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姿态》 001一张便签 “亲爱的,昨天晚上放在你口袋里的便签看了吗,怎么都不给我回个话?” 沈克一进办公室,年轻俊俏的助理阿恋就脚步轻盈地跟了进来。 “什么便签?”沈克把车钥匙扔在桌上,漫不经心地问。 “昨天晚上写给你的,让你注意安全记得想我,你没看呀?”阿恋嘟起嘴。 “没事写什么便签,多危险。”沈克皱着眉去掏口袋,手刚伸进去,心里咯噔一下。 出门前换了新的外套,昨天的那件,估计老婆已经在洗了。 老婆洗衣服之前,有个非常良好的习惯,里里外外的口袋都要搜一遍,被她看到便签就糟了。 沈克愣了一秒,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哎……”阿恋跟到门口,看着他远去,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沈克连闯了两个红灯,满头大汗赶回家,正好看到孟澜拿着他换下来的外套去洗手间。 沈克慌得猛咳了一下。 孟澜闻声转头,见他去而复返,惊讶地问,“怎么又回来了?” “忘东西了。”沈克临时编了个谎,“你去书房帮我把桌上的文件拿来。” “你都进来了,自己去拿呗!”孟澜往洗手间走,“我要洗衣服,洗完还要去买菜,儿子说想吃番茄炖牛腩……” “我肚子不舒服,先上个洗手间,衣服给我,你快去帮我找文件。”沈克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孟澜手里抽走外套,迅速进到洗手间,反锁了门。 孟澜迟疑片刻,转身去了书房。 沈克坐在马桶上长出一口气,哆嗦着手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怎么回事? 难道孟澜已经搜出来了? 沈克心慌意乱,努力回想了一下孟澜刚才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再不然就是便签丢了? 丢哪去了,车上?路上?或者卧室? 沈克跳起来往外走,打算去卧室找找看,一开门,孟澜就直直地站在门口,吓得他心脏骤停。 “是不是这份?”孟澜把文件递过去,“我看了一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呀,还特意跑回来拿。” “你懂什么?”沈克含糊着去接文件,发现衣服还在手里。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上厕所还抱着衣服,也没听到冲水的声音,是不是忘了?”孟澜抱怨着拿回衣服。 “没拉出来。”沈克不自在地扯了下领带,“这领带不舒服,我去卧室换一条。” “要不要我帮你?”孟澜问。 “不用,你忙你的。”沈克快步走向卧室。 卧室采光很好,时值金秋,暖暖的阳光伴着凉风穿窗而入,照着整整齐齐的床铺,摆放有序的桌台,光可鉴人的地板,以及靠墙摆放的绿植,一切是那么温馨而美好,却让沈克心生绝望。 这么干净,别说便签了,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曾经,孟澜的持家能力是他最欣赏的优点,眼下他却头一次觉得,女人太勤快了也挺烦人的。 他抓抓头发,不抱希望地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结果不出所料,孟澜连床底下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你在找什么?”孟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沈克吓得一震,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说,“那什么,我那只金色的领带夹不见了……” 孟澜狐疑地看着他,慢慢走到衣橱前,拉开专门放领带的抽屉,随便拿了一只,问,“是不是这支?” “啊,对对对,就是它。”沈克满手心的汗,接过领带夹说,“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一找就找到了。” “十几年了,你什么时候找到过东西?”孟澜说。 沈克尴尬地笑笑,抱了孟澜一下,“所以说我离不开你嘛!” “行了,别肉麻了,赶紧走吧!”孟澜推开他。 沈克借机仓皇而逃,仿佛这不是家,而是龙潭虎穴。 孟澜跟到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无力地靠在门上,摊开手心,露出一张写着娟秀字体的便签。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要问出口。 可她最终没问。 因为她不知道问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从大学毕业嫁给沈克,至今已有十八年,十八年来,这个家平静而安稳,没有起过一丝波澜,她不想打破它。 更何况,儿子今年读高三了,昨天学校刚开过家长动员会,要求家长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最后一年不遗余力地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节外生枝,她告诉自己,哪怕是下一刻天要塌,她也得咬牙撑到儿子出考场。 …… 沈克忐忑不安地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来训斥阿恋,“你说你,怎么能干这么幼稚的事?” 阿恋绞着手指,潸然欲泣,“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写便签比支付宝要浪漫……” 为了避免微信被孟澜看到,他们一直用支付宝联系,即便是支付宝,沈克都会尽量做到随时清空。 “浪漫,浪漫有什么用,现在你告诉我,那便签怎么办,万一被孟澜拿到,我的家就散了你知道吗?”沈克气急败坏地说。 阿恋眼里有光一闪而过,随即更小心地陪不是,“对不起亲爱的,我知道错了……” “行行,出去吧,眼泪擦掉,以后不要在公司叫我亲爱的。”沈克不耐烦地挥手。 阿恋楚楚可怜地擦干眼泪,离开办公室。 沈克扯掉领带摔在桌子上,突然发现,自己匆匆离家,并没有换领带。 孟澜那么心细,会不会多想? 沈克感到一阵心烦气躁。 他本身属于那种内敛沉稳的人,加上这几年职位的不断升迁,他变得越发谨慎,克制,喜怒不形于色,在公司是运筹帷幄的副总,在家是温文尔雅的丈夫和父亲,像今天这样的失常,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功成名就的男人,总是会得到很多女人的青睐,他也不例外,但他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深知自己的成就来之不易,长期以来,一直都在竭力抵挡外界的诱惑,在大家眼里,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谁都想不到,他居然在一个小助理身上失了足。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第一次出差稀里糊涂地和阿恋发生了关系之后,他在房间里茫然坐了一整天,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惭,悔恨,更多的是慌乱,后怕。 他见过太多被婚外情毁掉的男人,他不想自己也步此后尘。 他尝试着和阿恋谈判,许以重金,可是阿恋哭着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能每天看到他,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年轻的脸,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阿恋的姿态可以说是低到了尘埃里,不就是每天能看到他吗,他觉得自己能满足她。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后来,不论是阿恋还是他自己,都已经不是每天见面就能满足的。 情感的闸门就像洪水,一旦决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阿恋年轻又美丽,身段软得像丝绸,床笫之欢总是花样百出,让他被岁月消磨殆尽的激情又重回巅峰,让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只是每次激情过后回到家,他都会有深深的负罪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孟澜对他的照顾。 孟澜在大四的时候就怀上了他的孩子,一天班都没上就跟他过起了日子,至今已有十八年。 十八年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孟澜无怨无悔地奉献给了他,虽然最近几年为了孩子的学业有点顾不上他,但是在一切事情上都没让他操过心,他可以说除了工作,连灯泡都没换过一回。 如果事情败露,孟澜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他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守住这个秘密,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眼下,似乎没那么容易了。 002叫我沈太太 孟澜像往常一样做完家务,出去买菜。 换衣服时,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过四十岁的生日了,这些年,沈克给了她很舒适富足的生活,让她不至于像在外奔波的女人一样满面风霜,她的头发依然乌黑,身材依然苗条,虽然难免出现一些不受欢迎的皱纹,但依然风韵十足。 为了配得起沈克的步步高升,她一直都在用心保养自己,和沈克一起出席活动时,所有人都夸她比沈克年轻,说她是被岁月恩宠的女人。 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只是最近两年,为了儿子的学业,她渐渐淡出了沈克的社交圈,全心全意地陪儿子做最后的冲刺。 高三的学习有多繁忙多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很多家长为了尽可能地给孩子节约排队吃饭的时间,都是每天做好饭送到学校门口,有些离家远的,甚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只为了能够更方便照顾孩子。 学校附近的房价因此涨得没边。 很多人吐槽,很多人无奈,但是国情如此,谁也没办法。 孟澜家离学校不远不近,坐四站地的公交就能到,所以她便没有租房,每天送饭过去。 为了儿子,再苦再累她也心甘情愿,只是她没想到,沈克会在这紧要关头给她当头一棒。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安慰自己,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不过是某个倾慕沈克的女人自作多情,沈克十八年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不太可能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事。 可是,他早上的失魂落魄又该如何解释呢? 孟澜越想越烦躁,却不得不暂时先把这事丢一边,换好衣服去买菜。 眼下,天大的事都没有给儿子买牛腩重要。 买菜回来,孟澜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做饭,中间分了神,不小心切到食指,连指甲带皮肉都切开了。 锥心的疼痛使她清醒过来,胡乱包扎了一下,又继续做饭,十一点半,她提着保温饭盒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到了学校,大门口已经乌泱泱站满了翘首以盼的家长,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 孟澜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便站在旁边等着。 一个拎饭盒的小个子女人过来叫她,“孟澜,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女人叫楚君,和孟澜是高中同班同学,如今儿子又和孟澜儿子同班,因为房子买得远,为了照顾儿子,在学校对面租了一间房。 “不小心切着手,耽误了几分钟。”孟澜轻描淡写地解释。 “多大人了,还毛手毛脚,我看看严重不。”楚君说,“你可得好好的,不能出什么意外,孩子最关键就这一年了。” “没事,一点小伤。”孟澜伸出包着纱布的左手食指给她看,“等会儿别跟我儿子提,听见没?” “我知道。”楚君说,“送完饭去我家坐会儿,我家有消毒的东西,我再给你重新包一下。” “嗯,好。”孟澜答应着,放学铃就响了,两人提着饭盒挤进人群。 不大一会儿,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跑出来,学校门口一片沸腾。 孟澜站在铁栅门外,看着高大帅气的儿子穿着蓝白校服向她走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慌忙转过脸,快速眨动眼睛,在儿子到来之前逼退眼泪,换上笑脸。 “妈,谢谢你又来探监啊!”沈煜抓住栅栏和妈妈耍贫。 “少胡说八道!”孟澜把饭盒递过去,“快点拿去吃,吃了抓紧时间学习。” “都快学成傻子了。”沈煜抱怨。 “不学更傻。”孟澜说,“妈知道你累,就剩一年了,再加把劲……” “又来,又来。”沈煜说,“一年对你来说如白驹过隙,对我却是度日如年。” “我才度日如年。”孟澜说,“我要给你做一千多顿饭外加三百多顿宵夜。” 这帐算得,把沈煜吓一跳,以往没细想,原来妈一年要给他做一千多顿饭,已经做了十几年。 “妈,你辛苦了,等我读大学,你就可以不用管我了,到时候好好和我爸过二人世界。” 孟澜的心被狠狠一击,眼泪差点掉下来。 “别贫了,快去吃饭吧!” “哦,妈再见。”沈煜没留意到妈妈的情绪变化,抱着饭盒跑了。 孟澜静静站在原地,直到人群散去,才和楚君一起去了她的出租房。 楚君家境不太好,丈夫是个出租车司机,整天早出晚归的,楚君先前是公司会计,为了陪儿子高考,咬牙辞了职,可以说把全部身家都押在儿子身上了,就指望着他能有出息,考个名校,将来找个好工作。 出租房很小,除了厨房和洗漱间,剩下的空间只够摆两张床,床中间用帘子隔着。 孟澜坐在床上,看着楚君给她上药包扎,心里乱糟糟的。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着蔫蔫儿的。”楚君问。 “没有,就是跑累了,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样租间房了。”孟澜捶着腰掩饰。 “现在可租不着了。”楚君说,“那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再坚持坚持吧!” “是啊,只能坚持了,不然能怎样。”孟澜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楚君要去给儿子买学习资料,孟澜便起身告辞,回家给沈煜准备晚餐。 等公交的时候,孟澜突然想去沈克的公司看看,便打出租车过去了。 公司前台的小姑娘认识孟澜,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孟澜回以微笑,问她沈总在不在。 小姑娘说在,立刻就要电话通知沈克,被孟澜阻止了。 “不用打,我自己过去就行。” 走了几步,听到另一个前台小声问,“这谁呀?” “沈总的太太。” “还挺有气质的,人也年轻。” “那是,人家衣食无忧,夫妻恩爱,没什么烦心事当然年轻。” “真是好命!” “可不嘛,女人呀,干的好不如嫁的好。” 这话搁在今天之前,孟澜也深以为然,只是现在,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男人,第一次让她有了不安的感觉。 沈克的办公室虚掩着门,孟澜正要推门进去,恰好一个女孩子从里面出来,见到孟澜微微一惊,问道,“你好女士,请问你找谁?” 年轻轻的姑娘,五官很精致,合体的职业装绷出窈窕曲线,满满的青春气息。 孟澜看了一会儿,才说,“我找沈克。” 姑娘笑盈盈地打量她,“请问你哪位,有预约吗?” 孟澜没来由地从她眼里读出一丝挑衅,不觉挺直了脊背,说,“我是他太太。” “哦。”姑娘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笑着说,“那你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孟澜平静地看着她,任由她进去了。 几秒钟后,听到沈克说,“你会不会办事,我太太来还要请示吗?” 接着脚步声响起,沈克亲自迎了出来,“阿澜,你怎么来了?” “给儿子送完饭,看时间还早,就拐过来了。”孟澜的目光落在沈克身后的小姑娘脸上,“新换的助理?” 沈克心头一跳,忙笑着说,“也不算新,来半年了,只是你很久没来公司,她不认识你。” 孟澜愣了一下,自己居然有半年没来过了吗? “大姐你好,我叫阿恋,刚才对不起啊!”姑娘走上前来道歉。 孟澜定定地看着她,说,“叫我沈太太就行。” 阿恋脸色一僵,随即又笑得灿烂,“好的,沈太太。” 沈克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揽着孟澜的肩进去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说话,阿恋泡了茶端过去。 “沈太太请用茶。” “谢谢!”孟澜伸手去接,阿恋手突然一抖,一杯热茶全洒在孟澜手上。 孟澜疼得“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手背火烧火燎的。 003拿不定主意 “呀,沈太太,对不起,对不起……”阿恋慌忙道歉。 “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快去拿冰袋!”沈克斥责阿恋,拉着孟澜去了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 休息室有洗手间,沈克把孟澜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还不忘了解释,“你别生气,她不是故意的。” 孟澜没说话,打量着外间那张临时休息的床。 阿恋很快拿了冰袋过来,沈克扶孟澜在床沿坐下,把冰袋覆在她手背上。 阿恋一连声地道歉,孟澜咬着牙关,始终没说一句话。 “你先出去吧!”沈克对阿恋说,语气不太温和。 阿恋含着泪出去了。 沈克看她怯怯的样子,又有点心疼。 只是他不知道,阿恋一出门就笑了。 沈克回头见孟澜眉头紧蹙,捂着冰袋担忧地问,“怎么样,要不去医院看看?” “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来就行。”孟澜伸左手去扶冰袋,包着纱布的食指被沈克看到,问,“手怎么了?” “做饭切着了。”孟澜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克说,“左手切了,右手又烫了,晚上的饭不要做了,我叫公司的人去送。” “不麻烦别人了,我叫楚君多做点一并送去。”孟澜说。 “也行。”沈克说,“那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说了不用,冰覆一会儿就好了。”孟澜说,“你去忙吧,我在这歪会儿。” “那行。”沈克没再坚持,扶她靠在床头,关上门出去了。 沈克一走,孟澜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扫过枕头,拈起一根细长的头发。 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憋得她身子微微颤抖,多年以来对沈克毫无保留的信任轰然坍塌。 她有些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她悄悄起身,拉开门,沈克背对着她坐在办公桌前出神,完全没听到她的动静。 她靠在门框上,定定地看着沈克的背影,头发打理的很爽利,腰背还是那样挺拔,丝毫没有人到中年的颓废,是她喜欢的样子。 也是阿恋喜欢的样子吧? 那个小姑娘,有着水亮亮的眼睛和红艳艳的唇,青春又多情,不过孟澜并不觉得她是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她固然有她的年龄优势,但孟澜有家,有儿子,有结婚证,有十八年的感情。 只是,孟澜不确定要不要打响这场战争。 为了一个被人分享过的男人,值得吗? 她拿不定主意。 想得出神,冰袋失手掉在地上,沈克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见孟澜出来,连忙起身问,“怎么不睡了?” “有点不习惯。”孟澜说,“你忙吧,我回家去睡。” “行,你路上买点烫伤膏,严重的话就去医院看看。”沈克并没有挽留,甚至忙不迭地把孟澜送出了门。 孟澜的到来着实让他不安。 阿恋在外面的值班台看到孟澜出来,迎上前又要道歉,孟澜都没正眼看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沈总,太太好像生气了……”阿恋看着孟澜的背影,满怀歉疚地说。 “生气不应该吗,你把我气得也不轻。”沈克转身回办公室。 阿恋跟进来,汪着两眼泪,说,“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见到她,心慌得厉害……” “你慌什么?”沈克不悦道。 “我……我怕她看到了那张便签,过来兴师问罪。” 这件事不提还罢,一提沈克就更加烦躁起来,没心思再追究阿恋是有意还是无意,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阿恋回到值班台,想着孟澜刚才的反应,唇角勾起一抹笑。 其实她早就见过孟澜,因为好奇沈克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私下去沈克家楼下蹲守过。 她当时是怀着一腔优越感去的,想着孟澜不过就是个庸庸碌碌的家庭主妇,蓬头垢面,身材走样,整天围着孩子锅台转。 等她看到孟澜之后,那没来由的优越感顿时变成了危机感。 年近四十的女人,皮肤白皙,身段苗条,举止恬淡而优雅,被岁月细细雕琢出的韵味,完全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所能比拟的。 在那之前,她以为只要假以时日,沈克一定会为她舍弃糟糠,在那之后,她开始恐惶起来,她确信,如果不用点手段,她永远都不可能完全得到沈克。 于是,她悄悄往沈克口袋里放了一张便签。 现在看来,便签起效了。 …… 孟澜离开沈克公司,先给楚君打电话交待了给儿子送饭的事,随即打车去找多年的死党季红。 季红和她从小玩到大,高考没考上理想的大学,便放弃学业,早早结了婚,和老公联手创业开酒店,如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季红女儿和沈煜同校不同班,今年也要高考,她却一点都顾不上,把孩子扔给老公,自己忙得昏天黑地。 孟澜常常指责她不配为人母。 可眼下,这个不配为人母的女人正在恶狠狠地点着她的脑门大骂。 “你呀你,你就是个怂包软蛋,扶不起的阿斗,你堂堂一个受法律保护的正房太太,被小三烫成这样,你怎么不去死啊,没出息的东西!” 孟澜躲着她锥子似的手指头,说,“什么小三小四的,你先别激动好不好,又没有亲眼看见,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个屁!”季红抖着手里的便签,一头短发都快竖起来了,“就凭这个,我敢拿我项上人头担保,他们早就睡过了,也就你怂,搁我我早大耳刮子抽上去了,还让她反过来烫我,她是嫌死得不够快,哎呀我天,简直不能忍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撕人!” “撕什么撕,你张飞还是李逵呀?”孟澜拉住她,“早知道你这么激动我就不告诉你了。” “我去!”季红气得要死,“孟澜,你也太软柿子了吧,怎么着,你就打算这样忍气吞声了,你是不是不敢,是不是拉不下脸,没关系,不用你露面,老娘我单枪匹马就能把他们撕个稀巴烂!” “季红!”孟澜无奈地叫她,“你冷静点听我说,小煜眼看要高考了,我不想这个时候闹出来影响他的心态你明白吗?” “啊,这样啊?”季红一下子泄了劲儿,慢慢坐回到沙发上,“倒也是,不管怎样也不能影响孩子,可是你就打算为了孩子把自己委屈死?” 孟澜捧着脸不说话。 季红叹口气,“你这么洁癖的人,能忍受得了再和沈克睡一张床?” “忍不了也要忍。”孟澜说,“我想好了,等到高考结束,我就和他离婚。” 季红撇撇嘴,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日历,“还有上十个月呢,你可怎么过?” “闭着眼过。”孟澜说,“在这之前,你对谁都不能提这件事,不然我跟你绝交。” “草!”季红笑骂,“你这不是成心憋死我吗,把我当树洞啦?” 孟澜一下子倒在她肩上,“对不起,除了你我不知道该跟谁说。” 季红拍拍她的肩,“你跟我说就对了,不然自己憋着多难受。” “要是你家老常出了这事,你会怎样?”孟澜问。 “老常?”季红眼一瞪,“他敢背叛老娘,老娘第一时间剁了他的命根子喂狗!” 孟澜扑哧一声笑了,心里的郁闷稍稍减缓了些。 她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年里装聋作哑,却没想到,阿恋那边先沉不住气,主动发起了进攻。 004抱抱妈妈 当天晚上,沈克应酬到很晚才回家,打开门,客厅里黑漆漆的,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十八年来,不管他回来的多晚,孟澜总会为他留着一盏廊灯。 今天,她却把灯关了。 沈克的酒意醒了一半,轻手轻脚地锁上门,脱了鞋走进客厅。 他没急着开灯,摸黑坐在沙发上打算梳理一下情绪,却意外地坐住了孟澜的脚。 孟澜闷哼一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沈克吓一跳,忙把灯打开,问她,“你怎么睡在这儿?” 孟澜拢拢头发,淡淡道,“累了,歪着歪着就睡着了。” “这样容易着冷。”沈克说,“快去床上睡吧!” 孟澜没应声,也没动。 沈克有点心虚,问,“今天怎么没开灯?” “廊灯坏了,大灯太亮,又费电。”孟澜说。 “哦。”沈克悄悄松了一口气,“沈煜睡啦?” 孟澜嗯了一声。 “你手好点了没?”沈克脱掉外套,过去拉孟澜的手。 “没好。”孟澜躲开,没让他拉。 沈克一怔,觉得孟澜有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她有个小病小痛的,总是会说“别担心,没事,已经好了”,今天居然没有掩饰,是不是说明她还是生气了? 可这气到底是为了烫伤的事还是因为便签,他拿不准,也不敢问。 两人至此再没什么话说,沈克草草洗漱完,喊孟澜去床上睡。 孟澜借口说不想动,让他自己去睡。 沈克迟疑了半晌,终是没敢勉强她,给她抱了一床被子盖上,自己回房睡了。 宽阔的大床,少了一个人,感觉空荡荡的,沈克终于可以肯定,那张便签是孟澜拿去了。 可是孟澜怎么不说呢,她那么平静,那么若无其事,害他不知如何应对。 一想到和孟澜辛苦经营的家可能要散,他就心慌得厉害。 他从来没想过要抛弃孟澜,阿恋再青春美丽,也不过是他生活的调剂,他已是不惑之年,绝对不会为了激情而折腾,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他的精力,都经不起折腾。 他也绝不能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可是眼下,这件事到底要怎样解决,他完全没有头绪。 一夜辗转,两厢无眠。 天亮后,沈煜起床上厕所,发现妈妈睡在沙发上,大吃一惊,忙过去叫醒了孟澜,问她怎么回事。 孟澜一脸疲惫地撒谎,“可能是我昨天不小心睡着了,你爸怕吵醒我,就没叫我。” 沈煜不信,“你不会是和我爸吵架了吧?” “瞎说什么,被子都是你爸帮我盖的,怎么可能吵架。” “哦,那你再睡会儿吧!”沈煜说,“你手不方便,就不要做早餐了,我自己在外面吃,中午也别给我送饭了,我去食堂吃。” “食堂排队要很久,多耽误时间。” “没事,又不是天天排,你手好了再做。” “那行吧,你自己去我钱包里拿钱。”孟澜说。 沈煜拿了钱,洗漱换衣,背着书包去上学,孟澜把他送到电梯口,突然叫了一声“儿子”,欲言又止。 沈煜问,“怎么了?” 孟澜说,“你抱抱妈妈吧!” 沈煜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妈你又看偶像剧了吧,要不要我再亲你一口?” 孟澜没吭声。 沈煜就无奈地抱了她一下,嘴上说,“你都多大人了,还要抱抱。” 孟澜嗓子哽得难受,说,“行了,赶紧走吧!” 沈煜放开她,转身进了电梯。 孟澜看着电梯门关上,眼泪掉下来, 一回身,沈克正站在门口看她。 孟澜慢慢走回去,一言不发地侧着身子进了屋。 沈克嘴张了又张,最后什么也没敢说。 沈克上班走后,孟澜无心洗漱,歪在沙发上出神。 从昨天到现在,沈克始终没有主动解释一句,以往她咳嗽一声,也要强行拉她去诊所找大夫,现在她身心俱伤,他却一句话都没有。 男人变了心,果然不是一般的绝情。 一夜没睡,孟澜头昏昏沉沉的,正打算睡个回笼觉,手机来了条信息。 孟澜打开,便看到沈克和阿恋的聊天截图。 孟澜逐条看完,被那些腻腻歪歪的话刺得心口生疼。 原来,沈克也有这么轻佻的一面,调起情来得心应手的,那些情话,她足足有十年没听过了。 不用想,这信息肯定是阿恋发来的。 小姑娘沉不住气,自己找上门来了。 孟澜删了信息,把手机扔在茶几上。 她怕留着信息不小心让儿子看到。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等儿子高考结束,这段时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应战,说她怂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罢,为了儿子,她情愿一忍再忍。 阿恋那边发出信息后,久久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复,越加坐不住了。 这个沈太太,倒是好定力,都这样了还能装若无其事。 阿恋觉得,孟澜肯定是怕被沈克抛弃,因为她一无所长,必须依附着沈克生存,一旦沈克不要她,她就会饿死。 阿恋特别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她想看看,孟澜到那时还会不会一派云淡风轻。 可是眼下,孟澜的无动于衷让她心烦,如果孟澜坚决不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她就得无限期地等下去。 她不想等,她已经过够了暗无天日的地下情人的日子,她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沈克身边。 沈克这样的成功男人,当然要配她这样的红粉佳人。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卑劣,这是一个处处充满竞争的时代。 于是,耐心耗尽的阿恋,打通了孟澜的电话,约她见面。 孟澜只说了一句我没空就挂了电话。 她确实没空,现在除了儿子,谁都休想浪费她一秒钟的时间。 可是阿恋不死心,又连着打了两个电话。 孟澜恼了,直接打电话给沈克,“管好你的助理,别让她来烦我。” 沈克又惊又怒,把阿恋叫进办公室,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打电话给我太太的?” 阿恋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克,平日里无限温存的男人,居然动手打她。 沈克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看着阿恋委屈地红了眼,心下不忍,放缓了语气说,“是我失控了,但你真的不应该……” “我只是想问问她手好了没。”阿恋哽咽着说。 沈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你不相信我?”阿恋问。 “我信。”沈克搂搂她,“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阿恋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说,“要不,我打电话给太太道个歉?” “别!”沈克忙阻止,“别再骚扰她,她已经很生气了。” “你觉得我是骚扰?”阿恋很受伤地问。 “不是,我就这么一说,总之不要再打给她。”沈克说,“她已经有所察觉,只是没说出来,我正发愁呢,你就不要再添乱了,万一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 听他这么说,阿恋就明白了,他想要的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休想! 即然都是旗,凭什么我要做外面的旗? 005看你就像一团细菌 因着今天不用给儿子送饭,孟澜窝在家里一天没出门,也没开火,肚子里好像塞了一团东西,不吃也不饿。 季红和楚君先后打来电话询问她的伤势,孟澜一律回答好多了。 季红问她沈克有没有什么动静,孟澜说没有,也没告诉她阿恋发信息打电话的事。 季红脾气太爆,从小就爱打抱不平,孟澜不敢让她知道。 这天晚上,沈克早早就回来了,没喝酒没应酬,还破天荒给儿子带了宵夜,寻思着和孟澜谈一谈。 可是要怎么谈呢,看着孟澜平静的脸,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憋出一句,“阿恋打电话的事,你别放心上,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这个话头实在起得不好,孟澜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换作是我相好的打电话给你,你能不放在心上吗?” “……”沈克被噎了一下,讪笑,“看你说的,我相信你,全世界的女人都出轨,你也不会胡来的。” “呵!”孟澜讥讽一笑,“曾经我也是这么想你的。” “……”沈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什么,阿澜,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吧!” “我手疼。”