧抓着陆小乙的胳膊,掐得他龇牙咧嘴,眼看就快渗出血来了。 循着小萱的目光望去,只见天上密布的阴云此时不知为何竟稍稍地散开了一些,月亮趁着这难得的空隙,尽力把皎洁的月光洒向地面,整片空地被照得一片惨白。而在那歪脖子树下,男人已经停止了抽打,低着头轻轻地喘气,两具尸体也正好转向了小萱他们这一边。 正是那个猪头男和他的跟班! 两人面色铁青,脖颈上紧勒的绳索深陷肉中,倒翻出的白肉堆积在下巴处,使得整张脸看起来变长了不少;嘴巴微张着,长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出,一滴滴鲜血正顺着舌尖无声地滴下;四肢无力而僵硬地下垂,紧攥的拳头诉说着死前最后的挣扎。而最可怖的,是他们的眼睛。四只血眼圆睁着,眼珠向外暴出,似乎就快要掉出来一样;早已无神的瞳孔深处,深深地烙印着他们的不甘与绝望。这四只眼睛此刻正紧盯着小萱这边,一瞬间竟让她以为仍是活物一般,全身的毛孔立时放大,汗毛根根直竖。 那男人歇了一会,把皮鞭塞进怀里,两手突然张开。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手粗短而光滑,手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附着,闪着幽幽的白光,指甲长而粗,前端更是锋利无比。猛然,他忽地两手向前探出,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手掌已经直接探进了那猪头男的肚子! 此时万籁俱静,只有那男人的双手在猪头男肚子里不断翻搅所发出的瘆人声响;汩汩污血从手掌和肚皮的结合处挤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慢慢飘来。小萱觉得自己的耳朵和鼻子正承受着双重的刺激,一阵甜腥气涌上喉头,恨不得把中午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而那男人的下一个动作,则更加让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只见他摸索了一会,猛地从猪头男的肚子里拖出一段细长的东西来,似乎正是他的肠子! 男人慢慢地两手互相交替着一下下把肠子向外拉着,那动作的淡然仿佛只是在拉一根粗绳子,肠子上满是暗红的污血和粘稠的体液,丝丝缕缕缠绕在肠衣表面。只是一会的功夫,近4米的肠子就被他整个地拉了出来,层层堆叠在地上。紧接着,男人又探手进去,把猪头男腹腔里的脏器,什么肝啊肺啊肾啊之类的掏出来一件件仍在地上。掏空了猪头男,他又如法炮制地去掏那瘦小的跟班。 小萱开始后悔中午吃了那肚肺汤和熘肝尖,食物的碎屑混着胃液一阵阵涌到喉头,转头看看穆秋语,也是柳眉轻蹙,一脸痛苦的表情。只有陆小乙仍是紧盯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只是满脸的愤然之色。 此时,那男人怪笑一声,拾起地上的一件不知道什么脏器,举到嘴前贪婪地****了一口,嘶哑的声音响起:“新鲜的食物,可是好久没有吃到了,来孩儿们,这些就送给你们了。吃了这些,也好快快长大,达到老祖这个境界,就可以享受人伦之乐了。” 话音刚落,他伸指指向地面,那些脏器一个个凌空而起,“噗通噗通”地一个个落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罐子里。 罐子里猛然水声大作,一片撕咬之声传来,弥漫起阵阵血雾。男人哈哈大笑,又是伸手一指罐子,每个罐口都腾起一道白光,瞬间十几道白光升空,齐刷刷地向县城方向飞去。 看着那些远去的白光,男人又是怪笑一声,伸手再一指罐子,那些暗红的脏器又一个个飞了出来,落到他随身携带的一个布口袋里。他把口袋甩到后背,拿起地上另外一个口袋,手指轻指间,里面又飞出一片片不明物体,有序地钻进猪头男和跟班敞开的肚皮里。待那些不明物体塞满他们的腹腔,男人食指点出,凌空缓缓下拉。随着轻轻的“呲呲”声,那两具尸体肚皮上的伤口竟慢慢愈合了,而眼睛也轻轻地眨了一下! 左掌挥出,绳索断裂。两具尸体一先一后地落向地面。就在这瞬间,从男人袖口里飞出另外两根绳子,分别系到那两具尸体上。说来也怪,尸体落地后并没有瘫倒,而是直直地立着,双眼空洞地看向前方。 男人左手轻挥,那些罐子随即轻轻颤动着沉入土里。他右手牵着那两具尸体,怪声怪气地说:“来,跟我回你们该去的地方。”说着,尸体自动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晃晃悠悠地走下山去。 小萱着急地轻拉陆小乙的衣袖:“他走了,为什么不拦住他?” 没有人回答,只感到两只手同时抓起自己,紧接着眼前一阵晕眩,再睁眼时就已经出现在歪脖子树下。 “小萱,我们不是他的对手。”陆小乙一脸惭愧,沉声说道,“师姐,你早就看出来这两人也是道士了吧?我居然没有看出来。” 穆秋语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没错,当我第一次看到这胖子的身形时,就感到他体内灵力运转,看起来修为还不低。至于那跟班则更是厉害,恐怕一对一的话,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话,陆小乙脸上忧虑万分:“这男人既然能杀了他们俩,那我们肯定也不能和他正面对决。只有先探明了他到底是谁,在搞什么勾当,才能出其不意。我看就先从这些罐子开始吧。师姐,看你的了。” 穆秋语轻笑一声,手上忽然已多出来一道符纸,手指优雅地轻轻弹出。那符纸飞到半空,突然裂成三块,每块都轻轻颤动着化为一颗水球,含着凌厉的劲道向地面撞去。 坚硬的土地受到水球的撞击,扬起阵阵尘土,然而仅仅是形成三个浅浅的土坑之后,便再无变化。 穆秋语脸露惊诧之色,无奈下符纸不断地祭出,一个个水球击在土上,终于把坚实的泥地润得一片潮湿。看到大功将成,她娇喝一声:“起!”土里立即冒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土包,那些罐子俨然便在这土包之下。 “快,看看这里都有什么。” 第九章融水之术 穆秋语话音未落,陆小乙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手掌成刀状凌空一抹,那些罐子上仅剩的浮土纷纷飞扬而起,露出封得紧紧的罐口。正当他举起手掌拍下去时,小萱突然喊道:“别打碎它们,不然会被察觉到的。” 陆小乙猛听到这话,已经拍出的手掌生生停住,真力回冲眼前一片抹黑,一丝冷汗也从他脖颈渗出。幸亏小萱心细,不然被那男人发觉之后,必然会严加提防,情况也会对三人不利。 “那怎么办?”陆小乙看着那封得紧紧的罐口,一筹莫展地问道。 小萱秀眉紧锁,走上前去挑了其中最小的一个,小心翼翼地从土里提了出来,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那罐子是陶制的,暗红的罐身上沾满泥土,罐口却被封紧,看来那男人临走之时已经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手脚。手捧陶罐轻轻晃动,里面隐隐传来汩汩水声,似乎除了一罐子不知道什么液体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小萱把罐子放在鼻子下微微一闻,一股淡淡的臭气随即传来,让她神经立时一紧,这臭气正是尸臭! 可是这罐子却被蜡纸封紧,如果强行打开,必然不能再回归原样。要是那男人再度前来,肯定会发觉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小萱想了想回头对穆秋语说:“穆姐姐,你们门派里面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打开这罐子而不留痕迹的?” 穆秋语摇摇头说道:“这种法术倒是没有,我只听说法力高深的真人可以让破碎的东西复原,但还是不能恢复如初。” 小萱失望地正要放下罐子,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体内一股热流从指尖涌出,惊诧中看去正是萧凌墨留给她的那道纯净真力! 法力本是无形之物,然而此刻,那真力却像是一股细流,从小萱的指尖缓缓渗出,慢慢地缠绕到那罐子上。不多时,已经把罐子整个地包裹住,在黑夜里散发着柔和的黄光。 而那罐子不知为什么,似乎突然之间就变得透明,看起来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灯一般,照得里面一片透亮。更为奇怪的是,小萱发现在黄光的加持下,罐子似乎正自行半浮在空中。 陆小乙和穆秋语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而他们的诧异还比不上小萱本人。 因为小萱发现,眼前那黄光里突然闪过一道清晰的白影,长发披肩,面色苍白,如水的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不是萧凌墨是谁?只是那白影一闪之下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遁去了哪里。 “萧凌墨,是你吗?”小萱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颤抖着轻声问道。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以为萧凌墨已经死了,他的形象也只会在梦中和练慈航法门的时候出现。可现在,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是自动出现,而且那么真切,似乎萧凌墨从来就不曾离开她半步一样。 惊喜、害怕的情绪立即充满了她小小的心脏。喜的是在这南山之上,萧凌墨自动出现,似乎昭示着这次南山之行必定会有所收获,甚至还可以再见到他;怕的是这只是因为压抑的想念而产生的幻觉,萧凌墨早已魂飞魄散,再也不在这尘世之中。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那温暖的白色身影也在一闪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小萱焦急地回头看向陆小乙:“你看到了吗?” 陆小乙一脸迷茫,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很欠揍地说了一个字:“啊?” 看来,一切都是虚幻,这真是自己的幻觉! 小萱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强烈的心酸把那喜悦点点侵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悬浮着的罐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小萱,你看!” 陆小乙惊喜的声音把她从悲伤中拉出来,回头看去时,却发现那罐子竟已经变得松软而透明,坚实的陶土看起来就像是一层黄色的液体,轻轻地包裹在罐内的液体上。 “这是……融水之术?!”穆秋语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不可思议地轻声喊道。 “融水之术?”小萱和陆小乙同时问道。看来,即便是陆小乙,对这个奇特的名字也是闻所未闻。 “看这个样子,应该错不了。”穆秋语又仔细看了一眼那罐子,万分确信地说,“听师父说,融水之术属于五行道术里很高级的一种,这种术可以在短时间里改变任何物体的性状,变得像水一样,却不会散开,形状受施术者控制。我派门人主要在对敌的时候对自己使用,可以巧妙地避开很多利器攻击。” “只是我玉皇派本来就属于民间教派,门人大多没有固定的居所。道术在现代不受重视,很多精奇的法术都已经失传。这融水之术的最后一位传人,据说是上代掌门,自他仙逝之后,这个道术也就失传了。不知道现在怎么又会突然出现,传你真力的,看来是我派的前辈高人啊……” 说到这,她满含深意地看了小萱一眼。 陆小乙看看穆秋语,又看看小萱。萧凌墨的事情,除了他小萱并没有告诉别人,看小萱的神色,似乎并不准备让穆秋语知道。想到这,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小萱说道:“小萱,别愣着了,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啊?哦——”小萱这时才回过神来,这突然出现的融水之术让她本已绝望的内心又萌生了一丝希望,至少萧凌墨在这道真力里是倾注了很多的,而他让自己来南山,隐隐之中,她觉得似乎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看着那半悬着的罐子,轻轻地把手伸过去,指尖触到外面那层被液化的陶土,一阵凉意随即传来,细细看去,指尖竟已融入那陶土半截,再向里便会触到罐子里的液体。 她回头看了陆小乙一眼,得到他坚定眼神的鼓励之后,横下心“噗”地一声把手指戳了进去。 那液体油腻而略带黏滑,摸起来有一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小萱把整只手都伸了进去,细细摸来,罐子里除了那液体之外,并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了。 抽回手来,一股浓烈的臭气也随之传来。穆秋语柳眉紧蹙,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萱看着手上沾满的暗黄色黏液,两根手指拈起轻轻地摩挲了一阵,面色沉重地说道:“这罐子里装的,是尸油。” “尸油?”陆小乙脸上肌肉猛地一抖,“这么说来,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小萱和穆秋语满脸不解,陆小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可以使菜色变得鲜美的草吗?那种草名叫彼岸草,而它的生长条件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必须要用尸油来浇灌。” 第十章旧情人的碰撞 “用尸油浇灌?那我们吃的那些菜里面的绿色碎叶,是不是就是彼岸草?”小萱再次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恶心问道。 而穆秋语早就已经走到一旁吐去了。 陆小乙心里已经很确定,但看到小萱逐渐发青的脸色,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也不一定,毕竟这个男人和常寡妇的餐馆不见得有什么关系,她那里好像只有她自己和那些孩子们。” 听到这话,小萱才微微松了口气,继而又突然说道:“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杀了那两个人?” 陆小乙低下头沉默不语。那个猪头男和他的跟班都是道士,在餐馆的时候这两人是一筷子也没有吃,看来是早就知道了这猪蹄辅料的蹊跷。那么,这两个人过来干什么,是来伸张正义找常寡妇理论的吗?而杀死他们的男人,又是从哪来冒出来的? 他看着早已恢复原状的陶罐,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弯腰呕吐的穆秋语,压低声音对小萱说:“刚才这融水之术,是不是萧凌墨在帮你,他没有死?” 小萱愣住了。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回答。按照萧凌墨自己的说法,纯阳之气能灭天下鬼魂,即便再高的修为也会灰飞烟灭。既然这样,体内出现的这道真力又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可以自行施法呢?而且刚才也确实看到了萧凌墨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小玉箫,这翠绿的饰物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散发出幽光,而是安静地躺着,俨然就是一个普通的玉制品,似乎里面的生命气息已经随着萧凌墨的消失而被彻底抽空了一般。 “南山之上,别有洞天……”小萱喃喃地轻念着萧凌墨留给她的字条,仰头看向远处黑黝黝的山顶,浓厚的夜色笼罩着这片树林,树林深处比黑夜还黑的未知仿佛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洞,让她明知危险却无法抗拒地前去探查。 就在这时,一个漆黑的身影猛然出现在那黑暗里! 小萱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身影依然矗立着不动,一只手似乎正支撑在身旁的树上。是刚才那男人吗?小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拉了拉陆小乙怯怯地说道:“远处有人。” 陆小乙闻言大惊,急忙转过身去,那身影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正紧紧地注视着他们。 “是那个男人吗?”小萱悄悄地躲到陆小乙身后,小声问道。 陆小乙从乾坤袋里祭起一张符,那符闪着好看的晶蓝色荧光,在陆小乙身边欢快地跳动着,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地面。正当他右手挥出,把那符向那身影推去时,穆秋语从旁闪出,挡住他的动作,摇摇头说道:“那身影不是那个男人的。刚才那男人是个矮胖子。” 小萱抬眼看去,果然见那身影高高瘦瘦,完全不是那矮胖男人的样子。刚才乍一见之下只顾着害怕,竟完全忽略的这一点,只是……这身影是谁? 高高瘦瘦……难道是…… 一瞬间的惊喜冲进她大脑,日思夜想的三个字也脱口而出:“萧凌墨!”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小萱就急急忙忙地向那黑影跑去,陆小乙在她身后大喊:“小萱,小心——” 可是小萱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陆小乙的话,只是双眼紧盯着那鬼魅般的身影,一个劲地向前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突起的一块石头。 “哎呀——”一声惊呼中,小萱早已被那石头绊得向前摔去。与此同时随着轻微的“噗”的一声,她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人。 “嘭”地一声闷响,小萱狠狠地撞在那人的胸口。由于惯性的作用,加上事出危急,那人显然也没有站稳,就这样被小萱压着摔倒在地上,嘴里哼唧道:“你怎么变得这么重……” 那人正是陆小乙。他眼看着小萱就要被那石头绊到,一个瞬身过去时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小萱重重地撞在胸口,失去重心躺倒在地。 陆小乙仰躺着看向阴云后半掩的月亮,弯弯的月牙似乎正调皮地眨着眼睛,玩味地看着他。他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撑起脖子看向怀里的小萱,半开玩笑地说:“喂,姑奶奶,没撞晕吧,可以起来了。” 一声娇柔的“嘤嘤”声后,小萱抬起头来,鼻子轻轻地皱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本来紧扎着头发的发圈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因为摔跤而略显凌乱的长发随风飘动,一丝丝蹭在他鼻尖上,一阵沁人的幽香随之传来,让平时嬉笑打闹的他顿时面红耳赤,竟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佳人。 小萱看陆小乙没有反应,面色转为愠怒,恨恨地一拳砸到他鼻子上喝道:“看什么呢,我脚好像崴了,你别光躺着不动啊!” 穆秋语这时咯咯笑着走过来,看着捂着鼻子泪花闪烁的陆小乙,戏谑道:“小乙,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还不快把小妹妹扶起来?” “谁,谁占便宜了,小萱脚好像崴了。”陆小乙涨红了脸辩解道,又随即满脸关切地问道,“小萱,你看看脚还能不能动……” “废话,能动我还趴在你怀里干嘛?”小萱气恼地脱口而出,却被自己的话羞到,掩饰般地又是一拳向陆小乙鼻子砸去。可怜的陆小乙刚刚缓过神来,眼看着小萱拳头打到,却被紧紧地压住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地再挨了这一下,眼泪瞬间又夺眶而出。 被打得七晕八素的他哭丧着脸对穆秋语说:“师姐,你就行行好,快把这臭丫头拉走吧。” 穆秋语看着陆小乙的样子忍俊不禁,正准备拿两人打打趣,猛然想到小萱的火爆脾气,吐了吐舌头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问道:“怎么样,脚疼得厉害吗?” 小萱紧皱着眉头不说话,脸上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陆小乙揉着通红的鼻子喊道:“哎我说师姐,你轻点,臭丫头现在可是伤员。” 等到穆秋语掺着小萱坐下来,陆小乙从地上一跃而起,蹲到小萱面前,问也不问就抱起她两只脚,焦急地问道:“具体哪疼?” 小萱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探头看向那身影刚才站着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一股无名邪火冲上心头,没好气地说:“全身都疼!” “啊?”陆小乙傻眼了,眨巴着眼睛求助般地看向穆秋语。 穆秋语轻轻一笑,蹲下去柔声说道:“小萱,哪里扭到啦?” 小萱白了陆小乙一眼,指了指已经肿得馒头一般的左脚脚踝说道:“就这里,我脚还能动,骨头应该没事。” 穆秋语眯眼看去,轻轻地托起她的脚,两指并拢轻点在脚踝上。随着一小团蓝光从她手指涌出,本来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慢慢地渗出淤血,肿包也逐渐地变小。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恢复如初,而小萱觉得疼痛感也减轻了很多,甚至还有一种清凉的舒适感传来。 “好啦,消肿是消肿了,只是韧带有些损伤,今晚还得再修养修养。”穆秋语拍拍手站起来欢快地说道,“我看今天就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小乙,还不把小萱背下山去?你的背包我来背。” 陆小乙有些顾虑地看着小萱的脸色,得到一个默挟后,才放下背包兴致冲冲地背起小萱,慢慢向山下走去。 穆秋语看着晃晃悠悠的陆小乙渐渐走远,捡起地上的背包,看向那片树林。那漆黑身影再度出现,“啪”地一个响指后一个蓝色的光点流萤般飞向穆秋语,被她一下子抄在手里。 穆秋语娇笑一声,眼里猛地闪过浓浓的杀机,再也不是平时娇柔的模样。她冰冷地眼光望向山脚方向,飞快地走下山去…… 第十一章活过来的死人 等到三人骑着自行车重新回到县城,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因为这常氏餐馆的缘故,这里的旅馆也是格外火爆,虽然条件简陋却被疯狂的食客们挤得满满的。由于来得晚了,旅馆里仅剩下最后一间房。 “哎呀,这味道。” 打开房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穆秋语捏着鼻子,满脸不情愿地站在门口。而陆小乙却豪不在乎地背着小萱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抬眼打量起这房间来。 这房间最多也就十五平米的样子,水泥地面,老旧的白墙上墙皮已经处处脱落,泛着陈年的暗黄色水渍;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已经把这挤得满满的;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正放在桌子上,还是上个世纪的那种电子管屏幕。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里居然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没有卫生间可怎么办?”小萱和穆秋语同时问道。 陆小乙耸耸肩,懒洋洋地说:“那只能委屈两位小姐去外面的公用卫生间啦。”说着,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符纸,伸手轻轻一弹,那符纸就忽忽悠悠地飘上了天花板。 小萱抬头看去,那符纸不像是陆小乙惯常使用的浆黄色,而是白色,上面本应用朱砂书写的符咒也改成了浅绿色的墨水。只见陆小乙轻轻地伸手指向符纸,嘴里低声念咒后符纸突然“嗤”地一声燃成一个小火团,仅仅是一秒钟的时间便化作一团轻盈的浅绿色烟气。 陆小乙手掌轻扇,那团轻烟即随着他的扇动散了开来,飘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变为无形。小萱轻轻地吸了口气,一股淡雅的香气传进鼻子,沁人心脾,瞬间让她觉得心旷神怡。与此同时,她也吃惊地发现,这香气和萧凌墨身上经常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陆小乙,你这符……” 陆小乙得意地笑着说道:“怎么样,好闻吧?这符没有驱鬼捉妖的作用,只是能散发出这样的香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发明出来。” 小萱眼里一亮,问道:“发明这符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要说他,就连我也不知道。”看到霉味已被驱散,穆秋语微笑着走进来说道,“这道符的制法至少已经传了两三百年,在我玉皇派的现存符箓里也是唯一的一道说不上作用的符,现在就只知道能散发这样的香气,而且,闻起来还很清新呢。” 说到这她也贪婪地吸了吸鼻子,欢快地坐到床上,偏着头欠揍地问道:“小乙,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们家这个小美女背到卫生间去洗澡?” “啊?”陆小乙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看着床上静静坐着的小萱,竟不自觉地想象起她厚厚的衣服里裹着的曼妙身体,一股燥热的冲动从下杀冲上头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咯咯,我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小萱的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一会我扶着她去就可以了。”穆秋语看到陆小乙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走小萱,姐姐带你去洗澡,让这个小色狼自己在这待着。” 小萱点点头,默默不语地跟着穆秋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剩下陆小乙一人张着嘴呆立在房间里,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过往的那一幕。 ***************************************************************** “丫头,伸手。” 小萱住的小阁楼里,小小的淋浴间中,陆小乙正蹲在小萱面前,手举着一块毛巾命令道。 小萱此时满身的泡沫,正坐在一只小矮凳上,听着陆小乙的提示乖乖地向前伸出藕段样的手臂,杏仁般的琥珀色眼睛看着满头大汗的陆小乙,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不怀好意地笑着。 “臭丫头,笑什么笑?”陆小乙嘴上虽然这么说,眼里却也满含着笑意,轻轻地端起小萱的手,毛巾从她薄薄的肩部一路滑下来,滑到她软软的小手上,嘴里还轻声地问道:“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太重了?” 小萱摇摇头,头上的泡沫也跟着四散飞舞,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像是梦幻的水晶球,轻轻在漂浮在她那张白里透红的俏脸旁,衬得她像极了一个落到凡间的精灵。 看着陆小乙低头仔细地替自己擦着手臂,她脸上的坏笑更深了一层。趁着陆小乙不注意,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探到他胳肢窝下,突然就开始挠起他痒痒来。 陆小乙正专注地帮小萱洗澡,哪能注意到这“突然袭击”?再加上他本来就怕痒,一阵强烈的瘙痒感从腋下传来,毫无防备地脚下一滑,竟“哧哧”笑着一屁股坐倒在地,疼得他呲牙咧嘴。可是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两种表情混合在一起,逗得小萱哈哈大笑。 “好啊你个死丫头,我辛辛苦苦帮你洗澡,你还偷袭我?”陆小乙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假装生气地大喝一声,叉着腰说道,“说吧,怎么补偿我?” 小萱咯咯笑着,可怜兮兮地扁着嘴小声道:“人家不是故意的……不用补偿。” 陆小乙嘴角上勾,坏笑着道:“哼哼,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霸道地一把将小萱抄在怀里,诱人的胴体因为沐浴露的原因而更加湿滑无比,惹得他心痒难耐。 小萱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陆小乙,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颊两侧,细密的水珠顺着她的鼻子一路滑到嘴唇,如同雨后娇艳的玫瑰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看着陆小乙炽热的眼神,小萱本就红晕的脸颊更加娇羞,手指轻划着他的脖子,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般撒娇着问道:“小乙,你会一辈子都像这样照顾我吗?” 看着怀里的美人,少女的幽香阵阵袭进鼻孔。陆小乙一时心旌摇曳,眼神里透着坚定的神色说道:“我会。”之后,情难自抑的他早已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 旅馆的走廊上,穆秋语搀扶着小萱等在淋浴间门口,漫不经心地说道:“小萱,你体内那道真力可真是厉害,连本派失传的融水之术都能自动施放。按理说,有这样的机缘,再搭配上一定的修炼,要超过我的修为也不是难事,我可真是羡慕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在练习慈航法门的时候怎么会没有突破呢……” 小萱看了她一眼,想起萧凌墨又是一阵酸楚,小声说道:“陆小乙说我有心魔。” “心魔?”穆秋语眼里一亮,继续试探道,“我猜,是不是和这道真力的主人有关?不知道这个人是……” 穆秋语话音未落,淋浴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她只好止住话头,正准备搀着小萱进去,可从里面出来的那人却把她吓了一跳。再看看小萱,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惊恐。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已经死去的猪头男! 第十二章我要证明给你看 只见那猪头男赤裸着上身,披着一块巨大的毛巾,毫不在意走廊上呜呜灌来的冷风,细小的眼睛瞪了小萱一眼,便颤着满身的肥肉径自走进了一个房间。 小萱和穆秋语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亲眼所见,这猪头男明明已经被开膛剖肚,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现在又活生生地出现了? “难道,又是什么控尸的邪术?”小萱想起唐婉,心存余悸地小声问道。 穆秋语低头不语,许久才缓缓地摇头说道:“不像。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鬼气,而且他眼露精光,分明是还活着。可这就奇怪了,难道我们今晚看到的,并不是这两个人?” 一时间两人都无从解释,只得草草地洗了澡。等回到房间时,却看到陆小乙正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嘴里还在轻声地哼着歌。 “下来!” 小萱捡起一只枕头,用力向陆小乙甩了过去。陆小乙见势不妙,一溜烟地滚下床来,满脸错愕地站着,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个小祖宗。 “小乙,看来情况不对。”穆秋语一脸严肃,把刚才的所见向他大致说了一遍。 陆小乙听完也是一脸不相信,迟疑地说:“师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穆秋语面色凝重,还没回答,小萱就抢着说道:“谁像你那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这陆小乙虽说平时嘻嘻哈哈了一点,真遇到事时倒也是一本正经。只见他也不和小萱争辩,沉声问道:“他们住哪个房间?” “就在我们隔壁,你想干什么?” 陆小乙也不回答,直接拿出一张符纸“啪”地一下贴到自己额头上,咒语轻念间身形瞬间隐没,正是他用来进入许强家的隐身符。 “你疯啦?”穆秋语一脸不悦,欺到陆小乙消失的地方轻轻一掌拍出,那隐身符即被她抓在手里,陆小乙也重新出现,“那两个人也是道士,你就这么能保证不被他们抓到?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师父交代?” 陆小乙却是满脸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 穆秋语扭着纤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才突然说道:“我们这次来南山,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帮小萱找到那张碎纸条上留下讯息的含义了。”陆小乙摊开双手说道。 “不错。”穆秋语轻轻一笑,继而说道,“那纸条上写着,‘南山之上,别有洞天’,不管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一定是在那南山上。我看那矮胖男人把尸体赶到南山上也仅仅是个巧合,我们又何必非要趟这趟浑水呢?不管这县城里发生什么,都和我们没有太大关系吧?” 陆小乙听了穆秋语的话,诧异地说道:“师姐,你忘了师父常常教导我们什么吗?我们玉皇派自古以来,都以斩妖除魔为根本。现在这里明显有邪祟,既然撞上了,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穆秋语皱起眉头,满含深意地看向陆小乙,叹了口气说道:“小乙,你虽然八岁就已经入门,但一直是自己修行,门派里的事情还知道得不多。你也知道,师姐一直最疼你……” “好了!”破天荒地,陆小乙竟面带愠色地打断穆秋语,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反而显得更加黑了,“既然我们是来帮小萱的,那就由小萱自己来决定吧。” 小萱正郁闷地看着两人情绪激动地争吵,猛然发现决定权转向了自己,一时间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她只希望早一天解开萧凌墨留给她的谜团,能得到陆小乙甚至是穆秋语的帮助,已经让她心里十分感激;可同时天生的正义感又让她无法坐视不管,只是那不明身份的男人看起来很是凶恶,她又不想别人为自己去冒险,因此也是踌躇不已。 看着她沉默不语,陆小乙激动地说:“小萱,你忘了以前是怎么教训我的吗?你说我胸无大志整天游手好闲,还喜欢贪小便宜。你离开我一年,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缘分未尽,即便是当个普通朋友,我也心满意足。但是我不服气,我要证明给你看,我陆小乙不是那样的人!”他越说越激动,棕黄色的眼睛里竟闪出几点晶莹的泪花。 小萱目瞪口呆地看着正气凛然的陆小乙,在一瞬间似乎有些了解他这一年来心里的苦楚,隔了半晌才说道:“好,这事我管定了。” 穆秋语见事已至此,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问道:“那我们怎么入手?” 小萱想了一会,心里猛然想起一个人:“穆姐姐,还记得今天餐馆门口那个疯婆子吗?” 穆秋语想了想说道:“嗯,记得。怎么,你要去找她?” 小萱点点头:“当时她大叫着要常寡妇把她女儿还给她,而且那拉她走的男人好像很害怕什么。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蹊跷,我想明天去找那个疯婆子,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 “嗯,我看这样行,我也感到常寡妇那餐馆里邪气很重,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陆小乙点点头,却是一副要出去的样子,走到了门边。 “小乙,你干什么去?”穆秋语见状急忙问道。 “我想到常寡妇家的餐馆去看看。师姐,替我保护好小萱。” 穆秋语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小乙坚定的眼神,只是轻轻地叮嘱道:“小心。” 陆小乙咧开嘴哈哈一笑,拍着乾坤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有师父传我的法宝,怕什么?” 说着,他又看向小萱,柔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找疯婆子呢。不用等我了。晚安,丫头。” 小萱听到这句“晚安”,心里一软,陆小乙却早已嬉笑着转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县城另一边常寡妇的餐馆里,里间的卧室却还亮着灯。 老式的木床正剧烈颤抖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男人粗浊的喘息声和女人销魂的呻吟交织在一起,给这浓浓的黑夜增添了几分妖冶之色。 常寡妇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双手被一根油腻的绳索紧紧地捆在床柱上。雪白的娇躯此时香汗淋漓,高挺的双峰随着她身体的节奏轻轻颤动,修长的双腿大幅度地岔开,胯骨撩人地一下一下向上挺着,努力地迎合那个趴在她身上的矮小男人有力的撞击。 随着男人一声闷喝,常寡妇也是脖颈后仰,身体剧烈的抖动中娇喘连连,猛地全身抽搐般一紧后又像一滩泥一样跌回床上。涨红的俏脸满是满足之色,证明着她已经达到了欢愉的巅峰。 可那男人似乎还不满足,伸出细长而黏腻的舌头在她胸前游走,惹得常寡妇又是满脸春色。男人再次来了兴致,圆圆的死鱼般的眼睛色眯眯地瞪着她,张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对着她朱红的娇唇狠狠地贴了下去,灵活的舌头与她花瓣样的香舌搅在一起,贪婪地吮吸着。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味也立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常寡妇却是百般享受,忘情地抓住男人的头,紧紧按向自己胸口…… 第十三章又是那个猪头男 陆小乙走后,小萱却是睡意全无。 起初,对陆小乙的担心让她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和这个家伙相处五年,有快乐却也有悲伤。最开始,两个人守着一方小天地,清贫却也知足,每天卿卿我我从不考虑未来会怎样。可是自从小萱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激烈的竞争搞得她焦头烂额,身心俱疲的她渴望得到一种让人安心的支持,希望有一个拥有强大内心的人能在自己无助时借一个温暖的肩膀,好让她重新燃起斗志。 可陆小乙却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很聪明,但在爱情上却总像个大男孩一样,冲动而任性。诚然,这五年里他付出了很多,那些付出小萱很感激,可却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就这样,小萱已经像个英勇的斗士一样,催着战马披荆斩棘很久了;可陆小乙却仍然是一只反应迟钝的蜗牛,在后面慢吞吞地爬着。 慢慢地,小萱发现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陆小乙挨骂的次数也逐渐增多。终于在一次争吵后,小萱大喊着“分手”时,陆小乙没有再坚持。也许他也已经累了,只是慢慢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轻声地向卧在床上、面向墙壁的小萱道了声别后,推开门默默地走了出去。 而那时的小萱,其实早已泪流满面! 一年来,两人虽在同一个城市,却再也没有联系过。陆小乙经常设摊卖药的那座天桥小萱也是再没有去过。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竟又把两人扭到了一起。今晚陆小乙情绪的失控也让小萱吃惊不已,从来没有见他这样激动过。 小萱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黑暗中却听到穆秋语甜甜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小妹妹,有心事?” 稍微迟疑了一下,小萱幽幽地问道:“穆姐姐,问你个问题好吗?” “问!”穆秋语欢快地答道。 “嗯……如果有一个人,一直对你很好很好,什么都顺着你什么都让着你,你会舍得离开这个人吗?” 穆秋语娇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对我好呢,我会记住这个人,然后同样报答回去。但是能不能留下我,就要看喜欢不喜欢了。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哪怕他没有为我做过什么,我也会死心塌地地追随着他。如果在爱情里一直计较着双方付出了多少,那就不是爱情了。爱情这个东西啊,就好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嗯,原来是这样……”小萱沉吟了半晌,又突然问道,“那穆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吗?当然有啦,而且是很喜欢哦……”穆秋语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说道。 “那……”小萱还想再问什么,然而从门板上传来的一阵异响却打断了她。穆秋语警觉地“蹭”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迅速披好衣服,对着小萱“吁”了一声后,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门边,侧耳细听。 那声音很轻,似乎是什么人正用指甲刮在门上一般,“嘎吱嘎吱”地激起人内心最原始的恐惧,听得小萱不禁心里一阵发毛。这刮擦声大概只持续了半分钟就消失不见,换成一声声轻微的“咚咚”声,好像门外那人正把什么贴到门上一般。 房间里一片漆黑,隐约只能看到穆秋语猫着腰蹲在门前,一只手紧抓着门把手,另外一只手按在门上,耳朵紧紧地贴着门板。这时已是深夜,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那轻微的“咚咚”声敲在小萱心上,震得他心惊肉跳,跪坐在床上小声问道:“穆姐姐,这是什么声音?” 穆秋语回头望向小萱,祭出一张符纸。那符纸闪着幽蓝的光飞到小萱面前,盘旋飞舞了一阵之后停下,流光的轨迹在她眼前形成了一行幽蓝的小字:还不知道,不要说话。 穆秋语显然也很紧张,而她的情绪很快感染了小萱。她睁大了眼睛试图看破眼前的黑暗,却毫无作用。为了缓解压抑的情绪,她看向了窗外。可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反而让她心脏猛地一紧! 窗外,是一片漆黑。那漆黑不同于夜色,而是比夜色还要黑,黑得好似要把世间一切都吸进去一样。更为奇怪的是,小萱明明记得窗外是一株枯树,可那枯树此时却完全消失不见,似乎已经被这黑暗吞噬了。 “咚咚”声突然停止,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小萱慢慢地爬下床,就在这时候,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穆秋语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喊一声:“小萱趴下!” 可为时已晚,只见她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巨响中,房门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硝烟弥漫中两个拳头大的火球径直飞了进来! 穆秋语双脚不动,上身向后急仰,同时一指凌空点去,一道红光早已****而出,正撞在其中一个火球上。“啪”地一声巨响后火球炸裂,点点火星洒在她飘逸的秀发上,一股轻微的焦糊味随即传来。她急忙取出一张符纸,一个水球爆出,瞬间把她浇了个落汤鸡,那些小火星却也熄灭了。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另外一个火球早已飞到小萱面门。穆秋语惊呼一声一张符纸闪电般祭出,又是一个水球直飞过来,但终究晚了一步,眼看那火球已经触到了小萱鼻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小萱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躲都没有躲一下就硬生生地挨了火球这一击。穆秋语大叫不好,后悔刚才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变出水球截击,只得忐忑地看着小萱面前腾起的巨大烟雾。 烟勿渐消散,令她惊喜的是,小萱虽然一脸惊慌,却似乎毫发未损,一道黄光从头顶慢慢收敛,逐渐又进入了她身体。 看来,是这真力在危急时刻挡下了这致命一击。意识到这一点的穆秋语再无牵挂,转头死死地盯住门外的黑暗,甜甜的声音带着冷峻,朗声问道:“请问门外是哪位道友,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一声阴恻的冷笑传来,那笑声似乎并非人类发出,阴寒绝望,似乎是来自深深的幽冥地府。伴随着这笑声,一个肥胖的黄袍道人突然出现在穆秋语身后,伸出肥厚的手掌向她后脑勺拍去! “穆姐姐,小心!”小萱急得大喊,情急中随手抓过床上的枕头就对着那道人扔了过去。 胖道人感觉到脑后风声,又因为刚才那火球击到小萱身上却不能伤她分毫,以为小萱扔来的是什么厉害法器,心下不敢怠慢,当即回过身来双手各燃起一团烈火,一把抓在枕头上。 枕头哪里受得了这一抓,立即化作飞灰。而在这一瞬间的火光中,小萱也看清了这道人的面目。 又是那个猪头男! 第十四章剑仙派的道友 猪头男看清了眼前竟然是一个枕头后,满脸的震惊和惊慌,因为这一转身,已经把他的后背完全暴露在穆秋语面前! 本来,他算准了这房间里共有两个人,那两发火球也是倾尽全力,一来试探一下二人功力,二来争取能击伤一人。不想两发竟都没有凑效,小萱更是躲都不躲地就化解了那火球的威力,他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小萱必定功力深厚,对于那所谓的“法器”也不敢怠慢,不惜把后背暴露给身后的对手,拼全力接下这一击。可是他哪里知道,那保护小萱的真力并不受她控制,而小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等到他双手接触到枕头,竟感觉不到一丝真力时为时已晚。果然,穆秋语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也不祭出符纸,两指闪着红光径直向他后背的大穴戳去! 由于距离太近,猪头男已来不及闪避,只得定住身形,硬是接下了穆秋语这一指。 穆秋语在黑暗中无法确信袭击者身份,更是被刚才那两道火球惊得花容失色,这一指也是用上了十成功力。看到猪头男不闪不避,她面露喜色自以为一击得手,直到手指戳到他后背肥厚的肉时,才心知不好。 猪头男的后背恍若无骨,穆秋语这一指戳去竟似戳到棉花上一般完全没有受力点。同时,只听得“嘭”的一声响,那老旧的电视机竟然整个炸碎了,碎片在狭小的房间里到处飞散,变成了一道道夺命的利器向三人飞去。 穆秋语见状右脚急忙踏出,瞬间已经出现在房间角落,避开了这些尖利的碎片,抬眼向小萱看去,果然那些碎片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就被那道真气挡住,化作一阵阵烟气飘散而去。 “小萱别怕,这真气有纯阳之力,这些鼠辈伤不了你。” 小萱听到这话睁开眼睛,果然身上丝毫未损,而那真气正形成一层黄色的柔和光膜,轻轻地覆盖在她身上,虽然薄却让她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心,正如萧凌墨在身边时带给她的那种安心。 “穆姐姐,他是什么人?”有了这种安心,小萱顿觉底气十足,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响亮起来。 穆秋语看了看小萱,转向猪头男冷冷地说道:“看你那移花接木的功夫,道友应该是剑仙派门下吧?” 这猪头男此时脸上扎满了碎小的玻璃渣,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一股股流下,整张肥脸看起来更像是案板上的猪头。只是这猪头却因为疼痛而扭曲着,更是夹杂着一丝狞笑,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催逼着他克服身体的疼痛一般,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细小的眼睛虽然也在转动,却不像正常人那样灵活,而是生硬地从一边猛地转向另一边,好像商场里的监控摄像一般。 “既然道友不回答,那我就只好试试你的手段了!” 穆秋语左脚微微踏出半步,两张符纸已经出现在手里,娇喝一声中符纸分别幻化作一蓝一白两道光,蓝光盈盈似水,白光寒如玄冰,同时向猪头男冲去。 猪头男看着两道符光来势凶狠,急忙举起双手,两团烈火再次在手心燃起,故技重施地向前一抓,企图挡住这凌厉的进攻。然而穆秋语在祭出符纸后只是淡淡一笑,随着“噗”地一声轻响,旋即出现在他身后,指尖上红光大盛,飞快地一指向他脑后点出。 猪头男此时是腹背受敌,然而他却不慌不忙地用两手分别顶住冲来的那两道蓝白光,对于身后穆秋语的偷袭全然不顾,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她的那一指放在眼里。 符光被猪头男的掌中烈火轻易吸收,而穆秋语那一指也再次如同点在了棉花上一般毫无作用,只是引得房间的窗户从中炸裂,一阵阴寒的怪风也从窗外那无尽的漆黑中猛灌进来。 “居然还布了结界隔绝外界气息?”穆秋语轻蔑地冷笑着,翩翩身姿一瞬间回到小萱面前,说道,“早就听说剑仙派的移花接木可以转移一切实体攻击,看来果然不假。只是不知道我玉皇派究竟哪里得罪了贵派,道友竟要这样费尽心机暗算我们?” 猪头男并不答话,只是喉咙里继续发出那“咕噜咕噜”的怪声。正在穆秋语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嘶哑的、并非他自己的声音却从那猪头男嘴里传了出来:“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杀掉他们!” 听到这声音,小萱猛地想到什么,出声喊道:“穆姐姐,这声音……” 穆秋语沉下脸低声应道:“不错,就是南山上那个怪人。” “哈哈,看来被你们听出来了。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你们活着了,等我剖出你们的心肝,也好让孩儿们快点长大……” 穆秋语听后心中一凛,脸上却佯装镇定地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把这位道友怎么样了?” “哼哼,将死之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些。我倒是想看看,玉皇派和剑仙派哪个更胜一筹。杀!” 随着这声无情的断喝,猪头男眼里精光一闪,突然从背后的布囊中亮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那长剑细长的薄刃,在黑暗中闪着森森白光,显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见他狞笑着把宝剑祭起,“啪”地两手相合捏起一个剑诀。 “不好!”穆秋语见状心里暗暗叫苦,急忙从包袱里抽出一串铜铃。那铜铃比陆小乙给小萱招魂时使用的铜铃略大,一串共有三个,每个都是紫红色,刻满复杂的符咒。只见她把那铜铃拿在手里,对小萱轻声说道:“把耳朵捂紧了。” 小萱急忙依言捂起耳朵,只见穆秋语手举铜铃轻轻一晃,一阵诡异的旋律随即传出,尽管捂着耳朵,她还是感到心神瞬间不宁。那声音幽幽地顺着耳道钻进她大脑,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迷糊起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心口处传来,小萱觉得心脏正剧烈地搏动,大量的血液似乎正瞬间涌入小小的心房,胸口就快要被撑破一般难受。而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不受自己控制,恍惚中似乎正看到萧凌墨满身血污地立于眼前,黑洞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眶直视着她,嘴里还凄惨地念叨着:“都是因为你,我才死的……宁书萱,还我命来……” 小萱见状大惊失色,眼睛用力地合上后又睁开。萧凌墨的形象消失了,而她勉强抬眼望去,看到那铜铃在穆秋语的舞动下紫光大盛,照得房间里一片诡谲的紫色。借着这紫光,她看到那猪头男已经停止捏诀,同样双手捂着耳朵,只是耳孔里、眼睛里已经渗出点点血丝,正汇成细流缓缓流出! 这声音难道有摧折人心肺的作用?小萱见此心中大骇,心脏的疼痛感也是一阵阵传来,甚至嘴里已经有一点甜甜的血腥味,萧凌墨的恐怖形象也再次出现。她急忙用力猛压耳孔,却仍是阻止不了这声音鬼魅一般钻进来。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猛地感觉脑子里一热,那黄光突然再次从她头顶冒出,又猛地一下子沉入她脑门。这一下之后,萧凌墨满身是血的身影被打散,取而代之的又是惯常的那白衣翩翩、长发飘飘的潇洒模样,温柔地眯起眼睛对着小萱笑着。 在这笑容的影响下,小萱觉得似乎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般,那鬼魅的铜铃声渐渐变得若有若无,心口的剧痛也渐渐缓解。她抬起头再次看去,只见猪头男此时已经放弃了那把细长的宝剑,而是盘着两腿坐在地上,两手四指并拢,嘴里念念有词,五官更是因为用力而紧紧地聚在一起。 而穆秋语这边,晃动铜铃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尽管小萱因为纯阳真气的保护听不到,但是从猪头男脸上越来越痛苦的表情看来,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了穆秋语这一边。 一丝喜悦之色也爬上了穆秋语俏丽的脸颊,然而就在这时候,紫色的光芒中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接着一把全身金黄的细剑从黑暗中直飞进来,绕了房间一圈之后,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向穆秋语的脖子削去! 第十五章绝境中的救兵 穆秋语的注意力全放在那猪头男身上,对这把搅局的金剑浑然不知。等到剑气逼近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匆忙中急急闪身躲避。饶是她身手矫健,却还是被锋利的剑刃割断了头发,柔顺的发丝缕缕飘下,白净的脸颊也多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随着金剑的突袭,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窗外一跃而入,像个灵巧的猴子般“蹭蹭”几下窜到猪头男身前,伸掌猛拍到他肩上。猪头男正运功全力抵御穆秋语铃声的压迫,受这一掌的协助立即如打了鸡血般大喝一声。这喊声如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气势逼人,震得房间里的木桌竟也微微抖动。喊声过后,他眼角本已流出的血液竟倒流回去,而穆秋语摇动铃铛的手也突然停住,身子一晃后呕出一口鲜血。 “穆姐姐,你不要紧吧?”小萱见状急忙跳下床,扶着穆秋语摇摇晃晃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穆秋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头说道:“没事,只是一时间真力对冲乱了心神。”说罢她祭出一张符纸,幻化作一团水蓝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只见猪头男此时已从地上站起来,那把细刃长剑重又回到他手中,而在他旁边的那个瘦小人影,正是他那个跟班,也穿着一件杏黄道袍,太阳穴上青筋暴突,显然是个修为高深的人。 穆秋语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人看来只是化装成富人和仆从的样子,不管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现在显然是被什么邪法控制,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而那幕后施邪法的人,似乎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一个猪头男尚且不好对付,更何况又加上这个瘦猴! 想逃,是万万不能的。门窗外都是一片漆黑,很明显已经被这两个家伙布置了结界,不然刚才那剧烈的打斗声早就该把整条街的人都引来了。看来,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熬到陆小乙回来,利用他的门派法宝,两两联手或许还可以有胜利的希望! 想到这,她故作镇静地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不知幕后是哪位高人,为什么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这剑仙派的恶道得罪了您是他们的事,我玉皇派可是与前辈素无瓜葛。南山所见自是前辈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多加干预。” 然而,那嘶哑的声音却恨恨地说道:“哼哼,玉皇派……更得死!” 穆秋语闻言大惊,不知道那个怪男人和玉皇派到底有什么纠葛。不过情势也不容她多想,因为剑仙派的二人已经捏起剑诀,一金一银两柄利剑在主人的催动下,已经从前后两个方向向她夹击而来! 穆秋语脸色一变,飞快地祭出二十张符纸,前后各十张迅速融在一起。只见她掐诀念咒,就在利剑快要攻到身前时,符纸终于幻化成两面蓝色的盾牌,一前一后地保护着她。 “铛铛”两声巨响,剑刃被盾牌挡住,点点的火星四处飞溅,尖利的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快要破裂。剑仙派的两名道人控制利剑,不断寻找着突破口。看着那锋利剑刃上的森森寒光,穆秋语哪敢怠慢,专心致志地操控盾牌,一时间倒也斗了个难舍难分。 然而这符纸变化出的盾牌终究只是虚幻,不比那真实的利剑。时间一长,穆秋语渐渐感到盾牌上的灵力消散,控制起来很费力气,其中一面更是被金剑剁去了一角,险些划破她的双眼,一时间险象环生。 甚至连菜鸟小萱都看出了穆秋语的窘迫,可是她什么都不会,看着眼前互相缠斗的金银双剑和盾牌,只有站在一边干瞪眼的份。 要是我可以控制体内的真气就好了! 着急的小萱这样想着,竟在这危急关头盘腿坐下,按照陆小乙教给她的慈航法门打起坐来! 也许人真的可以在危急时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小萱这一坐下运起口诀,竟感到那股真气立时变得听话无比,慈航真人的千手形象瞬间出现。她心中狂喜,急忙加紧催动口诀,那股清甜的异香也再次在口中弥漫开来。紧接着,慈航真人消失,萧凌墨盘腿打坐的形象出现。 要稳住心神,不要去想他! 小萱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然而事与愿违,萧凌墨对于小萱来说就是一个无法突破的魔障,一番努力之后,那好不容易提起的真气还是再次散开,散到四肢百骸里。 再次前功尽弃了! 小萱沮丧地睁开眼睛,就在这一刻钟的功夫里,穆秋语的颓势已经更加明显。那把银剑还好,那金剑却已经把盾牌整个削去了一半,剑剑直逼穆秋语要害,逼得她不得不分出大半精力来对付这金剑。这一分心,猪头男看准时机突然发力,“铿”地一声响后,另一面盾牌也被银剑砍破,一块碎片笔直地向小萱飞来! 小萱惊呼一声抬手欲挡,却发现碎片在触到自己皮肤的时候,一阵黄光泛起,紧接着就化作轻烟不见了。 纯阳之气可以保护你!穆秋语的话猛地在她脑边响起,如同梦中人被一棍打醒般,小萱“腾”地从地上跳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时穆秋语已经是勉力支撑,头发凌乱不堪,动作看起来也凝滞生硬,看来是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猪头男和瘦猴同时大喝一声,只见那银剑突然变长寸许凶猛地直刺过来,穆秋语急忙伸指点去,盾牌及时地挡住这致命一击。然而此时,金剑也挟带着呼呼风声砍来,而穆秋语似乎再也无力抵挡,一声巨响后盾牌彻底破碎,金剑也威势不减地向下落去。 穆秋语见盾牌破碎,知道大势已去,惨笑着闭眼等死。然而那嘶哑的声音却在这时“咦”了一声,她感到金剑的威压无影无踪,惊讶中睁眼看去,却看到小萱正大张着双臂挡在她面前,而那金剑正直直地刺在她胸口。 “小萱!”穆秋语没想到小萱会替她挡下这一剑,失声叫道。如果小萱死了,那个人必然会大发雷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小萱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反而转过脸来欣喜地说道:“穆姐姐你说得对,他们伤不到我!” 穆秋语定睛看去,才看清一道柔和的黄光正挡在金剑和小萱之间,只是那黄光很薄,看起来形若无物。但就是这样稀薄的一层,却把金剑彻底挡住,甚至压得这剑开始微微弯曲。 瘦猴也是满脸惊讶,快速念咒催动金剑向前刺去。然而黄光似乎坚硬无比,只听得“啪”的一声,那金剑竟从中折断,生生断为两截! 瘦猴见状满脸大骇,看向一旁的猪头男命令道:“师弟,天绝剑阵!” 猪头男闻言两手立即变换指决。只见那银剑瞬间变为九把,剑柄相连飞速转动,剑影飘飘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飞盘向穆秋语扫来。 小萱见状几步向前,想要故技重施利用纯阳之气挡住剑阵。突然背后窗口“呲拉”一声响,一个铜柱急速飞来,三只铜环“叮叮”作响,与剑阵碰撞后立即把那银剑撞得粉碎! 同时一声轻响后,陆小乙出现在房间当中,手握着一把短小的黑色木剑,直接砍向那瘦猴。 瘦猴正全神贯注地看向那铜柱,待反应过来时陆小乙早已攻到。那黑色木剑闪着黑幽幽的诡异光华,整个剑身也萦绕着一层黑气。不等接触到瘦猴,黑气就已凝成实体的尖刺状,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瘦猴被这黑气刺穿后,竟当场碎成几十块,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一阵腥风血雨,一块块内脏不断落下,砸在众人的身上。 “血魄剑?!”那嘶哑的声音吃惊地喊道。 陆小乙不答话,也不顾纷纷而下的内脏,就势剑尖斜指,削向了还愣在一边的猪头男。 然而从门上的大洞外突然吹进一股阴风,一阵强烈的腥味在房间弥漫开来,阴风中猪头男的身形迅速缩小,被那阴风裹挟着从门洞里穿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十六章陆小乙的故事 陆小乙看着远去的猪头男,恨恨地收起血魄剑和五木遁龙桩,迅速走到小萱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这时结界已经被陆小乙打破,新鲜的空气从屋外灌进来,给这充满血腥气的房间增添了一丝生的气息。小萱轻轻地摇了摇头,干笑了一声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穆姐姐受罪了。” 听闻小萱没事,陆小乙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力转到穆秋语身上。只见穆秋语头发凌乱地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美貌的脸庞上一道浅浅的血痕,眼里满是惊恐地盯着地面,时而抬眼瞟一下地上那些散碎的内脏,又害怕地缩回去,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师姐,你……没事吧?”大概是对自己一开始的不管不顾感到歉疚,陆小乙蹲到穆秋语面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穆秋语抬起眼睛皱着眉头,看着房间里血腥的一片狼藉,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问道:“小乙,血魄剑怎么会把人砍成这样?” 陆小乙扫了一眼地上血糊糊的内脏,摇摇头说道:“这位道友早就死了,被人用邪法控制才来袭击你们。要说为什么会被血魄剑砍成碎片……小萱,你学过刑侦,你仔细看看地上那些内脏。” “这些内脏?”小萱不解地反问一句,蹲下去盯着其中一块细细看去,半晌才吃惊地叫道:“这内脏不是人类的!” “不错。”陆小乙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之后才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些内脏应该是动物的。常寡妇家果然有问题,只是我还不知道内幕到底是什么。” “动物的?”小萱和穆秋语闻言大惊失色,同时问道。 陆小乙狡黠地一笑,双手插到口袋里故意卖着关子说:“两位美女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十五分钟以后,小萱和穆秋语各抱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满心期待地看着装腔作势的陆小乙。房门上被撞开的大洞已经被他施术用木板堵了起来,地上那些动物内脏和瘦猴的尸体碎块也齐齐地收整到一个大垃圾袋里,袋口贴着一道符纸,把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隔绝其中。 陆小乙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一屁股坐到床上开始讲述起他的故事。 “我离开这里以后,就慢慢地晃到常寡妇的餐馆那去。说是晃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你们也知道,这县城毕竟就这么大,路上除了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人……” “说重点!”小萱柳眉轻竖,不耐烦地呵斥道,“我们又不是真在听故事,你再这么废话连篇的话,我可要发飙了。” 陆小乙脸一红,无奈地看向小萱,心里面念叨着:我本来还真准备当故事讲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坐直了身子,继续讲述。 “我到她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里间的一个小屋子还亮着灯。我贴了隐身符走到那屋子门口,你们猜我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两人又是急不可耐地齐声问道。 “我听到啊……”陆小乙看着两人,一脸尴尬地说,“我听到男人女人干那事的声音。” 小萱和穆秋语闻言脸上也是一红,饶是小萱反应快,皱着眉问道:“是不是白天那些食客中的谁?” 陆小乙两手一拍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心想这常寡妇不但卖猪蹄,居然还卖肉啊……难怪来这吃饭的大部分都是男人。我本想用瞬身术进去看看,无奈这术法必须要眼里看着或者是脑里想着某个地点才能施展,那小屋子我从来没进去过,这么贸然进去,弄不好正踩到那对男女身上,可就不好办了……” 他眉飞色舞地讲着,还时不时地两手比划。正在得意忘形间猛地瞥见小萱凌厉的眼神,愣了一下之后挠挠头,正色道:“无奈之下我只能在那院子里转了一圈。不过好在那些房间都没有上锁,我趁着他们激战正酣之际挨个进去看了一遍,无非就是一些简单的家庭设施和仓库,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不过,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那些孩子!”小萱眼里精光一闪,打断了陆小乙。 “啪”地一声,陆小乙一个响指指着小萱说:“没错,就是那些孩子。据说常寡妇收养了很多孤苦的孤儿,既然这样,这些孤儿必然住在常寡妇家,可是为什么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当时我心里是满腹狐疑,要说都挤在那个小屋子里也是不可能的啊,难不成常寡妇还喜欢现场直播?因此啊,我就守在那间小屋子门口,一直等着他们办完事。” 小萱脸一红,鄙夷地说道:“那你岂不是听了一晚上的……” “额……”陆小乙也是一脸尴尬,摆摆手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还真让我给等到了。那两人在屋子里几番云雨之后,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样子,常寡妇满脸潮红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进到另一个房间睡觉去了。我就趁着这开门的机会,闪身蹿了进去。” 说到这,陆小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好在月光还算皎洁。借着这点月光,我粗略地打量了一圈之后发现……” “屋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咦?!这就奇怪了……” 面对小萱和穆秋语的疑问,陆小乙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道:“当时我心里很是奇怪,明明只看到常寡妇一个人出去的,怎么就不见了那个男人呢?想到这里,我仔细查看起这屋子。床上被褥凌乱不堪,显然是刚有人睡过,只不过这屋子里除了这张床,就再没有一件家具。也是在这时,我猛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你们猜是什么?” 小萱无语地摇摇头催促道:“我又没去过怎么知道,快说!” 陆小乙舔了舔嘴唇,神秘地说道:“罐子!在那屋子里,堆满了罐子,就是我们在南山上见到的那种。” “什么?!”小萱瞪大了眼睛,“这么说,常寡妇真的可能有问题?”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陆小乙自信地伸出食指对小萱晃了晃,“我仔细查看了那些罐子,除了十几个罐子被封得死死地以外,其它都是开口的。而在那些罐子上漂浮着的,正是彼岸草!” “这不是说明……” “慢着,我还没讲完。”陆小乙得意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暗红色的东西,扔到小萱床上,“在那些彼岸草下面泡着的,就是这些。小萱,看看这是什么?” 小萱用两只纤细的手指捏起那不明物体凑到眼前,看了一会之后突然一惊,手猛地一松惊叫一声。 “这好像是……人的肝脏?” 第十七章人?鬼?妖? “人的肝脏?!”穆秋语闻言更是柳眉紧锁,眼看着就要吐出来却强行忍住,颤抖着看着那大袋子,怯怯地问道,“这么说,这两个人身体里被填满了动物的内脏,而本属于他们的身体器官却被拿走,被用来……” “被用来养彼岸草,再作为辅料加到那红焖猪蹄里。”陆小乙打断了她,“另外,还记得那盘味道怪异的粉末吗,那里面应该也加入了研碎的这种草,并且我担心那盘粉末里除了这彼岸草外,还大有文章。” “总之,这常寡妇的餐馆,就是一个杀人的黑店无疑!” 陆小乙最后煞有介事地这样总结道。三人都感到心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除了陆小乙,其他两人都在后悔自己吃了那么多该死的猪蹄,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最后,还是小萱开口说道:“会不会那个常寡妇就是幕后真凶?” “不会。”陆小乙肯定地答道,“那常寡妇就是个普通人,这幕后真凶八成是南山上的那个怪男人,今晚在屋子里和常寡妇鬼混的应该也是他。只是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你进去的时候,他也用什么隐僧类的法术躲起来了?”小萱提出了一个假设。 陆小乙挠挠头,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觉得不像。刚才他摄于我血魄剑的威力才逃走了,如果不是这件厉害的法宝,估计我和师姐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刚进去时他并不知道我有血魄剑,为什么不就在那时候攻击我呢?” 穆秋语听他说到血魄剑,猛然灵光一闪,想起什么似的说:“等等。小乙,师父在传你血魄剑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这法宝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然有啊,血魄剑可斩天下一切妖魔鬼怪,只是不能常用,用多了吸收的戾气太多,万一控制不好反而会伤害到主人……”陆小乙不明白穆秋语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耷拉着眼皮说道。 穆秋语听罢眼睛一亮,继续追问道:“那师父有没有说这血魄剑对人会不会有伤害?” “这个师父倒是没说,但是我看这把剑剑刃很钝,又是木制的,能伤到什么人啊……”陆小乙摊开手说道。 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猛地一拍脑门叫道:“师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怪男人并不是人类?” 穆秋语见陆小乙总算明白过来,点点头笑了笑:“没错。刚才那家伙显然很害怕血魄剑,我看他身上没有一丝鬼气,保不准就是个妖!而且他居然能认出我们的法宝,似乎和本派有什么瓜葛……” 陆小乙想了想,觉得穆秋语的话也不无道理,满脸愁容地说:“如果他真是个妖,那就麻烦了。” 小萱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麻烦的?” 穆秋语刚才被小萱舍身相救,心里面是充满了感激,见小萱不理解,当即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玉皇派自创派以来都是以鬼遁见长,御鬼捉巩术那是不在话下,据说更是有能人可以凝魂聚魄而万年不死。但是妖和鬼不同,鬼是人死后因怨念而阴魂不散形成的,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而妖是自然界的生物通过修炼开了灵智而形成的生物。对付妖物我们玉皇派却没有别的门派那么厉害。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有这五雷吸魂掌,用来弥补在这方面的不足。可是五雷吸魂掌实在是太深奥,我和小乙都还没练会……” 小萱听罢还是一脸不解地问道:“可是那个血魄剑不是可以斩妖除魔的吗?” 穆秋语微笑着摇摇头:“像这样的法宝,自身固然厉害,但还是和使用者的修为有关系,修为越高则威力越大,反之则威力越小。我想那男人以前肯定是在这血魄剑上吃过苦头,因此突然见到的时候心里害怕就逃跑了。真要是斗起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小萱询问地看向陆小乙,只见陆小乙尴尬地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她得知这一节后,狠狠地扭了一下脸,低下头沉默不语。不管那男人是个什么东西,看来情况都很凶险。本来到这南山来是希望找到萧凌墨留下的线索,想不到却碰上了这么一件麻烦事。要不是她执意要插手,也不会弄得现在被那男人盯上无法脱身。看到陆小乙和穆秋语都陪着自己深陷危机,小萱心里感到十分地不自在。 陆小乙仿佛知道小萱在想什么一般,漫步在不地出声安慰道:“好啦小萱,你也不用自责。除魔卫道本来就是我修道中人的份内事,再说了也是我莽撞地去常寡妇家探查的,和你没关系。” 小萱抬头感激地看了陆小乙一眼,陆小乙才满意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咧开嘴笑了起来。 穆秋语也没有再抱怨什么,而是柔声道:“小乙说得没错,这时候倒是应该想想怎么应对。” 陆小乙看似轻松地嘿嘿一笑,懒洋洋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实力的差距摆在这里,光是他控制的两个傀儡就让我们手忙脚乱了。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穆秋语皱着眉问道:“怎么出击呢,你有什么办法吗?” “啊,这个嘛……反正常寡妇家是不能轻易去了,那男人已经起了防备之心,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陆小乙尴尬地手一摊,表示还没办法。 小萱大脑里此时却在仔细地搜索着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发现什么突破口。猛然一个人浮现在脑海后,她激动地脱口而出:“我有办法!” “什么?”陆小乙和穆秋语齐齐转过脸来问道。 “还记得那个疯婆子吗,她说什么常寡妇害死了她女儿,我想她肯定知道什么内情。现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倒不如去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陆小乙一脸无语道:“靠,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小萱头一昂,小嘴一撅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么陆大神棍,你倒是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出来啊。” 陆小乙被她一句话噎到,只得闭上嘴不再说话。穆秋语却轻笑一声说:“我倒是觉得,小萱的办法是个好主意。我想那恶男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来,大家可以先休息一下,等明天天亮了再去也不迟。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一个人值守比较好,我看就我先来,过一会小乙你起来替我,小萱就好好睡个觉吧!” 陆小乙耸耸肩表示没有异议。小萱有些过意不去还想再说什么,但想想自己也不会什么道术,只得勉强躺回了床上,很快便在陆小乙如雷的鼾声中睡着了。 穆秋语看看两人都已睡熟,轻轻地走到小萱身边,低头看着她的脸庞,眼神复杂而深刻。犹豫了良久,她才轻叹一声掏出一张符纸,指尖闪动着幽幽蓝光在那上面飞快地写下什么,然后“噗”地一声轻响,那符纸变作一只黑色的小乌鸦,展翅飞出了房间,直向那南山深处飞去…… 第十八章姐弟三人 也许是这一天来实在太累了,小萱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穆秋语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神采,正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看到小萱醒来,她欢快地说道:“醒啦懒虫?” “嗯。”小萱点点头,爬起来环顾了一下房间,却没发现陆小乙的身影。 “他人呢?” “天一亮就出去买吃的了。”穆秋语咯咯笑着,正说话间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正停在房间门口。紧接着陆小乙推门进来,看到小萱咧嘴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塑料袋说道:“起来啦小祖宗?吃饭!” 塑料袋里是几根黄澄澄的油条,看到那诱人的颜色就让小萱食欲大盛,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飞快地跳下床洗漱完毕后,她抓起一根就大口啃了起来。 陆小乙笑着拿起一杯热豆浆,打开盖子递过来,拍了拍小萱的头轻声说:“慢点,别噎着。”紧接着他就撑着头坐在小萱对面,耷拉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穆秋语看到这一幕掩嘴偷笑,调侃道:“哎呦,看着心上人吃饭看傻啦?” 小萱正埋头吃得起劲,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正撞上陆小乙直勾勾的眼神,小脸一红。随即狠狠地扭起脸,娇喝道:“看什么!” 陆小乙却嘴一咧,满脸狡猾地说:“我可没看你,我在想事情呢。” 小萱不信,追问道:“想什么?” “啊,这个……”陆小乙眼珠子转了几圈,笑呵呵地说,“我在想今天早上那个抓狂的旅店老板呢。” “是么?”小萱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歪着脑袋继续问道,“那旅店老板怎么了?” 陆小乙身子向后一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还能怎么着,无非是说有两个客人过了退房时间没有续费,人不见了踪影,钥匙也找不到了。”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那个装着瘦猴尸体碎块的袋子,略带嘲讽地说:“他哪里会想到,那两人所谓的客人早就是死人了,其中有一个正在我们这呢。” 小萱猛然想起什么,放下油条擦了擦嘴说道:“可是我觉得很奇怪。那两个人被那恶男人控制了,怎么还住店、洗澡呢?难道他们还有自我意识?” 穆秋语这时也插嘴道:“小萱说得没错,而且从和他们交手的经历来看,这两位道友的行动应该并没有受控制,就像是仅仅听命于那个恶男人一样,不知道他用的是哪门子邪法。” 陆小乙耸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就算他们的灵魂没散还被封在体内,受了血魄剑那一击也早就灰飞烟灭了。我看现在也只能去问问那个疯婆子了。小萱,还不快吃?” *************************************************************** 顺平县城并不大,想要找到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疯子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让三人奇怪的是,只要提到那个疯婆子,县城里的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一座低矮的平房对小萱说道:“那就是她的家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这小平房看上去很是破旧,墙体上满是到处剥落的水泥,和周围贴满墙砖的两层小楼一比,显得格格不入。小萱走上前去,轻轻地敲响大门,隔了半晌才听到一个有人慢慢移动的声音,紧接着“咔嚓”一声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那个疯婆子。 只见她穿着粗花布衣服,略微佝偻着背,花白的头发凌乱地缠在头上,口水顺着嘴角一直流到下巴,浑浊的双眼盯着小萱看了一会,颤抖着问道:“你是谁?” 小萱一愣。眼看着疯婆子就要关门,陆小乙眼疾手快地冲上去,一把顶住门,笑嘻嘻地说:“大婶,我们是城里来的客人,想进来讨碗水喝。” 疯婆子狐疑地看了看他,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让你们进来。” 陆小乙也不答话,而是取出一张符纸手指一弹,变作一团火焰在空中来回跳动。那疯婆子见到这团火焰,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欣喜,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陆小乙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婶,我们是来给你们家鲜儿昭雪的。” 那疯婆子听到这句话,身子猛地一震,嘴里喃喃道:“鲜儿,鲜儿……” 穆秋语这时也走上前,甜甜地对她说:“大婶,让我们进去吧,我们是捉鬼的道士。” 五分钟后,三人已经坐在了这疯婆子的家里。和外面的萧条一样,这屋子里面也是一片破败的景象,老旧的家具毫无章法地凌乱放着,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的样子。 那疯婆子站在屋子中央,定定地看着小萱他们,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我要我们家鲜儿,把我们家鲜儿还给我……” 三人互望了一眼,小萱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婶,我听你说鲜儿被常寡妇害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听到“常寡妇”,这疯婆子眼前突然一亮,歇斯底里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里流了出来,大声喊道:“就是那个坏女人,她把我们家鲜儿给抢走了,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小萱闻言心中一凛,问询地看向陆小乙。陆小乙见状急忙问道:“那鲜儿现在还活着吗,她在哪?” 疯婆子喊了一阵之后才稍微平静下来,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断断续续地说道:“鲜儿,她……她早死了,十年前就死啦……” 十年前?小萱一愣,十年前不就是那常寡妇出嫁的时候吗? 这时穆秋语悄悄捅了捅小萱,眼睛向一旁瞟了一下。小萱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墙角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三个人的合影。 那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看样子就是眼前这个疯婆子,那个男人体格健壮,却似乎正是那天把她从常寡妇家门口拉走的壮汉。而另外一个女孩显然要比这两人年轻不少,只是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萱奇怪地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却赫然发现这照片的背景正是常寡妇家那座四合院的大门! 她大吃一惊,“嘣”地一声心里一根弦猛地扭断,急忙站起来跑到桌子前细细看去,更是大惊失色。 这照片上的女孩,眉眼之间正和常寡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她惊诧地回头正待问时,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个壮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多出三个人时,他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警惕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我姐姐的家里?” “姐姐?”小萱看着这壮汉,又回头看了看这照片,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常寡妇是不是就是鲜儿?她是你们的……” 那壮汉看到那张照片,恼怒地对疯婆子喊道:“姐,你怎么又把这破照片翻出来了?还让外人看到?” 疯婆子眼里又流出两行泪水,胆怯地看着那壮汉,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说道:“我就是想鲜儿了……” 壮汉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满脸悲伤,再看看小萱他们,犹豫了良久以后才长叹一声,回头关上门低声说道:“没错,我叫常欢,这是我大姐,最小的妹妹十年前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一个外乡人。她的小名叫鲜儿,也就是你们说的常寡妇。” 第十九章意外的发现 入夜,黛黑色的天幕上是阴云密布,月亮再次不听话地躲进厚厚的云层后面,似乎在吝啬自己那洁白的光辉。南山之上因此而漆黑一片,倦鸟归巢、困虫入洞,只有晚秋的凉风在轻轻吹拂,吹得满山的黄叶如潮水般阵阵“沙沙”作响。 一声凄厉的鸟鸣突然自山林深处响起,一只只飞鸟从睡梦中惊醒,扑扇着翅膀飞离树梢,警惕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幽的精光,好奇地注视着树下的这四个不速之客。 只见四条高矮不等的人影正从山脚处缓缓向山顶靠近,领头的那人看身形似乎是一个壮实的大汉。不过奇怪的是,在这四人身边,都分别漂浮着一团幽蓝色的光点,照亮了他们脚下的山路,远远看去倒也如梦如幻。 看到这惊起的飞鸟,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那四人中传来:“啊,看来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啊。” 一个粗狂的声音低声回答道:“老人们都说这南山上住着一位大仙,这点在县志里也是有记载的。据传这大仙脾气古怪,到了夜里,除了那些外地来的登山客,是没有人愿意到这来的。” “那有人见过这位大仙吗?”问这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嗓音娇媚而甜腻,光是听上去,就让人不禁全身筋骨酥软。 “这倒是没有。听人说啊,这大仙自古就在了,一直待在南山里没有出去过。只要你不轻易进来,他也不会主动找你麻烦。以前这县城还是个小村子时,村长曾经请风水师算过,说这南山上有一处地点,什么藏风聚气,是这蟒山龙脉的什么点。” “穴点?”之前那个慵懒的声音再次问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 这时,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铜铃般动听。 “陆小乙,穴点是什么意思?” 这四人正是小萱、陆小乙、穆秋语和常欢,刚才那问话的正是小萱。在疯婆子家里,他们得知常寡妇就是鲜儿后,都是无比震惊,急忙追问常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欢知道他们是道士后,也不隐瞒,而是把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常家在这顺平县城本是大户。解放前常老太爷是这里有名的地主,却宅心仁厚,经常赈济县里的贫民。解放后虽然经历了****,但是因为常老太爷的名声,虽然只收走了土地,家产却是分毫未动。因此常老太爷便在祖宅里开了一间餐馆,一直传到他儿子常老板手里,几十年来生意也是红火无比。 直到十年前,县里来了一个病歪歪的外乡人,在常家餐馆里吃了一次饭后,就看上了常老板美貌的小女儿鲜儿。说来也怪,这鲜儿也像是着了魔一般,竟然答应了这外乡人的追求,不顾家里反对硬是要和他结为夫妻。之后有一天,常老板出城办事,途经南山时突然晕倒在地。当时是夜里,周围没有一个人,据他自己说他在地上躺了一夜之后才悠悠醒转,挣扎着回到家里。 然而常老板自回家之后,也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对那外乡人是又疼又爱,不但亲自把女儿嫁给那外乡人,还把包括常家餐馆的所有财产都赠给了他。这之后不久,常老板就突然得急病撒手人寰。那外乡人也渐渐露出豺狼的嘴脸,竟要把家里人都赶出去,一时间闹得鸡犬不宁,常欢的娘也气得一命呜呼。大女儿常喜、儿子常欢联手对付那外乡人,却得不到妹妹鲜儿的支持,因此也是勉力支持。 可是那一天常欢去外地办事,几天以后回到家时,却发现大姐已经疯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鲜儿死了、有巩类的话。常欢也发现鲜儿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甚至厌恶。心中恐惧的他一气之下,干脆放弃父业带着大姐搬出了祖宅。也就在那之后没几天,那外乡人也病情加重死去了,鲜儿便成了常寡妇,常家的餐馆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推出红焖猪蹄这么一道菜的。 听了常欢的描述,三人仔细分析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结合自己所见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外乡人很有问题。 因此,三人顺藤摸瓜地打听到那外乡人埋葬的地点就是南山,才急匆匆地赶往这里。只是一直等到傍晚常欢下班以后三人才在他的带领下走上山来。 此刻,只见陆小乙双手插兜,吐掉嘴里叼着的野草说道:“山脉都有龙气。风水上观看山脉的来路、走向而确定的一些龙气能到达的特殊地点就叫做穴点。不过啊,这穴点有吉有凶,两处地方可能看起来差不多,不过就是那么一点点布局的不同,就可能使得吉凶倒置。” 常欢点点头附和道:“后来村长便把那处穴点用来埋葬村子里暴病或者横死的人,希望这些人死后能安心投胎转世,也保佑子孙后代平安顺利。一代代这么传下来,那里就成了一片大墓地。” “所以,那个外乡人就是葬在那里了?”小萱问道。 “不错,我们本地人并不排外。既然娶了鲜儿,关系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半个常家人,因此也葬到了那里。只是……” 说到这,常欢眼里透出一丝惊恐,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只是我妹夫是最后一个葬在那里的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过。” 小萱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常欢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对外说都是因为国家不支持土葬,但其实是因为,自从他葬到这里之后,这南山上就经常怪叫连连,听得人心里慌得很。老人们都说是那位大仙发怒了。后来有一家不怕死的,家里正好出车祸死了个人,不顾劝阻硬是要把人葬在这里,结果……” “结果什么?”小萱皱着眉头问道。 “那天是那家的家长带着一帮打短工的外地人,抬着棺木来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人不知被什么吓得屁滚尿流地回去了,据说棺木都直接扔在了山里,但别人问起来却又怎么也不肯说,只说山里有古怪。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星期的样子,那家的家长就死了。说来也怪,那家死了人之后,甚至连追悼会都没开就草草地火化了,之后举家搬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几个外地人呢,是不是还活着?”小萱扭了下脸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常欢回答道,“他们当天就走了。到了,就是那!” 三人顺着常欢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大片墓地,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墓碑记录着这里埋葬的每一个人,墓地中央俨然也是一株巨大的枯树。这情景,让小萱立即联想到了白场路后面那座小山上的乱葬堆。只是和那里比起来,这片墓地占地更广,墓碑的排列也井然有序。虽是如此,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这里看起来也是愁云惨惨、阴森之极。 因为这里其实是南山上的一个小山坳,四周被高大的山体挡住,想来是终日难见阳光。无尽的黑暗紧紧地锁住这么一片地方,若不是有穆秋语的照明符,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在那幽幽蓝光的照射下,小萱看到这墓地周围枯败的杂草中竟有着点点翠绿,仔细看去一株株形似三叶草的小草正躲在其它枯草之间。 陆小乙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轻轻地“咦”了一声。他蹲下身子拔出一颗小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之后,“呸”地一声吐了出来,低声说道:“这是彼岸草。” 听到这话,小萱和穆秋语的神经都立即绷紧,唯独常欢不明所以,仍旧指着最外围的一个坟头说道:“就是这个,他应该就埋在这。” 陆小乙看看常欢,不确信地问道:“真的没关系?” 常欢一脸痛苦的表情,犹豫许久之后像是下定很大决心般说:“我也想知道我妹妹究竟怎么了,你们动手吧。” 陆小乙闻言给了穆秋语一个暗示。只见两人同时祭出两张符纸,飞快地钻进了那个坟头里。之后,两人右手掐出一个同样的指决,左手指着那坟头,嘴里轻声念咒。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坟头的土便在咒语的催动下逐渐松动,似乎坟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外顶一样。 随着“噗”地一声轻响,那东西终于顶破了泥土,竟是两株小树。在这小树的作用之下,坟头俨然已被撑开,形成了一个大洞。 三人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过去,抬头向洞里张望,然而看到的情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那坟里没有本应有的腐烂棺木,也没有尸骨,俨然是一座空墓穴! “空的?”三人面面相觑,常欢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空穴。 就在这时,小萱怀里的小玉箫突然开始轻轻抖动,发出久违的“嗡嗡”声。小萱惊喜地掏出它,心中一片欢喜:难道萧凌墨所说的地方就是这,竟被他们歪打正着地找到了? 只见小玉箫抖动愈烈,慢慢地从里面亮起一团黄光,而小萱的头顶也开始聚集起一片黄色光晕。猛然间,只见两道黄光突然合为一处,“啪”地击到墓地中央那株枯树上,木屑纷飞。一阵“咔咔”的响声过后,枯树粗大的树干上早已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树洞。 “这是……什么?” 四人满心疑窦地走上前看去,原来那枯树早已中空,树洞之下俨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要不要……下去看看?”陆小乙迟疑地问小萱。 “这下面都是死人吧,我不要,我要回去……”常欢满脸惊恐地转身想跑,然而还不等他跑出两步,树洞里猛然传来一阵强大的气流,伴着四人的惊呼,瞬间就把他们吸了进去…… 第二十章我是坏女人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滴砸到小萱的额头上,砸出四散的水花,把她从昏迷中砸醒。 “我这是……在哪?” 小萱坐起来环顾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身子下面是松软而潮湿的泥土,而她似乎运气很不好地正好落在了一处小水洼里,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彻骨的寒意冷得她直打颤。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萱紧张地喊了一声:“陆小乙!” 没有人回答,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不断地回响。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空旷的山洞。 突然脑袋里一阵针扎般的剧烈疼痛传来,小萱紧捂着额头,咧着嘴狠狠地扭了下脸,开始回想起之前的经历。 她记得是小玉箫突然产生反应,放出的黄光在那枯树上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树洞,之后这树洞又把自己给吸了进来…… 对了,小玉箫! 小萱急忙从怀中掏出小玉箫,令她惊喜的是,这小玉箫此刻果然正闪着微弱的黄光,虽然比不上以前,但是这几乎微不可见的光在小萱眼里却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疲惫的身体瞬间就充满了力量。 自从萧凌墨死后,这小玉箫就再也没有亮过。这久违的光亮,让她更加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萧凌墨,我来了。可是,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 小萱把小玉箫贴在嘴边,轻轻地呢喃着。可是小玉箫只是那样散发着微光,却不再有丝毫反应。她悻悻地把它塞回衣服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却发现指针早已停止走动。 “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哪?”她轻轻嘀咕着,双手向前平平伸出,像个盲人一样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摸索着。就这样走了大概十几步之后,指尖终于触到了一块冰凉的硬物。 小萱提心吊胆地慢慢把整个手掌都贴到那硬物上,生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突然出现。发现那只是一块坚硬的石壁之后,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摸着这石壁向旁边移动着。 黑暗之中无法视物,只是凭感觉一步步走着。渐渐的,小萱摸索出这似乎是一个圆形的石洞,只是不知是个死穴还是连通着别的什么地方。 再走几步之后,突然一阵冷风从靠墙的那侧吹来。小萱心中一喜,有风就说明这里和别处是连通的! 果然,挪动了大半圈的样子之后,石壁的走向明显改变,开始向另外一边拐了过去。小萱不禁后悔刚才没有从反方向开始,白走了半圈的路。 只见她两臂张开,左手紧贴着这一侧的墙壁,右手向远处努力够着。就在快要够不着的时候,指甲尖终于触到了一面相同走向的墙。 这是一条有两人宽的通道! 冷风从通道里一阵一阵地蹿出,吹得本就湿透了的小萱浑身发抖。尽管对前面的未知充满了恐惧,她还是紧咬着牙扶着一侧的墙壁慢慢地走了进去。 这圆形石洞看起来很安全,但其实是一个必死的绝境,如果不想在这里饿死或者冻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前走! 小萱这样给自己打着气,脚下慢慢地移动着。这通道里的石壁不像那个洞穴一样,而是长满了苔藓一般的植物,摸在手心里阴冷而黏腻。也许是见识了剑仙派的那两个道士的惨状,她总觉得这些不明植物摸起来像极了以前做实验时那些滑溜溜的肠子。再加上不断吹来的冷风中夹杂的腐败气味,惹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只得狠狠地扭起脸,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因为害怕而紧绷的双腿也早已酸痛难当。小萱停下脚步正准备稍作休息,耳边却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却在此刻令她浑身寒毛直竖的声音。 “宁书萱,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死。你今天是来偿命的吗?” 这是萧凌墨的嗓音!只是这声音一点也没有以往的温柔情怀,却显得阴毒而凶狠,更是像锯子锯在一块硬木上一样,听得小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凌墨?是你吗?”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颤抖着声线怯生生地问道。 没有回答,却有另外一个声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宁书萱,你扪心自问好好想想,我们相处了五年,我哪里对你不好,哪里不是让着你?最后你就那么忍心离我而去吗?” 这是……陆小乙的声音?!没错,和萧凌墨一样的阴毒凶狠,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时的小萱再也无法镇静,惊恐地四处乱转,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可很快她就绝望地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周围每一个角落发出来的一般,根本找不到源头。 “萧凌墨,是你吗?你没有死?” “陆小乙,你在哪?不要逗我玩,快给我现身,我会生气的!” 小萱带着哭腔大喊着,可那声音却对她不理不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同样的话。她尖叫一声,用手捂紧耳朵,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无孔不入,甚至连一点减轻的迹象都没有。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一股怪风猛地从通道深处吹来,那声音也戛然而止。可是紧接着,黑暗中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缓慢而低沉,一声声回响在这长长的石道中,构成一段杂乱的混响,撕咬着小萱脆弱的心脏。而紧接着她就惊恐地发现,这脚步声越来越大,很明显什么人正在向她逐渐靠近! 她睁大了杏眼不安地注视着前方,小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两腿绷得紧紧的准备一有危险随时转身逃跑。 “嗤”的一声轻响后,前方不远处突然燃起一个蓝色的小火球,借着那火球的蓝光,两个人影出现在小萱的视线中。 一个一身白袍、长发披肩;一个穿着运动装,短短的头发根根直竖。却正是萧凌墨和陆小乙! 小萱见状大喜,刚准备喊出声来,话到了喉头却被她生生地咽下去。眼里的惊喜也被深深的恐惧替代。 只见萧凌墨和陆小乙一脸狞笑着慢慢走来。两人脸上都不再是惯常的表情,而是僵硬地咧开嘴,露出的却是沾满鲜血的牙齿;阴寒的眼神里满是怨毒之气,让人看了就会从心底腾起深深的绝望;更加触目惊心的是从眼眶中流下的两行细细的血痕,在那蓝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诡异无比。 “还我命来——” “你这个坏女人——” 那阴毒的声音再次从两人口中发出,只是这次更加清晰、更加刻骨、更加让小萱感到浑身无力。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这鬼魅声音的影响下神智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脑海里依稀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嘲讽般地说道:“宁书萱,看看萧凌墨,看看陆小乙,再看看你自己,你会什么呢?你凭什么得到他们的爱?要不是你,萧凌墨也不会死;要不是你,陆小乙也不会这么伤心。没错,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就是个坏女人,甚至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不,我不是……”小萱浑身颤抖着挣扎道。然而话还没说出,就被脑海里自己的声音粗鲁地打断了:“你不是吗?看看你眼前的这两人吧,萧凌墨为了救你连一片魂魄都没有留下。陆小乙更是毫无怨言地陪你来这,结果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坏女人吗?” “陆小乙……死了?!”小萱闻言心里被什么猛地敲了一下一样,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个满脸血污的男人。突然,她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像是整颗心被什么瞬间抽空了一般,空落落地不知该落到何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猛地手里一凉,小萱低头看去,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经出现在手里。那鬼魅的声音再度响起:“坏女人,你究竟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了结了自己?” 小萱哆嗦着嘴唇,豆大的眼泪一颗颗从眼角滑落。此时的她脑子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坏女人,坏女人,我把他们都害死了……” 突然,一抹邪笑映到她脸上。只见她眼光变得空洞无神,嘴角咧开一个很大的幅度,机械地喊道:“我是坏女人,我是坏女人!” 在这歇斯底里般的喊声里,一道白光闪过,小萱早已高高地举起那把尖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肚子上捅去! 