孟澜说,“你可以自己动手。” “……”沈克难堪地苦着脸,半晌,真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错了阿澜,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高兴,你放心,我会和阿恋分手的,我以后好好的,再也不胡来了,你原谅我这一回,行吗?” 孟澜莫名的有点替阿恋不值,她真应该把沈克刚才的表演录个视频发过去,让阿恋看看。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是有洁癖的,我现在看你就像是一团细菌,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会再跟你过下去,只是眼下沈煜马上就要高考,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他分心,你要是觉得愧疚,就在这一年里好好的,别出什么妖蛾子,等高考一结束,咱俩就去办离婚手续。” 沈克大惊失色,“不,孟澜,你别这样,我不想跟你离婚。” “你不想我想。”孟澜撂下一句话,起身进了卧室,把门反锁。 沈克满嘴苦涩,心乱成了一团麻。 沈煜回来的时候,见爸爸在客厅闷头抽烟,扔下书包问,“爸,我妈呢?” 沈克掐了烟,说,“你妈不舒服,睡了,桌上有宵夜,你自己吃吧!” 沈煜打开餐盒看了一眼,调侃道,“爸你可真是大手笔,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豪华套餐。” “别贫了,吃了早点睡。”沈克强扯出一抹笑,跟哭没什么两样。 沈煜觉得有点不对劲。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结合妈妈早上的表现,他百分之百肯定,爸妈是闹矛盾了。 “爸,你是不是惹我妈生气了?” “没有,别瞎想。” “你别想骗我,我都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小孩别管大人的事儿。”沈克不耐烦地说。 “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沈煜说。 “你就是八十,在我面前也是小孩,赶紧吃,吃了早点睡。”沈克拿着烟去了阳台,关上玻璃门。 沈煜撇撇嘴,胡乱扒拉几口宵夜,便去洗漱了。 经过妈妈的卧房,他有心想进去问问,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爸妈多年来很少争执,偶尔一点小矛盾,很快就会雨过天晴,可今天真的不一样,妈妈以前总是要等他们都睡了,再把家里收拾一遍才睡,即便有什么头疼发热,也坚持如此。 今天是妈妈第一次早睡,沈煜觉得事情不同寻常。 于是,这天晚上,一家三口都失眠了。 早上,孟澜见儿子无精打采的,问他怎么回事。 沈煜照实回答,“你和我爸有点不对劲儿,我很担心。” 孟澜心里一惊,她已经竭力在忍耐掩饰,不成想还是影响到了孩子,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敏感?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我就是手疼干不了活,心里有点烦躁,你知道的,我闲不住。” “那为什么前天你睡沙发,昨天我爸睡沙发?”沈煜问。 “你爸是因为工作的事烦,怕吵着我。”孟澜说着看了沈克一眼。 沈克忙跟着补充解释,“你妈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大人,操心的事多,偶尔情绪波动是正常的,我和你妈啥事儿没有,晚上还打算带她去出席宴会呢!” “真的?”沈煜不信。 “当然真的,这事儿骗你有什么意义。”沈克说。 “那行,你们出席宴会记得发几张照片给我,不然就是骗人的。”沈煜说。 两口子使出浑身解数才打发走了儿子,门关上,孟澜板起脸,说,“你为什么要撒谎,叫我上哪儿拍照片去?” “我没撒谎,今天晚上我确实有个应酬,打算带你去,昨天你火气大,我没来得及说。”沈克解释。 “即便如此,你问过我意见吗就信口许诺孩子。”孟澜说。 “我不是为了让他安心嘛!”沈克说,“现在话都许出去了,你还是跟我去吧,不然孩子又乱想。” 孟澜跟吃了个苍蝇似的,但是为了儿子,还是勉强答应了。 沈克到公司后,阿恋一扫昨天的委屈,喜笑颜开地拎着一个购物袋进来,“我买了件礼服裙,晚上出席宴会穿,你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沈克看看她,为难地搓搓手,“那什么,今天晚上我要带孟澜去,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阿恋的笑来不及收回,僵在脸上。 “一两句也说不清,总之,她已经知道了,我们闹得很不愉快。”沈克沮丧道。 阿恋心头狂喜,眼睛也亮了,却极力做出担忧的样子,“那怎么办,你们会离婚吗?” “离什么婚?”沈克说,“孟澜又没做错过什么事,最近公司正准备给我升职,我儿子也马上要高考,不论出于哪一点,这婚都不能离。” 阿恋的眼神黯淡下来,“你考虑了这么多,唯独没考虑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不明不白跟着你要到什么时候?” 沈克诧异地看着阿恋,“这不是你想要的状态吗,当初你说,只要能每天看到我……” 阿恋心都凉了,张张嘴,却无从辩驳,转身出去了。 沈克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害了她,觉得十分歉疚,断绝关系的话就没办法再说出口。 到了晚上,沈克早早离开公司,开车回家接孟澜。 孟澜无心打扮,随意穿了件黑色吊带裙,外搭米色针织开衫,头发松松挽了个发髻,除了一枚婚戒,什么首饰都没戴。 如此素淡的装扮,反倒呈现出随意慵懒的风情,一派优雅从容。 沈克一时看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正经留意过孟澜,日常见她,不是穿着居家服,就是系着花围裙,和一般主妇无异。 如今因着心态的变化,才发觉孟澜还是和多年前一样让人心动。 不光是沈克这样认为,到了宴会厅,孟澜的出现也吸引了不少男士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夸赞沈总夫妇朗才女貌,天造地设。 孟澜久未出席这种场合,打眼望去全是陌生面孔,强颜欢笑地和沈克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趁沈克与别人交谈的空档,走出宴会厅,到外面倚栏看夜景。 脚步声响起,阿恋穿着一袭红裙出现在她身旁。 “沈太太,咱们谈谈。” 006不合脚的鞋该扔就扔 孟澜转身,从头到脚细细打量阿恋。 她真的很美,流光溢彩,青春逼人,大眼睛里满满的倨傲。 “我不想和你谈。”孟澜说。 “为什么,你怕我?”阿恋问。 “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怕你?”孟澜淡淡道,“我只是觉得恶心而已。” 阿恋脸色有一丝羞恼,却不肯离去,“你就不好奇我和沈总是怎么爱上的吗?” 孟澜微蹙眉,“请不要用“爱”这个字,你们那只是奸情。” “你!”阿恋差点被她噎死,气道,“你以为你们就是爱了,我告诉你,沈克曾不止一次说过,你们不过是凑合,你心里眼里只有儿子,他对你早就没感觉了。” 孟澜不想动怒,可“凑合”二字还是伤了她。 她十八年苦心经营的家,在沈克眼里只是凑合,既如此,他又何必假惺惺说什么不想离婚。 伪君子! 孟澜不欲多说,拎包走人。 阿恋看着她走远,心情愉悦地回了宴会厅。 走廊上很安静,过了一会儿,拐角处走出一个男人,白衬衫,黑西裤,一手挽着外套,一手夹着烟,定定地朝孟澜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也往那边去了。 孟澜走出酒店,站在马路边恍惚了一会儿,车水马龙的街道,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暖色调的路灯笼罩着她,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冷。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久未上脚的高跟鞋让她的脚酸痛不已,她不顾形象地坐在街角花坛上,脱下鞋子抱着脚揉捏。 如果有熟人经过,一定不敢相信这个满脸疲惫形象全无的女人会是那个永远保持优雅从容的沈太太。 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撑不住了。 她想放肆地大喊大叫,冲着行人吐口水骂脏话,把高跟鞋狠狠扔出去,躺在大街上睡一觉……可是她不能,她还有责任,她还要回家等儿子放学。 她无助地抱着脚,看着霓虹闪烁的街景泪流满面。 泪水把眼前的繁华模糊成一团团光影,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唉!”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孟澜一惊,慌忙抬头,见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她面前,一手夹着烟,一手揣在兜里,白衬衫敞着两粒纽扣,有种散漫的优雅。 男人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烟雾,“当初你执意要跟他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有一天会坐在这里哭鼻子吧?” 孟澜借着昏黄的路灯打量男人,半晌,才迟疑着叫了一声,“魏城?” “是我。”男人掸掸烟灰,很失望地又叹了口气,“好歹我也是为你打过架的人,你却用这么长时间才认出我,可见我在你心里多么微不足道。” 孟澜很尴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同学,还是在她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想当年,魏城和沈克同时追她,魏城是学渣,沈克是学霸,她自然而然地选了沈克。 魏城不甘心,把沈克狠揍了一顿。 沈克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魏城因此被学校开除,大学没读完就步入了社会。 这些年孟澜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再也没见过他,更没料到会在这么难堪的情况下再见。 “你怎么会在这儿?”孟澜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穿鞋子,心里尴尬到了极点。 “脚疼就不要穿了。”魏城抢在她前面把鞋子踢开。 “你干嘛?”孟澜有些羞恼,跳着脚去捡鞋。 魏城又先她一步抢到鞋子,用力扔了出去,鞋子“咣当”一声砸在路边停的轿车上,车子响起尖锐的警报。 “糟了,快跑!”魏城拉起孟澜就跑。 孟澜来不及反应,光着脚跟着他一通狂奔。 夜风如水从耳边掠过,撩起她因奔跑而散开的头发,脚下粗粝的路面摩擦着她的脚掌,这一刻,她的心好像挣脱了牢笼,自由得想要飞。 跑了很长一段路,拐过一个街角,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魏城拄着膝盖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孟澜,“心情好点没?” 孟澜一屁股坐在花坛上,板着脸说,“好什么好,我那鞋才刚穿过一次,就这样被你扔了。” “不合脚的鞋,该扔就扔,没什么好留恋的。”魏城说。 孟澜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魏城点了根烟,挨着她坐在花坛上,说,“刚才我也在宴会厅外。” 孟澜微微一怔,弓着腰垂下头,长发滑下来,遮住了她的落寞。 “后悔吗?”魏城问。 孟澜轻轻摇头。 没什么好后悔的,这些年她过得很好,不能因为沈克眼下的错误,就把十八年的幸福全盘否定。 抛开沈克不谈,她还有儿子呢,儿子带给她的快乐满足,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即便现在情况很糟糕,她也不后悔当初选择沈克,只是今后的路,可能要分开走了。 “我儿子快放学了,我得赶紧回家。”孟澜站起来,把凌乱的头发拢到后面扎成低低的马尾,拎着包就走。 “我送你。”魏城说。 “不用,我自己走。”孟澜拒绝了他,光着脚往前走去。 魏城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这么多年了,她对他还是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临走连电话号码都不问。 真够绝情的。 魏城眯起眼,吸完最后一口烟,用脚尖把烟头碾得粉碎。 “啊!”孟澜突然一声痛呼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魏城连忙跑过去。 “踩着玻璃了好像。”孟澜抱着脚“嘶嘶”地吸气。 …… 宴会进行到中途,沈克发现孟澜不见了,打她电话,提示已关机。 沈克放心不下,找了个借口和众人告别,匆匆赶回家。 家里黑灯瞎火的,孟澜并没回来。 沈克又锁上门出去找,刚走到电梯口,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魏城背着孟澜走了出来。 六目相对,沈克暗吃一惊,指着魏城说,“你,你……” “我,魏城,不认识啦?”魏城有意无意地把孟澜的臀部往上托了托,“你忘了,当年我还揍过你呢!” 沈克瞬间涨红了脸,讪讪道,“是是是,魏城,你怎么会和阿澜在一起?” “在一起?”魏城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咧嘴一笑,“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在一起,只是路上偶遇,孟澜脚受伤了,我送她回来。” “脚伤了,怎么回事,我看看!”沈克忙去接孟澜。 孟澜躲了一下,没让他碰。 魏城便说,“没事,我已经带她去诊所包扎过了,先进屋再看吧!” “哦,对,对……”沈克忙掏出钥匙,走回去开了房门。 魏城一直把孟澜背进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甩着发酸的手臂说,“行了,人安全送达,我还有事,先走了。” “喝杯水再走吧!”沈克客气道。 “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魏城摆摆手,视线从孟澜脸上掠过,笑着说,“还没跟你们说,我刚从国外回来,以后就在本市发展了。” 孟澜脚疼,懒得说话,沈克僵笑着说,“那敢情好,以后常来往。” “一定的!”魏城非常绅士地鞠了个躬,拉开门走了。 沈克怔怔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过了一会儿,酸溜溜地说,“脚伤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呀,干嘛非要让他背,被邻居看见多不好。” “有多不好?”孟澜问,“比你出轨还严重吗?” 一句话把沈克噎个半死,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不敢再吭声。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各自沉默着,仿佛隔了一整个太平洋。 沈克的心一点一点沉到了海底,他终于意识到,孟澜可能真的是铁了心不想跟他过了。 “阿澜……”沈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说出来,我全都听你的,只要不离婚,让我死都行。” “那你去死吧!”孟澜轻描淡写地说。 “……”沈克张张嘴,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沈煜回来了,看到孟澜的脚裹着纱布,吓一跳,“妈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踩着玻璃了。”孟澜说。 “不是去参加宴会吗,怎么会踩着玻璃?”沈煜说,“妈你最近是不是犯小人啊,快给奶奶打电话,让她给你求道符。” 沈煜奶奶是个特别迷信的老太太,家里丢条抹布都得求个签算一卦,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回头我给你求道符”,沈煜总爱拿这事逗趣,乐此不疲。 “别贫了,快去洗澡。”孟澜撑着扶手就要站起来,“我去给你做宵夜。” “伤成这样就别动了。”沈煜说,视线扫过垂头丧气的沈克,“让我爸做吧,他还从来没给我做过东西吃。” “谁?我吗?”沈克搓搓手,“做什么呀,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沈煜拉着爸爸进了厨房,随手把门也关了。 换作以前孟澜肯定会不放心地跟进去,今天确实没心情,就随他们去了。 沈煜关上门,非常严肃地问沈克,“爸,你是不是有外遇了?” 沈克吓一跳,唬着脸说,“胡扯什么,没大没小的。” “我没胡扯,我是认真分析过的。”沈煜说,“我妈那么佛系的人,真没有什么事能把她气成这样,除非是你背叛了她。” “……”沈克惊讶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印象中那个哭着闹着要冰淇淋的鼻涕虫,什么时候长大的? “说了让你别瞎想,我和你妈的感情比你想得牢固。”沈克故作镇定地拍拍儿子的肩,“爸爸向你保证,我和你妈啥事都没有,你要是还愿意相信我,就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做好最后的冲刺,考个好成绩,不要让你妈的心血白费,知道吗?” 沈煜半信半疑地垂下头,想了想,又说,“爸,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不管是不是我想多了,我都要先向你表个度,假如你真的背叛了我妈,我会无条件支持我妈的任何决定。” 因着儿子这句话,沈克又是一晚上没合眼。 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意识到,现在他的命运就掌握在孟澜手心,只要孟澜一发功,他随时会变成孤家寡人,妻离子散,前程尽毁,名誉扫地。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得想办法挽回孟澜的心,这个家,无论如何都不能散! 天快亮时,沈克终于下定决心要和阿恋一刀两断,而且要越快越好。 只是,阿恋会答应吗? 恐怕没那么容易。 007冤家路窄 第二天早上,沈煜上学走后,沈克态度诚恳地和孟澜商量,“阿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要是一直这样对我不冷不热,真的会影响到儿子的心态,一个温暖和睦的原生家庭对孩子多重要,你比我清楚,儿子的人生不仅仅是眼下的高考,他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上大学,谈恋爱,结婚生子,都需要我们两个同共参与。 是人都会犯错,我也不例外,但即便是罪犯,法院也会根据初犯和惯犯来量刑,请你看在儿子的份上,看在我十八年来第一次犯错的份上,法外开恩,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等下一到公司就和阿恋摊牌,我会和她一刀两断,绝不再有半点瓜葛,求求你再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孟澜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沈克说的她都明白,但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 她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闹个天翻地覆已经是够理性了。 当然,现实生活中也有很多原配智斗小三夺回丈夫的例子,可那得是在丈夫还值得挽回的前提下。 孟澜无法判断沈克到底还值不值得挽回,但有一点沈克说得对,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对孩子来说太重要了。 思前想后,孟澜还是松了口,“你容我好好想想!” 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已经足够让沈克欣喜若狂,不管怎么说,孟澜愿意做出让步,就证明他还有机会赢回她的心。 他决定抓住机会,把这个烂摊子好好收拾起来,让生活回归原有的平静。 到公司后,沈克想要直接和阿恋摊牌,不料总经办突然通知各部门召开紧急会议,沈克只好先把私事放一边,打起精神去开会。 沈克所在公司是一家享誉全球的广告公司在东海开设的分部,承接的业务多是国内外高端品牌。 做为资深客户总监兼公司副总,沈克手里掌握着全东海最有价值的客户资源,是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公司一共有两位副总,一位是沈克,另一位是三十二岁的策划总监张云帆,一个因才华横溢而桀骜不驯的年轻人。 现任总经理即将调任大区经理,总部意欲从两位副总之间提拔一位接班人,于是,原本精诚合作的两个部门老大便明里暗里成了对立之势,都在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 张云帆的优势是年轻,与时俱进,敢想敢干,却因为目空一切导致口碑不佳。 沈克比张云帆大了七八岁,在广告界来说年龄已经不占优势,但胜在为人处事踏实稳重,人脉广又愿意提携新人,在公司乃至整个业界口碑都非常好,名利双收的他,只差一个总经理的头衔了。 也正因为此,他绝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爆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会议上,总经理传达了一个最新消息,海外一家奢侈品牌L&C集团准备进军中国市场,总部就设在东海,前期会投入巨额资金做品牌推广,目前正在寻找合适的广告代理商。 消息灵通的几大广告公司已经闻风而动,因此,总经理下达紧急指令,公司全体一定要密切配合,拼尽全力拿下这个大客户。 会后,总经理又单独留下沈克,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交谈。 总经理说,“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调走,而你是接替我位子最热门的人选,如果这一单能谈下来,将是我离开东海之前最辉煌的成就,也是你顺利接任的最大助力,所以,无论出于哪点考虑,咱们这一战都是势在必得,你明白吗?” 沈克当然明白,只要他能谈成这单生意,接任总经理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克立刻召集本部门人员开了一个小会,并吩咐阿恋,让她抓紧时间收集关于L&C所有的资料。 阿恋冰雪聪明,只听沈克大致一讲,就明白这单生意对沈克的重要性,当下表示一定会用最快速度给他准备最完善的客户资料。 沈克很欣慰,看着阿恋往外走,才猛然记起,他今天本来是要和阿恋摊牌的。 只是现在……他思前想后,决定把摊牌的事往后推一推。 孟澜一向通情达理,他相信只要他陈明利害,孟澜肯定会宽限他几天的。等他把L&C的合作谈下来,顺利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和阿恋断绝来往,再回家好好表现表现,没准孟澜就能原谅他了。 阿恋很快送来了资料,沈克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打开文件夹,首页上L&C集团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的名字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瞬间浇灭了他的美梦。 魏城! 魏城? 该不会这么巧就是他认识的那个魏城吧? 沈克扶着额头一时无语,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内心深处,他一点都不希望是那个魏城,一来基于情敌的关系他张不开口去和对方谈合作,二来他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拼命努力还比不上一个学渣的成就。 当年他可是听说过,魏城是在国内混不下去才出国打工的,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这怎么可能? 想着昨天晚上孟澜趴在魏城背上躲闪自己的情景,以及魏城有意无意的挑衅,沈克再也坐不住了,打电话问阿恋有没有魏城的详细档案。 阿恋在电话里笑他,“你怎么这么懒,往后翻一页就是呀!” “……”沈克无心多言,挂了电话把文件翻到下一页. 阿恋确实很用心,不但资料做得详细,还附有照片,沈克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不得不沮丧地承认,是他认识的那个魏城没错。 真是冤家路窄呀! 沈克一阵胸闷气短,却又无能为力,偏偏这时总经理的电话来了,催促他赶紧行动,免得被同行抢占先机。 沈克有苦难言,只得硬着头皮给魏城打电话,随后发现资料里没有魏城的电话。问阿恋,阿恋说魏城并没有对外公开自己的联系方式,只是在昨晚的商务宴会上透露了寻求广告合作的意愿,当时很多人和他要名片,他谁都没给,说是有心的人自然会找到联系他的方法。 “*!”沈克忍不住爆粗口,姓魏的装什么深沉,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几斤几两吗,不过是出个国走了个狗屎运,真拼实力他行吗他? 抱怨完,还是要面对现实,目前来说,走了狗屎运的魏城就是他向上的阶梯,不管怎样,还是先要想办法联系上才行。 想什么办法呢?沈克点了根烟,忽然灵光一闪,阿恋刚才说到昨天晚上的商务宴,不就是他带孟澜去的宴会吗,可他并没有在宴会上看到魏城呀,反倒是在自己家门口碰上的……等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孟澜肯定知道魏城的电话。 魏城可以不给任何人电话,但绝对不会不给孟澜。 沈克激动地掐灭了烟,打电话给孟澜。 “什么事?” 孟澜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传过来,沈克不由心头一惊,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怕孟澜,会听到她的声音就心虚到不行。 “也没什么事。”他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问,“你脚上的伤好些没?” “好些了。”孟澜说,“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挂了吧!” “别别……”沈克忙叫住她,“那什么,你有没有魏城的联系方式?” 孟澜在那端愣了一下,“你找他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多年没见,想请他吃个饭。”沈克说。 “呵!”孟澜半点都不信,又问他,“你和你助理说清楚没有?” 沈克顿时乱了阵脚。 “是这样的阿澜,我正打算跟你说,我们公司要谈一个大项目,这也是我和你要魏城联系方式的原因……”沈克把情况简单和孟澜说了一遍,又解释道,“鉴于此,目前实在不是谈私事的好时机,万一阿恋失控闹起来,我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所以阿澜,你能不能再宽限我几天,等一切尘埃落定……” 孟澜“啪”一下挂了电话。 008掉进茅坑的钞票 沈克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一脸苦涩。 这下好了,不但联系方式没问到,还把孟澜给惹怒了。 沈克这边愁得肠子打结,孟澜那边也气得浑身发抖,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从沈克出门的那一刻就在等待他和阿恋谈判的结果,刚刚电话响起时,她真的是怀着一点点期待,期待能从沈克嘴里听到好的消息,却没想到沈克又临时变卦了。 如此自私自利又优柔寡断的男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孟澜刚刚想要回暖的心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这个婚,还是得离。 孟澜心里烦闷,打电话给季红倾诉,希望季红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她。 季红来得很快,一身黑白配的CHANEL套装,短发红唇,精神抖擞,进门看到孟澜金鸡独立的姿势,惊问,“不是吧你,两天的功夫,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孟澜苦笑,“谁知道呢,人一倒霉,所有的倒霉事都跟着来了。” “别这么丧!”季红扶她到沙发上坐下,说,“人活着就是一口气,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撑住了!” “可我真的撑不住了。”孟澜怏怏靠在沙发上,忍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会。”季红拍拍她,“沈太太撑不撑得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沈煜妈妈一定撑得住。” 提到儿子,孟澜一下子就崩溃了,趴在季红肩上泪如雨下。 季红说得对,谁都可以撑不住,沈煜妈妈一定得撑住。 女人一生要扮演很多角色,女儿,妻子,儿媳,母亲,任何一个角色都可以是柔弱的,唯独母亲必须是刚强的,自那个小生命呱呱坠地的一刻,你就是他的铠甲,他的盾牌,他的长城,他的堡垒,为他柔肠百结,为他忍辱负重,为他披荆斩棘,为他肝脑涂地。 可是,真的好累呀! 累又怎样,哪个妈妈不是这样年复一年在坚持? 孟澜哭着想着,渐渐止住了眼泪,鼻音浓浓地说,“谢谢你季红,你放心吧,我能撑得住!” 季红笑着打趣她,“多少年没看到你的眼泪了,真难得。” “是啊!”孟澜感慨,“你说有没有可能老天爷给每个人的福份是定量的,太早用完了,后面就没了,就像我,前面这四十年过得太幸福,所以把福份提前用完了。” “不可能,幸福是自己挣来的,只要你愿意,想挣多少有多少,你只是一直太顺利,所以感观上迟钝了,老天爷好心给你一点挫折,激活一下你麻木的神经而已。”季红一本正经地胡说。 孟澜苦笑,“老天爷也太会挑时机了吧?” “那是自然。”季红继续扯,“疾风知劲草,乱世出英雄,人就是要逼上绝境,才能绝地反杀,你得感谢老天爷,知道吗?” 孟澜笑起来,给了季红一拳,“满嘴跑火车,说的就是你。” 季红却哀叹一声,“你说我嘴皮子这么溜,怎么一到老师面前就哑巴了,你打电话之前,我刚被常笑的班主任叫去训话,整整训了二十分钟,我愣是屁都没敢放一个。” 常笑是季红的女儿,性情乖张,特立独行,对学习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感兴趣,唯独对学习深恶痛绝,当年她中考成绩并不好,是季红上下打点才勉强进了重点高中。 重点高中对成绩非常看重,因此季红夫妇没少挨老师的训,久而久之患上了恐师症,一看到老师的电话就心里发毛。 “常笑那性子,是得好好管管了。”孟澜说,“要不说你这当娘的不称职呢,除了把她生下来,你还为她做过什么?” “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季红说,“我们家的房子车子票子,哪样不是我玩命挣来的,给她买最贵的衣服,最新款的手机,送她去最好的学校,上学放学都有专车接送,为了照顾她高考,我都不让老常管酒店的事了,专心在家伺候她,还想怎么着?” “是,你是给了她最好的物质享受,但你没听人说吗,最好的爱是陪伴,你陪伴过她吗?”孟澜说,“你知道常笑每次来找沈煜玩说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季红问。 “她说,我们家有妈妈的味道,你们家只有钱的味道。” 季红愣住,半天没吭声。 她承认,相比孟澜来说,她这个妈妈确实很失职,可是料理家务照顾孩子真不是她的强项,她可以在外面枪林弹雨的打拼,却连最简单的蛋炒饭都能炒糊。 她觉得自己天生属于外面的世界,不应该困在家里那方寸之地,因此有关家里的事务,她一概推给丈夫常江来打理,自己专心在外面叱咤风云。 所有人都夸她是女强人,她自己也以此为傲,只是她没想到,女儿想要的并不是女强人妈妈,而是孟澜这样的主妇妈妈。 “那你觉得我现在转变还来得及吗?”她无比惆怅地问孟澜。 “陪伴孩子分什么早晚,你要真想陪她,今天就可以开始。”孟澜说。 “不行不行,今天不行,今天还有两个客户要见,还要开会。”季红忙摆手,“这周事情实在太多,我下周再回归家庭好了。” “……”孟澜无语,知道她也就说说而已,下周永远会推到下下周。 季红匆匆离去,临走再三嘱咐孟澜不要再为沈克那样的人渣难过。 她用了一个很好的比喻,说出轨的男人就像掉进茅坑的钞票,捡了恶心,不捡可惜,她劝孟澜不要可惜,因为世界上还有数不完的钞票。 孟澜说我不要钞票,我只要我儿子。 …… 再说沈克这边,发了半天愁,最终不得不暂时放下架子,驱车去魏城下榻的酒店登门拜访。 到了酒店,先后碰上好几个同行,不用猜也知道大家是同样的目的,只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显然是吃了闭门羹。 沈克想着自己要是也吃了闭门羹,那该多没面子。 他去到前台,说明来意,请前台小姐帮忙往魏城房间打电话。 前台小姐可能电话打多了,不冷不热地劝他,“别白费力气了,今天来的人没有一个能见着魏先生的。” 沈克只得撒谎,“我不是来谈业务的,我和魏先生是大学同窗,找他叙旧的,麻烦你通报一声吧!” 前台小姐不情愿地拨通电话,问沈克怎么称呼。 沈克报了名字,紧张地等待。 前台小姐说了几句,很意外地挂了电话,对沈克说,“上去吧,好运先生。” 沈克松了口气,问清魏城的房间号,走向电梯口,有几个还守在大堂里的同行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心想不愧是沈大总监,果然名不虚传。 沈克捏着一手心汗进了电梯,心想总算面子没掉地上。 魏城房间的门虚掩着,沈克敲敲门,听到里面说“请进”,才推门而入。 进去以后,发现魏城并没有如他所想住在豪华套房里,而是一个很普通的标准间,魏城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裤子,手揣在裤兜里,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看风景。 听到沈克关门的声音,魏城回过头,给他一个很随意的笑,“你好啊老同学!” 早在同窗时期,沈克就顶顶讨厌魏城的笑,看似随意,实则倨傲,明明是个学渣,偏偏目空一切,再优秀的人在他面前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优越感。 现在依然如此。 沈克忍着内心的不爽走过去,习惯性伸出右手,“老同学,你也好啊!” 魏城笑了笑,手在兜里没拿出来,“既然是老同学,虚的就免了吧!” 沈克讪讪收回手,一时不知从何谈起。 魏城请他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冲了两杯茶,和他相对而坐,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你来是想和我谈广告合作,但我刚刚回来,需要考察考察市场再决定,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我喜欢稳着来。” “这个我明白,稳扎稳打是对的。”沈克说,“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拍板,是真诚希望你能把我们公司考虑进去,至于我们公司的实力,相信你也有所耳闻,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然。”魏城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不但听闻你们公司的实力,也听闻你本人的能力,但老话说了,百闻不如一见,所以我需要时间了解。” “应该的应该的。”沈克连连点头。 魏城又说,“我不着急,你也不要着急,我们总部还在筹备之中,时间还富裕得很。” “是是是,不着急。”沈克说,“但我得先在你这儿报个备不是吗?” “哈哈,老同学你自谦了。”魏城笑着摇摇头,“比起在学校时,你可是谦逊多了。” “没办法,这不是迫于生计嘛!”沈克说。 魏城又笑。 他的笑让沈克眼晕,像浓雾遮挡的峰峦,看不真切。 说了半天,连一句实实在在的话都没有,全是在打哈哈,沈克知道今天只能这样了,便起身告辞,临走装作随意地问魏城要电话号码,说有时间找他喝一杯。 魏城想了想说,“这样吧,做为交换,你把孟澜的号码给我,我昨晚走得匆忙,忘了问她。” 沈克心头一跳,油然生出一种耻辱感,他来是谈合作的,又不是卖老婆的,凭什么要用孟澜的号码做交换。 所以,他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009做贼心虚 沈克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安慰自己,就算他不给,只要魏城想要,总会通过别的途径询问,与其让他大张旗鼓地问遍所有的熟人,不如现在给他,也好过弄得全世界都知道。 只是当他看到魏城嘴角那抹近似嘲讽的笑,心里越发地憋屈,强压怒火告别了魏城,匆匆离去。 回公司的路上,沈克越想越窝火,以至于回到公司后,失控地和张云帆大吵了一架。 原因是他去找张云帆,让策划部根据L&C的风格先做一个简单的策划文案,这样他下次再找魏城时,就可以有具体的东西给他看,对于达成合作会更有利。 然而张云帆并不买他的帐,不但不肯配合,反而话里话外揶揄他,说他为了升职像个哈巴狗一样到处乞怜摇尾。 沈克憋了半天的火终于压制不住,差点和张云帆当场动手,惊动了总经理,把两人叫去办公室一通训斥。 好在总经理得知沈克是同行里唯一一个见到魏城的人之后,态度才缓和下来,支走了张云帆,详细询问沈克和魏城会面的经过。 当他又得知沈克是仗着老同学的关系见到的魏城之后,态度整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说说你,和魏先生有这么一层关系,怎么不早说呢,居然还藏着掖着,哎呀,这下好了,我这吊了半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了,有了这层关系,合作的事就好办了不是吗?” 沈克有苦难言,心想还真不一定,魏城狡猾得像只老狐狸,怎么可能会因为私人感情挑选合作对象。 再说了,他们虽是同窗,更是情敌呀! 但这些话沈克没法向总经理说,只得顺着他的话打哈哈,找借口出去了。 临出门总经理又交待他找时间和魏城约个局,费用公司出。 沈克跟吃了臭鸡蛋似的,回到办公室还臭着一张脸。 阿恋跟进来,问他和张云帆怎么回事。 沈克心烦意乱,什么也没说就把阿恋赶出去了。 阿恋不明就里,难免胡思乱想,女人的思维很奇怪,想来想去就绕到孟澜身上去了,认为沈克的情绪是被孟澜影响的,没准两人在家已经闹翻了。 阿恋觉得这对于自己是个好机会,也许再添一把火事情就成了。 沈克不知道阿恋的心思,下班后,他身心疲惫地回到家,本以为能得到片刻的放松,孟澜横眉冷对的态度又让他如坐针毡。 以前他在外面有不顺心的事,回家后只要一看到孟澜,心就会变得平和,哪像现在,比老鼠见猫还心虚。 一步错,步步错,这个曾经是他心灵避风港的家,再也不会像往日那样对他张开怀抱,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沈克追悔莫及。 “孟澜,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他试探着说。 “没什么好谈的!”孟澜冷冷打断他,“我已下定决心要离婚,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沈克急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拒人千里,我诚心诚意的悔改,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怎么放,你告诉我怎么放?”孟澜说,“今天早上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转个脸你就变了卦,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那不是没办法吗?”沈克说,“情况我都跟你交待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为这个家默默奉献了十八年,你怎么就不能宽容我十天八天?” “什么非常时期,你这单生意不做能怎样,总经理的位子不要又能怎样,在你眼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比我和孩子都重要吗?” “……”沈克气结,“我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这么不可理喻,你也不想想,恰恰是你认为不重要的东西,才让你这些年衣食无忧,没有我在外面奔波打拼,你能安安生生地在家里享清福吗?” 孟澜没想到沈克会说出这样的话,平日里总是说她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多辛苦,原来内心深处是这么看她的。 呵! 孟澜不想就这个问题再争执下去,她是主妇,又不是泼妇,急赤白脸吵大架,她永远做不来,她不想丢掉自己的修养和自尊。 “既然你觉得我这些年都是仰仗你白吃白喝,为什么还死乞白赖不肯离婚,如果是为了名誉脸面,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不会成全你的,明天……” 门锁一响,沈煜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拖着长音叫,“妈~妈呀,累死你儿子我了……” 孟澜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换上慈爱的笑,瘸着脚去迎接儿子,“都高三了还没个稳重样,快关门,别吵着邻居休息。” 沈煜关门换鞋,嘴里抱怨道,“真的好累呀,开学不到两个月,大小测试搞了三四回,脑细胞都死完了。” 孟澜嗔怪他,“别瞎说,测试是为了检验你们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你摊上个学霸儿子,想不拿第一都难!”沈煜说。 孟澜被逗笑,看着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儿子,很是欣慰,觉得自己付出再多都值了。 转念想到沈克刚才的话,又憋得嗓子眼疼。 沈煜扶着妈妈去客厅,见沈克坐在沙发上,很是意外,“爸你今天回来够早啊,没什么课外活动吗?” 沈克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鬼话,小孩子家学些个社会气,赶紧去洗手,我给你带了宵夜。” “好咧,谢父皇!”沈煜扔下书包去了洗手间。 他越是欢快,孟澜越是难受,想着好好一个家马上要散了,恨不得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 但她终究还是忍了,平平静静地陪着儿子吃完东西,又温习了一会儿功课,等儿子洗漱完上床睡下,和他互道晚安,才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沈克已经先上床了,见孟澜进来,满怀歉意地说,“阿澜,对不起,我刚才口不择言……” “没经大脑的才是真心话。”孟澜说,“我最后一次通知你,不要再试图和我解释或者道歉,以后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不要和我说话。” “冷战没有意义阿澜,我们应该找到解决办法,是,我知道你又会说,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离婚,可是你刚才就没有体会吗,孩子只有和我们在一起才会快乐,你忍心剥夺他的快乐吗?” 孟澜说不出话,做了几个深呼吸,默默掀开被子挨着床沿躺下来。 睡在一起是不得已,但她连沈克的衣角都不愿碰到。 沈克看着床中间的大空档,无奈叹口气,“你往中间睡吧,我铺床被子睡地上。” “不用了,让沈煜看到不好。”孟澜说。 “你这样百般为儿子着想,就不能为我着想一回吗?”沈克郁闷道。 “他是我的骨肉,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你算什么?”孟澜说。 沈克顿时哑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闭着眼睛,谁都没有睡意。 孟澜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振了两声,有信息进来。 孟澜打开看,是个陌生号码,没头没脑地发了一句话:“脚伤好些了没?” “谁呀,大半夜还给你发信息?”沈克探头过来窥屏。 孟澜没理他,回复对方:“你哪位?” 对方很快回了两个字:“魏城!” 孟澜一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你老公告诉我的!”魏城回复。 孟澜“噌”一下坐了起来,也没开灯,在黑暗里问沈克,“为什么把我号码告诉魏城?” 沈克一阵心虚,讪讪道,“他问我要,我就给了,大家不是老同学嘛!” “你有这么大方?”孟澜讥讽道,“不会是为了讨好他吧?” 沈克更加心虚,不想承认,又怕日后从魏城口里说出来自己会更加被动,只得含糊道,“什么讨好不讨好,就是我去拜访他,临走交换号码,他顺便把你的也要去了。” “是不是你不给他我的号码,他就不会给你他的号码?”孟澜一语道破天机。 沈克哑口无言。 孟澜冷笑,“沈克,我今天才算看清你,为了上位,你是什么都舍得呀,要是魏城下一步让你拿我本人做交换,你是不是也毫不犹豫?” “怎么可能?”沈克说。 “怎么不可能?”孟澜反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当年对我的执着,虽然事过境迁,他现在也未必有什么歪心思,但你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 “我……”沈克还要解释,他的手机突然也响了两声。 不同与孟澜收到信息时的坦然,沈克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所谓做贼心虚,便是如此。 “呵!”孟澜轻笑,“快看看吧,是谁大半夜的还给你发信息!” 010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克不用看也知道是支付宝的提示音,因此他犹豫着没敢碰手机,虽然房间一片黑暗,但他能想象出孟澜那种漠然又充满嘲讽的表情,他知道孟澜即便知道是阿恋,也不会和他闹起来,一是顾及到儿子,二是她压根不屑于和他闹。 一般主妇身上让男人头疼的特点她都没有,可这恰恰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因为她除了孩子,根本没有突破口。 孟澜静静等了一刻,末了发出一声轻嗤,背对着沈克睡下。 沈克羞愧难当,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躺下去,像做贼似的没敢弄出一点动静,连被子都不敢拉,将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逃离了家门。 到了公司,第一时间把阿恋叫到办公室,责问她,“你最近怎么回事,越是让你收敛,你就越放肆,大半夜的发信息,不是诚心给我添乱吗?” “对不起,我昨晚太想你,喝了点酒,一时没控制住。”阿恋小心翼翼地道歉,试探着问,“该不会是被你太太发现了吧?” “你说呢?”沈克没好气地扯着领带。 “那她有没有和你闹?”阿恋又问。 沈克说,“要是能闹起来倒好了,她惯会搞冷战,让我想解释都张不开嘴。” 阿恋有点失望,面上不动声色,“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呀,你说你,咱俩天天见面,有什么好想我的。”沈克无奈道。 “是天天见,可是我们好久都没在一起了……”阿恋红着脸说,羞答答的样子很是动人。 沈克不禁心猿意马,气也消了,哄她说,“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实在最近不方便,回家晚了孟澜那里不好说,关键是我儿子也有所察觉,背着他妈和我谈判,弄得我很尴尬。” “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和你谈判?”阿恋很惊讶。 “谁知道呢,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熟,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沈克叹道。 “懂道理好啊,你就好好和他讲,说咱们是真心相爱的,没准他能接受我呢……” “那不可能!”沈克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你趁早别往这上面想,给我这当爹的留点脸吧!” 阿恋受伤地垮下脸。 沈克发觉自己说重了,忙哄她,“是我说话急了,你别往心里去,等把L&C的合作谈下来,我再好好犒劳你。” 阿恋就转悲为喜,高高兴兴出去了。 沈克心想,她真的很容易满足,人也好哄,不像孟澜,油盐不进。 但他不知道,阿恋心里已经在盘算新的计划了。 …… 过了两天,孟澜脚伤好了些,和沈煜说今天去给他送饭。 沈煜很高兴,这几天他在学校食堂吃饭都快吃吐了,高三的午休时间短,排队打饭就要占去一大半时间,好不容易排到了,稍微好吃点的菜也被打完了,而且没吃几口就得回教室,他这几天都没吃饱,只是体谅妈妈的伤,没敢跟妈妈抱怨。 他喜欢妈妈给他送饭,在一整天枯燥的学习中,趁妈妈送饭的时间和妈妈耍几句贫嘴,吃着妈妈精心烹制的饭菜,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沈煜说,“妈你厨艺这么好,不如在我们学校附近开个餐厅得了,我保证你财源滚滚赚大钱。” “我才不稀罕赚大钱,我只要照顾好你,让你顺顺利利度过高三,顺顺利利参加高考,将来考个好学校,我就心满意足了。”孟澜说。 “也是,反正赚钱的事有我爸呢!”沈煜说,“妈我觉得你和我爸真是天生一对,一个负责赚钱养家,一个负责貌美如花。” 孟澜的心一阵刺痛,勉强笑笑说,“快别贫了,再贫就迟到了。” 沈煜没看出妈妈的异常,嘻嘻笑着出了门。 孟澜照旧把他送到电梯口,沈煜又打趣她,“今天还要抱抱吗?” 孟澜差点又失控,强忍着把他推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眼泪慢慢流出来。 中午去送饭时,因为脚还有点不方便,孟澜叫了个出租车,车子经过一个路口等红灯时,孟澜无意中发现旁边车道停着季红老公常江的车,一辆红色的奥迪,为了接送常笑上下学专门买的,颜色是常笑自己挑的。 因为孩子在一个学校的缘故,孟澜倒是经常能在这条路上看到常江,但是今天不一样,副驾座里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车窗半开着,能隐约听到欢快的笑声。 孟澜愣怔了一下,待要看仔细,绿灯亮起,常江的车子飞快地开走了。 因为沈克最近的事情,孟澜变得非常敏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学校见到楚君以后,她把自己的疑虑和楚君说了。 楚君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疑虑,“你快别瞎想了,就季红那彪悍的性子,给老常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来。” 孟澜一想也是,没准是普通朋友或者生意伙伴呢,自己这是草木皆兵了。 送完饭,孟澜照例去楚君的出租房坐了一会儿,没想到又碰上了楚君的老公。 楚君老公叫李耀辉,皮肤略黑,身材魁梧,挺实在的一个男人,又顾家又能干,常年跑车,很少休息,尤其这两年楚君为照顾儿子把工作辞了,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全靠他一人,更是没日没夜的拉活,一天都不敢懈怠。 在楚君不大的交际圈里,李耀辉最认可孟澜,说孟澜性子温婉,有修养,不张扬,值得信赖。 见到孟澜,李耀辉很高兴,和她聊了些家常,胡乱扒拉了一碗饭,又匆匆走了,临走还让孟澜多陪楚君玩一会儿,说楚君没什么朋友,一天到晚挺闷的。 李耀辉走后,孟澜感慨道,“还是你有福气,老公踏实能干,还知道心疼人。” “快省省吧你。”楚君说,“同学当中就你福气最好,老公又帅又能赚钱,对你百依百顺,还不让你做事,偏偏生个儿子也那么优秀,又活泼又帅气,学习还拔尖,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孟澜心里翻江倒海的,笑笑说,“被你一说还真是,我都没发现我这么有福气。” “你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楚君打趣她。 孟澜有苦难言,稍坐片刻,便告辞回家了。 下午,总经理又催沈克约魏城吃饭,沈克想着魏城大半夜给孟澜发信息的事,根本提不起兴趣和魏城周旋,奈何总经理一直催,他只得勉为其难地给魏城打电话,结果不出意外地被魏城拒绝了。 沈克倒是松了一口气,总经理却非常不满,命令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魏城拿下,甚至还出了一个馊主意,说让沈克把客户经理陈娜介绍给魏城认识认识,试试看美人计好不好使。 沈克特别生气,陈娜人美心野,对客户总监的位子虎视眈眈,他怎么能把自己的资源白白提供给一个觊觎他位置的人呢,当然,假如他能顺利坐上总经理的位子,那又另当别论。 沈克找借口说魏城为人刻板,向来讨厌不正当的手段,美人计还是不要用了,搞不好适得其反。 总经理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他再想想办法。 沈克去策划部问张云帆计划书的进度,又被张云帆不冷不热的态度气得冒火,阿恋看他心情不爽,趁机劝他下班后出去喝一杯散散心。 沈克也不想那么早回家和孟澜大眼瞪小眼,便答应了她,下班后,两人在公司拐角会合,开车去了酒吧。 如果沈克能提前预知到去酒吧之后的事,就算阿恋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去的。 011你俩凑一对得了 孟澜下午去给沈煜送饭时,天气突变,临出门时她看天色不对就带了一把伞,怕沈煜晚上回家淋雨,到学校后就把伞给了他。 沈煜怕妈妈淋雨,坚持不要,孟澜说现在雨还没下,打个车一会儿就到家了。 没成想刚走到学校门口的马路上,雨点就噼里啪啦落下来,没带雨具的人纷纷打车赶路,孟澜抢不过别人,在路边干着急。 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去楚君家避避雨,忽然一辆车擦着她的脚尖停下来。 孟澜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正要和司机理论,副驾驶的门打开,魏城在车里倾着身子冲她喊,“快上车。” 雨眼看着要下大,后面的车又狂按喇叭,孟澜没时间犹豫,只好上了车。 魏城发动车子,递给她一条白毛巾,说,“赶紧擦擦头发,小心感冒。” “谢谢!”孟澜接过毛巾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猜!”魏城故弄玄虚。 “无聊!”孟澜擦着头发说。 魏城就笑起来,“我就是单纯路过,不是专程来接你的。” 这话说的,很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孟澜板着脸没理他。 魏城没意思,抱怨道,“老同学,我都帮你两次了,你就不能给个笑脸?” “扔了我的鞋,导致我的脚受伤,是帮我吗?”孟澜问。 “呃……好像还真不是。”魏城说,“既然如此,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罪,怎么样?” “我不吃,我要回家。”孟澜说。 “不吃不行。”魏城说,“这样我会愧疚的,我一愧疚就睡不着,一睡不着我就想找人聊天,你知道的,在东海我就跟你和沈克熟……” “吃,吃,吃,行了吧!”孟澜无奈妥协。 魏城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在街上寻找合适的餐厅。 孟澜看着他隐在暗影中的脸,心想这人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样痞性不改,沈克说他是什么首席执行官,哪有这么轻浮的执行官? “你看我干什么?”魏城突然扭过脸问道,“不会是现在才发现我比你老公帅吧?” 孟澜无语,转头看向窗外。 雨势越发大了,打在车顶上哗哗响,静默的街市和匆忙的行人都被雨雾笼罩着,湿漉漉的路面反映着车灯,水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孟澜依稀记起,她和沈克的相识就是从一个下雨天开始的。 那天晚上也下着很大的雨,她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冒雨回宿舍,沈克适时出现,塞给她一把伞自己淋着雨跑了。 那把伞后来做为他们的爱情信物被孟澜收藏起来,现在她想,是不是伞的喻意不好,所以他们终究还是要散了。 魏城最终选了个环境很优雅的西餐厅,车子停稳,孟澜刚要开车门,被他制止,“别动,坐着别动……” 孟澜不明就里,看着魏城下了车,撑着伞绕到她这边,帮她拉开车门,一手举着伞,一手护在车门上方,非常绅士地请她下车。 孟澜不自在地说,“至于吗你,出个国学了一身洋毛病。” “这不叫毛病,这是男士该有的礼貌,女士应得的礼遇。”魏城说。 孟澜心说,油嘴滑舌! 进了餐厅,侍者问了人数,把两人引在靠窗的位子上,魏城又殷勤地帮孟澜拉椅子。 点了几道经典菜式和两杯果汁,魏城要开车不能喝酒,颇有点遗憾,说要不然咱俩喝一杯吧,等会叫个代驾。 孟澜说不用了,随便吃点就走吧,我还得回家等儿子放学。 魏城感叹道,“真是个模范主妇!” 孟澜想,再模范又有什么用,也挡不住男人出轨。 没准男人们根本就不喜欢模范主妇,他们不过是想用这顶高帽子把女人拴在家里,自己心安理得地出去和狐狸精风花雪月。 “那天晚上的信息,没给你带来麻烦吧?”魏城问。 “没有。”孟澜说。 魏城挑眉,“沈克没生气?” “没有。”孟澜说。 “那就好。”魏城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孟澜说,“以后过了晚上十点,请不要随便给别人的老婆发信息,这是做为男人应有的基本素养。” “……”魏城一口牛排噎在嗓子眼,孟澜正气凛然的样子让他自惭形秽,红着脸说,“好的,我受教了。” 饭吃到中途,孟澜接到季红的电话,季红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她和常江吵架了,要去找孟澜倾诉。 他们两口子吵架是常有的事,孟澜也没在意,告诉她餐厅的地址,让她直接过来这边。 孟澜想着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有借口摆脱魏城,也不用坐他的车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季红风风火火找了过来,见到魏城,微微一愣,问孟澜,“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士是谁呀?” “魏城,我大学同学,路上碰到的。”孟澜简明扼要的介绍,很有效地熄灭了季红眼里的八卦小火苗。 魏城叫屈,“你这样介绍也太随便了吧,根本配不上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对我的赞美。” “……”孟澜心想,这下好了,两个吹牛大王撞一块了。 季红倒觉得魏城不错,人长得高大帅气,关键还会说话,有幽默感,一句话就把她满腔火气给说没了。 季红大大方方向魏城做自我介绍,还装模作样地和魏城握了个手,只是一坐下就原形毕露了,“你们这吃的什么饭,老同学见面,有菜没酒怎么行,服务员,上酒!” “你俩都开着车呢,不能喝酒。”孟澜劝阻道。 “怕什么,找代驾呀!”季红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服务员过来,季红张嘴就要两打啤酒,孟澜一看她整出了在KTV的架势,忙提醒她场合不对,喝杯红酒得了。 “也行,等会儿吃完饭我请你们去唱歌,再好好喝个痛快。”季红说。 “我不去,小煜放学之前我必须回家。”孟澜拒绝道。 季红说,“那我不管,你受伤难过就来找我,现在轮到你还债了。” 孟澜说,“我还正想问你,你和老常又怎么了?” “别提了,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季红的弟弟叫季东,比季红小十五岁,季父季母老来得子,宠爱程度可想而知,结果生生惯出个二世祖,学业半途而废,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整天把姐姐当自动取款机,没钱就伸手。 季红也疼弟弟,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任他剥削,这些年没少往他身上贴钱,又体谅他没工作,把他弄到自己酒店做保安经理,整天仗着季红的势吆五喝六的。 常江死活看他不顺眼,为此没少和季红吵吵,光是这些倒还罢了,今天突然找到季红说自己和酒店一个服务员睡了,现在人家姑娘怀孕了,要嫁给他,他没钱,让季红给他二十万他好办婚礼。 季红母亲也过来做说客,说弟弟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有姑娘愿意嫁他,做姐姐的无论如何都要帮衬着点儿。 季红钱多,倒也无所谓,可常江不答应呀,为此两口子又大吵一架。 “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妈都出动了,我不给行吗?”季红郁闷地喝干了一杯酒,抱怨道,“他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一下,虽然是我弟弟,不也天天姐夫长姐夫短的叫他吗,我家又不是没钱,给一点怎么了,他们常家人有什么困难我不也一样帮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关于季红弟弟,孟澜也不想多说什么,那就是个一辈子填不满的无底洞,常江生气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话她没说,毕竟魏城也在呢,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 魏城倒也不嫌弃季红的牢骚,还好心给季红把酒满上,举杯邀请两位女士共饮。 季红觉得魏城很绅士,对他大加赞赏,后来酒意上头,晕乎乎对孟澜说,“我看你俩还挺般配,反正沈克也要不得了,不如你俩凑一对得了。” 孟澜恨不得堵住她的嘴,偏偏她还笑嘻嘻问魏城,“老魏,你觉得我家孟澜怎么样?”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从魏先生变成了老魏,魏城揉揉鼻子,笑着说,“我觉得她很好啊,当初在学校我还追她来着。” “妈呀,怎么不早说?”季红大惊小怪又八卦兮兮地说,“快讲讲,我要听我要听。” 孟澜生气了,招手叫侍者,请他帮忙叫代驾送季红回去,恰好有代驾在,立刻就能走,可季红死活不肯走,坚持要请魏城去唱歌,最后被孟澜连拉带拖塞进了车里。 孟澜要了代驾司机的名片,看着季红的车走远,回头警告魏城,“魏先生,我很不喜欢你在我朋友面前胡言乱语,今天是第一次,我原谅你,以后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联络。” “对不起孟澜,是我冒犯了。”魏城诚恳道歉。 孟澜还要说什么,手机有信息进来,她打开看了一眼,尖叫着把手机扔了出去。 012打上门来 “怎么了?”魏城吓一跳,走进雨里捡回手机,手机质量挺好,那么大力都没有摔坏,屏幕上一对赤罗罗的躯体闪了他的眼。 魏城暗吃一惊,回头看孟澜,孟澜的身子摇摇欲坠,魏城一个箭步冲过去,及时扶住了她,问道,“孟澜,你没事吧?” 孟澜靠在魏城肩上,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事,我酒量小,有点上头了。” 魏城也没戳穿她,说,“先去车里坐一会儿吧!” 孟澜没力气反对,跟着他去了车里,车门一关上,眼泪便止不住掉下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也不是没见过那样的画面,可是当画面的主角是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时,任是再淡漠的人也受不了这刺激。 孟澜又恶心又难受,身上一阵冷似一阵,上下牙齿撞得咯咯响。 魏城暗暗叹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 衣服上残存的体温温暖着孟澜发抖的身子,她控制不住,捂着脸哭出声来。 魏城抬起手,想要抱抱她以示安慰,想起她刚才的警告,试了几试最终没敢抱,默默坐着陪她。 等到孟澜哭声小了些,魏城便点了两根烟,分给孟澜一根,说,“吸两口提提神,你还要回家等儿子呢!” 孟澜捂着胸口痛苦地喘了几口气,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接过烟吸了一口,哽咽道,“谢谢!” “这时候还讲什么礼貌?”魏城说,“你就是修养太好了,所以才会活得这么憋屈,倒不如撕破脸做一回泼妇,把心中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 “不。”孟澜说,“在我儿子高考之前,我无论如何不会和他撕破脸。” “……”魏城感慨道,“母爱真是伟大呀,换了谁都不能这么忍。” 孟澜默不作声地抽完了一根烟,说,“我现在必须得回家了,我打车走,你自己找个代驾吧!” 魏城也没勉强她,去路口帮她叫了一辆车,把手机还给她,嘱咐她到家发个信息报平安。 孟澜再次表示感谢,坐车走了,上车第一时间把那乌烟瘴气的东西删了。 回到家,给魏城发了信息,看看还有富余的时间,便飞快地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又仔仔细细刷了两遍牙,以免和沈煜说话时被他闻到嘴里的烟味。 一切收拾妥当,把坏情绪隐藏好,香喷喷的馄饨刚煮熟,沈煜就放学回来了。 “妈,煮的什么,好香啊!”沈煜扔下书包跑进厨房。 “你最爱吃的馄饨呀!”孟澜说。 沈煜凑到锅前深吸一口气,说,“唉呀,有妈的孩子真幸福呀!” 孟澜鼻子发酸,忙支开他,“快去洗手准备吃。” “得令!”沈煜学戏里的人物一抱拳,嘴里念着“锵锵锵”出去了。 孟澜又被他逗笑,把煮好的馄饨捞出来,装了一大碗一小碗端出去,对沈煜说,“今天煮多了,我陪你一块吃。” “好好好。”沈煜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吹了两下放进嘴里,烫得嘶嘶倒吸气。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孟澜说。 “我饿呀!”沈煜说,“我爸怎么还没回来?” 孟澜顿了一下,说,“管他呢,他三天两头有应酬,你赶紧吃,吃完赶紧做功课,做完赶紧睡觉。” “哦。”沈煜应了一声,忽然看着孟澜皱起眉,“妈你眼睛怎么肿了?” “有吗?”孟澜揉揉眼,“刚才被烟熏着了。” “煮馄饨有什么烟?”沈煜问。 “哪来这么多问题,赶紧吃,一会儿就凉了。”孟澜说。 “哦。”沈煜狐疑地转转眼珠,没再多问,低头吃馄饨。 这天晚上,沈克彻夜未归。 孟澜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口有一团气憋得她肋骨生疼,呼吸困难,她思前想后,决定明天就去找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即便现在不能离婚,也要先和沈克把字签了,把关系撇清了,不然她早晚得被憋死。 下定决心后,第二天早上她便趁着出门买菜的时间就近找了一家律师所去咨询。 而此时的沈克,正双眼浮肿地坐在办公室发呆。 昨天明明想着喝两杯就回家,不知怎地就喝断片了,半夜醒来发现和阿恋赤身裸体躺在酒店床上,吓得他酒意全无。 阿恋说她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酒店,大概是喝多了,下意识就来了。 