第二十一章夺命的幻术 漆黑幽长的石道里,三点幽幽的蓝光正悬浮在半空。三条被拉得长长的身影正在移动着。 “两位高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一个粗犷的声音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惊奇和不安。 只见领头那个人一边机警地四处张望,一边焦急地说道:“这里好像是个山洞,我们现在应该正在南山的深处。就是不知道小萱去哪了。” 说这话的正是陆小乙。他们和小萱一起被那树洞的气流吸进来,只是醒来以后,却发现小萱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刻他正领着穆秋语和常欢走在黑暗潮湿的石洞中。这石洞两边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头,地上湿滑的苔藓使得三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进。至于这石洞到底有多大,通向哪里,陆小乙是一无所知。他现在唯一确定的事情只有一点。 这石洞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岁月流转,却掩盖不了两边石壁上整齐的一道道划痕。这些划痕从上到下密布着,看起来像是刀刻斧凿的痕迹,却连贯而没有丝毫断裂,似乎是在瞬息之间就用什么打通了这座山形成了这样一个长长的通道一般。 这该是怎样的能工巧匠!然而陆小乙此刻却没有心情感叹,因为小萱的下落不明,让他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如今沿着这条石道已经走了很久,前方却仍是黑漆漆的没有尽头,让他本就焦躁的内心更添了一层不安,身体中像是有无数个暴躁的小人在不停地冲撞一样,随时要冲破肉体的禁锢。 “小乙,你也不要太担心。小萱有纯阳之气护体,就算遇到什么危险,至少也可以自保。”一个甜腻的声音响起,看样子应该是穆秋语。 “嗯。”陆小乙闷闷地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且不说那纯阳之气到底能保护小萱到什么程度,万一真遇上什么恐怖的东西,吓也能把她吓个半死。 想到这,陆小乙脚下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直赶得身后的常欢一步三滑、叫苦不迭。 三人又这样沉默不语地走了一会,正在陆小乙就快为前方毫无变化的黑暗发疯时,一阵隐隐约约的水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师姐,你听!” 穆秋语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说道:“是水声,这山体里……怎么会有水?” 陆小乙耸耸肩,又仔细听了听之后,语气里带着一丝喜悦说道:“看起来这水声就是从前面传来的。不管怎么说,这石道应该是到头了。” 他的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给三个疲惫的身躯注入了新的力量。三人脚下加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正如陆小乙所料,这石道终于走到了头。在一个突然的转弯之后,水声变大,黑暗也瞬间被耀眼的光明所取代,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瞪大了眼睛,久久地合不拢嘴。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粗略地估计约莫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高大的穹顶上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各式钟乳石,却被耀眼的光芒照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再看地上,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错落有致地堆放着,散发出幽绿色的光华;和这些夜明珠放在一起的,竟是各种各样的财宝,洁白的珍珠、金黄的首饰、碧绿的翡翠,在夜明珠绿光的映射下,散发着象征财富的夺目光辉。 而在这些财宝中间,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竟站立着三个人。 一个一头短发、黑色皮肤,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愁苦,一个妖娆艳丽、楚楚动人。这三个人身上都是穿金戴银,一脸享受的表情正对着他们招手。再仔细看去,那面目不是陆小乙、穆秋语、常欢三人又是谁?只是那三人眼中充满挑逗,摄人心魄地浅浅笑着。 “这,这……我发达了!” 陆小乙和穆秋语正感到意识逐渐模糊,双脚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慢慢迈去。一旁的常欢早已经不顾一切地大喊一声冲了过去,手舞足蹈的背影像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然而他还没冲到那些财宝中间,无形的空气中突然伸出四只干枯的手,分别抓住他的四肢,似乎只是那么轻轻地一下。只听得“呲”地一声轻响,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呼声中,常欢早已被那四只枯手扯成五块,躯干的断裂处瞬间喷涌出殷红的鲜血。 刺鼻的血腥味让陆小乙和穆秋语心里一紧,猛地回过神来看时,却发现那些财宝早已消失,地上是几十堆白森森的骷髅头,每堆九个呈品字摆放着。骷髅头黑幽幽的眼洞中正射出让人心寒的绿光,而常欢的尸体正仰躺在那些骷髅头前。四肢和躯干已经分离,中间却还连着一丝丝碎肉。虽然人已身亡,脸上却还带着看到财宝后惊喜的表情,在这只有头颅的躯干上显得诡异无比。 而这幅画面就只出现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慢慢的,那些骷髅头再次幻化成满地的财宝,财宝中那三人又开始邪魅地笑着,招呼着陆小乙和穆秋语过去。 “不好,是幻术!小乙,快用醒魂咒!” 穆秋语见陆小乙眼神开始迷离,急忙出声提醒。然而为时已晚,只见陆小乙微张着嘴巴,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那些虚幻的财宝,左脚俨然已经跨出了一大步! 穆秋语心下大骇,慌乱之中觉得自己的神智也开始迷糊起来。情急之下急忙祭出两张符纸,伸手一指。只见那两张符纸迅速化为两个小水球,在空中盘旋了一小圈之后分别向两人砸了过去。 “噗,噗——”水球准确地砸到两人头上,冰冷的水把他们浇了个落汤鸡,却也浇灭了他们心里的欲望。陆小乙愣愣地停住脚步,发现自己距离常欢的尸体不过一步之遥!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庆幸地转头向后看,却看到穆秋语正对着他大喊:“小乙,乾坤袋,醒魂咒!” 陆小乙猛地会意,立即伸手一指,从乾坤袋里飞出一个蓝色的小球。他手指小球大喝一声念道:“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灭鬼除魔,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查不祥。邪魔速去,身命安康。急急如律令!” 这道咒语刚念完,他便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又渐渐变得模糊。只见那蓝色小球快速颤动,突然“啪”地一声炸裂开来,化成无数道细密的蓝色光线,从石室上空缓缓洒落,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烟火的盛会。 随着这蓝色小球的作用,陆小乙感到神智清醒了许多,欣喜地呼了一口气:幸亏有师父给的这件法器。 他回头看向穆秋语,却见穆秋语脸上的神色更加焦急,指着他身后喊道:“小乙,小心!” 陆小乙猛地回头,只见那几十堆骷髅头竟被一条三米宽的暗河包围着,河里水声潺潺,然而河水却是乌黑的颜色。就在这黑水中,正爬出来一只只手握大刀的小骷髅,一个个“咯咯”地咬着牙齿,虎视眈眈地看着陆小乙。 而在这圈黑水中央,俨然是一个巨大的石棺! 第二十二章怪诞的陆小乙 只见那些骷髅都穿着破烂的衣衫,手里的大刀锈迹斑驳,有的甚至都已经断裂,全身的骨节随着身体的动作而“咯咯”作响,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散架一般。但即便如此,陆小乙看着这些似乎很脆弱的“骷髅”,还是感到阵阵凉意侵入心里,汗毛也情不自禁地竖了起来。大概正是因为这些骷髅的眼睛吧。 那是怎样的一双双眼睛嗬!全身的软组织都已经腐烂掉落,不知道什么原因仅剩下这一双双没有被眼皮包裹的眼球,在白森森的骨架外面显得愈加突兀,诡异地不停转动着。猩红的眼珠死死地瞪着陆小乙,原本白色的眼白布满暗红色的血丝,一个个因为嗜血的欲望而睁大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陆小乙稳了稳心神定睛看去,只见这些骷髅约莫有四十来只,身上穿的衣服虽然破烂,但依稀可以看出,基本是相同的黑布长袍和轻装锁甲。再看那把把生锈的大刀,也是一模一样的形状,刀背上一个个巨大的鬼头面目狰狞。骷髅们似乎有思想般自行汇聚到石棺前,很快地组成了一个反箭头一样的阵型,之后就立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看看骷髅们的样子,再看看那口石棺,陆小乙猛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些骷髅们是在保护那口石棺! 看来石棺里的人,身前一定是个能人。 因为兴奋,陆小乙的身体在微微抖动着。其实从他们刚才中那个幻术开始,他就发现这不知名的幻术和穆秋语铃铛所产生的效果是那么的相似。再看看现在这些爬出来的骷髅,正是玉皇派所擅长的鬼遁术中的一种。如果他猜的没错,这棺材里应该长眠着一位玉皇派的前辈,而从萧凌墨留给小萱的字条信息看,这很可能就是萧凌墨自己的棺材。 这样一来,关于那个神秘男人一切疑团的谜底似乎就近在眼前了。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人接近小萱,小萱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体质,那个袭击她的怪男人有什么目的?陆小乙心里盘旋着的一个个问号眼看着就要有答案了,然而—— 得先击倒这些骷髅才行! 他回头看看身后站着的穆秋语,轻轻地道了声:“师姐,掩护我。”紧接着,双手连挥从乾坤袋里祭出十八张符纸,两手同时向前一指,那些符纸化作十八枚小火球迅速向前飞去,在空中画下十八道绚丽的轨迹。在这光怪陆离的轨迹之中,俨然便是陆小乙如离弦之箭一般的身影。 只见那十八枚火球哧哧作响着疾速前行,待得离那些骷髅不到半米时,猛然响声大作,左右的九枚火球各自融合成一枚更大的火球向前撞去,陆小乙也随之而来。 对于这些不知底细的骷髅,他并不敢怠慢,因此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虽然只是十八枚火球,然而要把这些火球融合起来,在道门里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五行符是道士们所使用的一种基本符箓,以自身真气注入朱砂事先绘于符纸上,如果是单独使用,仅仅需要把符纸祭出,而如果想融合起来则需要以自身真力催动符纸上的真力,两两相映才能产生效果,稍有不对就会失败。这符箓的属性根据个人天赋而有所不同,而所能融合符箓的数量,则完全依赖于使用者的修为。 因此,陆小乙一开始就祭出了十八道火符,更是将每九道融合在一起,就是想一击得手,以免夜长梦多。眼看着那两枚超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火尾巴就要撞上最前面的几只骷髅,他年轻的脸庞上勾起一抹斜斜的笑。 然而就在这时,穆秋语吃惊的喊声却在他脑后响起:“小乙,小心!” 全身高度紧张的陆小乙听到这声喊,下意识地急忙收住脚步,急冲的身形也因此缓了缓。“啪啪”两声巨响,两枚大火球撞上了骷髅们,一时间骨屑横飞、火光四射。借着火球爆裂发出的光亮,他清楚地看到离脚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几乎察觉不出的圆形阴影,阴影里正伸出一只只枯瘦的手臂,像一条条催命的绳索,正欲吞噬掉一切敢于踏上去的东西。 “是陷阱吗?糟糕!”陆小乙心里一凉,无奈的是另外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由于身体急速的前冲之势,正不可避免地踩向那巨大的阴影! 情急之下,只见他左手捏诀,眼光瞟到阴影旁聚集的骷髅们,嘴里大喝一声:“走!”随着这身断喝,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伴随着“嘭”地一声轻响,出现在骷髅堆里,堪堪避过了这凶险的阴影,身体却也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直直撞向一只骷髅手中的大刀! “早知这样,又何必要躲?”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然而事已至此,却也只能自嘲般地轻笑一声闭上眼睛。罢了,横竖是个死。 “铿”一阵刺耳的金鸣声响起,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陆小乙感觉自己并没有碰上那个夺命的刀刃,疑惑中早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疼得他直咧嘴。惊讶之下睁眼看时,只见那群骷髅已经散成了一地晶蓝色的碎片,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怒容的穆秋语,美目瞪了他一眼道:“你也太乱来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刚才那四十多只骷髅只剩下了十多只,正操着手中的大刀向他们砍来。两人手持桃木剑,于刀光中展开身法,仅在转瞬之间,十几只骷髅便碎成一地断骨,和一只只从眼眶中掉落的眼球。 这也……太不经打了吧?陆小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左手却压到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噗”地一声轻响后那东西似乎爆裂开来,湿湿地沾了他一手。他低头看去,只见手掌上正黏着一只被压扁了的破碎眼球,绿色的粘抄液满满地沾了一手,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靠,真恶心!”陆小乙怪叫一声跳起来,一不小心双脚又踩到了几只眼球。像是气球被踩爆一样,那些眼球一只只爆开,溅出绿汁瞬间沾满了他脚下的地面,浓浓地流了一地,上面漂浮着剩下的眼球,一只只滴溜溜地在这绿汁中兀自转动着。 陆小乙苦着脸一边厌恶地在身上搓着手,一边说道:“师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穆秋语紧锁着柳眉摇摇头,看向那圈黑水中央的巨大石棺,轻声说:“先到那石棺旁看看再说。小心,这里应该还有别的陷阱。”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穆秋语疑惑地转头看去,却见陆小乙涨红了脸,目光散乱地傻傻笑着,嘴角歪向一边流着口水呢喃道:“我喜欢你很久了。”说着,便伸出右手向她抓来。 穆秋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丰满的胸部上。穆秋语立时火从心起,反手一个巴掌甩过去,娇喝一声:“你干什么?” 陆小乙向后退了几步,五道血红的手印在脸上渐渐显现。然而他却似乎不知道疼一般,依旧平伸着右手慢慢走来,嘴里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喜欢你很久了,宁书萱!” 第二十三章百鬼大阵 仰躺在冰冷而潮湿的泥地上,小萱猛然感到心里微微一抖,似乎遥远的天际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自己,惊得她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是解不开的浓雾,正牢牢地锁在她身体周围,令她不得动弹。 我这是在哪……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却从周身传来,疼得她眼里泪花闪烁,白净的俏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在一起。深深地呼了口气,她狠狠地拧了下眉毛,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只记得,眼前突然出现了血淋淋的萧凌墨和陆小乙,透露着凄惨的眼神向自己走过来。紧接着,是一阵无法言状的揪心;紧接着,是一种绝望透顶的痛楚;紧接着,就是那把明晃晃的匕首。 所以我这是……死了吗?! 小萱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试着让身体稍微舒服一点。然而刺骨的冰寒还是毫无阻碍地从整个背部的每个毛孔钻进来,直刺入肌髓深处,刺得她浑身抖得跟抖筛子般,牙齿“咯咯”打颤。然而很快,就连这令人绝望的寒意都无法让她集中精神,因为从这片未知的浓涡,正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声声梦呓般的呢喃,悠悠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开始听起来不是很清晰,但是逐渐地靠近、变大,如同耳语一般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 “看,这里有个新来的……” “好像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呢,可是好惨啊,呵呵……” “哎,不要说了,你看她已经醒了……” 听着这些声音,小萱忍着疼痛慌张地四处张望,惊讶地发现浓涡似乎有道道虚影正在她身体周围盘旋飞舞。偶有一道掠过她鼻尖,便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和一种冰凉的感觉。 “有人吗?”小萱憋足了气,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有人回答,依旧是梦呓般地轻声对话。就在她以为不会被理睬时,一个听起来很苍老的声音忽然开口:“这里没有人,只有我们……” “你们?”小萱疑惑地反问道,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惊道:“你们是……” “我们是鬼,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 鬼!小萱心里“咯噔”一下,尽管在刚刚想到时很害怕,但现在得到明确的答复,反而多了一分镇静。想到萧凌墨和刘悠悠,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你们可以帮帮我吗,我好像动不了了。” “帮你?”之前那个苍老的声音一阵怪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毛。“这么多年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求我们帮助呢。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没有死透啊。啧啧,新鲜的人呢……” 那苍老的声音说着似乎还咂了咂嘴,阴森的声响弄得小萱心里害怕无比。可她还是撅了撅小嘴,近乎恳求地说道:“求求你们帮帮我,我想找一个人……” “我都说了,这里没有人。” 小萱委屈地略带哭腔回答道:“我……其实,他也是鬼。” 苍老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阴恻恻地问道:“哦?那你要找什么鬼,我们这里有断头鬼、溺死鬼、饿死鬼……甚至还有那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死的小鬼呐。” 听到他这样发问,小萱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急忙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鬼,我只知道他经常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留着长长的黑头发,他叫,他叫……” 小萱心里浮现出萧凌墨一袭白袍温柔如水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冲口喊道:“他叫萧凌墨!” 听到这个名字,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众鬼们猛然没了声音。隔了好久,那苍老的声音才又重新开口,严肃地说道:“你找他,想干什么?” 小萱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惊喜地喊道:“这么说,他在这,他就在这,对吗?” 苍老的声音幽幽地说:“我可没这么说。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萧凌墨,萧凌墨……小萱在心里一遍遍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很温柔地说:“我喜欢他,我想见他,我想救他。” 话音未落,一阵怪风猛然刮起,一个人形的东西迅速在小萱头顶上方形成,俨然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头部却斜斜地歪在一边,仅剩一丝皮肉连接着身躯。这鬼魂怪叫着一头向小萱扎来,瞬息之间便没入了她的身体。 小萱感到四肢百骸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腹部似乎正翻滚着一块巨大的冰砖,搅得她很不舒服。 “你要干什么?”她惊慌地叫道。 那鬼魂的声音从她身体里飘出,幽幽地说:“你不是求我帮你吗?不过,能不能见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他这么说,小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吸了吸鼻子坚定地回答:“能,一定能!” “哼哼……”那鬼魂冷笑一声。紧接着,小萱就毫无预兆地整个人“腾”地跳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她好像全身的骨骼都断裂了一般疼痛,尖叫一声后“嘶嘶”倒抽着凉气。 “这点疼痛,都忍不了吗?” 小萱想抬手抹抹眼泪,然而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楚传来,刚抬到一半的胳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她轻轻地抽泣着,又毅然决然地抬起手臂,龇着牙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 “哈哈,不错,不错。”那鬼魂似乎很满意,在小萱肚子里放声狂笑着。 小萱狠狠地扭着脸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浓雾已经不见了踪影。身边一个个怪异的鬼魂正半悬在地面上轻轻地飘动着,瞪着恶狠狠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她。这些鬼魂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轻的姑娘有健壮的汉子,只是一个个都残缺不全,要么少了胳膊,要么少了腿。她甚至还看到一个姑娘从面前飘过,本来美貌的脸颊只剩下半张,另外半边脸似乎被人硬生生扯下来了一般不知所踪,只露出锯齿般的伤口里外翻的肌肉和脑髓。 小萱看着这一幕,咽了口唾沫颤抖着问道:“这是哪?” 那个老者的鬼魂又是一声怪笑,阴森森地说道:“百鬼大阵!” 第二十四章你是谁? 老者话音刚落,四周立时响起一阵阵凄凉的诡笑。这些笑声哀怨幽伤,一声声此起彼伏,就好似穆秋语那铜铃发出的鬼魅声音一般,敲打在小萱心头,引得她心里也是一片凄凉,仿佛二十五年来在这世间所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满心的空虚和绝望。 她忍着痛细细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片沼泽地。氤氲的水汽像一层薄薄的轻纱一般笼罩着,一汪汪浅浅的水洼看上去蕴藏着未知的凶险,到处是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断肢残骸,凌乱地散落在各处,引诱着食腐的飞蝇争相抢食,一股股恶臭味也随之发散开来。 而就在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建筑正孤零零地矗立着,正被迷蒙的雾气包围着,如同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 老者这时突然发话了:“既然看到了,还愣着干什么?” 小萱一惊,不解地问道:“你能看到?” 老者不屑地笑了一声,说:“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不然,你是看不到百鬼大阵里的鬼魂的。” 说罢,小萱觉得自己的左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身体也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起来。 “既然这是个阵,那布阵的人是谁?”她想到在许强家遇到小鬼时,陆小乙在她周身插的五色令旗,灵机一动问道。 老者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这阵,已经有好几百年啦。布阵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阵眼就在那里,主持这个阵的人,也在那里。” 萧凌墨吗?如果真是你,为什么要用这个阵困住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如果你没有死,为什么要躲在那里?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小萱心里默默地想着,周身也涌起一股无名的火气,右脚紧跟着伸出又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一般,瞬间激起巨大的波澜。只听一阵阵怪啸传来,原本安分的鬼魂们如同受了刺激般,一个个发疯般地向小萱直冲过来! “啊——”小萱捂起眼睛尖叫一声,一阵阵寒意自身体之外侵入,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疼,是来自身体最深处的疼。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宣泄着它们难以名状的痛苦。这些痛苦汇聚成摧人心智的猛兽,嘶吼着经过身体每一条经络,直冲入小萱脆弱的心脏。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那些鬼魂正在自己身体里钻进钻出,每一次进出对她而言都是一次近乎崩溃的折磨,之前身体上的疼痛和现在的痛楚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而更让人崩溃的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肚子上竟然有一道伤口! 那柄匕首正深深地插在她小腹上,刀杀没入肉里,猩红的血液污染了大片衣衫。可说来也奇怪,从那伤口却感觉不出任何疼痛,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发现。 我会死吗?!小萱脑海里猛然闪过这个念头,慌张地急忙摇头。不,不会的,我还有很多愿望呢,最起码,我还没见到我想见的人! 想念一个人就要克服万难去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和萧凌墨初遇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时,小萱信心满满地对萧凌墨说出了这句话,而如今,想见的人不就是他吗?尽管心里一直在下意识地排斥,一直在下意识地敲打自己不可以陷进去。可自从萧凌墨走后,她无力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深深地陷进了这个男人温柔的眼神里,再也不能自拔。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自己,都已经是那么迫切地想再见到他。 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 有了这个强烈的念头,小萱再次憋足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后来干脆小跑起来。那些鬼魂更加频繁地在她周身盘旋进出,一只只怪叫着把痛苦传递给这柔弱的女孩子。随着她脚步的加快,鬼魂们也近乎疯狂,到后来,小萱已经完全被这些孤魂野鬼所包围,远远看去,似乎是笼罩了一个球形的虚影。 小萱使出全身的力气紧跑了几步之后,心脏就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负荷。她踉跄了几下,一下子摔了下去,“噗通”一声正好跪倒在一洼水塘里,双手也跟着撑了进去。奇怪的是,之前那些疯狂的鬼魂这时却一下子四散开来,紧紧地贴在水塘边缘,怎么也不肯迈近一步。 他们怎么了? 小萱心里想着,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因为水塘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成群结队地迅速向她逼近,一片片巨大阴影投射在水面上。待那阴影逼近时,小萱吃惊地看到,那竟然是一张张大怪嘴!。没错,就是一张张嘴,带着尖利的漆黑牙齿,“啪嗒啪嗒”地咬合着。一只来不及逃遁的鬼魂被这些大嘴咬住,仅仅是一秒钟的工夫,便被吃了个精光,只留下凄惨的嚎叫,在水洼上不断回响。 得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见到他!小萱想站起来,可刚才的奔跑却让她耗尽了身体的力量。眼看着那些恐怖的怪嘴就要咬上她没入水里的膝盖和双手,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萧凌墨!” 一道黄光应声而起,从她头顶发出。巨大的威势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奔涌出来,直扑向水里的大嘴和周围的鬼魂,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触碰到黄光的东西,无论是恐怖的怪嘴还是阴惨的鬼魂,都在瞬息之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最后,黄光又没入体内,小萱听到从身体深处发出一声幽远的惨叫,那个老者的鬼魂从她腹部直冲而出,远远地逃遁而去。 小萱气喘吁吁地从水洼里爬起来,腹部紧插的匕首也不见了踪影,只是周身的疼痛感依然没有减弱。她狠狠皱了皱脸向前看去,才发现那座建筑已经近在咫尺。 那是一座青砖黑瓦的建筑,整体呈四方形,屋顶是老式瓦房的那种人字形,所不同的只是在屋顶两侧,两个尖尖的角向上耸立着,看起来倒像是魔鬼的犄角。与其说这是一座住宅,倒不如说,这是一座祠堂! 小萱定了定神,一步三摇地向那祠堂走去。推开古旧的木门,里面是漆黑一片。然而一阵熟悉的清香直扑入鼻,不就是萧凌墨身上那种淡雅的花香吗? 喜悦而不安的情绪瞬间交织在她心里。喜悦的是这许久未闻到的香气在这里再次出现,不安的是生怕这一点希望最后又是泡影。小萱张开嘴,颤抖着问道:“萧凌墨,你在吗?” 祠堂深处一个声音响起,小萱的心猛然提了起来!那声音,让她魂牵梦绕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 “居然能突破我玉皇派百鬼大阵,来者报上名来吧!” “噗噗”几声,九道烛光在地上依次亮起,九支瘦弱的白烛围成一个圈,在这圈中俨然坐着一个双手捏诀的男子。一袭白色的长袍,柔顺的黑发直披过肩,苍白的脸上双目紧闭,幽暗的烛火中黑色的眼圈更加深沉,却掩饰不住棱角分明的好看脸庞。 小萱心中狂喜,却又感到一丝害怕,向前疾走几步半举着右臂,深情地喊道:“萧凌墨,我是小萱啊!” 那男子猛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里却没有以往如水的温柔,凌厉的目光刺得小萱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见他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缓缓地张开嘴。 “我是萧凌墨,你是谁?” 第二十五章萧氏宗祠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小萱瞬间感到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她紧咬着嘴唇,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得怎么也不肯掉下来。萧凌墨只是紧抿着嘴唇坐在地上,苍白的脸庞上毫无表情,只有黑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似乎对她此刻的伤心根本无动于衷。 她激动地向前又走了几步,歇斯底里地喊道:“萧凌墨,我是宁书萱!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变成猫偷走了我的合同,你跑到湖边假装偶遇到我,你送我那把小玉箫,你,你……” 她很想说,其实从你偷走我合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注定了要偷走我的心。彻底地、干脆而利落,让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这样深陷在他温柔的眼神中。然而话刚到嘴边,一眼瞥见萧凌墨冰冷的眼睛,她就把这些话硬生生地咽进肚子里去了,只是哆嗦着嘴唇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萧凌墨眼睛轻轻地眯了一下,这习惯性的动作让小萱的心猛地一紧。一切仿佛都还只发生在昨天一样,这男人眯着眼睛温柔地对她笑着,眼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大猫。而现如今…… 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也许并不是生与死。 小萱想起那日在湖边,萧凌墨哀伤地说出这句话,自己还很不以为然。而现在,她总算有点明白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无奈。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也许真不是生与死,而是像现在这样,所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可是却不能紧紧拥抱。 看萧凌墨只是淡然地看着自己,静得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完全漠不关心一般,小萱觉得心仿佛碎成了千万块,这淡漠的态度也激起了她心里的反抗欲望。很想像以往那样故作坚强地摇摇头对自己说没关系,很想抬起骄傲的头倔强地说不要我拉倒,很想潇洒地放下转头走人。可是不行,想象到以后日子,不,她甚至根本不敢去想…… 带着最后一点点希望,小萱轻声问道:“萧凌墨,你是不是在记恨我一直纠结你的过去,装作不认识我?我不再管你是谁了,我不再管你生前……” 听到这,萧凌墨突然睁开眼睛,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并用充满疑惑的口气重复道:“生前?难道我死了?” 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小萱听罢完全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萧凌墨的眼神,不像是装出来的。此刻她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可比她还乱的也许却是萧凌墨本人。只见他双手不断地变换着指决,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的表情也由开始的淡然逐渐转为不安,最后竟带着一丝愠怒。 巨大的疑问暂时压制了小萱心里的悲伤,她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萧凌墨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虚无起来,就和以前受伤时的样子如出一辙。这也是个鬼吗?那他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两个萧凌墨?又或者,那个温柔的萧凌墨,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来不及细想了,因为萧凌墨此刻的表情已经出离愤怒。只见他逼视着小萱,冷冷地问道:“你刚才说,你认识萧凌墨,而你叫宁书萱?” 小萱明显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怯生生地点点头。 萧凌墨急忙问道:“那你认识沈灵芸吗?” 小萱摇头,但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经常会梦到一个古代的女子,她好像就叫灵芸。”说完这句话,她慢慢地低下头。那个叫她灵芸的人,就是你啊,萧凌墨。 可是萧凌墨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奇怪地重复着一个词:“古代,古代?对了,你的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现在是哪一年?” “我吗?”小萱指指自己的鼻子,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公历2013年啊。” 萧凌墨不解的神色更加深了,紧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难道不是崇祯十四年吗?” 崇,崇祯?小萱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似乎在哪听过的名词。她知道,这一定是古代某位皇帝的年号,只是对历史基本一窍不通的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正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萧凌墨突然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闯贼,大逆不道的闯贼,居然把王爷给……” 闯贼?小萱心里“咯噔”一声,猛然想起从市区进学校的路口处矗立着的一座铜质雕像。那座雕像身披战袍,跃马挺枪耀武扬威地抬头看着远方。在那铜像的脚下,一块铜牌上赫然写着:闯王李自成像。 对了,李自成!崇祯不就是明朝末代皇帝的年号吗,最后李自成攻破北京,吊死在紫禁城后、景山上的歪脖子树下。这么说,萧凌墨其实是…… 明代人?! 一直以来支离破碎的线索迅速在小萱脑海里串成一条线。虽然已经知道萧凌墨是一只鬼,但知道他居然是明代人,还是令她感到万分震惊。这么说来,梦境里那些古色古香的场景、那个凄惨的古战场,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只是不知道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凌墨这时似乎已经从愤怒中平静了下来,他安静地看着小萱,语气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而是淡淡地说道:“你叫宁书萱是吗?过来帮我个忙。” 小萱愣愣地看着萧凌墨,这么说,他真的把自己给忘了吗? “小萱,记住我,我叫萧凌墨”。她记起最后那一刻,萧凌墨发动纯阳之气之前凄绝的笑容和温柔的嗓音,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伤心的情绪弄得杂乱无章。我记住了你,深深地烙在心底最深处,可你呢,就这样把我忘了吗? 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泪光涟涟中萧凌墨的身影也逐渐模糊,过往的一幕幕在小萱心里过电影般闪过。虽然时间短,但每一幕都可以令她流连忘返不忍离去,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那些温馨的瞬间。慢慢地,她眼前似乎出现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正含笑看着她,满眼的温柔和不舍。也正是这双眼睛,猛然敲醒了她。 我是来见他的,而他就在这里,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啊!不管他还记得不记得我,不管他现在怎么样,他都叫萧凌墨,这个世间,只有一个我认定的萧凌墨! 小萱抬起手抹了抹眼泪,之前撑在水洼里沾上的泥巴一下子就被蹭到了脸上,白净的脸颊立即出现了几个黑乎乎的手印,再加上哭泣后红红的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淋雨之后受欺负的小猫。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萧凌墨,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之后充满委屈地说:“要我帮忙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凌墨眼光复杂地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好。” 小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呼出来,挺着胸脯说道:“我帮了你以后,你得负责把我送出去,短时间里还不能离开;还有,你只能叫我小萱。” 萧凌墨脸色一沉,问道:“为什么?” 小萱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窘迫,因为从刚才到现在,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个所谓的百鬼大阵应该就是一把双刃剑……而现在,正可以利用这一点。虽然算是要挟,但总好过再也见不到的好! 想到这,小萱做出一个要坐到地上的姿势,抬起头用无所谓的口气说:“不答应就算咯。” 萧凌墨的脸色明显一阵发青,他狠狠地闭上眼睛,隔了许久才再次睁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赌对了!小萱心里有些开心,哭花的脸上也总算有了些笑容。她两手叉腰,身体微微向前倾,像哄小孩一般得意地说:“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萧凌墨看着小萱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个女子,和她是那么相像……只见他微微一笑,单手捏起一个奇怪的手势,九根蜡烛的火苗立即猛蹿起来,耀眼的火光很快照亮了整个祠堂的大堂。 小萱充满好奇地看去,只见这祠堂里三面墙壁什么也没有,唯有萧凌墨身后的那面墙壁上,整齐有序地凸出来一块块青砖。每块青砖上赫然供奉着一块灵牌,俨然是一个个死人的灵位。这就是一面灵位墙! 这些灵位从上到下,整体组成一个锥形的样子。小萱挨个看过去,发现上面刻着的名字竟都姓萧! “很诧异是吗?这是我萧家的祖祠,我们家世代跟随高人修习道术,这面墙其实是一件法器,会自动生出去世之人的灵位。你帮我看看,我的名字排在哪个位置?” 小萱顺着那些灵牌一路向下看去,直到锥形的最下方,才发现“萧凌墨”这个熟悉的名字。她转头看看他的背影,说道:“在最下面。” 萧凌墨的身躯明显震了震,急切地问道:“我的名字旁边,还有别人吗?” 小萱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另外一个名字。 “有吗?”萧凌墨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显对这个名字很是关心。 “有,还有一个。这个名字是——萧凌风。” 第二十六章矛盾的抉择 听到这个名字,萧凌墨竟比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要激动。他双肩因为胸腔的剧烈起伏而一上一下地耸动着,一声声闷吼从他喉咙里不断传出,宣泄着他此刻压抑的情绪。小萱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新的疑团又在心头缠绕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只要在这墙上出现灵位的人,就是已经死了。那这样看来,萧凌墨是鬼是确信无疑的了,那么,这个叫萧凌风的人应该也已经死了。这两个人名字是这么相像,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萧氏宗祠,凌墨,凌风……这两人是兄弟吗?小萱在心里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猜想,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像了。紧接着,记忆里萧凌墨的一切像画卷一般展开,猛然,白场路那间屋子里挂着的水墨画闯进了她的记忆。对了,难道说,那些水墨画上画着的,就是兄弟两人从小到大的生活写照吗? 小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把目前知道的所有信息汇总到一起。萧凌墨,应该是明朝末代皇帝崇祯年间的人,他还有一个哥哥或者是弟弟。只是奇怪的是,现在的萧凌墨记忆似乎停留在崇祯十四年,对以后发生的事情根本是一无所知。而且更加奇怪的是,连小萱这样的菜鸟都能看出来,这里坐着的萧凌墨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魂体,身为道士的他又为什么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呢?况且这面可以记录萧氏族人生死的墙,就在他身后这么近的地方,难道几百年来他自己都不曾向后看上一眼? 看来幕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相总会慢慢浮出水面。小萱一点都不着急,至少见到了想见的人,所谓的真相又有多重要呢?倒是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想到这,她轻轻一笑问道:“你不是要我帮你一个忙的吗,是什么?” 萧凌墨依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只是用悲戚的语气说道:“你已经帮了。姑娘,不,小萱,你所说的公历2013年,离崇祯十四年有几年了?” “几年?”小萱诧异地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几百年都有了吧,这些早就是历史课本上的事情了。” 萧凌墨似乎早已料到了,但依然掩饰不住声音的颤抖:“这么说,大明已经亡了吗?” 小萱默默地点点头。虽然对历史一直不感兴趣,但这种亡国之恨却在很多文艺作品中都有诠释。她怜惜地看着萧凌墨沉默的背影,心里也感到揪心的难过,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萧凌墨又开口了:“你不回答,是默认了吗?” 对了,他背对着我,可是他为什么不转过来?还是……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小萱恍然大悟,难怪他对自己的死一无所知,因为他根本无法转过头来。这百鬼大阵到底是一个什么奇怪的阵法,连布阵者也会一起困住吗? 萧凌墨轻叹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早就有所准备。然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急切地问道:“那我问你,是谁亡了我大明,鞑子,还是闯贼?”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被李自成攻入北京……” “果然如此!”萧凌墨猛地打断了小萱,语气愤慨无比,继而又平静下来,认命般地幽幽说道:“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小萱,我还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你先到我前面来。” 小萱急忙走到萧凌墨面前。只见他眼窝深陷,尽管低着头极力掩饰,两道浅浅的泪痕还是在烛火中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他这是哭过吗? 小萱看着萧凌墨憔悴的样子,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亡国之恨,这样的伤痛根本不是她所能理解的吧,这时候再多的安慰恐怕都是苍白无力的。如果可以,她真想跑上前把萧凌墨紧紧地拥入怀里,让他安心让他温暖,就像以前他曾经给过她的那种温暖和安心。 萧凌墨楞了楞神,开口说道:“百鬼大阵,是我玉皇派独有的守御阵法。主持这个阵法的人,要将自己的一片魂魄分出身体,永远镇守在这个阵眼里,从此和外界再无联系,即便本体湮灭,这里的分魂也毫不知情……” 等等,这就是说……小萱恍然大悟,这个萧凌墨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他只是真正的萧凌墨的一片魂魄,所以才不认识自己! 萧凌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萧家受本朝永乐帝敕令,一直以来镇守着这里的一个秘密。从永乐帝开始,玉皇派逐渐成为历代先皇直属的秘教,掌门也由萧氏家长担任,最精妙的道术一直是一脉单传,甄选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担任下一任掌门。当了掌门的人,则要分出魂魄来接替上一任掌门镇守这里,因此,掌门也掌握着本派最核心的机密和道术。” 小萱像听故事一般听着萧凌墨娓娓道来,突然问道:“那上一任掌门的魂魄会怎么样?” 萧凌墨冷笑一声,答道:“只有在掌门人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之后,下一任掌门才会被派来接替位置。而在那之前,新任掌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杀死前任掌门分到这里的残魂,以保守这里的秘密!” 小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问道:“这么说,你杀死了自己的……” “没错。”萧凌墨眼神暗了暗,“我杀死了父亲的这片魂魄。我的父亲,在崇祯十四年,跟随福王一起抵抗闯贼,却战死沙场。我得到消息后,迅速赶到这里杀死了他……” 残忍!小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萧凌墨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柔的男子。尽管只是一片魂魄,但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父亲,这残酷的规定根本完全没有人性,仅仅是为了保护皇室的一个所谓秘密就如此残忍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凌墨似乎看出了小萱心里的想法,平静地说道。他顿了顿,黑色的眼眸里突然露出凄婉的神色,接着说道:“本来,大明已亡,作为臣子的我也理应追随先君而去。但是现如今,我却有一个牵挂,在这个牵挂了却之前,我还不能走。” 说到这,他眯起眼睛,眼里闪出坚毅的光彩看向远方,喃喃说道:“父亲战死的那一年,我刚刚完婚。如你所见,我在这里镇守了几百年却没有人来接替,而我和弟弟的名字又在族谱的最下面,萧氏很可能已经随着本朝的覆亡销声匿迹。现在我放心不下的,就是灵芸,不知她的魂魄是否已经安息……” 萧凌墨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低下头不再说话。小萱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混沌的内心终于开始渐渐明朗起来。 原来,梦里那个叫灵芸的女子,竟然是萧凌墨的妻子。那么自己呢,自己和这个灵芸,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说…… 小萱不敢想,她不愿相信里才会出现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自认识萧凌墨以来,发生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可能,只剩下一种解释—— 难道我是灵芸的转世? 这样一来,萧凌墨以前奇怪的举动也统统可以得到解释。可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喜欢过我,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吗? 小萱高傲的性子在这时开始左右着她的情绪。她可以允许喜欢的人心里没有她,可她决不允许喜欢的人心里有另外一个人。放不下,是因为太喜欢太依赖所以不舍,可要她坦然地接受、忽视这个灵芸的存在,她却怎么也做不到。 说好不再去纠结他的身世,可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甘心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脑袋里“嗡嗡”直响,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罢了,这一切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协助我解开这个阵!” (关于崇祯十四年以及李自成的一些史实:崇祯十四年,即公元1641年正月二十日,李自成攻克洛阳,杀死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朱常洵,从后园弄出几只鹿,与福王的肉一起共煮,名为“福禄宴”。三年后,即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帝自缢而死,史称甲申之变) 第二十七章人油蜡烛 “解开这个阵?我可以吗?”小萱惊讶地问道。一直以来,萧凌墨在她心目中都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世间似乎就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现在被这个男人请求帮助,激动之余更多的却是忐忑。 萧凌墨轻轻点点头道:“你照我说的去做,应该不是问题。况且,你既然能突破这个阵来到这里,想必也有什么惊人的技艺吧。” “我……”小萱羞得脸上一阵红,要说有什么技艺,仅仅是你留给我的那道纯阳之气吧,萧凌墨,只可惜现在的你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如果觉得为难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不会强求你。虽然没什么复杂的,可总是要经历痛苦……”看小萱没有回答,萧凌墨淡淡地开口说道。 “不,我愿意!”小萱急忙喊道。她怎么会不愿意,只要是这个男人提出的要求,她怎么会不愿意。只是…… “我要怎么帮你?” 萧凌墨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拔掉这九根蜡烛。” 就这么简单?小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得到萧凌墨再次肯定的答复后,她二话不说一步上前,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根蜡烛就掰离了地面。轻松,简单,没有任何阻碍。小萱满心欣喜地扔掉那根蜡烛,伸手准备接着去拔第二根,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凌墨的神色。 “不是这样,这样会……”还没等他说完,大殿里猛然刮起一股阴风。被小萱扔到地上的蜡烛迅速融化,一丝丝幽白色的烟气缓缓升起,几个人影在这阵烟气中缓缓形成。同时,一声声刮玻璃般刺耳的诡叫在大殿中不断回响。 “好热呀,放我们出去……” “热啊,热啊……” 瞥见萧凌墨凝重的表情,小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眼睁睁地看着烟气中那些人影迅速变得清晰。待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后,惊得倒吸了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又碰倒了另外一根蜡烛。和之前那根一样,倒地的蜡烛迅速融化,很快幻化出几个同样的人影。 这些人影如同七、八岁的小孩那般矮小,可发出的声音却都是成人的嗓音。他们一个个蜷缩着身子,脸上的五官早已经分辨不清,眼睛不见了踪影,鼻子、嘴巴扭曲地搅合在一起,有的已经严重变形,就像是夏天在烈日下暴晒后的鬼脸娃娃冰棍一般,甚至还渗出一滴滴浑浊的不明液体,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四肢都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弯曲着,在他们平伸的双手上,手指早已经蜷缩成五颗小小的肉球,融合在同样渗着液体的手掌上。这些人影虽然没有眼睛,却似乎清楚地知道小萱的位置,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呈前后夹击之势向她缓缓走来。 小萱急得转头向萧凌墨大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萧凌墨紧锁着眉头,语气里满是焦虑:“这些蜡烛是用人油炼制,这些都是炼制时留下的鬼魂。” “人油?怎么炼制?” 萧凌墨低下头缓缓说道:“就是把活人放到巨大的炉鼎里,用大火在鼎下焚烧。因为有我派的秘法,所以会慢慢融化,最后炼成这蜡油。” 活人直接烧化吗?!小萱想象着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里,一个个鲜活的人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高温下慢慢融化,凄惨地敲打着、呼救着的画面,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叫声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脏,胃里也紧跟着一阵翻涌。然而现在她根本没时间体会这种恶心的感觉,因为两拨人影已经逐渐向她靠近,逼得她无路可退了! “被他们抓到,会怎么样?”虽然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她还是问了一句。 “蜡烛只能同时拔出,只要有一根蜡烛还立在地上,这些鬼魂就会抓你去煮成新的蜡油,重新补上缺失的蜡烛。” 要被像他们这样烧化?!开什么玩笑!小萱急忙向萧凌墨的位置退了几步,抬起腿一脚就把第三根蜡烛也踢倒了。 只要抓紧时间把所有蜡烛都踢倒,就没事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随着三根蜡烛的消失,这些鬼魂已经堵死了小萱周围每一个缝隙,像围铁桶般把她围了起来,齐齐地伸手直接向她的胳膊抓来! “嗤”地一声响,一阵焦糊味传来。其中一个鬼魂的手掌触到小萱的衣服,立即烫出了一个焦黑的大洞,要不是小萱惊叫着甩开手臂,似乎连皮肤也会被烧化。然而与此同时,更多的手臂也从四面八方向她抓来。 “萧凌墨,想办法!” 小萱惊慌失措地失声大喊。可她却忘了,萧凌墨依然被这个阵所困着,根本就是动也动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柔和的黄光从她身体里散发开来,震退了已经触到她的几只手臂。紧接着,黄光中一个高大的残影冒出,白袍翩翩、长发飞舞。只见那身影两手各闪起一团电光,身形飘忽之间几个起落,已经把那些鬼魂挨个打了个遍。鬼魂们受到这致命的一击,很快带着不甘的惨叫化作轻烟升腾而去。 “咦,这是五雷吸魂掌。”坐在地上束手无策的萧凌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惊道:“这个人,是我自己?!” 只见那个萧凌墨的残影两手连挥,瞬息之间剩下的六根蜡烛同时飞离地面,撞到他箕张着的十指上灰飞烟灭。他回头看了小萱一眼,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怜惜和疼爱。然而很快,那残影就渐渐变淡,“啪”地一声轻响中化作千万点金黄色的残点,一点点在小萱周身洒落,一时间构成一幅圣洁无比的画面。 萧凌墨!小萱看着那久违的温柔眼神,张开双臂想拢住这些残存的气息。可是这些残点很快消失不见,一如萧凌墨那早已消失的温柔眼眸。她呆呆地看着不久前仍然出现过他身影的地方,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才是我想要的萧凌墨! 由于失去了蜡烛的照明,大殿里漆黑一片。朦胧中原本席地而坐的萧凌墨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小萱,紧抿着嘴唇伸出右手向地上虚空一抓,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一块青石板慢慢开启,一个地道的入口呈现出来。一道道洵烂的霞光从地底****而出,照得这大殿犹如白昼。 这“轰隆隆”的声音把小萱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她愣愣地看着身边静静站立的萧凌墨,眼角的泪水还兀自未干。 萧凌墨指着地道的入口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说道:“下面,就是我朝皇室的秘地!” 第二十八章聚魂之术 小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正在紧张地“扑扑”乱跳。明朝皇室的秘地,这种猎奇的诱惑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本来以为萧凌墨只是个道士,没想到萧氏家族和明朝皇室还有这么大的渊源,在这个所谓的皇室秘地里,又会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看着地下通道里射出的瑰丽光线,小萱迟疑地向前迈了几步,迟迟不敢进去。萧凌墨看着她窘迫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伸手过来想抓住她的手臂。可是却径直穿透了小萱的身体,似乎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虚影一样。 萧凌墨见一抓不成,面露尴尬的表情仰天轻叹一声道:“看来现在只能维持这个样子了……” 小萱想到之前萧凌墨的样子,偏着头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萧凌墨回答道:“本想用瞬身术把你带进去,不想果然如此。本派的分魂之术,是把地魂和精魄分离出身体之外,因此现在的我,仅余下一魂一魄,无法凝聚实体。” “有什么办法可以凝聚吗?”小萱问道。 萧凌墨缓缓道:“要凝聚实体,两样东西必不可少。一是已死之人的命魂,二是本派至宝七彩琉璃珠……” 他还没说完,小萱就恍然大悟地说道:“这个什么七彩琉璃珠也是你们的至宝吗?另外三样是不是叫乾坤袋、五木遁龙桩和血魄剑?” 萧凌墨一愣,随即眯起眼睛看着小萱,沉默了一会点头到:“不错,本派至宝共有五件,乃是各代先师分别炼制而成。其中七彩琉璃珠能够凝聚阳气,使鬼魂得以凝成实体,是道家独一无二的珍宝。”他顿了一顿,幽远的目光盯着小萱接着说道:“小萱,看来你对本派的事情知道得不少,你究竟是……” 说到这,萧凌墨低头沉默不语,内心却波澜起伏。刚才从这女子身体里冲出来的那道黄光,分明是七彩琉璃珠的纯阳之气,不过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至于那个白袍的虚影,更是他自己无疑。如果按她所说,现在离崇祯十四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那她又怎么会和自己产生这样的纠葛的呢?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自己不得不使用那个禁术?萧凌墨紧锁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如果真是这样,那灵芸和凌风的魂魄又在哪……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他看来装束怪异的女子,眉目之间和心爱的妻子竟有那么几分相似。等我查出当年发生的事情,这一切疑团都会水落石出吧。他这样想着,礼貌地对小萱欠了欠身子,低声说道:“看来我们只能走进去了,请吧,正好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钻进了那条地下通道。小萱发现这里虽然是地下,却和之前走过的那条阴暗潮湿的漆黑石道不同,原因就在于两边墙壁上镶嵌着的东西。那是一颗颗拳头大小的五彩色的珠子,在黑暗中自然地散发着七彩的荧光,照亮了整个地道,显得这里宽敞明亮,整个是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 “这是夜明珠吗?”小萱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走在前面的萧凌墨头也不回地轻轻“嗯”了一声,突然问道:“小萱,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小萱窘迫不堪。尽管眼前这个人就是萧凌墨,但她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陌生很遥远。现在又要再次讲起他们俩“偶遇”的经历,竟不知从何说起。她抬起双手拍了拍脸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狠狠地扭了下脸,接着像讲故事一般说道:“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接下来,小萱把他们从相识到离别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萧凌墨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声音又禁不住哽咽了,甚至产生一种想一把扑上去抱住前面这个男人的冲动。 萧凌墨在前面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听到小萱讲完,他才用低沉的嗓音淡淡说道:“原来是这样。你见到的那个萧凌墨应该是用本派的聚魂之术凝成了实体,一直活到现在,百鬼大阵中没有时间的概念,因此我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如此说来,七彩琉璃珠也一定在那个我的身上……” “你们的这个什么聚魂之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对于这些闻所未闻的神奇秘术,小萱很是好奇。 萧凌墨笑了笑说道:“既然我们有过这样的缘分,告诉你也无妨。本派有一个只有掌门才有资格掌握的口传秘术,称为聚魂之术。乃是施术者在身死之后,利用七彩琉璃珠的纯阳之气,护住魂魄不散而一直存活的禁术……” “你说存活?那就是说其实你本来还活着?那你……到底是不是鬼?”小萱着急地打断了萧凌墨的话。 萧凌墨冷笑一声,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凄凉说道:“所谓存活,不过是魂魄未散,肉身则早已消亡,也算是鬼的一种特殊形态吧,虽有实体,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却依然是鬼。死生有命,已死者就不该继续留存于这个世间,不然就是违背天命,因此这个术一直就是被列为禁术而禁止使用,只有在万不得已、门派遭到巨大灾祸时,掌门才可使用此术来救急。若能逢凶化吉,则当挑选好接班人后自行散去魂魄。自创派以来,这个禁术从来没有被使用过,不想我竟然违背祖训在世间待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从灵位情况来看,我萧家应该是不再有后人。萧凌风是我弟弟,我无子嗣,本来他应该在我死后接替掌门之位,但现在看来他也是凶多吉少。可你刚才说过,有一个叫陆小乙的道士自称是本派门人,竟还拥有三件至宝。战火中留下一些零散的道术不足为奇,可很明显,玉皇派现在依然存在,并且还打破了只传萧家人的祖训。那究竟是谁……” 说到这,他猛地停下脚步。要不是现在的他是个虚影,后面的小萱就要一下子撞进他的身体里了。一阵潺潺的水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萧凌墨略带欣喜地说道:“因此,我要找到本派的后人,才能了解到当年的事情。小萱,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作为回报,这些将都是你的。” 说着,他向旁边闪了闪身子。小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石室呈现在眼前,石室中金碧辉煌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其中就有很多和墙上那些珠子一样的夜明珠,那耀眼的光辉刺得她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 尽管她决定帮助萧凌墨时从来没想过回报,尽管她从来不是一个热爱钱财的人,但突然听到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一瞬间都归了自己时,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这是,一夜之间成为富婆了?! 看着小萱的表情,萧凌墨忍不住笑出声来,继续说道:“这是皇室的金库,我们萧家看守的,就是这个秘密。这里面的财宝足可让你……咦,那是谁?” 萧凌墨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小萱揉了揉眼睛努力看去,只见在一堆堆财宝中央隐约有一圈黑水正缓缓流动着,那潺潺的水声便是从那发出,黑水中间还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而在那石棺旁边,正有两个人影左冲右突地打斗着,同时一声娇喝传到她耳中:“不要脸的家伙,看招!” 随着这声娇喝,两个巨大的水球从一人的手中形成,迅速向另外一人打去。那人灵活地闪身避过,却两手前伸着向之前那人抓去,嘴里还叽里咕噜地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小萱定睛看去,其中一人美发凌乱、衣冠不整,正气急败坏地不断向另外那人进攻;而受攻击的那人黝黑皮肤,短短的头发,一身宽大的运动服后还系着一个干瘪的破布袋,潮红的脸颊已经快涨成了紫色。 这两人,正是陆小乙和穆秋语! 第二十九章棺材里的人 太好了,他们也还活着!看到这一幕,小萱惊喜地向前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挥手喊道:“陆小乙,穆姐姐,你们在干嘛?” 穆秋语听到喊声转过头来,看到是小萱时也是满脸欣喜,一边躲避着陆小乙的“咸猪手”,一边说道:“小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快来帮姐姐一把,小乙好像着魔了。” 只见陆小乙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小萱一样,仍旧发疯般地抓向穆秋语,嘴里兀自喃喃地念叨着:“小萱,小萱……” 着魔了?小萱看着陆小乙的怪样子,听到他嘴里不住地念叨自己的名字,脸上也是羞得一片飞红。她深吸了口气,两手叉腰提高嗓门大声喊道:“陆小乙,你想干什么!” 如当头棒喝一般,陆小乙听到小萱的喊声,硬生生地停止了动作。他僵在原地,慢慢地转过头来,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明显是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看小萱又看看穆秋语,嘴里小声嗫嚅着:“怎么有……两个……” “嘭”地一声轻响,萧凌墨出现在陆小乙面前,二话不说伸手向他额间疾点。陆小乙虽然眼神痴呆可身手却依然矫健,见到这不速之客来势汹汹,顺势向旁边一闪,堪堪避过了这一指。同时从乾坤袋里祭出两张符纸,迅速化作两个火球向萧凌墨打来,自己一个灵活的转僧后又掏出一张暗红色的符纸,两手一指后那符纸“哗啦啦”急剧抖动着飞上半空。之后,陆小乙双手飞速地变换了几个指决,嘴里念出一段复杂的咒语。 “中央镇星,元罡清液。八龙会舍,阴光注溢。高仙紫策,赤凤白翼。化生万象,与我合迹。六毒八神,天一太一。上下激召,东西交接。绿波沧海,南溟戈戟。宫有大神,号曰玄一。中山运转,斗罡威慑。惊震八极,万兵赤越。辅天刑罚,赏仙录职。度命主籍,总持箕翼。元精飞扬,震天霹雳。敢有拒命,天斧灭迹。急急如律令!” 本来,萧凌墨见陆小乙祭出两个火球,只是不屑地右手抬起虚空画符,变出一道稀薄气墙来抵挡。那两个火球撞在气墙上,立即炸裂成星星点点的火星四散飞溅。待看到陆小乙后来祭出的这张符时,他脸上神色明显一变,大喝一声道:“小道士竟然还会五雷总咒,下手这么不容情!” 此时陆小乙已经念完了咒语,只见那张符纸随着他咒语的结束而变成猩红的颜色。石室高大的穹顶上竟快速汇聚出一团同样猩红色的乌云,飞速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气旋中心不时有隆隆雷声响过,令人震耳欲聋,一时间朔风猎猎、电闪雷鸣。萧凌墨大惊失色,急忙举起双臂好像要接住什么。就在这一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碗口粗的猩红色闪电从气旋中心直劈下来,不偏不倚地向他身上打去! 小萱惊叫一声正要上前,却见萧凌墨两手之间聚起一团蓝紫色的电气,直接向那道闪电迎了过去。与此同时,穆秋语也急忙祭出九张符纸,化作九个陶土圆盘,又瞬间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土黄色飞盘,向那闪电斩去。 飞盘撞到闪电,立即被轰得粉身碎骨。不过这样一来,闪电的威势也被抵挡了很多。但饶是如此,撞到萧凌墨手里那团电气时,还是发出巨大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一时间火花四射、煞是好看。 萧凌墨与闪电僵持了一会,猛地大喝一声“收”!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两手上顿时蓝光大作。而那道闪电就像是一条被抓住头的巨蛇一样,挣扎着被他硬生生给吸进了手掌中,瞬间没了踪影! 只见他低下头踉跄了一下,本来清晰的身影变得朦胧模糊。那边陆小乙见状,如同打了鸡血般直接祭出一柄黑漆漆的短剑,挺身就向萧凌墨刺来,同时嘴里还大声喊道:“原来是一只恶鬼,妖孽,纳命来!” 萧凌墨看到那柄短剑,惊讶地喊了一声:“血魄剑?!”身形疾退,勉力展开身法躲避着血魄剑周身缠绕的那股黑气。但那血魄剑乃是玉皇派前辈真人利用妖血炼成,遭遇鬼魂时会自动产生反应,那团黑气也因此而愈加壮大,似乎有生命般变化出各种形状向他不断进攻。萧凌墨毕竟只有一魂一魄,刚才硬接那一下五雷总咒的闪电已经消耗了大量精力,又摄于血魄剑的威势不敢靠近,一时间竟被陆小乙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小萱看着萧凌墨窘迫的样子,急得大喊一声:“陆小乙,快住手!” 此时血魄剑已经眼见着削到了萧凌墨的头发。陆小乙听到喊声突然停住,不解地转过头来看着小萱,那疑惑的眼神似乎是在说,这是一只恶鬼,你为什么要帮着他? 趁着他这一愣神的功夫,萧凌墨腾出空来立即施展开瞬僧术,一下子出现在陆小乙身后不远的空地上,指着地上的黑水念念有词。黑水立即变得汹涌澎湃,哗哗的水声中激起几个巨浪,浪里似乎暗藏着无数甲兵,向陆小乙冲了过去。 陆小乙毫无惧色,挺剑就是一阵乱砍。剑气所及之处,黑水里传来阵阵凄惨的嘶吼,有道道黑气化作白烟升腾而去。萧凌墨左脚一步踏出,瞬间再次出现在陆小乙身后,看准了一个空隙对着他的手腕就是一掌击出! 一声闷响之后,血魄剑从陆小乙手中飞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形的曲线后径直落向那口石棺。萧凌墨见状急忙伸指准确地点到陆小乙的后脑勺,一团蓝光“蹭”地蹿了进去。陆小乙向前几步“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急忙爬起来时眼神已经不再散乱,恢复了以往机敏的神色。 他坐在地上,先是看到了萧凌墨,一惊之下脱口而出:“是你,你没死?”紧接着目光扫到小萱,欢呼着一跃而起,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喊道:“小萱,你没事!有没有哪受伤,你,你……这,这真是……太好了!” 说到最后,他早已经是前言不搭后语,只顾着向小萱奔来。却被小萱一记爆栗敲在额头上,疼得捂着头直抽冷气,委屈而又惶恐地看着小萱圆瞪的杏眼,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小萱,我……” 萧凌墨淡淡一笑道:“小萱,不必怪他,刚才他尚本派的幻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意识,现在已经被我解开了。” 陆小乙恍然大悟地看着萧凌墨,问道:“这么说,这里是我们门派的地盘?” 萧凌墨点点头正待回答时,从那口石棺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异响。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口石棺被血魄剑撞出一个口子,一阵悠悠的白烟中一个人影在棺盖上凝聚而成。这人穿着一身金玉缕衣,上绘九龙图案,显得气质不凡、雍容华贵。 萧凌墨急忙向陆小乙大喊道:“快收了血魄剑!” 陆小乙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照他说的操控乾坤袋把血魄剑重新收了进去。这时萧凌墨早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俯伏在地上恭敬地朗声说道:“臣萧凌墨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三十章崇祯的遗旨 萧凌墨这话一出,余下三人都是惊讶不已。这棺材里的人,是皇帝? 小萱这时才细细打量起这个人的样子来。身材不算高大却笔挺宽厚。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睛透射精光,两道漆刷似的直眉威风凛凛。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腰束五彩攒花金宫绦,身着一件金黄龙袍,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虽然表情淡然,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甚至让小萱都感到一阵压迫。 这人向他们三人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萧凌墨身上,开口缓缓说道:“朕既已死,又为何会在此出现?萧爱卿,莫不是闯贼已灭、鞑子已退,我大明又得以光复失地?” 萧凌墨急忙顿首回答道:“陛下,臣乃守御此地的分魂,实不知陛下龙体在此。扰陛下清修实乃大罪,臣万死不得偿。只是我大明……”说到这,他语气里竟带着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喂,那边那人,你是崇祯吗?”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正是陆小乙。只见他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叼着一支不知从哪弄来的牙签,满眼不屑地看着这一君一臣。 萧凌墨正欲发怒,又碍于臣子礼节没敢轻动。却听到那个“皇帝”轻叹了一声,幽幽说道:“不错。不过朕从来没有见过你……” 陆小乙“嘿嘿”一笑,大喇喇地挥手说道:“你当然没有见过我了。我就是个江湖神棍,对你们这些权贵向来不怎么感兴趣。我说崇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啦,你国都亡了,就别在这……” 听到“亡国”两字,萧凌墨再也忍耐不住。他身躯猛地一抖,虎吼一声瞬身到陆小乙身后,右手聚起一团紫电就要拍过去! “萧爱卿,住手。”崇祯低低的嗓音在石室里回荡开来,虽然轻,却字字铿锵,尽透着王者之威。萧凌墨依言放下高举着的右手,恭敬地垂手站到一边,恨恨地瞪了陆小乙一眼,不解地看向崇祯的方向,似乎不明白这个昔日的君王怎么会变得这么豁达。 “嘿嘿。”陆小乙嘻嘻笑着继续说道,“崇祯皇帝,我说话向来口无忌惮,你可别放心上。明朝已经亡了几百年,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鬼魂,我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又不是你的臣子,自然没必要对你有什么恭敬……” 崇祯脸露凄然之色,轻叹道:“朕从自缢景山之时起,就已经看透兴衰。然而还是得到萧爱卿拼死相救,才得以保存肉体和这缕残魂至今,以图恢复。这许多年来,朕独自一人在这石棺中思量继位以来的种种,方悟到我大明的灭亡乃是天数,实在怪不得别人。对光复祖业也早已不再执着,刚才之所以有此一问,也只是聊以自慰罢了。但身为人君,祖宗基业旦夕毁于我手,难免会牵肠挂肚。因此,还望告知我大明是如何亡国,朕九泉之下也得以瞑目。” 陆小乙耸了耸肩,懒洋洋地说道:“崇祯皇帝,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历史实在是不怎么样啊。我只知道,你死了以后尸体据说是被李自成掩埋了,想不到却在这里。至于你那些儿子们,虽然逃了出去,但最终也没成什么大气候,还是被清兵给灭了。” 崇祯闻言又是长叹一声,半晌才说道:“朕自继位十七年来,兢兢业业,凡事无不为天下百姓所着想。本以为众臣误我,致使我大明亡国。今再三思量,一则天数不继,二则是朕多有失误,乃至身死国灭,实在是可悲可叹。如今凡尘之事已与我不再有关,既然灵柩被打破,则当自行散去,往见列祖列宗。”说罢,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迷糊,很快就几乎要看不见了。 萧凌墨跪倒在地,涕泪交流地爬到崇祯脚边,哭着说道:“陛下有当日之祸,是臣未能尽忠。今日陛下既去,臣也自当跟随!” 小萱听到这话大急,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去了?正要出声阻止时,崇祯却早已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凌墨,正色道:“萧爱卿听旨!” 萧凌墨闻言俯首贴地,一动不动。崇祯点点头缓缓说道:“朕今日一去,已再无牵挂。量萧家世代辅佐我朝,玉皇派道术精奇,屡次立下汗马功劳,怎可后继无人?朕今日命你为玉皇派大掌门,无论何时不可自戕,否则视同叛逆。至于这里诸般珍宝,以后也尽皆由你处置。速速领旨,不得有误。钦此!” 萧凌墨两手捏拳,两行热泪从眼中滚滚而出,破例地直视着崇祯,半晌才斩钉截铁地说道:“臣,领旨!” 崇祯满意地笑了笑,身影早已淡得快要看不出来。只听见“嘭”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他化为缕缕烟气升腾而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石室里一片安静。小萱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禁心潮起伏。自古君王都是万民之主,不论亡国与否,身份的高贵可想而知。如今却只是在那一声几乎听不到的轻响中灰飞烟灭,怎么能不叫人感叹世事兴衰,变化无常?正所谓“故国往事已成空,依稀还如一梦中”,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良久,还是陆小乙懒懒的声音打破了这让人压抑的安静:“都说崇祯皇帝是个疑心病重重、急性子的人,今天看看,倒也很有大哲的风范,不失为一代君王啊。” 萧凌墨站起来,两手紧握着向崇祯的石棺深深做了一揖,才回头对陆小乙说道:“先皇勤政为民,若不是前两朝积弊太深,又怎么会被闯贼和鞑子攻灭?”他顿了顿,锐利的眼光直刺向陆小乙和穆秋语,问道:“两位想必是本派中人吧?有些事情,肖某很想知道。” 陆小乙听罢扬起眉毛,挑衅似的问道:“你是又要问我师父是谁吗?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萧凌墨楞了一下,心想这小道士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但随即想起小萱告诉他的事情,随即便明白了,大概自己曾经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吧。要想知道当年灵芸和凌风的下落,以及自己之所以聚魂不散的缘由,还得慢慢调查。他淡淡一笑,面不改色地说道:“虽然我是掌门,可玉皇派历经数百年,传到你们这一代时,想必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样子。看到本派道术后继有人,萧某还是倍感欣慰。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也不便强求。” 他转头看向小萱,继续说道:“小萱,就像我之前说的,这里的宝藏以后都归你所有。”此话一出,立即惹得陆小乙唏嘘不断。 萧凌墨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想要,萧某让你自挑三件带走,决不阻拦!” 陆小乙轻轻地吹了声口哨,不屑地说:“你还以为我真想要啊,烘托一下现场气氛而已。” 这时,还是穆秋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针见血地说:“小乙,你忘了我们来这是干嘛的了吗?‘南山之上,别有洞天’,想必指的就是这里。我们阴差阳错找到了那字条里指的地方,但别忘了,县城里那奇怪的男人还没找到答案呢。” “对哦!”陆小乙猛地一拍脑袋。常氏兄妹!自从被吸进这个古洞以后,差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看看大家,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找条路上去?那个……萧掌门,你应该知道路的吧?” 萧凌墨眯起眼睛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个自然。你们到这里的原因我都听小萱说过了,你们说的那个奇怪的男人很可能是我的旧相识,只是我还不能确认。这样吧,我带着你们从甬道上去,正好可以听听故事。对于你们认识的那个萧凌墨,我也很感兴趣呢。” 第三十一章曾经的对手 就这样,三人一鬼收拾起常欢的尸体,在萧凌墨的指引下沿着长长的甬道向上走去。只是萧凌墨变成了一只大白猫,摇着尾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 “萧凌墨,你不是说不能保持实体吗,那你变成猫的时候怎么会又是实体了呢?”小萱摸着大白猫毛茸茸的背,好奇地问道。 萧凌墨撇开三瓣嘴轻轻地“喵”了一声,从猫嘴里发出了人的声音:“其实这猫并不是我变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本派的夺魂之术,可以把自己的魂魄强行附加于某些低等动物身上的法术。我虽然只有一魂一魄,但猫的魂魄力量何其弱小,也依然可以寄宿。” 小萱吐了吐舌头说道:“那这个夺魂之术不是无敌啦,随便就可以换一个身体。这具身体坏了,就再换一具,这样说来,就可以永远长生不死喽?” 萧凌墨摇摇头说:“这个法术仅仅是为了方便本派门人进行伪装,但是只可以使用在动物身上,不过谁又愿意自己的身体是动物呢?除此以外,它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是什么?”穆秋语突然问道。 萧凌墨又“喵”了一声,毫无顾忌地说:“使用了夺魂之术的人,如果寄宿的身体受到伤害,那么里面的魂魄也会受到相应的伤害。我寄宿在猫身上,如果寄宿的时候猫被人杀死了,那么我也会死。” 陆小乙“啧啧”地咂着嘴说道:“想不到我们玉皇派还有这么多奇妙的道术,原来这才是鬼遁的精髓。不过老萧啊……哎,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萧凌墨轻轻“嗯”了一声。陆小乙“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你这么大方地把这么多事情都告诉了我们,也不怕我们是你的敌人吗?还是古代人其实都是缺根筋的?” 萧凌墨轻轻地“咦”了一声,说道:“小萱早已经把之前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相信你们不是我的敌人。况且,即便你们真是,我也丝毫不怕。不过话又说回来,听小萱说有那么一个枯树般面皮的算命道士也使用本派手法,而你们并不认识,对吗?” 陆小乙点头回答道:“嗯,我没有听说过师兄弟里有这一号人物。而且师父他老人家宅心仁厚,一向是心怀天下苍生,又怎么会传下人巩术这种丧尽天良、把人活生生炼成鬼的邪术?我看啊,那个家伙必然是从哪偷学来的。” 萧凌墨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低下头沉默不语。玉皇派以鬼遁为长,但长期捉鬼炼鬼,时间久了总有人会被恶鬼的怨气所影响,改变心性。自创派以来,有不少高人最后都遁入魔道,葬送了一世修为,那些禁术也是由这些人开发出来的,其中就有人巩术。而根据小萱的说法,那个身份不明的道士也会使用五雷吸魂掌。要知道,五雷吸魂掌作为玉皇派的独门绝学,向来是口口相传,外人根本不可能学去,更不可能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自行练习。如此说来,那个道士一定是玉皇派正统门人。当初他的父亲战死沙场,门派里只剩下他和萧凌风两人。从灵位牌的分布来看,他们两人的名字在最下面,说明玉皇派早已经后继无人。既然这样,只有可能是玉皇派的旁支…… 想到这,他不禁感到心里阵阵寒意。人巩术……他想起父亲曾告诉他的一个传说。难道是他?但很快,他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那个人应该只是个传说。 看来目前只能按兵不动,慢慢地套这两个小道士的口风。既然当年自己曾经使用了聚魂之术,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大事。只可惜这百鬼大阵会断绝分魂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这时如果能找到那个被纯阳之气杀死的自己的残魂,就可以补上这几百年来的记忆。 想不到我萧凌墨会喜欢上这个姑娘,为了救她而不惜牺牲自己……他转头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下紧跟在身后的小萱,幽黑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神彩。不过,还真是像啊…… 他在心里这样默默呢喃着,念叨起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丝毫没有在意后面那双炽热却刻意掩饰的眼睛。众人就这样不再说话,默默地排成一路向前走着,一个个都显得心事重重。而穆秋语更是一脸焦虑,紧张地不时张望着四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慢慢地,甬道变得逐渐宽大起来。在经过一个近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之后,道路显然是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完全没有任何光亮。 “前面没路了?”小萱问道。 萧凌墨变回人形,举起右手说道:“不,前面就是出口。”说罢,他右手凌空抓握,慢慢地转了一圈,似乎在扭动一个无形的钥匙一般。随着他手掌的动作,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那漆黑的洞口仿佛慢慢被腐蚀一样,破开一个个不规则的孔洞。而这些孔洞之中投射进来的,则是久违的皎洁月光! 萧凌墨紧盯着那片漆黑,右手猛地握拳。一片白烟腾起后,那片结界般的漆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黛黑天幕上闪烁的几颗星星。 “上去!”萧凌墨沉声命令道,说着带头跃了出去,其余三人也跟着他鱼贯而出,原来,这外面就是他们被吸进来的那株枯树。 “啊,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星星了呢!”小萱刚踩到外面松软的泥土,就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林间的新鲜空气,抬头看着天上密布的繁星,闭着眼睛狠狠地扭了下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却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四周一片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而空气中似乎也正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她急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萧凌墨、陆小乙、穆秋语三人都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直射向她身后不远处。 小萱心里有些发毛,急忙回头看去,而这一看,却让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在她身后大概五十米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四肢粗短的矮胖男人,睁着一双死鱼般的小圆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她。而在那男人肩膀上,正扛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一阵风吹起,吹散了天上的乌云,月亮露出脸再次把洁白的月光洒向大地。借着这白月光,小萱也在一瞬间看清了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半截人的躯体,从裆部到右肩被人生生扯断一般,仅剩下一半被那男人倒提着,满是鲜血的脸上两只眼球突兀地瞪在外面,说尽了临死前的害怕与不甘。而这面容,依稀便是那疯婆子常喜。 只见那男人看了他们一会,“嘿嘿”干笑了数声后开口说道:“又是你们这些家伙,这次好像还多了一个人嘛。”声音嘶哑而略显尖利,正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吃尸体的怪男人! 然而这次,不待众人回答,萧凌墨却抢先开口冷冷地说道:“果然是你这只妖孽。当年父亲手下留情没能把你杀死,实在是大错特错。这地上种的,是彼岸草吧?看来这些年你又杀了不少人。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把它们种到了我萧家的祠堂之上。” 那怪男人听了这话明显一惊,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萧凌墨冷笑一声说道:“玉皇派萧凌墨!家父名讳上天下策。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只千年鳖精!” 第三十二章萧凌墨的记忆 萧凌墨这话一出,其余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千年鳖精?这个吃尸体的怪男人居然是个妖怪? 只见那鳖精瞪着圆鼓鼓的小眼睛看着萧凌墨,嘶哑着嗓子狂妄地说道:“原来你就是萧天策的儿子,萧家的大公子。想当年见到你时,你可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可惜你萧家世代兢兢业业驻守皇陵,到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如老夫闲散山林,采阴补阳尽享人伦之乐,哈哈哈哈哈哈……” 萧凌墨听罢心里猛然一阵刺痛。家破人亡,这么说当年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他、灵芸还有凌风都随着明朝的灭亡而死于刀兵?但如果仅仅这样,怎么能够迫使他不惜使用聚魂之术?玉皇一派历来讲究顺天应人,绝不会做出有违天命的事情。崇祯说尸身被他拼死相救得以单独安葬以图恢复,可这分明不是他的做派。当时见到先皇过于悲痛,现在想来这里面实在是疑点重重。 眼前这鳖精,恐怕知道一点事情的真相吧?萧凌墨这样想着,思绪也被带回了几百年前的某一天。 明天启四年,京城城郊的一座大宅院里,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正偷偷摸摸地趴在窗台上,透过窗户纸上被捅破的小洞窥伺着里面的情况。其中看起来最大的一个男孩面容俊朗,一双幽黑的眸子闪着如水样的光华,身着一身雪白的斗篷,看上去温文儒雅。在他身旁,正站着一个穿黑衣的、面容相似的男孩。只是面部轮廓要更加明显一些,一双眼睛虽然也是黑色,却如同老鹰一般犀利。在这两人怀里却躲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扎着两根小辫,正不停地踮着脚想凑到那个小洞上。 只听屋内一个嗓音略显嘶哑的男人说道:“天策,这次京郊出的这些怪事,恐怕和修炼成精的妖怪有关。” “不错。”另一个声音低沉浑厚的男人回答道,“皇上年幼,受魏忠贤奸贼蛊惑,整日沉溺于椎凿斧刻之事,不问朝政。以致于阉党弄权,为祸不浅,我等正直之士不是被排挤就是自行避祸不出。这几年来,民间到处妖孽横行,实在是亡国之兆!” 之前那个声音嘶哑的男人闻言大惊,急忙“嘘”了一声小声说道:“贤弟不可妄言,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另外那人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隔了一会才又说道:“兄长所言极是,是愚弟疏忽了。只是不知这次除妖,当派谁去?” 声音嘶哑的男人思考了一会道:“凌墨和凌风学道已有六载,依我看来,这次正是他们历练的好机会。” 那声音浑厚的男人明显有些吃惊,不解地说道:“兄长此言差矣。这次虽只有几个小怪作乱,但我总觉得背后隐藏着极难对付的精怪。墨儿和风儿修习五雷吸魂掌时日尚短,如此草率恐怕……” ************************************************************* 画面扭转,三个小孩已经离开了那扇窗户,走在金雕玉琢的长廊上。 那个黑衣服的男孩嘟着嘴,不满地说道:“兄长,爹爹怎能如此轻视我们?谅他区区几个小妖,何足挂齿?不如我们偷偷前去,擒了那些妖孽回来,给爹爹一个惊喜?” 白衣男孩低头沉吟了一会,缓缓地说道:“爹爹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打算,我们还是不要擅自行事的好。” 黑衣男孩撇了撇嘴,转向那个红衣女孩,问道:“表姐,你看呢?” 红衣女孩挠了挠头,莞尔一笑:“捉鬼擒妖,一直都是你们的事情,还是不要问我的好。还是听凌墨的吧。” 黑衣男孩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暂且就听兄长的。”说罢,他又沮丧地低下头,轻声嗫嚅道:“凌墨凌墨,你只知道兄长,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白衣男孩淡淡一笑,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说:“凌风,表妹她这是爱护你,怕你遇到危险。走,我们去练功吧,你的五雷吸魂掌昨日刚突破了三重大关,要勤加练习才是。练好了功法,以后就由你来当掌门,到时候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得听从你的号令呐!” 听到“掌门”二字,黑衣男孩明显眼前一亮,很快便忘掉了刚才的烦恼,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好!”便拉着白衣男孩的手,开开心心地小跑而去,剩下那红衣女孩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 *************************************************************** 京郊的一片槐树林里,阴愁的雾气紧贴着地面,到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地上到处散落着一些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破碎内脏。就在这些脏器中间,一个黑衣服的小孩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而在他身边,另外一个白衣男孩则坐在地上双眉紧锁、闭目打坐,一行醒目的鲜血正顺着嘴角流下,几团蓝紫色的电光在他周身环绕。 “谅你玉皇派道术精奇,你们这些小毛孩也不是老夫的对手。想老夫初得灵识之时,你玉皇派还不知在哪里呢!今日便拿名来吧,正好也让我见识下玉皇派的高招!” 一声嘶哑而尖利的怪叫之后,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从树林深处蹿出,几步欺到白衣男孩身边,五指探出向他抓去。那些蓝紫色的电球迅速产生反应,同时向那男人身上打去。只见那男人伸手轻松地一一格开,尖声笑道:“就这点本事了吗?”同时五指猛地长出几厘米,对着白衣男孩的天灵盖直插下去! 白衣男孩突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剑。那短剑周身漆黑,剑刃上萦绕着黑色的剑气,搅动翻滚着就向那男人刺去。男人虽想闪避,无奈急冲之下已经退无可退,只得硬生生地向那短剑撞去。只听得“噗”一声闷响和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色剑气直刺入他胸口,一股粘稠的液体从他嘴里喷出,溅满了白衣男孩一身。 男人怪叫着连连后退,害怕地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白衣男孩依旧坐在地上,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举剑指向那男人,冷冷地说道:“血魄剑!” 男人一阵唏嘘,不甘地说道:“老夫大意了,不想你身上竟带着这样厉害的法器。今日暂且饶你一命,这个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改日必当叫你加倍奉还。有胆的就报上名来!” 白衣男孩冷笑一声,低声回答道:“你以为我会把你这只老怪吗?玉皇派萧凌墨,恭候大驾!” 男人“哈哈”大笑数声,卷起一阵阴风而去,只剩下尖利的声音在林中不断回响:“萧凌墨,老夫记住你了。” 看着男人走远,白衣男孩猛然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也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三十三章九转飞剑阵 萧凌墨一时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鳖精已经怪笑数声,几步就踏到了他面前,两手十指的利爪猛然伸长数倍,指尖泛着荧荧绿光,对着他的胸口同时插去! “小心!”小萱和陆小乙同时喊道。尤其是陆小乙,早已经一个瞬身出现在萧凌墨身边,手举着一柄桃木剑向鳖精的左手斩落。对于这个几百年前的门派前辈,他是既爱又恨。师父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而这个男人俨然便是师父的师祖,掌握了那么多甚至连师父都不知道的精妙道术,怎么能不让他肃然起敬?然而同时,这个男人却也夺走了小萱的心,每每想到这里,陆小乙都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但看到小萱看他时的眼神,心里一软又忍不住要帮他。 帮助萧凌墨,就是帮助小萱。不想再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陆小乙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眼看着鳖精的利爪就快****了萧凌墨的胸膛,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靠,这哥们以前看起来那么牛,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靠谱?”他心里轻声嘟囔了一句,电光火石之间迅速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啪”地一声贴到桃木剑上,同时手指着剑身大喝一声:“长!” 那柄桃木剑受到陆小乙灵符的催动,剑身猛然伸长了一倍。就是这一倍的差距,才勉强在鳖精的左手****萧凌墨胸膛前帮他挡了下来。桃木剑的剑身碰触到鳖精左手的点点绿光,“嘶嘶”响着竟化作了黑灰随风而去。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只能挡下一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鳖精的右手“噗嗤”一声插了进去! 身后小萱的惊叫声早已经传进了陆小乙的耳朵。他心里暗叫不好,正准备拿出符纸拍向那鳖精时,余光一瞥却发现鳖精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心里一阵疑惑,定睛看去,却看到鳖精的右手直穿过萧凌墨的身体,半只胳膊都露在了外面,就像是穿过了一团流动的水银一般。而萧凌墨依旧面色平静地双目紧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融水之术!”陆小乙灵光一闪,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缘由。原来,萧凌墨用融水之术把自己的身体液态化,在鳖精右手攻来的方向形成了一个洞,待那致命的手指穿过自己身体后又迅速合拢包住了敌人的手臂,直接避过了这一击。 看来,我这是多此一举啊……陆小乙讪讪地收回只剩下半截的桃木剑闪到一边,自感汗颜无比。 那鳖精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待收回手时却发现右手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力吸住,怎么也拔不出来。只见萧凌墨猛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里射出凌厉的杀机,刺得人心头一阵发颤。鳖精大惊失色想要后退,却又动弹不得,惊慌失措中萧凌墨早已经一掌拍来,蓝紫色的电光在他手心里“滋滋”作响。 “五雷剑!” 萧凌墨一声断喝,那团电光应声而起,幻化成一柄细长利剑的样子直刺出去。鳖精措手不及,尽管用尽全身气力拔出右手后退了数步,仍然被剑气刺破肚皮,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萧凌墨收回电光,冷冷地看着鳖精说道:“妖孽,本派五雷吸魂掌第九重境界,可以任意改变雷电形态用于攻击。你算准了我现在只是个魂魄,自以为我无法凝聚实体用五雷掌打你。哼,孤陋寡闻之途怎知我玉皇派的绝技?今日你就拿命来吧!” 萧凌墨话音未落,早已经出现在了鳖精身旁,手里的电光幻化成一个尖头锥子的模样,看准了他的头顶一掌猛拍下去! 恰在此时,一团不明物体突然伴随着巨大的“嗡嗡”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萧凌墨眉头一紧,撤回向鳖精头上拍去的手掌,头也不回地对着那不明物体就是一掌隔空击出。电光竟然在他的催动下形成一张薄如蝉翼的小型电网,把那团不明物体一下子兜住了。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火花四溅中那团不明物体在电光的阻力下渐渐地慢了下来。众人这才看清那原来是由九柄薄刃细剑剑柄相拼组成的一个飞盘样的兵刃,此刻正在电网里左右摇摆、挣扎着想要冲出束缚。 “九转飞剑阵?”萧凌墨回头看清来物,睁大了眼睛奇道。他单手一面运气催动电网越收越紧,一面朗声说道:“不知是哪位剑仙派的道友,为何要助纣为虐,帮助妖孽对付同道中人。萧某实在不解,可否现身一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不远处的草丛中走出一个身着杏黄道袍的胖道士,两手合在一处捏着一个剑诀,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空中的九柄飞剑。