沈克头都大了,当时就要回家,被阿恋劝住,阿恋说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你回去反而更加说不清,不如在这过一夜,明天就说加班太晚睡公司了。 沈克一想也是,只得听从了阿恋的建议,被阿恋三撩两不撩勾起了兴致,两人又一番云雨。 沈克真的很喜欢阿恋的身体,每每让他满足到极致,这是他在孟澜那里多年没体会过的。 人在夜里会变得格外感性,一想到要忍痛放弃阿恋,他又有点不舍,搂着阿恋唏嘘不已,说了好多腻歪的话。 早晨起床,两人洗漱完毕去往公司,在离公司还有两站地的路口,两人分开,阿恋下车步行前往,以避人耳目。 沈克发了半天呆,打电话给孟澜,按照阿恋教的解释给孟澜听,说昨天加班太晚,雨下得又大,就睡在公司了。 孟澜只回了一个“嗯”字就挂了电话。 沈克觉得她根本就不信,此刻她脸上肯定是那种轻蔑的嘲讽。 这时,阿恋突然推门进来,说,“沈总,魏先生来了。” “哪个魏先生?”沈克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魏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阿恋身后走上前。 魏城? 沈克慌忙站起来迎接,“欢迎欢迎,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 魏城看看阿恋说,“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阿恋带上门出去,魏城反手把门锁了,对着走过来迎接他的沈克就是一拳。 沈克没防备,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左边颧骨火辣辣的疼,连带着脑袋也嗡嗡直响。 沈克登时就恼了,捂着脸问,“魏城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魏城冷哼一声,“当年你使用卑鄙手段把孟澜抢走,我甘败下风,自动退出,远走他乡,你可还记得我临走时说过的话,但凡你让她掉一滴泪,我绝饶不了你,这么多年你混得风生水起,是不是早就忘了我当年的警告?” “我没有……”沈克弱弱辩白。 “你再说没有?”魏城打断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偷情对象就是刚才那个助理。” 沈克被戳穿,不自在地解释,“你别听孟澜瞎说……” 魏城厌恶地看着他,“你不要以小人之心揣度孟澜,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是那天晚上的宴会,你助理跑去纠缠孟澜,我亲眼看到的。” 沈克大惊,“怎么可能,阿恋胆子很小的,她躲孟澜还来不及……” 魏城气得又提起拳头朝他招呼过去,沈克吓得抱住头。 外面响起敲门声,魏城收回拳头,打开门,总经理和阿恋站在门外。 “哎呀,魏先生,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怠慢了怠慢了。”总经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握着魏城的手使劲摇。 魏城抽出手,笑笑说,“我今天是来找老同学聊私事的,所以没有提前打招呼。” “这样呀?”总经理说,“没关系没关系,坐下好好聊,我叫人给你倒水。” 说着热情地把魏城让到沙发上,吩咐阿恋去倒水,又叫沈克,“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陪魏先生坐呀!” 沈克捂着脸走过来,挨着魏城坐下,手一放下,把总经理吓一跳,“你脸怎么回事?” “他看到我来太激动,被椅子绊了一下,磕桌角上了。”魏城抢先回答。 沈克只得跟着点点头,证明魏城说的是真的。 少顷,阿恋端着茶水进来,满面含笑地送到魏城手边,说,“魏先生请用茶!” 魏城没有接,翻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对沈克说,“你这个助理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说愣了,阿恋瞬间涨红了脸。 总经理反应快,忙顺着魏城的话说,“是是,魏先生你看人真准,她是个新手,刚来半年,很多方面还有待提高,这样,为了咱们的合作,我回头就给沈总监再配个能力强的,争取让魏先生你满意。” “哈哈,总经理您说笑了,又不是我的助理,哪里需要我满意,沈总满意就好。”魏城笑着看向沈克,“沈总对现在这个助理满意吗?” 阿恋的脸由红变白,紧张地盯着沈克,她知道,但凡沈克说句不满意,她就得卷铺盖走人。 沈克骑虎难下,急出一身冷汗。 013到底谁是亲生的 总经理总算有点良心,看出沈克的为难,挥手让阿恋先下去,说这件事回头再细谈。 阿恋忧心忡忡地离开办公室,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魏城,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看她的眼光却像看一个积怨多年的仇人。 魏城走后,阿恋找机会回到办公室问沈克,魏城到底怎么回事。 沈克瞒不住,如实相告。 阿恋大惊之余,越发嫉妒孟澜,认为孟澜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嫁给沈克就已经够幸运了,年近四十居然还有魏城这样的优质男为她怒发冲冠,反观自己,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却只能做一个小助理,每天累死累活的,还要充当上司的地下情人,简直太不公平了! 更可气的是,那沈太太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不管怎么挑衅都无动于衷,她招数用尽,却像重拳打在棉花上,起不了半点作用。 好烦呐,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熬多久,阿恋想,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大招了。 总经理对魏城的话当了真,特意把沈克叫去问他要不要换助理,说只要沈克有把握拿下魏城,他可以把公司最能干的助理调给沈克。 沈克真是哑巴吃黄连,再多苦也只能怄在肚子里,不过他到底还是强硬了一回,说自己用阿恋用顺手了,暂时就不要换了。 阿恋得知后,总算稍觉安慰,认为沈克还是值得托付的,对沈太太的名分也更加渴望。 沈克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家,本想问问孟澜到底都跟魏城说了些什么,没想到一进门孟澜就先发起进攻,甩给他一份离婚协议。 沈克顿时懵了。 孟澜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难道是昨天晚上和阿恋在一起的事被她知道了? 不可能吧,以她的性子,即便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也绝不会去公司调查,因为她根本不屑于此。 “阿澜,你到底是怎么了?”沈克发愁地挠着头皮,“不是说好了儿子高考之前咱俩都好好的吗,你怎么先变卦了呢?” “你是好好的吗?”孟澜问。 沈克心虚,含糊道,“我怎么没好好的了?” “你自己知道。”孟澜说,“我给你留着脸面,不想揭穿你,你痛快点把协议签了,以后你再跟谁卿卿我我都与我无关,你不用害怕跟我没法交代,我也不用再生些无谓的闲气,对咱俩来说都是解脱。” “不,孟澜,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不想听。”孟澜说,“说实话,活这么大我也不是第一次见男人出轨,但是,像你这样优柔寡断的男人还真是少见,我已经烦透了,一天不能再忍下去,你就当给我一个了断吧!” “我不是优柔寡断,我是真的想等到谈下魏城公司的生意再和阿恋分手。”沈克说,“阿澜,我已经四十了,在家上有老下有小,在公司上有领导压迫,下有同事排挤,我的日子也不好过,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的你懂吗?” 孟澜说,“我不懂,但我知道,处在你这个位置的也不光你一个人,难道别人也都像你一样找个情人排解压力吗?” “你是在家里待久了,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沈克说,“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但凡有点小钱的男人,哪个没有情人,别说男人了,你问问季红,女人养小白脸的多不多,阿澜,时代不同了,你的思想也要更新换代了,当然,我说这些绝不是为了给自己犯的错误找借口,我只是想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会和阿恋分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孟澜听得直犯恶心,如此三观不正的出轨论,亏他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大言不惭。 “随你怎么说,反正婚是离定了,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若不签字,我会委托律师去你公司和你谈的,到时候你别说我让你颜面扫地。”孟澜看看时间,沈煜差不多快回来了,便结束了话题。 沈克愁得一晚上没睡好,左思右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请来双方的老人出面劝和。 他先是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随后又带上礼物去了孟澜父母家,涕泪横流地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跪在地上请求孟澜父母原谅,并发誓一定会痛改前非,请二老出面劝劝孟澜,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风雨同舟十八年的份上,不要和他离婚。 他这里说得情真意切,孟澜父母差点没气出个好歹,孟澜父亲心疼女儿,当场拿拐棍把他一顿好打。 孟澜父亲说,“沈克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家澜澜多好的孩子,大学没毕业就跟了你,当时我坚决不同意,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都忘了吗,她自从嫁去你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操持家务,里里外外没让你操过一点心,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呢,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亏你现在还有脸来求我们帮忙劝合,我告诉你,我养女儿不是给你欺负的,我不但不会劝,我还双手支持她离婚!” 沈克被岳父骂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言语。 孟澜母亲发话了,“死老头子净胡说八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怎么就不盼着闺女点儿好,三四十的人了还要她离婚,她一天班都没上过,离了婚谁养她?” “没人养我养。”孟澜父亲说,“我退休金就能养着她,澜澜又不是铺张浪费的孩子,省着些花也够了。” “说的都是不能用的话,外孙子怎么办,让他没爹还是没妈,眼看就高考了,就不为孩子想想吗?”孟澜母亲说。 提到外孙,孟澜父亲稍稍为难了起来,孩子的事确实比较难办,大人怎么着都行,总得为孩子考虑周全了。 沈克一看有戏,忙附和道,“是是是,妈说的对,就是为了小煜,才不能离婚,他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妈你是明白人,求求你了,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劝劝阿澜!” “我自然会去劝她。”孟澜母亲说,“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虽说男人在外面诱惑大,一时失足在所难免,我看在外孙的份上容你一次可以,你要是再有下次,我老太婆绝饶不了你,澜澜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让她过不好,你也休想过好,听见没?” “听见了妈,你放心吧,我以后不敢了。”沈克激动地恨不得给老太太磕三个响头。 孟澜父亲内心很不满老伴儿的态度,但他一辈子妻管严,轻易不敢反对老太太,老两口当即坐着沈克的车去见女儿。 孟澜看到父母过来还挺高兴,一看后面还跟着沈克,便明白是沈克托了二老来做说客。 孟澜很反感,认为沈克不该去惊扰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情绪起伏很容易引发危险,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宁肯自己独自承受,也没有向沈克母亲告状。 沈克看出孟澜不高兴,灰溜溜跟在岳母身后,不敢和孟澜对视。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孟澜父亲一看女儿的状态,就知道她受了很多委屈,心疼得当场就想把她带回家好好安慰,但介于老太婆还要劝合,只得暂时忍耐。 孟澜母亲进了屋,四下看了一圈,问,“我外孙子呢?” “高三课紧,周末不休息。”孟澜说。 “再紧也得让娃休息呀,不然怎么吃得消,学校也是,亏得还是教育者,劳逸结合都不懂吗?”老太太心疼外孙,忍不住吐槽学校的制度。 “有什么办法,左右就剩下不到一年了,咬牙也得撑过去呀!”孟澜说。 “哦,你也知道这个理儿呀?”老太太说,“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咬牙了呢?你是当妈的人,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懂不懂?” 孟澜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咬牙,你怎么知道我没为孩子着想,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不过是听了他的片面之词就跑来教训我,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这话说的,当然你是我亲生的呀!”老太太说,“正因为你是我亲生的,出了问题我才要先说你不是吗,我是没了解具体情况,但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男人在外面打拼,总有失误的时候,做妻子的,度量要放大一些,这日子才能过得长久,你懂不懂?” 孟澜忍了这么些天,本就一肚子委屈,今天见着父母,更是委屈的不得了,多想像个孩子似的扑进妈妈怀里哭一哭,没想到母亲一开口,字字句句都在向着沈克说话,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冲母亲喊道,“懂不懂,懂不懂,妈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懂不懂,我再蠢再笨再没见过世面,我也有尊严的好不好,他助理都把他们睡觉的照片发我手机上了,你让我还怎么大度,我忍得已经够多了,我知道你思想守旧,我不指望你能站在我这边,你要还念着我是你亲生的,就别再劝我大度了行吗,我求求你了我的亲妈!” 014婆婆妈妈 孟澜从小就是个乖乖女,上学时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婚后是温柔贤淑的好妻子,没和谁红过脸,也没有粗声大气说过话,如今这一通嘶喊,把在场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若不是已经面临崩溃边缘,她绝不会这样歇斯底里。 孟澜父亲的心都被喊碎了,当场把女儿拉到身后,冲老伴儿吼道,“你这当妈的心是长歪了不是,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说给她撑腰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呢?” 老太太也没料到女儿会突然炸毛,一时又难堪又委屈,“你吼什么吼,我又不知道详情,沈克说得也没多严重,我不是想着他们夫妻十几年,孩子也这么大了……” “那又怎样?”孟澜父亲气得胡子直抖,“别说澜澜现在才不到四十,她就是七老八十,过得不开心也要离,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凭什么要委曲求全?” “谁不委曲求全,但凡是居家过日子,哪家没点糟心事?”老太太说,“难道我嫁到你们孟家就没怄过气吗?” “性质不一样。”孟澜父亲说,“别的都能原谅,唯有出轨这条原谅不得,我年轻时要是在外面找一个,你能劝着自己大度吗?” “……”老太太无言以对。 她先前只是听沈克避重就轻地说了情况,根本没想到小三居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当下很后悔自己的言行,转而教训沈克,“你说说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能由着小三骑到老婆头上来呢?” 沈克听孟澜喊出照片的事之后就一直处于懵懵的状态,尽管他知道孟澜不会信口胡说,但他也不相信阿恋会干出那样的事。 怎么可能呢,在他看来,阿恋才是委曲求全的那一个,她总是在尽力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生怕不小心暴露了会给他带来麻烦。 现在孟澜突然这样说,如果是真的,就等于完全颠覆了阿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 他转念又想起魏城说阿恋偷偷跟去宴会骚扰孟澜的话,心里终究还是起了疑惑,恨不得立马见到阿恋问个清楚。 只是眼下,面对岳父的愤怒和岳母的指责,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暗暗懊恼不该把二老请来。 孟澜母亲见沈克羞愧不语,又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说什么说,直接大嘴巴子抽他!”门口突然有声音说道。 几个人回过头,就见沈克母亲怒气冲冲出现在门口。 刚才沈克最后一个进屋,想着母亲等下要来,就没锁门,几个人只顾着吵吵,连沈克母亲进门都没发觉。 孟澜母亲看到沈克母亲,语气多少有点抱怨,“亲家母,你来得正好,你这儿子呀,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你瞧瞧他都干的什么事儿?” “他就是欠抽!”沈克母亲走上前来,抬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不争气的东西,当个什么鬼总监就飘得找不着北了是吗,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没死,外面的狐狸精就休想登堂入室,孟澜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儿媳妇,除了她我谁都不认,你敢把人领回来试试,除非从你老娘身上踩过去!” 不得不说,沈克母亲的话还是很有效地安抚了孟澜母亲,做为过错方的家长,起码态度摆得端正,没有偏袒自己的孩子。 沈克挨了打,捂着脸不敢吭声,他妈又拉着孟澜的手道歉,“孟澜呀,妈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妈会给你做主的,在这件事情上,咱娘俩是一条战线的,妈向你保证,只要有妈在,沈克他这辈子都休想离婚!” 沈克母亲说到“一条战线”的时候,孟澜父亲还挺受用,小声说自己老伴,“你看你,做为亲妈还没婆婆明事理。” 孟澜母亲还没来得及自我反省,沈克母亲后半句就把大家都说蒙了。 她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以为要离婚的是沈克。 “妈!”孟澜抽出手,正色道,“要离婚的不是沈克,是我!” “啊?”沈克母亲一愣,“你离什么婚呀,你一个女人家,还这么大年纪了,离了婚怎么生活呀?” “对的呀对的呀!”孟澜母亲插嘴道,“澜澜,你婆婆说的和妈想的一样,你离了婚没法生活的,你看你婆婆对你多好,你可得仔细考虑清楚了。” 沈克母亲笑着去握孟澜母亲的手,“亲家母,咱俩想一块去了,你放心,我和孟澜情同母女,我断不会让她吃亏的,还有我跟你讲,沈克他肯定是流年不利犯小人了,回头我去庙里给他求道符,烧了冲水喝一喝就好了。” 孟澜哭笑不得,“妈,你别瞎折腾了,这事不归神仙管,归民政局管,我现在已经铁了心要离婚,你就是给他求八百道符,我也还是要离的。” 沈克母亲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妈都跟你讲过了呀,你快四十岁的人了,俗话说,女人四十豆腐渣,你跟着沈克不管怎样都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你要是一离了婚,就掉价了,不值钱了你知道吗? 再一个,你离了婚就得搬出去吧,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回头万一那个狐狸精上了门,小煜还要和后妈生活在一起,你辛辛苦苦带他这么大,好不容易熬到高三快熬出头了,他一受刺激高考再落了榜,你后悔都来不及你知道吗?” 沈克母亲这一番话,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截都截不住,等她说完半天,孟澜母亲才回过味来,气得脸都黑了。 “亲家母,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家澜澜怎么就豆腐渣了,什么叫没钱没房没孩子,你搞搞清楚好不好,犯错的是你儿子,即便要离婚,该净身出户的也是他呀,你懂不懂呀就在这信口开河?” “我有什么不懂的?”沈克母亲冷笑一声,“你女儿自从嫁进我们家,十八年来没挣过一分钱,我儿子一个人在外面拼死拼活,她在家里享清福做阔太太,法院怎么判先不提,你问问她自己好意思要财产吗?” 孟澜算是明白了,老太太进门先给儿子一巴掌,不过是走个场面,说什么和她一条战线,那都是建立在她愿意忍气吞声装聋作哑的基础上,只要她坚持离婚,立马翻脸不认人,一句“她自己好意思要财产吗”就把她堵得死死的。 说什么情同母女,她这便宜女儿,别说是叫十八年的妈,就是叫八十年,终究还是比不得人家骨肉至亲。 孟澜忽然觉得好累,好烦,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拢了拢头发,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两位母亲还在争执不下,孟澜母亲一见女儿要走,慌忙喊道,“澜澜,你上哪去,这是你的家,你不能走的呀!” 沈克虽然一直插不上嘴,但母亲的言论真让他无地自容,他请母亲来的目的是为了说合,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扯到财产分割上去了,眼看着孟澜要走,他顿时慌了神,不顾一切地拉住孟澜,“阿澜,你不要走,我妈她不是这个意思……” “放手!”孟澜冷冷看着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不!”沈克摇头,他心里有种预感,只要今天孟澜跨出这道门,他们之间将永不能回头!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放开,别碰我女儿!”孟澜父亲冲过来,举起拐棍就打,沈克吓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 “澜澜,走,爸和你一起,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看谁敢拦着你!”孟澜父亲打开门,拉起女儿的手走出去,回手咣当一声带上门,把那一屋子龌龊不堪关在里面。 孟澜跟着父亲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叫了一声“爸”,趴在父亲肩上失声痛哭。 015给你糖吃 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孟澜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颤抖着拍了拍孟澜的头,说,“好孩子,不要哭,这件事你一点错都没有,该哭的是沈克才对,你打起精神来,什么都不要怕,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永远都支持你。” “谢谢爸!”孟澜哽咽道,“是我不好,让你操了一辈子的心,这么大了还让你跟着难受。” “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爸,理所当然要为你操心,你以后有什么事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爸,不要闷在心里,爸虽然老了,还是可以保护你的,知道吗?” “知道了。”孟澜连连点头,眼泪像雨点一样往下掉。 孟澜父亲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笑着说,“澜澜不哭,爸给你糖吃。” 孟澜从小爱吃奶糖,父亲为了哄她开心,总是随身携带,后来又接着哄外孙,现在外孙也长大了,他还在随身带着,只是现在要哄的对象变了,是他随时都有可能出来捣乱的低血糖。 孟澜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爬满皱纹的脸,喉咙哽得喘不过气,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含泪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奶糖香甜的味道在口腔满溢,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甜吗?”孟澜父亲问。 “嗯,甜!”孟澜说,“再给我一颗。” 孟澜父亲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会长蛀牙的。” 说完以后才意识到女儿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受了伤还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孩子的妈妈。 可是那又怎样,在他心里,女儿不管长多大,哪怕老到子孙满堂,也是他最疼爱的乖女儿。 “好吧,再给你一颗。”他又掏了一颗糖放在孟澜手里,“最后一颗了,吃完就不能再要了。” “好!”孟澜乖巧地点点头,父亲突然抱了她一下,说,“爸爸真希望你还没长大,如果能回到从前,爸爸情愿你不要嫁人,爸爸真的想不明白,怎么我捧在手心里的宝,到了别人那里就不值钱了呢?” 孟澜又想哭,她知道,父亲是被婆婆那句“不值钱”给伤着了。 “爸,你别听她瞎说,我值钱不值钱不需要别人来定义,我会自己来证明的。”孟澜说,“爸你相信我离婚之后能过好吗?” “当然。”孟澜父亲无比肯定地说,“爸爸永远相信你。” “谢谢爸!” 父女两个走出小区,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孟澜母亲便一个人出来了。 看到女儿和老伴儿,老太太气冲冲说道,“不是走了吗,不是不管我了吗,干嘛还在这里等我?” “谁等你了,我们在等出租车,澜澜帮我叫了滴滴。”孟澜父亲说。 老太太涨红了脸,甩袖子就走,“没等我,好,我自己走,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妈!”孟澜叫住她,“我爸逗你呢,我们就是在等你。” 老太太委屈地一撇嘴,眼泪都快下来了,“澜澜,妈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妈真的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孟澜拉住她的手说,“妈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明白,刚才我态度也不好,我给你道歉,你和我爸先回家去,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好不好?” “可是妈担心你。”老太太拍着心口说,“你不知道你那个婆婆什么嘴脸,唉哟我的天,刚才差点没把我气死你知道吗,我就是怕你吃亏!” “你别怕,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我向你保证!” 孟澜好说歹说才算把老两口安抚好劝上了车,看着车子走远,她另外打了一辆车去了楚君那里。 路上,她给楚君打电话,让楚君做着她和沈煜的饭,说她一会儿就到。 到了地方,楚君已经焖了米饭,煲了汤,正准备炒菜,见孟澜进来,笑着招呼她,“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没有我再去楼下超市买。” “不用,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孟澜说。 “你是在挖苦我吧,谁不知道你是做饭高手,营养专家。”楚君笑着打趣她。 “我哪有,我真的很喜欢吃你烧的菜呀,还有季红,小煜,都说你做饭好吃呢!” “得,咱俩也别互吹了,赶明合伙开个饭馆得了。”楚君说。 “是个好主意,等孩子们都去读大学了,咱们是得找点事干干。”孟澜说。 两人有说有笑的,小小的屋子满是饭香和笑声,孟澜长出一口气,感觉总算重新活过来了。 楚君就是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让人感到温暖的人,她的饭菜,她的笑容,她小小的个子,都有着治愈忧伤的能量。 和她在一起,孟澜总会想到《飘》里面的梅兰妮,一个瘦弱又平凡的女人,所有人眼中的配角,温柔善良,与世无争,内心却充满力量,像大海一样包容着世间万物。 相比她,季红就是那肆意张扬的斯佳丽。 饭菜做好,两人先把孩子们的饭送去,才返回来开饭,刚吃两口,季红打电话找孟澜,得知孟澜在楚君这里,不大一会儿就杀了过来,进门闻到饭香,大呼小叫地喊饿,也不洗手,抓起一只鸡腿就啃。 孟澜有洁癖,对她这种行为简直不能忍,夺过鸡腿催她去洗手。 季红跑到水池边冲了一下又回来,说,“洗完了,快给我。” “你那叫洗吗,你那就是跟水亲个嘴儿。”孟澜说。 季红不管,一把夺过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指挥楚君给她盛饭,“多盛点,压瓷实了,你家碗太小。”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楚君笑她。 “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被老常气得饭都吃不下了。”季红说。 为着弟弟季东要钱办婚礼的事,两口子没少绊嘴,更可气的是,常江一气之下居然离家出走了。 “多大人了还玩离家出走?”孟澜说,“你也是,他不同意你就别给了呗,要不就少给点,剩下的让你爸妈和你弟自己想办法,你是姐姐又不是亲娘,还能负责他一辈子吗,回头是不是他们孩子生下来你也要帮着养啊?”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妈不懂啊,打电话哭天抹泪的,说她和我爸要是死了,我就是我弟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帮他谁帮他。”季红说,“其实我也不想给,关键我不想他们老来打扰我,给了就耳根清净了。” “你呀,你说到底还是心太软。”孟澜说。 “也不是,主要是她太有钱。”楚君说,“像我,我们家亲戚都知道我穷,借钱也借不到我头上,一个个的还巴不得离我远点,以免我占了他们的便宜。”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季红说,放下筷子探身过去对楚君抛媚眼,“来,你来占我便宜,我愿意给你占。” “去你的,臭流氓!”楚君一把推开她,“你是老常不在家你又饥、渴难、耐了吧!” 季红哈哈大笑,“才没有,我现在全部心思都在生意上,才没闲心想那档子事,老常天天埋怨我性、冷淡,哈哈!” 孟澜听她们两个插科打诨,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个坐在常江车里的长发女人,心中微微一动,劝季红,“你这样是不对的,男人太久不那啥是要出事的,你赚钱归赚钱,别冷落了常江,别回头出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嘁!”季红不以为然,“你干嘛说这么隐晦,直接说担心老常搞外遇就好了,我告诉你,就老常那胆儿,喂他八斤伟、哥他都不敢乱搞。” “那不一定……”孟澜一冲动就想把那天的事说出来,楚君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说,“吃饭吃饭,越扯越远了。” 话题就此结束,孟澜看着大口啃烧鸡的季红,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她也不能没凭没据就挑拨人家两口子的关系,只得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吃完饭,季红要回酒店,孟澜顺便搭她的车回家。 路上,季红问孟澜是不是和沈克吵架了,孟澜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季红气得肺都快炸了,“你婆婆说的什么狗屁话,意思是你离婚就得净身出户吗,我呸,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联系最好的律师,不搬空沈克的家产我跟他姓。” 季红当场就要打电话找律师,被孟澜拦住,“暂时先别找,为了小煜,我还能再忍忍。” “你呀,你为了儿子连尊严都不要了是吗?”季红怒其不争。 “我为了他连命都能不要,何况尊严。”孟澜说。 当年怀沈煜的时候,孟澜身体不好,出了好几次意外,医生都建议她把孩子打掉,她死活不同意,九死一生产下沈煜,身体严重受损,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把沈煜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季红虽然怒其不争,但也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只好听从她的话,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就开车走了。 临走再三嘱咐孟澜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 孟澜心想还能有什么事呢,左右不过是这点烂事,忍忍就过去了,结果一进家门就差点被眼前的情景气晕过去。 016不高明的谎言 孟澜站在门口,怀疑自己进了捉妖现场,从玄关开始,到客厅,卧室,厨房,个个门上都贴着长长短短花花绿绿的符,尤其是主卧门头上还挂了一把纸糊的“尚方宝剑”,上面写着斩妖除魔,邪灵退避什么的。 阳台上有个忙碌的背影,正踩着椅子把一面“照妖镜”往窗户上挂,沈克在旁边生无可恋地扶着凳子。 孟澜一阵气血翻腾,冲进来喊道,“妈你这是干嘛呢?” 沈克母亲吓一跳,身子一晃差点栽下去,沈克忙扶住她。 老太太从椅子上颤颤巍巍爬下来,脸上的皱纹都带着不满,“喊什么喊,当心冲撞了神灵。” 孟澜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愿和老太太抬杠,便对沈克说,“你赶紧把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给我收起来,花花绿绿像什么样子,好好的家都快变成道场了,也不怕把沈煜吓着,贴成这样他还能专心学习吗?” 沈克摊摊手,一脸无奈。 孟澜知道他不敢忤逆他妈,只好自己动手。 刚碰到那把“尚方宝剑”,老太太就大叫起来,“不许动,不许动,那是神仙赐的法器,动不得,动了要倒大霉的!” “我已经够倒霉了!”孟澜一把扯下“宝剑”折成两截扔进垃圾桶。 老太太顿时不干了,坐在沙发上拍着腿嚎,“老天爷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阿澜,你看,妈她也是一片好心,要不就让她贴两天吧……”沈克为难地劝阻。 孟澜气得直发抖,脑袋嗡嗡响,转身逃也似地冲出家门。 “阿澜,你去哪儿?”沈克追出来。 孟澜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沈克哀嚎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 孟澜一口气走出小区,站在马路边等车,阳光很好,她却仿佛置身冰窖,手脚冰凉,嘴唇发白。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她上了车,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先开车吧,随便往哪开都行。”她对司机说。 足足转了半个钟,孟澜才平复了情绪,看看快到晚饭时间了,便让司机送她去学校,在学校附近的餐厅打包了一份饭菜给沈煜送去,慌称自己下午和季红逛街,没时间回家做饭,让沈煜凑合吃一顿。 沈煜半信半疑,拎着盒饭心事重重往回走,在半路碰到了常笑。 常笑和季红特别像,杏眼高鼻,身段窈窕,也留着一头短发,谁见了都说和年轻时的季红一模一样,连成绩都一样,回回倒数。 沈煜只顾低着头想心事,没看见常笑,被常笑一把拽住。 “想什么呢,见了姐姐也不打招呼。”常笑说。 常笑比沈煜还小两三个月,可她好强,偏要沈煜叫她姐姐。 沈煜抬头看看她,说,“想数学题呢!” “牛逼,学霸就是学霸,走路都在用功。”常笑大咧咧说道,看看沈煜手里的一次性餐盒,问他,“你妈今天没给你送饭?” “送了,这就是。”沈煜说,“她陪你妈逛街,没时间回家做饭。” “陪我妈?”常笑说,“不是吧,我妈下午还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出差了,她要开会,让我吃饭自己解决,还给我转了五百块钱呢!” 沈煜愣了一下,说,“那我可能听错了,应该是和楚君阿姨去的。” “没有啊,我妈给我做饭了。”一个和沈煜个头差不多戴眼镜的帅小伙子拎着保温饭盒从后面走过来。 是楚君的儿子李明皓。 听他这么说,沈煜心里越发不安,妈妈到底是怎么了? “来来来,大人的事咱就不要操心了,你们两个快把饭菜一人分给我一半,我正好懒得去食堂。”常笑说。 “我不,我妈今天做的都是我爱吃的,我自己还不够呢!”李明皓抱着饭盒就跑,被常笑一把抓住,“你跑什么跑,你妈做的饭不光你爱吃,我也爱吃呢,赶紧的!” 最终还是拗不过她,沈煜和李明皓各分了一半饭菜给她,三人并排坐在绿化区的长椅上边吃边聊。 有同学路过,挖苦常笑,“哟,三班的小太妹还真有本事,同时泡上了一班的两大学霸哎!” “放你娘的狗臭屁!”常笑抬手就把没吃完的饭糊了对方一脸。 …… 季红正在开会,手机响了,她一看是班主任的号码,心里就开始打鼓,忙解散众人接通电话,赔着十万分的小心问道,“王老师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常笑妈妈,你抓紧时间到学校来一趟,常笑又把同学给打了。”班主任说。 季红一听头都大了,心想这丫头是还珠格格转世吗,怎么动不动就打架呀?当下给助理交待了一下,开车匆匆赶去学校。 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一看,沈煜和李明皓也在呢,不过他们两个没什么事,是被老师叫来了解详情的。 再看常笑,正带着一脸的不屑双手抱胸靠墙而立,旁边站着个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男生,不用说就是受害者了。 季红臊得不行,点头哈腰地叫了声“王老师”,王老师一看她来了,立马开启轰炸模式,对她一顿狂轰滥炸,足足说了一刻钟。 季红不敢还嘴,赔着笑装孙子。 好在那个男生还算大度,最终在季红的哄骗安抚下答应不告诉家长,与常笑握手言和。 王老师又严厉地警告了常笑,说再有下次直接开除,常笑当场写了保证书,这件事才算过去。 季红带着几个孩子走出办公室,再三谢过那个男生,又偷偷塞给他一百块钱,男生高高兴兴洗脸去了。 季红这才问常笑,“你个死丫头,有没有伤着哪里?” “怎么可能伤着,我可是打遍全校无敌手。”常笑得意洋洋,“不信你问沈煜和李明皓,我都没让他们插手。” “你还好意思说!”季红戳着她的额头说,“刚才老师的话你也听见了,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开除就开除,我还不想读呢!”常笑说。 “胡说八道,不读书你要干嘛?” “做生意,开酒店呀!”常笑说,“妈你当年不也没读大学吗,现在照样有花不完的钱。” “那能一样吗?”季红说,“当年形势不同,人家怎么说的,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知识经济时代,找个保洁都要高中以上文化,没知识没文凭寸步难行的你懂不懂?” “懂懂懂,你快点走吧,我要去用功学习了。”常笑催她走。 “那妈妈走了,你要好好的不能再惹事听见没?”季红再三交待,又嘱咐沈煜和李明皓,“你俩帮阿姨好好看着妹妹,她不老实就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阿姨。”沈煜和李明皓齐声答应。 季红这才匆匆离去。 等季红走远,沈煜得意地对常笑喊,“听见没,你妈都说你是妹妹了,妹妹,快叫哥哥。” “找打!”常笑眼一瞪,冲他挥拳。 沈煜笑着躲闪,“你再打人可是要被开除的。” “行了,你俩都别闹了,赶紧回教室吧!”李明皓劝道。 “哼!”两人互相白了对方一眼,各自回到教室。 …… 孟澜给沈煜送完饭之后,在街上漫无目的乱逛,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沈克和他那个迷信到令人发指的母亲。 天渐渐黑下来,夜风很凉,她想找个地方坐坐,便随意走进一间酒吧。 这种场合她很少来,也就跟着季红玩过几次。 她要了一杯酒,坐在吧台慢慢喝,酸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已经过了最初的愤怒期,如今心底只剩下涩涩的酸楚。 她环视四周,看着那些狂欢的年轻男女,感到莫大的空虚和落寞。 手机“嗡嗡”振了两下,魏城发来一条信息:“在哪?” 有那么一瞬间,孟澜真的很想告诉他地址,让他过来陪陪自己,因为她真的很孤单。 但她到底是个理性克制的女人,不想随便向男人发出会令人误解的信号,只简单回了一句“在家”,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过了几秒钟,魏城忽然出现在她旁边,敲着吧台说道,“你这谎撒得也太不高明了吧?” 孟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也在这里呀!”魏城说,“我和朋友在这里小酌,远远看着像你,所以才发信息问你的。” 孟澜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揭穿,微微尴尬了一下,说,“那你继续和朋友玩吧,不用管我。” “朋友有事先走了。”魏城说,“但是我还没喝尽兴,你不介意再陪我喝几杯吧?” “随便你,反正各付各的钱。”孟澜说。 “小气!”魏城拉了椅子挨着她坐下来,要了一杯酒,和她碰杯,“来吧老同学,咱俩走一个。” 因为有人陪,孟澜稍稍放开了些,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拘谨,结果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差点吐魏城身上。 魏城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小,只得结帐叫代驾送她回家。 两个人坐进车里,孟澜忽然一把抓住魏城的手,伤心欲绝地说道,“我不想回家。” 魏城的手被死死抓住,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怎么办,要不,去我那里坐一会儿?” 017我哪点比不上你太太 孟澜没有回答,歪在靠背上昏昏欲睡。 魏城扶她靠在自己肩上,报了酒店的地址。 代驾司机是个小伙子,听到魏城要带孟澜去酒店,不由回头看了魏城一眼,误以为他是个趁人之危的家伙,正义凛然地警告他,“先生,你这样不道德啊!” 魏城皱眉,不悦道,“你从哪看出来我不道德了?” 司机说,“难道不是吗,这大姐一看就是有夫之妇,你却想骗人家去酒店。” 魏城一震,清醒过来,虽然小伙子不了解实际情况,但他说的没错,孟澜一天没离婚,就一天是沈克的妻子,他的确不应该大晚上的把她带到自己那里去。 孟澜一向反感男女之间暧昧不清,等她醒过来肯定会鄙视他这种行为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送她回家。”魏城对司机表示感谢,重新报了孟澜家的地址。 “不客气。”司机说,“先生你真是个有修养的人,要是别人早就发脾气举报我了。” “你也不错,是个正直的小伙子。”魏城说。 “可惜现在不流行我这种人了。”司机说,“我跑车经常能拉到类似你们这样的客人,因为仗义直言被举报过好几回,领导说我要再这样就开除我了。” “是吗?”魏城笑起来,“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专职司机?” “啊?你,你是……” “L&C集团大中华区的首席执行官。” “L&C呀?”司机非常意外,“我知道,我知道,我昨天路过你们总部,看到有人正在往里面搬家具,据说一把椅子都要好几万呢!” “对,那就是我的椅子。”魏城笑着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如果你愿意,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文化不高,能行吗?”司机不敢确定。 “技术好人品好就行了。”魏城说。 这时,孟澜的手机响了,她睡得沉,浑然未觉。 那边一直打,魏城想着应该是沈克,便把她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沈克。 魏城想了想,点开接听键。 “喂,阿澜!”沈克的声音响起,“阿澜你在哪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把我妈送走了,那些符我也撕了,沈煜马上就要放学,你快点回来吧!” 魏城撇撇嘴,没搭腔。 沈克又喊,“阿澜,你说话呀,你在哪呢,我去接你,阿澜……” 魏城直接挂了电话。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司机下车帮忙把孟澜扶下来,魏城让他考虑好了打电话,便扶着孟澜上楼去了。 司机坐回车里,拿着魏城的名片左看右看,喜不自禁。 他不知道,这是魏城回东海以来,发出的第一张名片。 喝醉的人没有骨头,魏城费了好大劲,才半搂半抱地把孟澜弄到家门口,沈克听到敲门声,出来一看俩人这姿势,登时就火了,憋屈了一天的他被愤怒冲昏头脑,挥拳就往魏城脸上招呼。 魏城本能想躲,又怕摔着孟澜,生生挨了一拳,也火了,抬脚踹在沈克膝盖上,趁沈克吃痛弯下腰的时间,扶孟澜靠墙坐好,腾出手就抓住了沈克的衣领,一拳打过去。 沈克闷哼一声,理智彻底消失,和魏城扭打在一处。 男人打架不像女人吱哇乱叫,打了半天左右邻居没一个人发现,也没人来劝架,正在不可开交之时,沈煜放学回来了。 沈煜看到妈妈靠着墙坐在地上,一个陌生男人正和爸爸打得难解难分,吓得声音都变了,“干嘛呢,你们这是干嘛呢?” 两人被他一喊,便停了下来,各自拄着膝盖喘气。 沈煜过去扶住沈克问道,“爸,你们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呀?” “心怀不轨的人。”沈克气喘吁吁地指了下孟澜,“你看他把你妈灌成什么样了。” 沈煜一听是魏城把妈妈灌醉,少年气盛,冲过去对着魏城又踢又打,让他赶紧滚。 魏城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面对孟澜儿子十分的尴尬,便整了整衣服,一言不发地走了。 沈煜看着电梯门关上,才回头和沈克一起把孟澜扶进屋里,放在沙发上。 沈克接了热水给孟澜擦脸,孟澜迷迷糊糊地说,“季红,快送我回家,小煜该放学了。” 沈煜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说,“妈,我已经放学了,咱们现在就在家呢!” 孟澜哪怕是意识不清,也能分辨出儿子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看沈煜,说了句“我去给你做宵夜”,很快又睡着了。 父子两个合力把她搬到床上,沈煜贴心地给妈妈盖上被子,关了灯,和爸爸一起回到客厅,非常严肃地问道,“爸,你说实话,我妈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呀!”沈克骗他说,“刚才那人是你妈大学同学,从国外回来,请她吃饭,我一看你妈喝成那样被个男的送回来,就没控制住……” “你还骗我,我妈下午就不对劲,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沈煜问。 “没有,真的没有……”沈克极力掩饰,又怕说服不了儿子,只得半真半假地说,“是这么回事,你奶奶今天来了,不知道在哪个庙里求了一堆符,说是贴在家里能升官发财,你妈说这是封建迷信,不准她贴,两个人吵了几句嘴,你奶奶坚持要贴,你妈一气之下就出去了,你要不信,你看看垃圾桶里还有我撕下来的符呢!” 沈煜看垃圾桶里确实有一堆花花绿绿的符,相信了沈克的话,说,“奶奶最近真是越来越迷信了,以前只是一两张,现在一堆一堆往家拿,难怪我妈生气,爸你得好好说说她,这事不怪我妈。” “我知道,我这不全撕了吗,回头我再劝劝你奶奶。”沈克长出一口气,心想总算圆过去了。 好好一个周末,不但没放松,还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沈克窝了一肚子的火,周一一到公司,就把阿恋叫到办公室噼里啪啦一顿训斥。 他原本还想向阿恋求证一下她到底有没有去宴会上找孟澜,有没有给孟澜发床照,现在他觉得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必须立刻马上和阿恋断绝关系,否则他会死得很难看。 “到此为之吧!”沈克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补偿随便提,钱也好,职位也好,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阿恋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居然是分手的结果,一时又羞又怒又不甘,哭着问沈克,“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说,论年龄,论长相,论能力,我哪点比不上你太太,她能为你做的,我都能做,她不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我为你委曲求全,为你忍辱负重,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和她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的关系,我们有家,有父母,还有孩子。”沈克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在我儿子面前感觉自己就像个罪人,我和他在一起,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从他眼睛里看到我龌蹉不堪的样子,他那么懂事,那么有主见,在他面前我无地自容你明白吗?” 阿恋张张嘴,无话可说,纵然她有千般好万般好,都抵不过一个孩子的份量,孟澜哪怕一无是处,只要有儿子,就能轻轻松松一招制胜。 好,很好,这就别怪她无情了! 她克制着自己,没和沈克闹下去,像以往一样含着泪楚楚可怜地说,“我知道了,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行,我等你的答复。”沈克看阿恋掉眼泪,又暗暗自责,不忍逼她太紧,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阿恋一出门,牙齿咬得咯咯响,下定决心要实施她最后的计划。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平平静静地干活吃饭,和同事谈笑风生,甚至在别人都下班回家后还留下来加了两个小时的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便收拾好东西,离开公司,打车去了沈煜的学校。 沈煜晚自习放学,像往常一样到学校路口等公交车,常笑家的司机来接她,常笑问沈煜要不要搭顺风车,沈煜说不用了,开公交车的伯伯看不到他会一直等的。 常笑无语,便随他去了。 等了有两分钟,沈煜远远看到公交车开过来,掏出自己的公交卡准备上车,旁边忽然走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姐姐,笑着问他,“你是沈煜吧?” 沈煜没有回答,警惕地看着她,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爸的助理,我叫阿恋。” 018忍无可忍 这天晚上,沈煜回家晚了些,孟澜不放心,下楼去接他,一直走到小区外面的马路上,才看到他从公交站牌那边慢慢走过来,低着头像是在想心事。 “怎么了儿子?”孟澜迎上去问。 沈煜猛一惊,抬头见是妈妈,牵强一笑,“妈,你怎么出来了?” “你这么晚没回来,我担心你。”孟澜说,“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嗯,有道题没弄懂,去请教老师,错过了前一班车。”沈煜说。 孟澜这才放下心来,说,“学习用功是对的,但是太拼命了也不行,不会的题可以第二天再问老师,还有,下次要是等不到公交,就打个车回来。” “哦!”沈煜刚应了一声,孟澜又改口了,“不行不行,小孩子家晚上一个人打车不安全,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沈煜看看妈妈,欲言又止。 孟澜说,“是不是嫌妈妈啰嗦了?” “没有。”沈煜说,“妈你其实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了,自己会注意安全的。” “再大也是妈妈的孩子。”孟澜说,“过去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社会乱,你每天一出家门我就开始担忧了。” “谢谢妈妈,我知道你爱我。”沈煜突然毫无征兆地抱了孟澜一下。 孟澜愣住,继而笑起来,“今天怎么突然懂事了?” “本来就懂事呀!”沈煜说,“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懂事的。” 孟澜很欣慰,没发现儿子的异常,母子两个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第二天,沈煜去到学校,一整天都心事重重。 课间活动时,常笑发现他不对劲,特意跑过来问他怎么了。 沈煜说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困。 常笑不信,一再追问。 沈煜没忍住,便把爸爸助理来找他的事情告诉了常笑。 “……她说她和我爸是真爱,问我能不能接受她。”沈煜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就是破坏别人的家庭,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去,那女的脸皮够厚呀!”常笑说,“你当时什么反应,有没有大嘴巴子抽她?” “没有。”沈煜摇摇头,“我当时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怂,要我当时就挠她一脸皮。”常笑说,“你跟你妈说了没有?” “没有。”沈煜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妈知不知道她的存在,贸然说了怕我妈承受不了。” “我觉得你妈应该不知道,要不她早就跟你爸闹了。”常笑说,“你这样,先不要告诉你妈,我来帮你解决。” “你怎么解决?”沈煜疑惑道。 “附耳过来!”常笑招招手,一脸的神秘。 …… 季红嘴上说不在乎常江,实际上常江赌气消失的这几天她比谁都着急,过去她只要打理好酒店的事就行了,其他一切都有常江料理,如今常江一甩手,她什么心都要操,没两天就招架不住了,满世界找常江。 找不着常江,她心里憋屈,便约着孟澜去楚君家蹭吃蹭喝。 不过她也不白蹭,把酒店里的上等食材大包小包往楚君家拿。 孟澜同样心烦,也不想待在家里,三个人在一块斗斗嘴,扯扯闲篇,时间过得快一些。 这天中午,在楚君家吃过饭,三人挤在楚君的小床上说说笑笑,两点钟的时候,沈煜的班主任突然给孟澜打来电话,说沈煜在学校出了点状况,让孟澜赶紧去一趟。 孟澜忐忑不安,季红却幸灾乐祸,“哎呀,风水轮流转呀,学霸妈妈也有被老师传召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呀!”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也响了,来电者是常笑班主任。 季红的笑容僵在脸上,欲哭无泪地接通电话,班主任在那边一连声地催她去学校教务处。 “乖乖,这回问题严重了,直接惊动教务处了,完了完了……”季红喃喃道。 “活该,让你笑我。”孟澜说,“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吧!” “我怕,要不你代表我去得了。”季红说。 孟澜白她一眼,推着她出了门。 幸好楚君家离学校近,两人很快到了学校,在教务处见到了沈煜和常笑,另外还有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各班的班主任也在。 沈煜看到妈妈过来,脸色发白,用力咬住嘴唇,垂着头不敢和妈妈对视。 常笑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昂首挺胸的,活像慷慨赴义的刘胡兰。 季红一看这么多人在,居然有点松口气的感觉,看起来是个集体事件,法不责众,常笑应该不会被开除的。 刚冒出这种想法,班主任就点名叫她,“常笑妈妈,你家常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回家了,我实在是管不了这样的孩子。” 季红吓一跳,“别呀老师,到底怎么了你得先跟我们说一说呀!” “怎么了?”班主任大概气极了,语气很不好,“你家常笑带着这几个孩子趁午休时间偷偷跑到学校外面去打架,幸亏我们及时发现制止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呀!” “打架?”孟澜大惊,“老师你是说我们家沈煜也参与了吗?” “何止参与,他和常笑是主谋,剩下这几个是被常笑用钱收买的帮凶。”班主任的手指像教鞭似的一一从几个孩子面前点过。 孟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呢,沈煜根本就不是爱惹事的孩子,平时调皮是有的,但从来没在学校跟人打过架,更不要说跑到学校外面打架了。 “老师你问原因了吗?”孟澜说,“他们是要跟什么人打架,为什么要打架呀?” “问了,一个两个打死都不说,可问题是我们也不能真打呀!”班主任无奈道。 “死丫头,老师不能打我能打,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季红爆脾气上来,冲到常笑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说说你是什么鬼投的胎,三天不惹事就浑身痒痒,好,今天我就好好给你松松皮!” 常笑没有躲,硬着脖子挨了两巴掌。 季红还要再打,沈煜上前把常笑护住,说,“阿姨,你别打常笑了,她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为了你?为了你什么呀,你倒是说呀!”孟澜也急了。 沈煜就是不说,只是紧紧护着常笑不让季红打她。 孟澜从来没打过孩子,这回实在被惹恼了,随手把包放在地上,操起墙角的扫帚就往沈煜身上招呼。 “阿姨,你别打了,沈煜他都是为了你。”常笑忍不住喊了出来,“是沈叔叔的助理来找沈煜了……” “常笑你住口!”沈煜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孟澜脑子嗡的一下,一把拉过沈煜,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 沈煜知道瞒不住了,只得把详情告诉妈妈。 阿恋来找沈煜,常笑打抱不平,约了几个同学打算去阿恋公司大闹一场,教训教训她,顺便让大家都知道她的丑事。 本来还约了李明皓,但李明皓不去,还劝他们也不要去,常笑不听劝,硬是带着人走了,李明皓怕他们出事,就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带着校保安追出去,把他们押了回来。 孟澜听完沈煜的讲述,气得眼睛都红了,松开沈煜就往外走。 “你上哪去?”季红连忙拉住她。 “沈克公司。”孟澜说。 “我和你一起去。”季红说。 “不用了,你留下来好好和老师解释,让他不要责怪孩子们,我自己去就行了。” 孟澜挣开季红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一路小跑出了学校,打了辆车直奔沈克公司而去。 到了地方要付钱时,才发现包放在教务处忘了拿,手机和钱包都在里面。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出来得急忘了带钱,麻烦你跟我到前台去拿钱行吗?” “行,没问题。”司机爽快答应。 两人一路走到前台,刚好是认识孟澜的那个小姑娘在值班,看到孟澜过来,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沈太太你好!” “好!”孟澜也对她笑笑,说,“我出来得急,忘了带钱,你帮我付一下车费给这位师傅,等会儿我还你。” “好的。”小姑娘忙取钱给司机。 孟澜看到台子上有一把裁纸刀,顺手拿过来放进口袋里,直接去了沈克的办公室。 阿恋刚好抱着一打文件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孟澜突然出现,心里咯噔一下,强扯笑容问道,“沈太太,你来啦?” 孟澜平静地看着阿恋,也不说话,先是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拢到脑后盘起来,随后咬紧牙关,对准阿恋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带着回音,惊动了附近所有的人。 019老娘不稀罕 孟澜平静地看着阿恋,也不说话,先是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拢到脑后盘起来,随后咬紧牙关,对准阿恋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带着回音,惊动了附近所有的人。 在一阵惊呼声中,孟澜没有给阿恋回神的机会,抓住她的衣领“啪啪啪啪”又是几巴掌。 阿恋完全被打懵了,怀里的文件散了一地,除了尖叫,毫无还手之力。 一口气打了十几下,孟澜打得手都麻了,抓住阿恋的头发用力一扯,把她拉倒在地,一只膝盖顶在她腹部,从口袋里掏出裁纸刀。 “啊!”阿恋惊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员工们纷纷围上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相救。 沈太太这阵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看热闹倒还行,谁会闲得手痒去管这个。 张云帆站在人群里,憋笑憋到内出血,催着自己的下属说,“快去总经理办公室叫沈总,就说他大太太和二太太打起来了。” 阿恋还在大声喊救命,喊得嗓子都哑了,孟澜冷笑,拿裁纸刀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说,“脸都不要了还要命干什么,我有话跟你说,你给我闭上嘴好好听着,再敢叫一声,我就划烂你的脸!” 沈克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孟澜在阿恋脸上比划刀子,吓得心脏骤停,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冲过去就要把孟澜拉开,“阿澜,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滚开!”孟澜冷冷瞥他一眼,“沈克我警告你,你今天敢拉我一下,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沈克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狠戾的一面,一时被她唬住,不敢再动。 总经理从后面跟过来,见此情景也是一脸懵,因不知孟澜到底意欲何为,生怕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意外,大声喊道,“保安呢,都干什么吃的,快过来把人拉开。” 有几个保安就在现场,只是这种事情他们没有得到命令也不好插手,此时听了总经理的吩咐,上前就要制住孟澜。 “慢着!”人群后面有声音响起,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身影分开众人走进来,往孟澜身旁一站,沉声道,“我看谁敢动她!” 沈克看清来人是魏城,两眼直冒火,总经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天天盼着他来他不来,偏赶上这种时候来了,沈克做为公司主要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丑事,魏城还会跟公司合作吗?总经理仿佛都能听到钞票砸水里的声音了。 可魏城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要出面帮沈太太? “魏先生,你这是……”总经理试探着问。 魏城转着手腕上低调奢华的腕表,轻描淡写地说道,“沈太太不也没怎么着吗,她不过是想和沈总助理说几句话,就让她说呗!” 还没怎么着呢,脸都打肿了好吧,再不拦着下一步没准就毁容了!总经理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行,那就让沈太太说吧!” 孟澜看了看魏城,魏城挑眉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澜就把阿恋从地上拽起来,揪着她的衣领缓缓道,“你听好了,我这个人一向最能忍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和任何人撕破脸,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触碰我的底线,我的底线就是我儿子,我儿子就是我的命,你去骚扰他,我自然要找你拼命。 还有,你三番五次挑衅我,无非是想拆散我和沈克,自己光明正大地做沈太太,但你要搞搞清楚,不是我不想离,是沈克不愿离,他宁可守着我的冷脸,也不肯让你如愿,就说明你在他心里根本没法和他的家庭事业相提并论,所以你再骚扰我八百回都没有用。 这些话原本不需要我来说,你自己就该悟出来,可惜你悟性太低,非得让我来给你指点迷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点化你一下,你记住,女人的价值不在男人身上,不要以为你从别人手里抢一个能挣钱的老公,就是一辈子的保障,不可能的,不信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我言尽于此,至于沈克,你若稀罕,尽管拿去,只是有一点你要给我牢记在心,再敢骚扰我儿子,我要你的命!” 