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全身都在微微抖动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格外明显,似乎正在用尽全身气力控制飞剑,满脸的肥肉紧堆到中央,与萧凌墨淡然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这胖道士的脸,除萧凌墨以外的三人吃惊地异口同声道:“猪头男!” 不错,这胖道士正是那天袭击小萱和穆秋语之后又逃跑的猪头男。此刻他周身腾起一股急速的气流,吹动得宽大的道袍翩翩而起。要不是他长得实在太难看,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倒也有一派仙风道骨的味道。 鳖精看到猪头男到来大喜,趁着萧凌墨分神的空当紧贴着地面向后急退,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不会转动的陀螺。萧凌墨也不理会,只是冷漠地看着猪头男,低声问道:“不知道友为何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鳖精已经退到距离萧凌墨几米远的地方。他得意地一指猪头男,猪头男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立刻射出凶光。只见他大喝一声全身气流大盛,道袍因此而圆圆地鼓起,活脱脱向一只巨大的气球。随着猪头男这声喝,那九柄飞剑像是得到了新的力量一般,周身白光大盛重新快速转动起来,仅在一瞬间就割断了萧凌墨那张由电光组成的网。 萧凌墨吃了一惊,急忙双手连挥,一掌掌隔空击出。只见一个个蓝紫色的火花在飞剑旁边爆炸,却都被萦绕着它们的那团白光所阻隔,化作丝丝白烟而去,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那九柄飞剑就这样在白光的加持下速度丝毫不减地向萧凌墨削来! 第三十四章再分胜负 萧凌墨连退数步,双手同时虚空画符变出气墙,却也被飞剑瞬间搅破。他大吃一惊,无奈之下只得施展瞬身闪到一边,那飞剑却又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飞过来,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就这样,萧凌墨被这九柄飞剑追着在这坟地周围到处跑。本来,他想要故技重施利用融水之术闪避过去,不想这剑阵实在是太快,而融水之术则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刚才他是故意不动,却早已经暗中液态化身体,待得鳖精那一抓近到不能再近时才发动,得以出奇制胜给了鳖精一击。可现在这剑阵实在是速度太快,他刚一瞬身就飞速追来,完全没有使用融水之术的时间。 “剑仙派的九转飞剑阵,果然名不虚传,经过几百年发展,比之从前似乎又有了进步!”他一边赞叹,一边被动地闪避着,同时两手连挥变出不同的雷电形态去攻击那剑阵,却都被白光抵消。想要挡下剑阵,试了几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想来一是剑仙派的九转飞剑阵是镇派秘技,这猪头男能够熟练使用,必然是门派里身份不低的高手;二来是自己魂魄不全、法力大减所致。想要攻击剑阵的主人猪头男,却因为剑阵速度太快,完全找不到机会,反而被剑阵处处掣肘,局面很是被动。 九重的五雷吸魂掌凝聚雷电形成实体攻击,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再加上刚才他又使用了融水之术,此时不断地瞬身,时间久了也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好几次差点被那锋利的剑尖刮到。虽然在小萱看来,他依旧是白衣翩翩、长发飘飘,一脸淡然地潇洒无比,但陆小乙和穆秋语已经渐渐看出了其中端倪,知道长时间这样下去,即使是再强的人都会被耗死。更何况现在萧凌墨明显已经是勉力吃撑,瞬身的速度慢了很多,眼里也渐渐显出疲态,生死存亡就在一瞬间! 陆小乙大急,正要祭出血魄剑上前相助,萧凌墨却高傲地大喊一声道:“小道士,本派至宝怎可轻出?今日看我斩了这老妖的头!” “哼,死到临头还在嘴硬,我倒要看看是谁斩谁的头。给我上我的小道士,让我看看你们剑仙派的厉害!”鳖精一声令下,猪头男加速催动剑诀,飞剑阵更加快速地不断进攻,一时间萧凌墨手忙脚乱,身体被少量的白光触到,竟化作烟气升腾而去,似乎很快就会不支倒地。这时,就连小萱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刚跑了几步要上前帮忙,就被陆小乙一把拉住:“我的祖宗,你上去不是找死么?” “可是……”小萱看着萧凌墨左右支绌的样子,眼里闪着泪花又抬头看看陆小乙,挣扎着要过去,却被陆小乙箍得紧紧的,无奈之下张嘴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口咬去! “我靠,你居然咬我!”陆小乙疼得大叫一声,刚要松开手臂,却又想起小萱什么都不会,上去无异于自入坟墓,急忙忍着痛把她抱得更紧,任由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 小萱眼看着萧凌墨就快不行了,心急之下才顾不了那么多,一边死死地咬着陆小乙,一边用力掐他的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陆小乙,你给我放手!” 陆小乙此刻也是心急火燎,但他明白,萧凌墨都不能挡下的剑阵,他陆小乙自然也是毫无办法。“这该死的剑仙派道士,到底被这妖怪下了什么手脚,怎么一味地听从他的命令,难道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吗……”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激灵。“自我意识?”他想起在南山上那鳖精的种种作为,想起猪头男第一次袭击他们的情景,想起那瘦猴被血魄剑斩成碎片之后满地散落的动物内脏,立即明白了什么。他和穆秋语互看了一眼,从她的眼神看出,她也和自己想着一样的事情。陆小乙立即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老萧,这道士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五脏六腑都被换掉啦。本来我还不敢相信有这种邪术,现在看来他早就死了,只是被妖怪控制了!” 萧凌墨身在局中,往往却没有局外人看得透彻,只是一味地回避剑阵,想要找机会凑近猪头男,却忽略了这很重要的一点。现在一语点醒梦中人,他转眼向鳖精看去,果然看到那妖孽正一手指着猪头男嘴里念念有词。“换掉了五脏六腑?”这样一来他心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莫非这是人傀儡?” 鳖精阴笑一声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萧凌墨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只顾着这胖道士和剑阵,完全忽略了一边的妖怪。他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人傀儡,那么只要打倒操纵傀儡的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瞬身到离鳖精几步远的地方。然而这一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见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却仍然拼尽全力伸掌就要拍出。整个后背却完全暴露在剑阵之下,似乎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鳖精见状满脸得意,笑着说道:“年轻人就是心急好胜,今日是老夫赢了!” 说话间,剑阵早已经拐了个弯飞到萧凌墨身后,眼见着就要在他手掌拍到鳖精之前撕破他的身体。陆小乙急忙一只手更紧地抱住相信,另外一只手祭出五木遁龙桩,穆秋语也融出一个巨大的水球,两边夹击着直飞过来,想要把那剑阵挡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阵上的白光已经刺到萧凌墨身体时,他看着鳖精轻蔑地一笑,刚刚还满是疲惫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低声说道:“你又输了,心急的是你!”说着“嘭”地一声响,早就出现在几米之外,冷冷地看着剑阵向鳖精的喉咙削去。 鳖精见状暗叫不好,心想这小子居然假装力竭骗自己上当。他急忙命令猪头男控制剑阵转向,自己也急忙向后躲。但这剑阵毕竟不是他自己控制,这样一来二去总有个时差。就是这么零点几秒的工夫要了他的命,纵然他反应迅速,剑阵只是稍稍偏转了方向,还是斜斜地削掉了他大半个头,一团黑气惨叫着从伤口里散出,急速地贴地想要逃窜。 萧凌墨冷冷地看着那团黑气说道:“妖孽,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制作人傀儡的邪术吗?你以为我只有一魂一魄就会虚弱地不堪一击吗?堂堂玉皇派的掌门,怎会败在你这等妖孽手中?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你这邪术的奥秘,只是碍于剑仙派的剑阵实在厉害而不好下手,因此一直故意示弱引你轻敌。可惜你虽得灵识,依然是愚昧不堪,枉送了你千年道行。今日最终是我斩了你的头!” 说罢,他伸手虚空一抓,那团黑气即被他吸进掌心,哀嚎着左右翻滚求饶。他冷冷地看着黑气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饶你不死。” 第三十五章鳖精的情报 这一系列的变故来得有点突然,陆小乙和穆秋语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凌墨一副得胜者的姿态。陆小乙微张着嘴巴,咽了口唾沫呢喃道:“好你个老萧,早知道了还装得这么像,害得我被小萱……” 说到这,他突然又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原来,小萱仍然兀自闭着眼睛,拼命地对他又掐又咬。刚才这一瞬间他着实替萧凌墨捏了把汗,竟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直到此时才又重新反应过来。 “姑奶奶,松口,快松口……”他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地倒抽着凉气,一边轻轻拍打着小萱的额头,想提醒她松开嘴。 “你就不能放开她么?你放开她她自然也放了。”穆秋语笑眯眯地提醒道。 陆小乙听了恍然大悟,急忙松开紧箍着小萱的手臂。小萱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他的控制,这时候突然感到束缚消失,自然而然地松开嘴巴、张开眼睛,却看到萧凌墨正淡然地站在面前不远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萧凌墨!”她见萧凌墨安然无恙,欣喜地轻轻呼唤了一声,想要冲过去抱住他。萧凌墨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是小萱,只是应付性地淡淡一笑又紧锁着眉低下头,不再理会她。 小萱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萧凌墨淡漠的神情,再想想以前他看自己时温柔疼惜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泪就差点流下来。陆小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走到小萱身边。身手搂住她的肩膀,关切地哄她道:“怎么。这家伙敢不理你?我帮你扁他!” 小萱仰起头看着陆小乙年轻的脸庞被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轻轻抽了抽鼻子。略带愧疚地摇头慢慢说道:“不是,这个萧凌墨根本就不认识我,我不怪他。就是心里,总是觉得很难受,好像小时候最喜欢的宝贝被弄丢的感觉……” 宝贝,被弄丢……我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小萱! 陆小乙痴痴地盯着小萱朦胧的泪眼,强忍住内心的疼痛,疼惜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道:“别担心。他都说了啊,分魂以前和外界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不知道你也很正常。只要把人找回来了,慢慢总是会好的。还是先看看他在问什么吧。”说罢,他拉着小萱走到萧凌墨身边,看着他审问掌心里的那团黑气。 此时那黑气依然在他手掌里翻滚哀嚎,黑气中央依稀可见一只王八的形象,倒是显得有一点滑稽。只见萧凌墨突然聚出一小点电光,那黑气立即苦苦求饶。同时嘴里不迭地喊道:“上仙,小的我知道的都说了,哪敢对上仙有所隐瞒。你们人类打仗,我本来就不关心。这些已经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啊上仙。上仙,你就看在我千年道行的份上,饶我一条命吧上仙……” 萧凌墨脸上阴晴不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鳖精刚才所说的一切,可那些话却字字刻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深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给我说详细一点!”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团黑气。凶神恶煞般地说道。 “是是是。”那鳖精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急忙诺诺连声道,“那次被上仙你用血魄剑击败之后,我受了不轻的伤,逃到深山里以逸待劳,想要报仇雪恨。就这样过了二十年,终于养好了伤,下山想要一雪前耻。不想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一小波散兵游勇,尽皆穿着明军服饰。我抓了其中一个来拷问,才知道贵派萧天奇、萧天策两位早已于三年前战死。” 萧凌墨听到这里身体微微一抖,手也不自禁地收紧了一些,吓得那鳖精“哇哇”大叫,发现他似乎暂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后,才战战兢兢地接着说:“上仙,令伯和令尊的死可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萧凌墨眼睛微眯,冷声道:“不怨你,继续说。” 鳖精趴在他手掌心里,抬起头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继续说道:“于是我问那士兵,说上仙你在哪里。那士兵支吾了一阵之后才说,上仙昨日也战死在京城外了……” 萧凌墨“哼”了一声问道:“如何战死?” 鳖精似乎回想了一会才说道:“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心想上仙法力高强,怎么会战死沙场呢?后来我听那士兵说,京郊一战,上仙带的是自己府中的亲兵,他们这些一般的士卒只是远远地在大营中观战。听说啊,上仙不知用了什么仙法,在整个战场上刮起漫天沙尘。那沙尘里又似有刀兵千万,直杀得那李闯是丢盔弃甲……” 萧凌墨点点头“嗯”了一声道:“不错,这是本派六丁六甲之阵。后来又如何?” 鳖精缩了缩脑袋,小声说道:“后来我听说,本来李闯的前部已经被这阵法给挡下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阵法突然被破了……” 萧凌墨皱起眉头:“突然被破?” 鳖精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我也很好奇,因此专门在这点上问得详细了些。那士兵说,从他们那里看去,就好像是本来已经发动的阵法突然被布阵人自己解开了一样,一下子那些沙尘和刀兵就不见了踪影。而李闯的大军也就这样冲了过来……” 萧凌墨闻言大奇:“自己解开?怎么可能?” 鳖精忙附和道:“是啊,不过我看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把那士兵给宰了。待我一路奔波赶到京城时,却发现贵府上已经是火海连天。我四处打听,才知道李闯进了城大肆劫掠,听说府上都未能幸免……” 萧凌墨闻言闷声大喝一声,幽黑的眸子里满是绝望。 这么说,凌风和灵芸一定是死了,这样横死的魂魄不能转世,这么多年来不知游荡到了哪里。难怪我会用聚魂之术护住魂魄不散,原来是心有不甘!灵芸,你的魂魄在哪里,我说过要守护你,却先你一步而去,留下你一人在世间,这真是…… 他心里这样想着,不免感到悲戚无比。然而这时,小萱的话却让他更是震惊。 “萧凌墨,你们的那个六丁六甲阵,是不是布阵的时候要舞剑跳很奇怪的舞?”小萱迟疑地问道。 萧凌墨“咦”了一声,问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小萱低下头低声说道:“因为,我梦到过那个场景。你让一个被你唤作‘风’的男人回城去等你。还说如果你没回去,就带着灵芸南渡……” “南渡?南渡……”萧凌墨一愣,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如此说来,灵芸和凌风可能并未死于战乱! 但是这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的本体聚魂不散,等待了几百年难道就是为了她?这么说来,这女子当真是灵芸的…… 转世?! 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能够梦到以前的场景,为什么本体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但如果是这样,凌风呢?为什么没有给萧氏传下后人?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陆小乙和穆秋语。现在的玉皇派,到底是怎么在没有萧家传人的情况下流传至今的?即便真有那么一个天赋异禀之人,可以自学所有道术,这血魄剑、五木遁龙桩和乾坤袋却是假不了的。 他思考了一会,突然把手放到小萱额头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什么。一团蓝光从他手心里散出,盈盈如水般从她头顶洒下,瞬间包裹了她全身。小萱受宠若惊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温存,然而不同于之前那温暖的黄光,这团蓝光虽然宁静,却隐隐透着丝丝寒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冷战。 萧凌墨一动不动地轻抚着小萱的额头,良久才轻轻地放下手臂,仰天长叹了一声道:“看来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什么?”小萱仰着头,看着萧凌墨深深凹陷的眼眶下的阴影,轻声问道。 “没什么。”萧凌墨低下头,眯起眼睛第一次对小萱温柔地笑了笑,“只是真的很像……” 说罢,他温柔的眼神突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抵挡的坚毅:“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我要去我朝的留都。如果凌风和灵芸真的逃离了战火,第一站应该在那里。” “留都?是哪?”小萱问道。 萧凌墨转身向南,眯起眼睛凝视着浓重的夜色,缓缓地说道:“南京!” (……) 感言 至此,本卷的故事即将结束,明天还有最后一章。顺平县城的谜底将揭开,新的故事也将开始。感谢一直以来支持十三的亲们,在断更两个月之后依然给予如此支持,叩首相谢!(……) 第三十六章群集的道士 等到众人回到顺平县城时,天已经是透亮透亮的了。萧凌墨把那鳖精的精魂锁到一颗夜明珠里交给小萱,恶狠狠地对它说:“保护好这个女子,不然我立即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鳖精诺诺连声着答应了下来,便躲到那夜明珠里不再动弹。小萱好奇地看着原本绿莹莹的珠子里萦绕开一团黑气,从怀里掏出那许久没有反应的小玉箫。只见小玉箫静静地躺着,看起来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玉质饰物。可就是这样一件饰物,曾经给她带来过多大的安慰和温存。 她默默地把小玉箫塞回脖子里,顺手把夜明珠也揣进兜里。而萧凌墨自见到东方的第一缕曙光后,就重新夺魂到那只大白猫的体内,抢在三人前面优哉游哉地走着。 “我现在命魂不存,七彩琉璃珠又不在,长时间在阳光下会魂飞魄散的。”他转头看着小萱,这样解释道。 三人一猫就这样慢慢地走到了常氏餐馆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以往早已弥漫开的肉香今天却全然没了踪影,几拨勾着头急不可耐的食客正满脸焦急地向大院里张望着。三人对望了一眼,陆小乙趁着众人不注意,拉起小萱和穆秋语,一个瞬身穿进了院门。而萧凌墨则是直接跳上房梁,轻蔑地回望了一眼众食客们,才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真是愚蠢,弄不好被做成了人傀儡,自己却还不知道呢。”他一个闪身蹿进黑洞洞的堂屋现出人形。招呼小萱进来以后指着那颗夜明珠说道:“妖孽,把你做的恶事一五一十地召来吧!” 随着萧凌墨指尖射出的一缕电光。夜明珠里黑气搅动,一阵阵哀嚎响起:“上仙。上仙,不要杀我,我召,我召……” 萧凌墨冷笑一声道:“那你还不快说?” 鳖精顿了一下,似乎是咽了一口唾沫才开口说道:“小的本是南山里一只普通的山鳖,自幼生活在这山上的水潭里,虽然吸天地日月之精华而开得灵识,却仍是不得要领无法炼成人形。哪知这天,一位年轻的道长跑到我那水潭里洗澡。不想被水草缠住双脚。道长虽然厉害,水性却不是很精通,眼看着就要溺死在水里,被小的我救了上来。后来他感激我救命之恩,见我苦练百年而无人形,因此传授了我一套功法,临走时还留了一门秘术与我。自那以后,我功力突飞猛进,不久便炼成人形……” 萧凌墨“哼”了一声问道:“那道士是何门派。传你的又是什么秘术?” 鳖精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上仙,他是什么门派我还真不知道。至于传的秘术,自然就是这制作人傀儡的方法。只是他临走时叮嘱我。道行不满五百年千万不要修习,因此第一次见到上仙你时我还未学会这个法门。” 小萱如听故事一般津津有味地听着,到了这里好奇地问道:“这人傀儡到底是个什么妖法?” 不等鳖精回答。萧凌墨抢先说道:“把人的内脏换作动物内脏,再以专门的符纸植于脑内。便可制成。被做成人傀儡的人,自己并不知情。一直到死都会像傀儡一样活在世间。除非主人召唤,否则就和之前无异,很难发现。这本是云南血手教的邪术,它救的那个道士,应该就是血手教的高人。” 小萱吐吐舌头说道:“那这么说,那个常寡妇是不是也被做成了人傀儡?” 鳖精忙否认道:“这个小的还真没舍得。那常寡妇长得水灵标致,我只是用了一些小幻术控制了她的思想。我们山鳖一族……” “鳖性淫。”萧凌墨不等鳖精说完,淡淡地打断道,“因此你把那女人当作你的玩偶,夜夜笙歌屡加轻薄。这和那年京郊出的怪事如出一辙。” 鳖精苦着脸说道:“上仙明鉴!我虽然修成人形,但是根基浅薄、又没有名师指点,所变之人大多是病歪歪的样子……” “是了。”小萱突然说道,“你就是那个倒插门进常家的病歪歪的外乡人,后来假装自己死了,背地里却在做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姑娘真是天资聪慧,天资聪慧。”鳖精唯唯诺诺地说道,“我霸占了常家的祖业,并用换下的人内脏喂我的孩儿们。我看那南山上的坟地乃是难得一遇的极阴之地,因此在那里广为种植彼岸草。那些馋嘴的食客里面,凡是长得肥头大耳的就被我换掉内脏……” 小萱眼前一亮,又打断它问道:“那么那些招待客人的孩子们,其实就是你的孩儿们,也就是……小鳖?” 鳖精有些得意地说:“正是正是。本来这一切天衣无缝,不想不知是哪个人傀儡被人发现,引来了那两个剑仙派的道士。小的我及早发现,偷袭得手杀了那两个道士,做成人傀儡供自己驱使。只是没想到又被上仙发现,小的我是心服口服,求上仙法外开恩,不要取我性命啊。” 萧凌墨看都不看它一眼,冷冷地说道:“留着你的狗命还有点用。”他把那夜明珠重又交回小萱手里,淡淡地说道:“这个珠子你留着。鳖精受我制约,以后凡遇危险,便可召唤它暂时护你一阵。” 小萱看着萧凌墨淡然的神情,撇撇嘴道:“干嘛,害怕我被欺负?” 萧凌墨楞了一下,转过头说道:“出远门还得你带着我去,至关重要。我可不想遭遇危险时还要分心来保护你……” ***************************************************************** 就这样,被鳖精控制的常寡妇清醒过来之后,看着早已四分五裂的家庭。伤心欲绝之下卖掉了祖产之后远走他乡。那些绿油油的彼岸草被陆小乙几张火符烧得精光,所有的小鳖更是被尽数杀死。仅留下紧闭的常家大门,戚戚艾艾地向世人诉说着这一段悲哀的故事。这之后。小萱带着萧凌墨又重新返回了小阁楼,而穆秋语也心事重重地辞别了陆小乙,自称是想念师父特意回去看望。 三天以后,在这座都市的另外一边,一座古旧的四合院里。 一个身材高瘦的长须老者正站在院子里。只见这老者身着杏黄道袍,一头白发整齐地在脑后梳成三个发髻,一部长须直达小腹;面庞清瘦,细密的皱纹布满整个脸颊。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透射精光。此刻,这双眼睛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地上摆放的两具尸体。 突然。一道白光自天边呼啸而来落在院子里。白光收起处,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背负着一口宝剑,向那老者拱了拱手后说道:“茅山派灵虚道长,别来无恙?” 被叫做“灵虚”的老者面露微笑,还了一礼后缓缓说道:“张道长的御剑之术还是这么出神入化。且看看这两人中有没有张道长的高徒?” 张道长俯身看去,指着其中一具肥面大耳、小圆眼睛尸体说道:“这正是贫道的劣徒。前几日和他师兄一起下山捉妖,一直都不曾回来。不知道长在哪里发现,他师兄又去了哪里?” 灵虚子淡淡一笑,缓缓而言道:“不知令高徒是否还有一人精瘦身材。与地上这位截然相反?” 张道长闻言一惊,问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灵虚子正欲说话,从屋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五短身材、络腮胡须的中年道士。这道士声如洪钟、体格健壮。走起路来左脚一跛一跛,右眼睑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直贯到嘴边,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惬意。他大喇喇地走上前。满脸讥笑地说:“你剑仙派自诩御剑之术天下无敌,这次怎么一败涂地?另外一个连尸身都找不齐整。灵虚老道。你找我们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两个死人吧?” 张道长被这中年道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反驳道:“嵇明宇。我们道门正派集会,关你血手教什么事,你也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嵇明宇打个哈哈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不是我想来,而是灵虚老道盛情邀请,我不得不来啊。看看,又来一个!” 他话音未落,即扣起三枚菱形铁器,猛地抬手向墙角打去。那三枚铁器呼啸着带着劲风而去,打到墙角时却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事,竟一个个劲力全无,“叮叮当当”地摔落在地。同时,一个愠怒而尖利的苍老声音在墙角响起。 “嵇明宇,我青罡派和你无冤无仇,为何放暗器偷袭我?” 嵇明宇嘿嘿一笑,讥讽着说:“偷袭?我看是你自己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来了也不出声。怎么,仗着青罗蚕衣想偷听不成?” “你……!”墙角那声音愈加愤怒,“哗啦”一声响后,一个枯瘦的驼背老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嵇明宇,半只胳膊还完全看不见,显然那所谓的青罗蚕衣正搭在他的手臂上。 “你们这些老古董,见了面不打就不舒服吗?”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从院子里的水池中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形的水柱逐渐形成,“哗哗”的水声之中,竟走出一个气质雍容的中年美妇,身着一件紫色道袍,手持拂尘缓步走出水柱,全身竟不沾一丝水汽。 灵虚子急忙拱手向那美妇道:“神霄派鹤仙子驾到,老道有失远迎。” 鹤仙子抿嘴一笑,还礼道:“灵虚道长过谦了。道教历经上千年历史,传到今天已经是门派凋零。像灵虚道长这样德高望重之人,我辈是万不能极其一的。只是不知道长这次发檄文传召我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灵虚子轻抚长须,笑而不语。众人又等了一会,陆续又有龙虎山一清道人、通天教广法天尊、混元派乾元大师等十多名道士来到。灵虚子看众人到齐,缓缓地扫视了一圈之后说道:“这次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因为地上的这两具尸体。” 众人依言看去,只见其中一具肥头大耳是个胖子,另外一具身形枯瘦、着灰布破袍,然而可怖的是,这具尸体的面部好像被什么给融掉了一样,只剩下一张平整的脸,五官全然不见了踪影。 灵虚子气运丹田,朗声说道:“这两位道友,其中一位乃是剑仙派张道长的高徒。而另外一位,老道多方查询,才知道此人乃是赛半仙!” “神算子赛半仙?!”“都说他隐居市井多年,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灵虚子笑了笑继续说道:“前几日在顺平县城出了一件怪事。老道的徒弟恰好经过那里,因此有所了解。两位剑仙派的道友在县城突遭袭击、命丧奸贼之手,而这神算子更是在早几日就被人杀害,脸还不知道被用了什么邪术抹去了。” 众人一阵唏嘘,嵇明宇更是大叫道:“不知这奸贼是什么人?” 灵虚子眼里陡现杀机,低声说道:“老道相信,这三条人命,都和玉皇派有关!” “不可能!”鹤仙子说道,“玉皇一派,早已经灰飞烟灭,这是我们道界的共识。” “真的吗?”嵇明宇冷笑一声说道,“那么除了玉皇派,还有哪个门派能操控死人?” 鹤仙子一脸诧异问道:“你说的,是玉皇派的鬼遁之术?” “不错。”灵虚子斩钉截铁地说道,“老道之所以认定是玉皇派所为,不光光是因为这位剑仙派的道友死法蹊跷,更是因为我已经查明,这三起命案的幕后真凶!” “是谁?”众道士异口同声问道。 灵虚子冷笑一声答道:“玉皇派早已消亡不假,但人死不代表身灭。听说玉皇派有一门长身不死的邪术,能以鬼魂的形式活在人世。老道特意去顺平县城查看过,那里鬼气甚重,想来定是玉皇派某只老鬼所为。” 众人闻言,除了嵇明宇得意洋洋地冷笑外,都低头沉默不语。虽然这样的理由有点牵强附会,但玉皇派在记载中向来以鬼遁为长,自从门派消亡后鬼遁之术也一并失传。灵虚子又是当今道界德高望重的前辈,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鹤仙子突然问道。 灵虚子笑道:“好在老道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顺藤摸瓜找到这个恶鬼,铲除这个祸害!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众道友姑且在此将息一晚,明日再做定夺。这两具尸体,还是先焚化了,送两位道友上路吧。” 说罢,他转身步入里屋。只听一个清亮的男声说道:“师父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妙,这样一来,那家伙将寸步难行!” (第三卷完) (……) 第一章电梯里的遭遇 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天上悠闲散步的几朵云彩,缓缓地穿进大大的落地窗里,滑落到窗后的写字台上,洒到桌上趴着的一只慵懒的大白猫身上,泛起一团柔和的温暖黄光。 就在这桌子旁,小萱正坐在藤质的太师椅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精装版《明史》,低头低声诵读道:“甲辰,陷昌平。乙巳,贼犯京师,京营兵溃。丙午,日晡,外城陷。是夕,皇后周氏崩。丁未,内城陷。帝崩于万岁山,王承恩从死。御书衣襟曰:‘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自大学士范景文而下死者数十人。丙辰,贼迁帝、后梓宫于昌平。昌平人启田贵妃墓以葬。明亡。是年夏四月,我大清兵破贼于山海关,五月,入京师,以帝体改葬,令臣民为服丧三日,谥曰庄烈愍皇帝,陵曰思陵。” 一段读完,她抬起头看了看那只白猫。只见他伸了个懒腰,黑色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抖了抖胡须,“蹭“地一下跳到小萱腿上,用粉红色的鼻子拱了拱那本《明史》,问道:“这之后呢?” 小萱急忙低头翻书,一边翻一边说道:“这上面说,明朝灭亡以后,由福王朱由菘在南京建立弘光政权……” 白猫听到这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这家伙居然也能位及九五之尊。后来怎么样?” “后来由于江北四镇不和,弘光政权坚持了一年就覆灭了。之后陆续又有隆武、鲁王、绍武、永历等政权先后成立,只是都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者。内部不断倾轧,再加上清军有孔有德、吴三桂、尚可喜这样的大汉奸帮助。这些南明势力都没有坚持太久就被清军一一攻灭。就是这样,明朝全境就落入清军手里了。” 白猫蜷在她腿上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时耳朵微微耸了一耸,就把头埋到两只前爪里,耷拉着尾巴无精打采地不再说话。良久,才张开三瓣嘴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我大明竟然就这样亡了。将不用命,士不效死,一个个望风而降。想来是天数已尽,连老天都不眷顾。罢了罢了,我萧家列祖列宗也算对得起先皇了。” 说罢,他似乎认命一般抬起头来。鼻子轻皱、胡须微抖,眼睛又是一眯,黑幽幽的两只圆眼睛好似黑色的宝石一般闪闪发光,竟还轻声地“喵”了一声。 小萱看着眼前这只白猫的萌样,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联系起来。不过,萌也有萌的好处,这样她就可以趁机欺负这只猫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刚把手放到白猫的耳朵上准备捏一捏的时候,突然自己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噜”一声叫了起来。羞得她立即涨红了脸,刚举起的手也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白猫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一脸无辜,幽黑的眼眸看着小萱。眼睛一眨不眨,胡须却滑稽地动了动,那神情好似在说:“你怎么又饿了?” “额……”小萱看着白猫一副欠揍的样子。半晌才不得不承认道:“我好像是有点饿了。楼下有个餐厅,要不我们下去吃点东西?” ********************************************************************* 半个小时以后。小萱磨磨蹭蹭地收拾完自己,才抱着白猫走进了电梯。原来。从顺平县城回去以后,她和萧凌墨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六朝古都南京。本来按照萧凌墨的说法,南山里的那些财宝足够养活她好几辈子了。恰在此时,律所的老领导陈主任和珊姐又盛情邀请她继续回去任职,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萧凌墨,她接受了他们的邀请,不过还是向陈主任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说起来那些财宝都是我的,可最后,还不是需要有你,我才能拿到吗? 不过话虽如此,小萱离开顺平之前,还是满满地把那些夜明珠啊金银首饰啊什么的装了一大袋。趁着现在先好好享受一番再说,她这样安慰自己。因此这次出行南京,可是让她着实体验了一把富婆的生活,这两天尽顾着到处游览南京的风景名胜,对于萧凌墨所说的寻找灵芸和凌风南渡的蛛丝马迹,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虽然萧凌墨屡屡催她,可她依然没事人一般一点也不着急,这不,又兴致勃勃地跑到这个市郊的温泉度假中心来了。萧凌墨没办法,只得任由着小萱到处游玩,只是在中山陵的时候稍微逗留了一下,细细查看了一下这阴气森森的地方。说来日子倒也过得平和愉快,只是有一件事起初让萧凌墨很是不舒服。 那就是,小萱不管到哪,总是要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像抱一个宝贝一样,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人抢走似的。 “我有脚,自己可以走。”每到这种时候,萧凌墨总是又好气又好笑地提醒她道。 “但是这里多危险啊。”小萱总是会眨着眼睛,捏捏他的鼻头狡辩道,“这里这么多车,你那么小谁能看到啊。万一一不小心被车给轧了,找人不成把自己赔进去了,可一点也不好啊。” 萧凌墨语塞,只得屡次提醒道:“那我可以附在你的首饰上,何必非要变成这只猫呢?” 而回应他的,总是小萱调皮的嬉笑,以及一句相同的话:“附在首饰上多不好啊。以前你是实体不怕太阳,可以随便出来。你也说过我很重要,那我现在要是遇到危险需要你保护我,你一出来就被太阳给晒化了怎么办呢?变成猫好歹还有一个中间过程呢。实在不行你可以上去咬啊抓啊……” 听到这,萧凌墨总是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来。妥协地让她紧抱在怀里。不过时间久了,也渐渐地习惯了。毕竟是附身在猫身上,有时候猫性发了还会凑上去蹭两下,惹得小萱喜欢得不行。 于是这时,你便可以看到一个长发过肩、穿着蓝紫色风衣的年轻女人,睁着闪亮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却歪着头把脸颊爱怜地蹭在怀里抱着的一只肥肥的大白猫身上,直蹭得那只猫嘴里“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叮咚”一声,电梯终于下到一楼,小萱抱着白猫火急火燎地走出去。不想正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白猫被夹在中间,疼得“喵”地大声惨叫一声,满眼委屈地抬头望着小萱,眼里已经闪起了莹莹的泪光。 “走路也不看着点,眼睛瞎了吗!”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小萱摸了额摸白猫的头低声安慰了一下,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低矮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那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早已谢顶的秃头油光锃亮。满脸的赘肉挤到一起,一双肥厚的嘴唇正叼着一支不知什么牌子的雪茄。此刻他本已经短得不能再短的脖子因为生气正用力向上伸着。肥大的肚腩跟着一挺一挺,似乎极尽全力想展现自己的“伟岸”,在小萱看来却像是一只抢食的鸭子一般滑稽可笑。 不过这男人虽然长相猥琐,身上却是一身名牌。再加上脖子里粗粗的金项链和手指上几乎戴满的金戒指。一看就是一个暴发户。虽然小萱现在也是富婆了,但好歹是个天生正义感的律师,蛮不讲理的事情是不会做的。更不想在陌生的地方惹出什么事来。因此她尴尬地忍住笑,低头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实在是对不起。” 这男人却似乎不想善罢甘休。仍旧挡着小萱的去路恶狠狠地说道:“怎么,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你知道我这身行头有多贵吗?弄脏了你赔得起吗?哼哼,看你那打扮,别说是赔了,拿去洗都没这个钱吧。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会住进这种高级酒店的……我说,你不会是干那个的吧?” 男人猥琐地上下打量了小萱一番,弯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完全不顾小萱的脸色,肆无忌惮地说:“你要是做那个的,今晚倒可以考虑陪陪我,我会让你……” 男人说到这突然张大着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小眼睛挣得圆圆的,一手紧握着脖子涨得满脸通红,另外一只手指着小萱,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小萱经他那么一说,正要发作,猛然看到这男人怪异的样子,再低头看看怀里正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白猫,瞬间明白了什么,得意地说着对那男人说:“怎么样大老板,今晚要不要我陪啊,我很想知道,你会让我怎么样呢……” 男人的脸涨得越来越红,眼看着就快要喘不过气来。小萱正要告诉萧凌墨差不多了,突然从那男人身后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亲爱的你怎么还在这,电梯坏了吗?” 小萱越过那矮男人向后看去,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小萱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和穆秋语长得一样美,再仔细看时才发现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穆秋语虽然美艳,身上却还带着年轻女孩的天真,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小萱更是觉得她其实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而眼前这个女人,美艳之中却透着一股隐隐的高贵气质。细长的柳眉,高挺的鼻梁,有些凹陷的眼眶和一张小巧玲珑、紧抿着的嘴唇。淡然的神色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意。皮肤白皙娇嫩,似乎都要透出水来。一个发髻在脑后高高地挽起,更是衬托得一张小巧的脸蛋精致无比。可是这女人却披着一件劣质的皮大衣,虽然是冬天,里面竟只穿着一件黑色皮抹胸,白嫩的****半露,引起人无限的遐思。一双美腿更是在敞开的大衣下暴露无遗,脚上却箕拉着一双拖鞋。整个人的装束显得风尘味十足,联想到刚才这男人的话语,小萱隐隐间明白了这女人是干什么的。 只见这女人刚一出现,矮男人立即恢复了正常,白猫也从容地闭上眼睛打盹,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男人涨红着一张猪肝脸,惊恐地看着小萱结结巴巴地说:“鬼,有鬼,有鬼……”说着一把拉过那女人,头也不回地钻进电梯。 小萱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个猥琐的男人,轻轻地抖了抖白猫,小声说道:“好啦,玩得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白猫却没有任何反应。小萱低头看去,只见他正睁着幽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一男一女,眼神里竟带着一丝敌意。 小萱诧异地抬头看去,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一道阴毒的目光正向她射来,惊得她浑身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第二章暧昧的夜色 由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餐厅里只有寥寥数人零零星星地坐着。小萱特意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后把白猫放在桌子上问道:“那对男女有什么奇怪的吗?” 白猫皱了皱鼻子,撇开三瓣嘴,萧凌墨的声音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那女人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一丝鬼气。” 又有鬼?小萱听罢不禁打了个冷战,担心地问道:“那她是鬼吗?” 白猫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鬼都怕阳光和人多的地方,今天天气这么好,要是她是只鬼,怎么会在大白天大模大样地出现在酒店大厅这种人多的地方?” “难道她是人鬼?”小萱突然想到唐婉,害怕地问道。当时陆小乙曾经说过,人鬼死而不僵,死后短时间内和生前无异,还可以把鬼气隐藏起来混在普通人中间。现在听萧凌墨描述的这个状况,倒是和人鬼有那么几分相似。 白猫耸了耸胡须,懒懒地趴到桌子上,一双黑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不可能。人巩术是本派秘术,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会。而且虽说人鬼的外表与人无异,但那是在普通人看来。本派高人还是可以一眼辨认出人鬼的。我猜想……” 说到这,声音却戛然而止。白猫突然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前臂,好似睡着了一般不再说话。小萱万分奇怪,正要用手拍打白猫的头,却听到身后一个轻柔的女声道:“小姐你好。餐厅是不允许带宠物的。” 小萱回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笑容可掬地站在自己身后。而那旗袍正是餐厅服务员的统一服装。小萱松了口气,要是被人看到一只猫居然会说话。大概萧凌墨马上就会被抓到动物研究所去吧…… 她眨了眨眼睛,摆出一脸委屈的表情说道:“可是,我从小就跟这只猫形影不离,吃饭都不分开的……” 白猫听到这缓缓地睁开眼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小萱心里暗笑,却猛然发现这一点都不合理:有哪只猫能活这么大岁数吗? 不过好在这服务员并没有注意,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继续礼貌地说道:“小姐对不起,这是我们的规定。而且这里是公共场所。您也要考虑到其他客人的感受是不是?” 小萱无话可说,只得点点头。她总不能告诉这服务员这只猫其实是被一只鬼附身的吧? 服务员看小萱一脸为难地样子,轻轻地一笑又说道:“这样吧小姐,我们这里都是提供客房餐饮服务的。小姐想吃什么的话,可以在这里点好,留下房间号就行。过一会我们的服务人员会给您送过去的。” 小萱闻言大喜,说道:“真的吗?” 服务员笑着点头表示肯定,快速掏出一张菜单递给小萱道:“那小姐现在就点餐吗?” 小萱一把接过菜单道:“点,现在就点!” ******************************************************************** 十分钟后。小萱已经重新坐回了那张藤制躺椅里。虽然肚子依然饿得咕咕叫,但比起在餐厅,她倒是可以更方便地和萧凌墨讨论那个女人的问题了。 “我想,她可能只是最近接触过什么鬼。因此沾染了鬼气。”萧凌墨依旧是保持猫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下了这个结论。 小萱眨巴着眼睛,揉了揉鼻子委屈道:“那你看她的时候干嘛那么认真。和看什么坏人一样,吓死我了。” 白猫伸个懒腰。突然坐了起来,表情严肃地一本正经开口道:“除魔卫道乃是我辈中人的分内之事。突然感觉到鬼气当然……”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小萱早已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轻戳着他的鼻子笑道:“还除魔卫道呢,你怎么和那个陆小乙一个德性。” 白猫被戳得难受,向后躲了躲说道:“陆小乙?就是那个小道士?小萱,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听说你们以前……” “够了!”小萱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严厉地说道,“不要提我们以前的事。” 白猫明显被她突变的情绪给吓到了,尴尬地微微低下头,轻眯着眼睛小心地看着小萱,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哈哈哈,逗你玩呢!原来我们萧大道长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小萱看到白猫这副样子,笑得一手指着他,一手捂着肚子流出了眼泪。 白猫一脸无语,耷拉着眼皮暗想:我虽然用夺魂之术寄宿到这只猫体内,但身体上确实是反而受到这只猫的制约。内心的感受会一五一十地反映在猫身上,而且还是猫性十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挑这只猫……可惜这夺魂之术还要等三年才能再用,唉,一步错步步错! 他沮丧地看看小萱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突然间心里似乎划过什么,又暗暗地想到:这女子眉目间和灵芸是那么的相像,只是我却感受不到灵芸转世之后的命魂。以她特殊的灵媒体质,再加上我教她以备万一的灵转术,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这只是一个巧合吗?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不过外貌虽像,性子却是截然相反,但这女子活泼的性子倒也…… 想到这,他心里竟泛起了一丝涟漪,要不是变成猫的样子,这时的他肯定是红着脸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大惊失色地忏悔般在心里默念道:萧凌墨啊萧凌墨,你在想什么呢…… 小萱笑了一阵笑不动了,停下来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陆小乙的师父是谁。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个问题,你以前早就问过了……”说到这。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结冰,缓缓地低下头。眼里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忧伤。 萧凌墨,那个时候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在白场路的那间屋子里。还记得你关切的眼神、以及发丝间弥漫的那股清新的花香。可是事到如今,眼前的这个你,却好像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了一样。我就这样从你的世界里离开了吗,可是你,却一直在我的世界里…… 她这样想着,脸上也不自禁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两人就这样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互相沉默着。幸好在这时,门铃适时地响了。打破了这让人尴尬的安静。 “你好,送餐。” 小萱从躺椅上爬起来,一路小跑着打开门,果然是楼下餐厅的服务生。正当她拿了自己的套餐准备付钱时,隔壁的门猛地打开,一个矮小的男人穿着一件睡袍闪身出来,粗着嗓门问那服务生道:“我订的也送到了吗?” 小萱侧头看去,却正是那个在电梯里遇到的男人。他就住在隔壁吗? 那男人显然也发现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睁大了眼睛夸张地喊了声:“鬼!”随即折返回去,慌慌张张钻进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房门,再也不出来了。只留下小萱傻傻地站在门外,对于自己被认为是鬼的经历郁闷不已。 就这样,小萱郁闷地向一脸诧异的服务生道了歉。郁闷地把饭菜拿到桌子上,郁闷地吃完本该美味可口的饭菜。觉得在房间里待着实在无趣,便独自一人下楼到露天浴场里泡温泉去了。由于萧凌墨不需要吃饭。等到她褪尽了满身的疲惫、吃完饭欢快地回来时,已经是日落西山、繁星满天。她轻轻地打开门,却发现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根本没有人。 “萧凌墨?”她低声呼唤了一声,然而许久都没有人回答。 这是晚上了,又自己溜达到哪去了吧?她这样想着。因为长时间泡温泉,大量的微量矿物质黏在她皮肤上让她很是不舒服,因此也不多想,直接脱了衣服溜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开始冲澡。 温柔的水流洗尽了身上黏腻的感觉,也洗去了心头原本的烦闷。足足两个小时之后,小萱才满足地一边擦着身子,一边走出卫生间。然而就在她踏出卫生间打开灯的那一瞬,突然发现萧凌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出现,正紧闭双目、盘腿坐在墙角的地上两手捏着诀低头静静地打坐。 和白天那只白猫给她的感觉不同,这时的萧凌墨宁静如水。长长的乌黑头发遮盖在脸颊两侧,在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旁投射下两道深深的阴影,遮盖住脸上的其它部位,反而显得神秘引人遐思。虽然是坐着,仍掩饰不了他高大的身材。一袭白袍平整地披在身上,因为打坐练气的缘故,衣袂和发梢轻轻地拂动着。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似乎对小萱的出现全然不知情,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出世仙子。 这一幕不禁让小萱看得呆了。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这男人的脸颊,动作定格在打开电灯的那个时候,一手撑在纤腰上,另外一手按在墙上,腰身微微地扭着歪向一边,虽然不大却坚实的胸脯骄傲地挺着,把她年轻女人曼妙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夜色此时已经浓得化不开了一般。屋内昏黄的灯光轻洒在两人身上,映得他们的身影竟显得有些模糊,像是发黄的老照片里定格的一副唯美而又暧昧的画面。 可就在这时,从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嘤嘤”的呻吟声。大概是因为四周太安静了,这声音此刻在小萱听起来就好似近在耳边一样,羞得她立刻就涨红了脸。而更要命的是,萧凌墨听到这声音,也猛地睁开了紧闭着的眼睛! 顿时,小萱一丝不挂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尚未干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搭在肩膀上,正好遮住了两个重要部位,却更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不知是不是汗水的细密水珠正密布在她的额头和鼻尖上,细细的汗毛在这些水珠的映衬下显得柔软无比;更让人血脉贲张的却是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刚出浴的潮红和因为害羞而飞起的绯红混成一片,水灵灵的眼睛慌张地看着前方,就像是暴雨后一朵娇嫩欲滴、需要呵护的花朵一般。只见萧凌墨身子微微一颤,显然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急忙闭上眼睛运气稳住心神,脸一沉厉声喝道:“你干什么,害我差点走火入魔。”可脸上却也是一片绯红。 小萱早已惊叫着躲进了卫生间,靠在墙上紧张地大口喘着气。隔壁那女人的销魂呻吟还在陆续不断地传来,还变本加厉地夹杂着男人粗浊的喘息声,听得她心旌摇曳,从脸上一直红到脖子根,可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异样甜蜜。 与此同时,在小萱他们隔壁的房间里,那个矮小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像一头老牛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只见他翻着白眼,两手在空中乱抓,臀部因为强烈的刺激感而下意识地一下一下向上挺着,顶得正在他身上疯狂扭动腰肢的女人身体一阵抽搐,嘴里更是****连连。 这酒店的房间出于这种考虑,于是在床的对面安装了一面落地的大镜子,让结伴而来的男女游客们可以在云雨之际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倒影。不过这矮男人此刻正忙得起劲,哪里顾得上看这面镜子?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面镜子里,他身上那个风骚的女人正慢慢地把头扭转了180?,美艳的面容依旧不变,只是两行血泪正从眼角流下,一直滴落到这矮男人的脚上…… (……) 第三章突发的事件 这一夜,小萱睡得疲惫无比,朦胧的梦里面似乎总是有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哀怨地看着她。她想看清楚一点,却发现这女子的面容模糊不堪,根本看不清长相。只见她一会被吊在一根白绸上伸长了舌头晃晃悠悠,身体僵直、面色铁青;一会被架在火堆上炙烤,浓烈的焦臭味和她凄惨的哀嚎甚至让小萱在梦中就想吐出来;一会她又被赤身裸体地锁在一块怪异的青石板上,四道铁链把她拉成一个“大”字形,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小萱,手握一柄尖刀向那女子剜去,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在雪白皮肤的映衬下更加显得触目惊心……似乎这梦里展示的,是这白衣女子种种不同的死法。而所有这些画面里,唯一一成不变的就是从这女子眼角流下的两行醒目的血泪,诉说着某些隐秘的伤痛。 因为这些梦,小萱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被一块大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般。朦胧中睁开眼睛,却依稀看到萧凌墨仍旧安静地坐在墙角面对着自己,只是睡眼惺忪中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眼睛的,就再次合上沉重的眼皮勉强睡去。 就这样辗转而眠了一晚,一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这种压抑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小萱翻了个烧于得以好好睡一觉,然而还没睡多久,就被外面的一阵吵闹声再次吵醒了。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小脸狠狠地扭了一下后发飙道:“谁啊。一大早的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话音未落。萧凌墨毫无起伏的声音从阳台飘来:“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了……” “啊?”小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揉了揉蓬松的头发一脸诧异。“可是我以为才六七点的样子呢……” 还没等她说完,一只肥肥的猫脑袋从阳台的方向探了出来,圆圆的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刚刚睡醒的小萱。白猫不满地“喵”了一声,轻轻地抖了抖胡须,“蹭”地蹿上床头柜,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挠了挠闹钟,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额……小萱无奈地看着白猫,原本重重的起床气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搞得全无踪影。她趁机一把紧箍住白猫的腰,双手叉在他的腋下就抱了起来。白猫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就束手就擒。毫无办法地任由小萱这样举着自己,无奈地开口说道:“小萱,放手。” 小萱调皮地吐吐舌头,有恃无恐地笑着说:“我要是不放的话呢?” “你……”萧凌墨哭笑不得。无奈这女子身上还有很多疑团,并且还要依赖她奔波于各地。而且他以前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也许正是寻找灵芸的一条线索呢。 幸好在这时,门外又是一阵骚乱转移了小萱的注意力。她放下白猫,下床走到门边,通过猫眼一边向外张望一边自言自语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然而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只见门外一个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满脸凝重地走来走去。正对着小萱门的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女服务生,正低头捂着脸轻轻抽泣着,旁边一位女警察拍打着她的肩膀出声安慰。这一个个人影在猫眼的作用下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让小萱刚才还轻松的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警察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萱皱着眉头继续看着。只见那女服务生哭了一会就被那位女警察带走。紧接着大约十分钟后,两个警察抬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从她隔壁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个袋子是……小萱的心猛地揪起,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是尸体袋! 这么说。有人死了?难道是隔壁那对男女? 因为紧张,她的手死死地抓着门框。然而这时。萧凌墨的声音却从她脑后响起:“你猜得没错,有人死了。” 小萱猛地转头。看到白猫正站在身后仰头看着自己,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猫刚准备回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让他立即紧张了起来,一眨眼就蹿进了门旁的卫生间里,全身的白毛倒竖,弓着腰、尾巴高高地竖着,眼睛死死地瞪着那扇门,嘴里发出示威性的“喵呜”声。 小萱通过猫眼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白猫不要紧,遂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个警察,手捧着一面黑色皮面笔记本,礼貌地说道:“小姐您好,对不起打扰了。在您的隔壁房间发生了一些情况,现在想请你去跟我们做个摸底排查询问。哦对了,您不必担心,询问就在这一层的房间里进行。现在,就请过来吧?” 说着,这警察向旁边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做了个请的姿势。白猫依旧弓着腰充满敌意地看着他,小萱看到这情况想起欧阳洵想摸白猫时的情景,心中暗笑:对了,鬼都是怕警察这种煞气重的职业的。 她欢快地似乎是自言自语般说道:“马上就会回来,不要乱跑哦!”说着,暗暗向白猫挤挤眼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这一层尽头的一间客房,这时已经被警察临时征用来当作询问室。小萱被带到门口,那警察敲了敲门,里面一个冷峻的女声说道:“进来吧!” 小萱推门进去,只见偌大的房间里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已经撤走了,仅剩下几张桌子和临时架起的行军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勘查器材。小萱看着那整齐放置的行军床,心里暗想:他们这是准备在这长期作战啊,难道事态很严重? 这时,之前那个冷峻的女声再次发话了:“坐。” 小萱依言坐到桌子前。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察。男警察四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国字脸、厚嘴唇,宽大的肩膀和粗壮的脖子显示出此人可能还是一名搏击高手;另外那个女警察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五官端正、皮肤略黑,不过也正是以为这样。配上她冷冰冰的表情,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只是让人惊讶的是,这女警察左眼下方却有一道短短的、竖直的疤痕,看起来像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划伤所致,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女警察看了看小萱,低头扫了一眼笔记本之后,冷冷地问道:“宁书萱,25岁,职业是律师。昨天登记入住,对吗?” 小萱点点头,心想这女警察还真是个冰美人,只是可惜了那道伤疤,不知道是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负伤的呢? 女警察点点头,取出一支笔做出准备记录的样子,转头看向那男警察,说道:“队长,可以开始了吧?” 男警察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宁小姐,这次请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是因为隔壁那对男女吗?”小萱不等他说完,抢先问道。 男警察一愣,和女警察对视了一下。说道:“宁小姐,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今天早上,您隔壁房间的一位男性房客被发现死在房间里。死亡时间初步确定是今天凌晨。请您来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您刚才说,那对男女。请问您是看到过房间里有两个人吗?” 小萱脸一红,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有看到。我只是听到,听到……我听到女人的声音。” 两名警察眼前一亮,继续问道:“您能描述一下听到了什么内容吗?” 小萱脸更加红了,低头使劲抹了抹脸,才猛地抬头一口气说道:“就是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的声音,很大,我听得很清楚。另外,昨天下午的时候我还看到那个男人搂着一个年轻女人上了电梯,我想应该就是那个女人!” 警察听了更是兴奋,忙对小萱说:“能请您回想一下那女人的容貌吗?” 半个小时后,在小萱的描述下,警察局的画像师在电脑上大致描绘出了那个女人的容貌。待那两名警察同时看向电脑屏幕时,却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充满震惊地对视了一眼之后问小萱道:“你确信吗,这个女人长这个样子?” 小萱不解地点点头。那两名警察立即陷入了沉思,尤其是那年纪稍大的男警察嘴里还不断地重复道:“像,太像了……” 像?像什么?小萱一头雾水。正在这时,一名刑警敲门进来,俯身在男警察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小萱,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宁小姐,你确信昨晚听到隔壁房间有女人的声音吗?” 小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时那声音还惹得萧凌墨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的身体,那样的场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然而那男警察却再次紧锁着眉头沉默了,隔了很久才缓缓问道:“小姐,您昨晚有没有服用什么致幻剂之类的……” “我?服用致幻剂?开什么玩笑?”小萱听罢一肚子火立即冒了上来,“腾”地站起来说道,“这么说,你们是不相信我的证词了。那既然这样,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男警察急忙站起来解释道:“小姐您误会了。您的证词对我们办案有很大的帮助,只是有几个地方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这样吧,您先回去,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请您帮忙的。” 小萱听罢,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蹬蹬蹬”地走出了这间临时询问室。在经过隔壁那男人的房间时,她发现房门口早已经拉起了黄色的警戒带,两名警察正站在门口保护着现场,房间里似乎是拉紧了窗帘,黑漆漆的一片。 就在她经过这扇房门时,昨晚那个女人销魂的呻吟声却又再次侵入脑海,一声高似一声。然而这次,她却从那呻吟声里感受不到那女人的刺激,反而是隐隐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悲切之情,一种看透一切、无可奈何而纵情享乐的悲观态度。 一阵不知从哪来的冷风吹起,吹得那黄色的警戒带“呼呼”作响。两名警察奇怪地走上前扯住那不断抖动的布袋,喃喃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风?” 小萱一惊,耳边的呻吟声变小了一些,只是周身似乎都坠入了冰窖一般寒冷无比。她哆嗦着抬眼向房间里看去,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只看到窗户旁一个大概是窗帘的东西正在兀自晃动着。这黑洞洞的房门似乎是游乐场里鬼屋的入口,而那呻吟声此刻却像是失心疯的人在狂笑一般声声泣血,直刺入她的内心深处,反馈而来的则是一阵莫名的害怕…… (……) 第四章众多的疑点 “嗯,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谢谢!” 房间里,小萱挂了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旁的白猫侧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说道:“这个人可以相信吗?” 小萱点点头,捏了捏白猫的鼻子说:“放心吧。不过,你为什么对这个命案这么感兴趣呢?现在警方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定性这起案子。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身上的鬼气?” 白猫抖了抖胡须说道:“倒也不全是。天下之大,妖冠多。全凭我玉皇一派,是怎么也铲除不尽的。而且鬼也分好坏,有的够是心愿未了、或者蒙冤受死,这样的鬼我等通常会放它一条生路。只是那鬼气现在想来,隐隐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萱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突然压低了声音很认真的问道:“那么你呢,你是想了却什么心愿,所以才逗留在人世不肯离去的?” 白猫一愣,水汪汪的黑眼睛直视着小萱,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当年到底有什么让我割舍不下……” 小萱神色一暗,但随即又戴上欢快的面具,嬉笑着说道:“逗你玩呢,看把你给紧张的。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来分析一下这起命案吧。我也觉得这里面有很多疑点呢。” 白猫听罢长吁了一口气,退了几步蹲到桌子上,扫了扫毛茸茸的尾巴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说来听听。” 小萱手捧起一只大大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之后说道:“首先,在那矮男人的尸体被发现时。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我在接受警方询问时,当我最初表示隔壁可能有一个女人之后。那两个警察都是一副很欣喜的样子,好像抓到了一条重要线索一般。这就说明,现场肯定有什么痕迹让他们推测出矮男人死亡之前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白猫点点头,眯起眼睛赞许地看着小萱,兴味盎然地说道:“继续说。” 小萱揉了揉鼻子,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又说道:“但是,他们根据我描述的样子刻画出那个女人的相貌以后,都是大吃一惊。尤其是那个年纪稍长的男警察,一直在重复着‘像。太像了’这句话,似乎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一样。而那个女警察年纪稍小,却没有这样的反应……”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白猫问道。 “你想啊,这两个警察年龄相差十岁左右。也就是说,我所描述出来的这个女人的相貌,很有可能和以前某一个人长得特别相像。而且那个长相相像的人,肯定在那个男警察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刻的一笔,不然他的反应不会这么大。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在公务中遇到的人。一种是他自己认识的人。但是一开始,那个女警察看到画像也很震惊,两个警察都印象深刻的容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我猜测很有可能是曾经的某件大案的受害者或者嫌疑人,并且那个男警察很可能参与了这起案子的侦查工作。” 白猫点点头说道:“所以。你就打电话给你朋友,让他听你的描述把那个女人的容貌又还原了一遍。并且通过内部系统帮你检索比对和这个女人容貌相似的人吗?” “对。”小萱得意地说道,“这之后有一个警察进来和那男警察说了一句什么。他就问我有没有吃致幻剂。也就是说,因为这句话。他们根本不相信我提供的证词,认为是我产生的幻觉。关键在于。他们一开始也觉得房间里有别人,而那句话直接推翻了这个猜想。你觉得那句话可能是什么?” 白猫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抬起前爪挠了挠鼻子说道:“我想,应该是告诉他,某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情况证明那个女人并不存在。” 小萱摸摸白猫的头笑着说道:“差不多了。我这一路走来,发现这条走廊的两头都是装着监控的。要证明那个矮男人是不是一个人,最简单而且最可靠的办法就是调取监控录像。因此我推断,警方很有可能已经查看过了监控,并且……” “并且在监控里,那个矮男人是一个人!”白猫恍然大悟地说道。 “不错。”小萱兴奋地说,“但是,这就和我们看到的事实相反。因为我们明明看到那个矮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也很确信地听到……那个声音。那么这个解释或谢有一个……” 白猫大概是蹲得累了,这时又趴到了桌子上,淡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女人可能是只鬼吗?” 小萱点点头。自从经历了许强和唐婉的事情,她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鬼怪作祟造成的,甚至那些未能破解的大案要案,很多也许就和鬼有关系。然而白猫却摇摇头,很确信地说:“那个女人身上虽然有鬼气,但是现在细细想来,那鬼气不重,而且那女人身上也有很明显的阳气,应该不是一只鬼。再说,如果她真是一只鬼,既然监控看不到,我们又怎么会看到呢?难道她故意显出真形来让我们看?” 小萱明显被问住了,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但她还是很不甘心地问道:“萧凌墨,鬼到底什么样的?为什么你总是说实体实体,难道除了你们玉皇派,就没有鬼可以凝成实体了吗?” 白猫听罢晃着脑袋解释道:“人的魂魄由三魂七魄组成,其中天、地二魂在外,命魂在内。而七魄则相当于实体的容器,让命魂得以依附。因此,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之枝叶。人死之后,七魄散去,而三魂之中,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命魂则徘徊于坟墓之中,是为流传接代之肉身。七魄之中,有阴有阳,若是生前有所牵挂,死后阴魄不散就成了鬼,是为阴魂不散之说。” 关于三魂七魄,小萱以前也听陆小乙说过。这次又经萧凌墨加深了一次,于是听故事一般问道:“那你们玉皇派呢?” 白猫眼睛一眯,幽幽说道:“本派的聚魂之术,是反收天、地二魂于体内,拘命魂于尸身的秘术。所形成的魂体有阳魂、有阴魄,再加上七彩琉璃珠纯阳之气的加持,看上去和人无异,一般的鬼魂自然做不到。只是这聚魂之术虽然能聚魂不散,并能在魂体状态下继续修炼生前道法以不断接近活人,但是终归是一介鬼魂,再怎么接近终究是不能起死回生。这也是本派顺天应人思想的体现……” 纯阳之气?小萱不解地侧头问道:“不是说纯阳之气能灭天下所有鬼魂的吗?那怎么还能加持呢?” 白猫解释道:“七彩琉璃珠只是一个聚气的容器,这样的容器在别的门派中也很常见。但七彩琉璃珠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不但可以聚气,还可以散气。平时缓缓吸收阳气进行压缩炼化,并在功法的催动下缓慢放出,可使散魂后的人或者聚魂后的魂体阳魂得到加持,主要是掌门在分魂之后用来护住自己魂魄的法器。当然,你也可以一并放出所有的阳气,那时,再厉害的鬼魂都会抵挡不住。” “因此,你之前遇到的那个萧凌墨应该身具一魂六魄,是利用七彩琉璃珠才得以形成实体。不然,一般的鬼是不会有实体的,即便是法力高深的鬼,最多也就是能化作实体的风、水、火等自然物质而已。他受纯阳之气冲击,本该不剩一丝魂魄,但是那****破我百鬼大阵时冲出来的人影,很明显是他的一缕残魂。命魂应当拘于尸身,地魂在我这里,那么应该是他在最后一刻通过什么办法,把天魂强行打入了你体内所致……” 听到这,小萱心里猛然一紧,过往的画面又再次浮现眼前。那时,似乎从自己身体里蹿出一个人形的虚影挡在了萧凌墨身前,而萧凌墨看到这道虚影之后也是大吃一惊,似乎和那虚影早就相识…… 他说这鬼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她?难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小萱心里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喜欢的人也许就要达到他的目标了,而难过的却是在那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很多时候,她多么希望时间定格在初遇萧凌墨的那个瞬间,那清冷的夜色、波光粼粼的湖水、悠扬的箫声和那双水一般温柔的眼睛…… “喵呜——”一声猫叫把她拉回了现实。只见白猫眼神充满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你在想什么? 小萱缓了缓神,还是先把手头的事处理了吧,帮人就要帮到底!现在他们陷入了一个谜团,不过,之所以困在这里裹足不前,也是因为入手的资料太少。想到这,她拍拍白猫的脑袋说道:“我们应该顺藤摸瓜寻找线索。你能带我去保安室调监控看吗?” 白猫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快要落山的夕阳道:“可以。不过为了方便行事,我们还是等到天黑再去比较好。” (……) 第五章消失的人 保安室位于这座酒店的地下一层,总控制室的旁边。小萱简单地吃了点晚饭垫肚子以后,就抱着白猫趁着没人的时候从安全楼梯悄悄地下去了。 这时已是深冬时节,虽说才刚到吃晚饭的时间,但是天色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虽然有昏暗的廊灯照明,但那阴惨惨的灰白色灯光照在空无一人的安全通道里,反而让人觉得心情压抑不堪。 此刻,小萱紧紧怀抱着白猫,小心翼翼地走在向下的楼梯上。阴冷的寒风从地下一层蹿上来,肆意地钻进她的裤管,惹得她纤瘦的双腿微微发抖,脚下的步伐也因此变得虚浮无力。但饶是如此,在这空旷的楼梯间里,她高跟鞋跟磕碰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发出的“蹬蹬”声还是清晰地回响在她耳边、萦绕在她心头。无数个瞬间,她竟以为身后也回响着同样的高跟鞋声,神经质地猛然回头看去,却只有空荡荡的楼梯和轻轻扫过的妖风。 她轻轻咽了口唾沫,杏仁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专心致志地看着脚下的路。光洁的额头上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额头上,痒痒的惹得她更是心烦。因此,她双臂更加紧地圈住了白猫,搂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白猫不安分地扭了扭肥肥的身躯,哭丧着脸说道:“小萱,你快要把我掐死了。” 小萱闻言从莫名的紧张中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入口,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松了松。白猫趁机挣脱了她的怀抱。蹿到一个角落里。随着一阵白色的轻烟腾起,白猫消失。萧凌墨一袭白袍出现在轻烟里,神色淡然、静若无物。再加上那还未消散的白烟,看起来竟似突然出现的神仙一般。 小萱痴痴地看着,终于看得萧凌墨害羞起来,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你在看什么呢?” 小萱从梦中惊醒一般,结结巴巴地道:“啊,没,没什么。” 萧凌墨无奈,继续问道:“你刚才怎么那么紧张,掐得我现在还有点疼。” 小萱一听。俏脸微红地道:“曾经在楼梯间里遇到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萧凌墨淡淡一笑,竟然第一次开玩笑似的说:“原来是故景依旧,心生感慨。”可他哪里知道,小萱是想起了在学校那次无缘无故地魂魄出窍跑到鬼界去的经历了。 见小萱没反应,他也不在意,而是轻轻地走上前,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红色小瓷瓶,伸手一指瓶塞即自动弹出。他笑眯眯地把瓷瓶递到小萱面前道:“把这个喝了。” 小萱一愣,这瓷瓶似乎在哪见过?是了。那次去许强家的时候,陆小乙给她喝得符水就是用这种瓶子装着的。不过那味道实在是…… 想到这,她迟疑了一下问萧凌墨道:“这是什么?” 萧凌墨淡淡说道:“我配的符水,喝了以后只有我们能互相听到。” 果然是那符水!小萱皱起眉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萧凌墨,可怜兮兮地说:“可不可以不喝……” 萧凌墨一脸诧异,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小萱捏起鼻子小声道:“味道。”那神情。似乎已经闻到了瓶子里散发出的马尿味。 “味道?”萧凌墨更加不解了,低下头凑到瓶口嗅了嗅说道:“没什么不对的味道啊。想当初,灵芸和凌风都很喜欢我配的这种符水。反正喝多了也没什么大碍,因此还经常当玉液琼浆喝呢。” “哦?”小萱满腹狐疑地抓过鼻子,低头轻嗅。果然,那股熟悉的淡雅花香扑鼻而来,让她整个人精神为之一爽。她急忙仰起脖子一口灌下,顿时觉得入口甘甜无比,沁人心脾的感觉迅速扩散到五脏六腑,舒心无比。 原来陆小乙那个家伙做符水的水平这么差!她这样想着,睁开眼睛把瓶子还给萧凌墨,却发现对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立即害羞得把眼神别到一边。 “接下来怎么办?” 萧凌墨笑而不答,只是伸出手轻抚在小萱额头。一缕淡黄色的、如水一般的奇怪液体从他掌心渗出,慢慢地在小萱额头汇聚成一个圆圆的小球。那小球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辉,里面竟似有液体在缓缓流动一般。萧凌墨轻轻一指,那黄色小球即没入小萱额头,一瞬间那股熟悉的暖意流遍她全身。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从身体最深处泛起的温度,一时间竟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好了,现在除了我,也没人可以看到你了。” 萧凌墨温柔的嗓音让她从瞎想中回到了现实。她看了一眼萧凌墨幽黑的眸子问道:“要怎么办?” 萧凌墨不动声色地答道:“保安室就在前面走廊里。虽然我帮你消散了身形,但如果被人碰到还是会露馅。那里面似乎有一个人,我先去引开他,之后你再进去。” 小萱点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凌墨就重新变回了那只白猫,一溜烟地窜进了走廊。紧接着,只听走廊里传来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喵呜”声,之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喊道:“哪里来的野猫,站住!” 猫叫声和女人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萱紧张地躲到门后。“嘭”地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撞开,只见白猫嘴里叼着一只类似钱包的东西,“蹭蹭”几下就窜上了楼梯。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年轻女人,气急败坏地举着警棍跑向白猫,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快把东西还给我……” 这女人,似乎在哪见过?小萱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满腹狐疑。然而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急忙趁着这个机会,小跑着溜进了保安室。 保安室并不大,就是寻常的那种值班室的布置。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无数个监控画面,监视着酒店里每一个角落,只是现在这里却是乱七八糟,似乎有人曾在这打过架一般,显然是白猫的杰作。 小萱定了定神,看了看让人眼花缭乱的监控屏幕。幸亏在许强的案子里,她曾经在陈海死的那座疗养院看过监控,因此在经历了一阵小小的慌乱之后,还是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回放监控的按钮。 画面在她的操作下慢慢倒回,小萱紧张地手心开始出冷汗。终于,她在走廊的监控上看到了那个矮男人的身影,很显然的,他只有一个人。 小萱不甘心地又将画面向后快进,可是一直到一个服务生打开矮男人的房间、再到警察到来,始终是没有出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难道是我想多了?可是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小萱略略思索了一番,猛地想起那男人带着女人进了电梯,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会一起进房间啊!想到这一层,她一边暗笑自己笨,一边急忙开始找酒店大堂和电梯的监控。然而,这一找却让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无论是在酒店大堂矮男人和自己相遇的时候,还是在电梯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女人从画面上消失了! (……) 第六章过去的照片 “这么说,那个女人一定是只鬼!”小萱趴在桌子上,手里不停地拨弄着一枚一元硬币,闷闷地这样说道。 此时正是夜晚,因此萧凌墨也重新化作人形,双手捏诀、盘膝坐在小萱对面。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脸上的神色泰然自若,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小萱的话似的。 见萧凌墨不理自己,小萱撇起小嘴,伸出食指向他的额头轻轻戳去。不过这一次,却不再像是碰触一个虚影一般一穿而过,反而是像戳进了一团浓浓的烟气中一样,被她指尖触碰的部位轻轻地散开,又迅速合拢。 “咦,怎么会是这样?”小萱满心好奇,开口问道。 萧凌墨双手变换一个手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之后猛地睁开眼睛才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尝试聚气,到现在为止好像总算有一点收获。” 小萱听罢一阵欣喜,急忙问道:“这么说,你有可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不可能。”萧凌墨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有七彩琉璃珠这样的法宝,就算我找回剩余的魂魄,也无法凝聚阳气。” “是吗……”小萱失望地低下头,把下半张脸深深地埋进臂窝里,看着萧凌墨淡淡的神色,反而感到一丝心疼。 萧凌墨似乎看到了她的想法,淡淡地一笑说道:“不说这个了,我虽然功力大减,但是五雷吸魂掌九重招数的精妙依然如故。而且我本就是一介魂魄,有几魂几魄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倒是先来说说眼前的事吧。你刚才说,那个什么监控上根本没有那个女子?” 小萱点点头。萧凌墨眼睛微眯问道:“这个监控。有可能被人改动吗?” 小萱想了想迟疑地摇了摇头道:“我看的并不是录像带,而是实时监控的回放。应该还没有这个技术吧。再说了,谁会去改它呢?可是如果那女人是鬼的话。一切就都好解释了。萧凌墨,鬼可以被录像这样的东西记录下来吗,我看电视里都是说,照片是可以照出鬼的。” 萧凌墨楞了楞,木然地看着小萱,似乎是没有听懂她的话。小萱尴尬地一拍脑袋说道:“哦对了,我忘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停留在古代……” 萧凌墨眉毛一皱,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我已经学习得很快了,不过现在的蜡烛可真是奇妙。轻轻一按就会亮,似乎还可以烧很久。” 小萱一脸无语,汗颜道:“我告诉你多少遍了,那叫电灯,不是蜡烛……” “哦?是吗……”萧凌墨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笑眯眯地看着小萱。这时的他,不再像是法力高强的道人、门派的掌门,也不再像是统领万人的将军,一改往日冷静淡漠的形象。反而像是一个害羞的大男孩。看得小萱不禁痴痴地愣住,虽然陌生,可这样的萧凌墨,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呢! 她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莞尔一笑。心里涌起许久未曾体味过的甜蜜。就算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保护自己的萧凌墨,可就像现在这样淡淡地朝夕相处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可惜的是。萧凌墨很快又恢复了以往淡然的模样,沉思了一会之后说道:“如果那女子真是只鬼。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鬼气虽有,可是很淡。还没有浓到确认她是鬼的程度。难道我真的功力不济,连这个也感觉不出来了?还是,她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 对于他的疑惑,小萱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从解答。眼神一瞥之间,桌上放的一个黑色的钱包却暂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那个保安的吗?”小萱一把抓过钱包,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萧凌墨点点头。他变成猫进去把那保安的钱包叼走,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因此也没有还过去。不过好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仅仅有几张钞票而已。 “咦,这里还有个拉链。”小萱突然说道。只见那钱包里竟还隐藏着一道小小的黑色拉链,和钱包的内衬浑然一体,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倒像是被人特意缝上去的一样。 小萱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拉开那道拉链,几张照片从里面滑落出来散在桌子上。小萱捡起其中一张看去,只见那是一张稍微有些旧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照,两人手拉着手站在田间的小路上,一脸灿烂的笑容。阳光和煦地照在他们幸福而略显羞涩的脸上,身后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正迎着阳光怒放,映衬着这对年轻恋人的甜蜜。 另外几张照片也是这对年轻男女的合照,场景不断地变换,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从农村来到了城市,唯一不变的是两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小萱一张张翻着,猛然,最后两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张是负责询问小萱的那名男性警察的证件照,身着一身笔挺的制服,照片上的他看上去意气风发,比现在要年轻不少。而另外一张,与其说是照片,倒不如说是从报纸上剪下的人物画像,用胶水贴在相纸上。小萱定睛看去,这照片上的人却让她倒吸了口凉气。 满脸的赘肉、肥厚的嘴唇、油光锃亮的秃头,不正是那个死去的矮男人吗?只是这剪报上的他正穿得人模狗样,在一栋新落成的建筑前咧着大嘴,一脸得意地进行剪彩,而看这建筑的样子,似乎就是这酒店的正门。 这男人的照片,怎么会在这保安的钱包里,而且那个警察的也在,他好像是刑警队长吧? 小萱满腹狐疑地把照片拿给萧凌墨看。萧凌墨看完后也是紧闭双目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你既然是专家,你说怎么办?” 小萱撑着头,狠狠地扭了下脸之后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首先呢,查出这个保安的底细,这个我会拜托朋友。这件案子很奇怪,监控上无故消失的人影、警察们的反应,还有现在这两张照片。我猜测,这个矮男人肯定不是正常死亡,但是现场我们又没有看过。” 萧凌墨眯起眼睛,沉声说道:“那么现在去看?” 小萱摇摇头道:“现在尸体已经被抬走,又有那么多勘查人员进去过。我没有专业的仪器,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我们可以让那个矮男人亲口告诉我们……” “什么意思?”萧凌墨皱起眉头问道。 小萱抿嘴一笑,得意地说:“尸体都会说话。萧凌墨,我想要你带我去警察局,看看那个男人的尸体,顺便再偷看一下现场第一时间的照片,这样有的事情也许就会一目了然了。” (……) 第七章会说话的尸体 浓重的夜色笼罩着这座城市,紧紧地锁住尚未归巢的人们,也紧锁住了位于城郊的警察局。虽然已经接近半夜,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窗户上倒映出一个个往来穿梭的忙碌人影,显然是正有什么棘手的案件没有解决。而就在这座森严建筑的地下室里,两个黑影正在悄悄地寻找着什么。 其中一人娇小玲珑,微微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着,时而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可穿的衣服在黑暗里看起来却造型奇特,从背后看去就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巨大蝙蝠。和前面那个人略微紧张的样子不同,后面这人走起路来缓慢而沉着,给人的感觉淡然无比。 两人来到一扇紧闭的双开门前,前面那人细细打量了下这扇门的样子,又踮起脚尖从门上的观察孔向里看了看,黑暗中才听到一个充满欣喜的女声道:“找到了,就是这了!” 这两人正是小萱和萧凌墨。在发现了钱包里的照片之后,两人趁着夜色未散,马不停蹄地赶往警察局。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大部分警察竟还没有下班,一个个神情焦虑地忙碌着。萧凌墨故技重施,替小萱隐匿了行迹之后悄悄地摸到地下的停尸间,幸运地发现这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此刻小萱正慢慢地推开那扇双开门。大概是她动作缓慢的原因,门框上陈年的铰链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是垂死之人的一声声叹息,诉说着对生命的渴望和自己命运的不甘。一道死黑色的门缝随着这声声叹息。慢慢出现在两扇缓缓向后打开的门板之间,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 小萱闪身钻进停尸间。萧凌墨紧跟其后。右手手指轻轻一点之后,三个淡蓝色的光球从他指尖飞出。在停尸间里盘旋飞舞,像是三只蓝色的萤火虫一样。这淡淡的蓝光将这个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房间照亮,里面的摆设瞬间呈现在小萱面前。 这停尸间并不大,大约只在三十平米左右。大概是因为冷气的缘故,一层稀薄的雾气浅浅地在地上铺了一层,把小萱的双脚隐没其中,搭配上三个蓝色小光球的微光,倒像是站在仙境的云萎中一样。要不是里面摆放的一张蒙着白布的手推床和四周嵌了整整一圈的镜子给这里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小萱倒真是以为自己置身在仙境之中了。 她狠狠地皱了皱脸。小声嘀咕道:“奇怪,为什么这里都是镜子呢?” 萧凌墨自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而是紧锁着眉头,眼睛微眯着仔细打量着这房间。听到小萱质疑,他才出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小萱点点头道:“警察局的停尸间里装镜子也不算什么怪事,只是,这里的镜子好像实在是多了一点……”她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竟发现这房间除了地板。甚至连天花板上都嵌了几面镜子。此刻那些镜子里正呈现出她的身影,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小萱”正瞪着同样好奇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内心不免有些发麻。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她再次狠狠地扭了扭脸。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些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上移开,集中到那张手推床上。从那白布上高地起伏的样子来看,里面应该就是一具尸体。 “小萱。”就在这时。萧凌墨突然发话了。他身形一晃闪到小萱面前,眯着眼睛淡淡地笑着。从他幽黑的眸子里。小萱看到自己的倒影,略显苍白的脸上正带着一点惊慌的神色。然而读到这沉静如水般的黑眼睛里蕴藏着的温柔。刚才的惊慌失措瞬间便没了踪影,只是融化在这如水一般的温柔里,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萧凌墨这样看了她一会,虽然其实只有几秒钟,但在小萱看来,这时间却长得好似一个世纪一样。这样久违的温柔感觉,甚至让她一度以为,以前那个心疼自己的温柔的萧凌墨又回来了,让她贪心地沉浸在这样的瞎想之中,奢望着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别紧张,有我在呢。”恰在此时,萧凌墨开口轻轻地说了一句。小萱心里猛地一震,小脸微红,正准备对着他笑一个时,萧凌墨早已经闪身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神色淡然地垂手站着,似乎刚才那些都不曾发生一般。 小萱回过神,点点头之后轻轻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走到那张手推床前,小手用力地攥紧白色床单的一角。她迟疑了一下之后回头看了看萧凌墨,迎接她的依然是那沉着冷静、温柔如水的幽黑眼睛。像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她猛提一口气,“哗”地一声把那张白色床单掀开了! 满是赘肉的脸、厚厚的嘴唇、头发稀疏的秃顶,这尸体正是那个矮男人,只是…… 整体看来,尸体已经呈现出强烈的尸僵现象,胸前三道深深的伤口形成一个大大的“Y”字型,显然是已经被法医解剖过了。他圆圆的小眼睛大睁着,瞳孔放大,眼白上有一块块暗红色的细小血点。向下看去,脖子上靠近下颚的位置一道浅浅的暗紫色勒痕触目惊心。小萱俯下身子细细打量起这道勒痕,却发现和一般的窒息案件不同,这道勒痕边缘很是光滑,皮肤上丝毫没有破损,似乎曾经勒住这个矮男人脖子的,是一条异常柔软的东西。 “是窒息而死的吗?”小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去轻轻地翻动尸体的身躯。在他的后背,尤其是腰部的位置,有一块块明显的暗红色尸斑。从这些尸斑的位置和分布来看,矮男人死的时候应该是平躺着的。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躺在床上的时候被杀死,或者出于某些原因而意外死亡。 小萱接着向下看去,却发现了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现象:这个矮男人的生殖器,竟然像是一根被烧得焦黑的小泥鳅一般,无力地耷拉在两腿之间。一般来说,一个男人一生之中最“硬”的时候,恰恰是在死后二十四小时左右。那个时候尸僵的程度达到顶峰,生殖器里的海绵体也因为尸僵的缘故而剧烈地绷直,整个会呈现一种“勃起”的状态。然而这个矮男人的生殖器却软软地耷拉着,更加让人不解的是外表看起来干枯而脱水,似乎里面的细胞在他死亡之前就已经死去多时了一样。 小萱满腹狐疑地抬起头来,满肚子的疑问。这样的现象在法医学上很少见,难道这男人确实是生前就是这样?那么那个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又是怎么回事?这样干枯而焦黑程度…… 想到这,她脑海里猛地灵光一闪,陈海陈涛两兄弟被小鬼杀死、吸取魂魄之后的样子立即浮现在眼前。是了,陈氏兄弟因为被恶鬼吸走了魂魄,因此整个身躯也呈现出干枯的样子,和眼前这个男人下身的形状简直是如出一辙! 想到这,她急忙转头看向萧凌墨。刚准备问出心里的疑问,萧凌墨却早已一个瞬身来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这个矮男人干枯的下身,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精魄被吸的后果。所谓七魄,其实都在人体中具象成了血液,因此血即是魄,魄即是血。这个男人,精魄被取走了。” 小萱连忙问道:“这么说,他果然是被鬼杀了?” 萧凌墨摇摇头道:“正常来说,被取走一魄并不会导致死亡。不过这男人身上也有鬼气,虽然正在散发,但还没有完全散发干净,应该是曾经接触过鬼。考虑到那个女人身上的鬼气,我想这么看来,那女人有极大的可能是鬼。只是要说这男人是因为什么而死,我是确实不知。你那边怎么看?” 小萱点点头说道:“从尸体表面征象来看,我判断应该是窒息而死的,凶器就是在他脖子上留下勒痕的不明物体。只是萧凌墨,你也说了他和鬼接触过,如果一只鬼要杀死一个人,还需要借助工具吗?而且这勒痕似乎也有点浅的样子……” 萧凌墨默然不答。确实,一只鬼想要杀死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利用工具。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男人除了被鬼杀死之外,并没有别的解释。 “我们得找到法医的解剖报告才行,才能知道这矮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这矮子到底是谁,我朋友还没有给我答复。”小萱边说边掏出手机,却发现竟然一格信号也没有。她悻悻地收起手机,盖好尸体上蒙着的白布,一边拉门一边说道:“我们先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萧凌墨依言跟着她走出了停尸间,三个淡蓝色的光球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渐渐黯淡。就在这光球彻底暗下去的一瞬间,在这房间四周嵌满的镜子里,无数个“小萱”突然又冒了出来,一个个狞笑着望着两人离去的那扇门…… (……) 第八章酒吧里的男人 转眼间又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日渐西沉的太阳像是一片巨大的红色圆轮一般,正开始慢慢地隐没于红白相间的天际。眼见着已经沉入一角的夕阳看上去是那么不甘,不禁让人想起一个古老的神话,而这夕阳就恰似那神话里被弓箭射中的太阳一般,带着满心的不甘坠于地平线之下,却仍在发疯似的发散着最后的光辉,妄图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据。那一道道已经几乎没有能量的红色光线并不能给人带来温暖,相反地,只是使人心里泛起无尽的寒意,那种因为对漫漫长夜即将到来的恐惧而产生的寒意。 因此,在这深冬的黄昏,这座城市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尽早回家,回到那个唯一的可以给自己温暖的地方,躲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或独处、或和家人。城市的发展使得人们越来越像是笼中的鸟一般,每个人都蜷缩在自己的鸟巢里,有粮吃、有水喝,吃饱喝足了闭起眼睛打个盹,亦或就这样沉沉睡去,总之,鸟巢外面发生的事情,和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也许在此刻,隔壁就有人降生、亦或有人死去,但无论如何,那些都是所谓的“别人”,只要灾祸不降临到自己头上,便总是和自己无关的吧。 也许这,便是城市的本质。 但是,也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并没有选择回到安静的鸟巢,而是像喜欢群居的麻雀一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地分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他们之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栖息的地方,必然是热闹而光鲜的。 正如此刻。在这座城市著名的夜场街区,刚刚开门的各类酒吧里,酒保们正忙着擦拭杯子、整齐地把一瓶瓶颜色各异的酒码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酒客高峰,如果按照惯例的话,应该会是在两个小时以后。 只是此时,在其中一家较为偏僻的酒吧吧台外,正坐着一个孤零零的客人。这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生得浓眉大眼。厚厚的两片嘴唇间正叼着一根香烟。他微微地眯起眼睛,透过猩红色的烈酒,若有所思地看着缓缓上升的烟气。淡蓝色的烟气经过烈酒的晕染,映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也成了一缕缕猩红的颜色,就像是他无数次见到的猩红色血丝一样,美丽却又悲壮。 想到这,这男人全身微微一颤,自嘲地笑了笑之后。仰起头“咕嘟”一声把杯中的酒全部灌进了肚子,高举着酒杯嘶哑着声音喊道:“小周,再给我来一杯!” 正在忙碌的酒保听到这男人的呼喊,急忙小跑着赶过来。看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略带诧异地说道:“高队,这酒后劲可大了。您平常不就只喝一小杯的吗?今天怎么……” “少废话!”男人粗鲁地打断酒保的话,微醺的眼睛看着酒保道:“你给还是不给?” 酒保一脸关切地说:“高队。我是真替您担心,这酒真的……” “哐啷”一声响。破碎的玻璃渣在空中飞溅,昏暗的灯光经过碎玻璃的折射,照得这男人的脸此刻有些狰狞。他瞪大了眼睛,指着酒保骂道:“连你个活闹鬼也小看我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逮进去?就这么一点酒,怎么可能醉得倒我?我高翔是什么人,我是警队精英,我是搏击冠军,我怕过谁?我又会怕谁?” 这个叫高翔的男人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似乎吓到了酒保,他慌忙一边陪着笑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熟练地打开酒瓶在高翔的被子里又满满地斟上了一大杯,之后远远地走到吧台的另一边,似乎不想与这个酒鬼多啰嗦。高翔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满意地举起酒杯,又是“咕嘟”一声喝下一大口。 甜腻的味道在嘴里迅速扩散开来,然而仅仅一瞬息之间那甜腻就消失不见,紧接着一种辣得发麻的感觉迅速袭来,很快麻痹了他嘴里的每一根神经。这种感觉随着他的吞咽,沿着喉咙一直到食道,最后再落到他的胃里。刚一落下,整个胃部便如同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一般,烧得他眼里流出了眼泪。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咧开嘴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更多,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酒太烈的缘故。 他累了,他感到身心强烈的疲惫。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那个可恶的老土财,居然就这么死了……而那个恰巧住在她隔壁的年轻律师所陈述的那个所谓女人的容貌,更是让他胆战心惊。二十年了,一转眼就二十年了。记得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刚刚出道的毛头小伙子,从警校以最佳学员的殊荣毕业,刚到刑警队一年就立了三等功。是的,年轻、有为,可是身体里却也藏着不安分的躁动因素。酒吧是他爱去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间酒吧里,他认识了那个叫沈山的男人,当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以后会改变他的一生吧…… 高翔疲惫地趴到吧台上,酒保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整个酒吧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困意如潮水一般袭上了他的心头,眼皮在最后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沉沉地合上。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地爬上他的双腿,像是有两只冰冷的手正沿着他的腿向上游弋。他疲乏地睁开眼睛,隐约看到眼前正站着一个人。这人身材瘦弱,病歪歪的似乎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是谁?”他睁大了眼睛想仔细看去,却发现眼前一片朦胧,怎么也看不清楚。想要说话,却又意外地发现喉咙似乎被人扼住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从那人嘴里发出:“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了吗?” 高翔心里一惊,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这声音,那么绝情、那么怨毒,似乎就是,从地狱里传来的索命声! 他颤抖着想坐起来,却不小心碰倒了酒杯。猩红色的烈酒洒了一桌,溅到了他白色衬衫的胸口位置,一大片殷红在那里慢慢扩散开来,像是心脏里流出的汩汩血液。 “终于,来找我报仇了吗,还有沈山?” 那女声冷笑一声,低声答道:“不错,来找你偿命!” (……) 第九章刑侦科的警察们 虽然说小萱和萧凌墨顺利地找到了那个矮男人的尸体,然而想再找到其它一些证据,却显得没有那么简单了。原因就是,警察局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尽管小萱被萧凌墨施了法术隐去身形,可她毕竟还是真实存在的。别人看不见她,她却反而要更小心地闪躲腾挪,不然的话,万一某人撞上了一团空气之后摔倒在地,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这里这么多人,实在是很不好走啊。你就不能直接闪到那扇门里去吗?”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没有什么人光顾的角落,小萱紧紧地蜷缩在墙角,盯着不远处挂着“刑侦科”牌子的门,有些埋怨地对萧凌墨说道。 然而萧凌墨却没有答话,自从他来到警察局以后,脸色就有些苍白得不正常。知道此时,小萱才总算注意到他的异常,凑过脸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萧凌墨摇摇头,勉力一笑说道:“这里煞气太重。” 煞气?小萱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似曾相识的词语,总算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了这么一个片段。还是在许强那件案子里,陆小乙就曾经说过警察是煞气极重之人,因此一般的鬼绝对不会没事跑到警察局去。 “到底什么是煞气,为什么警察会煞气重?” 萧凌墨稍微向后一退,躲开一个眼见着就要从他身体里穿过的女警察,解释道:“所谓煞气,其实就是杀气,乃是凶狠嗜杀之人特有的气息。因为是嗜杀之气,因此尤其霸道。鬼是由阴气组成的。因此惧怕阳气。但是还有比阳气更加厉害的东西,那就是煞气。我玉皇派鬼遁之术可以反利用阳气而聚成实体。可是对着煞气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尽力化解,才能不伤到魂根。” 小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问道:“可警察是惩奸除恶的,怎么会有煞气?” 萧凌墨淡淡一笑道:“自古以来凡官差都有煞气。从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到普通的官府衙役,不管你年岁长幼、性别男女,只要你是官差,便是煞气深重。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差在办理恶鬼介入的案件时才会安然无恙。我问你。如今的警察和过去的衙役是否是扮演着同样的角色?” 小萱略微想了想,点点头道:“其实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萧凌墨微笑着说:“因此,这警察局就是煞气极重之地。” 小萱闻言担心道:“那你不要紧吗,不然你先回去吧,我隐身了的话多费点时间应该也是能成功的。” 萧凌墨摇摇头:“对寻常的鬼,这点煞气自然早就承受不住。但我玉皇派鬼遁之术何等精妙,岂是寻常冤鬼可比?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我让我感到有些束手束脚。刚才我看那扇门开开关关多次,几次想瞬身进去。却都因为身形凝滞而未能如愿。我看现在我们只能慢慢靠到那边,趁着有人进出的时候挤进门去了。” 小萱点点头,继续弯下腰像是一只偷吃的小猫一般,小心翼翼地走着。眼见着刑侦科的门越来越近。正当她长吁了一口气准备放松一下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却把她吓了一大跳。更让她惊慌失措的是,在这手机铃声里。几名警察正满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慢慢地试探着走了过来。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小萱恼恨地伸手去摸手机。可越是忙乱就越是不尽如人意,手机卡在紧身裤的口袋里。任凭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在原地又是跺脚又是跳跃,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一时间震耳欲聋的铃声倔强地在警察局里回响,引得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尽管知道他们看不到自己,她还是满脸通红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可恶,这法术原来只能隐藏自己说话的声音! 萧凌墨却早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那个慢慢靠过来的警察,右手指尖忽然亮起一团蓝紫色的电光,对着头顶的电灯就是一指。一阵“呲呲”的尖利电流声响过之后,整个警察局的照明设施在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彻底地瘫痪了,而小萱的手机终于也在这时候停止了叫唤。 突如其来的安静因为黑暗的到来也瞬间降临,然而仅仅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警察局里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咦,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我说,刚才你听到没有,那个手机铃声。那地方明明没有人啊……” “嘘,这种事情不要乱说,高队听到了又要发火了。大概只是听错了吧?” 一群人在黑暗中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也有一些急急忙忙地拿着手电跑去检查电力设备。在这一阵慌乱里,小萱听到耳后萧凌墨低沉的声音说道:“快,趁这个机会!” 小萱会意,几步小跑冲向了刑侦科的门,途中似乎是撞到了几个人,但黑暗中谁也不曾在意。“嘭”地一声,她急急忙忙地推开门,却听到一个冷峻的女声厉声喝道:“谁?高队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吗?” 小萱吃了一惊,急忙闪身到门里侧。几道明晃晃的手电强光迅速汇聚而来,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还以为萧凌墨的隐身术失灵了导致自己被发现了。然而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随即打消了她的疑虑:“没有人?大概是被谁不小心撞开的吧……” “真是的。”之前那个声音冷峻的女人接着说道,“今天一整天都被沈山的这起案子弄得头晕脑胀。高队自从询问完那个小丫头以后就神不守舍,到现在都不见踪影,手机也打不通……” “李姐,这案子你怎么看?难道就真像高队说的那样。是死于心脏病?” 心脏病?小萱站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么说。那男人叫沈山,而且他不是被勒死的? “啪”地一声。那个被称作“李姐”的女人打开一部应急提灯的开关,把灯竖立在桌子上。强烈的光线照在白色的天花板上又反射下来,瞬间把这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借着这光线,小萱终于看清那个“李姐”就是询问自己的那个女警察。 只见李姐微微皱了皱眉头,冷笑着说:“那个老色鬼身体里检测出了万艾可的成分,血液里还有浓度很高的硝酸甘油。想必是生前服用了硝酸甘油片和伟哥。哼,真是见到女人就不要命,有心脏病的情况下还敢吃伟哥。” 之前那个年轻的警察附和道:“是啊,年轻挺大玩得倒挺新鲜。还搞什么性窒息,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搞没了。不过李姐,监控上除了那男人,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啊……” 李姐柳眉一锁,瞪了他一眼道:“那么你觉得,那个老色鬼吃了伟哥自己和自己在房间里玩?你不要忘记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两手可是捆着的。” “可是,监控确实是……” “小王,不要太过于相信一个证据。”李姐挥挥手打断小王的话。“监控画面只是本案的一个疑点而已,除此以外,你又怎么解释沈山那奇怪的下身呢?” “这……” 李姐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拿起电话说道:“行了,光在这猜也没用。那个当律师的丫头也说了。她曾经看到沈山和一个女人一起走进电梯,可画面上却是什么也没有。要么她就是产生了幻觉,要么她就是在撒谎。我看后一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李姐。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丫头……” “这不一定。也许她只是在帮真正的凶手隐瞒什么而已。” 小萱听了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帮警察最后竟然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要不是知道他们听不到、看不见。她真想跳出去把他们痛骂一顿。萧凌墨看着小萱已经涨得通红的脸蛋,低声示意她不要冲动,继续听下去。 李姐拿着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却又没打通,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这时另外一个警察拿着自己的手机招呼道:“喂,李姐你过来看看,那小丫头好像还不是个普通人呐。” 李姐和其他几名警察应声看去,眉头都皱得紧紧地。李姐看了一会,小声地念叨道:“捉鬼道士?她还有这个本事?” 不用看,小萱也知道他们看的是什么。没想到陆小乙那个家伙还把那个所谓的“江湖神棍勇擒恶鬼”的故事放到了网上,究竟是应该怪他还是应该怪网络的发达呢? 小萱估计自己现在在这帮警察中的形象一定是一个邪恶的巫婆似的人物,她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却从李姐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只见李姐继续看着网上的小道消息,末了突然眼睛一亮道:“欧阳洵?这丫头还认识阿洵?” 听到欧阳洵的名字从李姐嘴里冒出来,小萱也略感震惊。不过看看这李姐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和欧阳洵应该是同一个年纪。难道这两人…… 小萱发挥丰富的想象力,狠狠地瞎想了一把。就在这时,李姐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她放下那个警察的手机,猛地一把抓起手机喝道:“高队,你在哪?我们等你……” 然而她这话只说了一半就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的空气,隔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 李姐放下电话,轻轻地闭上眼睛长呼出一口气,引得一个警察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李姐?高队说什么?” 李姐睁开眼睛,幽幽地说道:“他再也说不了什么了。刚才是医院打来的电话,高队出事了,现在我们立即赶过去!”(……) 第十章欧阳洵的资料 一言未毕,李姐抓起外套带头冲了出去。众人在惊愕之中相继回过神来,纷纷跟着李姐冲出了办公室。一阵忙乱之后,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小萱和萧凌墨两人。 看着最后一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小萱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号码之后,她咧嘴一笑,兴奋地回拨过去。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就接通了,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人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小萱,刚才没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呢。” 小萱摇摇头,走到墙上贴着的工作人员名单前,看着其中一个肤色略黑的女警察的名字,神秘兮兮地一脸坏笑说:“怎么可能睡,欧阳队长,我在看李璐是怎么想你这个刑侦专家的呢。”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欧阳洵,听到小萱的话他明显有些吃惊,压低了声音说道:“臭丫头,那是我同学,不要乱说话。你嫂子今天好不容易回次家……” 小萱略吃一惊,很快又坏笑着说道:“怎么,你和珊姐难得和好嘛。怎么不去享受二人世界,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我啊?” 那头的欧阳洵语气里满是无奈地说道:“你叫我帮你查的东西,今天王斌总算是查到了。不过啊,你看了估计会大吃一惊的。” 听到这,小萱立即变得严肃起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欧阳洵叹口气道:“一言难尽!我已经让王斌把资料都发到你邮箱了,你可以自己看看。对了,你怎么会认识李璐。我再重申一遍,她可真的是我同学……” 小萱听到这又“嘿嘿”一笑说道:“同学不同学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人家可是喊你‘阿洵’呢,听着多亲热啊。” 欧阳洵明显是有苦说不出。只得焦急地低声说道:“我的宁大律师,我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追你嫂子了,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璐只是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学而已,你可别乱想啊……对了,你怎么会认识她?你不会还和那边的警察局合作了吧?” 小萱听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撅着小嘴恨恨地说道:“合作?这帮人我还和他们合作呢?都把我当成嫌疑人了。” 欧阳洵闻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萱摇摇头看了一眼萧凌墨道:“麻烦倒是没有,最多就是这段时间身后会多那么一两双眼睛吧。不过我有萧大道长保护,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欧阳洵放心道:“嗯,你的事小乙都跟我说过了。你和他在一起当然是让人放心。行了,我就不跟你说了,你珊姐那边澡也快洗完了,我得赶快伺候去……” 小萱一听,想象着平时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欧阳洵在珊姐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心想这对夫妻因为孩子的事情,平时关系都那么紧张,今天怎么突然就这么腻了?不过腻总比那样冷战好,她还是会心地一笑道:“行了。不跟你扯了,你赶快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谢谢了!” 欧阳洵如遇大赦般急忙说道:“哪里的话,前两次的事情还得我谢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先挂了。”说着,只听“咔哒”一声,电话那头便只剩下了“嘟嘟”的声音。 小萱收起电话。略微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很快她就发现这些粗心的警察由于走得太急了。竟留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没有关。正当她准备走过去时,萧凌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她面前。皱着眉头不安地说道:“小萱,我总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不对。不光光是这,这几天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小萱警觉起来,连忙问道:“哪里不对?” 萧凌墨抿嘴不答。自从那天在电梯里遇到那个女人以后,他就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自那之后,他在房间里、在停尸间,甚至在这都会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感,似乎某个隐蔽的角落正有无数双恶毒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用心去感受,却无法确定这种令他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从刚才进这个屋子起他就在仔细观察、用力回想,如果说这几个地方真的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镜子。 没错,镜子!电梯的四壁是镜子,酒店的房间里床对面就有一面大镜子,停尸间里也嵌满了镜子,甚至这间办公室里,也摆放着一面大大的警容镜。他呆呆地看向那面镜子,看着自己在镜子里虚幻的倒影,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小萱见萧凌墨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她心目中,这个男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脸沉着、毫不慌张,可现在脸上却表现出了罕见的不安,让她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为了缓解气氛,她还是强作着笑脸问道:“想什么呢?” 萧凌墨回过神来,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对不起,可能是我想多了。” 小萱耸耸肩,狠狠地揉了揉脸之后坐到笔记本电脑前,检查了一下之后欣喜地说道:“太好了,没想到停电了网络还没断,警察局就是牛!” 说着,她熟练地打开邮箱,开始下载欧阳洵发来的资料。萧凌墨也很快被这“神奇”的东西所吸引,在下载资料的空当一边给小萱讲着以前飞鸽传书的故事,一边感叹所谓的“科技”竟然神奇如斯。 “滴”地一声轻响,资料终于下载完毕。小萱火急火燎地打开了那份文件。第一份是关于死者,那个矮男人的资料。资料显示,矮男人的名字叫沈山,今年五十六岁,南京人。沈山年轻的时候只是市里的一个小混混,那时候改革开放不久,在陆续开起来的录像厅、卡拉OK厅里,经常可以见到沈山混迹其中的身影。后来他与几个朋友合伙,盘下了一座舞厅。沈山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是头脑确实聪明,再加上自小到大在本地积累下的人脉,舞厅生意红火,为沈山捞到了第一桶金。很快,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又是酒吧又是会所,在市里的娱乐行业里也算是一朝元老。甚至有报告显示,他很有可能还操控着某个地下****集团,而他死去的那个温泉度假酒店,也有他的一部分股,因此定期地他就会前往“放松放松”。 “又是无聊的有钱人。”小萱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说道,刚说完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也是富婆了,于是又忿忿地加了一句:“有钱不做好事的家伙。” 再向下看,就是关于那名女保安的资料。资料显示她的名字叫赵娜,外地打工者,在那座酒店当保安。由于还有点姿色,因此还换班之后还兼了酒店服务生这么一个工作,一人打了两份工,很是不容易。赵娜并非独生女,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只是资料上并未细说。小萱看了又看,也没有发现赵娜和沈山还有那个刑警队的高队有什么联系,于是开始看下一个,关于她所描述的那个女人的资料。 这一看,却让她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凶手的名字 时间早已过了半夜,另外一方面,李璐及一干警察正挤在一辆别克商务车里,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在她不住的催促下,司机把这辆明显超载的商务车开得如同火箭一般。不过好在现在正是深夜,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和车辆。不然的话,看到一车的警察不顾危险地狂飙着驶过,一定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商务车一路飞驰,直接驶上了医院的急救专用通道。李璐“哗”地一声拉开车门,飞身跳下车,抓住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就吼道:“我们高队在哪?” 那医生白净面皮、凌乱的头发,一副厚厚的啤酒瓶底般的金边眼镜正架在鼻梁上。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身为刑警的李璐显然和医院有过多次交道,医生楞了一愣之后看清来人是谁,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金边眼镜,指着身后不远处的急救室说道:“还在里面呢。” 李璐一听作势就要冲进去,却被那医生和随后赶来的警员死死拉住。纠缠中医生的眼镜被打掉,滑稽地歪戴在鼻梁上,却仍然紧抱着李璐苦苦劝道:“现在还在手术,不能去啊,不能去啊……” 渐渐地,李璐从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放手吧。” 众人一听,急忙放手。那几名警员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更不要说那个医生,更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好大的力气……” 李璐嘴唇紧抿,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住医生。一字一句地问道:“高队,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取下眼镜。心疼地左看看、右看看,才慢条斯理地说:“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浑身是血了,具体哪里受伤我也不知道,你还是等手术完吧。不过看那样子,真的是好惨,真的惨……” 李璐看着医生温吞吞的样子,实在是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再加上对队长受伤的焦虑,只得紧攥起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身后的同事一看她这副模样,一个个一边互相使着眼色转过身去,一边小声嘀咕道:“不好,李姐又要发飙了。” 只见那医生还在自顾自地摇头感叹,却不料斜刺里猛地探过来一只铁箍般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顺势向后一折,一下子就制得他动弹不得,刚擦干净的眼镜又“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然而他这时也顾不上心疼。嘴里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喊道:“哎呦呦,你居然打医生,你,你……哎呦。疼、疼!” 李璐可不管这么多,手上加劲,嘴上说道:“人呢?送他来的人在哪?” 医生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求饶一边指着角落说道:“那,那。就那个小伙子……” 李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才发现在角落里还蹲着一个身着燕尾礼服的年轻人。外面胡乱地罩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显然是出门时慌乱之中随便穿的。此刻他正蜷缩在墙角,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对周围的骚乱似乎根本没有察觉。 李璐瞪了那年轻人一眼,回头对一个警察命令道:“先把他带回去。”随即又回过头对那医生说:“我现在就要进去看。这涉及到一起大案,如果延误了时机,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医生一听,浑身轻轻地抖了抖。本来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也不是非要坚持什么原则。现在这鲁莽的女警察凶神恶煞一般,又说什么和大案有关系。且不说是不是真的,现在自己都万万不能说一个“不”字,不然天知道这男人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到这一层,他忙不迭地答应,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强作笑颜让李璐进去了。 就这样,众警察在急救室门口等了近三个小时,直等到夜色都有些淡了,李璐才垂头丧气地出来,满脸的沮丧和憔悴,甚至眼角还有些泪痕。 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李姐,高队他怎么样了?” “是啊李姐,我们都很担心,你怎么不说话?” “高队他不会是?” “啪”地一声脆响,说这话的年轻警察被李璐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懵住了,愣愣地看着这个女前辈。虽说李璐平时脾气急躁,作为后进小辈没有被少骂,但被她打,却还是第一次。 李璐一掌扇去后似乎就有些后悔,却仍然倔强地看着那警察训斥道:“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高队他保住了命,不过现在神智有些不清醒,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啊李姐?”之前被打的那个警察虽然被打,仍然关切地问道。 李璐犹豫了一下,看看四下没有外人,才小声说道:“高队他已经不能做男人了……” “啊?”众警察闻言都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时间空气似乎凝固了般,闷得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隔了半晌,才有一个警察强笑着开口说道:“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李璐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强打精神对那个被打的警察说道:“小张,高队应该快出来了,你留在这陪陪他。这件事情,先不要通知他的家人,看看后期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其他人,跟我回警局!” “李姐,我们回去干嘛?” 李璐一反常态地没有发怒,而是神色不经意地黯淡了一下之后低声说道:“我要再问问那个小丫头当时的情况,就我一个人。” ***************************************************************************** 小萱这一夜可谓也是被折腾得不轻。欧阳洵传来的资料让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证据确凿,心里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急急忙忙地把电脑里的上网记录删除之后,她带着萧凌墨返回酒店,一路上默默不语只是自顾自地想着心事。萧凌墨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因此也不主动发问,而是变回白猫的样子,静静地守在她一边。 回到酒店时,天已经快亮了。小萱抱着白猫刚准备进门,却又被两个警察叫住,说希望她到警局去一趟。无奈之下,她只得把白猫独自留在房间里,孤身一人跟着这两个警察再次来到了警察局。 此刻,她正坐在李璐的对面,连打着哈欠看着这个表情冷峻却一言不发的女警察。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李璐终于开口问道:“宁书萱,你仔细回想一下你那天听到的、看到的,你确信那不是你的幻觉吗?” 小萱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这个警察真是婆婆妈妈,和你的老同学比差远了。当然是真的。” 李璐听到“老同学”微微吃了一惊,不过很快沉下脸看着小萱的眼睛继续问道:“实话告诉你吧,高队出事了,你知道吗?” 小萱本想脱口而出“知道”,突然想到这帮警察应该不知道自己当时在警察局,只得装出很惊讶的样子问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李璐不说话,只是紧盯着小萱的眼睛。不用说,小萱也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这时,李璐突然又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网上有你和北京警方一起侦破大案的记录,各种论坛里更是有很多小道消息,说那起案子有恶鬼参与其中。那么,你真的会捉鬼吗?” 小萱被她这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挑起柳眉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新发现?” 李璐犹豫了良久,还是满腹狐疑地看着小萱,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一般。小萱叹了口气,也罢,不是每个警察都是欧阳洵。不过这个警察似乎不是那么怀疑我是凶手了,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这样想着,轻笑一声道:“这样吧,我来说说我的猜想吧。” 李璐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警方都无能为力的事情,你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看法?因此她楞了一下之后才说:“啊,那你说说。” 小萱看着李璐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我猜啊,沈山可不是正常死亡的。你们的高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八成和沈山的死有关,而且如果存在凶手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 李璐脸色一沉,逼视着小萱问道:“你知道是谁?” 小萱抿嘴一笑道:“名字我已经有数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凶手的名字是叫刁青青。” 李璐听到这立即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萱,一脸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小萱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深了信心,又神秘兮兮地接了一句:“我还猜,这凶手应该不是人,而是只鬼!”(……) 第十二章双方的博弈 李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小萱,半晌才长叹一声,无力地跌回椅子里问道:“你怎么知道刁青青的事情?听说这件案子是封锁了消息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看到李璐的反应,小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总结道。 李璐初时震惊,现在慢慢地缓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小萱说道:“你个贫嘴丫头,这些事情都是阿洵帮你查的吧?” 小萱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俏皮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李璐无奈地嘟囔了一句:“那个刑侦大白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白色香烟,叼到嘴上优雅地点着火,轻轻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她玩味地看着小萱,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为什么对这起案子这么感兴趣?” 小萱一愣,立即恢复了笑脸说道:“不为什么,因为有恶鬼作祟,自然而然地就想站出来捍卫正义喽。” 李璐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正义?你可没有主持正义的权力呢。不过……”说到这,她上身向前探出,趴到桌子上看了小萱一会,才重新坐回椅子里说道:“这么说来,那些小道消息里的事情是真的喽?” 小萱闻言,心里暗叫不好。她自然不能把萧凌墨的事情说出来,只好编了一个别的理由。不想这样一来,李璐反而更加认为她有什么捉鬼驱妖的本事。一不做二不休,她咬咬牙。装出很深沉地样子缓缓点头,沉下嗓音慢慢说道:“不错。本尊正是玉皇派掌门座下大弟子……” 李璐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狡黠地一笑之后继续说道:“嗯。玉皇派……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小丫头,我看你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名牌,住的酒店更是我市最豪华也最昂贵的。但是我查了你的资料,家境一般、工资一般,那么你可以解释一下,你这笔钱是从哪来的呢?” 小萱听罢直感到背后冷汗直冒,小心脏也是“扑通扑通”地乱跳不已。这个女人太厉害了,这样一来,自己就完全处于被动。本来她是想利用自己手头掌握的证据以及由此而来的推理。试着和这些警察分享资料,进而插手这起案子。没想到这警察竟然事先就对她进行了调查。 真是的,早知道就听萧凌墨的劝,不要把那几件首饰卖得那么快了,现在银行里还有几十万的存款呢。小萱心里懊悔不已,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苦笑着对李璐说:“李姐,你看,我和欧阳队长也是老相识了。这次旅游。恰好碰到这么一件很奇怪的案子。我道门中人,一向是嫉恶如仇,把除魔卫道作为自己的本分。这次你既然找我来,我也就不隐瞒了。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还希望能对你们破案有所帮助,你看怎么样?” 李璐笑眯眯地点点头。眼睛里却闪着寒光说道:“那么,请宁大律师快说说看吧。” 小萱心一横。除了萧凌墨的存在也不隐瞒什么,毫无保留地说道:“一开始。我在电梯里遇到了沈山,当时他的身边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身上有淡淡的鬼气。但世间鬼怪众多,偶尔接触一下鬼,身上沾点鬼气也实属正常,因此我也就没有太在意。” 她一边在脑中回想着萧凌墨和陆小乙不经意间向她灌输的捉躬识,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当天我发现沈山居然就睡在我隔壁房间,而就是在夜里,我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女人呻吟声,紧接着第二天一早沈山就被发现死在了房间里。我去查看了保安的监控录像,却发现那录像上除了沈山一个人之外,却什么人也没有。如果说那个女人上楼之后并没有跟随沈山进房间,那么那个呻吟声是怎么回事呢?更何况不但走廊上没有那女人的影像,就连大厅和电梯里也没有,难道这都是我的幻觉?” “我不相信这些,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私自查看了沈山的尸体。尸体眼部有细小出血点,再加上颈部的勒痕,以及尸斑的颜色和位置,在不进行进一步解剖的情况下,我有充足的理由认为沈山是躺在床上的时候窒息而死的。但是疑点就在于,他的生殖器为什么会是又焦又黑的状况……” 小萱连珠炮似的说出这些,一时间竟说得小脸通红,胸脯微微起伏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李璐一开始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这的时候眼里一亮,冷冰冰的神色也有所缓和,真心诚意地问道:“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现象呢?” 小萱想起萧凌墨的话,斩钉截铁般地说:“因为他的精魄被恶鬼吸走了!” “精魄?”李璐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不解地皱起眉毛,不相信似的看着小萱,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小萱急了,本想像萧凌墨那样,把三魂七魄挨个说一遍,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记住。为了不露馅,她只得故作神秘地晃着脑袋点头道:“不错,在你们看来,这样的现象很不符合常理。但是,在我们道门中人看来,这却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不过李璐对这些所谓的“道门知识”似乎并不感兴趣,而是接着说道:“接来下来呢,你还发现了什么?” 小萱耸耸肩,试探性地问道:“暂时就是这么多了。你如果相信这件案子背后有鬼,那么我就能帮到你;如果你不相信,那么我知道的还不如你多,不是吗?” 见李璐低头沉思没有说话,她又急忙趁热打铁道:“从你再次询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璐抬起头来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萱不假思索地说:“刚开始,你们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如果再次询问,只能说明你们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而我一进来,你就问我网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么我就猜出来,一定是你们自己发现了什么蹊跷的难以解释的事情……” 听到这,李璐原本狐疑的眼神里猛然闪过一丝赞许。正在这时,她的手机猛然响起,她低头看了号码之后先是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之后拿起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喂,我是李璐。” 小萱见状,低头看了看手表,一丝胜利的笑容爬上脸颊。李璐和电话里的人聊了几句以后,放下电话歉疚地看着小萱道:“宁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一开始我们曾经怀疑过你。但是现在看来,你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阿洵愿意和你合作看来是有原因的。不过,让你参与进来是违背了侦查原则的,在这一点上,我还没有阿洵那么看得开。所以,希望你这段时间不要在公开场所和我交流。” 小萱抿嘴偷笑,心想欧阳洵的话对这个女人还是挺管用的,看来两人关系不一般。她开心地点点头,随即得寸进尺地说:“那么李姐,现在你可以给我讲讲刁青青的事情了吧?我见到的那个女人,真的和她那么像吗?” 李璐听到刁青青的名字,神色黯淡了下才说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只是后来进了警队才知道这些。不过很凑巧,我的恩师,也就是我们高队,在那个时候正好是侦办这起案件的警察之一,因此对这个案件,我也是很熟悉的。” 说到这,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似乎看向很幽远的地方,低声说道:“那是一起残忍的分尸案……”(……) 第十三章停尸间里的怪影 “分尸?”小萱闻言惊诧不已。在欧阳洵发给她的资料上,只是简略地叙说了刁青青被杀害的事实,对于案件细节,她却是全然不知。 “不错,这案子,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李璐轻轻喷出一口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熟练地打开到其中一页,指着泛黄的剪报说道。 小萱探头看去,只见那剪报上的女孩留着齐耳的短发,身着简单而素雅的连衣裙,正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再仔细看她的面容,与她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女人一般无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是神情上多了一分纯真,少了一点风尘。 她看着李璐问道:“这起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璐愣愣地看着剪报,长叹了一声才幽幽说道:“刁青青,曾经是南大的学生。在她上大二的那一年,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无故失踪了很久。这孩子来自农村,平时就比较内向,再加上那时候通讯工具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因此刚开始辅导员只是以为她自己外出游玩去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杳无音讯的她终于引起了大家的警觉。报案之后警方四处寻找,却毫无结果。” 说到这,她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直到有一天,一个捡垃圾的大妈在城西的一个垃圾堆里捡到一只装得满满的黑色塑料袋。她打开一看,意外地发现里面竟是新鲜的猪肉。那个年代,能吃到肉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一个捡垃圾的穷苦人?因此大妈满心欢喜地把塑料袋拎回家。在洗肉的过程中,却发现了……” “发现了人体组织吗?”小萱问道。 李璐点点头道:“不错。是几片人指甲。惊慌失措的大妈当时就报了案,之后几天。在全市的各个角落,也陆续有人发现了同样的黑色塑料袋,里面如出一辙地满满的都是人肉。警方收集之后发现,那些人肉被仔细地切成两千多块,按照不同的身体部位分别装在塑料袋里,抛到了不同的垃圾场,就像是分解一只待屠的羊羔一般。” 两千多块?小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连忙问道:“凶手呢?凶手找到了吗?” 李璐摇摇头道:“没有,至今为止。这件案子仍是一个迷。当时曾经怀疑过屠夫、医生等职业,甚至有传言称作案动机是情杀。” “情杀?”小萱皱眉道。 “嗯,当时有这么一种说法,说是刁青青因为长相美丽,被某个富豪看中了,继而包养。却不料被这富豪的妻子撞见,屡次警告无效的情况下才下了杀手。” 小萱狠狠地皱了皱脸,问道:“这个富豪,是沈山?” 李璐摇头否认道:“当时沈山的事业还处于起步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几名嫌疑人经过警方的侦查,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杀害了刁青青,甚至连可能的不正常关系都没有证据,因此也就成了悬案。” “那么高队呢。高队当时负责办这个案子?” “当时高队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刚刚毕业没几年,虽然参与了这起案子的侦查。却不是负责人。之后他本人对这起案子闭口不谈,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酒吧接喝醉了酒的他,才无意中从他嘴里得知。似乎当时侦查已经有了关键性的突破,但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又放弃了……” 小萱听罢缓缓点头。这么说来,很有可能那个叫刁青青的女孩死后阴魂不散,变作厉鬼来取人性命。只是按照李璐的说法,沈山当时还是小人物,又怎么会被恶鬼盯上?如果真是沈山干的,为什么时隔二十年才来报复?高翔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她问李璐道:“你刚才说高队出事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李璐脸上神色闪烁,似乎是做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才说道:“这就是我下定决定找你的原因。高队昨天一直找不到人,直到晚上我们才接到通知说是被人袭击,住进了医院。不瞒你说,我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只是……” 小萱察觉有异,不依不挠地问道:“只是什么?” 李璐顿了顿说道:“只是我进去看时,高队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精神失常的状态,嘴里不停地喊着‘报应,有鬼’。另外,他的生殖器被人整个地……切掉了!” 又是这样!小萱一惊,想到沈山的尸体,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李璐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沈山的尸体那里也有问题对吗?可是他们的不一样,沈山的是呈现出一种无法解释的干枯状,或者用你的话说是精魄被吸所致。但是高队的,却是活生生地被割下。难道那恶鬼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来得及吸走他的精魄?” 小萱闭口不言。在许强的案子里,死者都是被吸走魂魄而全身干枯;在唐婉的案子里,她是利用意念控制受害者自尽。由此可见,鬼的能力也是固定的,应该不会使用不同的方法取人性命。而且如果事实真是这样,这样大的仇怨又怎么会留下高翔的性命?这样说来,只有一种可能…… 高翔也谢是被牵扯进来的,他并没有参与什么。可是,他所说的报应又是怎么回事呢? 面对这些扑朔迷离的矛盾,小萱感到一头雾水。但现在不是迷离的时候,总要做点什么找到更多的线索。想到这,她又假装毫不知情地问道:“沈山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吧?死亡原因是什么?还有现场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璐回答道:“验尸结果是死于心脏病。血检显示,死者生前服用了缓解心绞痛的硝酸甘油片,但是奇怪的是,他在明知道自己有心脏病的情况下,却又同时服用了伟哥。” “伟哥?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硝酸甘油片的作用是降低血压,减缓心痛。但是伟哥的成分万艾可也有降低血压的作用,作为一个心脏病人来说,两者同时服用,很容易导致心源性休克,而事实上沈山正是死于心脏骤停。另外在现场上,沈山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躺在床上,身体上有大量****残留,床单上也有精斑。除此以外,他的脖子被一根黑丝袜勒着,只是勒得并不是很紧,没有到致命的程度……” 这就对了,难怪那个勒痕不深!小萱闻言眼前一亮,一个名词立即浮现在脑海,脱口而出道:“性窒息?他生前是在玩什么性爱游戏吗?” 李璐似乎有些诧异小萱竟知道这个名词,点头道:“我们的推断也是这样的。沈山死前应该是在房间里用丝袜勒住了自己的脖子,这样可以增加性爱时的快感。但奇怪的就是,作为一个心脏病人,他对这点应该是很清楚,伟哥不能和硝酸甘油片一起服用。而且就像你看到的,监控上并没有第二个人进出房间,难道他在房间里自娱自乐吗?” 小萱笑着说道:“那如果和他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鬼呢?” “你的意思是,是鬼化作人形在和他做爱,进而趁机让他死于心脏病?” “目前只能这么解释。” 李璐低下头不说话,这个解释似乎有点牵强附会,一只鬼想杀死一个人,需要这么费力吗? 小萱对这点也是心知肚明,却也拿不出更好的解释来,只得说道:“我再想看看沈山的尸体。” “行,跟我来吧。” 两人离开询问室,一路下到地下室,都是低头沉默不语地想着各自的心事。待到了停尸间门口,开门的李璐却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小萱问道。 李璐用手指触碰着门把手,说道:“这门太冷了,停尸间的温度应该没有这么低。” 小萱试着用手碰了一下门把手,立即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来。那温度几乎已经低到了冰点,甚至比冰还要低。更可怕的是,就在她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竟感到一股无形的吸力,正在把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急速吸走。 不好!小萱心里一凉,不顾一旁呆站着的李璐,用尽全身力气“嘭”地一声撞开了门。 门里,阴愁的雾气充斥着这小小的房间。沈山身上的白布已经被掀开,一个人形的东西正趴在他身上。那东西在雾气里若有若无,却是全身血红,似乎是一个被活生生剥掉了皮的人。它把脸正对着沈山的脸,一缕淡蓝色的轻烟一般的气体正缓缓地被它吸入口中。那嘴也不是嘴,只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在本该是嘴的位置贪婪地一张一合,沈山的尸体在它的吮吸下渐渐地全身都呈现出干枯的状态。 意识到门被撞开,那东西缓缓地转过脸来,没有眼珠的黑色眼洞里却似乎射出一道阴毒的目光,直勾勾地瞪着小萱!(……) 第十四章白发老道 看着这样骇人的画面,小萱心里一惊,手下意识地摸到胸前的小玉箫。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李璐已经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看到那个怪物,她惊得倒吸了口凉气,但多年的办案经验却没有使她慌张,而是迅速从腰后掏出手枪,对着那怪物就是“砰砰砰”三枪打出。 子弹呼啸着穿进怪物的身体。只见那怪物一声不吭地摔倒在地,趴在地上豪不动弹。 小萱正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查看,李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对着那怪物的头部又是两枪射出。弹壳从手枪里弹出来,落在地上汩汩流出、已经汇聚成一滩的血泊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就这样……死了?”小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鬼也太脆弱了吧? 李璐不答话,而是跪到那怪物的尸体前,警觉地用左手把它翻过来,右手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手枪、对准了那怪物的头。待到那怪物被彻底翻过来以后,她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高队?” 她满腹狐疑地“蹭”一下站起来,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急匆匆地问道:“小张,高队呢,在不在医院?” 她满脸焦急地等了十几秒,电话那头的人才说话了。这一下,她原本焦急的脸上立即挂满了震惊和悲痛,很久才喃喃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时,小萱终于走上了前问道:“李姐,这是……” 李璐强忍住悲痛。低声说道:“这应该是高队。” 小萱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只见那尸体面部五官早已经不知去向,眼眶和口部都只剩下黑黑的大洞。浑身的皮肉糜烂不堪,因此刚才在浓雾里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皮一样。 “李姐,你怎么知道……” “手指。”李璐简短地说道,“高队的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 小萱依言看去,果然看到那尸体左手小拇指只有短短的半截。她不禁狠狠地扭了下脸,皱紧了眉头不说话。这是怎么回事,这恶鬼控制了高翔的身体? “李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璐却“嘘”地一声打断了她,侧着耳朵仔细地聆听了一会说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小萱不解:“奇怪,你指的是这个尸体吗?” 李璐摇头道:“不。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刚才我一共开了五枪。这时候早就应该有人过来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小萱想起以前碰到的各种结界大惊失色,连忙拉着李璐转身就走:“不好,快走!” 然而为时已晚,一声声阴鸷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小萱回头看去,却发现这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里竟都出现了一个相同的人影! 那人影俨然便是那天见到的女人的模样。柳眉弯弯、鼻梁高挺,略微深陷的眼眶中是一双顾盼生情的美目;身着一袭白衣,在浓重的雾气中恍然若天子下凡。只是不和谐的是,从她眼角流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再加上她狞笑着的表情。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看起来却叫人背脊发凉。 李璐也看到了镜子里的女人。她闷吼一声,举起手枪对着正对面的那面镜子就是一枪。“呯”地一声响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那女人随着玻璃的破碎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而脸上的笑容依旧。奇怪的是,这些碎片并没有立即掉在地上。而是像羽毛一般漂浮在空中,在雾气里缓缓地飘落。每一块碎片上,都有女人的那双滴血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人。 李璐喊了一声“恶鬼”,抬手对着另外几面镜子连续射击。镜子在子弹的冲击下纷纷破碎。一时间这房间里的镜子消失了大半。而那些玻璃的碎片,却都不疾不徐地飘在空中。也正因为如此,千千万万只滴血的眼睛也在幽幽地看着两人。 “咔哒,咔哒”,经过这一番射击,李璐手枪里的子弹已然告罄,她却仍然紧握着枪,发疯似的向剩下的每一面镜子做着无谓的射击。女人的阴笑越来越刺耳,从每一个角落钻进她们的身体,引得人几乎要发狂。 小萱冷静了一下,用略微哆嗦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女人笑而不答,隔了很久,待那些玻璃的碎片全都飘落在地之后,才用似梦呓又似歌唱的声音说道:“我谁也不是,可我又是任何人……” 小萱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继续问道:“你是刁青青吗,你有什么冤仇就说出来。我的朋友是很厉害的道士,会帮你还愿的。” 女人不屑地冷笑道:“刁青青?没错,我想起来了,她也是其中一个……” “其中一个?”小萱不解地重复道。 “咯咯咯,你的样子真傻。”女人似乎很开心地看到小萱一脸迷惑的样子,张嘴阴森地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关心这些事情。其实,我和你们也没什么仇怨,但是,谁叫你们撞破了我呢?小姑娘,你那只白猫呢,今天怎么没有在你身边保护你?” 小萱心里一紧。这女人,果然是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这么说,沈山果然是被她杀死的。而且,她居然能看出萧凌墨的真身,她是谁,仅仅是二十年前冤死的那个大学生吗? 李璐这时已经从刚才的歇斯底里中冷静了下来,冷声说道:“刁青青,你的死固然很冤,但是和我们高队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女人听罢语气里明显跟愤怒,尖声叫道:“不要叫我刁青青!我曾经是她,可我却从来不是她!” 这谜一般的语言说得小萱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然而她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机会,因为李璐似乎彻底激怒了这个女人。只听一声尖叫之后,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突然有生命般汇聚起来,形成千万把尖刀,猛地向两人直刺过来! 小萱惊叫一声闭上眼睛,李璐却早已反应过来,用身体护住了小萱。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直刺过来,眼看着就要把李璐扎成筛子。就在这时,从小萱怀里猛然闪过一道黑光,一个巨大的人形物体从那道黑光里幻化而出挡在两人面前,轻描淡写地把那些玻璃碎片一一打落在地。 小萱睁眼看去,却看到被萧凌墨封在夜明珠里的那只鳖精化作人形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紧张地问道:“主人,你没有事吧?” 小萱一时惊讶,楞了一会才说道:“没事。快帮我们!” 鳖精点点头,回身对着镜子里的女人说道:“我劝你束手就擒,不然别怪老夫不客气!” 女人冷哼一声,右手伸出指向鳖精。只见那些镜子里猛地闪起五色精光,从各个方向向鳖精射来。鳖精吃了一惊,张开大嘴喷出一口黑气。五色光碰到黑气,登时“嘶嘶”作响着将黑气烧成轻烟,却依旧势头不减地向鳖精打去,瞬间如同利剑一般刺穿了鳖精的身体。 鳖精惨叫一声,虚弱地说道:“上仙,我已经尽力了……”说罢,便化作一团轻烟消散而去,紧接着“哐啷”一声响,小萱怀里的夜明珠也随之粉碎。 女人狂笑一声,再次祭起五色光,向小萱和李璐打来。小萱心知自己无力抵抗,危急关头只得作困兽之斗,掏出小玉箫绝望地喊道:“萧凌墨!” 就在这时,却听到“轰”地一声巨响,正对着小萱的那面镜子迅速融化,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外面直飞进来,撞在五色光上火光四射,两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萱正在诧异间,从那被火球撞出的大洞里闪进一个身材高大清瘦却精神矍铄的白发老道,长须飘飘、道袍飞舞,一派仙风道骨。那老道看也不看小萱一眼,而是指着镜子里的女人口中念咒,一道雷光从他指尖激射而出,如一条蜿蜒的蛇一般直接钻进了镜子,迅速缠上了女人的左臂。 女人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伸掌对着自己的肩膀就是一掌。只见一团黑气冒出,那女人却也趁机逃脱了电蛇的束缚,“倏”地一下从镜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发老道见状,轻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土黄色的陶罐,小萱认出这陶罐似乎就是陆小乙用来收小鬼的罐子。只见那老道把那道黑气收入罐中,转身向小萱略一施礼道:“贫道茅山派掌门灵虚子,不知女施主怎么会惹上这只厉鬼?”(……) 第十五章疲惫的宁书萱 半个小时以后,惊魂甫定的小萱坐在李璐的办公室里,手捧着一杯白开水仔细打量着端坐在椅子上打坐的灵虚子。这老道须发皆白,头上挽着三个发髻,面庞消瘦而苍老,却是剑眉星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着杏黄道袍,背插一柄巨大的拂尘,腰悬一口粗麻布袋,俨然一个捉鬼除妖的行家里手。 灵虚子微闭着眼睛不说话。屋内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轻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屋外隐隐传来李璐和其他警察们议论纷纷的声音,那个被她打死的怪物已经被送去进行身份鉴定,因此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生怕就是失踪的高翔。透过水杯上萦绕着的雾气,小萱看着灵虚子一动不动的模糊声影,朦胧中竟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因此,她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说道:“道长,您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我一命呢?” 灵虚子睁开眼睛,苍白色的眼白上有着点点猩红血丝,锋利的眼神刺得小萱有些莫名的心惊胆战。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小萱很久,才慢慢说道:“贫道偶然经过此地,却看到这里鬼气大盛,心中疑惑因此前来查看。待发现这里是警察局后,更是奇怪。不过好在及时打破了结界,才没有酿成大错。” “这样吗?”小萱挠了挠头发,心中狐疑。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多道士,而偏偏总是被自己“碰巧”撞见? 见她似乎不相信,灵虚子淡淡一笑又补充道:“我茅山派离此地不远,这次我是出山云游。刚刚准备回山。”他这样解释了之后便不再多言,而是转换了话题道:“这位女施主。你招惹的这只鬼怨气可是很深重啊。” 小萱有些来了兴致,问道:“道长您知道这只鬼是从哪来的吗?” 灵虚子摇头道:“无法判断。但是这只鬼似乎能以镜子作为媒介而自由行动。这一点倒是很少见的……” 小萱奇道:“什么叫以镜子作为媒介?” 灵虚子解释道:“一般来说,鬼是无法单独存在于世间的,因为鬼由阴气组成,在阳气很盛的人间是无法存活太久。因此鬼一般都会有一个寄主,这寄主可以是自己的尸身,也可以是别的一些什么东西,甚至是别的人。阳气较盛时鬼会躲在寄主里,而阴气较盛时就可以出来,但即便如此。鬼也不可离开寄主太远……” “那么这只鬼的寄主是镜子?”小萱问道。 灵虚子想了想后说道:“也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全是。警察局是煞气深重的地方,鬼一般不会愿意来这里。但这只鬼,似乎可以利用镜子作为往来的通道,通过镜子到别的地方去。对鬼来说,寄主就是生命;寄主一旦被毁,鬼就无法继续存在。但你也看到了,那些镜子被打碎了对这只鬼并没有影响……” 小萱听到这里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以镜子作为媒介?她想起酒店的房间里、床对面的大镜子,难道只要是有镜子的地方。这只鬼都能去? 灵虚子坐了一会,长叹一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像小方砖一般的黑色物体,交到小萱手上说道:“贫道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但你我有缘,因此今日就将这宝贝送与女施主。希望女施主在日后能凭此宝逢凶化吉。” 小萱看着手心里那黑色的“小方砖”,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灵虚子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又转过头来。神秘地说道:“若再遇恶鬼,此物必能助你一臂之力。”说罢。如一阵旋风般在小萱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道长!”小萱出声唤道。然而房间里却静悄悄地没有人回应。看来这老道是已经走了。她一边感叹着一边把“小方砖”收到口袋里,瞥了角落里的警容镜一眼。不免有些心里发毛,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哗”地一下拉开门。 李璐正和一些警察在外面讨论着什么。见小萱出来,她放下手里的材料走过来问道:“怎么样,那道士怎么说?” 小萱摇摇头说道:“人家只是碰巧路过拔刀相助,根本就不想管这事。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经过停尸间的变故,整个警察局就好像炸开了锅一般。李璐之前和小萱约定的所谓秘密合作也化成了泡影,因此这时她毫不忌讳地说道:“还在检测中,只希望不是高队,但是我觉得……”说到这,她眼神一暗,沮丧地低下头去。 小萱勉强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结果还没出来,不要灰心丧气。” 李璐感激地看了小萱一眼,接着说道:“高队住院前在一家酒吧喝酒,酒保已经被我带回来了。据他说,昨晚高队本来还好好的,只是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后来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高队已经躺在血泊里了……” “有其他目击者吗?或者现场有监控装置吗?” 李璐摇摇头说道:“很遗憾,这些都没有。你想去看看那个酒保吗?” 经过了这一夜的折腾,小萱已经感到身心俱疲,而且她也很想回到萧凌墨身边,把这一切和他分享。因此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想先回去休息休息。” 李璐点点头,关切地问道:“当然,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义务。你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吗?” 小萱摆摆手顽皮地一笑,夸张地指着自己说:“没关系,我可是道术精奇……” 李璐被她故作滑稽的动作逗笑了,声音也柔软了下来叮嘱道:“行了你个贫嘴丫头。去吧,注意安全,有什么新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小萱点点头,转身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十六章浸血的白猫 小萱坐在出租车上,把玩着手心里的那枚黑色“小方砖”,只见这物事做工精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外表雕刻着一条条细细的纹路,仔细看去似乎是道家的某些符咒。她左右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闷闷地把它守到随身的包里,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紧紧地皱着眉头,满心的心事,却没注意到那小方砖表面泛点红光,竟然轻微地自己动了动。 此时正值早晨八、九点的上班高峰期,车载电台里一直在播放着早班档的节目。深冬季节,阳光虽然柔弱,却依然很卖力地照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那一张张陌生而充满活力的脸上,洋溢着对新的一天的期盼,期盼着在这一天里,自己的愿望可以成真。 然而有阳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一片片随风而逝的枯叶缓缓地飘落在滚滚人流之中,被路过的人们毫不在意地踩在脚下,粉身碎骨,甚至连最后发出的那声哀叹都被轰鸣的车流声所淹没,无力地就此消失在尘世间。等到来年开春,此时枯败的梧桐树又会绽放出新枝,洁白似雪的柳絮将再次光临人间,如此一年又一年地往复不休。 生老病死,新事物代替旧事物,这是世间普遍的规律,一如人类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人类经历了种种磨难,才有了今日高度发达的文明,这是何其坚强的物种!然而与此相对,个体的生命却又脆弱不堪。就连小小的病毒也可以轻易夺取。更不用说在人生的旅途中,诸多的不如意、诸多的坎坷。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往往带着这样的不圆满抱憾而去;更有甚者。执念不散,死后变成鬼来继续完成生前的愿望。这样看来,人类的力量又是多么的渺小不堪,只有当变成巩后,才敢枉言所谓的“愿望”。 就好像这个叫刁青青的女孩。她的生前到底有些什么愿望呢,她是否也像很多同龄的女孩一样,渴望着享受桃李年华里本应享受的激情岁月?可是生命却就这样戛然而止,不管曾经有多么美好的愿景,都在尸骨入土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阴毒的“报仇”二字云绕在脑中,至此变成人见人怕的恶鬼,等待着进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 想到这,小萱似乎有些理解了捉鬼的道士们。所谓的执念,一定是前生放不下的什么东西。带着这样的执念而形成的鬼们,默默守护着生前亲近的人、静静凝视着生前熟悉的景,心里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与其这样,还不如打散其身形,送它去完成那万物皆不可逃脱的转世轮回。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种敬畏吧? 那么你,萧凌墨,你又是因为什么样的执念而留在这个世间几百年,至今不肯离去呢?是为了那个叫“灵芸”的女子吗?在这几百年的沧桑巨变中。你的心是何其的孤独与痛苦;在经历了种种失落之后,你的心是否还像当初一样坚定而不可动摇呢? 从私心上说,小萱真希望萧凌墨永远也不要实现他的愿望。就这样一直追寻着、却又一次次失望,至少这样的萧凌墨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灵芸的踪迹。或者是知道了灵芸的归宿,那个时候的他会何去何从呢?是不是会从此消失在世间。再也找不到了呢?每每想到这里,小萱的心就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好似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她心口位置把所有绝望、无助的情绪都席卷进去,让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想到这些年萧凌墨孤独一人走过来的伤痛,小萱又是满心的心疼和不忍。这个神秘的男人,就和他沉静如水一般的黑色眼眸一样,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如果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私心,就要他继续过着这样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心里却又似刀扎一般疼痛。 那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对,办法也许是有的。如果,如果萧凌墨也喜欢着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他留在这个世间的理由?给他温暖,给他幸福,让他不再孤独,如果是这样该有多好呢…… 小萱这样轻轻地问自己,全然没有注意到车已经到了酒店门口。直到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了几遍以后,她才从连绵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路小跑着钻进了电梯。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你还可以陪我多久。但是我只希望,在你可以陪我的时候不要离开我,我也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给你快乐! 电梯停在酒店的高层。小萱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一片漆黑,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因为萧凌墨不需要用电,小萱走的时候果断地带走了房卡。这时候,这不同寻常的安静却让她产生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小声地唤道:“萧凌墨,我回来了,你在哪?” 没有人回答,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告诉她时间不是静止的。小萱慌了,一时间竟忘了把房卡****卡槽取电,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后更加大声地唤道:“萧凌墨,你不在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然而这一步,却好像踩在了什么碎片上,发出了“咔嚓”的脆响。小萱急忙把房卡****卡槽打开灯,陡然出现的光明刺得她差点没睁开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才发现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房间。 镜子!没错,就是镜子。房间里的镜子,无论是门口的穿衣镜,还是书桌前的台镜,甚至是床对面那面大大的用来增添“情趣”的镜子,都已经碎成了细密的玻璃渣,满满地铺了一地。而小萱刚才进门时踩到的那发出“咔嚓”声音的,就是其中的一片碎玻璃。 小萱的小心脏此时“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强烈的害怕情绪涌进她的心头,撞得她的小嘴不住地轻轻哆嗦着。为了稳定心神,她又试探着喊了一声道:“萧凌墨?” 没有人回答。而就在这时,她发现那张大大的书桌上似乎正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壮着胆子走过去,却发现竟然是一小撮白色的猫毛,更让她触目惊心的是,这猫毛上居然沾着一丝血迹! 不,不会是真的!小萱一把抓过猫毛,疯了一般开始在房间里到处寻找,从客厅到卫生间,再从卫生间到卧室,一边寻找,一边流着眼泪呼喊着萧凌墨的名字。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自己带着哭腔的、越来越沙哑的声音。“咚”地一声,一个不小心,她结结实实地撞在床的角落上,紧接着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镜子的碎片迅速划破了她娇嫩的双手,可是她顾不得手心里剧烈的疼痛,仍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个踉跄彻底坐到了地上。 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在低头看看手里的那搓白色猫毛,她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萧凌墨,你在哪,你出什么事了……” (……) 第十七章意外的救兵 眼泪,静静地从小萱眼角流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沾湿了胸前的一片衣襟。她一边哭,一边用被划破的手掌抹去脸上的泪水,似乎完全忘记了疼痛一般。顿时,原本白皙动人的脸庞上出现了几道红红的血印,整张脸被弄得一片花,像是京剧演员没有完全卸妆的脸,红一片黑一片。 她忘我地哭了一会,渐渐地转变为断续的抽泣。随着哭声的渐止,火辣辣的疼痛感开始从手心向全身弥漫。似乎猛然惊觉一般,她低头看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才使劲地抽了抽鼻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宁书萱,不要哭了!说好了要坚强的,怎么可以遇到一点挫折就哭鼻子!” 小萱在心里告诫自己,用力忍住不断滑落的泪水,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除了一地破碎的玻璃之外,这原本装修华丽的房间此时是一片狼藉。床单上被烧出了一个黑色的大洞,挂壁电视机掉落在地上摔得七歪八扭,一个放花瓶的小茶几甚至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击得粉身碎骨……这些种种似乎在向小萱宣示着一个不争的事实:萧凌墨遇到麻烦了! 不行,我得救他!小萱想起每次遇到危险时,萧凌墨总是会挡在自己身前,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现在他遇到危险了,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管,坐在这里一个人哭泣呢? 想到这,她更加倔强地狠狠扭了扭脸。想到卫生间好像有一个药箱,于是跌跌撞撞地赶过去。想要把受伤的手先包扎一下。 卫生间的门紧紧地闭着。小萱忍着痛推开门,却发现这里和外面比。异常的整洁,镜子也完好无损。一切似乎都是她走时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地上的一大滩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滩普通的自来水,看样子似乎是从哪里漏出来的。可是奇怪的是,洗脸池和浴缸里都干净得没有一点水渍,唯一可能漏出这滩水的就是抽水马桶。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水呢,萧凌墨应该是不会使用这些卫浴设施的吧? 小萱仔细查看了马桶,却没有发现任何漏水的痕迹。按照萧凌墨以往的习惯,他一般只会在书桌旁静静地打坐,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就算是闷了起来走一走。身为鬼魂的他也不会使用水龙头或者是马桶,那么这滩水是哪来的?小萱记得在上学的时候,犯罪现场勘查的老师曾经说过,任何与受害者生活习惯不符合的现象都是重要的线索。现在看来,这滩无故出现的水渍倒是很有疑点。 小萱一边取出医药箱里的绷带包扎双手,一边想到:“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是今天凌晨,那个时候萧凌墨曾说就在这等我哪里也不去。在警察局遭遇了那只镜子里的鬼,那个时候大概是早上七点半左右。直到茅山派的那个白发老道突然出现解了围,时间已经靠近八点。而我回到这里的时间是九点多。也就是说,如果萧凌墨被那只鬼袭击了,应该就是在八点以后的这段时间。” “可是这样看来,那只鬼又为什么要袭击萧凌墨呢?刁青青被人杀害。含冤而化作厉鬼,这和萧凌墨这个几百年前的人完全没有关系。况且身为鬼身,萧凌墨和刁青青是同类。鬼也会袭击同类的吗?” 小萱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可事已至此。总要想办法查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个时候,光凭自己这个什么道术都不懂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办到? 在第一时间里,小萱想到了陆小乙。然而刚拿出手机,她就迟疑地又放下了。一直以来,她心里明白陆小乙对她是怀着怎样的感情,也明白陆小乙清楚她心里在想着谁。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笨蛋还是一次又一次无条件地帮她,她不想再欠着他什么。 小萱轻轻叹了口气,讪讪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就在这时候,铃声却猛然响了。小萱心里一惊,不会说曹操曹操到吧?她急忙掏出一看,却发现是李璐的号码。 “喂李姐,什么事?” 电话那头李璐的声音明显带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宁小姐吗,有点新情况,你现在方便过来一下吗?” ********************************************************************* 半小时后,小萱推开了李璐办公室的门,刚准备问什么情况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说道:“小萱,我发现你真是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好久不见。” 小萱循声望去,只见办公桌后的转椅缓缓地转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惊喜又疑惑地脱口而出道:“欧阳队长!?”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欧阳洵。此刻的他没有着警服,而是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西装,里面搭配着暗红色的衬衫,衬衫的领口不羁地解开着;再加上略显凌乱的发型和一脸的胡茬,看上去却像是一个痞气十足的雅皮士。 欧阳洵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十指对顶着放在胸前,漆黑的眼睛深深地盯住小萱说道:“怎么,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萱点头,却看到欧阳洵嘴巴自己身后一努,略显神秘地说:“那你就得问她了。” 话音未落,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李璐火急火燎地走进来,冲小萱点点头之后眼神复杂地看了欧阳洵一眼道:“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欧阳洵摆摆手,故作惊讶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也会对我说麻烦这两个字?想当年我们在学校时,你可是从来都和我对着干……” 李璐闻言脸色一沉,狡辩道:“竞争从来都是动力。要不是当初我一直和你唱对头戏,你今天也不会这么优秀。而其你这次明明就是不请自来……” 欧阳洵少见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难得可以休个假,这案子我也很感兴趣,正好看看老同学最近过得怎么样,有什么不行吗?” 李璐白了他一眼道:“老同学最近焦头烂额。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欧阳洵收起笑容,恢复了往日精干的形象,看了看李璐又看了看小萱,一本正经地说道:“关于沈山的死,你们觉得是因为万艾可和硝酸甘油同时作用所引起的心脏骤停?” 李璐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法医的鉴定不会出问题。” 欧阳洵竖起食指摇了摇说道:“我并没有说他不是死于这个,相反的,沈山的死因确凿无疑。但是,你们忽略了他摄入硝酸甘油的方式。” “方式?”此言一出,李璐和小萱都是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等着欧阳洵的下文。(……) 第十八章欧阳洵的推理 欧阳洵这话一说,小萱和李璐都很好奇。摄入硝酸甘油的方式难道还有什么玄机吗? 果然,还不等欧阳洵答话,小萱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欧阳队长,我们都知道,硝酸甘油片在医学上是用来降低血压、缓解心脏疼痛的,一般都是放在舌下含服。这有什么不对吗?” 欧阳洵点点头,取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后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道:“不错,硝酸甘油片的正确服用方法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在现场沈山的遗物里,有没有发现硝酸甘油片的药瓶?” “这……”小萱看向李璐。只见李璐略一思索以后回答道:“没有发现。” 欧阳洵笑着说:“这就对了。既然你们断定沈山在死前服用了硝酸甘油,那么药瓶呢,凭空消失了吗?” 李璐眉头一皱反驳道:“但是沈山有可能是服用完以后才进房间的,也许扔在哪里了也说不定呢。” 欧阳洵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刑侦是一门很严谨的科学,怎么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妄加猜测呢?” 李璐闻言更不服气了,说道:“那么你有合理的解释吗,为什么现场没有药瓶?” 欧阳洵却答非所问地说道:“众所周知,医学上所谓的硝酸甘油片,其硝酸甘油的浓度只有0。3%。之所以要放在舌下含服,是因为人体的舌下有很多血管,医学上叫做舌下静脉丛。而硝酸甘油片在舌下溶化之后可以通过这些静脉血管迅速进入人体血液循环。从而起到扩张血管的作用,可以治疗心绞痛。沈山一向有心脏病史。服用硝酸甘油片是很正常的。但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点,他的肝脏。” “肝脏?”李璐心里“咯噔”一声。一个被疏忽的疑点猛地浮上心头,却又不敢确信,于是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欧阳洵说道:“如果是正常的舌下含服,硝酸甘油会立即进入血管。而在沈山的验尸报告中,除了在血管里含有硝酸甘油的成分,在肝脏里也含有。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经欧阳洵这样一提醒,李璐才猛然醒悟过来,恍然大悟地说道:“肝脏里有药剂的成分是吞服药片的特征,因为在胃里溶化的药剂需要通过肝脏才能进入血液循环。也就是说。沈山是把这些药吃下去的?”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小萱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不可能啊,一个长期的心脏病患者怎么可能弄错药片的服用方法?” 欧阳洵“啪”地打了个响指,漆黑的眼睛放出异彩道:“这就是你们作茧自缚的地方。在这起案子里,你们深信是有一只恶鬼从中作祟,尤其是后来高翔的死更是让你们深信不疑。可如果,沈山根本就不是被鬼杀死的呢?” “什么?!”欧阳洵的话显然不能得到小萱和李璐的信服,尤其是小萱,在看过沈山的尸体之后,她一直对恶鬼杀人深信不疑。现在欧阳洵冒然推翻了这一论断,怎么能叫她接受? “欧阳队长,许强的案子你还记得吧?还记得那些人死后的样子吗?还记得陆小乙是怎么说的吗?难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一连四个问题,问得小萱白皙的脸微微有些潮红。确实。如果说不是鬼杀人,那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沈山的生殖器会变成焦黑状。而且萧凌墨也说过,这明显是精魄被吸的后果。难道他会看错? 欧阳洵仰起脖子“哈哈”一笑,突然又板下脸。信心满满地说道:“不错,这起案子里确实有一只鬼。但是小萱你还记得吗。在唐婉的案子里,我们开始一直以为刘悠悠就是那只害人的鬼,这是因为你学校里女鬼的传说一开始就把我们引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让我们陷入了思维定式……” 小萱瞪大了眼睛急道:“那你的意思是这只鬼也是冤枉的?可我和李姐在停尸间都看到了,她杀死了高队又想来吸沈山的尸体,这是确凿无疑的啊。” 欧阳洵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所以我的猜想是,在这起案子里,有两个凶手。一个是这只恶鬼,另外一个,就是想办法让沈山吞下硝酸甘油片的人!” “证据呢?”李璐突然学起欧阳洵的样子,冷冷地顶了他一句。 欧阳洵笑着说道:“惭愧的是,我也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如果你们有兴趣,完全可以听听我的推理。” “说吧。”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欧阳洵清了清嗓子,十指对顶着放在胸前,眉头深锁,目光似乎看向很遥远的虚空。小萱知道,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开始了大脑飞速的运转。果然,欧阳洵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开始了他的推理。 “首先,这两起案子有共通之处,最明显的就是都出现了一只鬼,这是确信无疑的。然而还有一点,就是都和性有关系。首先我们从高翔遭袭击的事件说起。虽然他的尸体已经模糊不堪,但好在下身的伤口还在,医院里的医生我也了解过情况。很明显的,他下身的伤口是被人用利器切割所造成的。而他遇袭的那家酒吧,李璐,你是否有所隐瞒?” 李璐一愣,尴尬地看了小萱一眼,低头不说话。 欧阳洵却冷冷地继续说道:“高翔遇袭的酒吧,是一家色情夜店。事后我了解过情况,他是在进行******的时候发生的突发事件。只是那个三陪女,你们一直没有找到,对吗?” 李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许久才缓缓地点点头。 欧阳洵笑着说道:“我们再看沈山。在圈子里面,他好色是出了名的,甚至到了每周都要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那家酒店进行******的地步。那天晚上,小萱也说曾经看到了一个性感妖艳的女郎和他一起走进电梯,并且甚至还听到了隔壁的女人呻吟声。据此推断,沈山极有可能是在和某个********进行******,因此服用了伟哥。但是一个心脏病人服用伟哥是很危险的事情,想必沈山还没有到为了女人而不要命的地步,因此那硝酸甘油片肯定不是他自己服下的。” “而一只鬼,想要害人的话完全不必这么复杂,也完全没必要做得这么精细。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我想鬼没有必要杀人还要伪装成是一般的谋杀案吧?因此,沈山体内的硝酸甘油很有可能是凶手通过某些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的,放在水里,放在食物里,从而让毫不知情的沈山吃下去,而且这个凶手对沈山和高翔的习惯了如指掌,看来是没有少做准备……” 食物?小萱心里一惊,一幕几乎快被她遗忘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门铃响了,送餐的服务生站在门外。而隔壁的沈山以为是自己订的餐到了,也出来查看…… 那个服务生!直到这个时候,和萧凌墨去保安室偷看监控后一直留在她心里的一个道不清说不明的结终于得以解开:那个服务生,不就是那个女保安吗?(……) 第十九章女鬼的邀请 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小萱一行的车正堵在停滞不动的车流中。 就在刚才,听过了欧阳洵的分析之后,再加上小萱所述在保安室的见闻,三人都一致认为,那个女保安有很大的嫌疑,因此马不停蹄地赶往酒店,想要找那个女保安谈一谈,却不料被堵在了路上,一个小时内硬是没有动弹半点。 “看来,前面是不巧发生车祸了。”欧阳洵无奈地拍了拍方向盘,掏出一支烟转头对小萱和李璐说:“下去透透气吧,这里反正也是高架,想走别的路也没办法。” 李璐却定定地看着欧阳洵,语气温柔地提醒道:“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欧阳洵笑着摇摇头问道:“那你呢,不是也照样抽烟吗?” 李璐没有回答,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欧阳洵耸耸肩,把烟塞回烟盒,十指对顶着放在胸前,舒服地倚靠在座椅上也不再说话。一时间,车里变得异常的安静。 大概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闷,李璐对着窗外发了一会呆,又转过头来对欧阳洵说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和嫂子……” “挺好,一切都好。”欧阳洵头也不回地简单打断了李璐的问话,故作轻松地打趣道:“倒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考虑过嫁人?” 李璐温柔地看了欧阳洵一眼,笑着回答道:“工作忙,哪有时间谈恋爱。不过你说得对,是该找个人嫁了。等这件案子完了……” 欧阳洵依旧一动不动。依旧轻声说道:“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这个老同学。我也好来喝你的喜酒。” “嗯。”李璐轻轻点点头,目光一沉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小萱看在了眼里。隐隐地,她感到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故事,然而此时的她,却根本没有心情去八卦,而是完全沉浸在刚才欧阳洵单独对她说的话里。 就在三人决定出发去酒店之后,趁着李璐去车库取车的空当,欧阳洵突然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小萱:“看看,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 小萱低头看去,却大大吃了一惊:照片上的人。不就是那个枯树面皮的怪男人吗? “你从哪弄到这张照片的,查明他是谁了?” 欧阳洵收起照片,若有所思地说道:“查明了。这个人是个算命的,听陆小乙说算得还很准,同行里都叫他‘赛半仙’。但这人一向都是精通周易八卦,从来没有听说过还会道术。而且,据他的邻居说,这人早在一年前就失踪不见了。一次性付了好几年的房租,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游街串巷地给人算命。” 小萱静静地听欧阳洵说着,突然问道:“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吗?” 欧阳洵摇摇头,遗憾地说道:“这是个黑户,连真实姓名都没有。我找了很多线人。才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么一点消息。这次来,其实主要是想和你聊聊这件事的。” “和我?”小萱略感诧异。 欧阳洵点点头:“不管这人是谁,他于我都有杀子大恨。两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查访,却从来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不想老天有眼。居然让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事,其实还得感谢你。珊珊那边也是这么说的。小萱,你是我的福将啊。” 小萱愣愣地看着欧阳洵刚毅的脸,漆黑的眼眸虽然深邃却依然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悲伤。隔了半晌,她才轻轻点点头说道:“我也很想找到这个所谓的‘赛半仙’,因为他于我,也有深仇大恨。” “哎呀,车终于动了!”欧阳洵欣喜的叫声把小萱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眼看着车流缓缓地开始蠕动,进而越来越快,仅仅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快要到酒店了。 然而越是接近,小萱的心里反而越发地忐忑不安。那个女保安有很大嫌疑是不假,但这两起命案里又确实有恶鬼参与。难道那女保安又是和许强一样,掌握着什么操控鬼的邪术?想到这一层,她心里的不安愈发深沉。如果真是这样,就凭他们三个,怎么有必胜的把握能控制住那个女保安。而袭击萧凌墨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人呢? 小萱还在自顾自地想着,车却已经“吱呀”一声停在了酒店门口,三人直奔经理办公室。 “这个人啊,是去年刚刚到这里工作的,叫钱玲。人来自农村,老实、勤奋,听说家里还有个痴呆的哥哥,因此破例给她兼了两份工。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经理室里,胖胖的经理一边翻着员工档案,一边这样说道。 欧阳洵礼貌地回答道:“只是了解一些情况,因为在前几天的那起命案中,她很有可能是目击证人。” 经理听说和前几天的案子有关,忙不迭地一边搓着手、一边满脸堆笑地说:“哎呀,那真是辛苦你们了。这几天我真是被那起破案子给害苦了。所有人都在说这里闹鬼,生意一落千丈,甚至连一些铁杆熟客都不来了,真是倒霉啊。要是你们能早日破案,给我们沈董一个说法,我在这里也代表他谢谢你们了。” 欧阳洵一向看不惯这种嘴脸,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看来你和沈山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胖经理一听,以为欧阳洵是在怀疑自己,连忙摆着手否认道:“哎呀呀,这位警官,看您说的。沈董只是其中的一个投资者,我作为经理,和董事们有联系,那是实属正常、实属正常的呀……” 欧阳洵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那麻烦你去把她叫来吧,另外我们可能要占用一下你的办公室,没什么意见吧?” “好说,好说。”大概是被欧阳洵的气质威慑到,胖经理一边陪着笑连连附和,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出去一串号码。 “喂,小周啊,你把钱玲找来,有些事我要和她谈谈。什么,不在?昨天开始就没上班?打过电话了吗?没人接?好我知道了……” 胖经理挂了电话,尴尬地对欧阳洵说:“保安队的小周说,她已经两天没上班了。要不您回去等等看?她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欧阳洵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知道她住哪吗,我们自己去看。” 胖经理拍了拍头皮,面露难色地说:“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 “她的基本资料,我复印一份带走。” “行行行,没问题。警官,您别急,她要是来了我马上通知您……” 三人扑了个空,失望地带着钱玲的资料走出了经理室。欧阳洵看着资料上的身份证号码说道:“走,我们回警局。只要有证件号码,就不难查出她在哪。” 小萱却犹豫着说道:“欧队,我有点累了。既然正好到了这里,想回房间休息休息……” 欧阳洵看了她一眼道:“也行,那我和李璐先回去。有什么情况我会联系你的。” 就这样,欧阳洵和李璐驱车返回警局,而小萱则独自一人前往房间。其实,她只是想回去看看,也许萧凌墨又回来了呢? 带着这样的希冀,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转了一圈之后却发现房间里依然没有萧凌墨的影子。酒店的客房中心还没有发现这房间的一片狼藉,因此现在依然是满地的碎玻璃。 小萱沮丧地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脸。冰冷的水暂时地冲淡了她内心的不安,一边感受着冰冷水流的刺激,一边自我安慰地想着:萧凌墨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可就在这时,突然间一声轻轻的呼唤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紧! “宁书萱,宁书萱……” 这声音如梦似幻,恰是那个停尸间里女鬼的声音。小萱急忙抬头,却吓得向后倒退了两步,小腿撞在浴缸上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了浴缸里,双眼圆睁惊恐地向前看着。 水池上那面唯一完好的镜子里,一个美貌的人影正阴森地对她笑着,两行血泪从眼角流出一直滑落到下巴。不正是照片里的刁青青吗? 小萱强作镇定,却依然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要怎么样?” 女鬼咧开嘴,露出一口血红的牙齿说道:“我只是奉了少爷的命令,来请你过来。” 小萱完全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重复道:“少爷?请我去哪?” 女鬼阴森地一笑道:“当然是来我们的世界!”说罢,一只血手突然从镜子里伸出,冲着小萱就直抓过来! 小萱惊叫一声,只感到那只血手在接触到自己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被抓出,紧接着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二十章镜子里的世界 小萱感到四周是一片黑暗和冰冷,就像是瞬间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一般。不,甚至比冰窖更冷。这是一种冷到人心里的寒意,裹挟着无尽的孤寂,无情地吞噬着她鲜活的灵魂。在这样强烈的压抑下,甚至哪怕是身处其中一秒钟,也会觉得一股发自内心的绝望。这样的绝望会使人发狂,让人忘记自己是谁,最后在这暗无天日的怪异空间中慢慢腐烂、消失,最后散成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细小尘埃,曾经的一切过往也随着这些尘埃而烟消云散。 我这是,在哪…… 小萱惊慌地四处张望,举目却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正悬浮在这个空间里,完全使不上劲。周围似乎仅仅就是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没有任何物质的存在,任凭她怎么奋力蹬腿、挥手,身体却静静地漂浮着一动不动,像是玻璃瓶中漂浮着的一片静静的羽毛。 “喂,刁青青,你在哪?” 小萱扯起嗓子用力喊着。还好,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十分有力地传播出去,只是不知道飘向了哪里。但总归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信。恐惧感在她心里慢慢升起,很快充满了她小小的心脏。这未知的奇怪空间,甚至比那些可怖的恶鬼还要让她害怕,因为这无边的黑暗里,不知隐藏着什么比恶鬼还要恐怖的东西。 她紧咬住牙关,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过度苍白的俏脸狠狠地扭曲着。杏仁般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未知的黑暗。