孟澜一口气说完,松开脸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阿恋,扬长而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奏地回荡在整个楼层。 脚步声远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心里大呼过瘾。 阿恋盯着孟澜的背影,拳头攥到骨节发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牙都快咬碎了。 这一战她败得太狼狈,从头到尾没还一下手,孟澜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在此之前,她曾多次幻想过两人当面对质的情景,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今天这种。 她没做过母亲,她不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她才会一败涂地。 魏城耸耸肩,勾起嘴角,双手揣进裤兜,迈开大长腿追着孟澜出去了。 “魏先生……”总经理绝望地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回头怒视沈克,“你!马上来我办公室!” 沈克想死的心都有了。 孟澜走出众人的视线,在拐角处停住脚步,两条腿直发软,她拍着心口做了几个深呼吸,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前台时,魏城从后面追上来叫住她,“你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好啊!”孟澜说,“你先借我一百块钱。” “你要干嘛?”魏城掏出钱包拿钱给她。 孟澜接过钱,递给前台的小姑娘,“小妹妹,还你钱,剩下的买水喝。” “谢谢沈太太。”小姑娘说道。 “不用谢。”孟澜说,“以后叫我孟姐就行了。” 什么他妈的狗屁沈太太,老娘不稀罕! 孟澜在小姑娘错愕的目光中昂首出了大门,魏城跟出来,冲她竖起大拇指,“霸气,这才是女人该有的姿态!” 孟澜说,“别说了,我快站不住了,赶紧把车门打开!” “遵命!”魏城并着两根手指在额角比了一下,殷勤地帮孟澜拉开副驾驶的门,“女王陛下,请上车!” 孟澜“噗嗤”一声笑了。 车子驶入主道,孟澜才想起来问魏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打沈总助理第一巴掌的时候我就到了。”魏城说,“我看你也没吃亏,就躲在一边看热闹。” “她叫阿恋。”孟澜以为魏城不知道阿恋的名字。 “我知道,她不配我叫她名字。”魏城说,“不过你要小心她,这种人一般都很记仇的。” 孟澜不屑道,“尽管放马过来,大不了再撕她一回。”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问魏城,“我刚才是不是很像泼妇?” “不像。”魏城说,“根本就是。” 孟澜瞪眼做凶恶状,“那你以后小心点,不要招惹我。” 魏城说,“好,我以后把你供起来。” 孟澜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哭了。 若非忍无可忍,她断不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毫无形象地与人撕打,她一直以为,打架是野蛮人的行为,再大的事情,总有办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 可是今天,她一点都不想和平,实在是杀人犯法,如若不然,她早就一刀子捅下去了。 原来人被逼急了,真的会挺而走险,她没想到,自己半生与人为善,年近四十却一朝成为泼妇,那个拿着刀子喊打喊杀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痛又不可对人言,因为没有人会感同身受。 魏城不去劝阻,也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开着车,载着她在大街小巷穿行,给她自我修复的时间。 孟澜哭了很久,直到季红给魏城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才暂停了悲伤,红着眼问魏城,“季红怎么知道你的电话?” 020他的小傲娇 魏城说,“之前我刚好打电话给你,是季红接的,说你去找沈总助理算帐,手机忘带了,她说她在学校走不开,拜托我去帮帮你。” “啊?”孟澜愣了一下,“你不是去谈合作的?” “嘁!”魏城嗤之以鼻,“我需要上赶着去找人合作吗?” 他一共去了沈克公司两次,两次都是为了孟澜,只是这些他是不会告诉孟澜的。 他也有他的小傲娇。 季红这边和班主任讲了实情,班主任也很同情孟澜的遭遇,到底没狠心责罚孩子们,训斥一顿就让他们回教室了。 季红千恩万谢,又拜托老师留意着沈煜的情绪,别让孩子想不开再惹什么事,这才到学校外面去等孟澜。 过了一会儿,魏城的车子开过来,孟澜下了车,季红一眼就看出她哭过,以为她在阿恋那里吃了亏,也不问情况,连声喊道,“我说我陪你去,你不让我去,你说,她怎么着你了,我现在就去撕了她。” “别担心,她只是第一次当泼妇,有点激动而已。”魏城关上车门走过来。 “什么意思?”季红傻傻问,“孟澜赢了?” “嗯,大获全胜!”魏城说,“害我白跑一趟,什么忙也没帮上。” “真的?”季红惊喜道,“厉害呀我的澜澜,快说说,你是怎么手撕贱人的?” 孟澜说,“我累了,回头再说吧,孩子们那边处理的怎么样?” “没事了,老师也都能理解,教育一顿就让他们去上课了,放心吧!”季红说。 “小煜呢,他没什么事吧?”孟澜自责道,“都怪我一味忍耐,才导致今天的闹剧,他心疼我,不想让我知道,我还动手打了他。” “他没事,他是个懂事的孩子,还拜托我安慰你呢!”季红说。 “好,那今天就这样吧,我好累,我先回去了。”孟澜说。 季红其实很想陪陪她,看她明显想一个人独处,只得让魏城送她回去了,还特意感谢了魏城,说有机会请他吃饭。 沈克这边,被总经理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总经理得知魏城和他们两口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气得直揪头发,原以为他们是老同学,这合作十有八九是能成的,谁成想是这种关系的老同学,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换陈娜去谈呢,美人计虽然没品,也比老情敌强呀! “你说,现在可怎么办,闹了这一场,魏先生还能跟咱们合作吗?”总经理的手指头快把沈克额头戳烂了,“沈克呀沈克,我原以为你踏实稳重,品格高洁,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你不吭不哈吃起了窝边草,今天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瞒也瞒不住,万一总公司怪罪下来,你不但升职无望,甚至还有可能被降职或者开除,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别,别这样……”沈克慌乱无比,急切地为自己辩护,“总经理,我平时工作有多用心,你是知道的,为了升职,我做了多少努力,你也是知道的,为了拿下L&C的合作,我硬着头皮去对自己的老情敌低三下四,还几次三番被他羞辱,总经理,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错过这次机会,我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你跟上面领导说说,不能因为我的私事就把我所有的成绩和对公司的贡献全都抹杀了呀!”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总经理抬手禁止他再申辩,“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下L&C,这样兴许还能救你一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沈克满嘴苦涩,无言以对。 “还有,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阿恋的事吧,想好了,想周全了,别再闹出像今天这样的事了。”总经理说。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魏城头一次来公司就看阿恋不顺眼,原来根子在这呢,要是当时听魏城的让阿恋卷铺盖走人就好了,这样沈太太即使再怎么闹,也闹不到公司来。 唉!要说这沈太太,多文雅一个女人,怎么一下子就变身成了吃人的猛虎,看来到什么时候也不能招惹女人,她们发起狠来真是太吓人了。 沈克垂头丧气地离开总经办,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总觉得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拿嘲讽的眼神看他,尤其是那个张云帆,甚至还堵住他的去路假惺惺向他问好。 好什么好,谁不知道他张云帆现在正得意呢,先前那个去总经办报信的员工就是他的手下,不用想就是他指使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东西! 沈克回到办公室,没见到阿恋,一个小姑娘看他站在门外张望,便好心告诉他,阿恋请假回家了。 也是,被打成那样,还怎么有心工作,沈克想,她现在肯定躺在床上掉眼泪呢! 想想也是可怜,好好一个姑娘被自己害成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别说是在公司了,恐怕在这个行业都待不下去了。 沈克自责不已,关上门给阿恋打电话,阿恋没接,直接挂了。 沈克只得给她发信息,说下了班去看她,这事因他而起,他无论如何都会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 本来还想给孟澜打个电话,一想到孟澜之前瞥他那一眼,他就忍不住打冷战,试了几试,终究没敢打,决定回家当面解释。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好像怎么解释都没用,沈克快愁死了。 下班后,沈克刻意等人都走完了才走,因为他实在没脸在大家的注目之下走出公司。 离开公司后,他直接去了阿恋的住处,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阿恋是在生气还是压根没回来。 沈克没办法,只好开车回家,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家门,发现孟澜也不在,打电话手机关机。 孟澜去哪了? 沈克第一时间想到了魏城,难道是他趁虚而入把孟澜哄走了? 沈克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发疯似地冲出家门去找孟澜。 孟澜并没有被谁哄走,她只是暂时不想回家,她坐着魏城的车走到半路,拜托魏城就近帮她找一家酒店落脚,虽然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但至少今晚,她不想面对。 魏城不放心她,征得她的同意后,把她带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在同一个楼层另开了一间房,费用是孟澜自己出的。 魏城送孟澜到门口,并没有进去,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她,让她有事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敲门。 孟澜表示感谢,进屋锁上门,先洗了个澡,出来看到手机有未接来电,是楚君打来的。 楚君听季红说了情况,很担心孟澜,让孟澜去她那里坐坐,她好开导开导孟澜。 孟澜说不用,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就想安安静静睡一觉,你不用担心我,只需要帮我给沈煜送个饭就行了。 得到楚君的应许后,孟澜关了手机,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天都黑透了,打开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响起,提醒她睡觉期间错过的电话,有季红的,有魏城的,还有沈克的,其中魏城还给她留了言,说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一趟,让她不要乱跑,回来给她带饭。 孟澜并不觉得饿,呆坐了一会儿,算着时间沈煜快放学了,便打算去学校门口接他,把他接到酒店来住。 她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出了门,她的房间在二十一楼,电梯下到十九楼时停了一下,一男一女搂搂抱抱旁若无人地走进来,跟连体婴儿似的,丝毫不避讳其他人的存在。 女的嗲声嗲气地说,“亲爱的,咱俩等下吃什么呀?” “吃你!”男的低声说。 电梯空间小,声音虽然很低,孟澜还是听到了,熟悉的音调让她心头一跳,脱口喊道,“老常!” 男的受惊,猛地转过脸,正是季红的老公——常江。 021你该跪的不是我 常江一看到是孟澜,吓得脸都白了,孟澜和季红感情好得像一个妈生的,被她撞见和被季红撞见没什么两样。 “孟澜,是你呀,好巧……”他推开怀里的女人,讪讪说道。 “巧什么巧?”孟澜冷眼瞪着他,“你知不知道季红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居然,你居然……”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掏出手机要给季红打电话,常江一把抢过手机,双手合十给她作揖,“孟澜,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季红,求求你了!” “手机还我。”孟澜说,“季红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告诉她对你有什么好处?”那女的突然不阴不阳地插嘴道,“如果你说出来,人家两口子因此离了婚,你就是人家家庭破裂的推手,如果人家没离婚,那你就是扎在人家眼里的一根刺,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 孟澜简直无语,现在小三都这么猖狂吗,被人撞破还能如此若无其事,振振有词,到底谁给了她们这样的底气? 孟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女的冷冷道,“你最好给我闭嘴,我刚刚才收拾了一个小三,你敢再插一句嘴,我不介意连你也撕了!” 那女的被孟澜的气势镇住,乖乖闭了嘴。 电梯停在一楼,孟澜向常江要手机,常江不给,让那女的先走了,拉着孟澜到僻静处苦苦哀求,求她无论如何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季红。 常江说,“你是了解季红的,她脾气那么爆,被她知道了,我不死也得脱层皮,孟澜,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你该跪的不是我,是季红。”孟澜说,“你不让我说也行,你自己回去向季红坦白,我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还没说,我就去说。” “我不回去。”常江苦求无果,索性也不求了,硬着脖子说道,“你要说就去说吧,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不回家了,随便你吧!” “为什么?”孟澜问,“季红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对她?” “她对不住我的地方多了。”常江说,“这些年她往她娘家贴了多少钱我就不说了,现在他弟弟张嘴就要二十万,她眼都不眨一下就要给,我们家的钱是我和她共同的财产,她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做主? 还有,这些年她只顾着赚钱,不管孩子,也不管我,我一个正常的男人,一年半载不让我碰她一次,还把孩子全部推给我,吃喝拉撒,洗衣做饭,上学送,放学接,她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孩子一出状况就怨我,说什么养不教父之过,难道她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这些也都罢了,你看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没有一点女人味,动不动就发脾气,嚣张跋扈,独断专行,我在家里没地位,在酒店也没发言权,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人?” 孟澜没想到,常江居然有这么多委屈,这些话听起来也不是没道理,季红身上大小毛病确实不少,可是,这些就能成为男人搞外遇的理由吗? 她和季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妻子,沈克不还是照样出轨吗? 一瞬间,孟澜真的对男人厌恶到了极点,他们怎么都这样呢,不管家里老婆是温柔还是霸道,是勤俭持家还是赚钱养家,他们都不会满足,总要找一个自以为合理的理由去背叛。 嫌老婆不好,大可以提出离婚呀,离了婚可以随便找又不用背负骂名,可他们偏不,非要占着这个霸着那个,既想要风流快活,又想要后院安稳,凭什么呀! “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实在不行你就和她离婚,不要这样膈应人。”孟澜不想再和他多说,夺回手机,扔下这句话匆匆离去。 常江原地懊恼了一阵,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孟澜赶到学校时,刚好放学铃响,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沈煜背着书包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显然还在为下午的事烦恼自责。 孟澜心疼不已,迎上去叫住他。 沈煜看到妈妈很意外,问,“妈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孟澜主动挽住他的胳膊,说,“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咱们今天晚上住那。” “哦。”沈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你不问妈妈为什么吗?”孟澜说。 “有什么好问的,妈妈去哪我就去哪。”沈煜说。 孟澜瞬间红了眼眶。 这一刻,她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她不再害怕生活的磨难,不再害怕世俗的眼光,不再害怕未知的明天,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走到哪里,她最爱的人都会与她同在,简单的一句话,足以慰藉她半生辛劳。 母子两个在外面吃过东西回到酒店,魏城正拎着餐盒等在房间门口。 沈煜一眼就认出了魏城,立刻警惕起来,把妈妈挡在身后,充满敌意地盯着魏城,说,“快走开,别缠着我妈。” 孩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心里怎么想就不加修饰地说出来,弄得魏城很是尴尬。 孟澜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已经见过面,所以沈煜的话让她很奇怪,忙解释道,“儿子,别这么说话,这位叔叔是妈妈的同学……” “什么同学,他就是心怀不轨!”沈煜说。 “为什么这么说?”孟澜更加奇怪,“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他把你灌醉了,还和爸爸打架,能是什么好人?”沈煜说。 孟澜大为震惊,喝醉酒的事她知道,打架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沈克和魏城都没说起过,还偏偏让沈煜撞见了? 真丢人! 魏城没法跟一个孩子计较,只是笑了笑,把手中的餐盒递过去,说,“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你们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不好意思啊!”孟澜伸手去接餐盒,却被沈煜抢过来扔进了电梯口的垃圾桶里。 孟澜第一次见沈煜这么没礼貌,忍不住想说他,被魏城用眼神制止,示意她先回房,孟澜只好和沈煜进去了,刚要跟魏城说再见,沈煜“咣当”一声就把门关了。 “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样很没礼貌的你知道吗?”孟澜还是没忍住说了他一句。 “对那种人要什么礼貌?”沈煜说,“妈你已经被我爸骗了,眼睛擦亮点行吗,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孟澜无语。 母子两个洗漱完毕,一人一张床,各自睡下。 沈煜自打五岁和父母分房睡,十二年来头一回和妈妈睡在一个房间,他枕着手臂,听着妈妈轻浅的呼吸,回想起小时候妈妈每天晚上给他读睡前故事的时光。 那时候,爸爸还没有现在这么忙,他会不甘寂寞地挤进来蹭故事听,然后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之后再加一个结局,“公主生了孩子,从此就冷落了王子,王子很生气,就把孩子扔进了垃圾桶,那个孩子就是你,你就是我和你妈妈从垃圾桶里捡来了。” 沈煜眼睛湿润了,在黑暗里小声问道,“妈,你会跟我爸离婚吗?” 孟澜一震,翻过身和他面对面,半晌,反问道,“你想让我们离吗?” “我不知道。”沈煜犹豫着说,“但是,我想,你能不能再给爸爸一个机会,我觉得他还是爱我们的……” 还有半句他没说出口,他不想让妈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尤其是刚刚那个男的,实在太讨厌了! 孟澜久久没有回答。 大人有大人的思量,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在他们还没有将爱情放在人生首要位置的时候,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家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少了谁都是残缺的。 尤其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他们比任何一个阶段都敏感,家庭环境和父母感情的变化很容易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使他们的情绪极端化,产生叛逆心理甚至悲观厌世的思想。 这也是很多家长明明早已貌合神离还要咬牙强撑到孩子高考之后才离婚的原因,不是他们多能忍,也不是他们对这个家有多不舍,只是想等到孩子成年,思想成熟,人格独立,可以脱离他们的庇护自己生活,这样才能把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当然,这只是家长自己的想法,孩子是怎么想的,他们根本就不曾真正去深入了解,只是一厢情愿地为孩子做着自以为是的牺牲。 过了很久,孟澜说,“我现在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我和你爸还有你,我们三个都需要时间考虑,今天先睡吧,等我考虑好了会把我的想法和你沟通的。” “好。”沈煜点点头,转过身睡了。 孟澜一动不动地躺着,很多种情绪在她脑子里像乱麻一样绕来绕去,最后打成了解都解不开的死结,让她心浮气躁,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敲响了。 孟澜想要问一声是谁,又怕吵醒沈煜,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小声问道,“哪位?” “开门,是我。”外面的人说道。 沈克?孟澜暗吃一惊,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022做一回恶人 “你来干什么?”孟澜隔着门问他。 “接你回家。”沈克说。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我不回。”孟澜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我是你丈夫。”沈克说,“你必须听我的。” “呵!”孟澜冷笑,“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了,赶紧走吧,不然我就报警了。” 沈克急了眼,把门拍得咚咚响,“阿澜,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是不是里面还有别人,开门,快开门!” 孟澜怕这样下去会吵醒沈煜,吵醒别的房客,权衡之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沈克第一时间冲进去,借着隐约的光亮看到床上分明有一个男人,顿时怒火中烧,过去就把沈煜的被子给掀了,嘴里喊道,“魏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睡梦中的沈煜受到惊吓,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时孟澜打开了灯,父子两个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爸,你怎么来了?”沈煜疑惑地看着沈克手中的被子,“你掀我被子干嘛?” 沈克老脸通红,哑口无言。 他被妒火冲昏了头,一时竟忘了还有儿子的存在,也是,孟澜把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当然会走到哪就把他带到哪,孟澜一向自律,怎么可能当着儿子的面和魏城不清不白呢,自己这是小人之心了。 “妈,爸怎么了?”沈煜见爸爸半天不说话,不禁有点害怕。 “没事,你爸是来接你回家的,你睡得太沉,他就把你被子掀了。”孟澜顾虑着儿子,到底还是给沈克留了面子。 “对对对……”沈克连忙顺水推舟,“爸爸下班回来找不到你和你妈,都快急疯了,赶紧起来,跟爸回家吧!” 沈煜根本不信,爸妈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子,随便什么话都能哄得住,不过他也没打算拆穿,揉着眼睛说,“现在都几点了,我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就先在这睡一晚吧,明天再回,爸你也不要走了,和我妈挤一挤得了。” “……” “……” 沈克和孟澜面面相觑。 沈克倒是很想挤一挤,只是孟澜肯定不同意,但他也不想就此离开给魏城可乘之机,想了想便说,“爸爸很久没和你一起睡过了,机会难得,咱爷俩儿挤一挤吧!” “也行。”沈煜痛快答应。 孟澜只想让沈煜赶紧睡,以免影响第二天的状态,所以不得不妥协,任由他们父子两个挤在一张床上。 沈克十多年没和儿子这么亲近过,此时儿子侧着身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这些年他只顾着在外面打拼,忽略了儿子的成长,总以为儿子还很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陪他玩闹,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高了,他在被窝里伸直腿都够不着他的脚。 什么时候长高的呢,居然已经超过他,长成了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沈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假如他能早点发现这一点,也许他就不会和阿恋好了。 儿子都要谈恋爱了,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过朦胧的早恋,而他还在不知羞耻地迷恋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体,并即将为此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他思来想去,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哭出声,可是他不敢,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任凭眼泪无声而下。 沈煜并没有睡着,他能感受到爸爸在他背后压抑地哭泣,他知道,爸爸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所以,要不要原谅他这一回呢? 如果原谅他,是不是对妈妈太不公平? 单纯的少年第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他不管往哪边走都势必要放开其中一个人的手,可是他哪个都不想放开。 他心中最渴望的结果是爸爸妈妈都走向他,一人一边同时牵起他的手,他们一起回家。 可是他知道,那个家,大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心里升起苦涩的忧愁,是十七年的人生从来没尝过的滋味。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生活开始向他宣战了,而他,必须从父母的翅膀荫下走出来,用自己尚未丰满的羽毛去抵挡人生的风风雨雨。 而他那可怜的妈妈,她的翅膀还能飞翔吗? 第二天天一亮,沈煜就起床去学校,孟澜陪他到街边的早餐店吃早餐,沈克也跟着去了,殷勤地为妻子儿子点餐递筷子递纸巾。 早餐店老板娘很羡慕,说自己的丈夫,“你看人家老公,又帅又干净还会照顾人,你再看你,粗枝大叶,邋邋遢遢,每天就会使唤我。” 孟澜不禁苦笑,婚姻果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是老板娘知道她的遭遇,还会羡慕她吗? 算起来,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快有十年没在一起吃过街边的早餐了,孟澜想,如果不是这次事故,可能还是没机会一起吃。 即便是一家人,每个人的生活节奏也不一样,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自然而然地习惯了不一起吃饭,儿子要早早地吃完去上学,沈克是掐着上班的点起床,而她,总是在做好早餐之后忙着给他们找袜子,熨衣服,擦鞋子,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能停下忙碌,解开围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吃掉他们没吃完的东西。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并且渐渐习以为常,认为这就是一个家庭主妇该有的生活,琐碎,忙碌,幸福,满足。 只是眼下,这种让她觉得安逸的日子就要彻底终结了。 吃完早餐,沈克结了帐,说先沈煜送去学校,然后送孟澜回家。 孟澜说不用了,你只送沈煜就行了,我有事要去找季红。 沈克生怕孟澜一走又联系不上,迟疑着不肯放她走,当着儿子的面又不好说,磨磨唧唧就是不开车。 “爸,赶紧走吧,等下学校门口就堵了。”沈煜催他。 沈克没办法,只好发动车子。 倒车镜里,他看到孟澜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腰背挺直,步履生风,仿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渐渐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孟澜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看不见。 沈克感到无助地恐慌,他害怕终有一天孟澜会以这样决绝的姿态从他的生命中走开,并且永不回头。 他甚至已经预感到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一路恍惚,差点闯了红灯,多亏沈煜在旁边提醒,才没造成意外,沈煜看着爸爸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气又心疼,到学校后,他没忙着下车,而是郑重其事地对沈克说,“爸,我想和你谈谈。” …… 孟澜到季红家时,季红正顶着鸡窝似的头发手忙脚乱地给常笑做早餐。 常江不在家,保姆生病请假,常笑要吃的东西她一样都不会做,炒个蛋炒饭还糊了锅,一气之下把锅都扔了,眼看常笑上学要迟到,最后只得塞给司机一百块钱,让他路上给常笑买饭吃。 常笑一上车就把钱要走了,声称自己去学校商店买,实际上她根本没吃早餐,钱用在别的地方了。 打发走孩子,季红一边洗漱,一边对孟澜大倒苦水,说常江不在家简直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孟澜说,“看来常江应该早点离家出走,这样你就能早一点认识到他的重要性。” “你别说,还真是,我以前并不觉得他有多重要,甚至当他可有可无,如今他乍一走,我才发现少了他还真不行。”季红说,“不过这话你可千万不要跟他讲,免得他骄傲。” 季红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大声,在她看来,常江的暂时离开就像夫妻之间的小情调,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笃定常江是离不开她的。 而实际上,是她离不开常江多一点,只是她自己没发觉罢了。 孟澜看季红笑得那样没心没肺,想要说出口的话就卡在嗓子眼。 