强行命令自己镇静下来之后。她开始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猛然。刁青青的话在耳边重新响起:当然是来我们的世界! 难道这里又是鬼界,难道我又灵魂出窍了? 小萱吓出了一身冷汗。可转念一想,和上次鬼界的经历又有所不同。按照刘悠悠的说法,鬼界是对现实世界的映像,是一个平行的世界。现实世界里的一切在鬼界里应该都有所反映。可是这里,除了无边的黑暗,却什么也没有。 那么这到底是哪里? 小萱稍稍平复了一点的心情此刻又焦躁不安起来,不管这是哪里,要怎么出去呢?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那个梦呓般的声音突然又在耳边响起:“你一定以为这里是鬼界吧?” 小萱一惊,急忙问道:“刁青青?你在哪里,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那个女鬼似乎很讨厌刁青青这个名字,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之后就不再回应。小萱焦急地呼喊着这个名字,隔了很久,才听到她很不情愿地说:“少爷叫我带你进来。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你哪点,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像少奶奶吗……” 话音未落,还未等小萱理解她这话里的意思,猛然间一道黄光闪过。就如同陆小乙那次从鬼界里救她出来一样。眼前的黑暗突然之间像是被人从外撕破了一样,慢慢地出现了一个裂口。随着这道裂口的逐渐加大,黄光也越来越强烈,晃得她睁不开眼睛。突然毫无预兆的。小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扭曲了360度,紧接着萧凌墨带她瞬身时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又迅速袭来。 这样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眨眼的功夫,待小萱再次睁开眼睛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这是一片春意盎然的世界。绿水青山,红花翠柳;莺啼婉转。泉水叮咚。满眼尽是翩飞的蝴蝶,扑面皆为暖人的春风。在这一片如真似幻的美景之中。蝴蝶逗留最多的地方,却是一片白色的花海。那花朵通体皆白,一束花茎上纷纷繁繁地缀着七八朵,一朵又分为两瓣,和那些萦绕着花朵的白蝴蝶混杂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些是蝶哪些是花。而就在这蝶与花组成的白色海洋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着,身披白袍、黑发披肩,宛若轻盈的蝴蝶仙子沉静若水,看尽了人世间的纷繁复杂。 萧凌墨……突然之间见到无比牵挂的人,小萱一时间竟愣愣地呆在了原地,直到温热而喜悦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才像一只小鹿一般欢快地跑向他,恨不得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把头深埋在他温暖的臂窝,再也不肯出来。 眼看着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小萱欢快的心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待到得近前,才看到那幽黑的眼眸里满是如水般的温柔,不禁又痴痴地愣住了,迟迟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难道从前的那个萧凌墨又回来了? 小萱不敢确定,生怕一确定之后此刻这温柔的眼神又会消失不见。她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停留在这被深爱的人温柔注视着的甜蜜时刻,不想有哪怕一点点的干扰来打乱这种安谧的气氛。 最终,还是萧凌墨笑着开口说道:“小萱,你果然是我等的那个人。” 像是一颗糖果般,小萱觉得这句话缓缓地落入她的心里,迅速融化开,把十二分的甜蜜扩散到全身,浑身惬意。也似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她欢喜地擦了擦眼睛,半喜半嗔道:“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然而萧凌墨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不,我依然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 萧凌墨深吸了口气,抬手指着远方说道:“能到这个世界里来的,除了已死的鬼魂,只有拥有灵媒体质的灵芸能够办到。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灵芸的转世。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在你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她的魂魄……” “我?转世?”一时间,一些一直不解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不敢相信的事实终于得到了确认。原来,那些怪梦都是有原因的,自己的前世竟然真的是萧凌墨的妻子。萧凌墨以前一定早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因此才故意来和我接触。只是这样的他…… 爱的根本就不是我啊! 小萱自嘲地笑了笑,刚刚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心瞬间又落入了冰冷的水潭。原来是这样,原来一直以来的温柔仅仅是因为一个几百年前、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如果是这样,这样的温柔她宁愿不要! 执拗的性子这时又开始强迫她离开,可看到萧凌墨热切的眼神,她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已经迈出的脚又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好在这个时候,刁青青突然出现在他们之间,对着萧凌墨恭敬地说道:“少爷,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那几个家伙可真是难缠。” 小萱闻言一惊。萧凌墨受伤了?刚才的犹豫瞬间没了踪影,她急忙向前紧走几步,抬头看向萧凌墨,却又正好触到那道如水的目光,不自禁地又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萧凌墨摇摇头笑了笑说道:“那几个道士确实难对付,又正好我身体虚弱,不过伤势并没有大碍。不过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绿萼。” “绿萼,绿萼……”小萱听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不禁小声念叨起来。这个名字,一定是在哪里听到过,在哪里,到底是在哪里…… 对了,梦里! 当时,梦里的“自己”躺在床上,突然慌慌张张闯进来的那个小丫头,不就是绿萼吗? 绿萼这时转过脸来,得意地对着小萱阴森一笑道:“知道了吧?绿萼才是我的名字,什么刁青青,真是讨厌……” 萧凌墨轻声制止她道:“绿萼,不得无礼,以前你对灵芸不是这个样子的。” 绿萼着急地辩解道:“可她根本就不是……” 萧凌墨轻轻笑了,柔声说道:“但我总算是找到了我存在的理由。”说罢,他转向小萱问道:“现在的你一定是一头雾水吧?别急,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接受不了的。在向你说明一切之前,我想先给你看点东西。”(……) 第二十一章过往的云烟 萧凌墨说罢就向绿萼看去。绿萼会意,走到萧凌墨身后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萧凌墨微闭双目,左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却径直伸向了小萱的手。 就在两手相触的那一刹那,小萱觉得从指尖上传来了那熟悉的温暖。正欣喜间,突然感到眼前景象迅速扭曲,青山绿水、花丛蝴蝶都没了踪影,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朦胧的红色,似乎是有一块红色的盖头正搭在头上,沉重的头冠则压得她的脖子酸酸的很是难受。 我这是被带到哪了? 小萱正疑惑间,听力也逐渐恢复,耳边一阵锣鼓喧天,唢呐奏出喜庆的音乐不停地飘进她的心田。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从身体不住的晃悠中判断自己大概是在一顶轿子中。在经过了一阵晃晃悠悠之后,轿子终于停住。 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小萱觉得自己被人搀扶着走出轿子,踱着细碎的步子跨过一个高高的门槛,紧接着则是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在沿着九曲的长廊转了不知多少个弯之后,她终于又跨过了一道门槛,同时耳边一个清亮高昂的声音喊道:“新人到,开始拜堂!” 我这是,要结婚了! 小萱瞬间明白了,原来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些梦境之中,现在的自己正是那个叫灵芸的女子。 婚礼的过程和现代新人经常置办的中式婚礼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拜过天地之后,小萱又被人搀扶着走进了一处满是熏香味的房间,静静地一个人坐着。聆听着窗外隐隐约约的觥筹交串声,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没有想象中的酒气。隐隐嗅到的却是那股淡淡的花香。脚步轻轻,一声声敲打在小萱心上。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和自己无关的记忆,她却还是感到心里一阵紧张的喜悦,仿佛这个即将为人妇的女子就是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宁书萱。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床前,小萱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盖头却被毫无预兆地挑起,干脆、利落。红色消失,满眼尽是大红的喜字和喜庆的红烛。小萱偷偷抬眼看去。昏黄的灯光中却看到萧凌墨身着一件前襟绣着孔雀的朱红色朝服;头戴束发金冠,上有一只金孔雀口衔珠结;脚蹬黛青绣鞋,腰悬流苏飘带;手里拿着一杆金灿灿的小秤,正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在这身喜庆装束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温文儒雅、气度不凡。 小萱一时看得痴了,好半天才张开口道:“我……” 萧凌墨脸上的笑意更深,放下手中的金色小秤,手指凭空一捏即变出一只红色纸鸢。绕着房间飞了一圈之后慢慢落到小萱手里,扑腾着翅膀像是飞累了一般蜷缩在她手心,乖巧可爱。 小萱心中欣喜,抬头正要说话。却被萧凌墨抢先说道:“灵芸,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还未等小萱出声,画面旋即扭转。转瞬间已经来到了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前。桌上是琳琅满目的菜肴,桌前是满脸悲戚的众人。唯独萧凌墨。依旧是一脸平静如水,温柔地打开面前一盏小碗。轻轻地放到小萱面前,柔声说道:“灵芸,这是母亲专门吩咐给你熬的燕窝粥,给你补补身子。” 这时,桌首处一个体态雍容的老妇开口说道:“灵芸,你和墨儿成亲已有四载。这四年里国运日衰,老爷也不幸身死殉国。如今你这腹中的孩子,乃是我萧家唯一骨肉,你可要好好调养,莫要有什么闪失……” 萧凌墨舀起一勺送到小萱嘴边,同时对那老妇说道:“母亲,闯贼已逼近京都。日前皇上已经给吴三桂下了勤王令,只是不知为何至今仍未见大军踪影。孩儿担心,这守城的重任,恐怕是要落于我的头上。如今灵芸这身子……” 老妇闻言皱起眉头,怒道:“你父亲、伯父尽皆为国捐躯,怎么你却如此缠绵于儿女之情?家中的事情自有我打理,你即刻前往城外大营,风儿已在那里等你。我萧氏自永乐一朝以来,一直尽心护持皇室,如今怎可退缩不前?” 萧凌墨满脸惶恐,低头应道:“母亲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说罢又偷偷斜眼看了小萱一眼,眼里满是担心和不舍。 画面再次扭曲,如小萱所料,这次出现的,正是那充满香烛味的房间。小萱正斜靠在床上,绣花的被子、浅紫色的罗帐,香烛的味道熏得她有点反胃。 这是记忆吗?还是梦境?小萱在心里这样想着。但不管是什么,接下来出现的,就应该是…… 果然,小萱感觉到自己皱了皱眉头,开口低声唤道:“绿萼,该过来剪蜡烛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嗵”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身着绿萝袄的丫头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看那容貌,正是那镜子里的女鬼。 “绿萼,怎么这么冒失,什么事情惊慌成这个样子?” “少夫人,不,不好了,少爷他……” “少爷怎么了?”小萱一惊,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却感到腹中一阵疼痛,又无力的瘫软回去,嘴里却依然不停地问道:“少爷到底怎么了?” 绿萼慌张地跑过来扶住小萱,明亮的大眼睛里泪光闪烁,抽抽搭搭地说道:“我听逃回来的败兵说,城外的大营已经被攻破,少爷,少爷他……战死了!” 如同惊天霹雳一般,小萱整个人彻底懵掉了,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看着便要晕倒。绿萼急忙扶住她,害怕地问道:“少夫人。你,你没事吧?” 小萱紧攥住绿萼的手。强自镇定地说道:“不会的,凌墨身为掌门有秘传道法护身。怎么会战死?你说的,可是真的?” 绿萼摇头垂泪道:“好多人都这么说,而且二少爷昨晚就已经赶回来,说少爷和他约定了卯时。现在卯时早过,老夫人都已经让家里收拾细软准备南渡了。之前老爷也是掌门,可不也是一样……” “不,不可能,凌墨一定还没死,他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他答应过我要守护我一辈子,怎么可以……” 小萱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变为无声的呜咽。猛地,她又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要南渡,我得留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绿萼一听急道:“少夫人,还是赶快走吧。少爷如果大难不死,日后必然会寻到我们,现在留住自己的性命日后才能重逢啊。而且。少夫人你忘了腹中的孩子了吗?那可是少爷唯一的骨肉啊……” “孩子……孩子!”小萱猛然惊醒,正要说话画面却又是一个扭曲。 这次,是她从来没有梦到过的画面。漆黑的小道上,一行人正焦急却缓慢地行进着。月亮被乌云遮住。两边是略微高起的小土坡,黑漆漆一片中枯死的树干张牙舞爪地瞪着俯伏在马背上的小萱,绿萼正坐在她的前面紧张地攥着她的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匹黑马从前方飞驰而来。马上那人身着一袭黑袍,黑暗中只能依稀辨认出他高大的身形。那人驰到小萱身边拨转马头。急切地问道:“嫂嫂,身子可安好?” 这人是萧凌风?小萱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朦胧中只看出是一个和萧凌墨长得十分相似的年轻男人,想要看得再真切一点时,却听到自己开口说道:“叔叔不必担心,母亲怎么样了?” “母亲很好。”萧凌风简单地回答后就要扬鞭离去,恰在这时四周一声梆子响,路边的树丛里突然现出无数火把,把这条小路照得犹如白昼。小萱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枯树林此刻不知为何已经多了高高矮矮几百条人影,手中明晃晃的兵器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贪婪的凶光。 一个看似领头的人高声叫道:“下面的人,立即停住。否则,乱箭射死!”言毕,弓弦声应声而起,一根根致命的羽箭对准了萧家众人。 萧凌风见状急忙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在下京城人氏,因战乱南下避祸,误闯贵地,还望海涵。如今天下大乱,内有贼寇、外有夷狄,兄台何苦要自相残杀?在下愿双手奉上一应家资,还望兄台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领头的人冷笑一声,故作为难地说道:“大名鼎鼎的京城萧家竟然也有求饶的一天。我倒是想放你一条生路,只是派我来的人不答应啊。要不,你跟他商量商量?” 萧凌风闻言知道身份已被识破,想必是中了陷阱。大怒之下抬起马鞭指着那人骂道:“奸贼!你是何人手下,既知是萧家,何不速速让行,想要妄自送了性命吗?” 领头那人不回答,却只是把手一招,两边土坡上“嗖嗖嗖”箭如雨下,飞蝗般的箭矢呼啸着刺进萧家众人的身体,虽然有盾牌护体,但依然有很多人中箭,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萧凌风右手拔剑抵挡箭矢,左手在空中虚空画符,凭空变出两面银质盾牌分别遮挡在小萱两侧。箭矢被盾牌挡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纷纷弯曲着落到地上。只是这盾牌却只挡得住一部分箭矢,余下的还是不偏不倚地射在马腿上。随着几声嘶鸣,小萱所乘之马哀嚎着倒地,把她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嫂嫂!” “少夫人!” 小萱捂着肚子,疼得瘫倒在地。漫天黄土中抬头看时,只见萧凌风和绿萼同时向自己扑了过来。就在此时,那领头的人一声呼喝,两边山坡上的众人就如潮水般冲了下来。 “绿萼,保护好嫂嫂,快带她走!”萧凌风回头瞥了小萱一眼,那眼神中竟充满着凄凉与决然。他深沉的黑眼睛望着小萱,迟疑了一下之后突然下定决心般温柔地一笑道:“灵芸,活下去!” 紧接着,他两手闪起两团蓝紫色的电花,转头看向那领头的人,低吼一声直冲了过去…… (……) 第二十二章灵媒体质 萧凌风在人群中一阵冲杀。只见他袍袖翻飞、长发舞动,像一只凶猛的雄狮一般无人能敌,所挡者非死即伤,一时间竟无人能近得他身。那些坚固的刀剑被他手上的电光击中,无不如鸡蛋碰石头一般粉碎,更不要说这柔弱的人体,若是被他击中一掌,直接就穿身而过,散出漫天的血雾把这阴森的黑夜烘托得更加血腥。 他痛快地杀了一阵,双手早已沾满污浊的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到脚下的黄土中,渗入地表,把这羊肠小道硬是染红了一大片。此时狂风骤起,他独自屹立于风中,乱发飞舞、眼神凌厉,看得敌人心惊胆战,无人再敢上前送死。如果说萧凌墨身上透着一股儒将的风雅,那么萧凌风则是一员凶狠强悍的虎将。 萧凌风的神勇成功阻止了敌人的冲锋。绿萼趁此机会,连忙扶起瘫软在地的小萱,直向着这山谷的出口踉踉跄跄地奔去。那领头的人见状大惊,急忙喝道:“快拦住她们,那两个要抓活的!” 但是他这话一出,手下却是无人敢动。萧凌风站在死人堆里,邪异的眼睛瞪着山坡上的每一个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挡我者,死!” 这话像是一柄魔剑,刺穿了在场每一个人脆弱的心理防线。那领头的人见手下只是龟缩在原地不肯向前,怒不可遏地拔剑斩杀了身边一名手下,厉声叫道:“若有不前者,以此人为例!” 然而依旧是没人动弹。似乎比起被萧凌风刺穿心脏。大家宁愿死在头领的剑下,也不想被那个魔头一般的男人魔爪一般的双手杀死。领头的人气急败坏。却又毫无办法,只得一声令下道:“放箭。放箭,把他们堵在谷口!” 胆小者们虽说不敢冲杀,但放箭这样看起来没有危险的事情却一个个争先恐后,一时间箭如飞蝗,硬生生地把小萱和绿萼逼得在原地不能前进一步,若不是萧凌风变出的那两面盾牌,恐怕两人早已被箭矢射成刺猬了。 然而他们还是算错了一步。只见萧凌风怒吼一声,“嘭”一声轻响中黑烟腾起,早已经瞬身来到了那领头的人身后。这人正指挥着众人放箭。眼见着萧凌风突然消失在原地,心里暗叫不妙,还未反应过来已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到,同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低低喝道:“五雷吸魂掌!” 可这领头之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更兼性命攸关,丝毫不敢怠慢。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刀,身形一矮一个转身,对着萧凌风的腰际斩去。 萧凌风眼见刀来,故技重施地两手向那刀上拍去。只听一声巨响。刀身上电光四射,那领头之人的手腕也被震得酸麻无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力稳住身形,刀才没有脱手。 然而这一击之下。却让萧凌风心底暗暗吃惊。这鬼头刀看来是柄宝刀,否则以他五雷吸魂掌的境界,怎么会斩不断这区区一柄破刀? 萧凌风一击不成。第二招却早已使出。只见他又是一个瞬身来到那领头之人身后,趁着他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右手成刀状拦腰一斩! 妖异的蓝紫色电花划过那领头之人的腰际,蓬勃的血雾一涌而出。只是那血雾不是猩红色。却是诡异的鲜绿色。而那领头之人早已被斩成两截的身体却在这时慢慢现出了原形——竟是一株怪异的植物! 萧凌风见状大惊,自知中计。那绿色的血雾扩散开来,挟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他急忙捂住口鼻,但为时已晚,更皆剧战之下呼吸急促,早已经吸入了很多。这一吸之下立即感到头晕眼花,左腿一软不自禁地跪倒在地。强自镇住心神之后却早已看到身旁那领头之人的上半身挥舞着鬼头刀向自己砍了过来…… 小萱一声惊叫,然而画面却又扭曲。萧凌风、绿萼、伏击自己的敌人、羊肠小道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空间,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进入镜子里的那个地方。 然而手上却有温存传来,小萱抬头望去,只见这次萧凌墨正站在自己身边,低眼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哀伤。 “很奇怪是吗?你一定在想,这些画面到底是什么?” 小萱点点头。 萧凌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都是绿萼的记忆,我们现在正身处她的记忆之中。在你进来之前不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事情。原来,凌风他竟然……” 说到这,他低下头无声地哽咽着。小萱心疼地伸出手,倔强地把他的头揽进自己怀里,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脑勺。猛然间,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迟疑着问道:“我怎么又能触到你了?” 萧凌墨抬起头,脸上的哀伤神色已有缓和,淡淡一笑道:“在这里你是魂体,当然能够触到我。” “魂体……”小萱重复着这个词,好奇地问道:“你说我是灵媒体质,这到底是什么?” 萧凌墨叹了口气解释道:“所谓灵媒体质,其实就是魂根不稳,魂魄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甚至魂魄出窍。这本是一种病态,一般人如果不幸拥有这样的体质,和灵体接触的机会大大增多,一生都是体弱多病,很少有能长命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灵芸的转世呢?难道灵媒体质的人很罕见?” 萧凌墨摇头道:“灵媒体质并不罕见。但是你忘了,我玉皇派擅长的是什么?” 小萱想了想回答道:“鬼遁?” 萧凌墨点头道:“不错。所谓鬼遁,说到底其实就是控人魂魄的术而已。灵芸是我表妹,这灵媒体质自小便已被家族知悉。因此,我父亲和伯父自创了一套功法传授与她,通过这套功法,她不但可以强健体魄,甚至还可以在我的帮助下灵魂出窍、自由出入鬼界,还可以以此法潜入他人意识。所以,灵芸的这个灵媒体质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而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也拥有这种体质,只是很奇怪……” 萧凌墨说到这低头不语。小萱急道:“哪里奇怪?” 萧凌墨沉吟了半晌,才犹豫地说道:“灵芸所修习的这个术,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就是在死后可以留存残魂等待转世。等到转世的时候,这片残魂也会一并附到转世之人身上,这样这奇特的灵媒体质也会一直传承下去。从这个角度说,灵芸应该是永远不死的……” 原来是这样!小萱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会梦到那些,不光光是因为转世,更是因为自己体内活着灵芸的一片残魂! 萧凌墨接着说道:“可奇怪的是,你虽拥有这样的体质,在你身上却没有灵芸的残魂。不知道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使得她的魂魄……” “对了,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小萱猛然醒悟道。 “什么事?”萧凌墨急忙问道。 “之前我跟你说过,聚魂后的那个你用纯阳之气杀死人鬼,连自己也一起杀死了,还记得吗?” 萧凌墨点头,疑惑道:“这和灵芸有什么关系?” 小萱解释道:“但是在纯阳之气快要打到你的时候,我记得从我体内好像飞出一个人影,挡到了你身前。那个人影会不会就是……” 萧凌墨大惊道:“难道灵芸的魂魄被纯阳之气冲散了?” 他再次低头沉默不语,却把小萱的心揪得生疼。这个男人,说到底还是爱着灵芸的。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她还是轻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伸手轻抚着他的长发,柔声道:“即便这样,不是还有我在吗?” 萧凌墨身体轻轻一颤,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小萱,呆了半晌才说:“嗯,还有你在。” 可此时的小萱听到这样的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得转移话题说道:“绿萼到底是怎么回事,灵芸后来又怎么样了?” 萧凌墨闻言暂时放下悲伤,强打精神说道:“据绿萼说,后来她们趁着凌风争取的时间,趁乱逃离了那个山谷。只是失去了保护,这一路颠沛流离,还未到南京她就与灵芸失散了。几番寻找未果之后,又遇上鞑子南下,无奈之下只得只身逃往南京。在那以后,却也经历了一段传奇的人生。” 小萱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人生?” 萧凌墨右手食指轻轻点出,黑暗又被他轻易地打开了一个缺口。他看了看小萱,紧拉着她的手一步跨入那缺口说道:“下面你将看到的,就是绿萼这几百年来的记忆。” (……) 第二十三章无法兑现的承诺 跟着萧凌墨,小萱跨入了那道闪着金光的缺口。刚一进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山清水秀的美景之中。林花缱绻、鸟兽徜徉。甚至有很多飞禽走兽是小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就这样被萧凌墨拉着在山林间漫步,如同置身世外一般悠然自得,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别人的记忆之中,恨不得就这样永远走下去,永远不要回到现实。 两人走出山林,沿着黄土小道渐渐地来到了一个市镇。小萱抬眼望去,夕阳的光晕照得城墙上的角楼有些昏暗,林立的刀枪剑戟像是雕塑一般静静地一动不动。城门外,四个披甲持戟的士兵正警惕地看着每一个进出的人,遇有形状可疑的就会上前盘查一番,整个一个戒备森严的要塞。 “你们那个时候的城市都是这样的吗?”小萱好奇地问道。 萧凌墨摇头答道:“不,这大概是因为鞑子快来了吧。” “鞑子?你说的是清军吧?这里是哪里?” 萧凌墨指着城楼上一块牌匾道:“留都南京。” 说罢,他拉起小萱的手,径直向城门走了过去。 “喂,等等,我们就这样进去啊?被拦了怎么办?”小萱急得面红耳赤,萧凌墨还好说,自己这身现代的装束不被卫兵拦下才怪呢。 然而萧凌墨却只是淡淡一笑,大步挺胸地拉着小萱直接穿过了人群,而那四个卫兵就好似没有看到他们似的,目光丝毫未在他们身上停留。 看着自己径直穿过一个个人的身体。想起自己曾经梦到的那片古战场,小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在这里是这样的啊。” 萧凌墨笑道:“不错。绿萼这时的记忆之中并没有我们,因此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只能以类似于鬼魂的形式存在。否则,看到本不该出现的人,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小萱似懂非懂地点头应和,正走之间突然萧凌墨停住脚步,指着前面说道:“在那,我看到她了。” 小萱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片商铺前,上书“豆腐西施”的杏黄挑子下正站着一个头挽乌云髻、手摇桃花扇、身着绿罗衣、足蹬粉绣鞋的年轻美妇,定睛一看。却不是绿萼是谁? 那商铺前已围了不少人,伙计们正忙着把豆腐切成块,称重、装袋、收钱如行云流水。只是那买豆腐的人却都一个个地盯着绿萼,完全不去理会那晶莹剔透的豆腐,甚至有轻薄者不时出言挑逗。面对这些出言不逊者,绿萼也不恼怒,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伙计们把一块块花白的豆腐卖了出去。不消一会工夫,几大板豆腐就被哄抢一空。 看着这辉煌的“战果”,绿萼满足地笑了笑。轻启朱唇向伙计们道:“大家辛苦了,今天的豆腐卖得比昨天还要好呢。” “是啊,足足比昨天多卖了一板。” “我看呐,明天可以多做几板。这样利润也就更多了。” “要我说啊,这完全是二夫人的功劳。老爷真是有眼光。” 伙计们一个个欢天喜地,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可不是嘛!二夫人人长得美。心地也好,跟着二夫人呐。我们大家伙可有好日子过喽!” 面对这些赞美,绿萼只是微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早些收工吧,你们也可以早点回家团聚,老爷那边我自会处理。” 伙计们一听这话更是高兴,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一个个干劲十足地把豆腐铺收拾好,和绿萼道别之后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看着伙计们远走的背影,绿萼轻松地笑了笑后,却又紧皱起眉头,闪烁的目光向着小萱这边看来。 小萱一惊,正自疑惑间突然感到身体一暖,紧接着一个男人从自己背后穿身而过,径直向绿萼走了过去。 那男人的穿着甚是怪异,头上裹着一顶青色的包头,右前方多出来的布料扎成了拇指粗的长锥形,耳朵上缀着细长红绳串起的黄色耳珠,身穿一领黑色窄袖上衣,下着多褶宽脚长裤,袖口和裤管尽皆刺着多彩的花边,较之明代男子穿的补服,显得更加妖娆。 绿萼看到这男人,俊俏的脸上先是一红,紧接着又有些慌张。等那男人走近了,她低声说了句“跟我来”,就带着那男人匆匆离开了豆腐铺。萧凌墨见状,急忙拉着小萱快步走了过去。 绿萼和那男人在巷子里左绕右绕,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绿萼看看左右无人,才一把扑进那男人的怀抱,嘤嘤地哭泣起来。 小萱趁机绕到男人正面。只见这男人面容秀丽,柳眉明目、高鼻小嘴,若是换了女儿装,恐怕真要被人误认为是女子。他低头看着绿萼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伸手捧起她的俏脸,在她唇上印下热情而缠绵的一吻,坚决地说道:“绿萼,跟我走吧。我们逃离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你不要管你那个夫人了,我也不当什么毕摩了,我们逃到山里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绿萼看着这个男人,使劲地摇摇头哭道:“阿百,不行。我要在这里等老夫人、少夫人和二少爷,他们一定还没有死,一定还会来这里。到时候,我还得服侍他们呐……” 阿百看着绿萼,急切地说道:“你们汉人的规矩就是麻烦。如今你们汉人皇帝的江山早就已经支离破碎,你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到现在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绿萼一把推开阿百,哭着喊道:“老爷和老夫人把我从窑子里救回来,从小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养大。少爷、少夫人、二少爷他们更是待我如亲妹妹。本来我就应该保护少夫人安全,弄丢了她我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 阿百一听急道:“绿萼,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我为了你连寨子都可以抛弃。你为了我,就连一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家族都抛弃不了吗?” 绿萼哭着摇头道:“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你既然爱我,又为什么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阿百一愣,眉头一皱,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对着绿萼吼道:“绿萼,你可不要忘了是谁把你从乱兵里救了出来。再说了,你要是想等他们,又为什么要嫁人?” 绿萼一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你以为我想嫁人吗?我一个弱女子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你又回云南了久久没有音讯。那王金斗是这里的土豪恶霸,他强行把我娶回家,我又有什么办法啊?你以为我这一年过得开心吗?每天回家对着那个丑八怪,我都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我不能啊,我死了以后,万一少夫人他们流落到了这里,可该怎么办啊!” 说到这,绿萼蹲下身子捂着脸放声大哭。可阿百却对她的伤心无动于衷,依旧自顾自地质问道:“好,你要履行你对家主的承诺。那你可曾想过,你对我的承诺怎么办?” “我对你的承诺?”绿萼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阿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阿百瞪着绿萼,恨恨地说道:“不错。我曾对你说过,在我们彝族若是谁有负于伴侣、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将永世受到神明的诅咒。你曾说过,这辈子就算做了鬼,也是我阿百的人。可现在你违背了这个承诺,神明一定会给你责罚的!” 绿萼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一时间竟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个救自己的温柔男子。她想妥协,可想到生死未卜的主人们,又不愿就这样跟他走,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百看着绿萼,像是最后通牒一般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跟不跟我走?” 绿萼用尽全身力气揪着自己散乱开的发辫,犹豫了很久终于才咬着牙,慢慢地摇了摇头。 阿百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痛惜。然而那痛惜一闪即逝,很快就被仇恨所取代。他指着绿萼说道:“你必将遭受神明的责罚!”说罢,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只剩下绿萼坐在地上,凄惨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科普一下关于彝族毕摩的知识。彝族信奉原始宗教,畏惧大自然的力量,根据分支不同信奉的神明也有所不同,但大多都是自然界中的风、火、雷、电或是龙神、蛇神等。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巫师,其中毕摩则是较高级的一种,由男性担任,多是父子相传,在寨子里有很高的威信,主要作用是安灵、送灵、招魂、禳灾等。而本书中所述的毕摩的巫术多为虚构,故在此说明) (……) 第二十五章永世的诅咒 看着这样揪心的画面,小萱觉得心里难过万分,拉着萧凌墨就跑到绿萼身边,蹲下去想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直到手指穿过她的脸庞,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她的记忆之中。 “萧凌墨,这个阿百怎么可以这样?”她仰起头看着萧凌墨,气呼呼地说道。 萧凌墨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彝族男女追求爱情的忠贞不渝,而绿萼身为汉人,又有着强烈的忠君思想。他们都不能理解对方,酿成的则必然是悲剧。” 他说完这些就沉默了,静静地看着绿萼从地上挣扎起来,向着阿百离去的方向眺望了许久,心中也是感触良多。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皇帝都是至高无上的,身为人臣,君要臣死则臣不得不死。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思想,促使他在灵芸怀有身孕的时候依然没有尽到一个丈夫、一个未来父亲应尽的义务。绿萼也是一样,一方面憧憬着自己的爱情,一方面又被礼教所束缚,最终不得不放弃自我。 国家与家庭,到底哪个才是真正重要的? 萧凌墨觉得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信仰在此时竟有了些许动摇。他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慌张的神色,急忙站起来大袖一挥。画面立即扭曲,一阵晕眩之后,又带着小萱回到了那个满是蝴蝶的世界。 小萱睁开眼睛,看到绿萼依旧紧闭双目,右手搭在萧凌墨的肩上,不自禁地出声喊道:“绿萼,原来你……” 绿萼睁开眼睛。凄苦地一笑后说道:“你都看见了?” 小萱轻轻点头,关切地问道:“后来呢。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绿萼叹了口气,看向遥远的天际说道:“后来。我始终是没有等到少夫人和二少爷。阿百自尽而亡,可是在死前,他给我下了一个永世不复的诅咒。” “什么诅咒?”小萱问道。 大概是被小萱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又或许是萧凌墨对小萱的态度感染了她,绿萼此时对小萱也不再抱有敌意,而是语气缓和地问道:“你在房间的时候,可曾梦到过什么?” 小萱回想了一下梦中的画面回答道:“嗯,我梦到你各种各样的死法……” “嗯,那就对了。如果你是灵媒体质的话,要梦到这些倒也很容易。”绿萼感叹道,“阿百给我下的诅咒,就是我死后灵魂被封在镜子里,永世轮回做妓女。不管我的出身是什么,最终都逃不了这一条路。并且每一世都不会有正果,这就是你梦到我不同死法的缘故。” 小萱惊道:“还有这样狠毒的诅咒!可是,你转世之后还能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吗?” 绿萼黯然道:“这也是阿百诅咒的一部分。我不管轮回到哪一世,前世的记忆都是历历在目。他这是想要永远折磨我。永远让我没有好日子过。” “你……恨他吗?”小萱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绿萼笑着摇摇头:“那次他走之后不久,我就莫名其妙地被王金斗打死了。在那个时候,也许我是恨他的吧。但后来。随着一世世的轮回,我逐渐发现时间渐渐地冲淡了我对他的恨,到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他曾经带给我的温暖和快乐。那个兵荒马乱中蓦然出现的身影,那个雨夜屋檐下宽阔的胸膛。那个竹屋里给我对镜贴花黄的温柔男子……所有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里打转。如果说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能够结束这无尽的诅咒,也许还能在那个世界和阿百重逢,继续我们没有说完的情话呢……” 说到这,她惨白的脸上竟荡起一抹红晕,阴冷的眼睛里也满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期盼情郎的神色。她这样的表情让小萱呆住了,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爱情,到底是错还是对呢?又或者,爱情本身并没有对错? 绿萼陶醉了一会,重又开口说道:“和我相比,你真的是很幸福了。少爷在世的时候对你是百般体贴,甚至现在经历了几百年的孤寂之后依然对你情有独钟。也许你觉得少爷爱的并不是你,可生命轮回本就是充满缘分的事情。你能被少夫人所转世,就是你和少爷的缘分,他爱着少夫人,可谁又知道他何尝不爱你呢?” 说罢,她看向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萧凌墨。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又笑了笑说道:“少爷,别怪绿萼我今天多嘴,对萧家我已经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刚才出于对少夫人的留恋,一直对这个小妹妹态度不好,可我心里其实还是如明镜似的。从小您就看着我长大,我在心里一直把您当大哥哥一般。今天,妹妹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要在心里记好了。不管少夫人当年怎么样了,今天的你身边至少有一个和少夫人一样的人,幸运的是这个人也同样深爱着你。我想在爱情里,这便就够了,少爷……” 萧凌墨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凛,看了看小萱之后低下头仍旧沉默着。 绿萼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那帮烦人的道士应该早就不在了,我这就送你们出去吧。” 小萱急忙说道:“等等,绿萼。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呢……” 绿萼见小萱着急的样子,捂嘴偷笑道:“你这个性子和少夫人倒是截然相反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说的那个刁青青,是我的上一世。本是个学生,可惜被恶人看上做了情人,之后又被无情地抛弃,逼着去出卖身体。本想找那恶人报仇,却被那恶人杀死碎尸。” “那个恶人是沈山吗?”小萱问道。 绿萼摇头说道:“那恶人早就死啦。不过我记得,当时他有一个小弟,名字叫沈山,正是这个人动手杀了我。” “那刑警队的高翔你认识吗?”小萱追问道。 “我被杀的当天,正好有一个刚毕业不久的警察目睹了整个凶杀过程,只是后来他迫于那个恶人的威胁,一直沉默不语。后来沈山找到他,给了他很多钱。在那之后,这警察尝到了甜头,就和沈山串通一气,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警察的名字,就是高翔。” 原来如此!小萱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果真是你杀了他们?” 然而绿萼的回答却让小萱大失所望:“我没有杀他们。这几百年来,我没有杀过一个人,最多就是有时候走出镜子诱惑那些色男人,吸走他们的精魄罢了。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能再做坏事啦。杀这两人的,另有其人。” 小萱闻言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问道:“那你知道是谁吗?” 绿萼却微笑着不再答话,而是仰头看向天空,嘴里喃喃道:“阿百,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想起过我?” 小萱还想再问什么,然而这时一道金光闪过,这蝴蝶花海的世界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还未等她来得及问出口,她就和萧凌墨一起被吸了出去。在裂缝合上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绿萼仰着的脸上正流下两行清泪…… (……) 第二十五章萧凌墨的遭遇 脑中一阵晕眩,小萱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还坐倒在浴缸里。而萧凌墨已经变成了那只白猫,正蹲在洗脸池上,肉乎乎的爪子不停地抹着脸,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一边轻轻地晃动着。 她挣扎着从浴缸里坐起来,看着镜子里因为魂魄出窍而略显苍白的自己,还沉浸在绿萼的遭遇中不能自拔。直到白猫轻轻一跃跳到她的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蹭着她的脸颊时,她才从遐想中醒悟过来,一把把白猫抄在怀里,狠狠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现在这只是只白猫,应该不算亲他本人吧? 小萱狡猾地看着白猫,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绿萼说得没错,至少身边的人是自己爱的,同时也爱着自己。这话虽然是对萧凌墨说的,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白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呆呆地仍由小萱抱着自己一动不动,黑宝石般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小萱,半晌才咧开三瓣嘴、抖动着胡须说道:“小萱,你,抱得太紧了……” “啊,对不起。”小萱惊呼一声,连忙松开了白猫。白猫如释重负一般急忙蹿到地上,落地的那一刹那却又楞了几秒钟,转身再次跃上小萱的膝盖,同时嘴里说道:“抱着可以,但是不要弄得我喘不过气来。” 小萱满心欢喜地抚摸着白猫的脑袋,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她很享受这样和爱人静静相处的感觉。好像对爱情已经不是很憧憬的心又复活了一般;另一方面,她又深深地明白萧凌墨心中灵芸的位置。她很想问他到底爱不爱自己。很想问他即便知道了灵芸的残魂已经不在,还愿不愿意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像这样陪着自己。可是她又不敢问,不敢听到萧凌墨不合自己心意的回答,就这样纠结了很久,才轻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吧。 “你心情不好吗?”听到她的叹息,白猫突然抬起头问道。 小萱扶着白猫的手停了停,违心地说道:“没有,就是感叹绿萼的事情而已。” 白猫眯起眼睛,机敏的眼神将小萱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缓缓说道:“你说谎。” 小萱更加慌张了。自从遇到萧凌墨以来。两人似乎从来没有像这样聊过自己的心情,尽管此时他们贴得很近很近,可两颗心之间好像总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他们内心真实的情感统统排除在外,只剩下相敬如宾似的交流。 “啊,我……我才没有说谎。”尽管嘴上不承认,可憋得通红的小脸和闪烁的眼神早就已经把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白猫轻轻地“喵呜”了一声,挣开小萱的怀抱跳到洗脸池上,坐定了之后严肃地说道:“有蹊跷。” “啊?什么蹊跷?我真的没有说谎……” “不。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绿萼的记忆里凌风遇到的那队人有蹊跷。” 小萱闻言暗暗松了口气,问道:“有什么蹊跷?” 白猫伸长身子,浑身抖了抖之后说道:“还记得那个头领吗?凌风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变成了植物?” 小萱仔细回想了下,肯定地点点头。 白猫说道:“这似乎是云南的某种巫术。我听说云南地区有一个教派叫做血手教,就懂得如何操纵植物。” 小萱奇道:“还有这样的巫术?他们怎么操纵植物的啊?” 白猫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凌风他们遇袭显然不是偶然。再加上那鳖精所言,我发动的六丁六甲阵无缘无故被破。我想这背后,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再加上袭击我的那些道士……” 小萱一听。还未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对了,那些袭击你的道士是怎么回事?” 白猫“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那滩水回答道:“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在这待着,不久就听到这里有奇怪的水流声。也是我一时大意,未做防范就走了进来。刚一开门就看到这滩水里蹿出一个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姑,二话不说就向我攻来。当时我正夺魂在白猫体内,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饶是这只猫身手敏捷,才勉强躲过了那一击。待我逃到外面时,却发现房间里已经多了四个人,嘴里喊着什么‘血债血偿’就向我招呼……” “那后来呢,你脱险了吗?”小萱听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全然忘记了萧凌墨此时是好好的。 白猫长吁口气说道:“我化为真身和他们斗法。无奈我终究只是鬼身,白天本就虚弱,再加上这房间狭小施展不开,还是受了伤。好在这时绿萼及时出现,把我从镜子里拉到了她被封印的那个世界。后来你一进房间绿萼就发现了,只是害怕那些道士还躲在暗处,因此故意等了一段时间才把你也拉了进来。” 小萱心里稍稍放松,问道:“你知道那些道士是什么人吗?” 白猫沉吟半晌说道:“混乱之中来不及分辨,只知道那个一开始出现的道姑用的应该是水遁之术。至于何门何派,毕竟已过了几百年,我也无从知晓……” 小萱回想着萧凌墨的话,细心的她发现了什么,急忙说道:“他们说让你‘血债血偿’,似乎是你的仇家?” 白猫不解道:“我已死数百年,即便有仇家恐怕也早已化作了尘土。但让我真正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白猫眯起眼睛,忧心忡忡地说道:“夺魂之术乃是我玉皇派的秘术,从来不被外人知晓。那个道姑一开始就对我发动袭击,说明她很清楚我的真身在猫里。这样说来,必然是有知晓玉皇派秘密的人在暗中作梗。联想到凌风的遭遇,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着。至于这个人,你说的那个枯树面皮会使用五雷吸魂掌的人有很大嫌疑。” 小萱闹钟灵光一闪道:“那个人我知道他是谁了。” 白猫奇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萱掏出手机说道:“我的那个警察朋友告诉我的,叫什么‘赛半仙’,是个算命的。我想我有必要让你们见个面……” “等等,小萱,他信得过吗?”白猫急道。 小萱一边按下欧阳洵的号码,一边微笑着说:“放心,我相信他。而且,他似乎和鬼也有着不解的因缘呢。” (……) 第二十六章掐死孩子的父亲 就这样,欧阳洵被小萱一个电话从住的酒店叫了过来,先是感叹这个小姑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竟然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然而当他跨进房间的那一刻,看着满眼的狼藉,不禁张大了嘴巴疑惑道:“这里怎么这么……” 于是,酒店经理再次被欧阳洵叫了上来。不过这事情并没有碰到太多的麻烦,一来小萱有的是钱赔偿这些打坏的东西,二来那胖经理也不想得罪警察,卖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因此二话不说地就给小萱更换了房间。 只是他出门时,欧阳洵又阴沉着脸色问道:“钱玲来上班了吗?” 胖经理忙赔笑道:“没有,没有。电话我可是打了十几次了,可就是没人接啊……” 欧阳洵摆摆手示意胖经理出去。后者忙不迭地逃离了这里,他可不愿意和这个铁青着脸的警察多待哪怕一秒钟。 待胖经理走后,欧阳洵走到落地窗前崭新的太师椅那一屁股坐了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趴在桌子上胖乎乎的白猫,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应该叫你萧道长吧?” 白猫警惕地看着他,轻轻地“喵呜”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欧阳洵无聊地抽出一只烟,刚准备点上,却看到白猫不满的神情,笑了笑又把烟塞回烟盒,转头看向小萱说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小萱详细向欧阳洵讲述了绿萼的故事,当然。关于萧家的部分自然略去不说,只说绿萼是一个几百年前的冤魂。 欧阳洵紧锁着眉头。十指交叉着放在胸前,深深地低下头仔细地听完小萱的故事。抬起头总结道:“这么说,沈山和高翔的死和那女鬼无关?也和所谓的刁青青案无关?” 小萱点头道:“嗯。这只是个巧合,正好这两个家伙当年都参与了刁青青的案子,只是并非主谋。他们被人杀害另有原因。” 欧阳洵伸展了下双腿,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感叹道:“想不到轰动一时的刁青青案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只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包养她的幕后人到底是谁?” 小萱摇头道:“这人现在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绿萼也没有明说。倒是我现在找你来,是想了解另外一件事。” “哦?”欧阳洵挑起眉毛。还有什么事,会让她更加感兴趣? 小萱看了看白猫后说道:“其实不是我想知道,是他。关于‘赛半仙’的事情。” 欧阳洵“咦”了一声。看着白猫问道:“萧道长,你对这个失踪的算命先生也这么感兴趣?” 白猫抖了抖胡须,不情愿地说道:“这人与我一定有不解的因缘。据说他也会本派道术,这让我很是不解。” 欧阳洵闻言心中一凛,问道:“你和那个算命先生是一个门派的?” 白猫不置可否道:“本派应该早就消亡,只是不知为何道术却流传了下来。而且听小萱的描述,似乎还很正统。” 欧阳洵却答非所问道:“萧道长,你派之中可有什么寄宿在别人体内的术?” 白猫和小萱都是一愣,不解地看着他。欧阳洵笑了笑说道:“这个人不光是和你有因缘。和我也是很有‘因缘’呐。”说到这,他眼里的笑意突然被深切的伤痛和仇恨所取代,看着小萱说道:“还记得那天这算命先生和我说的话吗?” 小萱猛然想起那怪男人说欧阳洵亲手杀死小孩的事,迟疑着问道:“欧队。你说的是你儿子……” “不错!”欧阳洵一拳猛敲在桌子上,恨恨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他看小萱点点头。两手按了按眼眶幽幽说道:“我和珊珊结婚一年,就有了一个孩子。那时的我还年轻。和每个年轻男人一样,沉浸在要当父亲的喜悦之中。只是奇怪的是。珊珊自从怀上了这个孩子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晚上还会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梦。开始我以为是怀孕的正常反应,但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才不得不带着她去看医生。那个时候,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 欧阳洵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但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却都看不出个结果来。各项检查都是正常的,就是找不到病根。眼看着珊珊一天天消瘦,我的心也跟放在火上烧一样着急。直到那一天,我在天桥下遇到了陆小乙……” “陆小乙?”小萱惊呼道。 “嗯,我和陆小乙的关系,可不是那么简单。”欧阳洵说道。“我当学警的时候就去抄过他的摊子,也算是老相识。这天我扶着珊珊从他身边经过,就忽然听到他对我说道,欧阳队长,嫂子是不是有什么病痛?” “本来,我也不相信这些江湖医生。但当时已经看遍了市里所有的医院,就是检查不出病根来。急病乱投医的我第一次对他有了好脸色,就上前询问。没想到他一脸神秘地要跟着我回家,说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我心想你个算命的还能翻天了?于是就带着他回了家。不想刚一进家门,这家伙说了一句话把我吓了一大跳。” “什么话?”小萱问道。 欧阳洵闭上眼睛,凄然道:“他说,嫂子身上有鬼气!” “鬼气?怎么可能?”小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欧阳洵低声回答道:“当时我也不相信,觉得这家伙八成是骗钱的,就要把他轰出去。但他说的那些症状和珊珊的太像了,甚至连晚上做恶梦的事情都知道,我就让他证明给我看。只见他取出了几张符纸捣成浆糊,泡在水里喂珊珊喝了下去。这不喝不要紧,一喝却把人吓了一跳。” 小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欧阳洵回答道:“珊珊刚一喝下那些符纸。从她的肚子里就传来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声音尖利刺骨,像是一个老头子却带着婴儿哇哇的哭声。大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珊珊当时就吓得晕了过去。那声音喊了一会就不见了踪影。我这才相信陆小乙说的都是事实,急忙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回答,却又让我更加不敢相信……” 说到这,欧阳洵突然两手使劲地揉了揉头发,长叹了一口气,两眼无神地看向前方,似乎沉浸在了往事之中。小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下文。隔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开口说道:“陆小乙说。珊珊怀的是鬼婴。” “鬼婴是什么?”小萱不解道。 欧阳洵慨然道:“据说就是鬼上了婴儿的身,依靠母亲的营养存活,最后生出来之后就是个没有自己灵魂的孩子。看上去是自己的孩子,其实早就已经变成了别人……” 他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交叉着的两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小萱听了欧阳洵的遭遇,同情又惊愕地问道:“可是怎么会……” 欧阳洵低声回答道:“我也很不解。但陆小乙说,这鬼婴鬼气很重,看上去像是有人故意干的。他叫我回想办案的时候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我这一想才想起一件蹊跷的案子来。那是我刚毕业的第二年。曾经侦办过一件连环杀人案。” “连环杀人案?” 欧阳洵点头道:“你是学刑侦的,你也知道连环杀人案都有显著的共同特点。那件案子一共死了三个人,死法各不相同。但死者死后,脸都没有了。” “什么?”小萱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话当即被呛到,一边剧烈咳嗽一边问道,“脸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整张脸上的五官都不见了。对了。就像是蜡人的脸被烧化了之后一样。这起案子到现在为止依然是个悬案,但当时我侦办的时候确实收到过恐吓信。那时候年轻气盛。哪会理睬这些,想不到珊珊……” 欧阳洵的声音略带了些哽咽。眼里闪起泪花。他镇定了下情绪,接着说道:“因此我和陆小乙都断定这鬼婴很有可能和这个案子的凶手有关。后来,陆小乙暗中让我不要声张,而是熬着把这孩子生下来。那是怎样的一段时光啊,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却一点喜悦都没有。幸亏最后是早产,七个月的时候就产了下来。” “那个孩子后来……” 欧阳洵点点头,颤抖着声音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被我掐死了,就是用这双手。珊珊不同意,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说就算是这样也要把他养大。可是那长相,哪里是孩子啊,分明就是一个成人的脸。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这鬼婴长大了会反噬父母,迟早都是个祸害……可那毕竟也是我们的孩子,要不是因为有珊珊,我当时真的想一死了之……” 听完欧阳洵的故事,小萱恍然大悟。难怪珊姐和他的关系那么僵,原来都是因为这个万恶的鬼婴! 她看着欧阳洵痛苦的样子,愤然地问道:“你怀疑这个鬼婴和那算命的有关系?” 欧阳洵断然道:“不是怀疑,是肯定。还记得他对我说的话吗,如果不是他干的,他又怎么会知道?” 小萱沉默了。那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这么残忍?欧阳洵、唐婉、甚至还有那三个脸都没了的人,都是受害者。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猫突然开口道:“你说的,很像本派的夺魂之术。至于那把人脸融掉的邪术,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赛半仙’还真是欠下了不少血债啊。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欧阳洵沮丧道:“这人是个黑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猫默然,只得安慰道:“萧某愿意帮助你一起寻找。若是找到,定不会放过他!” 欧阳洵淡淡一笑道:“萧道长好意,我心领了……” 白猫却打断他道:“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这人和本派必有渊源,找到他有些事情才能大白。” 欧阳洵还想说什么,却被电话铃声打断。 “喂,李璐啊,有什么进展?什么,找到钱玲了?在哪?好,我马上过来!” 他收起电话,“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小萱急忙抱起白猫,追上去拦住他:“欧队,我们也一起去。” 欧阳洵看看小萱又看看白猫,犹豫了下后终于轻轻地点点头,说了声“跟我来”后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房间…… (……) 第二十七章真正的凶手 就这样,二人一猫驱车离开了酒店。汽车刚一发动,好奇的小萱就忍不住问道:“欧队,钱玲在哪呢?” 欧阳洵眼睛不离开前方的道路,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李璐刚才打电话来告诉我,她查到钱玲昨天在租车行租了一辆车。通过车牌号,正追查到她现在正在出城的高速上呢。” “高速上?”小萱诧异道,“她这是要去哪?” “不清楚,但是这个女人行为很可疑。她的考勤记录没有一次旷班,甚至连迟到都不会。沈山死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又开着车往城外跑。我想她是真正的凶手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 小萱点头附和道:“嗯,如果真是这样,我想她作案的动机一定和那张照片上的两个人有关系。” 欧阳洵一边打开手机查看短信一边赞同道:“不错。总之,一切等我们到了就知道了。你看,警方已经在收费站设了卡,她跑不了。” 汽车沿着高速公路一路向西飞驰,渐渐地路边的景色由繁华变得萧条。由于连日的劳累,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小萱此刻却早已歪着脖子沉沉睡去。白猫乖巧地趴在她的腿上,蜷缩起来像是一团白色的毛线球。 突然间,“吱”地一声响后欧阳洵猛地停下车,惊醒了熟睡中的小萱。她急忙睁开眼睛,发现已经驶到了一处收费站。但透过车窗向旁边看去,却看到一辆辆汽车挤成了长龙,排在一起毫不动弹。 “这是怎么了?”小萱一边说一边向前探头看去。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外。却竟然是两辆撞在一起的汽车,其中一辆甚至燃起了熊熊烈火。多名警察正拿着灭火器奋力扑救。 欧阳洵打开车门腾地跳下车,小萱也急忙抱着白猫跟了上去。 一名年轻的警察看到两人过来。跑上来热情地说道:“您是欧阳洵队长吧?李姐和我们交代过了。” 欧阳洵轻轻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指着那两辆相撞的汽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警察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逃犯强行闯卡,就这样撞上了。” 欧阳洵一惊,忙问:“李璐呢?” 警察指着路边一大片的枯树林说道:“李姐带着几个同事追钱玲去了。” 欧阳洵闻言二话不说就要前去,却被那警察一把拦住:“欧阳队长,李姐交代过了,钱玲带着枪,让您不要去。” 欧阳洵“哼”了一声。怪眼一翻瞪着那警察说道:“我是怕死的人吗?” 警察尴尬地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只是李姐交代过的事情,完成不了回来会挨骂的。” 欧阳洵一手搭在那警察手腕上,冷冷地说道:“那你是想现在挨打了?李璐那边我会应付,你放手。” 警察无法,只得掏出配枪递给欧阳洵道:“要不您带着……” 欧阳洵摆摆手,给小萱递了个眼色就转头向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违反规定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做吧,你的枪自己收着。” 小萱无奈地匆匆向那警察道了声对不起,就急忙小跑着跟了过去。 他们跨过路边的隔离栏。钻进了这片树林。深冬时节,树木早就已经掉光了树叶,两人踩在满地的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没了树叶的遮挡。视野倒是更加开阔,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他们进了这树林之后。天就莫名地阴了下来,一大片乌云聚拢在他们头顶。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小萱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说:“这里好冷啊。” 欧阳洵“嘘”了一声。警惕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没了树叶的声音,立即有一阵若隐若现的吆喝声从远处飘来。 “是他们。”欧阳洵指着声音飘来的方向,急匆匆地赶过去。刚走两步,猛然“砰”地一声沉闷的枪响,紧接着就是一声女人的尖叫。 小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不好,好像出事了。” 欧阳洵不答话,只是脚下加快了步子,赶得小萱几次踉跄着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地走了几分钟之后,终于在他们眼前出现了几个人影。 “是李姐!”小萱指着坐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喊道。 听到声音,那人转过头来,正是李璐。只是此时她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关显然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欧阳洵和小萱跑了过去。只见李璐坐在地上,左腿上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地向外流着,已经染红了整条裤管。 “啊,李姐你受伤了!”小萱蹲下去查看李璐的伤口。只见她左腿靠近膝盖的部位已经被撕开了衣服,一件不知是谁的制服衬衫正紧扎在伤口上方。伤口是一个细小的凹陷状原点,显然是远距离的枪击所致。 李璐强撑着笑道:“你们还真来了,我就知道拦不住你们。我不要紧,子弹穿了出去,没有留在我体内。只是想不到最后搞成了这样……” 欧阳洵见李璐没事,松了口气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这是幸好子弹没打到你大动脉,不然你早就死了。” 李璐莞尔一笑,惨白的脸上泛起两朵红晕,却扬起眉毛掩饰道:“怎么,从来不见我们欧大队长主动关心我嘛,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欧阳洵也不示弱,双目一瞪喝道:“少说点话吧你。怎么回事?” 一个警察从旁边走上来,寒风瑟瑟里却只披着外套,里面的衬衫不知去向,看来李璐用来包扎的那件就是他的。他一边发抖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低矮树丛说道:“就在那后面。刚才我们跟着李姐一路追钱玲到这。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对着后面开了一枪,也不巧了,正好就打着李姐。” 欧阳洵皱眉道:“钱玲呢?” 那警察努努嘴说道:“就在前面。刚准备追过去你们就来了。” 欧阳洵站起来就要走过去,却被李璐一把拉住:“小心。她有枪。” 欧阳洵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向那树丛挪过去。同时高声喊道:“钱玲,投降吧,你是跑不了的。沈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相信你也一定有自己的冤屈。现在沈山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妄杀无辜。放下枪跟警方回去,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待遇的。” 树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满脸血污的钱玲举着枪正对着欧阳洵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冷笑道:“公正?如果我相信法律会公正,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到钱玲满脸狰狞。几名警察都紧张地拔出枪对着她。欧阳洵镇定地向后摆摆手,冷声问道:“沈山真是你杀的?” 钱玲狂笑几声,似乎很开心地说道:“不错,他罪有应得。我谋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这个老色鬼,每月都要到他投股的酒店去寻欢作乐。为了这一天,我甚至连工作都换了。我查了很多资料,说心脏病患者不能同时服用硝酸甘油和万艾可。真是老天有眼,沈山那个混蛋就有心脏病。我趁着他这次去的时候,事先在送餐的饭菜里加了大量的硝酸甘油。可惜。那个混蛋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过,仇报了,我也对得起我哥了。” 欧阳洵心中一凛,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沈山果然是从胃部摄入了硝酸甘油。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你很聪明,沈山的死看起来像是一起事故,要不是你运气不好。在这件事里又有一只女鬼参与其中引起警方重视,你差一点就骗过了警察。那么刑警队的高翔呢?” 钱玲目露凶光。恨恨地咬牙切齿道:“那个混蛋,就是和你们这帮穿制服的一样。身为警察却和沈山这种人勾搭在一起。本来,我是计划制造一起车祸送他去见阎王,只是想不到啊,那个突然出现的什么女鬼打乱了我的计划,把这小丫头给招来了。” 钱玲转头看向小萱,充满遗憾地说道:“就是这小丫头和这只猫,把我的钱包偷走了,那里面有我哥哥嫂子的照片,还有那两个混蛋的照片。我害怕事情败露,才不得不急忙下手,在酒吧里动手。不过好在那混蛋喝得烂醉如泥,居然还把我当成了鬼。可惜当时太着急,又害怕被人看到,没能一次杀了他。后来这混蛋住了院,我就跟过去,看准一个机会摸进病房,就这么结果了他……” 钱玲看着小萱得意地说着,似乎对自己的行为很是欣赏,全然没有意识到欧阳洵正在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向她挪着。她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女鬼,我倒是没有想到。看来这两个混蛋真是连老天都不放过,哈哈,真是死得好啊!” 小萱看欧阳洵正悄悄地摸过去,急忙对着钱玲喊道:“你把他们杀了又能怎么样呢?你现在要是死了,以后谁去照顾你哥哥?” 钱玲闻言一愣,随即又狞笑着说:“我哥哥如果没被沈山手下打成痴呆,也一定会和我一起做的。我嫂子那么好一个人,就这么被沈山给糟蹋了,最后死都死得不光彩……你们说,这样的仇谁来给我们报?你吗,还是你,又或是你?” 钱玲越说越激动,指着在场的每个人逐一问去。最后指向欧阳洵时猛然发现他已经快移到了自己身边,吃惊地尖声叫道:“你干什么?” 欧阳洵眼疾手快,不等钱玲反应过来就向她扑了过去。然而“砰”的一声闷响,一片青色的硝烟腾起。只见欧阳洵大睁着失神的眼睛,高大的身体向后仰倒,伴随着李璐的惊叫,倒在了一地的枯叶之中…… “阿洵——” (……) 第二十八章道士们的伏击 李璐眼看着欧阳洵倒在血泊之中,惊叫着站起来,受伤的左腿却无力支撑她身体的重量,重重地摔在地上,本已止住血的伤口也重新流出鲜血。她不顾伤势和满脸的污泥,挣扎着撑起身子,无力地喊道:“阿洵!” 她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了“砰砰砰”的枪响。几个警察同时掏出枪对着钱玲就是一阵乱射。鲜艳的血色花朵在这个可怜女人的胸口一朵朵绽放,蓬勃的血雾弥漫开来,在枯树丛边化成一朵奇特的血色云朵。就在这云朵里,钱玲满脸血污的脸上仍带着一丝狞笑,身体却已经无力地瘫软下去。 “欧队!”枪声一停,小萱就急忙跑了过去,俯下身子探视。只见欧阳洵腹部中弹,乌黑的血液染透了半件衬衫。此时的欧阳洵面色苍白,微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小萱,苦笑一声气息微弱地说道:“小萱,我一辈子争强好胜,想不到最后竟连自己孩子的仇都没能报得了。你要帮我……” 一名警察赶过来为欧阳洵做包扎。这时李璐也已经在其他警察的搀扶下踱了过来。她眼里噙着泪水,却似命令般地说道:“阿洵,你给我好好躺着,医生马上就过来。你听着,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先退出?” 欧阳洵想笑,却被涌到嘴里的大口鲜血呛到,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后才看着李璐呢喃道:“还跟我比,哪次不是你输?不过这次,好像是我输了……就算我们打了个平手吧!这赌局就到这结束了。” 李璐闻言一愣。随即会意。她呆了呆之后一把推开身边的人,一下子扑到欧阳洵身上哭道:“不行。平手怎么行!你忘了你是学校第一吗?第一名怎么可以有两个?你起来,你起来。我们以后再比,一直比到老死才算完!” 欧阳洵摇摇头,漆黑的眼睛目光散乱,却仍然努力盯着李璐的眼睛,牙缝里勉力挤出几个字来:“别比啦……找个人……嫁了……别等了……” 李璐却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像个小女孩子一样一个劲地边哭边说道:“我不,我就要比,就要比!” 欧阳洵轻轻叹了口气,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小萱见状看向怀里的白猫。手指轻轻地捅了捅他的身子。白猫抬起头来望着小萱,幽黑的眼睛轻轻眯了眯,无奈地摇摇头。 “那个,我们先到那边去吧。”小萱向身边的几个警察说道。 几人会意,跟着小萱远远地走到一边。只见李璐紧紧抓着欧阳洵的手,俯在他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就这样过了十分钟,一队医护人员才急匆匆地赶来,用担架抬走了欧阳洵和钱玲。李璐什么也没说,甚至看都没有看别人一眼。就失魂落魄地跟着欧阳洵的担架远远地走出了树林。 赶来的警察们忙着清理现场,小萱自觉心里烦闷,抱着白猫一个人静静地往回走。这个案子到这里总算是破了,虽然一些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但从钱玲的话里可以看出,沈山一定糟蹋了她的姐姐,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钱玲的哥哥被沈山打成重伤。落下个痴呆的后果。至于高翔,大概就是扮演着包庇纵容那样的角色。甚至是帮凶也说不定呢。 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恩怨呢?沈山固然是个恶棍。死不足惜。但钱玲呢,她的做法就是对的吗?不顾法律,自己扮演着仲裁者的角色,这样的悲剧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在学校时,小萱一心幻想着法治社会,可工作之后才发现生活中的很多不公平往往不是简单的几条法律就可以解决的。唐婉的悲剧,钱玲的悲剧,说到底都是人心的不满。过于执着,往往就会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人心真是可怕啊。 小萱边走变想,想到欧阳洵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珊姐八卦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不知道这次欧阳洵能不能逃过一劫呢,要是侥幸能渡过危险,不知道他们紧张的关系是不是会有所缓解。 她犹豫着拿出手机想按下珊姐的电话,想了想又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不管结果是什么,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吧。她失去了儿子,已经不能再失去丈夫了。 就这样毫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中她竟已经远离了大家。直到白猫在她怀里不安分地躁动起来,猛然惊觉的她回头看去,才发现其他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咦,他们人呢,这么快就走了?”小萱呆呆地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枪击现场,疑惑地问道。 白猫紧紧地眯起眼睛,张开三瓣嘴低声说道:“小心,有点不对劲。” 小萱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一阵奇怪的“嗡嗡”声由远及近而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树林中向两人高速挺近。突然间白猫张开嘴用力地咬在小萱的手上,小萱吃痛,下意识地缩了下头、弯了下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感到后脑一凉,那“嗡嗡”声从头顶径直而过。 小萱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抬头看去时却看到九柄飞剑组成的剑阵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拐了个弯之后又向自己飞来! “九转飞剑阵?” 小萱记得,这是那个剑仙派的猪头男使用的剑阵。可是她来不及思考这剑阵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眼看着剑阵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想要躲避。 可这精妙绝伦的剑阵连会瞬身的萧凌墨也只是勉力应付,她又怎么能躲避得了?只见剑阵呼啸着直冲过来,眼看就要把她生生绞成两截! 说时迟、那时快,白猫尖叫一声从小萱怀里挣脱,一下子跃到空中。只见萧凌墨高大的身影瞬间出现,两手飞快地聚起两团蓝紫色电光,化作两柄利剑“滋滋”作响着直向那剑阵射去。 两相碰撞、火花四射,剑阵的转速在电剑的阻挡下逐渐减慢。萧凌墨身形飘渺,回头对小萱大喊:“快跑!” 跑?不,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小萱想要拒绝,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一个尖利而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跑?你们以为能跑得了吗?” 小萱愕然地回头看去,只见空气中凭空多出来一只人手,手抓一柄拂尘轻轻一卷,就轻松地缠住了她的手腕。 “啊,有鬼——”小萱大声惊呼,却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喝道:“大胆狂徒,自甘堕落与恶鬼为伍,反而污蔑老夫是鬼!” 正说话间,树丛里又钻出一个五十多岁、杏黄道袍、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那道士一手指着剑阵和萧凌墨缠斗,一手捏着剑诀立在胸前,怒目圆睁喝道:“无耻恶鬼,还不快快受死,还我徒儿命来!” (……) 第二十九章化险为夷 萧凌墨正与九转飞剑阵斗得不相上下,余光中瞥见小萱这边异变陡生,心中焦急。无奈那剑阵甚是厉害,不管他怎么使出浑身解数,这剑阵就是紧紧地贴着他,不给他任何分心的机会。再加上这时正是白天,要不是天色正好阴了下来,萧凌墨甚至都不敢现出真身。越是焦急就越是破绽百出,这样几个回合斗了下来,他已是左右支绌,完全落于下风。 小萱被拂尘给缠住手腕,眼见着萧凌墨勉力支撑,情急之中大喊道:“萧凌墨,别管我,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凌墨闻言恍然大悟,于是不再管小萱那边,而是抖擞精神迎战剑阵。有了上次对战猪头男的经验,他深知这剑阵灵活多变,操纵剑阵的道士更是比那猪头男胜了好几倍,想要靠瞬僧术获胜无非是浪费自己的精力。巧取不成就力敌。只见他猛地大喝一声,双手紫电大盛,双目圆睁,双臂向前平推而出。乱发飞舞之间只见那紫电凝成一块,化作一块巨大的方印状物体。 电光虽无实形,但这方印看起来却似有千钧之重,正对着剑阵就压了下去。黄袍道士一看对方使出全力,也不敢怠慢,当下集中精力催动咒语。剑阵在他的催动之下越转越快,剑身上的白光不停地****而出,“嗡嗡”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就和方印撞在了一起。 说来奇怪,那方印看起来沉重无比。快要和剑阵撞到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形若无物,“刺啦啦”一声响后就被那剑阵割破。黄袍道士见状大喜。却不料萧凌墨冷笑一声手指轻轻一点。只见那些被割碎的电光重又聚合在一起,如一条蜿蜒的紫蛇一般紧紧地缠住了剑阵。 黄袍道士大惊。急忙催动剑阵想要逃脱束缚。却不料这电光变得粘稠无比,剑阵犹如撞入泥潭一般越转越慢,硬生生地眼看就要落地。这时,即使是敌人,他心下也是暗暗称赞五雷吸魂掌的精妙。 原来,这黄袍道士正是剑仙派的掌门张无极。这次由茅山派灵虚子组织的行动,目标直指萧凌墨。根据灵虚子提供的情报,众道士通过神霄派鹤仙子的水遁之术悄悄潜入,在酒店的房间里偷袭了萧凌墨。不料半路却杀出个绿萼来把萧凌墨救了。而这张无极由于爱徒被杀料理后事。虽是报仇心切却终究是晚来了一步。好在众道士第一次没有得手,他这才主动请缨和青罡派的天生道长一起前来伏击。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萧凌墨的厉害。虽说他仅余一魂一魄功力大减,但九重五雷吸魂掌素来是以变化多端的巧劲取胜。萧凌墨功力虽失,五雷吸魂掌的境界却仍在。再加上各派道术传了几百年,到这个时候很多精髓都已经失传,因此张无极虽贵为掌门却只能对着半部九转飞剑阵的剑谱下功夫。这样一失一得,他反而不是萧凌墨的对手。 但是血海深仇眼见就得报,张无极又怎会前功尽弃?即使明知自己境界大不如萧凌墨,他还是催动全身真力妄图反败为胜。只见他须发皆张。面皮紫红,脖子上青筋暴突,整个人卯足了劲,连鼻孔里都流下了两行鲜血。 萧凌墨轻蔑地“哼”了一声。右手抬起猛地虚空一抓。那道道紫电迅速化作一只魔爪般的大手,只是轻轻地一下,就听到“铿铿”乱响。紫电收缩之下紫色、白色的光混杂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倒像是在空中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终于,张无极“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剑阵失去了主人的催动,终于在紫色魔爪的压力下断成几十截。无力地落在地上。 小萱见状禁不住大声叫好。萧凌墨不去理会失去了飞剑的张无极,转身对着抓着拂尘的那只手冷然道:“青罗蚕衣居然还在世间。这位道友速速现身吧,你也知道我五雷吸魂掌凝聚雷电并非实体,想要穿透你的蚕衣是轻而易举。” 只听小萱身后一人“哼”了一声,紧接着一个身形枯瘦的矮小老头凭空出现,警惕地瞪着萧凌墨,手里的拂尘却依旧不放松,死死地缠住小萱。 萧凌墨一脸冷漠,却礼貌性地抱抱拳说道:“不知萧某哪里得罪了二位道友,三番五次欲置我于死地却是何意?” 张无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颤抖着站起来指着萧凌墨骂道:“大胆恶鬼,害人性命还明知故问!” 萧凌墨头也不回地一指点去,张无极“哇”地一声惨叫又跪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他指了指那枯瘦老头道:“这位道友,还是你来说说吧。” 那老道见张无极落败,又见萧凌墨如此强势,只得说道:“贫道乃是青罡派掌门天生。前一阵子你是不是杀了剑仙派两名弟子?” 萧凌墨回答道:“是有两个剑仙派的道士袭击了我。不过那两人早已经被一只千年鳖精做成了人傀儡,要说这杀人一事,你们还是找那鳖精去算吧。” 天生道长满脸不信道:“口说无凭,那鳖精现在何处?” 萧凌墨看着小萱说道:“小萱,我给你的那颗珠子,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小萱一脸为难道:“之前遇到绿萼的时候,那鳖精被她给杀了。” 不待萧凌墨答话,那边张无极就大喊道:“恶鬼还在狡辩,编出个什么鳖精的故事来唬人。等众位道友赶到,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萧凌墨也不辩解,只是冷冷地看着天生命令道:“把那女子放了。” 天生道长一开始就对灵虚子的说辞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现在看萧凌墨的反应又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试探着问道:“即便真如你所说,那你又为何要杀害赛半仙呢?” 此话一出,萧凌墨和小萱同时“咦”了一声。小萱看着天生奇道:“赛半仙死了?他还袭击过我呢!” 这次奇怪的轮到张无极和天生道长了。天生连忙问道:“你说赛半仙袭击过你,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于是小萱一五一十地说出那个怪男人的相貌,天生不解地说道:“不错,依你的描述确实是赛半仙无疑。只是此人素来只精通周易八卦,从来没听说他会什么道术啊,更何况使得居然也是五雷吸魂掌?” 萧凌墨眉头一皱急忙问道:“你们说那个赛半仙死了,是从何得知?” 天生回答道:“茅山派灵虚道长发现的尸体。” 萧凌墨紧接着问道:“死者有什么特征,为什么就断定是我所为?” 天生一愣,迟疑道:“特征倒是没有太多,只是他面部融化,并且魂魄不存,再加上衣服和身材,以及灵虚道长的陈述,因此断定。” 小萱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涨红着小脸说道:“你们讲不讲证据啊,连人的脸都没了,凭什么说是萧凌墨干的?” 天生心中其实一直也在疑惑,只是灵虚子是道界德高望重之人,他的话不可不信。现在被小萱问住,一时语塞,缠着小萱手腕的拂尘也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 萧凌墨看准时机,一个瞬身来到天生身后,手中电光聚起,对着天生的头顶就按了下去。 天生正在分神,猛然见萧凌墨原地消失,心中暗叫不好,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头顶响声大作,匆忙之下只得撒开拂尘,闪身躲到一边。 萧凌墨一击得手,笑着收起电光,朗声说道:“两位道友,我玉皇派自鄙人和舍弟身亡后就已经消亡。”说到这,他面露凄然之色,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你们说那赛半仙魂魄不存,看起来确实是我派的鬼遁手法。这其中定有误会,萧某今日得罪了。待我查明真相,必亲自到两位府上谢罪,你看如何?” 天生本来就和萧凌墨没什么仇,自然同意。张无极失了飞剑,心知无望取胜,也不想在此枉送了性命,只得顺着台阶道:“好,我们就等你查明真相!” 萧凌墨微微一笑,带着小萱刚要转身离开,空中突然传来一人仰天大笑的声音。接着一股劲风刮至,风中一人白发白须,着一身淡紫色道袍,朗声笑道:“萧道友这就要走,怎么不等等老道?” (……) 第三十章真正的目的 小萱循声向那老道看去,刚一见到就吃惊地喊道:“道长?” 原来这老道正是灵虚子。他冲着小萱点点头,面带微笑着说:“女施主别来无恙?” 小萱转头对萧凌墨小声嘀咕:“那天就是这老道救了我。”说完,仰头对着灵虚子问道:“道长为什么要为难我们?” 灵虚子笑而不答,凌厉的目光直射萧凌墨:“萧道友,贫道今日叫你一声道友,乃是看在你几百年修为的份上。然则你若继续负隅顽抗,就休怪贫道无情了!” 萧凌墨听他能叫出自己姓氏,心中一凛,暗自猜测这老道的身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冷冷说道:“那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灵虚子一脸从容,并不为萧凌墨所激,而是手挥拂尘说道:“你玉皇派擅长鬼遁,于纯阴和纯阳之间变化莫测,道术的精妙甚至可以使人身死而形不灭。至于其余夺魂聚魄之事,更是万中无一。萧道友,贫道所言不假吧?” 萧凌墨面色冷然,缓缓地点点头。 灵虚子接着从容不迫地说道:“这只是道术。若是用在行军作战上,鬼遁之术诡谲无比,布阵、伏击皆是此遁的精髓。因此你玉皇派自明朝永乐帝就秘密担任皇城护卫,每任掌门皆是朝中重臣。贫道此言非虚否?” 萧凌墨闻言暗自心惊。这老道所说的,在他生前自然是众人皆知,但是如今时间已过几百年,怎么还有人如此清楚?莫非玉皇派真有传人不成…… 灵虚子见萧凌墨默然不语。继续追问道:“贵派创派之先祖曾将诸多道术列为禁术,只因为有违天道。于是他传下祖训。后世历代掌门都不得修习。但是,这之后却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此人为初代掌门之玄孙,对祖先留下的这条规矩很不以为然。他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到了初代掌门藏秘术踞的地方,不但修习了所有的禁术,还自创不少新术,可有此事?” 这番话直听得萧凌墨心惊肉跳。这故事是玉皇派历代口耳相传,到他这一代时由于年代久远,大家都只把这故事当作一个劝诫弟子不要误入邪道的传说。但即便如此,这故事也是玉皇派内部的核心机密。这老道怎么会知道? 他再也忍耐不住,幽黑的眼眸杀气腾腾,冷冰冰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些?” 灵虚子手捋长须笑道:“贫道乃是茅山派掌门灵虚真人。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年轻人就是贵派第四代掌门。后来此人被自己的族弟联结其余门派围攻而死,并且后代惨遭灭门。至此以后贵派掌门的位置也落到了萧氏的这位族弟一支手中。贵为掌门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事吧,萧凌墨?” 萧凌墨只感到背后冷汗直流,二话不说地两手聚起电光,大喝一声道:“你既知晓本派这么多秘密,今日容不得你活着离开!” 话音未落。他手上的电光已经形成两支利箭模样,夹杂着点点火花以雷霆万钧之势对着灵虚子直射过去。 灵虚子见电箭到来,手中拂尘一挥。四面八方的风似乎同时汇聚而来,在他面前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灰色风墙。那两道电箭呼啸着扎进风墙之后速度大减。如同入水的子弹一般歪歪扭扭地改变了方向。灵虚子右手成爪,控制着风墙向中心缩小,把那两道电箭挤压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萧凌墨冷笑一声。故技重施手指轻轻点出。电箭瞬间粉碎,化作千万点小电光。像是无数飞舞的萤火虫一般在风墙里左冲右突,很快就要突围而去。 灵虚子却不慌不忙地连挥拂尘。风墙在他的指挥下颜色渐渐变深。很快就变成深棕色,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坚硬的大土块。那些“萤火虫”在土块的巨大压力下终于逐渐失去生机,一个个被困住无从突破。 “五行变化?”萧凌墨大惊失色,心中暗叫不好。如果这老道精通五行变化的话,那么他下一步应该是…… 果然,只见灵虚子大喝一声,那土块瞬间变为蓝紫色,“滋滋”地闪着电光,竟然也变成了雷电! 这些雷电与之前萧凌墨五雷吸魂掌射出的雷电融为一体,重新化作两支利箭,反而向着萧凌墨飞来。 这两支电箭和之前萧凌墨的比,明显更加声势浩大,划过空气摩擦得火光四射。一只冒失的飞鸟来不及躲避被电箭擦到,瞬间被电成焦糊,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就掉在了地上。 雷电本来就可以打散鬼身,更何况是这么强大的?萧凌墨见状不敢硬接,只得施展瞬僧术闪避。不料刚一消失,灵虚子就转手指着不远处一处空地虚空一抓。地上的树叶在他的抓握下升腾而起,盘旋飞舞着似乎裹住了一个什么人。 萧凌墨的声音从那堆树叶里传来:“你竟然可以看破我的瞬身术?” 灵虚子微笑道:“贵派瞬身术以九遁中地遁为基础,我怎会不知?” 萧凌墨自知自己过于轻敌,心中暗自思量对策,嘴上却问道:“不知道友是从哪得知这些?” 灵虚子笑道:“贫道想要擒住你,自然要先多方了解你。” 萧凌墨不语。这老道明显一派胡言,他知道玉皇派的绝密尚且说得通,毕竟秘密经不住时间的侵蚀。然而他居然连萧凌墨的名字都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灵虚子见萧凌墨已被困住,心下有所放松,略显得意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很是疑惑,这样吧,我可以提醒你一些事情。令弟萧凌风败于血手教傀儡之下,你可知道?” 一直在观战的小萱正为萧凌墨捏了把汗,听灵虚子这么一说猛然想起绿萼的记忆,这么说那时萧凌风真的战死了! 果然,树叶里的萧凌墨沉默了半晌,才凄然道:“这么说,是你干的?” 灵虚子笑道:“萧道友,看来你是老糊涂了。贫道的岁数还不过百岁,怎么可能杀害你的弟弟呢?只是当年那件事情,贫道却是亲耳所闻啊。你可别忘了,血手教可是一直传承得很好……” 萧凌墨想起母亲、妻子和弟弟,以及一众门人的下场,觉得心里似有千万支针在扎他一样。他强忍住痛,一字一句地问道:“血手教和我玉皇派究竟有何仇怨,要从云南不远万里来偷袭我们……” 灵虚子笑而不答,只是说道:“这些陈年旧事,恕我无可奉告。” 萧凌墨凄然道:“萧某今日轻敌落败,毫无怨言。既然道友不愿相告,我也不再强求。要怎么处置我,速速说来!” 这时,在一旁的天生突然说道:“灵虚,这事有点蹊跷,我看张道友那两个徒弟和赛半仙不一定是他杀的。但他终究是鬼,留在人间始终是有违天道。我看不如先把他拘押起来,待查明真相之后……你要干什么?” 天生话未说完,突然喝问。只见灵虚子一改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苍白的眼球里血丝密布,在这阴森的树林里竟闪着血腥的红光。他一脸邪笑着伸手对着地上张无极的残破飞剑虚空一抓,那飞剑就径直向他飞来。待飞到身前时他又顺势凌空一松,飞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向天生飞了过去。 天生对灵虚子毫无防备,青罗蚕衣则早就脱下,想要闪避时已经来不及。眼见着这飞剑没入自己胸口,紧接着才感觉胸口一凉,大量的鲜血飞溅而出,满脸惊愕地仰天倒在血泊中。 张无极对这突起的异变大惊失色,质问灵虚子道:“灵虚,你为什么杀天生道长?” 灵虚子邪笑道:“贫道目的已经达到,你们这些累赘要了何用?” 张无极闻言胆寒无比,知道灵虚子是要杀自己,急忙勉强起身要做抵抗。无奈飞剑已毁,在和萧凌墨的斗法中又耗尽真力、身受重伤,此时怎么逃脱得了。只听“噗”地一声轻响,他被自己的飞剑刺穿喉头,圆睁着眼睛倒在地上。 灵虚子瞬间斩杀二人,轻蔑地看了萧凌墨一眼,转头对着小萱五指箕张抓来,一边抓一边狞笑道:“我找你这个灵媒体质找得好辛苦!” (……) 第三十一章主仆之间 小萱亲眼所见这老道毫不留情地诛杀两位道友,此刻又见他形容恐怖地飞扑而来,心下惶急连连后退,想要躲避这一抓。然而灵虚子这一抓岂是普通人可以躲避得了的?转眼之间,魔爪已近在眼前。 小萱尖叫一声,脚后跟却不小心绊到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失去重心向后摔去,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不过也幸亏了这块石头,灵虚子才阴差阳错地没有抓到她,算是险险地逃过了一劫。 然而灵虚子一抓不中,二抓即至,这一次小萱是退无可退了。那边萧凌墨被困在枯树叶里,暗自运起全身雷电抵消树叶上的法力。只是他剧斗之后真力大损,再加上这又是白天,虽然终究可以逃脱,但眼看着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从小萱包里滚落出来的一块小梳妆镜里突然华光一闪,一道五彩精光直射向灵虚子伸出的手,“嗤”地一声轻响灼得他低声闷吼一声,急忙倒退数步,厉声喝道:“何人?” 只见一团雾气在小萱身前形成,涡一名女子白衣素缟、黑发如瀑,亭亭玉立似是一朵素雅水仙,只是眼角正流下两行血泪,原来竟是绿萼。 她回头看了小萱一眼,连声催促道:“快到少爷那去。” 小萱虽不明就里,但知道绿萼是萧凌墨的婢女,于是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向萧凌墨奔去。 灵虚子看清来人是谁,冷笑道:“小小恶鬼,想要螳臂当车吗?” 绿萼心知自己不敌。眼里闪过一丝惊惧之色,随即又挺起胸脯坚定地回答道:“挡得一时。便是一时!” 灵虚子不屑地喝道:“闪开!”一边说一边遁入风中,想要抓住逃跑的小萱。岂料绿萼全身五彩华光大盛。对着灵虚子一番狠追猛打。虽然每次攻击都被对方挡开,但这样一来倒是顺利阻住了他的步伐。 灵虚子不耐烦地转身对绿萼就是一顿猛攻,一时间五行法术漫天飞舞,打得绿萼节节败退,而他则趁着这时继续向小萱遁去。可是绿萼被逼退了一阵,不顾那些法术对自己的伤害,又冒险迎头而上阻止灵虚子。灵虚子再次回头猛攻,绿萼再退,待他攻势稍减又伺机出手阻挡。 这样一来二去。小萱已经跑到了萧凌墨身边。灵虚子怒极,大喝一声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于是不再管小萱,而是扭头专心对付绿萼。 再说小萱,慌慌张张地跑到萧凌墨身边。只见他全身紫电环绕,紧裹着他的那些树叶在电光的冲击下一片片飘落,眼见着大半个身体已经露了出来。他见小萱前来,满脸欣喜地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小萱点头又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问道:“我能帮你吗?” 萧凌墨点头,轻声说道:“把手放到我额头上。” 小萱依言,毫不犹豫地不顾那刺啦作响的电光,迅速伸出手轻轻按在萧凌墨额头上。刚一接触突然感到脑中一阵晕眩。之前梦到过、看到过的画面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一幕幕闪现而过,紧接着,一道柔和的黄光从她指尖流出。水一般灌进了萧凌墨的额头。 萧凌墨大喜,连声说道:“果然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说着催动全身雷电,身形竟变得愈加虚无。就快要看不见了。 小萱大吃一惊,以为是那道黄光的缘故,吓得急忙就要把手抽回来。已经近乎透明的萧凌墨却吃力地说道:“等……等一等,别……别担心。” 小萱只好忐忑不安地继续把手按在他额头上。萧凌墨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只能凭那些闪烁的电光推断他还在那里。与此同时,那道柔和的黄光也终于全部流入紫电的中心,缓缓地形成一个球状。 那边,激烈的打斗声还在不断传来,只是更多的却是绿萼的惨呼。小萱心中焦急,却不敢把手松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黄光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大,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萧凌墨,你到底在干嘛,快出现啊,快出现啊…… 小萱在心底小声念叨着。就在她快要耐不住的时候,那团黄光猛地膨胀,迅速形成一个人形。紧接着,紫色电光被无形的吸力向里吸收,消失不见。继而“嘭”地一声巨响,强大的如水般的黄色光从那人形里蓬勃而出。 小萱被黄光激得睁不开眼睛,手却顽强地伸着一动不动,树叶在黄光的****下散成碎末到处飞散。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到萧凌墨正精神抖擞地站在面前,幽黑的眼眸温柔如水,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小萱呆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萧凌墨柔声道:“好了小萱,你可以放开了。” 小萱如释重负地放下早已酸麻不堪的手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凌墨看向一边快要不行的绿萼,轻声说道:“先待我料理了这个老道。”说罢,他两手“啪”地一声合在一处,捏起一个奇怪的双手指决。仅仅是一瞬间,树林里从四面八方蹿来阵阵阴风,一声声凄惨的哀嚎响彻于耳。小萱环顾四周,却看到之前被电死的那只飞鸟的尸骸上升腾起一阵烟气,缓缓飘到空中,重新凝成那只鸟的样子。 很快,更多的烟气从厚厚的枯叶下升起,一时间整片树林都弥漫在这朦胧的烟气之中。在这烟气里,有飞鸟、有走兽,甚至还有十几个人形,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刚刚被乱枪射死的钱玲了。 萧凌墨保持捏着指决的姿势,直到枯叶下再也没有烟气腾起,才潇洒地向灵虚子一指。嘴里大喝一声:“百鬼摄魂!” 那些烟气形成的鸟啊、兽啊、人啊在他一声令下,纷纷呼嚎着向灵虚子扑去。那边灵虚子正集中精力对付绿萼。虽然萧凌墨作法时传来的阵阵哀嚎已经让他有所警觉,但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偏偏这绿萼又是豁出性命要和他死缠到底。因此一时间竟被这无数的鬼魂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见那些鬼魂一个个钻入灵虚子的身体,搅得他五脏六腑惊颤不已。灵虚子表情狰狞,面部肌肉痛苦地颤抖着,两手在空中乱抓乱舞,如得了失心疯一般。良久,一个人形虚影渐渐从他头顶冒出,俨然便是灵虚子的样子。 就在这时,这老道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猩红色的凶光,紧接着像是被什么突然拉回去一样。那已经冒出来的虚影“倏”地又回到他体内。同时随着这猩红凶光闪过,之前钻进他体内的那些魂魄像是被什么驱赶一样一个个仓皇地四散而出,任凭萧凌墨如何驱动就是不肯再钻进去。 萧凌墨“咦”了一声,步踏罡斗加紧催促魂魄。灵虚子见萧凌墨已逃脱,伸手一指小萱包里散落出的那堆东西。那块黑色方印“倏”地飞到半空,急速变大成小土包一般大小,遮天蔽日甚是威武。 萧凌墨抬头一看大惊,失声叫道:“封邪法印!你到底是谁?” 灵虚子不答,只是指着法印作法。只见那法印一旦祭出。那些飞舞的魂魄立即像丢了魂一般四散而逃,却哪里逃得出?法印黑光大盛,瞬间就把那些魂魄都吸了进去。 萧凌墨见势不妙,手指法印口中念念有词。灵虚子又怎会让他得逞?一时间两人摆出同样的动作。欲图控制法印。就这样僵持了半晌,终于还是灵虚子更胜一筹。那法印吸收了所有魂魄之后慢慢缩小,晃晃悠悠地落到灵虚子手中。 萧凌墨冷声问道:“本派至宝怎么会在你手中。你是谁?” 灵虚子把法印装进随身口袋,身形一晃遁入风中。放声大笑道:“贫道今日计谋失算,萧凌墨。我们改日再会!” 萧凌墨五指伸出凌空一抓,却没有抓住灵虚子。只见这老道化作一缕清风,呼啸着消失在树林深处…… 小萱见灵虚子已走,跑向萧凌墨满脸惶恐着急地解释道:“这个法印,是那个老道给我的,我不知道……” 萧凌墨淡淡一笑柔声道:“没关系。那是本派五宝之一的封邪法印,原本早已失传。这个灵虚子身份不简单,刚才他控制飞剑的手法很像是五雷吸魂掌。” “这么说,他是玉皇派的传人?” 萧凌墨摇头不语。这封邪法印定是真传无疑,只是这老道使的却又不是玉皇派的道术,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正思量间,绿萼微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少爷……” 萧凌墨和小萱循声看去,只见绿萼躺倒在地,身形已经接近透明。萧凌墨走上前蹲在她身边,沉声说道:“绿萼,多亏了你,你又救了我一命……” 绿萼欣喜地笑了笑摇头道:“少爷,绿萼只恐自己做得还不够……” 萧凌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柔声道:“不,你为我萧家已经做得够多了。” 绿萼闻言欣慰道:“那就好,只是我始终是没能等来老夫人、少夫人和二少爷……”她喘了口气看向小萱,美丽的眼眸里闪着莹莹泪光:“虽然我一直不想承认,可我也快去啦,你……不,少奶奶,你和少爷一定要好好的……” 小萱伸手想抓住她的手,却只是抓了个空。她看看萧凌墨的脸庞,哽咽着点头道:“好,你放心。” 绿萼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看向天空道:“太好了,我又见到了少爷。这么多年的苦,总算没有白受……” 这时,一直阴霾密布的天上竟飘下了鹅毛般的大雪。那雪花晶莹剔透,似来自天国的仙子一般,在风中翩翩起舞。雪花轻盈地滑落,穿过绿萼的身体落在地上。而小萱竟惊异地发现,那些雪花竟积在了萧凌墨的头上、肩上! “萧凌墨,你……”她惊喜地一下子站起来,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放到萧凌墨的头上。雪花因为她手心的温度迅速融化,变成点滴雪泪顺着他的长发滑落。在那一刻,小萱分明感觉到了发丝上传来的缕缕温柔。 “啊,我又恢复实体了。只是你身上我的天魂只是一缕残丝,虽然对地魂进行了加持,但天魂本身已经没有任何自主意识。我还是想不起来分魂之后发生的事情。” 小萱一下子扑进萧凌墨怀里,撞得他差点摔倒。久违的温暖让她瞬间陶醉,仰头望着他的脸庞轻声道:“没关系,只要以后不会再抱不到……” 绿萼见此情景,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喃喃地道:“少爷你看,又下雪了。以前你和少夫人经常在一起看雪,还记得吗?可惜,都过去了,我也该去了……” 小萱不忍她就此而去,看向萧凌墨道:“没有办法吗,玉皇派不是最擅长聚魂吗?” 萧凌墨沉重地摇头道:“她魂根受损,无力回天了。” 小萱急道:“那你总得想想办法呀。” 绿萼却淡然说道:“少爷不必再为我损耗真力,绿萼能有今日已经是心满意足,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说罢,她抬眼看向天空,那两行血泪不知何时也变成了清澈的泪水,嗫嚅道:“阿百,我来见你了。你是在那边等着我吗?” 一声轻响过后,绿萼的身形彻底消失,化作一缕轻烟,忽忽悠悠地向着雪花落下的地方飘去…… (第四卷完) (……) 第一章暗中的监视者 初春时分,经过了一个严酷寒冬之后,万物终于都开始苏醒。阳光是暖烘烘的,刺骨的寒风也已经退出了舞台,迎面而来的微风里开始带着点温暖的感觉。这微风轻轻拂过沉寂了一冬的树桠,温柔地抚着刚刚抽出芽的嫩枝。紧接着,它又继续向四面八方流动,把春的气息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接到这春之气息的人们,褪下紧裹了一个冬天的厚重衣服,纷纷喜气洋洋地走上街头,感受着早春时节的蓬勃生机。在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公园、街边的绿化长廊无一不被星星点点的绿色装饰起来,鸟儿们欢快地在这绿色的星海中上下翩飞,冬眠而醒的昆虫们也纷纷破土而出,向着和煦的太阳伸展着自己的触角,到处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就在这一片勃勃生机之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因子在悄悄酝酿。一座大型购物中心门口的一株小树上,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瞪着猩红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地面上一辆刚刚驶来的汽车。这辆汽车慢悠悠地开进停车场,笨拙地勉强****两辆汽车中间。过了五分钟,车门才打开。一个抱着一只肥胖的白猫的年轻女孩欢快地走下车,俯身对着白猫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径直向购物中心走去。 乌鸦目送着这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滚滚人潮之中,嘶鸣了一声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进翅膀里…… 这女孩正是小萱,此刻她正抱着白猫站在商场门口。为难地看着一块指示牌。 “宠物不允许进去哎,看来你只能自己走进去了。” 她一边轻抚着白猫的脑袋。一边看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白猫眯起眼睛轻声叫唤了一下,小萱立即会意。闪身走进了基本没人的消防楼梯。 刚一进门,白猫迫不及待地蹿出她的怀抱,一阵白烟腾起处萧凌墨高大的身影在楼梯间里出现,紧眯着黑幽幽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小萱。 小萱此时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发愁地看着萧凌墨的白色斗篷说道:“你这身装束进了商场肯定会被围观的……” 萧凌墨则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可以隐去身形,他们看不见我。” 小萱摇头否认道:“我是去给你买衣服哎,买衣服总要试的吧?我要是拿着一件男式衣服进试衣间本来就够奇怪的了,更不要说一会还走出来一个男人,你要把店员吓死啊?” 萧凌墨幽远的眼神此刻却清澈如水。无辜地看着小萱,似乎是在说,又不是我要来买衣服的。 小萱无奈,只得狠狠地皱了皱脸,吐吐舌头说道:“算了,你就这样进去吧……” 于是,十分钟以后,在这一天逛商场的人一定不会忘记这样神奇的一幕: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旁边,走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这男人留着过肩的黑色长发。发丝在脑后用一条浅蓝色的丝带简单地束在一起;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色斗篷遮住整个身体,只能从他走路时偶尔露出来的脚尖判断他竟然穿着一双黑色的软靴,上面似乎绣满了奇特的花纹。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也许还是这男人的长相。略显苍白的脸颊。修长的眉毛,高挺的鼻子,紧抿着的刚毅的嘴唇。以及幽黑的眼眸,而这些器官如同是刀刻一般镶嵌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不过最与众不同的,还是他那沉静若水的神色。稳稳地跟着前面的那个女人,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毫不在意,似乎其他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一时间,相机的“咔嚓”声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哎,你们看,这是在角色扮演吗?” “会不会是商场的什么促销活动?” “你看他扮得还挺像的,不像是现代人哎……” “别说了别说了,赶紧拍张照,我回去发微博……” 小萱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像明星一样被镁光灯环绕,想不到平生第一次被“围观”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浑身像被蚂蚁爬了一般不自在。眼看着手边就是一家男装店,她急忙一把拉起从容淡定的萧凌墨,躲瘟神一般抱着头蹿了进去,进门后仍心有余悸地向外看了看,见没人跟来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刚觉得可以轻松一下,一个甜甜的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小姐,给男朋友买衣服吗?” 小萱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见小萱还愣着,她急忙老练地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热情地问道:“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呢,是您挑还是您男朋友挑?” “啊,我……”小萱还在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小姑娘却早已经连珠炮似的说开了:“我们这有新款的风衣,搭配我们的小翻领西服,我觉得和您男朋友的身材很搭。他身材好,这样的衣服正好可以穿出型来。我们店里是有活动的,您现在办一张会员卡的话可以享受八折的优惠,还可以积分换礼品……” “不,他……” “您说您男朋友是吗?我看这位先生的装扮,一定是一个很喜欢复古风的人。那么您又来对地方了,我们新推出的这款大衣啊,正好是复古英伦风格的。这款大衣也是限量款,我们这家门店里也才三十套而已,要不您现在就试试?” 小萱被这小姑娘说得一阵晕眩,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只得点着头道:“好吧,那就这件,先试试吧。” 在这整个过程里,萧凌墨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看着小萱,拿到衣服后只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就乖乖地走进了试衣间。 那小姑娘见事成了大半,连忙凑到小萱身边套近乎道:“姐姐,您男朋友气质真好,长得又帅,对你又温柔,可羡慕死我了。” 小萱对这话唠般的营业员已经彻底无语了,心里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却又不便于发作,只得应付式地“嗯啊”着。那小姑娘叽叽喳喳了一阵,慢慢地又转入正题试探道:“姐姐,这件衣服的标牌价是两万八,现在办个会员卡打八折就是两万两千四,同时您还可以享受积分服务。您这件大衣的积分买那边那件西服只要半价哦。” 小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那你去把那西服拿过去给他试试吧。” 小姑娘听了喜笑颜开地跑开了,心想今天的提成又可以多一点了,她哪里知道,南山里那些宝藏别说是几件衣服,就是买下这整个商场,也仅仅是个零头而已。 小萱支走唠叨的小姑娘,才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专心地看着试衣间的门。不多时,萧凌墨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要说一分钱一分货这话果然不假,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得体,整个人精神抖擞又文质彬彬,如果不是那头长发,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正统的英伦绅士。 小萱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营业员虽然唠叨了一点,衣服还真是不错。于是爽快地付了钱,在那小姑娘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称呼里拉着萧凌墨走出了这家店。 换上现代的衣服之后,萧凌墨终于不再显得那么突兀。小萱开心地拉着他东看看西瞧瞧,以前舍不得买的包啊鞋子啊衣服啊是买了一大堆,这之中自然免不了各类营业员夸赞男朋友帅之类的话语,听得她心里是喜滋滋的。上上下下转了一大圈之后,除了给萧凌墨换了双鞋之外,手里竟都是她自己的衣服。 终于,萧凌墨忍耐不住,柔声说道:“小萱,你不是说来给我换身衣服免得到哪都太招摇的吗?” 小萱正抱着一只巨大的轻松熊爱不释手,天真地眨巴着眼睛回答道:“是啊,这不都给你买了吗?怎么样,被人夸了一下午的帅哥心里面爽不爽?” 萧凌墨语塞,只得无奈地又陪着她逛了一个小时。直到小萱买得两人手里都再也拿不下了,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商场。 门外,已经是华灯初上。虽说天气已是初春,但早晚却还是冷得刺骨。小萱被冷风一吹,禁不住缩着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冷了吗?”身后的萧凌墨关切地问道。 小萱吸了吸鼻子回答道:“有一点,赶快回车里去。”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到后心一暖,原来一个乳黄色的光球从萧凌墨手指透出,慢悠悠地钻进了她后心。随着这光球的没入,一股暖流从后背直达全身,迅速驱散了寒意,留下的只有暖暖的温馨。 小萱没有回头,只是暗暗甜蜜地笑了笑,加快步伐带着萧凌墨钻进汽车,慢悠悠地开出停车场。当他们的车滑过那株小树的树枝时,那只乌鸦终于抖了抖身子,展开翅膀飞入云端,很快化作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消失不见了…… (……) 第二章秘密的通道 白场路13号,这个地址小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是在这里,萧凌墨第一次和她“亲密接触”,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怀疑了萧凌墨的身份。 此时此刻,站在这栋筒子楼黑漆漆的门洞前,她心里是百感交集。从第一次见到萧凌墨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疯狂事情,似乎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轨迹从湖边相见的那一晚开始就彻底改变了,甚至让她觉得也许仅仅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又回到以前那个循规蹈矩的普通女孩宁书萱。 如果这真是个梦的话,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小萱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萧凌墨眯起眼睛打量了下这栋老楼房,沉声说道:“是这里,我能感觉的到。” 小萱皱着眉头说:“只是门都没有开过的痕迹,不知道当时你是怎么进去的。” 萧凌墨没有回答,而是摇身一变作那只白猫,“蹭蹭”几下沿着楼房一侧违章乱搭的各种凉棚蹿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站在一处窗台上,伸出肉球般的手掌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应力而开,白猫轻巧地一闪身,只看到他白色的尾巴在窗口晃了晃,就消失不见了。 在小萱焦急的等待中,白猫终于再次探出脑袋,对着小萱轻轻叫唤了一声。 “怎么样,里面有吗?”小萱满心期待地问道。 白猫蹿到地上,变回萧凌墨的样子。摇头说道:“没有。” “怎么会,应该就是这里了……”小萱失望地撅起小嘴。 萧凌墨轻笑道:“但是我发现了别的东西。跟我来。” 说罢,他拉起小萱的手。一阵晕眩过后。小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奇怪的房间里。 这房间不大,和她记忆中的萧凌墨的屋子大小差不多,只是陈设却完全不一样。最让她奇怪的是,这房间的四壁整个就是用镜子铺成的,甚至连天花板和地面,也都是一块块拼接的镜子,踩在这样镜子做的“地板”上,小萱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稍微一用力镜子就会碎了。 “你确信没进错门?”小萱狐疑地看着萧凌墨。这和自己曾经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萧凌墨柔声说道:“没错。你看到的那些画卷和其它摆设,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小萱,你知道为什么绿萼会被困在镜子里吗?” 小萱这才想起这镜子好像真和鬼有不解之缘,仰起头看着萧凌墨的脸颊摇了摇头。 萧凌墨缓缓解释道:“镜子有沟通阴阳的作用,可以说是人间和鬼界最便捷的通道。绿萼的魂魄被施了巫术封到镜子里无法转世,镜子里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特殊的鬼界。但由于镜子的这种特殊作用,她又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出入。同样的,这里的镜子也起着沟通阴阳的作用。你是灵媒体质,其实你以前看到的。完全是这镜子里的世界。” 小萱听得一头雾水,委屈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那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吗?” 萧凌墨笑道:“是我说的太复杂了。简而言之,你之前在这里的经历只不过是灵魂被拉到了由我创造出的异界里。而肉身留在这个房间。再加上一点幻术,就会让你产生那样的错觉。” 这样一解释,小萱才终于明白了。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萧凌墨嗔怪道:“你为什么要那样躲着我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谁呢?” 萧凌墨一愣,神情复杂地看着小萱。半晌才说道:“我想,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是担心你知道我是鬼而害怕吧……” 小萱轻叹了口气。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萧凌墨的想法。如果那时候刚开始就知道他是鬼,自己一定会害怕的吧? 她想了想脸上绽开笑容,嘟着嘴假装生气地说道:“我就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吧。” 萧凌墨看着小萱的样子,笑得眯起眼睛,突然伸手兜住她的后脑勺,用力把她的脸向自己凑了过来。 看着意中人越来越近的脸庞,小萱的心“突突”直跳。萧凌墨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素雅花香让她意乱情迷,他紧抿着的嘴唇让她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他不会是要吻我吧? 小萱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都是一片空白。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他吻了我,这算是确定关系了吗?不过不知道和鬼接吻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是凉凉的? 她略带羞涩地闭上眼睛,对这个迟来的吻满怀期待却又有些惴惴不安。然而等了良久,嘴唇上却不见湿热的感觉。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终于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萧凌墨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仔细地瞧着自己,她不禁脸一红,低下头小声嗫嚅道:“你在看什么?” 萧凌墨紧皱着眉头,轻轻眯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小萱,半晌才说道:“在看你的心。” 小萱紧张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怎么……看我的心?” 萧凌墨不回答,放开小萱站直了身子。他指了指那些镜子,语气坚定地说:“我能感觉到,这些镜子不仅仅能够沟通阴阳。它们还连接着另外一处地方。” 这个家伙,居然岔开话题!小萱恼得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这都什么年代了,刚才自己主动吻上去不就行了?然而萧凌墨的话又激发了她的兴趣,于是暂时把情绪放在一边,问道:“通向哪里?” 萧凌墨用手指轻轻触碰着镜子,沉吟着说:“不知道。虽然这镜子是我放置的,但我无从知道当时我用的是什么手法,因此连进都进不去。不过如果有钥匙的话……” “钥匙?”小萱满腹不解。 萧凌墨点点头道:“说是钥匙,其实就是某件被施加过法力的物品。我所练的鬼遁术擅于控魂,每一丝法力其实都是一片记忆。当这被施加过法力的物品接触到这些镜子的时候,一定会和镜子里我的法力产生共鸣,从而就能打开这镜子里的通道。” 施过法力的物品?小萱眼前一亮,急忙从怀中掏出小玉箫,举到萧凌墨眼前问道:“是这个吗?” 萧凌墨接过小玉箫,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面带欣喜地快步上前把小玉箫轻抵在镜子上。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早已黯淡无光的小玉箫突然发出轻轻的呜咽,一缕淡淡的柔和黄光从小玉箫里飘出,缓缓地融到了镜子里。镜子也相应地产生反应,发出强烈的七彩光线。这七彩光线越来越强,很快就刺得小萱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七彩光线猛地****而出,瞬间将萧凌墨和小萱笼罩起来,两人的身影在原地闪烁了一下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 第三章古树之下 强烈的晕眩和巨大的挤压感让小萱难受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全身的骨骼在“咯吱”作响着顽强抗争。即便这样不适的感觉在几秒钟后就迅速消失,坚强的骨头们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把痛感传递给它们的主人,似乎是邀功似的说:你看,我们刚才受到了多么大的委屈。 这样的痛感中,小萱只得紧闭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然而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一片温柔却又给她力量。只觉得手掌一暖,一只柔软的大手轻轻地包住她的小手,萧凌墨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们到了。” 受挤压的眼球还没有适应过来,依然顽固地充着血。视线里,只能依稀看到萧凌墨模糊的身影。小萱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却没有好转。不过这时一只大手慢慢地伸过来,掌心里黄光轻闪之后,她的眼中的景物重又变得澄明,萧凌墨的身影终于不再是模糊的了。 小萱放眼四望,却觉得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识。待看到不远处的一堆乱坟堆时和坟地中央的那株大槐树时,倒吸了口凉气说:“这里是……” 这里正是陈氏兄弟绑架许小勇之后,遭遇小鬼的地方。也就是在那片乱坟堆上,陆小乙曾经使用灵符侦测魂体。由于这时节地上的野草都纷纷发了芽,因此第一眼竟没能认出来。 萧凌墨见小萱紧盯着那片乱坟,奇怪地问:“怎么,来过这里?” 小萱点头:“你曾经在这里试图救过两个人。不过,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凌墨眯起眼睛看着那片乱坟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是镜子送我们来的。这里一定藏着我们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那里。” 他慢慢地向乱坟走去。两手在身体两旁微张着似乎在感受什么。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明晃晃的月亮静悄悄地挂在枯树的树梢。眯着眼睛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阵冷风吹来,月影里形状怪异的树枝投影跟着轻轻晃动,像是一条条蠕动的爬虫,追着小萱在地上的影子。这些爬虫好像有无尽的魔力,顺着影子、沿着双腿一直爬到她的心里,爬得她心头毛毛的。轻轻地打了个哆嗦,看向已经走了好几步的萧凌墨,她略带着哭腔说:“我怎么办?” 萧凌墨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小萱。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萱顾不上矜持,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跑上前,从背后圈住萧凌墨的腰,娇嗔道:“我要和你一起。” 萧凌墨反手扣住她的手,略带歉意地柔声安慰道:“别害怕,跟我来。” 小萱使劲地点头,把脸紧贴在萧凌墨宽阔的后背上。冷风虽然依旧从脚底“嗖嗖”地往上蹿着,但能感受到他亲切的温度,小萱再也不觉得寒冷、害怕。心头那些蠢蠢而动的蠕虫也都自觉地退避三舍、无影无踪了。 萧凌墨轻轻地迈开左腿,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双手紧紧握着小萱的手,稍稍用力向前轻拉。小萱跟着萧凌墨的步伐。也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小巧的脚尖抵在他的脚跟上。萧凌墨感觉到,右脚又向前迈了一步。小萱也照葫芦画瓢紧紧跟上。就这样,两人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姿势向着那株老槐树缓缓行进着。 随着两人不断的逼近。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抖动着,像是警告一般警醒着眼前不明来历的人。不要轻易靠近。 终于,他们走到了槐树的跟前。萧凌墨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粗壮的树干,沉吟良久之后抬起右手,缓缓地按到了树干上。 一瞬间,小萱以为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风依旧轻轻地吹、树叶依旧轻轻地摇动、萧凌墨的左手依旧轻轻地包着她的小手。 她张嘴想问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树干,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刚才,就在她以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树干很轻微地抖了抖。这抖动很微小而不易察觉,甚至让她以为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萧凌墨,树干……” “嗯,树干动了。” 萧凌墨沉声回答了小萱的疑问。一道柔和的黄光从他伸出的右手上散发出来,照在树干上。这一刻,小萱竟滑稽地联想到了超市里扫描条形码的机器发出的那种红色光线。 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松软,萧凌墨拉着她闪到一边。紧接着,像是有什么被深埋在土里的怪物要冲出来一般,泥土碎成无数块,不安分地上下翻滚着。小萱紧张地注视着那里,小手不自禁地紧紧攥住萧凌墨,一颗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终于,翻滚着的土块猛地坍塌下去,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瞬间呈现在小萱面前,深邃、漆黑,一眼看不到底。 “那个小玉箫。”萧凌墨突然说道。 小萱乖乖地把小玉箫掏出来。萧凌墨伸指轻触箫声,闭上眼睛轻念了几句什么。小玉箫里开始发出“嗡嗡”的响声,与此同时,那黑幽幽的洞穴中竟开始发出幽绿色的光来。 这光不断流转,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变换着颜色。渐渐地,从绿光中诞生了新的七彩的光,在这一片光怪陆离之下,一道通向洞穴深处的石阶赫然浮现。 萧凌墨的手猛然紧了紧,看着石阶深处坚定地说道:“小萱,我们走。” 几十公里之外的一家夜总会包间里,昏暗的灯光照着桌上一瓶瓶高档的酒水和一盘盘精致的瓜果点心,一个水蛇腰的女子正站在台上卖力地演唱着一首深情的老歌。然而却有几名西装革履的黑衣人负手站立在房间的不同角落,戴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包间正中的长沙发上,几个打扮妖娆的年轻女子正毫无顾忌地嬉笑打闹着,被她们包围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脸土灰色,肮脏而凌乱的头发里夹杂着不少白色的发丝,上身穿着一件廉价的大棉袄,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灯芯绒裤子,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布鞋,显得与这里奢华糜烂的气氛格格不入。 更奇怪的是,这男人对身边的这些娇媚女郎们完全不理不睬,只是勾着一双深陷的眼睛,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的酒杯。他看了看手表,又看向其中一个黑衣人,忐忑不安地仰起脖子把被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了。 恰在此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这男人猛地站起来,碰到了身旁一个女郎手中的酒杯,金黄色的醇厚液体溅满了他一裤子。他却顾不得擦,而是弓着腰对着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笑嘻嘻地说:“马总,您来了?” 新进来的这个“马总”,淡淡地点点头,向着那些黑衣人挥了挥手。黑衣人们随即带着女郎们撤出了房间,只剩下“马总”和之前那个男人。 马总径直走到男人身边坐下,花白的、整齐地向后梳着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略带朦胧的光泽。他挑起修长的眉毛,充满磁性的声音轻声问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男人一边诺诺连声地应着,一边从身后翻出一个黑色的书包。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把里面装着的那件东西递到了马总的手上。 马总伸手接过,戴上老花眼镜,两手轻轻地拖着这件东西,在灯光下左一圈右一圈地欣赏着,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的赞美声。那东西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惨白的光,映衬着马总惨白的肤色,看得一旁见惯了这场景的男人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好,再给我加工一下,这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了。”马总依依不舍地把那东西还到男人手中,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男人说,“密码已经写在卡上了,这是一半的钱。剩下的,做完了以后会给你。” 男人看到银行卡,原本无神的眼睛才终于有了神采。他贪婪地一把抓过卡揣进自己的口袋,收好那件东西,向马总点了点头,就忙不迭地溜出了包间…… (……) 第四章玉皇派的魔王 阳光透过半拉着窗帘的小窗户洒进陆小乙乱七八糟的房间,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他整个人正窝在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旧沙发里,嘴里叼着半根牙签,两手看似无聊地抱在脑后。然而从他机警的眼神中看出,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在思考着什么。只见他突然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内容,掏出手机用力地按下几个键之后,又楞楞地停住不动,而是沮丧地长舒了一口气把纸条扔回了桌上。 像是发泄一般,他伸出宽大的双手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和一直以来的短发不同,他的头发看起来已经有很久没有剪过了,乱蓬蓬地像是杂乱的鸟窝。此刻经过他双手的蹂躏之后,反而显得更加杂乱了。 也许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噗”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牙签,走到柜子前凝视着一个大大的陶土罐。那陶土罐看上去脏兮兮的,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几道浅浅的裂纹,罐口被两道黄色的符纸紧紧封住,符纸上朱红色的符咒似乎还在闪着奇特的淡淡的光。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陶土罐的表面,似乎在触碰着一件十分凶险的危险品。突然,“砰砰”的敲门声惊得他浑身轻轻一抖。陆小乙扫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打开了门,之后看都不看一眼门外的人就径直窝回了沙发里。 “其实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的。”窝在沙发里的陆小乙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地说道。 刚进来的那个人用甜腻的女声温柔地回答道:“小乙,你现在怎么变得不相信师父的话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把师父当作唯一偶像的。” 陆小乙闻言急忙抬起头,张嘴想要争辩。却又心虚地低下头,轻声答道:“我没有不信……” 进来那人“咯咯”娇笑。走过来轻抚着他蓬乱的头发,凑到他耳边神秘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一会就要过来,你可以自己问他。” “什么,师父就要过来了?!”陆小乙一惊之下从沙发里坐起来,抬头看着眼前的美艳女郎,不敢相信地问道,“师姐,你说的是真的?” 被称作“师姐”的女人捂起嘴“咯咯”轻笑,眼睛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娇媚的脸蛋如春天的桃花般动人,婀娜的身姿即便是女人看了也会垂涎三尺,却不是穆秋语又能是谁? 陆小乙见她如此反应,心知不假,急忙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绕着狭小的房间团团转,一边转一边说:“师父要来了,师父要来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突然。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停在了原地,看着狼藉一片的房间喃喃道:“不行,师父第一次到我住的地方来,怎么能让他看到这里这么乱呢?”说着就抄起扫帚。作势要清扫房间。 一边的穆秋语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摆摆手上前阻止道:“好了。师父不是常说修道之人从心所欲,不要太在乎这些琐事吗?而且你想收拾也来不及了。我想他已经到了。” “什么?!”陆小乙急忙回头看向门外,却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恰在此时。原本紧闭着的窗户突然被一阵急风吹开,吹得以前小萱挂在这里的风铃“叮铃铃”作响。紧接着,风里一个人形逐渐形成,只瞬息之间的工夫,一个紫袍老道便站在了房间正中。这老道白须苍首,头上梳着三捋发髻,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拂尘,眯起眼睛慈祥地看着陆小乙,缓缓开口道:“小乙……” “师父!”陆小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间竟涕泪交集,激动地说道:“师父,这么些年徒儿等你等得好辛苦。” 老道微微颔首,轻声说道:“为师云游四方,却忘了经常来看看你这个小徒弟,实在是为师的不是。当年我们分别时,交代给你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陆小乙抹了把眼泪,急忙跑到柜子旁取过那个陶土罐子,恭敬地递给老道说:“当年师父命徒儿用此罐收服厉鬼,说装满这个罐子时您就会回来。无奈徒儿功力浅薄,至今仍然没能装满。不仅如此,那些被收进去的鬼魂都似乎不见了踪影。按照师父以前教我的来看,用这法器自动炼化鬼魂,到最后总会留有一丝怨气不能祛除干净。可这罐子到现在却像是新的一般,不知是什么原因。” 老道轻捋着胡须说道:“我玉皇派的拘魂罐自有独到的炼魂之法,炼得没有一丝怨气也实属正常。”说到这,老道脸上闪过一丝阴影,随又恢复了正常继续说道:“你之前收服的那些鬼魂功力都不深,这次为师要你收服的这只,却是功力几百年的厉鬼。” 陆小乙闻言面露惶恐之色,为难地说道:“可是师父……” 老道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厉声打断道:“为师知道你对那女子一直念念不忘,如今这恶鬼趁机接近她,是想要伺机夺她的魂,好东山再起。” 陆小乙听到这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萧道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坏心,对小萱也是真心的……” “混帐!”老道厉声斥责道,“这恶鬼是我玉皇派的叛徒,你居然还在为他说话!” 陆小乙急忙低头惶恐道:“徒儿不敢。” 老道面色略微缓和,慢慢说道:“小乙,你可知道我玉皇派的渊源?” 陆小乙想起在南山里的见闻,点点头又摇摇头,一直以来的困惑始终纠结在他心里未能解开。 老道负手而立道:“你所经历的秋语已经告诉我了。不错,我玉皇派是为明代皇室效力的秘教,一直以来都以鬼遁而擅长。只是在传到第三代的时候,却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此人生得赤发红眼、形状怪异,据传出生时雷电轰鸣,天降大雨三月而不停。门派中的人断定将来此人必有异心,因此想当即铲除。当时却有一位德高望重、宅心仁厚的道长不舍得这初生的婴儿,因此自告奋勇提出由他来教导此人。” 陆小乙心里一紧,问道:“难道这人就是萧凌墨?” 老道摇头道:“这倒不是。当时此人在这位道长的教导下,到了十六岁以后就已经掌握了本派所有的道术,五雷吸魂掌的境界也达到了第八重,可谓天赋奇才。那位道长暗自欢喜自己带出了一个好徒弟,却不料此人竟暗中研究禁术,你之前听说的人巩术,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陆小乙忙不迭地问道:“后来呢?” 老道叹了口气,说道:“后来此人与鬼接触频繁,导致心性歪曲,同样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上演了一出弑师灭门的惨剧,本派第二代、第三代中的好手几乎在一夜之间被他杀尽。” 陆小乙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玉皇派竟还有这样的故事,急忙问道:“那之后怎么样?” 老道恨恨地道:“后来萧氏的旁支邀请别的道派的好手对他进行围攻,终于把他击败。然而此人已经练成了不老不死的邪术,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将他的灵魂拘住,困在萧氏的祠堂里,永世不得超生,并且每代的掌门都要在那里守护这个魔王。” “萧氏祠堂?”陆小乙吃惊地说道,“可是萧凌墨不是说,掌门人在那里守护的是明朝皇室的宝藏吗?” 老道摇头道:“这只是一个幌子。守宝藏这种事情,何须道士出手?经过这场****,萧氏的一系旁支掌握了门派大权,传到后来也就是萧凌墨了。” 陆小乙听得入神,喃喃道:“那这故事和萧凌墨有什么关系?” 老道怒道:“蠢徒弟!这魔王掌握了很多强大的禁术,再加上他不老不死的传说,别有用心的人自然垂涎三尺。我怀疑,萧凌墨在守护祠堂的时候擅自打开了封印,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还阴魂不散?至于现在的萧凌墨到底是他本人还是已经被魔王附体,这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么样,他的目的必然是长生不老!” 陆小乙焦虑地问道:“那这和小萱有什么关系?” 老道解释道:“要想成魔,必要先成鬼。融万巩力,再加上特殊的灵媒体质者作为祭品,成魔何难?不幸的是,那名女子正是灵媒体质。萧凌墨生前因为明朝的灭亡而没能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只得聚魂成鬼,一直等待下一个灵媒体质的出现。” 陆小乙想到小萱可能被做成活人祭品,惊得一身冷汗,紧张地问道:“那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道微笑着伸手一指桌上的那张纸条,那纸条就轻轻地飘到陆小乙眼前。他指着纸条说道:“徒儿不用担心,为师受先辈密托,早已经对这个萧凌墨的底细一清二楚。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按照纸条上的地址,邀请那个女子和你一起前往。只要那个女子去了,萧凌墨必然会去,到时候一切自有定论。而你也可以重新回到你心上人的身边了……” 陆小乙一听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小萱和我已经……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她受伤害……” 老道答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但是在此之前,你还需要自我加强一下。” 陆小乙挑起眉毛问道:“自我加强?” “不错,”老道点头道,“从今天起,为师将亲自教你五雷吸魂掌。” (……) 第五章新的起点 转眼之间,距离萧凌墨和小萱找到老槐树下的古洞,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春的气息逐渐明朗起来,大片的绿色迅速取代了枯黄,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人们的心情也跟着这春天的气息日渐明朗。可重新搬回小阁楼的小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而是闷闷地坐在窗前把玩着手里的东西,轻轻嘟着嘴,眉头紧紧地纠结在一起,看上去心事重重。 她抬起头焦急地看了看门外,又把目光重新聚焦到那件物体上。那是一个破碎的看似玻璃珠子的东西,大概有拳头那么大,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甚至有一块已经不知去向,在原本浑圆的球体上形成了一个缺口。但即便如此,这奇怪的珠子里依然闪动着神秘的光辉,就算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也能感受到从深处散发出来的点点柔光。 突然之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小萱惊喜地回头看去,果然看到萧凌墨已经静静地站在了房间里。 “凌墨,你回来了。”她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问道。 萧凌墨又穿上了他那件白色的斗篷,黑色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两边的脸颊。虽然嘴角微微扬起、眼睛也轻轻地眯着看上去正在微笑,可幽黑眼眸深处的焦虑却一览无余地被小萱看在眼里。 “又没找到吗?”她快步走上前,拉住萧凌墨的手关切地问道。 “嗯。”萧凌墨轻叹一声,拉着小萱让她重新坐了回去。沉声说道:“这一个月来,那里始终没有出现过一个人影。看来是不会有人再去了。” 小萱着急地脱口而出道:“可是究竟是谁把你的……” 说到这,她猛地停住。咽了口唾沫之后才犹豫着继续说道:“把你的尸身偷走了呢?” 这么久以来,和萧凌墨朝夕的相处,小萱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直到此刻,提到“尸身”这两个字,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萧凌墨早就已经死了。 然而萧凌墨对这两个字似乎完全不敏感,依旧沉静如水般地回答道:“那古树下本也没有我的尸身,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当年的我有什么东西藏在了那里的话。那么一定就是死后的尸首了。更何况,在那里竟还发现了这个,更加说明那只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坟墓了。” 说着他伸手轻轻一抓,那个珠子就径直飞入了他的掌心。在接触到他手掌的一瞬间,这不明物体竟发出轻轻的嗡鸣声,里面似乎有五彩的光流转了一下,然而之后却又恢复了黯淡。 “那你确信这就是七彩琉璃珠吗?我记得在对付人鬼的时候不是就已经被毁掉了吗?”小萱看着这其貌不扬的珠子问道。 萧凌墨指尖微微运功,使得珠子低低地悬浮在手掌上方,像是舞台上潇洒的魔术师一般。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才回答道:“这是七彩琉璃珠不会错。你之前看到的应该只是从这里提炼出的阳气形成的假珠子。但是那个珠子因为释放纯阳之气损坏,真的七彩琉璃珠也会受到影响。” 小萱听了满脸心事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想凝魂成实体回到被纯阳之气打散之前的样子,要有命魂和七彩琉璃珠的加持。现在七彩琉璃珠也损坏了。藏着命魂的尸身也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好啊。” 萧凌墨把七彩琉璃珠抄在手里,半晌沉默不语。隔了一会才说道:“我也没想到那下面竟然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墓穴。虽然可能无法回复到以前的功力,但现在两魂在身。倒也能勉强凝成实体了。这个盗我墓穴的人,必然是和我玉皇派大有渊源的人。也幸亏七彩琉璃珠已经损坏。否则这至宝落入他人手中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我们之前在树林里遭遇的那个老道,使的是本派道术,更有封邪法印在手。我想此人应当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茅山掌门,如果能查到他的底细,有些疑团也许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要怎么查呢?”小萱为难地问道。 萧凌墨笑道:“此事说起来也简单,你的那个朋友……” “你是说陆小乙?” “不错。”萧凌墨点头道,“那小道士居然有我派的三样法宝在手,手法上看更是师出正统。只是看起来他的师父对于自己的身份保守得很是严密,从他这徒弟口中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小萱沮丧道:“那不都是白搭吗?” 萧凌墨摇头道:“问不到,可以多接触,时间一久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 小萱红着脸小声嗫嚅道:“可我现在不想去找他。” 萧凌墨轻笑着说:“不需要我们去找,这小道士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看来他这次来,也是探我的底的。” “啊?什么意思?”小萱还没明白过来,房门外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只听见轻轻的敲门声里陆小乙的声音响起:“小萱,你在家吗?” 萧凌墨伸手一指,门应声而开。可还未等陆小乙露头,穆秋语早已经旋风一般出现在房间中央,热情地拉起小萱的手甜腻腻地说道:“哎呀小妹妹,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呢。” 小萱脸一红,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开心地回答道:“哪有,穆姐姐你才是美人呢。” “咯咯咯。”穆秋语闻言捂嘴偷笑。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陆小乙也已经闪身进来。他看看小萱,又略带尴尬地看看萧凌墨,略微地点点头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房间里,完全不像平时油腔滑调的样子。 穆秋语见状放开小萱的手,打圆场道:“上次在南山和你们一别,小乙和我就一起去找师父去了。可没想到这都快三个月了,还是没见到他的影子。这不,小乙不是开了个什么灵异事件事务所吗?前几天啊,又有一个客户找上门来。正好很久没见你们了,你们要是有空的话一起去瞧瞧?” 小萱还没回答,萧凌墨就已经抢着说道:“萧某要是能帮得上忙,自当效力。” 穆秋语媚眼一抛,娇笑道:“那就太好了。无聊的捉鬼过程,有个帅哥看看也可以消遣消遣。” 她笑着把一张纸条递给小萱道:“小妹妹,刚才姐姐开个玩笑,你可别介意,我怎么会抢你的心上人呢?这纸条上的地址就是委托人的住处,明天晚上六点,咱们不见不散哦。” 说罢,她一把拽过还在失神的陆小乙,忙不迭地溜出了房间。 小萱低头看看手里的纸条,只见那上面一行娟秀的钢笔小字,墨水是很好看的紫罗兰色,写着这样的话:“紫金山庄8号,找马婶。电话13811209152。” 与此同时,门外的路上,穆秋语拍拍前面闷头走路的陆小乙说道:“小乙,干嘛这么沮丧?” 陆小乙头也不回地只顾自己走路,闷声回答道:“我还是下不了手。” 穆秋语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柔声说道:“你喜欢小萱,师姐我懂。我也有喜欢的人,可为了喜欢的人,有些事情即便自己不愿意,也总是要做。你要是实在下不了手就我来吧,别为难自己。” 陆小乙停住脚步,楞了一会之后只是轻轻地摇摇头,突然“嘭”地一声身形一晃,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快步转入了拐角不见了踪影。 穆秋语看着他的背影,一丝愁容爬上她美丽的脸颊。她再次轻叹一声,看看左右没人,变作一只黑色的乌鸦振翅飞入了空中……(……) 第六章别墅怪影 第二天傍晚,天上飘起了蒙蒙的细雨,细密的雨丝如同牦牛的尾巴毛,拂在人的脸上痒痒的;却又和牛毛不完全相同,还有点像是极小的冰淇淋碎末,接触到皮肤以后迅速融化,留给人一丝凉爽。这些雨丝飘落下来,很快便钻进地面不见踪影,只在地上形成一点点潮湿的痕迹,万物在雨水的浸润下欢唱着无声的歌谣——随着这雨水的到来,春天也算是真正到来了。 城市东南面的一座锥形的山峰也尽情享受着这天赐的沐浴,而在这山的深处,树木环抱中隐隐坐落着一座欧式风格的宅院。院落里尽是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木和还未来得及绽开的名花,点点绿叶上挂着晶莹的雨珠;院落中央更有一块人工的小池塘,池塘上修筑一座弯曲的小桥,略显碧绿的水面上被雨点砸出一个个环形的涟漪。 就在这院落门口,小萱披着一件鹅黄色的大披肩、撑着雨伞静静地立在雨中,大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美丽的院落,用羡慕的口吻说道:“天呐,这家人居然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这里环境真好,简直就跟大庄园一样。” 她刚说完,一只毛茸茸的大脑袋从怀里钻了出来,懒洋洋地眯着黑色的眼睛看了看说道:“你现在的财富把这里买下来,不费吹灰之力。” 小萱一把将白猫按了回去,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对哦,我都差点忘了我现在有钱了。” 原来,虽然自从在南山找到了明朝皇室遗留的宝藏之后。小萱就向事务所请了个长达半年的假外出游玩,但最初的兴奋过去以后。她还是更喜欢宅在家里,做做手工、吃吃美食。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开销,时间一久反而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枚富婆了。 “不过,能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都是大有来头的,恐怕不光光是用钱就可以买到的吧。”小萱解释道。 “来头?什么来头?”白猫不解地问道。 “就是,也许想住这里需要一些关系吧,官场上的。” 白猫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官商勾结吗?想我大明为什么会被鞑子灭了,还不是因为官商勾结、蒙蔽圣听,导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好啦好啦,这是现代。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啦。现在好歹也是讲法律的年代……”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在我那个年代如果是达官贵人犯罪,都是要自己主动负荆请罪的。现在的人恐怕没有这个自觉……” 眼看着白猫越扯越远,小萱嘴巴一嘟、白眼一翻,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我们又不是来讨论这个的,现在是什么年代啦,不要总抓着旧事不放。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白猫一听急忙噤声,乖巧地把头埋在她怀里,还不忘甜蜜地蹭几下。小萱满意地摸摸白猫的头。同时抬眼向庄园中央那座别墅望去。却不料这一看之下,抚摸着白猫头的手猛地一紧,差点揪下几根白毛来。 白猫吃痛,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小萱道:“好疼……” 然而此刻小萱却睁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别墅。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从她杏仁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是好奇,却是恐惧。 白猫急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覆满了爬山虎的墙上一个好似人形的东西一闪而过,很快就转到了别墅的侧面。再也看不见了。白猫没有看清楚,用力扭动了几下身体从小萱的怀里挣脱。“嘭”的一声变成本来的样子,刚想赶过去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脸来关切地问小萱道:“你看到什么了?” 萧凌墨温柔的目光化解了小萱心中的恐惧,她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说道:“那上面爬着个东西……” 萧凌墨眉头一皱,追问道:“什么东西?” 小萱闭起眼睛似乎是回想了一下,心有余悸地说道:“天色暗又下雨,我也没看清楚。只觉得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顺着那些爬山虎爬了过去,速度很快。那身形看上去像是一只奇怪的猴子,不过又像是一个人。可是有人可以在墙上爬得这么快吗?还是……那根本不是人?!” 萧凌墨沉吟片刻,正准备说什么,突然从身后山路出现两个人影。他警觉地嗅嗅鼻子,机敏的目光透过雨幕看向路的尽头,待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的神色才有所缓和,重新转向别墅那边,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嗨,你们来得这么早,看不出来挺积极的嘛。” 穆秋语甜腻的声音顺着山路飘上来。不多时,她和陆小乙的身影出现在小萱眼前,陆小乙还是穿着宽大的运动装,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小萱打量了陆小乙的装束一眼,狠狠地皱了皱脸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问道:“陆小乙,你背着这么大个包干什么?” 穆秋语咯咯一笑,故作惊讶地说道:“难道小乙没告诉你,我们要住在这的呀。” “什么?”小萱听后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如果是刚来的时候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而现在看到那个奇怪的影子之后,一想到要在这里留宿,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这时,萧凌墨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温暖的大手立即包住了她的小手,问穆秋语道:“我们不就是过来看一下情况的吗?” 穆秋语耸耸肩表示很无奈:“本来是这样的。但不巧的是这家的主人今天不在,要等到后天才能回来,所以我们得在这住两晚了。” “可是既然主人不在,我们还来干什么呢?我们可以先回去呀。”小萱提议道。 穆秋语眨眨眼睛,摇摇头说道:“委托我们的并不是这家的主人,住在这里也是委托人盛情邀请的。” “那委托人是……”小萱奇怪道。 “哦,我想她已经过来了,看。”穆秋语一边向门里张望,一边挥手向什么人打着招呼。 小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别墅里缓缓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远远的看不清容貌,只看到这老妇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披着白色的薄纱披肩,一头白发在略显昏暗的天色里尤为惹眼。老妇撑着一柄黑色的打伞,慢慢地走到门边,大家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这老妇约莫七十岁上下,身材中等、略微发胖,在她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一张小圆脸上嵌着精致的小鼻子和弧度略弯的嘴唇,淡淡的眉线勾勒出一个弯弯的月牙形,双眼皮下是一双深邃而闪着忧愁的眼睛,眼角的鱼尾纹随着她表情的变化而深深地纠结在一起。雪白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圆形的发髻,两耳下垂着大大的珍珠耳坠。小萱注意到,这老妇的脖子里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上面刻着观世音菩萨的画像。 穆秋语待老妇走进,甜甜地打招呼道:“你好,请问是马婶吗?” 老妇点点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小萱和萧凌墨,问穆秋语道:“你们不是只有两个人吗,哪两位是陆道长和穆道长?” 穆秋语笑嘻嘻地一边做手势一边回答道:“我们就是。他们两位是我邀来的好手,就是我啊,还得叫他们声师父呢。” 马婶闻言面露欣喜之色,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哦对了,你们快进来吧,我弟弟这两天不在,还要烦你们在这里多住两天。正好我也把具体情况和你们说说。”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小萱他们四人随即踏进了这座豪华的私人庄园。在路过马婶身边时,小萱多嘴地问了一句道:“马婶,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啊?” 马婶看起来紧张无比,迅速关好大门后四处张望了下,似乎是在看有没有人偷听。小萱奇怪地问道:“这里还有别人吗,就我们五个啊。” 马婶一听更加害怕,小声地念叨道:“可不止啊,可不止啊。每天晚上睡觉我总是感觉床边、房间里、窗户外到处都是人。有一次我爬起来查看,还看到窗户上……” “窗户上怎么了?”小萱好奇心作祟,追问道。 马婶咽了口唾沫,慌张地看了眼别墅墙上遍布的爬山虎,说道:“看到窗户上贴着一张苍白的人脸!”(……) 第七章马婶的故事 壁炉里的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红色的火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跳动着。但即便如此,小萱依然能感觉到一丝丝似乎是从地底溢上来的寒冷,因此她用力地向沙发里窝了窝,思绪依然停留在刚才马婶的话里,对其他人交谈的内容完全没有在意。 窗户上苍白的人脸……想到这她就觉得心里阵阵发毛。这么说来,自己看见的那个趴在墙上的人形物体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那个东西是什么呢,是人,还是鬼?如果是鬼,这别墅不就是一座鬼宅了吗? 想到这,她浑身打了个冷战,抬头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大客厅的布置。先不管它是不是鬼宅什么的,这别墅的主人还真是兴趣独特。这年头,家里还用壁炉的恐怕是万中无一,再加上客厅角落里摆放着的骑士盔甲、玻璃展览箱里陈列着的中世纪武器、四周墙壁上悬挂着的各式野生动物头颅标本,都在这昏暗的雨夜为这阴冷的宅子凭空增添了一份神秘却恐怖的气息。 这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小萱,小萱,想什么呢?” 穆秋语的呼唤把小萱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只见这一群人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小萱的脸刷地红了,尴尬地问道:“我……错过什么了吗?” 马婶笑眯眯地开口道:“倒也没错过什么。刚才啊,各位道长都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不知道这位女道长怎么称呼?” 小萱一愣,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道长。我是……我是……” “她是我的经纪人。”还未等小萱说出口,一边一直沉默着的陆小乙突然懒洋洋地开口说道。 “啊……我……对。我是他的经纪人。”小萱本想反驳,一时却想不到其它什么好的借口。只得勉强承认,同时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悠闲的陆小乙,心里恨恨地想着:这家伙,又占我便宜。 然而马婶听了这话明显是一愣,迟疑地问道:“刚才不是说这两位是道长你邀的高手吗?” 陆小乙努努嘴指向萧凌墨道:“真正的好手在那边,刚才你不都已经问过了吗?我虽然是个道士,但是做这捉鬼驱邪的生意,繁忙起来也是需要一个经纪人打点一切的。所以啊,这两天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通知我的经纪人就好了,我要在房间静坐练功,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最好是不要轻易来打扰。” 陆小乙这番话说得飞扬跋扈,听得小萱一懵一懵的。虽然陆小乙这个家伙平时油腔滑调一点,但内心却是很善良,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子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对于这种可能和鬼有关的事情更是古道热肠,就算你不求着他。他也会自己凑上去。 陆小乙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萱不解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依然是短短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粗长的剑眉、略显黄色的眼眸。以及一张厚实却性感的嘴唇。只是透过他耷拉着眼皮的眼睛,小萱仿佛可以看到那双看似无神的眼睛背后隐藏着的巨大的忧虑。 同时,她也突然意识到一个差点被忽略的细节:从在门口相遇到现在。这家伙就没有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过! 小萱认真地回想着刚才的每一个瞬间,没错。陆小乙一直把手插在运动衫大大的口袋里,以致于现在他人虽然坐在沙发上。背后却还背着那个大大的旅行包,却就是不肯伸出手解开包上的搭扣。 他的手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地方吗,还是只是我多心了? 小萱开始隐隐觉得,这阴冷的宅子里一定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和陆小乙的反常举动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这次的冒险处处透着邪异和不祥的气息。 算了,以前哪次冒险不是险象环生呢?小萱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慢慢地把目光移到安静坐着的萧凌墨身上。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也不怕!她这样给自己鼓气,轻呼了一口气之后拿起面前的水杯,低头想要喝口水缓解一下过度紧绷的神经。 然而小萱水没喝到,倒是一声尖叫之后惊得连手中的杯子都翻落在地,顿时滚烫的茶水浇了她一身,更是惹得惊叫连连。 “小萱,你怎么了?”陆小乙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直插在兜里的手终于拿了出来,说话间已经越过了穆秋语想要过来查看。然而他终究是慢了一步,萧凌墨早已经一个瞬身出现在小萱身边,关切地开始询问。陆小乙见状悻悻地把手重新插回口袋,退回了沙发上,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小萱这边。 马婶似乎也被小萱莫名的惊叫吓得不轻,手足无措地问道:“那个,女施主……啊不,小姑娘,你怎么了?” 小萱早已经躲到了萧凌墨的怀里,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水杯的碎片。她小巧的脸庞被吓得惨白无比,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与恐惧,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连话也说不出来。隔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地说道:“杯子里有……有……有一张嘴!” 萧凌墨闻言立即凭空一抓,那些碎片就乖乖地飞入了他手里。他仔细地一个个翻看了一遍之后,确定地说道:“这杯子很正常。”说完,锐利的目光瞪向马婶,冷冷地问道:“这位施主有什么事情何必要瞒着我们,你这样一惊一乍地吓唬一个小姑娘,恐怕不好吧?” 马婶哆哆嗦嗦地拿出胸前挂着的观世音玉像,两手合十地举到眼前,小声念叨着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一辈子吃斋念佛,这时候您可得帮帮我啊……” 众人看了马婶的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终于穆秋语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这位大婶。你既然吃斋念佛,还请我们道士来做什么?问你嘛你又不说。没看我们这位小妹妹已经快被你给吓死了么?” 马婶回过神来,好一阵犹豫之后才为难地说道:“各位道长,不是我不说,而是实在没这个胆量。我就怕你们听了以后,一个个地都走了啊。” 萧凌墨沉声道:“但说无妨。” 大概是被他沉着的气质所鼓舞,马婶哆哆嗦嗦地喝了口水,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本是西北农村人,家里世代都是种田的。我爹娘生了五、六个,但那个年代不容易啊。到处是饥荒,到最后,就只有我和我弟弟活了下来。” 说到这,她抬起眼睛似乎是认真回想了一会,才又重新说道:“一切都要从我这弟弟身上说起。我弟弟从小就顽皮好动,那时候我们村里有大一点的人跟着走私船去国外,其中有一个后来竟然不知怎么的混出了名堂。这人回乡后给乡里的小辈们讲国外的生活,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哪个不向往,但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我这弟弟,却是个敢想敢做的主。有一天晚上,他只带着随身的衣物,就跟着那人去了什么英国。当时我爹娘那叫一个伤心啊。你也知道,就这么一个儿子……后来这一晃啊,就是四十年。我爹娘早就入土了。我都抱孙子了……” 穆秋语轻轻地咳了一声,说道:“嗯马婶。您还是说重点吧。” 马婶楞了楞,才明白似的说道:“好好好。总之就是我五十二岁那年。我弟弟突然从国外回来了,这一回来还带着一大堆的钱财。当时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心想我马家终于也出了这么个出人头地的角色。我弟弟人长得好看,又有钱,除了没结婚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遗憾了。” “当时我想,怎么着也得给弟弟介绍个对象啊,于是就和老伴搬了过来。哪知道这一来,唉……” 陆小乙耷拉着眼皮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的事情啊,多了去了。”马婶一边叹气一边说道,“刚来的时候,这里环境是相当的不错,我们住在这里都挺开心。但是这样的好日子也就过了五、六年,我弟弟开始频繁地和英国那边联系,隔三差五地就会往家里地下室运什么东西,而且都是大半夜的瞒着我们。我当时想,这是弟弟自己的事情,也就没多过问。哪知道从那时候起,这宅子里就变得越来越阴冷,我家老头子总是说晚上睡觉总是觉得有东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刚开始我还不信,直到有一天我自己看见窗户外面贴着的那张惨白的人脸,才相信老头子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说,你是为这个请我们来的?那有什么好怕的,开始为什么不明说?”陆小乙问道。 马婶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自己也是吃斋念佛的人,后来老头子受不了,就又搬回乡下去住了。我和我弟弟这么多年没见,实在是不舍得分开,而且做姐姐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这些东西给害了啊,所以我就留下了。我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他就笑话我迷信;我问他在往地下室运什么东西,他却打死也不肯说。我本想就这样算了,谁知道那些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这里,窗户上、天花板上、镜子里、甚至是水里,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幻觉还是……所以后来,我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请来了三位修道的高僧……” 穆秋语捂嘴偷笑道:“看来这三个大和尚是没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你叫上我们了?” 马婶低下头低声回答道:“可不光光是没起到什么作用。这几年里,我请来的和尚、道士不下百人,结果……” “结果怎么样?”陆小乙问道。 “结果,一个个都说这里邪得很,很多人刚来就急着要走。有那么一些胆大的,硬是要进那地下室看看,结果还没进去就一个个疯了般大哭大笑,要么就是昏迷不醒……” “等等,”缓过神来的小萱突然打断道,“这么说,到现在为止,你都不知道你弟弟在地下室放了什么?” 马婶点头道:“这毕竟不是我的家,我弟弟的脾气我也知道……” “那你这次请我们住在这,是要等你弟弟回来对吧?既然这样,我们住在这也没什么用啊,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马婶解释道:“这次,我弟弟自己说要请几个道士来做做法,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这房子里有古怪吧……只是不巧昨天有事出差,这才不得不麻烦你们在这住两天。”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暂且住下吧。”陆小乙说道。 这时萧凌墨也突然发话道:“依我看来,这只是一些小鬼魂小打小闹吓唬人而已,不必如此惊慌。这些鬼魂没有害人之心,但是接触久了身上的鬼气倒也能让人生病。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早点休息,明天再作定夺。” 说罢,他站起来向小萱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对马婶说道:“请问卧室在哪里,劳烦带个路。” (……) 第八章第一夜上 在马婶的带领下,萧凌墨拉着小萱走进了卧室。他打发走依然在絮叨着的马婶,反锁上门,紧锁着眉头问小萱道:“你怎么看?” 看到萧凌墨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小萱心里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再加上连续遭遇了两次惊吓,此刻的小脸依然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总觉得不知道哪里的气氛很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也说不准,不过已经两次看到奇怪的东西了。凌墨,这都是我的幻觉吗?” 萧凌墨心疼地看着小萱略显苍白、楚楚可怜的脸颊,伸出手抚着她的额头安慰道:“不用害怕,有我在没什么可以伤害你。但不得不承认,你看到的那些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依我看他们并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些冤魂,并且力量受到了某种禁锢。因此,只有阳气偏弱的老人和像你这样的灵媒体质者才能频频看见。” 听到萧凌墨这样说,小萱反而放了心,定了定神说道:“不管那些是什么,肯定和这宅子的主人在地下室藏的那些东西脱不了干系。他自己虽然说他姐姐是封建迷信,但其实心里一定也是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情会惹上冤魂,不然为什么要请我们来呢?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知道了地下室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事情也就解决了。” 萧凌墨点点头,同时又沉声补充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这个地下室似乎并不是一个能轻易进去的地方。还有。你看到的那些鬼魂虽然怨力不强,但之前那些僧人、道士又是怎么一个个非痴即疯的呢?事情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小萱赞同道:“你说得很对。还有。你有没有觉得,陆小乙有点……” 她说了一半又停住不说了。在她看来。陆小乙的反常也许仅仅是因为自己。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明白陆小乙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爱情不能勉强,当两个人爱过了、分开了,后来这种爱又渐渐地演变成一种习惯性的所谓“熟人”状态时,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甜蜜恐怕就都回不去了吧?陆小乙是个外表慵懒却心思细密的人,就是因为太细密了,导致小萱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总是有很多不开心。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细密,在对待萧凌墨的问题上,他必然是怀着深深的不满的。这一点。陆小乙一直在掩饰,可终究是逃不过小萱的眼睛。而现在在萧凌墨面前提起陆小乙,是不是会显得很尴尬呢? 可萧凌墨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这种略带醋意的氛围,而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回答道:“我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我想,他的手一定是有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反常,这也是我急着拉你进来的原因。”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小萱的意料,一时间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心底深处。她还是多么希望听到萧凌墨说,陆小乙很正常,一切都是她宁书萱过于敏感而已。可事实看来,连萧凌墨都注意到了。那么陆小乙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凌墨好像没有意识到小萱内心深处的变化,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次是他们自己邀请我们一道过来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这个宅子的主人吗?陆小乙和穆秋语的师父一定是一个精通玉皇派道术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正统的传人。可迄今为止。我们遇到过的精通玉皇派道术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说到这。萧凌墨脸色一沉,看着小萱的眼睛欲言又止。小萱心里一惊,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师父就是那个袭击我们的老道,茅山派的什么灵虚子?” 萧凌墨也不肯定,而是绕着弯子说道:“剧斗之下、方显真功。这老道在和我交手的过程中,危急时刻使出的无不是玉皇派的道术。我玉皇派本来就门丁稀少,遭遇那场劫难以后更是满门遭殃。要传到今日,恐怕也没几个人了,而这老道却如此精熟,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陆小乙呢,还有穆秋语,他们知道这一切吗?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根本就是帮凶?在陆小乙的口中,他的师父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一个宅心仁厚的道士,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根本就是陆小乙在装? 想到这,小萱不禁感到浑身发冷。然而很快,以前和陆小乙的种种过往纷纷过电影般在她脑海里闪现。想起那真诚的眼神、无邪的笑容,她听到心里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说:陆小乙不是那样的人! “对,陆小乙不是那样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师父一定也不是那样的人!” 萧凌墨听罢玩味地眯起眼睛,幽黑的眸子变得深不见底。隔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总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小萱,今天已经不早了,不如你早点休息,正好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恢复一下功力。” “嗯。”小萱闷闷不乐地轻轻答应了一声,简单地洗漱之后就乖乖地爬上了床,留下萧凌墨一人独自坐在窗前静静地打坐。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雨还在自顾自地下着,在窗台上激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映着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灯光,泛起一圈乳白色的光晕。 而就在这安静的雨夜,一个黑色的身影却在这别墅里悄悄地行进着。他从小萱他们的房间门口走过,侧着耳朵在门上轻轻听了一会,才慢慢地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随着“嗤”地一声轻响,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原来刚才那东西竟然是一张符纸。而被这淡蓝色火焰照亮的,正是陆小乙蒙着细密汗珠的脸。 他借着符纸发出的微光,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黑暗,一手指着符纸控制它不掉下来,一手伸在腰间的布袋里,随时准备对着前面未知黑暗里的危险甩出几张火符。而在他眼前的,正是那个传说中地下室的门。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位于正厅火炉的旁边,在轻轻推开一扇看上去像是墙壁的暗门之后,出现了一条窄窄的、仅容一人进出的阶梯。陆小乙把手按在两边的墙壁上,顿时一种刺骨的寒冷从指尖一直传到他的心里,激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寒战。他稍微哆嗦了一下,抬起左脚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似乎前面的路上全是地雷一般。燃着淡蓝色火光的符纸在他周围上下翻飞,把他拉长的影子映到两边的墙壁上,随着符纸的位置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像是一只只疯狂的魔鬼在跳着邪异的舞蹈。 陆小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下挪动。眼前渐渐地出现了地下室的门,大概是因为潮湿的关系,这扇老旧的木门上映着一大片奇怪的痕迹,看上去很像是被水侵蚀的样子,但又有谁知道这到底是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呢?同样奇怪的是,在这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木门上,居然装着一只大大的铜锁,上面雕饰着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狮子的口中衔着一只大大的门环,在符纸蓝光的映射下,狮子的眼中似乎闪着邪异的光,狠狠地瞪着这不速之客。 陆小乙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尽管在阴冷的楼梯里,他的汗水依然顺着脸颊流下,竟一滴滴落到了地上。眼看着离这门环越来越近,他憋着一口气把手放到了门环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拉。 然而就在这时,从黑暗中猛地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陆小乙一惊之下另一只手迅速祭出一张符纸,符纸立即化作一个小小的尖刀对着那只手出现的方向划去。 几缕柔软的东西飘到了他的脸上,他伸手去摸,竟是人类的发丝。同时一个动听却严厉的声音说道:“小乙,你忘了师父交代过什么了吗?” 陆小乙定睛看去,却看到穆秋语歪着脖子出现在火光里,那柄尖刀正插在距离她头部不到两厘米的门上。只见穆秋语满面怒容,低声训斥道:“师父说过,无论有什么行动都要和我一起,你忘了吗?难道你信不过师父?” 陆小乙低头不答,而是用力的抽回自己被拉着的那只手。火光闪过的一瞬,穆秋语惊呼一声道:“小乙,你的手……你和师父定了血契?” 陆小乙迅速把手插回口袋,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圆球来说道:“记得这是什么吗?” 穆秋语看了看疑惑道:“当然知道,这是师父给我们探测鬼气的啊。” 陆小乙指着这圆球说道:“看,它已经是深黑色了。这里鬼气很重,事情可没有那个老太太说的那么简单。而且这次师父来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穆秋语心里一凛,问道:“什么事?” 陆小乙惊恐地看着这圆球,迟疑了半晌只说道:“以后我会告诉你,也许是我看错了,但我会想办法确认的。” 穆秋语轻叹一声,对陆小乙说:“好了,等明天我们一起让那老太太开门就是了。师父的安排总不会有错,你还是安心回去练练五雷吸魂掌吧。” (……) 第九章第一夜中 萧凌墨静静地坐在窗前,透过窗户注视着外面静谧的世界。雨滴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迹,仿佛一道道带着魔力的线,硬生生地把窗外的世界分割得支离破碎。这破碎的世界就如同萧凌墨破碎的记忆一般,一块块分割着完全衔接不上,似乎有人强行在其中阻碍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试图回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然而每每到了关键的地方,总是会感到一阵巨大的晕眩伴着强烈的痛感,迫使他不得不放弃思考。现在,他有限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得到父亲阵亡噩耗的那一天,那一天他被迫挑起门派大旗,忍痛离开心爱的妻子,作为人子尽孝、作为人臣尽忠。 想到这,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着的小萱,心里暗暗想道:这个女人果真就是灵芸的转世,也是我现在存在着的原因吧。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只是当年的一片残魂,分魂以后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这样的我到底还能算是真正的我吗?而另外那个我,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又是如何独自忍受着孤独,看尽了人世间种种沧桑巨变、悲欢离合? 突然间,他想起父亲以前的教导来,似乎有些明白这聚魂之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的原因了。生死有命,不能强求。本该活着的人死了,而本该死去的人却活着,这本身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结果。而除非有非做不可的动机,否则又有几个人能承受这结果的沉重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黑色的长发顺着脸颊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雨一直在下,而他的思绪夜渐渐地跟随着雨丝回到了那个年代。 同样是在一个飘着温润小雨的夜晚。摇曳的烛火中萧凌墨正垂手静静地立着。穿着白袍、留着长发,唯一不同的只是脸上没有经世的沧桑。更多的是年轻的活力。在他面前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有着和萧凌墨相似的脸庞和同样黝黑的眼眸。 那老者缓缓地读完手中的一封信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贼势浩大、社稷危亡,眼看着先皇江山就要拱手送于他人呐……” 萧凌墨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作揖说道:“父亲何处此言?依孩儿看来,闯贼不过是乌合之众,依靠地利打几个胜仗实在是不足挂齿,若是朝廷出动精锐……” “啪”地一声。老者抬起手掌重重地打在一旁的檀木桌上,再抬起时赫然是一个深深的黑色掌印。萧凌墨见状急忙闭口不言,只是看着老者等待着他的训斥。 然而很反常的是,老者今天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教训他,只是缓缓地说道:“你又何必故出此言安慰我?昨夜九星连珠,又闻城中几处失火,更有一条青花巨蟒降在城西,吞噬孩童数十人……这是我大明将亡之兆啊。” 老者顿了顿,举起手中的信件接着说道:“为父已得密令。命我与你伯父星夜前往河内协助官军抵御闯贼。墨儿,随我来。” 老者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径直走到门外,指着满天星辰说道:“你可看到东北方那颗星?” 萧凌墨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一颗摇摇欲坠的暗红色星星在天际发着微弱的光,心头一紧。老者不等他发问,先行说道:“这就是我的将星。为父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萧凌墨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孩儿愿代父亲前往!” 老者笑着摇头,扶起萧凌墨说道:“墨儿。为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生死有命、不可强求,我玉皇派虽有护魂的神奇道法。但一直都讲究顺天应人,不可有违天道。你刚和灵芸成婚不久,不可妄自去送了性命。为父此去必当尽心竭智,如果真有什么不测……” 老者说着从手上摘下一枚碧玉戒指,递给萧凌墨道:“这掌门之位,为父今日便传于你吧。” 萧凌墨见状大惊,推辞不受:“父亲,掌门之位怎可轻传?当年你和伯父曾经有言在先,家中最杰出的男子才可继任掌门。如今吾弟凌风五雷吸魂掌的造诣已在我之上,这几年更是勤勤恳恳为家中出力不少,这掌门之位,怎么看也是他更合适。” 老者轻捋胡须,摇头道:“风儿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可这掌门之位好比一国之君,可不仅仅是有武勇就可以胜任的。我看风儿虽然道法上超越你,但性情急躁、好大喜功,远不如你沉稳,掌门之位还是你比较合适。” 萧凌墨眉头紧皱,坚决推辞道:“即便如此,也需要伯伯同意……” 老者正欲说什么,却看到西边升腾起一道蓝紫色的烟火。他一把抓起萧凌墨,硬是把戒指套到他的大拇指上,说道:“你伯伯已经在催我了。此事我们兄弟二人早已经商量好了,你就不要再推辞了,风儿那边自会有他父亲向他说明。时辰不早,为父这便启程,继位仪式什么的就从简吧。在卧室左手墙上右数第三行、上数第九块砖后藏有我派秘籍,希望我走后你好好修习。” 萧凌墨微张着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老者早已经化作一团烟气在原地消失不见,仅留下细密的雨丝侵润着萧凌墨此刻慌乱的内心。 如果我当年没有当掌门,灵芸或许就不会死……萧凌墨这样想着,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国都亡了,哪里还会有家? “啪嗒”,一颗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户上,把萧凌墨从过往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大了不少,颗颗砸在玻璃上发出炒豆子般噼噼啪啪的声音。远处路边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雨雾的笼罩下泛起一圈黄色的光圈。而就在这光圈之下,一个黑影猛地一蹿而过! 萧凌墨急忙眯起眼睛盯着这黑暗。路边空无一人,只有雨水依旧不停地打在地上。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突然从路旁的草丛中蹿出来一只巨大的黑色狼狗。 只是只狗吗?萧凌墨暗暗松了口气,然而很快他又紧紧地眯起眼睛,奇怪地注视着这突然出现的大狗。 这只狗并没有走,而是安静地站在漫天雨幕中,任凭雨水把乌黑发亮的毛发淋得紧紧地贴在身上,双眼却紧紧地注视着这座宅子的大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不对,这不是一只狗,这是……夺魂之术! 萧凌墨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没错,就和自己变成的白猫一样,这只狗也是某个人变的,而且这个人还是玉皇派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酣睡中的小萱,“嘭”地一声消失在原地。同时,窗外凭空出现了一只跃在半空中的白猫,以一个优雅的姿势落到地上之后,飞也似的钻进了路旁的草丛中…… (……) 第十章第一夜下 小萱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不知是什么原因,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好像是被无形放大了一般,吵得她的心脏也跟着急促地跳动着。隐隐约约的,从雨中还传来某种动物的呜咽声,在静谧的夜里忽远忽近地不断飘进她的耳朵。 她烦闷地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强烈的困意迫使她睁不开眼睛,只得用力把被子闷在头上,想要挡住这令人恼火的呜咽声。然而被子并不能奏效,声波毫无阻碍地穿透被褥,依然肆无忌惮地钻进她的耳朵。在这噪声的侵犯下,小萱的困意逐渐消退,大脑里一个声音在轻声地提醒她道:宁书萱,该起来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萱用力扭了一下四肢,然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一个让她瞬间清醒的事实:她怎么也动不了了! 睡太久压迫神经了?这是小萱的第一个反应。她再次命令自己的胳膊动起来,却依然没有任何好转:胳膊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一般。 小萱恼火地扭了扭脸,却没有往日那种发泄的爽快感。她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好像也被什么给黏住了一样,任凭她怎么努力,却就是睁不开。黑暗带来的恐惧终于渐渐地开始侵蚀她的内心,带着一丝颤抖,她小声地呼喊道:“凌墨!”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萧凌墨似乎并不在这个房间里。小萱急了,提高了嗓门再次喊道:“萧凌墨!” 依旧没有回应,但比没有回应更加恐怖的是,小萱终于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并没有传出去。而是堵在喉咙里,在她喉头不停地徘徊。仿佛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这样的声音很闷,在喉头回转又撞击到大脑里。反而弄得她一阵阵晕眩,像是坠入了某个永远醒不来的梦魇,让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就仿佛在警察局的厕所内、学校地下室里、南山古洞那条幽黑的隧道中的感觉一样。这熟悉又恐怖的感觉让她的心脏砰砰乱跳,之前听说过的一个名词猛地跃进了她的脑海。 鬼压床! 想到这里,她反而突然之间平静了不少。认识萧凌墨之后,虽说经历了很多令人胆寒的灵异事件,可对于“鬼”这个东西,她却也有了一个真实的认识。人们常说恐惧来源于未知。那些描写鬼怪的文艺作品极尽想象之能事,把鬼刻画得十分恐怖,但也正因为从来没人见过,才会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进而给人无限的恐怖。但此刻的小萱,是早已经见过鬼的人,知道这些鬼和人一样,也是形形色色的。这房间里如果真有鬼的话,只要不想着害自己。她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慢慢的,她在心头默念起玉皇心经来。这心经陆小乙曾经教过她,然而那时候她却怎么也不能成功。后来在萧凌墨的进一步指导下,似乎有所进展。然而因为小萱本人的懒,却不知道到底练成了没有。此时正是用武之地,她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门心法。 心经起初并没有什么作用。小萱渐渐地开始有些着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高深难懂的咒语。然而越是心急越是不能奏效。以前还能看见的千手道人形象不仅没有出现,反而眼前无边的黑暗仿佛逐渐地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焦躁的小萱向漩涡的中心吸去。 可恶,为什么萧凌墨行、陆小乙行,我就是不行!小萱恼恨地狠狠扭了扭脸,这一扭之下却惊喜地发现那种减压的感觉重又回来,心头的焦躁也随着这个习惯的动作有所化解。 心经起作用了,只是我没有发现!意识这一点后,小萱急忙稳定心神再一次缓缓地念了一遍咒语。这一次,紫竹的异香弥漫开来,手执瓷瓶的千手道人周身散发着黄色的圣光缓缓出现。随着这道人把瓷瓶放在小萱的身边,一股暖流自周身流过,一如往常的,萧凌墨的形象再次出现。 不要想别的,集中精力!小萱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然而这一次,她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因为眼前的这个萧凌墨和以往并不一样。 一袭破烂的白袍竟沾染着点点猩红血迹,周身都是肮脏的尘土混杂着血水的污渍,手里的长剑早已折断只剩下半截。他却呆呆地站着,双手下垂,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猛然,这个萧凌墨抬起头来,小萱吃惊地看到,幽黑的眸子失去了光彩,无神地看着前方,更吃惊的是,两行清泪正从他的眼角流下,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其中似乎浸润着痛苦和心酸。 萧凌墨!小萱害怕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画面预示着什么,心头一急,眼前所有的画面烟消云散,喉头一股腥甜的血气直涌上来。她强忍着咽下了那口鲜血,就在这一瞬间,惊喜地意识到一个事情:我又有感觉了! 心急如焚的小萱急忙动了动胳膊,并试图睁开眼睛。然而胳膊是能动了,眼睛却还是睁不开。可现在的她已经等不下去了,略带颤抖着喊道:“萧凌墨,你在吗?” 这次声音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可依旧没有人回答,只是其它一些奇怪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些声音似乎是人的耳语,很多很杂听不大真切,再加上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只能依稀分辨出有人在轻声地喊着救命。 “萧凌墨,是你吗?”小萱急忙问道。 没有回答。小萱侧耳细听,才分辨出那些声音男女老少似乎都有,听起来并不像萧凌墨的。略略地宽了心之后,她狐疑地问道:“是谁,是谁在这里?” 几声干巴巴的怪笑传来,几个不同的嗓音陆续响起。 “潘伯,你看又来了一个。”一个小男孩天真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一个,是四个,刚才这房间里的那个家伙出去了,另外那两个家伙也出去了。哼,这么些年这种人来的还少吗?”回答小男孩的是一个声音听上去略显苍老的男人,只是语气里尽透着怨恨,似乎很讨厌小萱他们。 之前那个小男孩听到这之后默不作声,似乎在细细打量了小萱之后又说道:“可是潘伯,我看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一点也不像是来害我们的。” 那个男人答道:“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个世界啊,越是好看的女人就越要防着点,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些个漂亮女人呐,可都是红颜祸水。你才刚来没几天,很多事情还没见识到呢。” 这时,另外一个妇女的声音突然响起道:“我说老潘,你们一老一小在这瞎磨叽什么呢?人家小北才来一个月,和他说这些干嘛?再说了,你刚才说的那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女人都是红颜祸水呐?老娘我年轻那会可也是村里的一枝花,我看也没祸害什么人。我们这这么多姑娘们,你问问她们同意你说的不?”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好像这房间里一瞬间就挤满了人一样。小萱眼睛睁不开,却像动物一般被人围观,何况围观她的这些东西也许还不是人,心里是又怕又急,却毫无办法。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嗡嗡的声音突然从被子里钻出,一股暖流自胸前慢慢扩散,缓缓地化解了她周身的僵硬感。 是小玉箫有反应了!小萱欣喜地想到。慢慢的,不适感褪去,她艰难地动了动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有亮,但比起之前闭着眼睛的一片漆黑,至少可以借着窗外的微光稍微看清点东西。而小萱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周遭的情况,天花板上的一个东西就吓得她尖声惊叫起来。 那是一片黑色的人形物体,之所以说是一片,是因为这东西似乎只是一张纸一样薄,紧紧地贴在天花板上毫无立体感。周身也看不出来任何界限,似乎就只是一片黑影而已。而骇人的就是,在这黑影的头部,却长着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整个是苍白的,五官却是黑色,就像是有人用白色和黑色的颜料画上去的一样,让小萱联想到了电视里看到过的皮影戏。 看到小萱惊吓的样子,黑影很开心地咧开大嘴咯咯尖笑,满嘴的牙齿看上去也是用黑色水彩画出来一样。黑影笑了一会之后猛地怨毒地瞪着小萱,就这样默默地瞪了一会之后,像一只壁虎一样飞快地爬到了窗户上。 小萱窝在被子里缩到墙角,紧张地盯着这东西颤抖着问道:“你是……什么?” 这东西不回答,只是瞪着她。小萱发现原本结实的玻璃此刻像是一层水一样,那黑色的东西缓缓地透过玻璃,很快贴到了窗户的外侧,沿着玻璃向下爬去,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隔了好久,见窗户那不再有动静,惊魂甫定的小萱才小心翼翼地溜下床,走到窗户边向外张望。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那黑色的人形物体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小萱松了口气刚想躲回被子里,余光里猛然瞥见窗外路上昏暗的灯光下,正蹲着一个巨大的、看上去像是一只大狗的说不上名字来的野兽,全身黑色的毛发在雨水里闪着油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这边,似乎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萱心里一惊,猛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睛一闭顺着窗户就瘫倒了下去……(……) 第十一章不想要的答案 小萱眼前有一团黄晕晕的光,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一层窗纱一样看不大真切。这团黄光在她眼前忽左忽右地晃荡着,像舞动的黄色精灵试图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小萱集中精力想要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可眼睛似乎无法聚焦,看来看去还是那么模模糊糊的一片。然而这团黄光似乎有思想一般,晃荡了一会见她没有反应之后,自觉地退出了她的视线。小萱正在奇怪时,忽然那股熟悉的清新花香悠悠地飘入她的鼻子,刺激着她的味蕾。一瞬间,她意识到一个让她欣喜的事情:那个她期盼着的人终于回来了。 紧接着,萧凌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萱,你终于醒了。” 慢慢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凌墨水一般沉静的黑色眼睛,幽深的眼眸里此刻满是疼惜和关爱。这样的眼神似给小萱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她强忍着剧烈的头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萧凌墨见状急忙伸手扶住她,手臂轻轻地用力,示意她躺下。发梢蹭着她的鼻子,带着清香,一如这个男人第一次救她时的场景。小萱沉醉了,乖巧地顺着萧凌墨的意思躺下,张嘴问道:“我是怎么了?” 萧凌墨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皱了皱,微笑着回答道:“没什么,你只是做了个梦。” 做了个梦?小萱不解。她明明记得自己从睡梦中惊醒,全身似乎都被控制住了一样。之后又是那个恐怖的黑色人形物体,又是窗外那只黑色的大狗……对了。她记得最后是在窗户那晕倒的,可萧凌墨为什么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呢? “凌墨。我看到……”她急着想把自己的经历倾诉出来,可才开口却被萧凌墨伸出手指轻轻地按住嘴唇。他右手轻举。一小团柔和的黄光在指尖形成,缓缓地融入小萱的脑门,让她觉得立时清醒了不少。随着这样的黄色光团不断地融入,小萱终于摆脱了可怕的头痛,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然而还没等她再次开口,萧凌墨却欣慰地笑了,接着沉下脸轻声说道:“小萱,对不起。” 小萱愣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是呆呆地张着嘴轻轻“嗯”了一声。 “那么……”萧凌墨低头想了想,犹豫着说道,“你不会怪我了吧?” 看着他尽力掩饰的惶恐,一时间竟有些像曾经的陆小乙,小萱猛然觉得十分心疼,继而又是满心的甜蜜,低头红着脸道:“不会,我怎么会怪你。” 萧凌墨闻言满脸难以掩饰的释怀。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轻声问道:“那么,你都看到了什么?” 小萱闭上眼睛,刚才的画面再次浮现,还是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突然。整只手掌上一阵温柔的暖意,睁眼看时萧凌墨已经捉住了她的小手,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说:说吧。有我在不用害怕。 小萱狠狠地扭了扭脸,抿抿嘴之后把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说给萧凌墨听。在说到那只黑狗时。她注意到萧凌墨的脸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反倒加深了她的不安。 “凌墨。你说那些,是什么?” 萧凌墨摇摇头说道:“没有亲眼见过,我也不能确定,只能推断出大概是一些残魂。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哪种残魂会长得那副样子。” “可你为什么说,那是我的梦呢?” 萧凌墨笑了笑说道:“你不是都说了吗,你晕倒在窗户前了。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正在床上好好地躺着呢。你看到的那些确实到这个房间来过,但是你所经历的,却只是因为你特殊的体质,而被某些魂体潜入大脑所致,而且我猜测,那些潜入你大脑的魂体,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那你呢,那你能看到吗?你们不是应该……”小萱本来想说你们不是应该都是鬼的,可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这话会不会刺激到萧凌墨,急忙住口。 可萧凌墨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鬼和那样的残魂并不一样。鬼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生前的魂魄,他们既已离了人世,却也不为阴世所容,但又有一个专门属于他们的世界。厉害的像我们玉皇派这样护住命魂而留存实体,弱一点的也可以凭借着没有散去的魂魄继续游荡人间甚至祸害活人。而残魂就不同,残魂是魂魄被彻底撕碎,没有哪怕整个的一魂一魄的残留,却只有一些残余的魂魄碎片。因此一般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无从让一般人看见。” “魂魄……被撕碎?”小萱吐了吐舌头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又想起那些奇怪的对话,急忙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残魂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萧凌墨摇头道:“这不一定,或者根本不可能。人死后有人会变成鬼,而鬼在受到某些巨大的能量刺激时就会变成残魂。这些能量可以是自然的,也可以是人为的。” “自然和人为?”小萱好奇道。 “所谓自然,一般的电闪雷鸣都会杀灭鬼。而人为,自然就是驱鬼灭鬼的术法。不管这些残魂是如何形成的,此地之前必然有很多鬼,因此这里必然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萱一边眨着眼睛一边似懂非懂地听着萧凌墨的解释,突然故意问道:“那那只狗呢,那也是残魂吗?” 萧凌墨似乎被刺中痛处一般立即闭口不答,幽黑的眼眸再次变得深不见底。小萱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凌墨,你说你回来以后看到我躺在床上。