她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告诉季红,常江那个小情人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只要她把这个秘密告诉季红,不管季红和常江离不离婚,自己在他们两口子面前都会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她担心会因此影响到她和季红三十多年的姐妹情。 这让她很纠结。 “我还没问你一大早跑过来干什么呢?”季红一边吹头发一边问,“是不是那对贱人又作妖了,你别怕,我帮你收拾他们。” 孟澜回过神,因着季红这句话,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一回恶人,不管怎么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季红被绿,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多重要。 “我昨天晚上碰到常江了,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孟澜说。 “什么?”吹风机的噪音让季红听不真切,她关了电源,不确定地问孟澜,“你再说一遍,常江怎么了?” 023可怕的中年 “常江他,和一个女人住在酒店。”孟澜说。 季红拎着吹风机,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笑,说,“别开玩笑了行吗,你是不是嫌我不够乱?”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孟澜说,“我和他俩在酒店撞上了,我也想过不告诉你,可我做不到……” “别说了!”季红突然大喊一声,“孟澜你是不是被沈克刺激狠了,看谁都像有奸情,我告诉你,全天下男人都出轨老常都不可能出轨,他怕我怕得要死,他根本不敢!” “……”孟澜苦笑,她当初何尝不是这样相信沈克的,可结果呢? 到底是女人太傻还是男人太会伪装? “季红,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老常亲口求我让我不要告诉你……” “别说了孟澜,别说了,我不会相信的。”季红阻止她再往下说,“我现在要去酒店了,你先回去吧,有时间再聊。” “……”孟澜张张嘴,最终选择沉默,默默离开了季红家。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季红的反应让她有点后悔,也许真的不该说,季红太要强了,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背叛的事实,即便是真的,也该由她自己来发现,而不是由她最好的朋友来发现,毕竟她前一刻还在以帮手的身份为朋友伸张正义,下一刻就轮到自己,这对她来说太讽刺了,她根本接受不了。 孟澜心烦意乱,很想找个人倾诉,便打算去楚君那里坐坐,刚要叫车,楚君的电话打来了,说李耀辉的父亲病了,她在医院陪同检查,拜托孟澜中午帮李明皓带饭。 孟澜只好买菜回家做饭,为了孩子,天大的烦恼也得先放一放。 季红这边,孟澜前脚刚走,常江后脚就回来了,他昨晚想了一整晚,觉得以孟澜平时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和季红说的,她是一个对家庭极其看重的人,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她肯定做不来,最多是侧面提醒一下季红让她小心留意,绝不会贸然把实情全说出来。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所以他回来了,想赶在孟澜之前把季红哄住。 季红这种女人,别看平时张牙舞爪的,事实上很好哄,只要姿态放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自己就先心软了,不但不会怎么着你,还会主动找理由原谅你。 结婚这么多年,他就是靠着这一技能在季红的淫威下活过来的,他想今天也不会例外。 于是,他一进门就抱住正在换鞋子的季红的腿,双膝跪地承认自己的过错,说自己不该那么小气,二十万都不愿意借给小舅子,不该一生气就离家出走,留季红一个人辛苦支撑,不该不管女儿不管家,不该电话关机玩失踪……总之所有的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随便季红怎么责罚他都行,只求能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季红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穿着高跟鞋,居高临下看着常江在她脚边痛哭流涕,从始至终都没开口,冷眼旁观他的表演。 常江演着演着就演不下去了,季红的表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既不打又不骂,冰冷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他后知后觉地想,难不成季红已经知道了? 他开始慌乱起来,因为他既不确定是孟澜说的还是季红猜的,又不能开口询问是孟澜说的还是季红猜的,万一不是因为这事,他一问就会自露马脚,万一是因为这事,他一问就等于自己承认,总之怎么都不对,怎么都危险,怎么都要命。 “说呀,怎么不说了?”季红漠然看着他,“还有什么罪行没交待的,一并说出来吧!” “我……”常江吞了下口水,艰难地摇摇头,“没了……” “没了?”季红弯腰把另一只鞋子穿上,突然捡起拖鞋给了常江一鞋底,“没了就滚吧!” 常江半边脸都火辣辣的疼,连忙抱住季红的腿,“老婆……”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试试!”季红用拖鞋指着他的鼻子,一张脸冷若冰霜。 常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乖乖闭了嘴。 季红把拖鞋放进柜子,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和发型,重新涂了一遍口红,拎包出门,开车绝尘而去。 常江颓然坐在地上,脸上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鞋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坐了一会儿,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墙上挂的季红的照片咬牙说道,“是你逼我的!” 季红到了酒店,车子还没停稳,弟弟季冬就跑过来帮她拉车门,笑嘻嘻问道,“姐,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管我干嘛,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季红没好气地说。 季冬碰一鼻子灰,也不恼,仍然笑嘻嘻问道,“姐,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呀,眼前小晴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再拖下去婚纱照都没法拍了。”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弄大的。”季红一肚子的火,冲他吼道,“有本事就结,没本事就不结,给我滚远点!” 季冬这才意识到姐姐是真生气了,不过以他对姐姐的了解,这气不是因为他,如果是因为他,他早就被一脚踹飞了。 季冬看着姐姐走进大厅,掏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妈,到底怎么办吗,我姐死活不肯给我拿钱,实在不行这婚我不结了,孩子打掉算了。” 于是,季红刚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红啊,你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让你接济一下弟弟就这么难呢,你不看别的,就看你那没出生的大侄子好不好?” “我不看,我谁的面子都不看,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信不信我死给你们看!”季红对着话筒嘶吼,吼完狠狠把电话摔了出去。 孟澜回到家,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季红,便放下手里的活,去给季红打电话,打了几遍都无法接通,她心里更加不安,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这么嘴快,在季红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给她爆这么猛的料,万一季红受不了打击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那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心事重重地做好饭,按时给孩子们送去,便去医院找楚君,本想着和楚君说说,讨个主意,没想到楚君家的问题更严重。 李耀辉的父亲经过检查,被确诊为胃癌晚期。 楚君一看到孟澜过来,二话不说抱着就是一通哭,一是哭老人的病,二是哭负担不起的医疗费。 孟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种病就是个无底洞,不治的话,于孝义上说不过去,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死去,治的话,以她们家的情况,全部家当可能都不够给老人付一个疗程的费用,除非卖房卖车,可是卖了这些全家人又该怎么生活呢? 李耀辉也在,他虽然没哭,也是面临崩溃的边缘,抱头坐在床边,一声声地叹气。 老人家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吩咐儿子,“走吧,送我回家吧,治不治都活不了,就别糟蹋钱了,留着给我大孙子上大学用。” 李耀辉当然不会听他的,说,“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钱我会想办法的,你为我操劳一辈子,我能不管你吗?” 老人家就唉声叹气地叫楚君,“儿媳妇,你是明事理的,他不送我你送我,在这住着就是糟钱,还不如回老家,能活几天算几天。” “爸,你就别说了,我和耀辉不会让你回去的。”楚君红着眼睛劝他,又对李耀辉说,“你赶紧去跑车吧,别在这耽误功夫了。” 言下之意是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李耀辉没再说什么,留下叹息不止的老父亲和流泪不止的妻子,红着眼睛走了。 孟澜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把身上带的钱都拿出来给楚君,连同银行卡都给了她。 楚君没有要,她知道孟澜和沈克现在的情况,两个人过不过得成还不一定,这时候当然不能要她的钱,只能拜托她暂时帮忙照顾李明皓。 孟澜说,“孩子的事你就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晚上我和沈煜说说,让他放学把明皓带我家来住,这样我方便照顾他,他们两个人也好作伴。” 楚君表示感谢,送孟澜出去,感慨道,“以前听人家说中年危机,我都没什么感觉,以为离自己还很遥远,没想到一下子就临到自己头上了,上有老下有小,操不完的心也就算了,稍微有个突发事件就能让人倾家荡产,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孟澜说,“人到中年就是这么无奈,各种危机就像潜伏了几十年的病毒,一夜之间全都发作了,像我,在此之前不也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吗,还不是照样躲不开,所以楚君,你不要怕,不管到什么时候,我,还有季红,我们都会陪着你,日子再难总有过去的一天,知道吗?” “嗯,好……”楚君忍着泪点点头,才想起来问她,“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澜欲言又止,楚君现在已经够发愁了,还是不要给她添乱了。 楚君说,“你就说吧,虱多不痒,帐多不愁,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想想办法。” “不是我的事,是季红。”孟澜说。 “季红怎么了?”楚君问。 孟澜叹口气,把从昨天到今天的事简单跟她说了,自责道,“我现在挺后悔的,也许不该告诉季红,她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不,你不告诉她她才会恨死你。”楚君说,“我以前不让你说,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怕万一是个误会,大家都不好看,现在既然已经是事实,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常江和沈克还不一样,别看他平时对季红唯唯诺诺的,但他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一旦他有了二心,很容易做出对季红不利的事,所以你不但要告诉季红,还要提醒她,防着常江在财产上做手脚,知道吗?” 楚君这么一说,孟澜心里也是一惊,不确定地说,“常江他会吗?” “会不会的,防着点总是好的。”楚君说,“我现在抽不出身去提醒季红,你赶紧联系上她,实在不行就去酒店找她,无论如何都要给她提个醒。” “可是她好像很生我的气。”孟澜说。 楚君说,“她你还不了解吗,不过是脸上挂不住,即便生气也就那一阵子,你去好好和她说就没事了,快去。” “好,我现在就去。”孟澜被她说得心慌,赶紧打车去往季红酒店。 024最后的补偿 沈克和儿子在学校门口经过一番交谈之后,便开车去了公司。 他其实是没脸来的,但又不能不来,人已经丢尽了,难道还要丢了工作吗? 他已经四十岁了,早已过了一言不合就辞职的年纪,爬到现在的位子不容易,他比谁都珍惜,所以即便再丢脸,他也得忍辱负重地做下去。 刚到办公室,总经理的电话就打来了,让他立刻过去一趟,去了之后,他发现陈娜也在,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总经理开门见山地要他把L&C的项目交给陈娜跟进,还很过份地要求他想办法把陈娜介绍给魏城认识。 沈克还没答应,陈娜就笑咪咪地向他道谢,“多谢沈总,沈总一向提携下属,是我们的好领导,所以你放心,只要能和魏先生搭上话,我一定会不遗余力把项目争取过来,绝不辜负你和总经理的期望!” “是的,没错,等到合作谈成,功劳是你们两个的,到时候我会上报总部给你们论功行赏,等我走了,我的位子就是沈总监的,沈总监的位子就是陈经理的,大家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呵! 沈克在心里冷笑,哄鬼去吧,一旦陈娜真的拿下项目,还有他什么事,她要不借着这个势狠踩他,他就不姓沈。 到时候没准她一跃上位,而自己则变成她的下属也未可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他沈克在公司真的就成了笑话了,不说别人会怎样看他,光一个张云帆都能挖苦死他。 不行,绝对不行,L&C是他翻盘最大的希望,他宁死也不会让给其他人,哪怕是去向魏城伏低做小任他羞辱,他也要亲自拿下这个合作。 “沈总监,行不行你说句话呀!”总经理敲着桌子提醒道。 “不行。”沈克一口回绝了他,“总经理,大家都不是第一天上班的新人,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咱们都懂,没道理我手上的资源白白拿给别人去用,陈娜,不是我心胸狭窄,咱俩换位思考,即便我是你领导,你也未必肯把你的资源与我分享,所以,这件事情没得商量,L&C要么我做,要么别的公司做,没有第三个选项!” “你……”总经理想发火,最后又忍住没发,勉强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你自己也明白,你和魏先生是什么样的关系,直说吧,我不相信他会把项目给你做。” “公是公,私是私,魏城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沈克说,“如果他目光短浅到公报私仇的份上,怎么能当上大中华区的首席执行官,做为打开中国市场的第一步,他要考虑的应该是合作方的实力,而不是私人感情,所以只要总经理你能给我充分支持,同时让其他部门与我积极配合,我就有把握拿下L&C。” “好!”总经理拍板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信你一次,L&C总部两周后就要正式挂牌开张投入运营,咱们以两周为限,如果两周之内你还不能说服魏先生与我们公司合作,那你就退位让贤,让陈经理来接手。” 沈克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出总经办,才发觉自己手心都汗湿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又不能在人前表露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抓起烟灰缸摔了个粉碎。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平息了情绪,打电话到助理处,“阿恋,进来把我办公室的地扫一下。” “沈总好!”电话那头的小姑娘迟疑道,“阿恋她,辞职了。” “辞职?什么时候的事?”沈克非常震惊。 “就刚刚,她过来交了辞呈就走了。”小姑娘说。 沈克挂掉电话冲了出去。 公司门口的马路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却看不到阿恋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拨打阿恋的号码,明明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居然打通了,阿恋在那边只说了一个“喂”字,便泣不成声了。 沈克揪着心,连声喊她,“阿恋,阿恋,你在哪儿呢?” 阿恋不说话,只是哭。 沈克沿着马路找她,边找边问她在哪儿,走出去很远,阿恋才哭着说,“我在你对面。” 沈克往对面看了半天,才发现她躲在一棵树后面。 “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沈克挂了电话,来不及绕到远处的路口,直接违规从护栏翻了过去,被过往的司机骂了好几句。 沈克顾不上许多,飞快地跑到阿恋跟前,见阿恋还穿着被孟澜扯坏的衣服,双眼红肿,神情哀怨,顿时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阿恋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沈克也红了眼眶,自责道,“对不起阿恋,是我害了你。” 阿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不怪你,怪我自己太贪心,太想和你在一起,没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所以才给你带来麻烦。” “别这么说。”沈克更加自责,“你是个好姑娘,所有的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放心,虽然我们以后不在一起了,我也会妥善安排好你的工作和生活的,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吧!” 阿恋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凶了。 “我不要你安排,也不要你补偿,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沈克为难起来,他早上才刚和沈煜谈过,沈煜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帮他争取孟澜的原谅,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摇的。 阿恋停下抽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怎么,你到这个时候还是不愿意要我吗?” “阿恋,你听我说……”沈克支吾道,“我今天早上刚和我儿子谈过,我答应他不会让我们家破裂……” “你答应有什么用,你太太都已经当众表明不要你了。”阿恋气得暗中咬牙。 “那也要争取一下。”沈克说,“你不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对孩子也是,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孟澜的原谅。” 阿恋气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好,既然如此,咱俩从现在开始一刀两断,我是死是活都不劳你费心了!” 沈克一把拉住她,“你去哪里?” “去死!”阿恋说。 沈克吓一跳,连忙好言相劝,哄她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送你回去,咱们再好好谈。” 阿恋又哭起来,“我没地方去了,昨天晚上房东突然把房子收走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直接赶了出来,行李现在还在旅馆寄存着呢!” “怎么会这样?”沈克大吃一惊,“收房子也要提前说一声,给别人重新找房子的时间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隐约听房东老婆说,是有个女人出了高价非要我那套房。”阿恋说。 沈克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孟澜吧? 转念又自己否定了,孟澜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也说不准,她发起狠来还真是判若两人。 他决定先不管这事,当下回公司把车开出来,带着阿恋去房产中介找了一套房子,手续办好,房租押金付完,去旅馆拿了行李,把阿恋送过去安置好,又通过支付宝给她转了两万块钱,让她自己看着添置东西。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告别阿恋匆匆赶回公司。 阿恋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害他差点又心软走不成。 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想着和儿子的约定,硬是狠心挣开阿恋的手走了,临走嘱咐阿恋先好好休息几天,他会很快帮她联系新的工作。 阿恋哀怨地答应着,目送他进了电梯,回来关上门躺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沈太太,咱们走着瞧!” 025真迟钝还是假迟钝 孟澜打车赶到季红酒店,恰好季冬在门口吊儿郎当地巡视,看到孟澜,热情地上前招呼,“孟澜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姐,她在吗?”孟澜问。 “那你来得不巧,我姐刚出去。”季冬说。 “去哪儿了?” 季冬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把孟澜拉到一边,小声说,“你不知道,我姐和我姐夫吵架了,我姐一来酒店就把手机摔了,后来我姐夫追过来,在办公室那个哄呀,最后终于哄好了,现在两口子一块买手机去了。” 孟澜看着他那一脸的八卦样,十分无语,“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姐你说啥呢,我早长大了好吧,我都快当爹了。”季冬嘻嘻笑,“我现在就等着我姐给我拿钱办婚礼呢!” “……”孟澜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季冬又追上来说,“姐,我结婚你要来呀,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红包?孟澜倒是想打他满头包。 “行,我知道了,你姐回来你告诉她一声,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好咧,姐再见啊,记得参加我婚礼哦!” 孟澜快步逃离,这要是她亲弟弟,她非得一天打三顿不可。 走出酒店,孟澜站在路口思索了一会儿, 楚君说的没错,常江确实很有心机,季红发那么大的脾气他都能哄好,可见不是一般的会哄。 这时候,自己再上赶着说些扫兴的话,恐怕季红是不会听的,甚至还有可能更烦她。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家给孩子们做饭,这事等回头再旁敲侧击地说给季红听。 孟澜回到家便忙着做饭,没想到季红自己找上门来了。 “听季冬说你去酒店找我了?”季红进门就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说吧,找我什么事?” 孟澜一下子转换不过来,拿围裙擦着手,讪讪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那边,顺便去看看……” “得了吧你!”季红翻了个白眼,“关心我就关心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孟澜就顺着承认了,“是,我是有点不放心你,不过看你现在这状态,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啊?” “能有什么影响?”季红说,“老常都跟我交待了,不是什么小三,就是他住的那酒店里的按摩师,他在那住了几天,很憋闷,就想找个人陪他喝酒,找熟人怕被我发现,所以就随便叫了一个按摩师,但他们什么事都没干,只是想出去喝一杯,没想到恰好被你撞上了,就这么简单。” 孟澜瞠目结舌。 什么事都没干,只是喝一杯?这鬼话就算是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家庭主妇都不会相信的,季红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二十年的女人居然相信了。 她自己也是开酒店的,酒店里的按摩师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不懂,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常江给骗了,是她太好哄还是常江手段太高明? 想当初,她只看了一眼阿恋写给沈克的纸条,就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沈克出轨了,现在居然迟钝到这种地步,她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 孟澜想,有没有可能她根本就不信,却为了某种原因只能假装相信呢? 如果是这样,原因是什么? 是为了常笑吗?很有可能,毕竟常笑也要高考了,季红就算平时再不怎么管她,关键时刻也还是会为她着想的吧? 当然,还有可能是为了酒店的生意,那么大的酒店,不是一朝一夕做起来的,是两口子多年努力的结果,和养大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 除此之外,如果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尊严,体面。季红自尊心太强,在社会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女强人,她断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大家眼中被丈夫劈腿的女人,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也不愿沦为别人的笑柄。 想到这些,孟澜再看季红的笑,就发觉她笑得那么牵强,那么辛酸,那么无奈。 “……”孟澜心疼不已,却强忍着没有揭穿她,只是笑着说,“那就好,看来是我多心了,差点破坏了你们两口子的感情,真是不好意思。” “不,孟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季红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特地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我早上态度太恶劣,请你原谅我!” 孟澜没忍住,上前把她抱住。 “傻丫头,道什么歉,我又没生你的气,你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季红在她怀里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才推开她,含泪带笑地说,“好好的干嘛说这么煽情的话,害我差点哭出来,赶紧做你的饭去吧,别蹭我身上油烟,我衣服贵着呢!” 孟澜也跟着笑,说,“我很快就好了,你等我一下,我搭你顺风车去学校。” “多做点,我也给常笑带一份。”季红说,“我还从来没给她送过饭呢!” 去学校的路上,孟澜把楚君公公得病的事告诉了季红,季红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看看她,给她一笔钱?” 孟澜说,“先别这样,贸然给太多钱楚君也会有心理负担的,回头看看情况再说吧!” 虽说是好闺蜜,贫富差距太大了就会变得敏感,会让给的人看起来像施舍,被帮助的人看起来像乞讨,尤其季红还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孟澜怕她一不留神伤了楚君的自尊。 到了学校,季红发信息给常笑,让她和沈煜李明皓一块来拿饭。 常笑听说妈妈给她送饭,惊讶得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兴冲冲飞奔到大门口,对季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想到我也有被探监的一天!” 季红也没想到送个饭能让她兴奋成这样,就说,“这还不简单,以后让你孟澜阿姨每天多做一份给你,我付钱给她。” 常笑顿时垮下脸,说,“不用麻烦了,赶紧回去赚你的钱吧!” 季红一头雾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阿姨,我爷爷的病严重吗,我妈什么时候回来?”李明皓在旁边问孟澜。 “不严重。”孟澜说,“就是你爷爷年纪大了,小病也难好,你妈这几天要在医院陪护,你晚上放学和沈煜来我家睡,好不好?” “方便吗?”李明皓问。 “这孩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小时候不也常常在我家过夜吗?”孟澜说。 “那好吧,谢谢阿姨!” 孟澜拍拍他的头,又嘱咐了沈煜几句,便让他们回去了。 三个人抱着饭盒依旧坐在上次那个长椅上边吃边聊。 常笑问沈煜,“你妈和你爸闹成那样,他们会离婚吗?” “不知道。”沈煜摇头,情绪低落。 “你想让他们离吗?”常笑又问。 “废话,我当然不想。”沈煜说,“难道你希望你爸妈离婚吗?” “那得看具体情况。”常笑说,“要是他们彼此没有感情,在一起实在过得不开心,离了也无所谓,现在这社会,又不是谁离了谁不能活,干嘛非要勉强住在一起?还有,我们做孩子的,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我们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就把他们硬绑在一起,那样对大家都是煎熬,是自欺欺人。” 沈煜愣住,半天没说话。 常笑得不到回应,踢了李明皓一脚,“书呆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李明皓大口扒着饭,说,“反正我爸妈永远不会离婚的!” “嘿!你这人!” 孟澜在学校门口和季红分别,临走还是忍不住提醒她让她平时多留意一下财务上的事,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季红太自负了,孟澜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她迟早会栽个大跟头。 孟澜回到家,枯坐了一会儿,才想起应该给魏城打个电话。 毕竟人家在她有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她却一声不响就走了,这样未免太没礼貌。 电话打过去,魏城很快就接了,问孟澜什么事。 孟澜向他表示感谢,又说了些抱歉的话。 魏城说,“这样轻飘飘一个电话显得好没诚意,不如你请我吃个饭吧!” 孟澜刚要找理由拒绝,魏城又说,“你一大早就消失不见,我担心得一整天都没吃饭。” 孟澜只好答应了,问他想吃什么。 魏城说,“我去你家接你,到时候再定。” 孟澜便换了件衣服,随意收拾了一下,去楼下等他。 不一会儿,魏城就开车过来了,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根本不像一天没吃饭的样子。 “你想去哪吃?”孟澜问。 魏城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盒精美的蛋糕,说,“今天是我生日,生日在外面过总觉得差点意思,能不能借你家用一下?” 026开始对我感兴趣了吗 生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过生日的人似乎被默认有可以任性的特权,只要不是特别过份的要求,别人一般都不会拒绝。 就像现在,孟澜不但没法拒绝魏城,还好心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两个人隔着一盒蛋糕,在餐桌前相对而坐,魏城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还装模作样地点了蜡烛许愿。 