可你干什么去了呢,和那只狗有关对吗?” 萧凌墨眯着眼睛,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小萱再次说道:“凌墨,有什么事情是要瞒着我的吗?” 萧凌墨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那只狗不是。你说得对,我之所以会出去正是因为那只狗,因为我觉得它是某个人利用夺魂之术变出来的。” 小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似乎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家伙就快浮出水面了。因为激动,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那么你看到他是谁了吗?” 萧凌墨不安地看了小萱一眼,几次欲言又止。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小萱听到心里两个小人似乎又在打架。一个理性的声音说道:“他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也许时机还没有成熟,何必要逼问呢?”另外一个激动的声音却反驳道:“宁书萱,你是怎么了,你怎么可以忍受这个男人居然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你?难道你们不应该互相信任吗?” 最终,激动的声音占了上风。在小萱不依不挠的追问下,萧凌墨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只狗确实是夺魂之术之后所变的动物,我化作白猫下去查看,却被迷魂阵给困住。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正巧看到那只黑狗化作人形离去,可是那个背影却明显是……” “是谁?”小萱焦急地问道。 “陆小乙!”(……) 第十二章墙上的暗门 陆……陆小乙?! 小萱惊呆了,她万万想不到那个他们一直在追寻的人竟然会是陆小乙。带着万分的不相信,她斩钉截铁般地说:“不,不可能是他,陆小乙这家伙我太熟悉了,他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 萧凌墨默不作声,他知道陆小乙对小萱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自己亲眼所见又怎么会有错,那只监视着小萱房间的黑狗,确实就是陆小乙没错。 小萱狠狠地抓挠着头发,用力摇摇头说道:“你说你当时被迷魂阵困住,会不会你看到的只是幻觉?其实你并没有解开迷魂阵?” 萧凌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可能。阵法既破,又怎会继续起作用?” 小萱想了想又说道:“那么就算真是他,他也只是化作黑狗并没有做其它事对吗,也许他和你一样,只是想出去探查什么情况呢?” 萧凌墨这次终于轻轻地点点头。小萱刚准备舒一口气,却听到萧凌墨紧接着说道:“他确实没有做什么。可你要知道夺魂之术是我派中很高深的道术。九重五雷吸魂掌之所以可以自由变换形态,其实是由于施术人对自身念力的强大控制力所致,而这也是进一步修习各类魂术的基础。依照我们目前所认识的那个陆小乙的功力来看,他是绝无可能会使用夺魂之术的。” “这……”小萱知道萧凌墨的话必然是真的,却又想再找到什么证据反驳他。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萧凌墨又补充道:“而且我想起来。无论是你在学校遇到那个枯树脸皮的怪男人,还是之后我们遇到那个老道。那些时候陆小乙都不在场不是吗?” “可是……”小萱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刚张嘴却又把话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萧凌墨说得没错。几次和那个幕后的神秘人遭遇时陆小乙都不在场,而这次陆小乙种种奇怪的举动也更加加深了他的嫌疑。只是单单就只凭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陆小乙就是那个幕后的神秘人物。单就这一点而言,小萱稍稍感到宽心,却又更加害怕。 她转头看向窗外。雨看起来已经停了,黎明的微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虽然已经不如以前那么黑暗,但四处的角落里却还是蒙着黯淡的灰色。几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在窗外的树上聒噪着,扰得小萱内心烦躁不堪。良久。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萧凌墨说:“走吧,我想大家应该也都起来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出了房间。奇怪的是这偌大的宅子里看起来很安静,一切都还是昨晚的样子,似乎除了他们两个,大家都还在酣睡中。 是我们太早了吗?小萱看看手表,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低头走着,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那地下室的入口。 小萱看看墙上那道暗门的位置,又回头看看萧凌墨。萧凌墨明白她要做什么。轻轻地摇头,又用手指指自己,示意由他进去看看。可小萱这时候偏偏来了脾气,她倒要看看这地下室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和那个不同寻常的陆小乙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她冲萧凌墨皱皱眉,回头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去推那扇门。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墙壁时,身后不远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哎呦道长。那道门还是暂时不要打开的好啊。” 小萱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正看到马婶寄着围裙、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餐盘。满脸惶恐的看着自己。她尴尬地笑了笑,机械地打招呼道:“马婶。早啊。” 马婶也不回答,放下餐盘径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道暗门的边缘,又掏出玉质观音合在掌中轻声地念了会“菩萨保佑”,才把小萱拉到一边紧张地说道:“这位道长,这地下室我看还是等我弟弟回来再开比较好啊,他明早可就回来了呢。” 或许是因为陆小乙的事情,小萱看着马婶的脸竟一反常态地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厌恶,没好气地说道:“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什么道长。” 马婶一愣,一拍脑门赔笑着回答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说姑娘,那你就更不能擅自过去了。” 小萱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说马婶,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些黑乎乎的人形物体在墙上爬来爬去?” 马婶一听眼里立即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不安地搓着双手试探着问道:“你,你也见过?” 小萱不置可否地追问道:“马婶,你们家这么有钱,却要你自己做家务甚至不请一个佣人,我看是被吓走的吧?到底是什么吓走了那些佣人,这房子到底有什么过去?还是说根本就是你自己在吓人?你每天这样神神叨叨的,就是没什么事情也被你给吓走了。” 马婶张大着嘴一脸吃惊的表情,不知道这昨晚还是温柔可人的小姑娘今天怎么突然就变了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小萱却也不依不饶地瞪着她,似乎恨不得要用锐利的眼光杀死她一般。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穆秋语那甜腻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了:“哎呦我说是谁啊,原来你们都在啊。咦,这是做的早点吗?” 只见穆秋语扭着纤腰晃了过来,揭开那餐盘上的盖子。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她低低地弯下腰,满脸享受地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甜甜地问道:“马婶这是你做的?” 穆秋语的出现立即化解了尴尬的气氛,马婶撇下小萱笑着走过来,端起餐盘答道:“是啊,我一大早就起来给你们做了。” 穆秋语欢喜地挽住马婶的胳膊说道:“马婶您可真勤快,我要是像您这样啊,早就自己享清福了。” 马婶回头看了小萱一眼。笑眯眯地对穆秋语说:“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闲不下来。对了。都起来了就一起吃早饭去吧,不然一会该凉了。”说着就端起餐盘向餐厅走去。穆秋语回头冲小萱使了个眼色,急忙跟着马婶欢喜地去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小萱不满地撇撇嘴。萧凌墨走过来柔声说道:“不用着急。既然男主人明早就要回来,那等他回来以后,这些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小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道暗门,突然说道:“有人进去过。” 萧凌墨略一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萱指着暗门的边缘道:“你看,这有两个手指印。我刚才准备推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定是最近有人和我一样推门进去过了。” 萧凌墨眯起眼睛看去。果然在那暗门的边缘、蒙着一层薄灰的门框上有两个清晰的手指印。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大概是马婶吧。” “不可能。”小萱似乎看到了那个推门的人一般斩钉截铁,“马婶每天都忙个不停,可为什么唯独这里会蒙着灰,一看就是有一阵子没打扫的样子?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敢碰这道门。所以这个推门而入的人必然不是她。” 萧凌墨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他再次看看那两个手印,接着说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还是去和其他人会合比较好。” 小萱却犟道:“那个人既然进去过一次,一定就会有第二次。我要在这里看个究竟。” 萧凌墨笑道:“即便要看个究竟,这样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球。合于双掌之内抵在眉心的位置,低头轻声念了一小段咒语。紧接着他松开手掌,那小球就慢悠悠地飞向暗门的顶部,“倏”地一声融了进去。旋即在那个位置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暗绿色的瘢痕。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看一脸不解的小萱,笑着解释道:“通过这个小球。我可以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这本是行军打仗时用来侦察敌情的,想不到竟用在了这里。” 小萱听罢。这才放心地转身要走,可刚走几步便愣在了原地。 在她正前方不远的楼梯口上。陆小乙正静静地站立着。穿着宽大的运动服,双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略微发黄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小萱感到有些不自然,窘迫地打招呼道:“陆小乙,你终于肯出房间了。” 陆小乙耸耸肩,嘴角抹起坏笑道:“还不是为了看看你这个美女。” 小萱闻言脸上又是一阵潮红,偷眼看着那熟悉的面庞和一如平常的得意的坏笑,觉得这时的陆小乙其实并没有什么怪状。也许是自己多心吧?也许真是萧凌墨看错了呢?世界上有相似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她这样想着,小脸狠狠地一扭,紧皱着眉毛回道:“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啊?我现在可是名花有主的人。” 陆小乙越过小萱看了萧凌墨一眼,收回目光懒懒地说道:“啊,但这也不能阻止我看你,对吧?”说着他朝小萱眨眨眼睛,自顾自地向餐厅的方向晃悠过去。 这时萧凌墨悄悄地走到小萱身后,轻轻地嗅嗅鼻子笑着说:“我好像闻到很浓的醋味呢。” 这一句话把小萱给逗笑了,她偏着头看着萧凌墨问道:“怎么,你也会用这个词?” 萧凌墨伸手一边捋着一侧垂下的头发,一边装作很得意的样子说道:“那当然,我一向是很注重学习的。” 小萱更乐了,挽着萧凌墨的胳膊说道:“好啦,我们还是快去吃饭吧。对了,你可怎么吃,要是被马婶发现你是鬼,她不吓死才怪。” 萧凌墨胸有成竹地说:“可是我不吃她才更容易发现。放心,我自有办法,管叫她看不出来。”(……) 第十三章突发事件 很快,小萱平生第一次看到了鬼是怎么“吃”人类的食物的。只见萧凌墨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前,拿着碗筷摆出一副吃东西的架势,每当马婶低头的时候,他眼前的食物就会神奇般地减少一部分,而且完全就像是用嘴咬出来的一样。这情景,连穆秋语都是一脸的惊奇,很明显连她也没有看到过。只有陆小乙一脸淡然地耷拉着眼皮,自顾自地大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根本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用餐完毕,萧凌墨还拿起了一块小米糕,偷偷地藏到宽大的衣袖里,朝小萱眨眨眼睛之后走回了房间。 “凌墨,你是怎么做到的?”小萱回房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萧凌墨轻声笑着,取出那块小米糕在鼻子下轻轻地嗅着,回答道:“万物皆分形意,你们吃的是形,我吃的是意,仅此而已。” 小萱眨巴着眼睛摇头道:“完全没听懂。” 萧凌墨想了想又说道:“这个很难给你解释清楚。简单的说,你就把食物想象成活的,有灵魂的活物。我吃掉的,就是它的灵魂,也就是所谓的‘意’,而反映到人们眼里,就是食物被吃过了,也就是‘形’的改变。” “好高深的样子……” “这个其实很普遍。祭祀所用的供品有时候会有被吃动的痕迹,其实那就是鬼吃的,只不过不一定是你祭祀的祖先罢了,而是某些游荡的野鬼……” 这么一说,小萱立即明白了。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你们吃东西的时候会有感觉吗?会品尝出味道吗?” 萧凌墨摇头否认:“不会,在我们吃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无味的。有些野巩所以会吃,也只是对生前能吃到的美食怀有留恋之心。聊以自慰罢了。但是,我们玉皇派却自有我们享受美食的办法。” 说着,他得意地笑了笑,摇身一变作那只白猫,叼起那块小米糕,眯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小萱更加惊奇了,连忙问道:“这样就能吃出味道来?” “那当然。”白猫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说道,“夺魂之术其实是魂魄进入动物的身体,直接控制动物的灵魂。也就是一副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动物思维受到了控制,可天生的习性却依然如故,各种感觉也是存在的,所以……嗯,这小米糕做得有些甜了。” 小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凌墨变成白猫以后连性情都像一只猫了。这些神奇的法术在她看来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今天却亲眼见到,不免好奇心大涨,想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趴到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娇嗔道:“给我讲讲故事吧。” 白猫还在满足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听到这个要求轻轻地喵呜了一声,重新化作人形,为难地说道:“可我不会讲故事。” 小萱不依。提醒他道:“怎么可以不会呢?你回忆一下,你小时候难道睡觉之前爸爸妈妈不会在床头讲故事哄你睡觉吗?” 萧凌墨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幽黑的眼眸里流淌徘徊着悠悠往事的长流。半晌,他才轻轻地说道:“我一直都是被乳母带大的。而且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五雷吸魂掌,哪有你说的那样惬意。” 小萱心里一揪。才想起自己臆想出的那些画面,都是小时候自己的经历,可眼前这个出身名门的男子,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生活的吧?她略带歉意地伸手轻轻抚摸着萧凌墨的头,柔声说道:“可怜的孩子,那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萧凌墨眼里微微一亮,抬头道:“讲什么故事?” 小萱盘腿坐起,很得意地说道:“我会讲的故事可多了,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萧凌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小萱无奈地说:“也难为你了,都不知道有哪些故事,那我就挨个给你讲吧。”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小萱有声有色地把自己小时候听的故事挨个讲给萧凌墨听,她注意到这个男人总是蒙着一层阴郁的脸上渐渐地有了一层安详的快乐。在听到一些地方的时候,萧凌墨还会质疑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发展的、根本不符合常理,而小萱总是回答道:“因为这只是个故事。”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在无数个故事的世界里遨游,一会开心一会难过,似乎完全忘记了身上还背负着巨大的疑团,完全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抹不去的神秘阴影在时时刻刻窥视着他们,完全忘记了所有。就这样,一直到吃午饭的时间,萧凌墨依然意犹未尽,若不是小萱楚楚可怜地念叨着“我饿了”,他恐怕真要这样一直听下去。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才发现其余人早就已经聚集到餐厅了。小萱刚想过去和马婶套套近乎,也算是对早上自己的无礼道个歉,却发现马婶一脸慌张地看着大门,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在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萱跑到穆秋语身边,轻声问道:“穆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穆秋语压低了声音说道:“马婶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好像她弟弟被抓了。” “什么?”小萱一脸惊愕,但很快又想起这宅子的种种邪异,不自禁地觉得马总被抓似乎和地下室里神秘的东西有脱不开的干系。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得马婶浑身一哆嗦。她稳了稳心神,颤巍巍地走过去开门,紧接着,小萱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马万里先生的家吗?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马婶一边哆嗦着一边语无伦次地想要回答,然而还不等她说出话来,一个年轻的国字脸警察就已经踏进了门,正是刑警队的王斌!紧接着,在小萱惊喜的眼神里,一个漆黑色眼睛、满脸胡茬、容貌俊朗、身材高大的警察闪身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这时小萱早已经欣喜地喊出声来:“欧阳队长!你终于出院了!” 来者正是欧阳洵。原来自他那天中枪以后,就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经过医生们的努力,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珊姐得知欧阳洵受伤的消息,当即放下工作火急火燎地赶到南方。直到那时小萱才知道原来李璐在警校的时候一直暗恋着欧阳洵,只是多次表白都被拒绝,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嫁人。看着珊姐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病床上的欧阳洵,这么多年来一直放不下的她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多余,在最后看了一眼欧阳洵之后竟辞去了警察的工作回家接手了家里的企业。而欧阳洵和珊姐的关系经过这次变故也终于有所缓和,在欧阳洵脱离了危险期以后,珊姐就带着丈夫回到北京继续治疗,只是小萱没想到,欧阳洵这个工作狂竟然这么快就出院了。 欧阳洵看到小萱,想要打声招呼,又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办案,只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说道:“真是巧,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小萱也奇怪地问道:“欧阳队长,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是表情各异。马婶愣愣地看着这两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小乙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嘴里习惯性地叼着牙签,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萧凌墨;萧凌墨则安静地负手而立,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穆秋语却直勾勾地看着帅气的欧阳洵,好似要一口把他吃掉一般。 终于,陆小乙慵懒的声音响起:“我们来这驱鬼。” 欧阳洵闻言眉头紧紧一皱,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小乙,轻叹了一声转向马婶正色道:“我是市局刑警队长欧阳洵,请问你是马万里先生的什么人?” 马婶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我是他姐姐。” 欧阳洵示意王斌拿出笔录本,继续问道:“家里没有别人了吗?” 马婶答道:“没有了。啊不,还有这几位道长。” 欧阳洵大踏步走进正厅,说道:“我们怀疑你弟弟买卖尸体,请你协助我们进行调查,我看,就先做个询问笔录吧。”(……) 第十四章神秘的地下室 马宅正厅里,欧阳洵和王斌正并排坐着。马婶缩着头、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坐在他们对面,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小萱倒骑在一张椅子上,下巴枕着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婶。 欧阳洵一边看着手里的笔录一边问道:“这么说,你弟弟之前一直在英国?” “对对对,我听他好像是这样说的。”马婶唯唯诺诺道。 “那你知道你弟弟平时都从事什么工作吗?”欧阳洵接着问道。 马婶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我只知道他最近这几年和英国那边的联系好像很频繁,我想都是生意上的关系吧。”说到这,她抬起眼睛偷偷看着欧阳洵,“警察同志,你们说我弟弟买卖尸体,这是真的吗?你们不会弄错了吧?我弟弟不会是这种人,他平时还经常给慈善组织捐款呢……” 王斌敲敲桌子提高嗓门说道:“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了,不要说废话。” 欧阳洵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嘴,和颜悦色地对马婶说:“老人家,今天上午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大货车擦碰到前面的小车。我们交管队的同事赶到现场时,却发现那货车里运的各类藏族工艺品中竟然有不少人头骨。那辆货车是你弟弟公司的,司机肇事后逃逸了。我们核查了你弟弟公司的账目,发现他一直登记的是工艺品的对外出口贸易,而你弟弟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马婶不相信地反驳道:“不可能啊,他跟我说他去云南出差了。明早就回来了。” 欧阳洵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马婶回答道:“前天刚走。” 欧阳洵摇头道:“可我们没有查询到你弟弟购买飞机票或者火车票的记录。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几天,坐车往返是来不及的。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马婶一脸惶恐。连连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欧阳洵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马婶看看说:“这件事我们已经立案侦查。这是搜查令,我们可以看看你弟弟的房间吗?” “哦,哦……”马婶恍恍惚惚地接过欧阳洵递来的搜查令,“我弟弟的房间……在楼上,我带你们去。”说罢站起身来径直向楼上走去。 欧阳洵示意王斌待在这里,路过小萱时向她使个眼色。小萱会意,跟在欧阳洵身后上了楼。 来到二楼,小萱发现马万里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推门进去,忽见一只巨大的狗熊正站在窗户处对着自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小萱惊叫一声躲到欧阳洵身后。却听到欧阳洵笑着说道:“别怕,那只是个标本。” 小萱偷偷看去,果然那狗熊虽然面目狰狞,但站在那一动不动。因为背光的原因,乍一看之下倒也分辨不出真假。她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地探头向马万里的房间张望。 这房间很大,约莫有五、六十平米。整个地面都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看那成色似乎是整张的羊皮剥下来拼接而成。四周墙面都用木制,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野兽头颅标本。龇牙咧嘴甚是可怖。很奇怪的是,这房间并没有床,仅在靠里的位置铺放着一叠被褥,看来主人平时是席地而眠的。不光没有床。甚至连基本的桌椅、橱柜等家具也完全没有,只在最里面摆放着一只玻璃柜。 欧阳洵和小萱走去查看,只见那玻璃柜中俨然是一件件骨器。有成串的佛珠、弯曲的号角、圆滚滚的小手鼓,白森森的骨骼上遍布着黄色的色斑。显然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小萱看着这些骨器,问欧阳洵道:“这都是人骨吗?” 欧阳洵看看那几串佛珠。捏着下巴说道:“这倒很像是人的指节。不过我听说藏传佛教里经常会有高僧用人骨作为法器的。后来人骨法器被禁止,这些东西就逐渐地流落出来,被各地的富豪争相购买作为收藏。这几件看起来倒像是那些所谓的法器。”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小声地嘀咕着:“这些和我们找到的人头骨可不是一样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小萱问道。 欧阳洵看了看马婶,把小萱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里的这些骨器即便真是人骨,也已经制成很多年了,应该只是一些收藏品。但是我们今天在车里发现的那几个人头骨,是新鲜的,它们的主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小萱诧异地睁大眼睛问道:“那么你们是怀疑马万里偷偷用死人的尸骨做成人骨工艺品贩卖?” 欧阳洵眉头皱得更深了,压低了声音耳语道:“本来我们只是这么想的。但是到这以后却发现你们也在,我总感觉这事不简单。刚才陆小乙说,你们过来驱鬼?” 小萱想起那些奇怪的黑影,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说是这样说的。据陆小乙说,这家的主人邀请他来做法事,顺便就把我们也叫来了。” 欧阳洵猜测道:“他做人骨买卖总会心虚,请道士过来驱邪也正常。” 小萱否认道:“可不仅仅是这样。这房子里确实有古怪,这一点萧凌墨也确认了。我看这马万里不光是买卖人骨了,我担心这人骨的来源……” 小萱欲言又止,欧阳洵却早已会意,心中一凛瞥了一眼马婶道:“他姐姐你怎么看,知道这其中的事吗?” 小萱摇摇头:“我看她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们家有一个地下室,这马婶一直不让我们进去,说是要等到马万里回来,弄得神秘兮兮的。你这正好有搜查令,干嘛不进去看看?” 欧阳洵点点头,回头转身问马婶道:“你弟弟还有别的私人空间吗?” 马婶目光游离,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了。” 欧阳洵玩味地看着她,继续问道:“我的意思是,其它一些你弟弟经常去的地方,比如……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 马婶一惊,瞟了小萱一眼沉默了半晌,见再也掩饰不了了才承认道:“是……有一个。” 欧阳洵笑了笑道:“那带我们去吧。” 马婶见状大惊失色道:“警察同志,这可不行啊。我弟弟曾经交代过,这地下室除了他自己其他人绝对不可以私自进去,不然,不然……” 欧阳洵不明所以,奇怪地道:“不然怎么样?” 马婶一脸为难,紧握着玉佛一个劲地念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欧阳洵不耐烦了,厉声道:“快说!” 马婶一哆嗦,急忙说道:“不然会得失心疯的。警察同志,真的,我不骗你……” 欧阳洵冷笑道:“就算有古怪也没什么好怕的,这里不是有这么多道士吗?开!” 五分钟后,马宅正厅里。 那道暗门已经被打开,黑黝黝的入口像是一个神秘的黑洞,要把一切敢于闯入的人撕个粉碎。除了王斌回警局组织继续寻找马万里的下落,众人都在门口集结,马婶哆哆嗦嗦地拿着钥匙,满眼可怜地回头望着欧阳洵。 欧阳洵却毫无惧色,沉声道:“走!” 于是一行人排成一排,由欧阳洵带头走入了这道暗门。只见那条向下的楼梯伸手不见五指,道道阴风诡异地从四面八方不断地袭来,风里似乎掺杂着低语般的人声,时而轻微似呜咽,时而嘈杂似咒骂。小萱紧张地跟在萧凌墨身后,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角,眼睛不安地东张西望,似乎这黑暗中正隐藏着什么近在咫尺的危险。 慢慢地,一行人终于接近了地下室的门。在欧阳洵手电的光线照射下,门上那大铜锁上的狮子头眼里闪着凶险的红光,狠狠地瞪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开门。”欧阳洵对马婶说道。 马婶不情愿地挪到门口,颤抖着掏出钥匙向门锁插去。只听见钥匙碰撞到铜锁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似乎是马婶牙齿碰撞的“咯咯”声,却半天不见门打开。欧阳洵干脆伸出手,沉声道:“钥匙给我。” 马婶如遇大赦,急忙像避瘟神一样把钥匙丢到欧阳洵手里。欧阳洵毫不犹豫地准确插进了锁眼,瞬间阴风大起,吹得众人浑身都是一哆嗦。 “小心,有古怪。”萧凌墨淡淡地提醒道。 欧阳洵点点头,用力转动钥匙。一阵“咔啦咔啦”的声音响过之后,门终于向后缓缓地打开,一股潮湿的腐烂气息从门里直扑出来。 “我们走,你们小心点。”欧阳洵一边说一边踏进了地下室。(……) 第十五章杀死萧凌墨 潮湿阴冷。这是这间地下室给小萱的第一印象。大概是由于终日见不到阳光,寒气混杂着水汽弥漫在封闭的空间里。此刻由于外人的侵入,这些寒气紧紧地裹上小萱的脚踝,湿湿地像是什么怪物的粘稠触角正轻轻地抚摸着,惹得她心里寒毛直竖。 腐败发霉。继触感之后,嗅觉也赶来凑热闹。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似乎这地下室已经很多年没有清扫过。除此以外,浓重的霉味里还掺杂着淡淡的腐败气息,像是某些动物的遗体,经过多年的腐烂之后终于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小萱的胃里一阵阵翻腾,庆幸欧阳洵来得真是时候——幸亏赶在了午饭前,不然一定会吐在这里了。 漆黑昏暗。除了欧阳洵手电发出的强光之外,这里没有一丝光亮,甚至连穿着白袍、近在咫尺的萧凌墨也看不见。小萱不得不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生怕一有什么情况就会丢失了这份安心。 手电的光正照在对着门的一个大木橱上。远远看去,这木橱似乎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土罐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慢慢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而就在这一瞬间,小萱猛然发现手电似乎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在地下室的四周,整齐地闪着一片片微微的绿色荧光。这些绿光很微弱,以致于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乍一看竟完全看不出来。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敏锐的欧阳洵当即关掉了手电,于是四周再次陷入黑暗。紧接着一片幽绿色的世界立即呈现在眼前。 这绿色这时才亮了起来,环绕在地下室一周。像是一条绿色的怪蛇盘踞着,等待着掉入自己陷阱的猎物。而这猎物,似乎正是小萱他们。 “那些光……是什么?”小萱问道。 “马婶,这里没有电灯吗?”欧阳洵的声音响起。 “我,我从来没有进来过,我也不知道……”马婶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有鬼气,情况不对。”萧凌墨抬手一挥,一道黄光从指尖射出,凝成一个光球升到半空。然而这光球还没来得及照亮这黑暗。就突然“嗤”地一声灭掉了。他轻轻地“咦”了一声,脚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过去查看,却被小萱用力一把抓住:“不,你别去,我害怕。” “我去吧。”欧阳洵打开手电,正准备走过去时,陆小乙拦住他说道:“还是我去吧,谁知道那是些什么玩意呢?” 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地下室里回响,每个人都在黑暗中紧紧地憋住一口气。萧凌墨把小萱拉到怀里从后面圈住。他身上淡雅的花香让小萱略微宽心,却仍紧张地注视着陆小乙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心里捏了一把汗。 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陆小乙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震惊甚至一丝慌乱:“我靠,这马万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呐。” 穆秋语疑惑地问道:“小乙。你看到什么了?” 那边陆小乙不答话,只是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随着“嗒”的一声轻响。突然之间那一片片幽绿处射出无数的绿色光线,汇聚到地下室的正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光球,照亮了众人的眼睛。 “啊——”马婶的惊叫声响彻耳鼓,在地下室里回荡着。她转身就向门口的方向跑去,却好像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咚”的一声闷响之后身体向后弹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众人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去关心她是怎么了,因为所有人的眼球都被那些发出绿色光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遍布在地下室四周的一个个玻璃展示柜,柜里的东西通体透白却泛着绿幽幽的光,细看之下,竟然是一颗颗人类的颅骨,粗略一算有几百颗之多。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人头颅骨的展示厅! 那些颅骨完整无缺,表面甚至没有一丝裂缝,却镶嵌着各类宝石,在颅骨内部发出的绿光照射下晶莹剔透,竟透着一股邪气。颅骨的嘴大张着,黑黝黝的眼窝里似乎燃烧着两团绿色火焰,就像是一双绿色的恶魔眼睛。而其中一个展示柜已经被打开,陆小乙手里正抓着一只颅骨呆呆地出神。 小萱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这场面让她想起了照片里见过的某些惨绝人寰的屠杀场景。猛然间小玉箫嘶鸣起来,一阵剧烈的头痛随之袭来,就在她前面不远的地面上,出现了那晚在房间里看到的那只人形怪影,惨白的脸狞笑着看着她,像只蟑螂般快速地爬来爬去。 小萱感到脑袋一阵发晕,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逐渐远离自己,耳边听到的尽是那些奇怪的人声。 “又有人来了,这一次人还挺多呢。” “那又有什么用呢,进了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可不是吗,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小萱闻言心中一凛,小玉箫狂怒地尖叫起来,刺得她耳膜阵阵生疼。很快那些噪杂的人声逐渐地变低,耳边尽是小玉箫狂躁的声音。天旋地转之间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席地而坐的萧凌墨,其余人竟都像喝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地瘫倒在地。更让她惊异的是,从他们的头顶正缓缓地升起一团烟雾,看形状俨然就是他们自己的样子。 小玉箫还在嘶吼,小萱强撑着呼喊道:“凌墨……” 萧凌墨盘膝而坐,强大的气流在他四周升腾形成一股旋风,吹得他白袍鼓起,长发也在风中乱舞。听到呼唤,他很吃力地睁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小萱……玉皇……心法……” 小萱猛然醒悟,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肯定有某种危险的东西,而萧凌墨正在运功抵御。于是她也学着萧凌墨的样子席地而坐,心里开始默念心法口诀。小玉箫越叫越响,黄色的强光逐渐凝聚,已经近乎变成了白色。千手道人的形象在她脑海逐渐成型,紫竹的异香沁人心脾。千手道人缓缓而降,从瓷瓶中抽出柳枝轻轻地点在小萱四周,冰凉的甘露渗入她的肌肤,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成功了!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小玉箫发出一声清脆的爆裂声,紧接着一道道细纹迅速遍布开来。随着更多的爆裂声传来,小玉箫再也承受不住重压,彻底地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不!小萱无力地伸出手想捧住小玉箫的碎片。碎片在空中又继续分裂,变成晶莹的碎屑纷纷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翠绿色的雪。碎屑径直穿过小萱的手掌,落到地上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一旁的萧凌墨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小萱无力地瘫倒在地,眼看着众人头顶的那团烟雾越来越大,逐渐凝成人形。忽然,似乎被无形的吸力牵引一般,那些烟雾不约而同地向那木橱里摆放着的陶土罐飞去,一个个钻进了罐口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直到这时,小萱才想起那些罐子,不正和陆小乙用来收服恶鬼的罐子一样吗? 她睁着疲惫的双眼,头痛欲裂却神志清醒。只看见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慢慢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扶起她,陆小乙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他关切地看着自己,问道:“小萱,你没事吧?” 小萱眼角的余光瞥到陆小乙一直不肯拿出口袋的双手,只见手背上清晰地烙印着一行复杂的咒语。那咒语不知是用什么画的,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肉里,闪着猩红色的光芒,混杂着这里幽绿色的光,诡异万分。她害怕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抬头看着陆小乙的眼睛,喃喃地说道:“陆小乙……这是什么?” 陆小乙看着小萱惊慌失措的样子,眼里竟噙满了泪水。他看了一眼一边仍然端坐不动却明显微微发抖的萧凌墨,缓缓地从乾坤袋里掏出血魄剑。乌黑的剑身上黑气大盛,由此形成的剑芒瞬间伸长到半米之长。 “对不起小萱,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小萱惊呆了,此刻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两行泪水沿着脸颊滑落:“陆小乙……为什么……” 萧凌墨已经感觉到了血魄剑巨大的压迫,却仍然闭着眼睛,只是淡淡地问道:“是要取我性命吗?” 不等陆小乙回答,小萱挣扎着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因为身体无力只攥住了他的衣角。她用力紧紧抠住,感觉指甲都因此透过衣料快嵌进自己肉里了,却仍然不敢松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念叨着:“不……不……” 萧凌墨再次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陆小乙不答,闷吼一声:“恶鬼,拿命来!”随即挥起血魄剑飞快地向萧凌墨刺去。(……) 第十六章奇怪的人形物 “不要——”小萱大喊一声,紧攥着陆小乙衣服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指甲整个断掉,钻心的疼痛让她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血魄剑刺向萧凌墨的身体。 然而萧凌墨不避也不接,待血魄剑就要刺中自己时猛然圆睁双目大喝一声。只见他稳坐在原地伸出右手,一道蓝紫色的电气随即凝成利剑的模样,直冲着陆小乙刺去。 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招式吗? 只见两人逐渐接近。血魄剑虽强,然而终究只是一件法器,怎比得上萧凌墨意念凝成的电剑。眼看着那电剑飞速前伸,就要在血魄剑到达之前刺入陆小乙眼睛。陆小乙左手同样闪起一团蓝紫色的电光,对着电剑一掌拍去。 萧凌墨轻笑,右手两指并拢对着电剑一指。陆小乙只感到全身一阵酸麻,整个人便被震飞出去,血魄剑脱手而出,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呕出几口血来。 萧凌墨见陆小乙血魄剑已脱手,重新捏起指决说道:“可惜你一开始就没有和我同归于尽的决心。你若是不用五雷吸魂掌反击,我也不能趁机把你震飞。那样的话我此刻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陆小乙愤然爬起,却两腿一软又瘫倒在地,无奈只得盘腿而坐,恨恨地说:“可惜误中了你的奸计。” 萧凌墨笑道:“不是中计,而是心有所念、贪生怕死。”说着,他看看一旁的小萱,“一个时辰之内。你两腿将无法动弹。如今你用这魂阵把我困住,大家都动不了。不如来好好聊聊?” 陆小乙“哼”了一声,不理会萧凌墨。对着小萱喊道:“小萱,你没事吧?” 小萱目睹了刚才惊险的一幕,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此刻见两人都是有惊无险,心里暂时落下了一块石头,眼泪却仍止不住地流下来:“你们这是在干嘛?陆小乙,你是怎么了?” 看着她指尖鲜血渗出,滴滴滚落到地上,两个对决的男人都沉默不言。隔了一会,萧凌墨说道:“小萱。再运玉皇心法,三寻过后当可止血。” 那边陆小乙不甘示弱地喊道:“小萱,别相信这个家伙。我乾坤袋里有药膏,你要是能动了就过来拿。” 萧凌墨也不理会他,而是直接对小萱说:“小萱,我们被困在魂阵里了。我正在找这阵的阵眼,你现在待在那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我会救你出去。” 小萱再也忍耐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们都给我闭嘴!为什么要互相争斗?你们知道吗。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 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终于随着眼泪再次翻滚而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句。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有危险!” 四周立即安静了,只剩下她自己的回音和不间断的抽泣声在地下室里回荡着。许久。萧凌墨轻叹了一声道:“陆小乙,这一切都是你师父吩咐的吧?只是你师父未免也太狠心,除了你以外连其他的徒弟都不放过。”他一边说。一边指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穆秋语,“他们的魂魄都被困到那边的拘魂罐里了。如果置之不理,时间长了恐怕放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残魂了。这人。也就死了。” 陆小乙看看穆秋语,挑起眉毛说道:“你不用挑拨我们师徒关系,等师父来了自有计较。” 萧凌墨冷笑着反问道:“你这么相信你的师父?” 陆小乙心里“咯噔”一声,那次师父来了以后一直困扰他的阴云再次在心头聚拢。然而很快,他又打消疑虑不甘示弱地回答道:“那也好过相信你这个恶鬼!” 萧凌墨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引起了这三人的注意。 是那只人形的物体,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爬了出来,扁平的身体紧贴在地面,如同画上去的脸庞上小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三人,之前那些人声从这东西的嘴里不断地发出来。 “潘伯,你说的不对,这次还剩下三个!”这是之前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天真而略带着兴奋,似乎是因为好不容易发现了长辈的错误。 “胡说,”这次响起的是那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显然就是所谓的“潘伯”,“是两个不是三个。你看那边那个穿白袍的,他可不是人呐,他是一只鬼。” “什么?鬼?”小孩子似乎更加兴奋了,“我要去看看,我还没见过鬼呢!” 说着,那东西就在地上扭动起来想要爬到萧凌墨身边。可是却好像有人拉扯着它一般,它在地上扭动了半天只是左右摆动,丝毫没有向前迈进一步。 与此同时,不同的嗓音也陆续从这东西嘴里发出。 “小北,别乱动,鬼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不过这只鬼倒是很奇怪啊,怎么看起来像个人呢?老夫捉了一辈子鬼,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个瘸老道,就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在这丢人现眼?告诉你,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鬼,长得和人一模一样,可实际上啊,却是鬼呢。” “你个死和尚,你说谁是瘸老道?秃驴,有本事我们来斗斗法啊。” “好啊,来来来,谁怕谁啊?你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死在这里。” 那黑色的东西在地上摆来摆去,看起来就好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一般,嗓音却又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萱满心疑惑,暂时忘记了身心的疼痛,好奇地看着这东西。这时随着摆动越来越剧烈,有更多的声音从它嘴里冒了出来。 “你们两个家伙瞎折腾什么,都这个样子了还决斗呢,不如好好睡个觉!” “就是,你们俩来的时候就吵个没完,死了还是不消停!” 这东西一边扭动一边说个没完,每句话说出来时面容都会产生变化,就好像身体里藏了很多人一样。终于,小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面庞出现,满脸怒气地大吼了一声:“都别说话!”(……) 第十七章潘伯和小北 随着这声断喝,四周立即安静下来。那东西一扭一扭地爬到萧凌墨和陆小乙身前,抬着头端详了一会又爬到小萱这来,轻轻嗅了嗅鼻子说道:“奇怪了,那两人一个是阵主一个是鬼,你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怎么也不受这阵的影响呢?” 小萱瞪大了眼睛看着它,想想这东西虽然几次三番出现,却似乎没有害人的意思。又想想那些嘈杂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是……潘伯?” 这东西扭过头想要爬走,似乎不想理会她。小萱急了,猛然问道:“小北,你在吗?” 话音刚落,这东西又扭过身来,面容早已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脸:“是我啊,嘿嘿,找我有什么事啊?” 潘伯的脸再次出现:“小北,别多管闲事。这里大部分人可都是因为多管闲事才死的。” 小北的脸又出现了,一脸的倔强:“可我不是,潘伯你也不是,不还是一样死了。” 不知为什么这次潘伯没有再出现,似乎就此放纵了他。小北也不理会小萱,先是爬到了萧凌墨身边,仰着头仔细地看了很久,才发出一声惊叹:“呀,原来这就是鬼呀,和电视里面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小萱笑着柔声道:“小北,你到姐姐这来,我有话问你。” 小北依言爬到小萱身边,眼睛虽然像是画上去的,可却依然透着童真。他看了小萱一会,睁大了眼睛说道:“咦。你这个姐姐也很奇怪,你不是一个人。” 小萱一头雾水反问道:“什么我不是一个人?” 小北哧哧笑着说道:“你身体里有别人哦。不对。不是别人,应该说是和我们一样的东西。” 萧凌墨听到这话。睁开眼睛疑惑地看了小萱一眼,又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小萱好奇地问道:“那小北,你告诉姐姐,你们到底是什……不对,你们是‘人’吗?” 小北使劲地摇头:“人?我们当然不是人。” “那你们是鬼?” “不对,我们也不是鬼。” 小萱追问道:“那你们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小北,他偏着脑袋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很为难地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 小萱一下子噎住了,正想着再问些什么时。小北又开口了:“我只知道有一天我出去玩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长得很丑的叔叔叫住了,再以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 小萱不明所以,刚要开口再问时忽然听到脑海里萧凌墨的声音说道:“小萱,这些说话的都是残魂,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全都到了那个身体里。你问他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小萱看看萧凌墨,正闭着眼睛纹丝不动。正奇怪间他的声音又响起了:“不用奇怪,是我。快问。时间一长拘魂罐会把穆秋语他们的魂魄化掉的。” 小萱会意,问小北道:“那你记不记得那个长得很丑的叔叔到底有多丑啊?” 小北吐吐舌头,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当然记得,他还给我买糖吃呢。那个叔叔啊。看起来是个中年人,胳膊、腿都很短小,还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最恐怖的是他右脸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起来可坏可坏呢。” 萧凌墨的声音道:“这人我不认识。你再问问他是不是一直都待在这里,如果是的话都看到过哪些人到这来过。” 小萱笑着问道:“那小北。你说你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从来没有出去过?” 小北点头道:“那当然。这里被人摆了什么阵法,我们是出不去的。顶多有时候觉得闷了到上面去晃晃,却根本出不了这个别墅。” 小萱再问道:“那你都看见过什么人过来?” 小北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才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呢,我也没见过什么人。这几天啊,只有那边那个人来过。”他一边说一边看看陆小乙,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陆小乙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反问道:“喂,你有没有搞错,我什么时候来过?” 小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陆小乙委屈地小声说道:“昨天晚上我是准备自己进来看看,可是穆师姐拦住我了,我根本就没进来。小萱,你要相信我。” 小萱冷冷地说道:“我现在不相信你。” 陆小乙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浑身一震,许久才像卸了气的气球一般默默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萱又问道:“那小北,你告诉我那个人都进来干什么了?有姐姐在这不用怕,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小北刚想说话,脸猛然换成了潘伯:“好了小北,你说得够多了。我有感觉,那家伙要过来了。” 说罢,它立即转身爬到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任小萱再怎么喊,小北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凌墨,你还在吗?他说那家伙要过来了,是谁?”小萱在心里说道。 萧凌墨的声音响起:“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我还动不了,等我再恢复一点体力,就破了这个阵!” 小萱稍稍觉得宽心,刚刚发生的一切又开始在脑海里徘徊。陆小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萧凌墨下手?而且现在看来,这明显是预谋已久的。他手上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咒语,为什么小北说他来过可他自己却不知道?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陆小乙? 她看向坐在一边双目紧闭的陆小乙,心里竟如刀割般的疼痛。她眼中的陆小乙不是这个样子,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那是一个温暖、阳光、乐观的大男孩,不是现在这个把他们骗进来的阴险的家伙。 陆小乙,你这是怎么了? 小萱的眼眶模糊了,她很想知道这段时间在陆小乙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正想着,陆小乙突然睁开了眼睛向这边看来,小萱急忙强忍住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扭过头去。 陆小乙,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做你自己,求求你! 一阵怪风不知从哪里席卷而来,可地下室的门却关得紧紧的。小萱正自疑惑,却听到陆小乙欣喜的声音:“师父,你来了!”(……) 第十八章阴谋 怪风在地下室盘旋了一圈之后停在了那个装满陶土罐子的木橱前。风势渐小,却有两个人影在风中逐渐形成,慢慢地由模糊变得清晰,俨然便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其中一个白发白须、身着紫色道袍、手执白玉拂尘,正是茅山派的掌门灵虚子。而另外一个却五短身材,穿着杏黄色道袍,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皮球。 再看这人的面貌,小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面色漆黑、豹头环眼,一部络腮胡凌乱不堪,更骇人的是右脸颊一道延及下巴的长长的刀疤,像是一条巨大的肉虫爬在他的脸上一般。 这人难道就是小北说的那个? 小萱暗自心惊,目光迅速在地下室里搜索那黑色人形物的身影。然而这时候,那东西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只看到一片片阴暗的黑影。 那五短身材的人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对灵虚子说道:“灵虚老道,想不到你这收藏倒还挺多啊。” 灵虚子并没有理会一边的陆小乙,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小萱和萧凌墨身上稍稍停留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得意地回答他道:“嵇道长,除了那些你送过来的之外,这里大部分的颅骨可都是贫道历经五年的工夫收集来的,这其中可没少花一番心血。今日我就将这些颅骨悉数奉送与你,如何?” 嵇道长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径直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只颅骨放到眼前细细端详,一边看一边咂嘴道:“不错不错。这可是珍品。有了这些颅骨,我的功力将有大进啊。哈哈哈。” 他东看看、西瞧瞧,不住地称赞这些颅骨质量上乘。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头对着灵虚子笑道:“你老道不会平白无故给我这么大个人情吧?说吧,条件是什么?” 灵虚子皮笑肉不笑,又看了萧凌墨一眼说道:“嵇道长真是聪明人,那边那个穿白袍的家伙可要由你来了结。” 嵇道长放下手中的颅骨,看着纹丝不动的萧凌墨笑着说道:“灵虚,你这又是何必呢?现在众位道友都以为是他杀死了张无极和天生,再加上剑仙派之前死的两个门人和赛半仙,这可是四条人命呐。你以为外面那些家伙会轻易放过他?他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灵虚子放声大笑:“嵇道长你是有所不知啊。这恶鬼若是碰到他们,必然是被打灭身形、魂飞魄散的下场。然而老道我要这恶鬼却还有用。不然我的计划也就缺了很大一截子。我要的是活的,你可得给我好好伺候伺候他。”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木橱边轻轻地抚摸着那些陶土罐子,像是在欣赏稀世珍宝一般,“这么多年来贫道可没有闲着,这里装着的可都是我的心血。” 嵇道长挥挥手道:“你们玉皇派的事情我不过多掺合,不过这么一来,麻烦的可是我。嘿嘿,灵虚啊灵虚,你自己不想损耗真力。这招借刀杀人真是不错。不过我与他无冤无仇,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呢?” 小萱听罢大惊,这灵虚子果然是玉皇派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可以当上茅山派的掌门呢? 那灵虚子怪眼一翻,阴恻恻地说:“这里的宝贝。我相信你无法拒绝。况且他现在被魂阵困住,想要活捉对你嵇掌门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那边那个女人,我也要一起带走。” 嵇道长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小萱一番。奸笑道:“想不到你灵虚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喜欢女人啊哈哈。好好好。你老道要的东西我嵇明宇绝对不抢。倒不如现在先捡个软柿子捏,我帮你把她抓来如何?” 还没等灵虚子回答。这个叫“嵇明宇”的家伙就几步走到小萱身边,箕张着五指对着她的胸部径直抓来。 小萱受惊,急忙想要向后躲避。然而她本来就身子羸弱,此刻又身处魂阵之中行动不便,哪里躲避得了?眼看着嵇明宇的臭手就要碰到自己,咬咬牙横下一条心,闭起眼睛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咬去。 这时“刺啦啦”一阵怪响,紧接着就是嵇明宇“啊——”的一声惨叫。小萱捂着因为牙齿磕碰到一起而十分疼痛的嘴巴,奇怪地睁开眼睛:我没有咬到他呀。 只见嵇明宇左臂的道袍已经被灼出了一个大洞,缕缕青烟从血肉模糊的胳膊上缓缓升起。他捂着胳膊狂躁地在地上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小萱满心欣喜地看向萧凌墨,心想一定是他恢复了功力。然而萧凌墨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两指并拢指着嵇明宇,但却充满疑惑地看着灵虚子,似乎刚才那命中他的一击并不是他发出的。 正自奇怪间,突然听到嵇明宇吼道:“灵虚,你为什么电我?” 小萱不可置信地看向灵虚子,只见他眼里红光一闪,冷冷地说道:“这个女人只有我可以碰。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收敛一点。” 嵇明宇恨恨地瞪了灵虚子一眼,干脆转到一边双手抱在胸前不再说话,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小萱正自惊异间,忽见灵虚子伸手凌空一抓,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他飞去。 灵虚子稳稳地接住小萱,身体略微转了小半圈把她抄在怀里,竟伸出手来用中指轻抚她的脸颊。 小萱觉得这样的场景奇怪无比,用力想要挣脱却徒劳无功,满脸恼火地向灵虚子看去时,却意外地发现这老道的眼眸竟然和萧凌墨一样幽黑,只是双眼深处却闪电点点猩红的凶光。 灵虚子看了小萱一会,轻轻地把她放到地上,似乎这时才想起来陆小乙的存在一般对他说道:“好徒弟,有为师在这,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心上人。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现在把乾坤袋交给我吧。” 刚才嵇明宇要碰小萱,陆小乙也是挣扎着打出一道火符,这么一来反而感到胸中气血倒流、烦闷无比。此刻看到灵虚子的奇怪举动,他是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得站起来,从腰间卸下乾坤袋,却久久地抓在手里迟迟不肯上前,看看小萱又迟疑地看看他师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虚子问道:“怎么了小乙,为什么还不过来?” 陆小乙还是没动,犹豫地问道:“师父,您要带走小萱做什么,您当初并没有说……” 灵虚子脸上绽开一个慈祥的笑容:“小乙,你不必担心,为师自然不会伤害你的意中人。你只要听师父的话,把乾坤袋给我就行了。” 陆小乙犹豫了半晌终于向前走了两步,灵虚子脸上再次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在这时,陆小乙却又突然停住了,指着那些陶土罐子说道:“师父,师姐的魂魄还被关在里面。还有欧阳队长和那个大婶,他们都是无辜的,您把他们放出来吧。” 灵虚子闻言面露不悦之色,语气也是加重了不少:“小乙,这些人为师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 陆小乙却似乎铁了心不想把乾坤袋给他,环视了一圈那些人头骨问道:“可是师父,这些颅骨真的都是您收集的吗?我想知道您是用什么方法……” 灵虚子不耐烦了,阴沉着脸厉声说道:“怎么,你怀疑为师?哼,小乙啊,你就是这么优柔寡断,没有一点果敢的气度,因此才不能长久得到女人的欢心。我要成大事,何必在乎这些小节?”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一抓,乾坤袋就脱离了陆小乙的控制。 陆小乙愣在原地,似乎对师父突然转变的态度有所不解,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只见乾坤袋径直向灵虚子飞去,这老道正待要伸手去抓时,突然空气中出现一只手,准确地把乾坤袋抄走。同时从那只手出现的地方凭空冒出两颗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熊熊烈火就向灵虚子面门砸去。(……) 第十九章师徒反目 灵虚子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乾坤袋落入自己手中,这一下异变突起哪里会有防备?眼见着这火球就要把自己砸成火人,急退几步伸手快速地在胸前虚空画符。只见第一颗火球好似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嘭”一声巨响之后炸开成千万点小火花。第二颗火球威势不减,也是跟着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然而这一撞,却发出一声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撞得火星四处飞溅。很明显,灵虚子变出来的那道屏障挡不住两颗火球的连续冲击。那火球虽然变小了一点,却依然不偏不倚地向他撞去。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灵虚子早已经反应过来,一声轻响之后原地消失,又出现在另外一个方向,大喝一声对着火球出现的地方一道电箭射出。 火球扑了个空,撞到地下室的墙上,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中一阵轰鸣。同时那电箭也没有击中目标,径直打到木橱上,击碎了几只陶土罐。 灵虚子稳住身形,恼怒地喝道:“是谁穿着青罗蚕衣?” 一个年轻男子清亮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是我,我亲爱的师父。” 小萱一惊,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正回想间,那声音的来源处早已经出现一个人,一身青灰色的长袍,整张脸却如同枯树皮一般,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不是曾经操控人鬼袭击小萱,后来又失踪了的赛半仙吗? 灵虚子冷笑道:“怎么冥剑,你不在洞中好好待着,跑到这来搅合什么?” 只见赛半仙伸手揪住下巴处的皮肤。用力一扯之下“嘶”地一声轻响,整张脸皮都被他撕了下来。而在这脸皮之后。俨然便是一个面若冠玉、唇若朱红的美男子的脸。 陆小乙失声叫道:“师兄?” 冥剑把乾坤袋挂在腰间,向陆小乙点点头后一脸哂笑地看着灵虚子。眼里却充满了紧惕:“师父,你叫我看好的那东西,原来和这的是一套啊。我说这几年怎么总有怨气不停地在里面产生呢,原来源头都在这里。” 灵虚子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却仍旧不慌不忙地说道:“看来你趁为师不在,已经偷偷进去瞧过了。冥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和鬼音这几年处心积虑地刺探我的秘密,到底有什么居心?” 冥剑轻轻一笑。用手按着乾坤袋说道:“师父啊师父,自从小时候跟着你开始,我就对这玉皇派是充满了好奇。什么夺魂,什么聚魂,今天可都是见到了。”说到这,他向萧凌墨看了一眼,“你只收了我们三人做徒弟,我这心里呐也是感激得很。可是我这人有个坏毛病……” 他一边说一边舔舔嘴唇,一脸轻浮的表情。白净的面皮在地下室幽绿色的荧光中显得诡异万分:“我呐,总是不满足,总是想把师父你会的都学会。可师父您老人家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灵虚子冷声说道:“我玉皇派道法精奇,学道术向来都要循序渐进……” 冥剑听罢拍手大笑。似乎遇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师父啊,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掩饰。”他还未说完,抬起右手顺手就是一挥。又是三颗火球凝成,飞快地向灵虚子飞去。 灵虚子冷笑一声站在原地不动。直等到那火球快撞到自己时才施展瞬身避开。冥剑吆喝了一声“好”,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指。火球听从他的命令,竟在空中拐了个弯又向灵虚子飞了过去。 灵虚子似乎是有意侮辱冥剑,见火球追过来就是不反击,只是一次次地瞬身避过。而冥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慌不忙地控制着火球跟着灵虚子。这师徒二人就这样你躲我追了几个回合,倒像是舞台上事先商量好的演员在表演一般。 灵虚子闪了几次以后又回到开始的位置,而火球也是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他干脆闭上眼睛,依样画葫芦地再次闪开。 然而这次,火球却没有跟着他。只见冥剑双掌在胸前并拢猛地向前一推,火球立即变快了好几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后面的木橱撞去! 原来他真正的目的在这里。灵虚子意识过来想要挡住火球,但为时已晚,只见火球瞬间把木橱撞了个粉碎,上面摆放着的陶土罐也跟着一个个四分五裂。 “师兄,师姐的魂魄还在里面!”陆小乙大惊失色地喊道,然而刚喊完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轻轻地“咦”了一声。 灵虚子满脸怒色。冥剑拍手大笑道:“哈哈,师弟,你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哪怕一丝魂魄出来是不是?当时师父给我们一人一个这种拘魂罐,用来收降厉鬼,将厉鬼拘于其中炼化。可是这都是师父的花言巧语呐,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拘魂罐,这其实是……” “子母罐。”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凌墨这时突然开口,“这子母罐通常是几个子罐和一个母罐,被收于子罐中的魂魄会经由我派地遁时借助的异空间汇聚到母罐里。其实我早该想到,只是这子罐实在是太多了……” 冥剑嘻嘻一笑,滑稽地向萧凌墨鞠了一躬,对灵虚子说道:“师父啊,您老人家把那些魂魄全都收集在母罐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灵虚子怒不可遏地看着冥剑,虽然嘴上没有回答,眼里却早已闪现着深深的杀机。萧凌墨眉头紧锁,深沉的眼眸紧盯着灵虚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陆小乙瞪大了眼睛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兄,好像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而嵇明宇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远远地退到一旁看好戏。 冥剑看看另外那三人似乎都没有出手的意思,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师父不想说,那就我替你说了吧。我猜这些收集的魂魄。应该和那本秘笈有关吧,所谓九星……” 冥剑话还没说完。灵虚子突然大喝一声:“大胆狂徒,你要反出师门吗?”话音未落已经出现在冥剑身后。双手聚起雷电对着他的天灵盖狠狠地砸了下去。 冥剑早有准备,按在乾坤袋上的手轻轻一指,十几张符纸从袋中飞出“啪啪啪”地贴到灵虚子身上。他向后闪开一段距离,指着灵虚子大喝一声:“爆!” 符纸上红色的朱砂符咒应声红光一闪,十几张符纸接连爆炸,一时间地下室里硝烟弥漫,呛得人连连咳嗽。 嵇明宇咂嘴道:“这一手以动制静真是妙,这下灵虚老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凌墨却镇静地说道:“不然。他自有应付的方法。” 只见硝烟散去,灵虚子的形象渐渐地清晰。他负手而立。轻蔑的眼光睥睨一切,冷冷地看着冥剑,周身却被紫色的电光完全覆盖,俨然便是一件电气构成的盔甲。 嵇明宇拍手叫好,大笑道:“想不到五雷吸魂掌竟然这么玄妙,今日贫道总算是有幸见到,真是不虚此行啊。” 冥剑见酝酿已久的一击没有奏效,心里也是暗叫不好。他眼角余光瞥到萧凌墨,眼珠一转便已计上心来。故意激灵虚子道:“师父怎么会有反出师门这一说?我既然是玉皇派的门人,自然要认玉皇派的掌门。可是不知道师父你手上戴的戒指和那边那个白袍鬼手上的,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灵虚子显然被这一问戳中要害,面部细微地扭动了一下之后冷声说道:“门派要事。容不得你等小辈插嘴。” “嘿嘿,师父呐,我可是你的大弟子。怎么说是小辈呢?除非……”冥剑狡猾地一笑,“白袍鬼。昨天你见到我陆师弟使用夺魂之术变作一条大黑狗,是不是?” 萧凌墨不作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冥剑继续道:“可是他刚才挡你的九重五雷吸魂掌时,用的却是低级的招式。五雷吸魂掌练至九重方可修习魂术,是不是?” 萧凌墨又是冷哼一声。 “陆师弟!”冥剑突然转向陆小乙大声说道,“我刚才说你变作黑狗,你本人应该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小乙早已看得呆了,面对冥剑的质问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对于师父的尊敬,他宁愿相信冥剑是在说谎。然而不光是冥剑,刚才小北也说他曾经到地下室来过,可是自己却又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解释?难道两个人都在说谎吗?还是说…… 他想起这几天心中那个解不开的结,觉得脑子一团混乱根本无从思考。冥剑得意地笑道:“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是不是很奇怪?我记得师父送你一颗寻鬼丹,应该是这颗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来,正是陆小乙经常用来感受鬼气的珠子,此刻一片乌黑。想当时在许强家时,陆小乙用这珠子探出小鬼的怨气,也不过是红得发黑的颜色。而现在这黑色,却比最黑的黑夜不知要黑上多少倍。 冥剑端详着珠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寻鬼丹从你上次见到师父之后就这样了吧?你为这个事情纠结了这么久,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陆小乙一片惶然的神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确实,上次灵虚子去他家时正好这珠子放在床头,当时无意间瞥见这乌黑的颜色着实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是珠子坏了,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却怎么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猜测。 他无助地看向灵虚子,希望从他那里可以得到一点回应。然而此时灵虚子早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紧盯着冥剑不放,眼看着就要对他痛下杀手,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冥剑这一招实在是阴险,用掌门戒指的真假拉拢了萧凌墨,又抓住陆小乙心理的软肋挑拨了他和灵虚子的关系,而一边的嵇明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俨然灵虚子已经快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冥剑还要再说什么,灵虚子终于忍耐不住,双手齐举对着他就是两道电箭射去!(……) 第二十章情势急转 这一击灵虚子明显尽了全力,电箭划破空气擦出火花,发出“哧哧”的声音。冥剑虽然早有提防,无奈与灵虚子功力相差太多,一时间也是慌得手忙脚乱再也没有了刚才的从容。 而就在这时,萧凌墨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瞬间出现在冥剑身前,左手飞快画圈,右手对着灵虚子就是一道剑气刺去! 灵虚子的两道电箭在萧凌墨飞快的引导下改变了方向,似乎陷入一个无形的漩涡中自相碰撞,火光闪耀之间双双灰飞烟灭。同时那道射向灵虚子的剑气则以惊雷之势轻松刺破了他设下的两道空气屏障,直向灵虚子的身体刺去,逼得他只得瞬身闪到一边。 冥剑得意地拍拍萧凌墨的肩膀说道:“白袍鬼你终于想明白了?哦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无礼呢……按说你也是我派的老前辈啊……” 萧凌墨却二话不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冷冷地说道:“我玉皇派中有你这样的败类,真是不幸。你师父从小就传你道法,今天你却背叛师门,大逆不道!今日萧某暂且留你一条狗命。”说话间电光从掌中闪出,冥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已经全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说罢,他向灵虚子作了一揖道:“这位道友承让了,这欺师灭祖的东西虽然人人得诛,但萧某还有很多疑惑未解,因此他暂时还不能死。”说到这,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灵虚子的眼眸。抬起右手向他展示了下大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戒指,“你既是我玉皇派的传人。应当知道这掌门戒指。我与你的戒指孰真孰假,想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灵虚子哼了一声道:“戒指乃是贫道从上任掌门那里继承下来的。怎能有假?” 萧凌墨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那便算你是真的,萧某今日不和你争这个。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三番五次为难于我,甚至还要抓我?” 灵虚子正色道:“你是鬼,我是道。自古便势如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还未等萧凌墨答话,小萱却抢先反驳道:“胡说,鬼和人都有好坏。你杀死那两个道士。却反而诬赖说是别人干的,怂恿其他道士大肆追捕萧凌墨,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那边陆小乙闻言失声叫道:“师父,剑仙派和青罗派的掌门师叔真的是您杀的?” 灵虚子见事情已经败露,再掩饰也是徒劳无功,急忙右手轻轻画符,身形渐渐变得虚无。萧凌墨瞬身上前,伸指对着他周身的几个穴位飞快地点去,指尖逸散出的火花滋滋作响。灵虚子只得用双手阻挡。这一来刚变得虚无的身体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萧凌墨冷笑道:“这魂阵里所有类型的遁术尽皆出不去,只有你不知从学来的这一招可以在不撤阵的情况下出入是吧?你刚才暂时撤阵带着别人进入魂阵,是想着我为阵法所禁锢因此无所忌惮。可惜就在你撤阵之前我已经暗中运功,借着你撤阵的那一刻冲破了禁锢。现在你我都出不去。不如好好聊聊?” 灵虚子急切地想离开,哪有心思和萧凌墨“聊聊”。他运起双掌对着萧凌墨平平推出,来势虽慢却带着千钧之力。萧凌墨不敢硬接。瞬僧后闪向一旁,以五雷吸魂掌还击。而灵虚子也照猫画虎。用同样的方法迎战。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瞬间就斗了十几个回合。却硬是没有碰到对方一下。 一旁观战的嵇明宇喊道:“你们这样打到明年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萧凌墨和灵虚子不理会他,继续缠斗。然而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瞬僧术在外人看来虽然仅仅是地遁术中的一种,但是所耗真力极多,因此像陆小乙和冥剑这样功力不深的人只能使用很短的距离。即便是功力如他们一般深厚的人,也支撑不住不断地使用,所以萧凌墨第一次和剑仙派的道士对决时刚开始才吃了亏。 两个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看谁先耗垮对手! 但他们这样想,不代表旁人就能让他们如意。就在两人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晕过去的冥剑幽幽醒转,一看两人正在剧斗,顿时喜上眉梢。他二话不说伸手一指乾坤袋,从中立刻飞出一个铜柱子,三个金光闪闪的圆环铿铿作响,正是五木遁龙桩。 只见这铜桩一出乾坤袋,立即变大了好几倍向灵虚子飞去。灵虚子正聚精会神地迎战萧凌墨,耳中忽闻异声,急转头看时正见五木遁龙桩向自己飞来。他面露惶恐之色,竟完全放下仍在进攻的萧凌墨不管不顾,两手电箭射出想要挡住它。 萧凌墨见灵虚子对五木遁龙桩如此忌惮,不禁“咦”了一声,当下停止攻击,紧锁着眉头看灵虚子如何应付,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灵虚子不敢硬接,而是继续施展地遁术游走,五木遁龙桩也长了眼睛一般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可是他方才与萧凌墨剧斗之下已经损耗了不少真力,这时刚刚施展几次便已经气喘吁吁,眼看着是快要到极限了。 他心知这样下去自己一定落败,干脆身形一晃来到冥剑右边大约几步的地方,伸掌用力凭空一抓。 冥剑见他向自己这边来,心下早有准备,只是万万想不到他这一下竟然用五雷吸魂掌把自己拉了过去。好在他学艺多年,功力虽不及萧凌墨和灵虚子,却也是不弱,当下暗中运起五雷吸魂掌,待快要碰到灵虚子时猛地一掌拍出。 同时,五木遁龙桩终于也追上了灵虚子。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他硬生生地挨下了冥剑这一掌,却借势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拖到身前。“轰”地一声巨响之后冥剑被五木遁龙桩撞得飞出去好几米,那遁龙桩也终于变小落在了地上。 灵虚子后退了几步,呕出一口鲜血之后盘膝坐在地上。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陆小乙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身边。 灵虚子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恼恨地看着冥剑,眼里点点猩红的光透射而出,似乎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萧凌墨也盘膝坐到地上,一边暗自运功一边说道:“这五木遁龙桩乃我玉皇派至宝,能擒天下所有鬼怪,然而对人却没什么作用,仅仅相当于一个大铜柱子。”说到这,他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直射向灵虚子,“你既是人,为何如此惧怕,甚至宁愿挨一下五雷吸魂掌?你到底是谁?” 冥剑从地上爬起来,被撞得鼻青脸肿的脸因为兴奋而极度扭曲着,拍着手对灵虚子说:“师父,你现在的处境可很不好啊。我并不想害死你,我想要的只是那本秘笈。” 灵虚子一边呕血一边说道:“要是我不给呢?” 冥剑指指萧凌墨:“现在的你已经受了伤,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吧?而且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可都在我手里,你要是不答应我,或者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它们可就都白费了。” 灵虚子听到这一脸不屑:“哼,你会有什么本事控制那些?” 冥剑笑道:“师父你真是老糊涂啦,正因为我没有,所以才想要那本秘笈呀。而且我没有本事控制却有本事把它移走,要是不合我的意,我一个不小心弄坏了也不是不可能呀。” 灵虚子将信将疑,想了一会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好!今日你若是帮助为师,我便把那秘笈上所载异术传授于你,如何?” 冥剑笑道:“对嘛,师父你早点答应教给我不就好了吗?不过在那之前,你还得先把鬼音的魂魄找出来,我可不想以后看着身边的女人一个个老死,我还是得找个人和我一起练,何况还是那么一个美人……我想这一点凭师父你,应该不难吧?” 灵虚子点头道:“好!” 冥剑转向萧凌墨道:“萧前辈,既然师父已经答应了我,现在我帮谁,想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了。” 萧凌墨轻蔑地看了冥剑一眼,闭上眼睛丝毫不搭理他。 冥剑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把我当回事,不过……”他转向一旁一直看好戏的嵇明宇,“我说嵇道长,今天我们师徒要是落败,你指望这个白袍鬼会把这些颅骨都送给你?” 嵇明宇大笑道:“灵虚老道你收的好徒弟,真是有一万个心眼啊。” 冥剑毫不在意他话里讽刺的意思,嬉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 嵇明宇看看萧凌墨:“好,贫道今日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们师徒一把。不过经你们这么一说,我对那本所谓的秘笈,倒也很感兴趣……” 冥剑急忙陪笑道:“好说,好说。” 萧凌墨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又看看他们身后铁青着脸的灵虚子,淡淡地说道:“如此,两位道友便请了。”(……) 第二十一章血手教 冥剑向嵇明宇使了个眼色,伸手一指地上的五木遁龙桩。遁龙桩从地上腾起向萧凌墨飞去,三只大铜环互相碰撞着发出“吭啷啷”的怪响。同时,嵇明宇拿出一条奇怪的似乎是藤蔓制成的鞭子,舞成一阵旋风于一旁掠阵。 只见五木遁龙桩一边旋转一边变大,转眼间的工夫竟变得比刚才砸灵虚子时还要大上好几倍。而萧凌墨却依旧一脸淡然地闭目打坐,似乎对这件厉害的法器毫不在意。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手上取下那枚碧玉戒指,轻轻地抛到空中伸手一指。戒指飞速旋转发出翠绿色的光,逼退了地下室里原本诡异的幽绿色。说来也奇怪,五木遁龙桩在被这翠绿色的光照到之后,竟越转越慢,最后整个停住“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冥剑见这件法器如此轻易地就被萧凌墨破了不禁大吃一惊,心下惶急胡乱地从乾坤袋中掏出十几张符纸,一股脑地对着萧凌墨扔了过去,然而又被他用戒指轻描淡写地化去了。 “掌门戒指,可阻一切本门法器、道术。”一旁的灵虚子幽幽地说道。 萧凌墨缓缓收起戒指笑道:“不错,我派创派尹始,四位创派祖师集四人之力制成这枚戒指,意在防止本门内部生乱。”说到这,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戒指历经一代代传承,据说只用过一次。萧某后来听说我派已覆灭,心道这戒指再无用处,不想今日却又派上了用场。冥剑。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冥剑见萧凌墨有这戒指在手,心知自己的道术基本无从施展。切齿道:“白袍鬼,不要得意地太早。本门道术不能用,邪术却又如何?”说罢,他两手“啪”地一声合拢掐出一个指决,飞快地念了一句口诀。只见空气中竟凭空裂开一道猩红色的缝隙,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也随着这缝隙的出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冥剑伸手探进那缝隙中去,却“啊”地惨叫了一声。 见到此情此景,萧凌墨再也无法泰然处之,紧锁着眉头眯起眼睛看着冥剑。只见他一脸痛苦的表情,探进缝隙的手臂不住地剧烈抖动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牙齿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痛楚,竟咬出了滴滴鲜血来。 萧凌墨不禁有些心惊胆战,这缝隙里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太过强大。一瞬间,他醒悟过来不管冥剑在做什么,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他猛地站起来,两手聚起蓝紫色电光,飞速向冥剑冲来,想要打断他。然而此时一条奇怪的藤蔓从旁席卷而来。灵活地缠住他的双腿。萧凌墨感觉腿上一凉,一瞬间连腰都被缠住了。低头看时只见那藤蔓上湿漉漉地沾满了粘稠的液体,倒像是一条怪蛇。最恐怖的是这藤蔓的顶端,竟然长着一只没有眼睛的怪头。一条黑色的长舌头从那怪头中探出,贪婪地左右扭动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猎物。 萧凌墨脑中猛地灵光一闪。转向嵇明宇道:“原来你是血手教!” 嵇明宇也是一脸奇怪:“咦,你这老鬼见识不少。我血手教一向在云南深山,你竟然会知道?” 萧凌墨想起绿萼记忆中萧凌风的惨败。一时间悲从中来,怒道:“你血手教与我玉皇派有深仇大恨,身为掌门怎可不知?”说罢,大吼一声,怒目圆睁、长发飞舞,白袍在脚底腾起的气流作用下鼓起,整个人俨然一只发怒的白色雄狮。 嵇明宇见他这副模样,心生怯意。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左手伸指疾指那怪头。怪头得到主人的命令,“嘶嘶”狂叫着张开血盆大口,黑色的舌头立时伸长了数倍,到空中又分为七条,对着萧凌墨的七窍袭来。 萧凌墨下半身被藤蔓制住不得动弹,双掌翻飞之间只打退了五条舌头,却有那从身后袭来的两条因为腰身不便没有防备,待察觉时已然晚了。只见那两条舌头“噗”地插进他的耳朵,萧凌墨狂吼一声两手抓住舌头用力向外拉。那两条舌头却不依不饶地直向里面钻,翻搅扭动了一会之后萧凌墨终于不再挣扎,静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还保持着紧抓着舌头的动作。 “凌墨!”小萱大急,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奔向嵇明宇。嵇明宇正全神贯注地对付萧凌墨,再加上小萱是个弱女子,怎会把她放在眼里?因此竟被小萱狠狠地一口咬在手上。嵇明宇吃痛,拿着藤蔓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转头一看恼怒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小萱被嵇明宇扇得转了几个圈,晃晃悠悠地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小萱!”一旁的陆小乙踉踉跄跄地跑去,一边带着哭腔大喊一边抱着她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 嵇明宇本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然而他生性凶残,被小萱这一咬之后凶性大发,捡起地上的藤蔓,催动着那只怪头再次伸出另外五根舌头,一一插进了萧凌墨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每插进一根,萧凌墨的身体就剧烈地一抖,直至最后一根时,紧抓着两根舌头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嵇明宇恨恨地对着萧凌墨啐了一口骂道:“老鬼,你灭了我派精心培养几代的两只小鬼,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反而跟我过不去了。” 陆小乙惊道:“许强家那两只小鬼……是你的?” 嵇明宇咬牙切齿道:“不错,正是我们血手教的宝物,本来已经要赚得那财主的性命,不想被这老鬼给灭了。”他看看陆小乙,突然又说道,“好像也有你的份吧?” 陆小乙一惊,却倔强地说道:“就是有我的份又能怎样?你身为道门中人却练这些邪术,豢养小鬼到处害人,人人得而诛之!” 嵇明宇怒极,大喝道:“你说什么?”眼看着就要对陆小乙动手。 灵虚子这时突然幽幽地说道:“嵇掌门,我曾经说过这个女人只有我可以碰,难道你忘了?陆小乙是我徒弟,你要为难他,做师父的不会袖手旁观!” 嵇明宇狂妄地讥讽道:“老道,你可真是到死都糊涂。现在你大徒弟和我联手,二徒弟魂魄被你自己给收了,三徒弟重伤。那边那只老鬼已经被我吸干了精血,你自己中了一记五雷吸魂掌也是真力耗尽。哼哼,你们玉皇派人人勾心斗角,到这时才想起来一致对外?晚了!” 灵虚子冷眼看着他,幽幽地说道:“你确信你赢了?” 嵇明宇一愣,回头看看萧凌墨仍然低垂着头立在原地,转头对灵虚子道:“臭老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灵虚子大笑,对着嵇明宇身后的空气喊道:“萧凌墨,你还不速速现身?真要看我玉皇派今日全军覆没?” 他话音未落,被藤蔓缠着的萧凌墨外表突然崩裂,像一只古旧的陶瓷制品被人击碎了一般片片散落在地,露出里面漆黑的身体,俨然有萧凌墨的外貌,却不知是由什么形成。同时在嵇明宇身后猛然现出一个白袍黑发的男人,双掌蓝紫色电光凝成两道长剑,向他握着藤蔓的手斩去。(……) 第二十二章残局 “什么?不可能!”嵇明宇大叫一声,急向后退要避开萧凌墨的剑锋。然而这时距离太近,萧凌墨又是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藤蔓还缠在黑色物体的内部,若是不放手只会被萧凌墨砍到。他无奈之下只得撒手抛开藤蔓,向后退了几步避开萧凌墨的攻击。但萧凌墨醉翁之意不在酒,逼退了嵇明宇后回身干净利落地几剑就把那藤蔓斩为十几截。 腥臭的暗红色液体从藤蔓的断处喷射而出,那怪头无力地跌落在地,挣扎着扭动了几下之后就不再动弹,半伸着舌头像烂泥一样瘫软着。萧凌墨收起剑气,冷冷地看着嵇明宇:“血手教掌握把植物培育成活物的异术,无非都是些旁门左道而已。” 嵇明宇不可置信地看着瘫软在地的藤蔓,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灵虚子冷笑道:“我玉皇派擅长鬼遁,他本来就是鬼,这点离魂的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当掌门?” 嵇明宇满脸不甘,张开嘴从口中吐出另外一条藤蔓来。这一条和刚才那条看上去并无二致,只是形体上要更小一些。萧凌墨不屑道:“黔驴技穷,连没培炼好的法器都敢拿出来?” 正说话间,突然身后一声嘶吼。他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冥剑终于把手从那缝隙里抽了出来,而那缝隙也应声消失。只是冥剑此刻的样子,已经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他原本白净的脸上密布着道道黑色的血丝,眼睛里透着嗜血的猩红凶光。两只青色的獠牙从嘴里长出,原本扎成发髻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再看他之前伸进缝隙的那只胳膊。血肉模糊的一片似乎被什么怪物啃过了一般。而在原本应该是手的位置,竟然被一把黑色的玄铁大剑所取代。妖异的黑气缠绕着剑身,锋利的剑刃上还滴着点点污血。 “这是什么?”萧凌墨吃惊地自语道。 “哈哈哈哈……”冥剑张开嘴大笑起来,满嘴的牙齿尽是血红的颜色,“师父啊师父,你教我的煞气真是不错,我现在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用仅剩的一只手猛锤自己的额头,呲着獠牙瞪向萧凌墨:“白袍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煞气……不可能!”萧凌墨低头沉吟,转头对灵犀子厉声道。“你都教他什么了?” 灵虚子一边摇头一边答非所问地说:“此人乱用心法,祸不久矣。” 冥剑咆哮一声,手舞着玄铁大剑直冲过来,像一只疯了的野兽,每一次挥舞剑身上都传出地狱般的哀嚎,像是无数冤魂凄惨的申诉:“我要把你们……全都杀光!” 萧凌墨两手凝成利剑,正欲上前阻挡,灵虚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五雷吸魂掌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你上前只可袭扰不可硬拼。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萧凌墨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灵虚子掏出那块黑色的方印,头也不抬地说:“我受了伤,要是不帮你,今天一定被他杀死在这里。” 萧凌墨没再说什么。默念口诀使利剑伸长了两倍,舞成两朵蓝紫色的剑花向冥剑冲去。冥剑见有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来人就是当头一剑劈下。萧凌墨见这剑势沉猛有力。急忙身体略略倾斜,堪堪躲过了这一击。即便是如此,大剑上黑色的妖气刺破空气。还是灼得他如同快燃烧起来一般。大剑一下斩落到地上,硬生生地把这地下室的石质地板劈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崩起的石屑飞到空中,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化作点点血水被这大剑吸了过去。 萧凌墨此时才相信这大剑的厉害。好在五雷吸魂掌变化无常,他把电气再次伸长,利用距离优势远远地在一旁缠斗,硬是不给冥剑近身的机会。冥剑砍了几次没有砍到人,脸上黑色的血管愈发暴突,满眼闪着凶光到处寻找落单的人,猛然看到在一旁的嵇明宇,当即丢下萧凌墨二话不说向他冲了过去。 嵇明宇正暗自盘算这些玉皇派的人互相争斗,要是全死光了自己就可以带着这些颅骨回云南练功,心想谁要是占了上风就趁机攻击谁,却不料冥剑突然向自己冲来。刚才那大剑的威力他也是亲眼所见,此刻心下慌张只得放出手中藤蔓。不料冥剑轻轻一挥大剑,藤蔓接触到剑身上的黑色妖气随即枯萎成干瘪瘪的样子,紧接着化成血水就被大剑吸了过去。 嵇明宇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握着藤蔓的手一阵灼痛,低头看时那黑色妖气居然顺着藤蔓干瘪的躯体向自己的手缠来,大惊之下急忙撒手,心有余悸地看着藤蔓剩下的部分在地上扭曲翻滚,不久也化作血水做了大剑的营养。 “喂,灵虚老道你教这小子什么邪法?”他一边躲闪一边向灵虚子喊道。 灵虚子仍然紧握着那块黑色方印口中念念有词,根本没有闲工夫搭理他。萧凌墨见这边情势危急,双手两道电光射出想要阻挡一下冥剑,却都被他回身一剑统统击散。嵇明宇一脸无奈,只得从随身的口袋中拿出一串巨大的项链抛到空中,又掏出一面小腰鼓双手有节奏地敲击了起来。 那项链上的串珠一只只散发着惨白的光,仔细看去竟是由一只只颅骨制成,黑色的眼洞里透着和地下室这些颅骨一样诡异的绿光。项链飞到半空形成一个圈,所有颅骨整齐地张开嘴喷出一团绿色的气体,正好把冲过来的冥剑笼罩在其中。 冥剑正癫狂地挥舞大剑,突然被一团绿气所笼罩,不禁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这时耳中又传来一阵诡异的旋律。引得他心旌摇曳,感觉全身的血气都在沸腾。心脏经受不住突然增大的压力狂跳不止。 嵇明宇见状急忙加快了拍打手鼓的速度。只见冥剑眼球暴突,想要伸手塞住耳朵阻止这声音的入侵。无奈一只手已经被嵌上了大剑,哪里能捂住两只耳朵?狂躁之下胡乱地挥舞大剑到处乱砍,一时间砍得石屑纷飞。只是这么一来,那大剑吸收了不少血水,竟渐渐地长得比刚开始时大了一倍。 随着这大剑的长大,冥剑眼中红光愈发强烈,脸上突出的黑色血管狂跳不已。突然“噗”的一声怪响之后他满脸血管爆裂,已成为黑色的污血四处横溢,顺着脸颊滴滴滚落到地上。刚一触地便“嗞”的一声洞穿了地板。 嵇明宇见此情景胆战心惊,加紧催动手鼓,萧凌墨也从远处发出数道蓝紫色电光向冥剑打来。不料冥剑此刻似乎着了魔一般,任由那些电光打在身上溅出点点血花,大吼一声突然施展瞬身出现在嵇明宇身后,对着他拦腰就是一斩! 嵇明宇未料到冥剑此时尚有如此反击的能力,一时间措手不及想要闪避时已经晚了。只见大剑如同砍豆腐一般轻轻划过他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就被砍成两截,被砍碎的肠子、肝脾等内脏伴随着点点猩红的血雨从天而降。落满了冥剑的身子。嵇明宇断裂的上半截身体摔到地面,眼中还流露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但很快就同样化作血水为大剑所吸走。 冥剑仰天狂笑,伸出舌头贪婪地****着脸上黑色混杂着鲜红的血液。看向萧凌墨狂吼一声,又对着他冲了过来。 灵虚子暗自惊道:“这个人不能死!”随即向空中掷出封邪法印。法印快速地变大好几倍,对着冥剑就压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发狂的冥剑突然停止动作,扬起的大剑也低垂下来。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萧凌墨暗自奇怪,注意到那把大剑现在不但形体上又大了一点。剑身上竟然出现了道道像是血管的东西,黑色的液体随着那些血管的搏动在里面不停地流动。这时,那道猩红的裂缝再次出现在冥剑身前。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一样,呆立着的冥剑身体猛地向前一弯,就被吸入了那道裂缝。只听里面“哧哧”怪响之后,蓬勃的血雾从中散出,强烈的腥臭味让人几欲呕吐。那怪响响了一阵之后停住,裂缝吐出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血衣之后再次消失。 这一下突发异状,萧凌墨、灵虚子和陆小乙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时间刚才还打得天翻地覆的地下室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就在这时晕过去的小萱终于幽幽醒转,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看相视而立的萧凌墨和灵虚子,虚弱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灵虚子猛地从恍惚中惊醒过来,见封邪法印仍旧半悬于空中,脸上扬起一抹阴笑:“好机会!”说罢伸指对着法印一指,那法印随即便向萧凌墨砸去。 小萱大喊:“小心!” 萧凌墨回过神来,感觉到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抬头看时封邪法印早已经压了过来。原来他刚才只顾着与冥剑对决,竟完全没有看到灵虚子祭出这件法宝,这时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还没来得及祭出掌门戒指就被那法印整个吸了进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小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灵虚子早已收起封邪法印出现在她眼前,对着她一把抓了过来! 陆小乙奋力张开双臂,挡在小萱面前大喊:“师父,不要!” 灵虚子这时哪里会理会他,一个瞬身绕过陆小乙出现在小萱身后,满脸得意地再次抓去。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踉跄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就是这一踉跄的工夫,陆小乙已经转了过来,施展五雷吸魂掌凌空一抓,把掉落在地的血魄剑紧紧抓在手中,横挡在自己和师父面前。 灵虚子欲再上前,可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无奈之下左手捏起一个指决,口中轻念了一句简短的咒语之后“嘭”地一声留下一地黑烟,人早已经不知了去向。 “不要——”小萱哭喊着跑过去,却被陆小乙从后拦腰抱住:“小萱,冷静,冷静啊!师父解开魂阵瞬身走了,我们追不上的!” 小萱一边用力抠住陆小乙的手,一边哭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师父把萧凌墨抓走了,我要去救他!你放开我——” 指甲深深地嵌进陆小乙的手背,鲜血沿着小萱的指甲汩汩流出,划过陆小乙的手腕落到地上,滴滴像是他从心里滴出的一般。然而他依旧紧紧抱着小萱,任凭百般疼痛,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陆小乙,你放开我……萧凌墨……回来……” (第五卷完)(……) 第一章心绪 陆小乙围着围裙,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精心地布置着眼前一只白色的瓷质餐盘。他小心地从油锅中舀出刚刚煎好的荷包蛋,摆在餐盘靠右一侧的位置,拿起调料瓶轻轻地撒了一些黑胡椒。紧接着又掀开锅盖,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蛋的旁边。末了又取出一个小碟子放进了一点小咸菜,这才满意地把手放到围裙上抹了抹,小心翼翼地把餐盘端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看向窗外的小萱,轻轻地走过去把餐盘放在床边的书桌上,轻声说道:“吃点东西吧,再不吃你可就要饿死了。” 小萱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这时的她一脸憔悴,头发虽然梳理过,但居然粗心地把发卡别反了。原本光彩动人的杏仁眼里满是阴郁,眼圈下隐隐有了一层青色,白色的眼仁上还密布着血丝,再加上红肿的眼眶,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哭过不久。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她无精打采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陆小乙劝道:“姑奶奶,你好歹要吃一点啊,你已经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就算你要去救萧凌墨,你也得先把肚子填饱呀……” “什么时候去?”小萱好似只对“救萧凌墨”感兴趣,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陆小乙一愣,叹了口气默默地把餐盘端回厨房,又走出来说道:“你别担心,我师父现在一定不会把萧凌墨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小萱质问道。 陆小乙从一片狼藉的桌上找出一本老黄历。又从垃圾堆一样的沙发上翻出一本厚厚的书,一边对照着翻来翻去一边说道:“我师兄曾经说过师父是在等九什么东西。我昨天查了一晚,今年正好有一个难得的天文现象——九星连珠。” “那是什么?”小萱问道。 陆小乙指着那本厚书上的一段文字念道:“所谓九星连珠。就是九颗行星刚好都运行到太阳的同一侧,甚至排成一线的现象。历代道家高人都把这当作一种天启,认为九星连珠之时阳气退避而阴气上冲,整个一天世界都会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九星连珠很不容易出现,据说上一次出现还是在……” 读到这时正好到了这一页的末尾,他一边揉眼睛一边翻了一页继续读道:“上一次出现是在……1644年,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崇祯皇帝上吊死的那一年!” 小萱听到这猛然转过头来,蹭地一下跳下床。一把抢过陆小乙手里的书急不可耐地看去,一点也不像一个一整天没有吃饭的弱女子。她抱着书在房间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喃喃自语道:“1644年……1644年……萧凌墨也是死在那一年,这肯定不是个巧合。陆小乙,你师父绝对是只鬼!” “我……”陆小乙刚才被小萱突然抢书的动作弄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此刻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姑娘,心想这丫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从这段话哪里能推断出这个结论来? 小萱见他不相信,急道:“你那个什么寻鬼丹自从上次接触到你师父之后就一直是黑色的。对不对?” 陆小乙呆呆地应道:“嗯,可是……” 小萱不耐烦地把书猛地一合:“不要可是,听我说。在我们从南山找到萧凌墨的一片魂魄之前,之前的那个萧凌墨。他知道这几百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当时我在学校被你师兄操纵人鬼袭击,萧凌墨好像很确信幕后主使是谁,我记得当时他大概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到这小萱狠狠地皱起脸。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终于,她一拍脑门喊道:“我想起来了。他当时好像是对你师兄说,你师父的本事你只学了三成。没错。就是这句。陆小乙,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萧凌墨以前见过你师父,他知道你师父到底是谁!” “啊……嗯……”陆小乙唯唯诺诺地附和着,突然一脸纠结的表情,“那我师父到底是谁?” 小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当徒弟的都不知道,还反而来问我?” 陆小乙一时无言以对。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灵虚子时的场景,慈祥的笑容和香喷喷的狗肉香至今仍然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以来,从小就成为了孤儿的他把师父当作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把师父经常教育他除魔卫道的本分当作人生宗旨。穆秋语说得没错,师父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偶像。可如今这个偶像的形象却遭到了不可修复的毁损,他感到心里一片迷茫,不知道哪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甚至于自己这些年遵从师命到处收降恶鬼的行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他把那些魂魄都收集起来了……这是子母罐,子罐会把魂魄聚到母罐里…… 冥剑和萧凌墨的话让他胆战心惊。如果师父真的用那些魂魄做什么违背天理的事情,那自己不就成了帮凶了吗? 可这个问题还不是最困扰他的。陆小乙发现现在摆在他面前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我该怎么办? 是啊,我该怎么办?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发现了师父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真的如他担心的那样,到底要不要阻止呢? 陆小乙不知道。他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是上天和他开的一个玩笑。一觉醒来师父还是那个慈祥的老人,他们师徒四人还是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你追我赶地玩耍。然而师兄已经死了,尽管死得不光彩…… 想到这他又想起穆秋语。师兄和师姐从小就青梅竹马,如果她的魂魄最后能安然无恙地返回躯体,得知师兄死讯的她会有多伤心啊……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躺在医院里,成为一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呢。 有的时候,生也不一定是一件好的事情啊! 他这样胡乱想着,突然感到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回过神来时就看到小萱满脸怒气地看着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对……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怎么知道萧凌墨暂时没危险?” 陆小乙这才想起来,被小萱刚才那么一打岔,自己要说的话还没说呢。他从地上捡起那本砸中自己头的书:“今年的九星连珠是在秋天,大概是农历九月份,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多月呢。师父肯定是在等那一天,因此我想在那之前萧凌墨不会有危险。” 小萱听罢稍微缓和了下神色,从刚才的歇斯底里中平静了下来。她看着陆小乙一副犯错小孩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陆小乙委屈地揉着头:“我也是昨晚才刚刚找到,你又一直不跟我说话……” 小萱看了一眼厨房的门,整张脸狠狠地扭了一下:“饭呢,我饿了。” 陆小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着嘴看着小萱:“你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小萱再次重复了一遍,怒色又重新爬上了她的脸。 陆小乙这次终于确信了,无神的眼睛里重新绽放出光彩:“这么说你不生气了?你相信我是不知情的,你相信那些残魂所说的事先进入地下室的人不是我,你相信我没有存心害你和萧凌墨?”他连珠炮似的一个劲地发问,问着问着突然鼻子一酸,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就滚了出来。 小萱满脸歉意地走上前替他抹去眼泪,柔声安慰道:“傻瓜,我要是不相信你,怎么会肯跟着你回家?我只是一直在生气而已,毕竟灵虚子是你师父……陆小乙,你还不了解我吗,是我脾气不好,别哭了。” 陆小乙如释重负地从地上爬起来,抽抽搭搭地使劲揉了揉鼻子,把满手的鼻涕眼泪擦到围裙上,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厨房就去热饭菜了。 小萱重新坐回床上,看看陆小乙这垃圾场一样的屋子,摇摇头开始认真地收拾起来,一边收一边大声说道:“陆小乙,反正也不知道你师父去哪了,我想上午去医院看看欧阳队长和穆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陆小乙仍旧带着鼻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萱淡淡地一笑,低头接着收拾起来……(……) 第二章转机 医院里,小萱踮起脚尖透过病房上圆形的观察窗向里张望。偌大的病房里只摆着孤零零的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浑身接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就在这男人的身旁,徐珊珊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她俏丽的面容依旧如常,只是厚厚的粉底和浓浓的眼线也遮掩不住红肿的眼睛。她看了欧阳洵一会,温柔地握着他的手,像是握着一个宝贝一样掩在心口,嘴里轻声地说着什么。 这是小萱到这家律所以后,第一次见到珊姐这样温柔地对待欧阳洵。平日里那个精明强干的女人此刻独自一人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却在这时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女人温柔的一面。见到这样的情景,小萱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自从第一次和欧阳洵接触,这个严肃、寡言的警察就被不知不觉地卷入了灵虚子的阴谋之中,现在弄得魂魄离体,只能一动不动地在这躺着;而在这之前,正是灵虚子的大弟子冥剑害得珊姐产下鬼婴,逼迫欧阳洵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尽管这些事情其实和小萱本没有关系,但她还是倔强地觉得,如果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如果他昨天不是去了马万里家而是去查别的案子,现在的结果也不会是这样。想到这里,她心里竟升起一丝罪恶感,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珊姐。 一旁的王斌劝道:“好了,别多想了,你想去看看欧队和嫂子就去吧。” 小萱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狠狠地扭了扭脸,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轻轻地推开门。小声地喊道:“珊姐。” 此时徐珊珊正拿着一块浸满了水的小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欧阳洵干裂的嘴唇。听到有人喊自己。她把手帕放回装水的碗里,抬头笑了笑说道:“小萱啊,来坐。” 小萱看着沉睡的欧阳洵,又觉得心里一阵堵,拘谨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半天才说道:“珊姐,你也不要太难过……” 徐珊珊脸上绽开一个微笑,伸手轻轻地抚着欧阳洵的头发:“小萱,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其实真的没必要。你这个丫头就是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一点我太了解你了。” 小萱尴尬地笑了笑:“珊姐,你注意身体……” 徐珊珊摇摇头,从桌上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给小萱递了过来:“臭丫头,你珊姐好着呢。阿洵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阿洵肯定不会原谅我的。”说到这,她平静地笑了笑,“所以。我怎么会在这时候不爱惜自己呢?” 小萱呆呆地看着她温柔而安静的侧脸,猛然间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强大力量,就是这种力量让她不安的内心平复了不少,拿起苹果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徐珊珊见了笑着说:“这就对了。丫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但是命运这么个东西想要压垮一个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要微笑着去面对生活。” 小萱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使劲地点点头。 徐珊珊又看向欧阳洵,拿起手帕继续擦拭他的嘴唇。一边擦一边说:“阿洵干刑警这一行本来就危险,他这人性子又直,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其实就算昨天没去查那件案子,这一天恐怕也迟早都要到来。”说到这她抬头看着小萱,“我和阿洵的孩子……你知道吧?” 小萱点头。 徐珊珊接着说道:“其实那件事我并不怪他,那时候我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说到这她俯下身子在欧阳洵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阿洵是个笨蛋,他总以为我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但其实他当时根本就没哄好我啊。借口工作忙工作忙,整天也不回家。我知道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可当时就是气不过,心想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怎么可以不把我哄好?就这样一来二去,关系也变得很不好,这两年来话都没怎么说,想不到现在……” 说到这,她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悲伤的神色,眼眶也渐渐地红了。她缓和了一下情绪,使劲地抽了下鼻子,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笑道:“前段时间阿洵受伤住院,我把他接回家每天照顾着。后来有一天我在给他洗澡的时候,一时间大家都没忍住,就……”她抬头羞涩地看了小萱一眼,竟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次的经历我真的很难忘,毕竟已经有很久没有了……后来我就怀孕了,这个消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阿洵呢。” 小萱听到这呆呆地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这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可现在的她好像怎么也打不起祝贺的精神来。 徐珊珊笑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埋怨你,阿洵有这个结果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可别乱想。只是小萱,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女人,我只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将来也好让阿洵高兴。”说到这她顿了顿,“陆小乙说你们要去找那个恶道士,那样的话,阿洵的魂魄会回来的吧?”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是请求一般地看着小萱。小萱愣了,她何尝不想早一天抓到灵虚子,把萧凌墨和那些魂魄都救出来?可是到现在为止连他跑到哪去了都不知道,又何谈救人呢?然而看着珊姐近乎恳求的神色,小萱怎么也不忍心告诉她实话,纠结了一会终于笑道:“是啊珊姐,陆小乙已经在准备这件事了,相信不久欧阳队长的魂魄就会回来的。” “那就好。”徐珊珊安心地笑了笑,又低下头看着欧阳洵。 小萱觉得再也待不住了,站起来向珊姐打了声招呼,就连忙逃出了这个房间。刚准备喘口气,就碰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王斌,向病房里张望了一眼叹气道:“唉,嫂子真不容易。” 小萱想说什么,却闻到一股烟草的味道,奇怪地问:“你去抽烟了?我记得你是不抽烟的。” 王斌无奈地摊开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局里面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你想想看啊,好端端的刑警大队队长,无缘无故成了植物人。这一次,我们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市局的局长,甚至连上面都发话了,这案子要彻查。可查来查去怎么查呀,你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能每天瞒着那些同事装模作样地到处查,还得拿出点成绩来,这不都快疯掉了。” 小萱看着这年轻的国字脸警察憔悴的面容,心里面恨恨地骂道,灵虚子,都是你这个混蛋惹出来的事! 王斌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对了,你让我帮你调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马万里底子倒是干净,除了喜欢倒腾一点人头骨加工成工艺品走私到欧洲,其它倒也没做过什么事。我们昨天晚上才抓了一个从西藏那边收购人骨的黑贩子,现在正在局里审着呢。” 小萱皱起眉头:“还是没找到马万里的踪迹吗?” 王斌一脸神秘地看看四周,小声说道:“说到这倒是很奇怪。我们居然找到了一张医院出具的马万里的死亡证明,时间显示来看是他刚回国的那一年。这家伙死状可是奇怪啊,整张脸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 “蜡人被烧化了?”小萱插嘴道。 王斌一脸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小萱不动声色地笑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先谢谢你了。” 王斌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而是满不在乎地说:“哪的话,你和欧队关系那么好,这点小忙顺便的事。再说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欧队和嫂子……” 小萱默不作声,心里是满腹狐疑。记得欧阳洵曾经说过他年轻时查过几个案子,受害人都是整张脸没有了,也是因为这几个案子才被灵虚子盯上害得徐珊珊产下了鬼婴。这么看来真正的马万里早就被他们害死了,而后来回国的那个根本就是灵虚子假扮的。说什么请道士来作法,根本就是诱骗萧凌墨上当的陷阱。穆秋语和冥剑是一伙的,暗中帮助她师兄对付灵虚子,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去。而陆小乙很可能是被灵虚子蒙骗了。可是那些颅骨到底有什么作用呢?听王斌这么说,似乎其中一部分被灵虚子卖到了国外,剩下的本来打算送给嵇明宇。这么一来他想要的似乎并不是这些人头骨,而是这人骨里的魂魄,看来还得到马宅再去一趟…… 小萱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信息太多,撑得她小小的脑仁都快要炸开了。正想到穆秋语那看看,突然见陆小乙从走廊的那头狂奔过来,手里高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跑一边高喊,完全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小萱,我知道我师父在哪了!”(……) 第三章询问 开往马宅的出租车上,小萱看着手里的一张破纸片和上面歪七扭八的符号,不解地问陆小乙道:“这是什么?” 陆小乙自从小萱肯和他说话以后,整个人显得精神百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以往那副欠扁的模样又展露无遗。他得意地咧嘴笑道:“这是我师兄写给师姐的纸条,这纸条可以变成纸鸽子传递信息,就和飞鸽传书一样……哎呦!你为什么打我?” 小萱杏眼圆睁瞪着捂着头的陆小乙,呵斥道:“大哥你能不能说重点?我是问你这纸条上写的什么意思!” 陆小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揉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小萱立时火冒三丈,当即就恨不得打开车门把这个家伙踢下去。 陆小乙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别着急嘛。这上面应该是我师兄和师姐用来联络的暗号,我本来想把我师姐的衣服拿回家洗了,却发现了这个。这些暗号我看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旁边那张图我倒是大致猜得出来是哪。” 小萱仔细看着那些怪异的符号旁边的一小块方形的图案,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解地问道:“这画的是什么?” 陆小乙一副这你都看不出来的表情:“这是一座四合院啊笨丫头,四合院。” 小萱看看那不足一个拇指大的图案,又看看陆小乙,将信将疑地问:“你确信?” “当然!”陆小乙拍着胸脯,竟然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放大镜递给小萱。“你仔细看看。虽然说市里的四合院是有不少,但这一座却是独一无二的。它里面的正房、偏房。以及这些树木、水塘,可都是按伏羲八卦的方位来布置的。这样的四合院绝对只有那么一座!” “你去过?”看他这么自信的样子。小萱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样? 陆小乙没有注意到小萱的异状,自顾自地说:“很小的时候师父带我去过一次,从此就忘不掉了。这画上的宅子,是赛半仙的家啊。” “什么?”小萱吃了一惊,联想到冥剑揪下那张面皮的样子,“可赛半仙是你师兄扮的啊,那这座宅子不就是你师兄的家!” 陆小乙摇摇头:“笨丫头,我师父小时候带我去的时候我就见过赛半仙。这个算命的老头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已经成名很久了,那时候我师兄还是个小孩子呢。” “可他分明撕下了脸皮……” 陆小乙严肃地说:“我想赛半仙是被我师兄害死了。然后用不知道什么邪法伪装成他的样子……” 又是这个邪法!小萱想起王斌告诉她的事情,相信了陆小乙的话。灵虚子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把别人的脸融掉再伪装到自己脸上的方法,而且把这个方法也教给了冥剑。但冥剑为什么又会反过来对付灵虚子呢,听他们那天的对话,似乎他是想得到某本什么秘籍,但灵虚子并没有同意,因此冥剑怀恨在心。可惜这家伙自己走火入魔死了,不然的话他肯定知道一些关于灵虚子的真相…… 小萱正想着,车子已经开到了紫金山庄。大概是被他们的谈话吓到。那司机收了钱以后猛踩油门飞也似的开走了,留下小萱和陆小乙被尾气呛得连连咳嗽。 “靠,现在的司机都这么没良心……小萱你没事吧?” “废话,你硬要在车上说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人家司机不心慌才怪呢。” 小萱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向着马宅努努嘴道:“我们怎么进去啊?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马宅此时早就成了警察的驻地。院子里停放着七八辆警车,几个警察正在院子里仔细地搜寻着。其中一个还转过头来紧惕地看着小萱和陆小乙。看这情形,恐怕别墅里有更多的警察。 陆小乙把小萱拉到一边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瓷瓶,自己仰头“咕嘟”一口喝了下去。另外一个递给小萱说道:“快喝。” 小萱皱起眉毛一副厌恶的样子:“不会又是那马尿吧?” 陆小乙认真地点头道:“这可是符水,不过你说是马尿就是马尿吧。快喝啊,不然我们怎么进去?” 小萱把他拿着瓷瓶的手推开,不满地说:“我说陆小乙,这时候你还敢喝你师父配的什么符水,你也不怕里面有猫腻?” 陆小乙早已经取出两张符纸,一张贴到自己额头上,又二话没说把另外一张按上小萱的额头,这才说道:“师父要害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我捏死,还用得着玩阴的?” 小萱想想也是,捏起鼻子把那难喝的符水咽下了肚子。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别墅,果然里面有很多警察正在忙忙碌碌地四处勘查。两人看看通往地下室的门,只见那门虚掩着,门口正坐着一个胖警察。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急忙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警察,闪身挤了进去。 经过那条狭窄的通道,他们再次来到了地下室。那些白森森的颅骨还在这里好端端地放着,只是四周都被围上了黄色的警戒带,地上被画上了白线。几个巨大的应急灯分别放在不同的角落,把这阴森的地下室照得透亮,却也显得那些颅骨更加的惨白。 小萱看了不禁心里一阵发毛,不过好在这里没有一个警察,大概是连他们都觉得这满屋子颅骨的景象实在太过吓人,因此不愿意在下面待着吧。陆小乙看看小萱说道:“快把他们叫出来。” 小萱清了清嗓子,柔声呼唤道:“小北?潘伯?你们还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地下室里回荡。小萱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着急地看向陆小乙:“怎么回事?” 陆小乙想了想,走过去“啪啪”几下关掉了那些应急灯,地下室里瞬间又变得一片幽绿。小萱颤抖着说:“你干嘛?” 陆小乙伸手包住她的小手用力捏了捏:“别怕。你现在再叫。” 小萱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柔声唤道:“小北……还记得姐姐吗?” “咯咯”,一声调皮的笑从角落里传来,紧接着那个黑色的人形物慢慢地爬了出来,小北纯真的脸上一双扑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小萱说道:“姐姐你怎么又来了?昨天这里好热闹呀……” 他刚准备继续说下去,猛然看到了小萱身后的陆小乙,神色立即变得慌张,扭转身子就要爬走。 小萱急忙喊道:“小北,你别怕,这个哥哥不会害你!” 小北迟疑地转过身子,看着陆小乙耷拉着眼皮的样子,好像鼓起很大勇气的样子说道:“好吧姐姐,你长得好看,我就相信你一次。” 小萱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小北,我来是想问你些事情。” 小北眨着眼睛,那如同画上去的脸上满是好奇:“问什么事啊?” 小萱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又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小萱满心期待小北能回答自己,想不到这小孩一脸委屈地喊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好好的就不明不白地到了这个地方。我想爸爸,我想妈妈,我要回家……”说着说着,他竟然留下两滴眼泪,落到地上很快化成黑气散去。 那人形物扭动了一会,小北的脸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潘伯严肃的面容:“小姑娘,你问这个是要干什么?” 小萱一脸真诚地回答道:“昨天一开始进来的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我要救他们出来。” 潘伯叹了口气说道:“救?谈何容易?我们这里有几百人,哪个不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本事,结果又怎么样?一个个地进来送死。姑娘,你听我一句劝,你能从这走出去那是福大命大,赶紧不要再管这些事,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 说罢,他神色黯然地扭头就走,任小萱再怎么劝就是不回头。小萱急了,突然对着他大喊了一声:“赛半仙!”(……) 第四章答案 潘伯听到这声呼喊突然停住,小萱内心一阵狂喜,看来自己猜对了! 陆小乙疑惑地问道:“小萱,你刚才喊什么?” 这时潘伯苦笑着说道:“赛半仙?呵呵那都是世人给我的虚名,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还叫什么赛半仙呐。”他说着说着看向陆小乙,“这个小道士,你很小的时候曾经到我家里去过一次,我记得那时候是你师父带着你去的。一同去的还有你的师兄、师姐。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只是想不到昨晚你们师徒共聚一堂,却是闹得腥风血雨啊。” 陆小乙诧异地看着潘伯,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就是赛半仙?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又为什么会在这?” 潘伯苦笑一声,幽幽地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不过小道士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灵虚子,乃是茅山派的嫡传掌门呐……” 陆小乙满脸不相信:“你记错了吧,师父从小就告诉我,我们是玉皇派……” “不,他说的是真的。你师父第一次见到我时,就说他是茅山派的掌门。而且其他那些道士也都是这么说的。”小萱想起在树林中遭埋伏的遭遇,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他一直告诉我的就是……” 潘伯呵呵一笑:“小道士,你确信你师父就是真的灵虚子?” 陆小乙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意思?” 小萱插嘴道:“我明白了。你是说现在这个灵虚子是伪装的,这个伪装灵虚子的人才是陆小乙的师父,而也是他借灵虚子的名义在行事。对吗?” “呵呵,还是你这个小姑娘聪明……” “喂。我说,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陆小乙不服气地问道。虽然寻鬼丹的异状让他心里有所怀疑。但直到此时此刻他却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证据?”潘伯突然冷笑了一声,好像陆小乙的话让他感到非常好笑,“我和灵虚子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是挚友,他的脾气我比你们都了解。哼哼,可是他突然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恶事,最后亲手把我杀了,若不是早就被人顶替,要怎么解释呢?玉皇派一向善于摄魂拘魂,我看现在的灵虚子。应该是玉皇派的某个高手吧……” 陆小乙呆呆地听着潘伯的话,感觉心里被人用刀子绞了一般难受。师父出于私利做出的那些事已经让他几乎无法接受,现在如果潘伯的话是真的,那么他陆小乙到现在为止,连这个教了自己道术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潘伯见他不答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师父教你道术的时候,是否说过不要和外人提起你是玉皇派这样类似的话?” 陆小乙轻轻哆嗦了一下,记忆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师父的那个桥洞下。暖暖的篝火、喷香的狗肉,还有师父慈祥的笑容。 “师父。我们这个门派叫什么?” “我们是玉皇派。不过孩子,可不要对别人乱说。” 记忆的阀门一经打开,往事就如倾泻的潮水般再也止不住。陆小乙意识到在过去这些年里,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师承何方。所接触的同道中人也只是师父、师兄和师姐而已。尽管心里一千个不愿意,可事实毕竟还是事实。他轻轻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潘伯的问题。 “这就是了。你师父是在掩饰啊小道士。他表面上伪装成茅山派的灵虚子,是因为灵虚老道在当今道界的地位。那种一呼百应的影响力足够他掩饰自己的罪行。可是暗地里他却为本门收了三个徒弟当作自己的助手,来实现自己的计划。我看。真正的灵虚子,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你师父给害死啦……” 到了这时候,陆小乙是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师父是玉皇派的人,身上有很重的鬼气,除了伪装成别人这一点,其它的不都和同属玉皇派的萧凌墨一模一样吗?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唉,你再多想这些也是徒劳无益。任你道术再高强,却还是逃不出一个‘命’字……你要想知道你师父到底是谁,还是自己去找吧。我现在就这么一副残躯,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了……” 潘伯说完就扭转身子黯然地重新向角落里爬去,留下若有所思的小萱和傻站着的陆小乙。他爬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小萱说道:“对了小姑娘,你刚才问小北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呢。” 小萱一听,急忙摆出一张笑脸恳求道:“潘伯,我还以为你不想告诉我呢。这么说你愿意?” 潘伯苦笑一声答道:“我们这的这些人,都是被小道士他师父拘住了魂魄,放在一起炼化之后剩下的残渣……” 小萱不解地重复道:“残渣?” “对啊,残渣……在这的,有活生生的人,也有本已经死了却没有投胎的鬼。我们被困到那一个个罐子里,汇聚到一起炼化之后,剩余无法炼化的部分残魂就又随着这些罐子回到了这里。久而久之就慢慢地聚到一起,形成了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现在这些颅骨,就是被假灵虚子害死的人的遗骸啊……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去努力吧……” 潘伯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地爬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身体慢慢地融进了墙里,就这样再也不见了踪影…… 陆小乙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看着潘伯消失的地方喃喃地说道:“我师父他……他为什么……” “好了陆小乙,潘伯说得对,你现在光是站在这里,心里有再多的疑问、有再多的不解都不会得到释怀。别忘了我们还要干什么。”小萱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陆小乙的肩膀,说完这么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地下室。 陆小乙出神地看着小萱的背影,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狠狠地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快步跟了上去……(……) 第五章畏惧 “喂陆小乙,你确信你师父就躲在这?”小萱舀起碗里的一只馄饨塞到嘴里,眼睛越过小吃店里其他的客人,向胡同对面的那座有着一扇破木门的四合院望去。 陆小乙探出头四下里看看,确定地说:“是这。这么多年这地方没怎么变过,就连这馄饨铺子也是,生意还是这么好。” 正说话间,那扇破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小萱和陆小乙心里都吃了一惊,急忙低下头假装吃馄饨。然而从那门里出来的却不是灵虚子,而是一个身着浅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姑,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道士打扮的人。这四人径直走进这家馄饨铺子,叫了四碗馄饨之后挑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他们是谁?”小萱小声地问陆小乙道。 陆小乙耸耸肩,一副“我怎么知道”的表情,斜着眼睛偷偷地打量起那个看似是领头的中年道姑来。 这道姑头上扎着三捋发髻,用绿色的丝带绕在一起,一身浅紫色的道袍上绣着几朵淡淡的祥云。柳眉紧蹙,凤眼微张,一张小巧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冷傲的气质。 “鹤仙子,我们这次响应灵虚子的号召追捕那恶鬼,结果非但没有结果还连接损失了好几位道友。那边张无极和天生的尸骨还未寒,这边血手教嵇明宇又一命呜呼。我看再这样下去,恐怕……”在等馄饨的间隙,坐在那女道姑左手边的一个道士拱拱手向她说道。 鹤仙子不动声色地看向右手边一个瘦长马脸、留着一丛山羊胡须的道士:“一清道长,你怎么看?” 一清道人手捻长须。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一脸狡猾的表情看上去倒像是游街串巷的行脚医生:“灵虚老道召集我们来。说是要为剑仙派和赛半仙主持公道。可是他每天光是动动嘴皮子指使我们各门各派去当他的急先锋,自己却整天待在这里从来没见他行动过。现在剑仙派掌门张无极已经死了。赛半仙也一向独来独往和我们都没什么交集。这样一来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趟这浑水,倒不如各自就此回自己门派的好。” 他这么一说,其他两名道人也是不住地点头附和,三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闭着眼睛、面若止水的鹤仙子。 鹤仙子缓缓地睁开眼睛,轻声说道:“我们道门中人,自当以除魔卫道为本分。血手教一向偏居云南研习旁门左道之法,这次却也出了大力,掌门人嵇明宇更是不惜自我牺牲以成全大道。我们这些平时自诩正派的人,到了这时却畏首畏尾。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这一番话说得不愠不火,却听得另外那三人一个个面露愧色,低下头沉默不语。鹤仙子扫视了一圈众人,似乎对他们这反应稍觉满意,但随即又有什么心事似的长叹一声:“不过,这玉皇派的恶鬼说起来也蹊跷。现在细细想来,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不错。”一清道人摇头晃脑地说,“玉皇派早已经消亡数百年,现存有关玉皇派的传说都是大家口耳相传。到现在难免会有所讹误。但是他灵虚老道又从哪得来那些关于玉皇派的情报?” 鹤仙子点头道:“一清道友说得正是。灵虚子口口声声咬定这几起凶案是玉皇派的人所为,当时我们大家草草地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各位道友想想,夺人魂魄的邪术很多恶鬼都会掌握,又何必非要是玉皇派的鬼呢?至于那把人脸融掉的术……我想大千世界。有很多我们修道之人不为所知的神秘,又怎能一口咬定是玉皇派所为?” 众人纷纷点头,小声地议论纷纷。 “原来这些道士现在还被你师父蒙在鼓里。还在徒劳地到处找萧凌墨呢。”小萱向陆小乙耳语道。 陆小乙伸手示意小萱不要乱说话,紧盯着那四个道士。希望从他们的口中再听到一些关于灵虚子的消息。然而恰在这时,四碗馄饨端了上来。道士们立即停止议论。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吃馄饨。陆小乙心里虽然焦急,却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走上去让他们继续说吧?只得继续无精打采地吃馄饨。 约莫一刻钟的样子,道士们吃完了馄饨。陆小乙心里一喜,竖起耳朵正准备继续偷听,不想这次道士们却没有再讨论什么,而是很快付了钱之后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间馄饨铺。 陆小乙大失所望,而就在这时,鹤仙子突然低低地对另外三名道士说:“灵虚子这几日准备闭关,不知道他又在独自捣鼓什么。我前段时间仔细留意了他,总觉得这老道身上透着淡淡的鬼气,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一清道人捻须道:“不错,贫道也有所留意。但是道门中人收鬼降妖,身上沾染一些鬼气实属正常,不知鹤仙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鹤仙子看了看四周,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带着那三个道人走出了馄饨铺,很快就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小萱看着他们走远,拿起勺子一边敲陆小乙的手背一边说:“看到没,那几个道士也说你师父身上有鬼气……” 陆小乙却发愁地看着对面那扇破木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小萱的话:“我师父现在就在里面,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你不是会那个什么……”小萱手舞足蹈地演示了一遍喝符水的动作,然后眨着眼睛看着陆小乙,“我们就那样进去好了呀。” 陆小乙手撑着头,耷拉着眼皮看着小萱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姑奶奶,你不记得我们在许强家的经历了?那两只小鬼都能看破我的术,更何况是教我这个术的师父?” 小萱哦哦哦了一阵,接着说道:“你不是说前段时间你师父又教了你很多东西吗?” 陆小乙叹了口气,拉开袖子看看手上那深深嵌入肉里、暗红色的符咒:“师父教我的是另外的东西……总之,我们现在靠我那个术进去是肯定会被发现的。” 小萱恍然大悟地又哦了一声,满脸轻松地说:“那我们就直接走进去吧。” “什么?”陆小乙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问道。 小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我们直接走进去!” “不是吧姑奶奶,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陆小乙张大了嘴巴,却看到小萱满脸认真的样子,小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陆小乙,”小萱紧紧地拧起眉毛,“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我……”陆小乙哑口无言,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拿着勺子不住地搅着碗里早已经胀烂的馄饨。 小萱攥紧拳头,肘部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地向前探:“就算我们再隐蔽,要想救出萧凌墨和其他人,最终是一定会被你师父发现的。陆小乙,你师父的事情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就算我们今天运气好得足以去买彩票,偷偷救出了萧凌墨还没有被你师父发现,将来某一天,你还是会有和你师父面对面的一天。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 陆小乙低下头不说话,三根指头紧紧地捏着勺子的柄。突然,他“蹭”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看了一眼手上那暗红色的符咒,抽出一块长长的布条来把它们包住,双眼紧盯着那扇破木门大踏步地走出了馄饨铺。 小萱急忙付了馄饨钱,一溜小跑追上陆小乙。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木门前,只是伸手轻轻一推,那木门“吱呀”一声就缓缓地向里打开了。 陆小乙回头扫视了一眼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流,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好像在回味着什么往事。突然他紧紧地抓起小萱的手,猛地一推门,紧接着一步就踏进了这座四合院……(……) 第六章旧画 小萱只感到眼前一花,一阵晕眩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陆小乙拉到了院子里。和她想象中不同,这宅院四四方方,两片池塘在进门的两边相对而设,池塘的水面上静静飘着一层厚厚的浮萍。七八株松柏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院子的不同方位,看起来一派幽静。就在这池塘和树木的间隙中一条弯曲的石子小路一直通到堂屋。这堂屋上也是一扇破木门,只是悬挂着一层薄薄的纱帘,门框上贴着一副对联,苍劲有力的粗毛笔字写道:观凡尘百态,难断三界五行八卦;叹世上千姿,应读四书五经九章。 小萱轻轻地念着这两行字,想象着它曾经的主人神算子赛半仙挥毫泼墨的样子,又想到他现如今只剩残魂一缕,无奈地和其它残魂纠结在一起,内心不禁一阵感叹。 真是造化弄人,号称神算子的算命先生竟然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不过话虽如此,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呢?人生在世,便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天命,即使是萧凌墨这样强大的道士,也一样终有一死,只能依靠聚魂之术继续“活”在人世,可却孤身一人、无人挂念。就像这对联上所说,既然无法全然掌控,还不如在有生之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要虚度了光阴。 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手上微微的湿润。抬头看时,正看到陆小乙瞪着眼睛注视着那层薄薄的纱帘,鼻尖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直到这时,小萱才猛然意识到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与其说他害怕面对他师父。倒不如说他害怕的是面对他师父慈祥外表后阴险的真面目。她突然又想起分手时陆小乙哭成泪人的样子,身为孤儿的他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亲人吧。而也许对他来说,自己和师父就是全部的世界。他其实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啊。 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一连串的奇遇。小萱此时反而不再像开始时那样不知所措。她明白,陆小乙的师父和萧凌墨、甚至和自己一定有着不可割断的因缘,因此她现在只能逼着陆小乙去揭开这神秘的面纱,不然他每天都会活在对未知的恐惧之中。就像是那扇破木门上悬着的纱帘一般,当你现在站在这里看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而当你鼓起勇气掀开那纱帘时,门后面的世界也许并不是那么糟糕。 想到这,她微微地一笑。用力握了握陆小乙的手:“别害怕,至少你还有我呢。” 她明显得感到陆小乙包着自己小手的大手紧了一紧,紧接着就看到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略显黄色的眼睛里满是久违的欣喜。这样的眼神小萱曾经看到过,只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陆小乙微微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又摆出一副慵懒的样子,二话不说拉着小萱就走向那扇破木门,毫不犹豫地伸手掀起了纱帘。 一股淡雅的花香随即飘进了小萱的鼻子。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这花香是如此熟悉,甚至一瞬间让她以为,萧凌墨就站在这屋子里,正对着自己浅浅地笑着呢。 这不就是萧凌墨身上的那种味道吗? 然而这里并没有萧凌墨。有的只是几盏昏黄的油灯。借着那油灯微弱的光,小萱看到地上竟摆放着一盆盆白色的花。只见每株丛生着十几朵白花,每朵的花瓣只有两片。像是在黑暗里翩翩起舞的白色精灵。这花正是萧凌墨曾经拿给他的,正是在白场路墙上挂着的那些画里频繁出现的花。她一直想问萧凌墨这是什么花。却竟然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了。 小萱满心的疑惑。举目望去更是吃了一惊。只见这屋子的墙上,和白场路的那个房间一样,挂着一排水墨画。水墨画上依稀画着几个人,却是看不大真切,但是看这些摆设,这里倒像是萧凌墨住的地方! 她心里觉得不安,隐隐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这时陆小乙祭出一张符纸,“哧哧”地闪着幽蓝色的光悠悠地飘向那些水墨画。小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急忙快步跑上前,仰起头看去。 和萧凌墨那的那些画一样,这画上画的也是那一白一黑两个小孩,一起嬉戏、练剑。而有的画上,却又多出来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两个小孩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小萱急不可耐地向后看去,果然随着画的顺序这三个小孩一天天长大,而那白衣小孩俨然便是萧凌墨的样子。 终于,小萱看到了那幅被撕成两半的画。只是在这里,这画却是完整的。只见萧凌墨挺剑奋力向前刺去,而他的对手却是一名黑衣男子。这男子乱发飞舞、面色发青,一对猩红的獠牙突在外面,仅凭自己的一双手掌迎战萧凌墨的利剑。 “这长得和怪物一样的黑衣人是谁?”陆小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小萱身后,奇怪地问道。 小萱摇摇头。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不管是在自己的梦境里,还是在绿萼的记忆中。然而从他和萧凌墨生死相拼的样子来看,再联系起萧凌墨生前的经历,似乎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陆小乙真正的师父!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认识萧凌墨,因为他根本就是萧凌墨前世的对手啊! “可是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这一组画里呢?”小萱轻轻地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地伸手向那画摸去。而就在她的手指触到画的一霎那,房间里突然鼓起一阵阴风,蜡烛的火光在风的吹动下无力地摇曳,像是“吱吱”哀嚎着快要飘散的魂魄。小萱一惊之下急忙缩回手,却觉得那些画在自己眼前飞快地旋转起来,像是一个漩涡般正把自己向画里吸! “小萱——”陆小乙的喊声在耳边响起,她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他拉了一下。紧接着“嗤啦”一声轻响,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洞一般长长的隧道。而小萱感到自己在这隧道中身不由己地向着远处的一抹微光撞去,任她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转眼之间那微光便扩大了好几倍,俨然一个通向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出口。 小萱头晕眼花一阵恶心,干脆停止了挣扎,横下一条心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出口,借着强大的吸力一头就钻了进去……(……) 第七章花海 还没等到睁开眼睛,小萱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雅花香,就好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突然之间品尝到清甜的甘露一般立时神清气爽,之前因为晕眩而带来的不适感也一扫而空。这花香很醇厚,不再像以前那样似有若无要使劲地嗅,而是透过每一次呼吸渗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觉得似乎正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一样。 小萱急忙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绸缎一般的天空,看来刚才是直接从那洞口跌落之后仰躺在地上。紧接着,一只白色的蝴蝶进入了她的视野,在她头顶轻巧地飞舞着,似乎在展现自己曼妙的身姿。小萱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只蝴蝶,可是蝴蝶却像是顽皮的精灵,任她怎么挥舞胳膊都抓不住,却有意挑逗似的继续在她头顶徘徊。 小萱从地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一看之下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是怎样的一片白色海洋啊!数不清的白色花朵一株株、一朵朵地遮天铺地而去,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就像是一片茫茫无际的白色草原。而在这草原上正翩飞着一群群白色的蝴蝶,像是一只只活泼的白色小鹿,在一朵朵怒放盛开的鲜花之中徜徉。 小萱看得痴了,竟全然忘记了自己也许还身处危险之中。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疼惜地抚着一朵白花的花瓣,俯下身子轻轻地嗅去,那淡雅的花香不禁让她觉得自己此刻正置身仙境一般。 就在她如痴如醉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几声小孩的喊叫声,把她一下子拉回了现实。这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生怕被发现的小萱紧张地蹲下去,把身体隐藏在无边的花海之中。透过茎叶之间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远处走过来三个小孩,一路欢笑着从花海里直穿过来。小萱急忙向后退了退。找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地方藏好,才放心地注视着那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孩。 这时这几个小孩已经走近,小萱注意到领头的那个是个男孩,一头黑发,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幽黑的眸子深沉如水,脸色却略显苍白。他走到离小萱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吓得小萱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后面两个小孩也跟了上来。其中一个男孩和之前那个白衣男孩面貌很是相似,只是却穿着一身黑袍。而另外一个则是女孩,红色的衣服上罩着翠绿色的萝袄,脸蛋白净而细腻,似乎可以捏出水来。 这三个小孩,不就是那画里的吗?小萱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那白衣服的小孩。这小家伙和萧凌墨倒是有几分相似,难道这是他小时候? 这时,黑衣男孩开口道:“兄长。你怎么停下来了?说好的要一直跑到那边不能停的,谁停可就是谁输了哦。” 白衣男孩看了看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之后轻轻一笑,眼角立即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形。简直和小萱认识的萧凌墨一模一样:“凌风,你还是这么喜欢争强好胜。我们本是偷偷跑出来散心,这里风景这般撩人。怎可不驻足观赏呢?胜负之事又何必在意?” 凌风……凌风?小萱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这穿黑衣服的男孩难道就是萧凌风?要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白袍的不就是…… 小萱瞪大了眼睛再次仔细地打量起那个白衣男孩来。长及腰际的乌黑头发。用一条淡蓝色的绸丝带简单地束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稳。却因为仍旧带着稚气显得稍微有些滑稽。此刻他也正看向小萱这边,微微地眯起眼睛,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机敏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就刺穿了那些遮挡在小萱身前的花朵,直勾勾地瞪视着她。 看着这样的眼神,小萱的心紧张地“砰砰”直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又是在某段记忆之中。而根据萧凌墨的说法,进入别人记忆的人在那段记忆中本来是不存在的,因此在别人的记忆中只能以像是魂体的方式存在,别人是看不见的。 可是萧凌墨的那个眼神……似乎此时尚且幼小的他能窥探到小萱的存在。这段记忆是谁的,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段记忆她一无所知,但是如果萧凌墨真的能看见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因为小萱这时才想起来,这次的经历和以往并不一样。不同于在那古战场被骑兵穿身而过,也不同于在绿萼的记忆里没人能看见,现在的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的花瓣和树叶摩擦在头发上那种痒痒的感觉,也清楚地意识到刚才自己脚下一不小心踩倒了一株白花。 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她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兄长,你在看什么呢?”萧凌风伸手在萧凌墨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问道。 萧凌墨回头看着萧凌风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里的几丛花长得真是好看。”说完,他又偷偷地向小萱这边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可也许是因为萧凌墨的话,萧凌风这次竟然径直向小萱这边走来。小萱紧张地连连后退,却又担心动作太大会被发现,只好小心地挪着小步子。正当她平衡了一下重心努力稳住险些摔倒的身体,抬起头来看时,萧凌风早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向前探出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小萱的头皮了。 小萱大气也不敢出,只好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想象着萧凌风看到自己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而没有小萱想象中的事情发生,只听到萧凌风欣喜地喊道:“表姐,表姐,你快过来看啊,这里的花开得最像蝴蝶了!” 小萱长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萧凌风一脸童真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他们看不到我。 那红衣女孩听到萧凌风的呼喊,也是一脸欢快地跑过来,俯下身子看了看说道:“真的呢,这里的花开得最好看了,真喜欢。要是屋子里也能有这样的花就好了。” 萧凌风闻言立即伸出手掐住那花的茎,想要把它折下来,却被红衣女孩急忙打开:“不要伤害它们。” “为什么?”萧凌风满脸不解,“它们只是花而已。最重要的是你喜欢。” “凌风,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萧凌墨从后面走上来,笑着说道,“父亲和伯父经常教导我们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萧凌风鼓起嘴狠狠地皱着眉毛,略显沮丧地说:“记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这世上的一切都遵从自然大道,不应该有任何的干涉。” 红衣女孩一边笑着一边像小妈妈一般摸摸萧凌风的头:“凌风,这番话就说得对了。我们玉皇派掌握很多足以扭转乾坤的神奇道法,因此我派修道之人更应该有这种顺天应人的觉悟。” 萧凌风撇撇嘴,不甘心地看着那丛白花道:“可是……” 红衣女孩这次没有笑,而是脸一板一本正经地说:“凌风,你姐的话你还听不听了?” 萧凌风见红衣女孩的样子,急忙吐吐舌头站到一边,眼睛再也不看那丛白花一眼。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他又神气十足地高挺起肚子,像个小将军一般指着远方对萧凌墨说道:“兄长,刚才我对本派教义理解不透,就算是败给了你一次;这次我们再来比过,还是老规矩,从这里一口气跑到这花海的尽头,先到者为胜,如何?” 萧凌墨淡然地向萧凌风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说:“这个距离未免太远。你我二人修为尚浅,要跑到终点至少要花费半个时辰。我们这次偷跑出来已经玩了这么久,现在若是再不回去,父亲知道了恐怕要怪罪……” 萧凌风一听“回去”,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脚尖在地上轻轻地蹭了蹭,又抬起头近乎央求般地说:“可是兄长,我们就比这么一次,明日我定会闭关修炼!” “噗嗤——”萧凌墨还没回答,身后那红衣女孩却已经忍不住笑了,走上前在萧凌风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凌风啊,一天哪有叫闭关的?而且你哪次不是这样说,哪次却又不是继续吵着要表哥带你出来玩?” 萧凌墨沉声说道:“好了凌风,今日这场赌约愚兄算是接下了。只是今日确实已经不早,我们且记下改日再比,今日就先回去吧。” 萧凌风似乎还不甘心,鼓着嘴看向红衣女孩:“表姐……” 红衣女孩笑道:“你这个萧凌风,真是人如其名,总是这样一副好动的性子,难怪姑父总是罚你!” 萧凌风一脸狡猾,那样子倒让小萱觉得像极了使坏的陆小乙:“你不告诉父亲,他不就不会罚我了嘛……” 红衣女孩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抿着嘴只是偷笑却不答话。萧凌墨看看弟弟是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轻叹了一声一脸无奈地撩起长袍的下摆:“那么我们今日便比一比吧!” 萧凌风立即咧开嘴开心地笑了,站到萧凌墨身边道:“那么兄长可不能敷衍我。” 萧凌墨对着他笑了笑,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这是自然。”(……) 第八章童年 看着这兄妹三人欢快地玩耍,小萱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饶有兴味地想看看这兄弟两人最后到底是谁赢了。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这段记忆到了这里之后突然结束,小萱觉得眼前的世界迅速扭曲,之前出现的那个黑洞又把她吸进了另外一个记忆。 虽然时间是夜晚,但从每隔五步便挂着的大灯笼和夜色下眼前建筑的精美轮廓来看,小萱意识到自己正在某个古代富豪人家的宅院里。她四周看看,依稀只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亮着灯;再抬头看看天,一弯明晃晃的月亮正挂在头顶正上方,看来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她猫着腰悄悄地贴着假山向那房间靠近,从里面似乎传出两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小萱看看左右无人,正准备溜出假山上前听个究竟,突然身后草丛里一阵骚动吓得她急忙缩回了身子,趴在泥土上纹丝不动。 “兄长,快点,再慢可就听不到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听那腔调俨然便是萧凌风。 果然,另一个男孩的声音随后响起:“凌风,长辈们自有定论,我们不如回去睡觉,等明日自然知道。” 这时却有一女孩说道:“表哥,你忘了凌风是什么性子了吗?既然已经起来了,他断然是不肯回去的。” 走在最前面的萧凌风正猫着腰从小萱身边挪过,听到这话回头咧开嘴笑道:“还是表姐了解我。我听管家说这两天爹爹手上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兄长,我们修行这么辛苦却一直没有试过修习的道术到底有多灵。这次不正好是一个机会?” 他一边说一边几步小跑,一下子蹿出了草丛。“嘭”地一声出现在那房间的窗户下,扒着窗棂跳了跳。却因为身高不够怎么也够不到,只得懊恼地回头向同伴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帮忙。 萧凌墨拉着红衣女孩,苦笑着走过小萱身旁。就在这时世界再次扭曲,重新恢复正常时小萱惊讶地发现自己仍旧趴在那房间的草丛里,只是天却已经很亮了。 她抬起头来小心地四处打量。只见太阳正高高地挂在天空炙烤着大地,形形色色的家丁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事情,看那架势似乎这里出了一件什么大事。正疑惑间。突然一群满头大汗的家丁抬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进了那房间,小萱还没看清楚是谁,从那房间里便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道人,穿着灰布长袍,三捋花白的长须直达腰际,看年龄约莫有四十多岁。他轻轻地掩上门,深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和心疼,脸上却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又一群家丁簇拥着萧凌墨走了过来。 他一头黑发散乱着。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脸色难看得像金纸一样,若不是被这些家丁搀扶着,似乎随时都要瘫倒下去。那长须道人看着萧凌墨的样子。二话不说便是“啪”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扇得小萱险些就要叫出声来。 萧凌墨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哭闹。只是狠狠地磕了个头,直起身来说道:“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长须道人仍旧怒气未消,然而看到萧凌墨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高高抬起的手掌终于又放下,指着他说道:“你身为长男却如此不守家规,带着你弟弟偷偷跑出去擒什么妖。若不是血手教的道友正好路过,还不知你二人能不能活着回来。你且下去,这次凌风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萧凌墨深深地作了一揖,由家丁搀着一瘸一拐地调转方向走了回去,那长须道人也气冲冲地走回房间。小萱看着萧凌墨被打,心里感到一阵心疼,又是一阵鸣不平。肯定是萧凌风偷听了大人们的谈话,硬是拉着他去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和他爹爹说呢? 正在这时,那房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之前的那个长须道人拿着一块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紧锁着眉头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道人,两人看上去相貌相差无几,只是那络腮胡子道人看起来要年龄大一些罢了。 “天策,这次风儿的伤很是严重啊。”络腮胡道人背着手,担忧地说道。 长须道人长长叹了口气:“是啊,那鳖精功力甚高,风儿所受的伤累及心肺,靠我二人恐怕……”说到这他拉起络腮胡道人的手,“兄长,这次风儿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定饶不了墨儿。” 络腮胡道人摇头道:“不可。我虽长你几岁,但风儿却出世得晚,反而比墨儿小了那么几岁。按照历来的规矩,每代掌门当从每代弟子中择年长者为先。如今时局动荡,我们兄弟二人又都只有一个儿子。若风儿遭遇不测,则墨儿就成了独苗,怎可轻易处罚?况且风儿那孩子的脾气我知道,这次这祸事想必又是他惹出来的……” 长须道人闻言沉默不语,仰着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隔了一会终于说道:“兄长,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救风儿……” 络腮胡道人猛地一惊,飞快地转过身说道:“天策,此事万万不可,难道你忘了历代掌门的遗训了吗?” 长须道人却幽幽地说:“兄长此言差矣。如你所说,如今正是时局动荡的时候,我们玉皇派身负重任,却无奈自曾祖开始人丁凋敝。若是天下有乱,皇纲不振,则正是我派报效皇上大恩之时。墨儿和风儿皆天资聪颖远在你我之上,将来我派后继有人,这甚是一件大喜之事。若是其中有一人中道奔殂,岂不令人扼腕叹息?” 络腮胡道人低下头久久不答,只是背着手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那长须道人见他犹豫不定,突然亮出大拇指上一枚碧玉戒指道:“兄长,你虽长我几岁,但我乃是掌门人。如今情势危急,风儿命悬一线,容不得我等踌躇不前。今日我这掌门便做主了,若有后果,我自行承担!” 说罢,他撇下那络腮胡道人,自行走进了房间。不多时,只见他抱着昏迷不醒的萧凌风大踏步走出,看了络腮胡道人一眼之后“嘭”地一声消失不见,只留下满面愁容的兄长和躲在一旁不明就里的小萱……(……) 第九章兄弟 长须道人抱着萧凌风消失之后,世界再一次扭曲。小萱知道将迎来另外一段记忆,却不知道这记忆到底是谁的,又为什么会频频展示给她看。从这之前的几段记忆来看,里面每次都出现的人物就是萧凌墨、萧凌风以及那个红衣服的女孩。根据萧凌墨之前的描述,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他后来的妻子——沈灵芸。 可是谁要把这些几百年前的记忆一一展现给自己看呢,这个人的用意是什么?小萱满腹狐疑。本来到这里来是找陆小乙的师父——假灵虚子的,没想到先是在堂屋里看到了那些画和满屋的鲜花,现在又是被无缘无故地卷入这一段段记忆的洪流之中,却完全不知道这些记忆想要说明的是什么。 莫名的,小萱感到有一些不耐烦。从认识萧凌墨开始,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从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公益律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杂志上的“捉鬼美女”;紧接着又冒出来一个什么灵媒体质;就在她几乎已经要放弃工作去探寻真相的时候,又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富可敌国的女土豪……而所有这些,都离不开萧凌墨和玉皇派,以及她那个所谓的“前世”。久而久之,她渐渐地觉得这一切都被某只看不见的大手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操纵着,而自己就像是如来手心里的孙猴子,不管怎么翻腾却始终逃不出那命中注定的五指山。 就好像现在,这一段段的记忆让她好奇的同时却又更加的焦躁。因为每看一段,似乎就离真相更加近了一层。可却总是差那么关键的一环,来把所有这些事情都串起来。 可这一次。小萱却猜错了,因为等待她的不再是之前那种记忆。只见眼前的世界在扭曲之后迅速地黑了下来。如同一幅画被人从顶部浇了一大桶黑色墨水一般,所有的人、建筑,包括自然界的日月星辰、花鸟鱼虫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漆黑。 小萱稍稍有些害怕,可她一想到这黑暗背后或许正躲着陆小乙阴险的师父,像是看玩偶一样看着自己,脾气就立即上来了,狠狠地拧着眉毛对着那黑暗喊道:“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没有人回答,只是从那黑暗里慢慢地现出一个人影。朦胧中只看得清轮廓。那人影一开始似乎是坐着,过了一会之后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左一拳、右一掌地比划着,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练什么功夫。人影比划了一会,累了一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卧倒在地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这人影把日常生活中从早到晚的事情几乎都做一遍,接着又开始了不断的循环。小萱看着看着猛然明白过来:这是某个人生活状况的展示啊! 那人影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似的,画面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人影消失散成很多碎片。从那碎片飞舞的地方慢慢地出现一片白色海洋,又是那些蝴蝶状的白色花朵。 这一次,小萱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左顾右盼,因为就在她眼前。已经长大了的萧凌墨正抚弄着一把玉箫,悠扬的旋律随着他手指的按下、抬起不断地从玉箫中流出。而就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萱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女子来。双眸似水,平平静静地透着看透人世沧桑的从容;十指纤纤。如同嫩白的葱根,却又更似无暇的美玉;绛唇轻抿。如同刚摘下的鲜嫩的丹果,笑语嫣然。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泻到脚踝,青丝一根根随风飘舞,配上白得似雪的肌肤和红得如火的裙袂,整个人都似乎在舞动一般。 萧凌墨一曲奏毕,手执玉箫向那女子微微欠了欠身子,柔声道:“不知我这一曲却又奏得如何?” 女子美目流转,朱唇轻启道:“夫君这一曲凤凰游可谓行云流水,倒是真真切切把这曲子中的哀婉表现出来。只是哀婉有余,却失了一份悲壮。” 萧凌墨奇道:“箫声哀婉,自古如此。要何来悲壮?这箫却又不是胡笳之类乐器……” 女子轻轻一笑,接过萧凌墨手中的玉箫,也不说话当即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只听箫声呜呜咽咽地飘出来,几个转调却沉稳有力,和刚才萧凌墨所奏相比,倒真是多了那么几分壮气,正合词人当年独登凤凰台感慨江山易代的心境。 萧凌墨痴痴地听着,不知不觉中从腰间拔出佩剑,和着这旋律挥剑起舞。剑锋削到他身旁的白花,如同一只只蝴蝶一般在他周围翩翩飞舞,衬着萧凌墨白色的长袍,宛若仙子一般,看得小萱目瞪口呆,竟不自觉地从花丛里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这段记忆到此为止。一阵扭转之后,小萱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一顶帐篷中。透过卷起的门向外看去,一队队荷戟执戈的卫兵正在来回巡逻,俨然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小萱急忙跳起来,躲到了一张巨大的方案之后。刚刚抬起头来窥探时,萧凌墨已经满脸焦急地大踏步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班武将。 “军情如何?”他径直走到帐篷壁上悬挂的一张地图前,一边看一边询问。 那班武将中领头的那个正要下拜回答,帐篷的门突然被一人掀开。小萱跟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萧凌风一身黑袍站在门外,目不斜视地瞪着他的哥哥。 “你们暂且出去。”萧凌墨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对那些武将说道。 众人依言退出。萧凌风几步上前,抓住萧凌墨的手腕,圆睁着眼睛喝道:“兄长!你为何在此!” 萧凌墨淡淡地道:“军情紧急,如何不来?” 萧凌风恨恨地一把甩开萧凌墨的手,急躁地来回踱了几趟步子,突然指着帐外说道:“你来了,嫂嫂怎么办?” 萧凌墨脸上毫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萧凌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突然情绪失控地咆哮起来,“兄长!如今昌平大营已破,闯贼前部近在咫尺。各地勤王部队虽然都在赶来,但连最近的吴三桂都要到明晚才能赶到。就靠我们这区区几千人,如何抵挡?这里已是死地,你若不走,则必然身首异处。莫不是要嫂嫂守寡一世?兄长,这就是你的安排?” 萧凌墨闭上眼睛,面色苍白地紧抿嘴唇坐到一张椅子上一言不发。 萧凌风急道:“兄长何必如此?这里自有我在,你速带嫂嫂南渡,从此隐居山林,过普通人的日子……” “放肆!”萧凌墨睁开眼睛,怒斥萧凌风,“我玉皇派祖祖辈辈守护皇上,父亲和伯父都为国捐躯,我辈怎可贪图儿女之事而苟且偷生?” “兄长,嫂嫂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希望你留在家里的。” “国若破亡,要家何用?” “家若不存,何以报国?” 两人越说越激烈,萧凌墨满脸怒色指着萧凌风:“你……” 萧凌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兄长,请带灵芸走吧!” 萧凌墨“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按佩剑喝道:“你嫂嫂名讳岂是你可叫的?今日之事便到这里,若再多言,军法处置!” 萧凌风捏紧了拳头,缓缓地站起来最后看了萧凌墨一眼,就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出了帐篷。小萱通过帐篷上火光的投影看到他突然双手抱住头部,似乎很痛苦似的挣扎了一会,才飞快地走远了。 萧凌墨静静地坐回到椅子里,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下垂的长发遮住他苍白的脸颊,只在脸部正中留下了一团漆黑的阴影。一个细小的空气漩涡慢慢地在他头部打开,缓缓转动着越来越大,把萧凌墨连同周遭的物体一起向里吸。只是这空气漩涡转动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到四周又恢复一片漆黑的时候,小萱的脑海里却还映着萧凌墨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的情形。 远处两点猩红色的光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两点光犹如红色的鬼火一般忽忽悠悠地移动,时不时还会闪烁几下。过了一会,这猩红的光点越来越大,小萱这才吃惊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对眼睛! 一个人影随着距离的减少而逐渐在黑暗中现出,依稀可辨一袭巨大的黑色斗篷严严实实地罩住这个人,只有那对红色的眼睛证明着他依然是有生命的。 “你……是谁?”小萱后退了几步,略带颤抖的声音在这漆黑的空间里徘徊,最后又钻进她的心里,反而让她的小心脏跳得更加厉害了。 那个人短促地笑了几声,一个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表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萧凌风!”(……) 第十章永生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小萱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你……没,没有死?你……还活着?” 萧凌风一动不动,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见到我就说明我活着吗?兄长也早已死去,可他不还是一样在你身边……” “这么说,你也用了聚魂之术?” “聚魂之术乃掌门一人独专,这世上除了兄长,还能有谁会使用聚魂之术?” “那么你……?” “表姐,难道你不知道我玉皇派异术的神奇?区区聚魂之术又如何,和那些足以扭转乾坤的术比起来,不过都是小儿科……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利用,否则当年也不会有那场****。我所用的,和他们大不相同!” 说到这,四周无边的黑暗立即消失,就好像是一阵强风突然把这黑暗吹散了一样。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刺得小萱急忙闭起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之后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间和马宅的地下室差不多大的房间,四周竖直摆放着一副副乌黑的棺材;与这些棺材不搭配的是,棺材的脚上都环绕着那种白色的蝴蝶模样的花朵,素雅的白色在这里反而显得异常凄惨,一朵朵像是催命的死亡使者;在房间的正中间,一只巨大的青铜炉鼎闪着被烧过很久的铜才特有的红色,可炉鼎下却空荡荡地没有任何火苗。就在这炉鼎前,萧凌风正静静地站着,低下猩红的眼眸直视着小萱。 这时的萧凌风黑发低垂、面色沉静。除了眼睛五官和萧凌墨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脸部的轮廓要更加分明。但骇人的却是他的皮肤。是一种阴惨惨的白色,脸部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暴突着黑色的血管。一双猩红色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两团邪恶的火焰。这副样子,不禁让小萱想起了一个人—— 走火入魔的冥剑! 萧凌风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的骇人,抬起手缓缓地向小萱伸来,猩红的眼睛中竟流露出深深的爱意。小萱看到他伸过来的那只手从长袍下露出,干枯得好像完全没有了皮肉一般,只看到几条黑色的粗大血管分布在手背上,五指的指甲长长地弯曲,就像是恶魔的手一样。 小萱下意识地一边摇头,一边满脸惊恐地向后退。这动作似乎刺激到了萧凌风。他停下动作呆呆地半举着手臂,哀怨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心里还是没有一点我吗?” 小萱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凌风的问题明显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那个前世的“沈灵芸”。可到现在为止,那个女子只是出现在萧凌墨的口中和记忆中。而萧凌风似乎根本就把小萱当成了沈灵芸! 长久的沉默又进一步刺激了萧凌风似乎脆弱的内心。他缩回手臂,两眼的猩红凶光闪烁不定,对着那些棺材中的一副猛然一挥手。棺材盖“轰”的一声应声而落,落地时巨大的尘土中隐约可见一团幽绿色的光。待这些尘土慢慢散去,小萱才看清那棺材中俨然便是一副完整的骨架! 那骨架低着头。周身的皮肉都已经腐烂不见,只有黑黑的眼洞里燃着两团诡异的绿火。虽然仅剩骨架,却依然罩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斗篷,似乎是尸骨的主人生前常穿之物。而这时。眼尖的小萱猛然在这副骨架的旁边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把翠绿色的玉箫! 是的,就是那把萧凌墨用来吹奏的玉箫。曾经就是这一把玉箫,在半夜奏出的旋律吸引着小萱不由自主地前往。继而卷入了这一连串的事件。萧凌墨释放纯阳之气自杀之后,这把玉箫便跟随着他销声匿迹。不想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这么说来。这棺材里的尸骨就是…… 萧凌墨的? 见小萱呆呆地看着这具尸骨入神,萧凌风幽幽地说道:“表姐……啊不,灵芸,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着的夫君,纵有聚魂之术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变成这一副难看的尸骨……” 小萱的大脑此时飞快地运转着。萧凌风似乎神志不是很清醒,把她完全当成了沈灵芸,这男人一定是一直爱着自己的表姐却只能屈居幕后,因此暂时的她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现在要紧的就是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萧凌墨在哪,只有救出了萧凌墨,才有击败萧凌风的可能。 那几段记忆的画面不停地在小萱脑中反复,突然她眼前一亮,压低了喉咙故意厉声说道:“凌风,我作为你的嫂嫂,名字岂是你可以随便提的?你不怕被你大哥知道吗?” 萧凌风一愣,突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竟流下两行眼泪,一时间又是笑又是哭,指着小萱说道:“灵芸,你终于肯承认是你了。我早就想到了,灵媒体质的你定然会托魂转世,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只是想不到,我做下那么多事情,时隔几百年兄长再次见到我时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表姐你居然还只在责备我称呼你的方式?你们便是这样太过仁慈,整天口口声声礼义道德,才致有后来之祸!” 小萱见他没有怀疑,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你做下的事情,又为何不悔改,而是一错再错、一错到底?” 萧凌风脸上绽开一个邪异的笑容:“我做的可不是错事……” 小萱瞪起圆眼,柳眉倒竖,狠狠地扭着脸喝道:“还在狡辩?” 萧凌风大笑道:“也罢也罢,你对当年的事情还不了解,糊里糊涂就送了性命。今日即将大功告成,我不妨将那日的真相都说出来,免得心中总有心结。” 他顿了一顿,伸掌对着那炉鼎下方打去。只见炉鼎猛地一红,里面传出“滋滋”的声音。他满意地点点头,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兄妹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和兄长是萧姓,而你是我父亲妹妹的那一支,可我们却是两小无猜,可谓是青梅竹马,着实度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啊。” 小萱一边小心地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一边冷声说道:“那又如何?” 萧凌风眯起眼睛,细细地回想往事,似乎竟有一丝悔意:“是啊,我后来做下那么多恶事,小时候的感情又算什么呢?不过,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每天梦里都会有你的身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深深印在我的脑中。可当我发现的时候,却又同时发现你喜欢的人似乎并不是我。” “所以你就……?”小萱质问道。 萧凌风却打断了她的话,似乎清楚她要说什么:“不,我并没有一丝的不快乐,因为我看到你和兄长在一起每天都会乐呵呵的……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兄长对你的照顾却越来越少。他每天忙于政务、军务,却把你独自一人丢在家里。闯贼入寇,他丝毫不顾你的感受抛下你自陷绝地,错的人其实是他!” 说到这,萧凌风攥起拳头狠狠地一拳打在炉鼎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因此,我能做的只有取代他,取代他来照顾你。我失败过一次,而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失败!” 他说着左手一挥,那炉鼎的盖子便飞到了空中。只见里面腾起一团黑气,似乎想要冲出来,却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不断地在鼎口翻滚哀嚎。萧凌风右手又是一挥,萧凌墨的尸骨便快速地飞起,“噗通”一声落到那炉鼎里,快得甚至小萱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凌风,你……” 然而小萱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萧凌风早就出现在她面前,急切地说道:“灵芸,你也看到了,兄长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而我要达成的,却是永生!”说到这,他咧开嘴笑了,却因为满脸黑色的血管显得狰狞无比,“当然,是和你一起!” “出来吧灵芸。”他张开五指按在小萱的头上,大喝一声:“五雷吸魂掌!”(……) 第十一章转机 小萱只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被抽空了,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随着萧凌风的掌力微微腾空。她想起在医院里那个被萧凌墨用了五雷吸魂掌的护士,又想起潘伯说自己体内有他们的同类。虽然看不到,但她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头顶现在一定正有一缕魂魄不情愿地被萧凌风拉出自己的身体,而这缕魂魄就是沈灵芸。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想更多了。五雷吸魂掌强大的力量下,小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脑袋撑得快要爆开了一般,整个人不自觉地抽搐着,眼前早已不见了萧凌风,取而代之的是因为眼球充血而产生的一片漆黑。 我要死了吗……小萱昏昏沉沉地想着。如果身体里沈灵芸的魂魄被抽出去,自己会死吗?萧凌风爱的是那个女子,他才不会管自己的死活。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可惜到最后,都没能救出萧凌墨啊……还有欧阳队长,还有穆秋语……陆小乙,你在哪呢?你要是能听到,就赶快逃啊…… 小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倒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道红光闪过,紧接着就是萧凌风的一声惨叫。 顿时,小萱的意识又重新恢复了些许清醒,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觉得自己被人抱起,迷迷糊糊地睁眼看时,正看到一双略显黄色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自己,陆小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萱,你怎么样?” 小萱还没从五雷吸魂掌的作用下缓过神来。但看到陆小乙的出现,却觉得安心了不少。艰难地摇摇头之后冲他绽开了一个笑容。刚才被击退的萧凌风此时已经稳住了身形,看着陆小乙不怒反笑道:“小乙。我的好徒弟。想不到你竟然能自行进到这里,真是天赋奇才,比那冥剑和鬼音都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可惜啊可惜,你要是生在我们那个年代,早就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陆小乙扶着小萱坐好,抬头对萧凌风说道:“师父,真的是你吗?你果然杀死了茅山派的灵虚道长,接着又伪装成他?” 萧凌风不知为何面露凄然之色,缓缓地回答道:“为师之所以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小乙,你喜欢那个女子,为师断然不会伤害她,我需要的只是她身体里别人的一缕残魂。你来得正好,就由你做为师的护法,待我神功练成之时,即将这功法传授于你,你便与你的心上人做一对永不分离的欢乐鸳鸯,如何?” 陆小乙想都没想。恭敬地跪倒在地对着萧凌风深深一拜,大声说道:“师父,冥剑师兄的结局你也看到了。这功法肯定不是什么正道,师父您为了练这功法到处收集魂魄。这本来就是有悖天道的邪术。请师父放了那些魂魄,徒儿今后一定尽心侍奉师父……” “放了?”萧凌风还没等他说完,哈哈大笑着说道。“为师为了收集这些魂魄苦等了多少年?九星连珠百年难遇,上次的机会为师功败垂成。甚至还送了性命。然而老天开眼,却叫我一直存活至今。这便是天道机缘!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到那九星连珠之时,便可永垂青史,这岂是如冥剑之流可比?我若不取,天理不容!” “可是你害了那么多人,天理早就不能容你了,更何况还有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小萱想到萧凌墨飞进炉鼎里的尸身,愤怒、伤心、绝望的情绪突然爆发,对着他叫道。 萧凌风阴冷地一笑,伸手轻轻抚着那炉鼎被烧得通红的外壁,叹息着自语道:“兄长啊兄长,本来我是想把这神功与你分享,却不想你斥之为邪术。只是你清修几百年,结果又如何?正好你这功力可比一百只恶鬼,我实在是不忍割舍啊……” 炉鼎沸腾着、咆哮着,似乎是里面被关着炼化的魂魄在嘶吼着回应萧凌风。他狞笑着把耳朵贴在炉鼎上,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脸上竟露出满足的神情,完全不管在一旁的小萱和陆小乙。 小萱见机急忙拉了拉陆小乙的衣角:“你师父就是萧凌风,他现在已经疯了。不知道他练的是什么神功,但练成了肯定不会有好事。你还愣着干嘛?” 陆小乙还保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呆呆地看着一脸痴迷样的萧凌风。直到小萱拉他的衣角,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小萱,为难地皱着眉头,紧握着血魄剑的手微微抖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小萱急了,她害怕再耽搁一会,萧凌墨和其他人的魂魄都会被炼化。她趁着陆小乙发呆的时候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血魄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萧凌风身边,胡乱地就向他刺去。 那血魄剑是玉皇派先辈用妖血浸泡而成,每斩一鬼便可吸取其魂魄附于剑内,所以在剑绍围形成黑色的剑气,正是玉皇派以鬼御鬼的精髓。虽然小萱动作慢,但这血魄剑经过这么多年早就颇有灵性,因此尽管和萧凌风还有一段距离,剑身上黑色的剑气却早已聚成锋利的剑锋,直向着萧凌风刺去。 萧凌风依旧满脸陶醉地倾听着炉鼎里的声音,对袭来的危险毫不知情。眼看着剑锋就快要刺穿他的身体,陆小乙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右手聚起雷电,伸掌对着血魄剑拍去。 “啪”的一声脆响,血魄剑从中断成了两截。前面的那一截飞到炉鼎下方,瞬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灼毁,一道道黑色的烟气呼嚎着升腾而去。小萱手里握着的后半截也因为五雷吸魂掌的力量脱手而出,却直向那炉鼎口飞去。 萧凌风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看到那飞出去的半截血魄剑,大惊之下急忙伸掌想要把它吸过来。然而为时已晚,血魄剑撞到炉鼎的开口,一声脆响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一般。萧凌风大叫不好,看也不看伸掌对着那炉鼎口就是一掌隔空击出。 然而在他那一掌之前,早有一团白烟从中蹿出,先是包裹住小萱“腾”地一声远离了炉鼎。紧接着这白烟又忽然出现在萧凌风身后,转瞬之间一身白袍的萧凌墨从烟中现身,伸掌对着萧凌风就拍了过去!(……) 第十二章联手 萧凌风也是不甘示弱,转过身来大喝一声硬是接住了萧凌墨这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之后,兄弟两人抵掌而立,幽黑和猩红的眼眸互相瞪视,黑白长袍在各自脚下腾起的气流作用下鼓胀而起,犹如一只凶狠的白色老鹰和一只邪恶的黑色蝙蝠。蓝紫色的电光在两人手掌上缠绕,像两条电蛇一般纠缠扭打,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嗞嗞”作响的火花。 “兄长,想不到时隔几百年,我们依然有机会这样互相比试!”萧凌风一边兴奋地大喊,一边运起全身的气力催动掌力,他手中蓝紫色的电光也瞬间扩大了一倍,把他狰狞的脸照得一片幽蓝。 萧凌墨不动声色地运功抵挡,淡淡地回答道:“只是这样的比试,再也不像年幼时那般让人怀念。” 萧凌风仰天大笑:“兄长还是这样多愁善感。大丈夫既然身在世间,又何必过多****于过去?若是害怕光阴流逝、折煞伊人,那就探寻永生,有何不可?” 萧凌墨反问道:“何谓永生?” “永生即不灭。肉身不腐、元神不散,长存世间、万古垂青!” 萧凌墨轻轻摇头,淡淡一笑道:“如此,则父亲、伯父以及众位前辈高人,是否都已经远离我等而去?愚兄历经数百年光阴,却仍然时常感到父亲似乎就在身边不断教诲,这又是为何?” 萧凌风眉头一皱,不屑道:“兄长之意,何为永生?” 萧凌墨笑而不答。左手伸出两指轻轻地按在右臂上,瞬息之间右掌电光猛闪。这才沉声喝道:“意念长存!” 随着这声喝,他似乎渐渐地在对峙中占了上风。手掌缓缓地向萧凌风靠近。萧凌风长发乱舞,脸上黑色的血管突出得更加厉害,一根根轻轻地勃动着,似乎就快要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爆裂开来。他瞥了一眼萧凌墨右掌里的那团电光,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朗声笑道:“今日之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论结果如何,倒正可以验证兄长之语,看意念如何长存!”说罢。也同样地伸出左手两指放于右臂之上,猩红的眼睛里凶光一闪,掌中电光大起,只是一下子就把慢慢逼近的萧凌墨推了回去。 而就在这时,萧凌墨却突然撤掉了自己的左手,只用单手和他对峙。本来势均力敌的天平一下子倒向了萧凌风那一边,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的手掌就已经抵到了萧凌墨的胸口。 小萱不明白萧凌墨为什么要撤掉左手,急得大喊道:“凌墨!” 萧凌墨却在这时左手一指炉鼎口上的那半截血魄剑,同时右手的电光迅速变换了形态。犹如一条游龙一般迅速缠上了萧凌风的右臂。但这样一来也立即把自己的胸膛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萧凌风的掌力下。只听“嘭”一声闷响,萧凌风的右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萧凌墨胸口。 萧凌墨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去,却仍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缠住萧凌风右臂的那道电光。这时血魄剑终于也飞上半空,颤颤巍巍地向萧凌风的后脑砸来。 萧凌风发现异状时血魄剑已经近在咫尺。想要逃遁无奈右臂被萧凌墨牢牢地抓着动弹不得,急忙侧头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血魄剑的截断面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后脑勺,犹如一片烧得火热的铁片插入了一只松软的雪人一般轻松无阻。 萧凌风发出一声狂吼。伸手捂着头部疯狂地扭动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哀嚎了一会之后。他突然一下子僵在原地,还保持着捂着头的姿势。小萱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着的猩红色火焰慢慢地熄灭。就好像他的生命之火也在一步步消耗殆尽。 萧凌墨赢了?小萱不敢相信一切就这么简单。萧凌风,这个一直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就这样完蛋了?她甚至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结束了? 萧凌风僵了一会,终于缓缓地放下手臂,长叹了一声慢慢地坐下,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早已经坐到地上的萧凌墨轻声说道:“兄长,看来今日一战,还是你赢了。” 萧凌墨摇头轻声说道:“论五雷吸魂掌的功力,你在我之上。若是一直那样僵持下去,赢的人一定是你。我能取胜只是弄险设计,而不像你一直都是这样直来直往,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实力。从这一点上说,输的似乎应该是我。” 萧凌风的身形已经变得模糊,小萱注意到他的眼眸慢慢地变成了和萧凌墨一样的幽黑色,而脸上暴突的黑色血管也都不见了踪影,深深的黑眼圈和惨白的皮肤使他看起来非常的憔悴。但即便是这样,他幽黑眼眸的深处依然闪烁着点点精光,虽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机敏地扫视着每个角落,似乎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他听到萧凌墨的话,收回两道锐利的目光,大声地笑道:“兄长又何必安慰我?我五雷吸魂掌的造诣确实在你之上,但一味争强好勇,失败是迟早的事情。当年叔父临走时与我父亲商议,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确实是正确的举动。” 萧凌墨似乎很诧异地问道:“这么说你知道这件事?” 萧凌风大笑:“当然,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我?”说到这,他得意地伸手捋了捋垂在脸颊一边的头发,那神情似乎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向长辈邀功一般。 他笑了一会,突然沉下脸,眼里被深深的阴影所笼罩,低声说道:“兄长,如今我们兄弟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了。当年那些事情,你现在是否还记在心里,是否还心有怨恨?” 萧凌墨淡淡一笑,努力地向前伸出手,轻轻地按在萧凌风的手背上,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萧凌风会心地一笑,又问道:“那嫂嫂却又如何想?” 萧凌墨回头看了小萱一眼,轻声说道:“灵芸从来就是通情达喇人,我想她能理解。” 萧凌风听到这释怀地一笑,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彻底地舒展开。他从怀里摸索出一块黑色的方印递给萧凌墨道:“本派至宝乾坤袋、五木遁龙桩、七彩琉璃珠以及血魄剑都已经被毁,如今只剩下这封邪法印。这些宝物都是先人们呕心沥血才制作完成,不能在我们手上悉数毁坏,还望兄长悉心保存。” 萧凌墨接过那方印,看着萧凌风喃喃道:“凌风……” 萧凌风从地上站起来,颤巍巍地稳了稳身形,用力地一拉黑袍。只见这黑色的斗篷在他身后飘开,丝丝黑发掠过他坚毅的眼睛,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他突然看向那些棺材,冷冷地说道:“兄长,我今日虽身受重伤,却还有一事未能完成……” 萧凌墨也从地上站起来,潇洒地负手而立,同样看着那些棺材说道:“凌风,愚兄和你一同报仇!” 话音刚落,两人手里同时闪起蓝紫色电光,一左一右飞快地向一具棺材夹击而去,只听见萧凌风嘴里大声地喊道: “魔头,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感言 《鬼夫》历时两年,到今天这个时候,终于是划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要说为什么不圆满,最重要的是因为工作繁忙没能坚持每天更下去,在其中让很多读者苦苦等待,这里十三向大家道个歉。 这部,最初的灵感其实来源于天涯一篇帖子,那时正值情场失意,因此下笔写了这部书。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十三不断问自己,到底想向读者传达一种什么样的爱情观?随着时光的流逝,一些观点甚至于自己也弄不清楚,因为爱情,这个字眼从来就没人能解释清楚的吧。虽然这是一部依托于鬼怪的,但说到底还是言情,说到底还是在生活中存在着原型。 萧凌墨,几乎是完人的一个人,却在爱情和事业间选择了后者,可以说,他是成熟男人的代表。当一个人从男孩走向男人,他终究要丢失一些东西,最沉重的,恐怕就是爱情吧,而这样的男人,不管以后遇到谁,心里都会多多少少装着那么一个她,那个曾经的她。 陆小乙,孩子气的代表,也是每个男人必须走过的阶段,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可现实中,这样的故事往往没有一个好的结局,这便是现实。从这个角度说,萧凌风和陆小乙,大概是同一类人吧。 至于女主宁书萱,原型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只是没有这些奇幻的经历罢了,涉及到私人问题,十三在此就不多言了。 其他的穆秋语、欧阳洵、珊姐等等,纷纷也都代表着一类人,读者可以自己体会,这些人合起来,便是生活中爱情的百态。 第二个不圆满,就是书本身的质量。十三觉得,还有很多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人物性格的刻画、剧情的安排,以及最后草草的结尾。但是十三太想给读者一个结局,又不忍道破一切,便用这样可以遐想的结局来作为全书的结束吧。 那只白猫到底是不是萧凌墨,仁者见仁。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十分感谢!读者群依然不会关闭,有想探讨的朋友,欢迎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