烛光映着他英俊的脸,像滤镜一样过滤掉了岁月的痕迹,一瞬间,孟澜好像回到了那早已被尘封在心底的青葱岁月。 一开始,她并不认识魏城,只是听别的女生说,有个叫魏城的男生长得特别帅,特别酷,除了学习不好,别的什么都好。 孟澜恰恰是最看重学习的人,所以她对这种人没兴趣。 那时候的人感情不像现在这么奔放,即便是男生追女生,也显得小心翼翼,含羞带怯的,就像沈克,喜欢她也不敢公然表白,只敢在下雨天送她一把伞。 可魏城不,魏城自从注意到孟澜之后,就对她展开了猛烈地追求,他会拿篮球砸她的脑袋,会在宿舍楼下大声喊她的名字,会在食堂打饭时公然让她插到他前面,在别人有意见时自己跑到队尾重新排。 总之,他会用一切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引起孟澜的注意,只可惜,孟澜喜欢的是润物无声的细腻,比如会把情书写成诗的沈克。 “想什么呢?”魏城蘸了一点奶油抹在孟澜眉心。 孟澜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什么,想起从前在学校的事,感觉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都快二十年了。” “是啊!”魏城感慨,“二十年可真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你……”孟澜欲言又止。 “什么?”魏城问。 “我是想问,你这些年一直单身吗?”孟澜说。 魏城笑起来,戏谑地看着她,“怎么,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说什么呢,我就是随口一问。”孟澜说,“你这么大了,难道就没成个家?” 魏城摩挲着下巴上浅浅的胡茬,似是而非地问,“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孟澜摇摇头,“还真有点不信,毕竟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应该不会缺少结婚对象。” “哈!”魏城自嘲一笑,“我这么优秀的人,不还是败给了沈克。” “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孟澜尴尬道,“赶紧吃面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魏城耸耸肩,掩下眼底的落寞,低头大口吃面。 孟澜在他对面拿着小叉子慢悠悠挑蛋糕上的奶油吃。 屋里很安静,只有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伴着烛光,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仿佛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十年。 魏城吃完面,咂咂嘴,回味无穷地说,“太小气了,不够吃,下次记得多煮点。” 孟澜笑,“你还想有下次?” “当然。”魏城说,“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吗?” “什么?” “不告诉你!”魏城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说,“走了!” “啊?这就走啦?”孟澜问。 “怎么,你舍不得?”魏城歪头看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没有,我是说,蛋糕还有很多……”孟澜慌忙解释。 魏城大步走向门口,说,“你放在冰箱慢慢吃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吃奶油。” 孟澜心头一动,多少年了,她这个小嗜好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自从成了家,有了孩子,吃奶油对她来说似乎显得幼稚了些,加上要保持体形,她便不敢放任自己吃太多甜食,只是在面对奶油时,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小女孩儿的贪吃样。 “谢谢你还记得,只是我现在不怎么吃了。”孟澜说。 “为什么不吃,生活已经够苦了,吃点甜的怎么了?”魏城问。 “……”孟澜无言以对。 “晚安!”魏城穿上外套,整了整衣襟,拉开门。 孟澜送他到电梯口。 等电梯的时候,魏城看着孟澜眉心笑了好几回,最后终于忍不住扶着她的后脑勺,帮她把眉心的奶油擦了,嘴里念叨说,“真像个傻大姐。” 这举止多少有点暧昧,孟澜不由涨红了脸。 好巧不巧的,电梯门在这时候开了,沈克从里面走了出来。 眼前情景让他瞬间情绪失控,也不问缘由,黑着脸拉起孟澜就往家走。 孟澜被他拉得跌跌撞撞,用力挣开他的手说,“放开我,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沈克说,“咱俩还没离婚呢,你这样公然在家门口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合适吗?” 孟澜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搂搂抱抱了?” “两只都看见了。”沈克气急败坏地指着魏城说,“我跟你讲,从他回国的第一天,我就有预感咱俩要完,现在看来我猜的一点都没错,你那么急着离婚,就是为了他,对不对?” 孟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颠倒黑白的男人,明明是他自己犯了错,怎么突然就倒打一耙怪到别人头上来了? 一瞬间,各种脏话争先恐后往她嗓子眼涌,但她最终一个字都没骂出来,只是平静地点点头说,“对!” “……”沈克更加怒火中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开始发现阿恋时,还和我商量说为了孩子高考大家都要忍耐,可他一回来你就忍不了了,我就知道……” 孟澜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魏城一直冷眼旁观,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叫道,“沈总!” “别叫我,也别解释,我是不会听的!”沈克激动地冲他大吼。 魏城勾唇一笑,“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解释,是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咱们谈谈合作的事。” “……”沈克顿时哑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说,“有,有时间。” “哈哈哈哈……”魏城放声大笑,举步走进电梯。 沈克呆呆看着电梯门关上,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气得发出一声怪叫,狠狠一脚踹在墙上。 “呵!”孟澜轻蔑一笑,不再理会他,大步回到家里,“咣当”一声关上门。 沈克一阵胸闷气短,连抽了好几根烟,才垂头丧气地回了屋,看到孟澜在厨房准备孩子的宵夜,便靠着门框问道,“你非要让我在魏城面前颜面扫地才痛快吗?” “无欲则刚,是你有求于人才硬气不起来的。”孟澜说。 沈克无法反驳,孟澜一句话就点醒了他,他现在是不能得罪魏城的。 上午明明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拉拢魏城的,怎么一看到他就失控了呢? 沈克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冒失,便默不作声地去了书房。 稍晚些,沈煜和李明皓一起回来了,孟澜像没事人一样陪他们吃宵夜,做功课,看着他们睡下之后,才回了主卧。 一进门,就看到沈克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她。 孟澜被他盯得发毛,不悦道,“看我干嘛?” 沈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魏城面前卑躬屈膝很没骨气?” 孟澜没回答。 沈克自己回答了,“是,我也知道,这样的我很窝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要养你,养儿子,养我妈,养车养房,除此之外,还有交际应酬,人情往来,不说别的,每年光是各种份子钱都得好几万,这些都从哪里来,不都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挣来的吗?别人只看到我人前风光,谁管我在客户面前怎么装孙子,阿澜,我为这个家付出的努力,难道你真的不清楚吗?” 孟澜还是没回答。 沈克苦笑两声,又说,“阿澜,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累,可我就算累死也不能停下来,因为我不但要负担这个家,我后面还有一群人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他们年轻,强悍,无所畏惧,只要我露出一丝破绽,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把我撕碎,我老了,阿澜,我真的老了,我很怕失去,你懂吗?” 孟澜静静站着,看着沈克疲惫委屈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 沈克说的没错,这个家的体面安稳全靠他一人在撑,他很累,他很想停下来喘口气,可他不敢,妻儿老母,房子车子,全都像嗷嗷待哺的小燕子,每天张着嘴要吃的,沈克就像那只母燕,每天捉虫喂食衔草垫窝,风雨无阻。 孟澜能体会到他的感受,一直以来都对他充满感激,所以,她努力做一个全职全能的主妇,除了挣钱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让他操一点心,这也是她回报他的方式。 但是,不管怎样,她无法容忍出轨,这些也不能成为沈克出轨的借口。 尤其是在发现沈克出轨后,她自认为已经做的够好,若不是沈克一次次食言,阿恋一次次挑衅,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归根结底,是沈克咎由自取。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你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孟澜终于开口道,“你是想让我因此而原谅你,还是想让我在离婚协议上放弃财产,抑或者,你想让我帮你去求魏城让他跟你签合同?” 沈克脸色一变,心中暗暗惊讶,他不得不承认,孟澜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确实是想让孟澜看在他辛苦操劳的份上原谅他的过错,同时假如孟澜愿意为他在魏城面前讨个人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让孟澜放弃财产,他倒是没想过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离婚。 所以他赶紧向孟澜表忠心,“阿澜,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放弃财产呢,我爱你,我绝对不会和你离婚的,阿恋已经辞职了,我和她从此再无瓜葛,真的,你相信我!” “真的?”孟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真的从此再无瓜葛?” “真的,真的!”沈克连连点头。 孟澜冷笑,打开手机向他狠狠砸过去,“自己看吧!” 027只能让你老公养我了 沈克只穿了一件睡衣,胸口被手机砸得生疼,龇牙咧嘴地拿起手机看,孟澜打开的是一张图片——他给阿恋支付宝转帐的截图。 图片是阿恋在孟澜给孩子们煮宵夜的时候发来的,另外还有一句话,“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让你老公养我了。” 收到信息的那一刻,孟澜恨不得端起那锅热汤从沈克头上浇下去,只是顾及到两个孩子都在,才拼命忍住没发作。 沈克看到图片,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手忙脚乱地下床去拉孟澜,“阿澜,你听我说……” “不用了,有些话听多了会恶心。”孟澜推开他,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之前打好的离婚协议,把笔递到沈克手里,“签字吧!” “不,阿澜,你听我解释……”沈克脸色惨白地哀求。 “不要浪费时间了。”孟澜说,“你签吧,我也不是马上要昭告天下,按照之前的约定,在沈煜高考之前,咱们表面上还是夫妻,在外面我也会为你撑着面子,不会让你升迁的事情受到离婚的影响,但你要想靠我来拉拢魏城以达到升迁的目的,那是不可能的。” “不,我不同意!”沈克一把抓起离婚协议,三两下撕了个粉碎,“我不签,我死也不会签的。” “……”孟澜不防他会撕协议,看着一地碎纸屑,坚持道,“不签是不可能的,明天我再去打两份。” “你再打两百份我也不会签的!”沈克红着眼睛说。 “由不得你!”孟澜拉开门请他出去,“你去书房睡吧,我不想看见你!” “你……”沈克咬着牙,拳头都提起来了,最终还是克制着没动手,抱着脑袋使劲揉了几下,气急败坏地去了书房。 孟澜反锁门,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然后蹲在地上把碎纸屑一片一片捡起来,扔进纸篓里,上床睡觉。 第二天,沈克很早就出了门,开车直奔阿恋的住处。 阿恋还没睡醒,一派慵懒地来开门,见是沈克,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他。 沈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推进屋,用脚踹上门,恶狠狠说道,“你是不是想死,我好心想要给你些补偿,你居然截图发给我太太,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你到底要怎样?” 阿恋被他掐得直翻白眼,却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泪水从眼角滑下来,“你掐死我吧,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情愿死!” 沈克愣住,慢慢松开手,“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蓄意破坏我的家庭呀,你一次又一次地挑衅我太太,除了把我搞得狼狈不堪,你并没有在她那占到一点上风,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疯了,傻了,为你癫狂了,我就是要得到你,为此不惜杀人放火下地狱,没有你我生不如死!”阿恋哭喊着捧住沈克的脸狠狠亲吻啃噬,泪水濡湿了沈克的脸。 沈克被她吻得从肉到心都在疼,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一心一意地爱着他,为他疯狂,为他痴迷,就仿佛纵火犯在他日渐老去的心里放了一把火,此时此刻,他只想燃烧。 两个人倒在地板上,热烈而疯狂。 事后,沈克搂着汗津津的阿恋,随着激情消渐,理智慢慢回归,他又开始懊悔。 都说好了再无瓜葛,怎么又干上了呢? 阿恋一脸满足地贴在他胸膛,娇声说,“亲爱的,你真棒,我感觉达到了从来没有的高度……” “真的吗?”沈克顿时喜不自胜。 男人似乎都特别在意自己的战斗力,年过四十还能征服一个年轻女孩,这让他很得意。 “当然真的,要不我也不会这么迷恋你。”阿恋娇羞道。 沈克心里荡起层层涟漪,这种感觉这种话语,孟澜从来没说过,她永远都是很被动很按部就班。 这一刻,沈克有了一点点动摇,吻着阿恋的额头问,“你真的想嫁给我?” “嗯!”阿恋点头。 沈克沉思一刻,说,“好,我知道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L&C的案子尘埃落定,我再好好来规划一下我们的未来。” “真的吗?”阿恋惊喜万分。 “真的。”沈克说,“但你得答应我,这几天要乖乖的。” …… 孟澜早晨送走两个孩子,迟迟没见沈克出来洗漱,以为他在书房熬太久导致睡过了头,便好心去提醒他,开门一看,人根本不在。 孟澜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关上门回到厨房去洗碗。 打理完家务,她又匆匆忙忙去市场买菜,本想趁着买菜的时间去打离婚协议,结果菜还没买好,就接到楚君的电话,说李耀辉父亲自尽了。 李耀辉昨天晚上接了一个跑长途的活去了外地,现在正往回赶,楚君在电话里哭得六神无主,求孟澜快点去帮她。 孟澜一边安慰她一边离开菜市场到路边打车,菜市场的路向来拥挤,又赶上出行早高峰,车子非常不好打,孟澜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便徒步往医院方向路。 跑了一段路,后面有台车靠近她使劲按喇叭,孟澜扭头一看,居然是魏城。 “孟澜!”魏城降下车窗叫她,“我以为我看错人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孟澜顾不上回答,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拜托你了,赶紧送我去二院!” “有家人病了吗?”魏城踩下油门问道。 “是我好朋友的公公。”孟澜气喘吁吁地说,“老人家得了绝症,不想拖累孩子,自己偷偷拨了氧气管……” “啊?”魏城惊讶道,“那,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走了。”孟澜说,“我朋友现在一个人在医院,拜托你再开快点行吗?” “好,你系上安全带,坐稳了。” 到了医院,魏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孟澜去了李耀辉父亲的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老人家身上盖着白布单,楚君跪在床边哭得双眼红肿,旁边还有医护人员正在催促她,要把人送到太平间,说留在病房影响不好。 楚君正拿不定主意,见到孟澜进来,顿时就崩溃了,扑进她怀里放声痛哭。 孟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一连声地说“别怕别怕,没事的”,可这样根本无济于事,两个女人面对这种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一样的手足无措。 魏城看她们两个实在无助,便主动帮忙处理了一应事宜,代缴了费用,办好手续,陪同她们把人送进太平间,一直等到李耀辉赶回来才告辞而去。 李耀辉得知父亲的死因后恸哭失声,责怪自己没本事,没钱给老人家治病,害得老人家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离开,痛到深处,脑袋直往墙上撞,吓得孟澜和楚君把他死死抱住不敢松手。 过了很久,李耀辉终于在孟澜和楚君的劝说下止住悲伤,强打精神料理老人的后事。 夫妻两个商量之后,决定当天把人送到殡仪馆火化,然后带回老家安葬,临走拜托孟澜代为照顾李明皓。 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学习,他们选择了隐瞒实情,让孟澜帮忙骗李明皓,说他们送爷爷回家养病了。 孟澜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毕竟是自己的亲爷爷,孩子以后知道了肯定会难受的, 但是学校的课程也着实赶得紧,回老家办葬礼来回少说得一个礼拜,对孩子的学习确实有影响,再者来说,亲人猝然离世,对孩子的心理本就是很大的打击,如果孩子知道了爷爷离世的原因,更会痛上加痛,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不过来。 因此,孟澜虽然觉得不妥,也能够理解并尊重他们的决定,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孩子,让他们放心回去,不用挂念。 当天下午,孟澜和季红一起送走了楚君两口子,接下来的几天,为了照顾孩子,她暂时也没有再提离婚的事。 沈克得以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带着策划部做出的策划书去和魏城进行了一次正式会谈。 魏城看了策划书,说最近他也陆续收到了其他公司的多份策划书,觉得有几家实力都还不错,一时难以决择,所以经过他们集团内部商议,决定以公开招标的形式来确定合作对象。 沈克当时就火了,恨不得把魏城撕个稀巴烂。 这王八蛋简直太可恶了,从他回国第一天放出口风至今,各大广告公司为了争夺这个机会都快打破头了,等到大家都折腾得精疲力尽,他却轻飘飘来了一句要公开招标。 公开招标为什么不早说,分明就是在把这些人当猴耍,其中被耍得最惨最狼狈的就是他沈克,可恶,实在可恶! 沈克气得已经无法再保持基本的礼仪,怒冲冲摔门而去,回到公司把情况一说,总经理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但也没办法,只能紧急召集各部门准备竞标计划。 如此又忙碌了几天,等沈克这边送出标书,楚君和李耀辉也从老家回来了。 孟澜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李明皓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楚君。 经此一事,两口子受了很大的打击,情绪低落,疲惫不堪,孟澜心疼楚君,每天趁着送饭的机会去她那里安慰她。 李耀辉体会到了没钱的难处,更加拼命地跑车赚钱。 孟澜让楚君劝他不要太过操劳,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楚君说,他现在心里有阴影了,只有钱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孟澜唏嘘不已。 不管怎样,糟心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大家就像一群集体坠崖的人掉到半空时突然被树杈挂住,得到了一个缓冲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季红出事了。 028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楚君两口子为了感谢魏城之前的帮助,抽时间在饭店订了房间,邀请魏城来吃饭,同时请了孟澜和季红作陪。 魏城其实是无所谓的,那点小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他之所以愿意抽时间过去,完全是因为孟澜也会去。 经过老人家的事,楚君两口子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但还是咬牙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最大限度地向魏城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李耀辉全程都没敢放开了吃,生怕菜不够,楚君也是,一直在招呼其他人多吃,自己根本没吃几口。 大家都看出来了,但谁也没说出来。 季红有个毛病,不管跟谁一起吃饭,总爱抢着结帐,此时看到他们两口子这般光景,心里很不好受,于是酒过三巡后,她便借口上洗手间偷偷跑出去结帐。 一共消费了1258元,季红没带那么多现金,就随手抽了一张卡扔给收银员,收银员刷过之后,却说卡上余额不足。 “怎么可能?”季红喝得有点多,晕晕乎乎地说,“我几十万的卡呢,你再刷一遍。” 收银员又刷了一遍,还是余额不足。 季红半信半疑,又抽了一张递过去,“你刷这张试试。” 收银员刷完之后告诉她,还是余额不足。 “嘿,我就不信了!”季红借着酒劲,直接把钱包拍在台子上,“你给我一张一张挨个试!” 挨个试的结果,是所有的卡全都余额不足。 季红的酒一下子醒了,扶着额头想了想,抓起钱包冲了出去。 孟澜几个在房间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打她电话她也没接,猜测她可能又碰到别的熟人去串场子了,再不然就是酒店临时有事叫她回去了,总之谁也没往坏事上想。 大家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孩子们差不多快放学了,李耀辉便叫服务员拿帐单过来结帐。 因为没去收银台,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季红在收银台发生的事,结完帐就离开酒店各自回家了。 孟澜搭魏城的顺风车,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叫来了代驾,笑着打趣他,“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一醉方休,居然连代驾都提前找好了。” 魏城说,“这不是代驾,是我的专职司机。” “咦?你什么时候有司机的?”孟澜惊讶道。 “今天呀!”魏城说,“他叫阿政,以前是开出租车的,我坐他的车,觉得他技术很不错,就聘过来做我司机了。” “挺好,还是个帅小伙。”孟澜说,“这样你以后再喝醉就有人管了。” 魏城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自己过得很凄惨呢,喝醉酒都没人管。” “所以赶紧成个家吧!”孟澜随口说道。 魏城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嗯,会的。” 车子启动,魏城对阿政说了孟澜家的地址,阿政微微一愣,这才认出孟澜就是那天晚上喝醉酒的大姐,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调头往孟澜家开去。 车子走到半路,孟澜突然接到季冬的电话。 季冬打电话干什么? 孟澜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找她借钱的吧? 她本不想接,后来又想着毕竟是季红弟弟,自己也不能太失礼,便接通了电话。 “喂,季……”孟澜刚开口,季冬就在那边火烧火燎地叫,“姐,孟澜姐,你赶紧来酒店吧,我姐疯了!” 孟澜吓一跳,忙问他怎么回事,季冬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总之你快点来吧,快点快点!” “好好好。”孟澜忙答应了,挂掉电话拜托魏城送她去季红酒店。 “出什么事了?”魏城一边吩咐阿政调头,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孟澜摇摇头说,“沈煜快放学了,我得先给沈克打个电话让他回家。” 沈克正在阿恋那里,看到孟澜来电吓得心惊肉跳,忙躲进洗手间去接电话,幸好孟澜并没有问他在哪里,只是对他说,“季红可能和常江闹矛盾了,我要过去看看,沈煜没带钥匙,你不管在哪儿,现在赶紧回家去。” “噢,好,我这就回。”沈克松了一口气。 孟澜又说,“冰箱里有馄饨,沈煜回去后你给他煮一碗,让他吃完早点睡,别等我。” “行,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尽量早点回家。”沈克说。 孟澜答应着挂了电话。 魏城因为不用开车,和孟澜一起坐在后座,听着他们像正常夫妻一样交谈着琐事,心里酸酸的,有点小不舒服,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立场这样。 阿政车技确实不错,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季红的酒店。 孟澜下了车,匆匆和魏城告别,一路小跑进了大堂,直接去往季红的办公室。 季冬正在门口急得打圈转,看到孟澜来,就像看到了救星,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孟澜姐你可算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姐呢?”孟澜问他。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哗啦”一声巨响。 “完了完了,又开始砸了。”季冬叫道,开门拉着孟澜进屋,又把门反锁上。 孟澜看到里面的情景,才相信季冬所言非虚。季红真的疯了,头发蓬乱,双目赤红,衣衫不整,还光着脚,地上一片狼藉,能砸的都快被她砸完了,手里还抓着电脑正要往地上摔。 “季红!”孟澜连忙上前抢下电脑,把她抱住,“季红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季红失神地转动眼珠,半天才认出是孟澜,“哇”地一声抱着孟澜放声大哭,“我不想活了,我没法活了……” “别哭别哭,快告诉我怎么了?”孟澜拍着她的背哄她。 “常江,常江他,他把我的钱全转走了,现在人也失踪了……”季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果然,还是被楚君料中了,季红这个自以为是的傻大姐,到底还是栽了。 “季红你别急,也别哭了,你现在发什么疯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回来。”孟澜说,“实在不行就报警,婚内恶意转移财产是犯法的,法律会替你讨回来的。” 季红听了孟澜的劝,慢慢停止了哭泣,盯着一地狼藉半天没动静,过了一会儿,突然抹掉眼泪,拢了拢头发,整理好衣服,穿上鞋子,恶狠狠说道,“我不报警,我要自己找到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她那狼一样的眼神看得孟澜毛骨悚然,忙抓住她的手劝道,“季红,你别干傻事,咱们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不能私下里打击报复,别因为一个人渣把自己赔进去。” “不,孟澜,你别劝我。”季红说,“法律太温柔,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我必须得让他付出代价!” “可……” “别说了。”季红打断她,招手叫守在门后的季冬,“弟,你过来!” “啊,我呀?”季冬怯怯走过来,“姐,你叫我干嘛?” “你不是认识很多混混吗?”季红说,“从现在开始起,你去找你认识的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常江找出来,你不是要结婚吗,找到人,婚礼我给你风光大办,找不到人,你这辈子都别叫我姐!” “好的,姐,你放心,我就是把东海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王八蛋找到,找不到我提头来见你!”季冬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走。 不料他刚打开门,外面就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老太太。 “妈!”季冬叫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你打电话说那么吓人。”老太太说着话,视线扫过地上的狼藉,皱眉责怪季红,“出了事就知道砸东西,你这纯属是糟蹋钱。” 季红瞪着眼睛没说话。 孟澜上前叫了一声“阿姨”,老太太说,“哦,孟澜啊,你来啦,你看看季红这傻丫头都办的什么事。” 孟澜一愣,心说这当妈的怎么这样说话? 季红那边就恼了,说,“我怎么了我,我办什么事了?” “你说你办什么事了?”老太太走到季红面前,点着她额头说,“你要是早点借钱给你弟结婚,还能少损失二十万,现在好了,你一分钱都没有了,让你弟拿什么结婚?” “……”孟澜都惊呆了。 这老太太可真是,女儿都这样了,不说安慰的话也就算了,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儿子的婚礼,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季红气得眼泪直往下掉,“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打秋风的?” “你这孩子,怎么跟妈说话呢,你现在还有什么秋风能让我打?”老太太也生气了,“说你两句你还不爱听,可我说的有错吗,你要是早点借钱给你弟结婚,现在不就少损失二十万吗,要不说你傻呢,便宜白眼狼都不愿意帮自己亲弟弟。” 季红抓起刚刚没摔成的电脑砸在地上,怒吼道,“走走走,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老太太吓一跳,愣了愣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腿嚎啕,“哎呀,你这不孝的丫头呀……” 029低估了人心险恶的程度 老太太这一哭把三个人都哭懵了,连季冬这平时混不吝的都觉得她闹得莫名其妙。 “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季冬说,“这个时候还提什么婚礼不婚礼的,我姐都这样了,我还有闲心结婚吗,我现在的任务是抓紧时间帮我姐把那个不要脸的找出来,找不到他我是不会结婚的。” “你个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要是再不抓紧点,媳妇就跑了。”老太太气得不行。 “跑就跑,媳妇没了我可以再找,我可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季冬梗着脖子说。 孟澜心想,这小子混是混了点儿,正事上倒还不糊涂,多少还有点良心,知道护着姐姐,也不枉季红这些年往他身上贴那么多钱。 老太太却不干了,爬起来要打季冬,“我让你再胡说八道,不结婚我孙子怎么办?” “啊啊啊~能不能别吵了!”季红彻底崩溃,抱着头大吼,“季冬,你赶紧把她送回家,我快烦死了!” “好好好,我送,我这就送……”季冬连声应着,把老太太连拖带抱地弄走了,临走拜托孟澜留下来照顾他姐,说自己把老太太送回家就会立马去找常江。 孟澜看着他们走出去,把门重新关上,回来和季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红苦笑,“你看,我妈她多偏心,从来到走没安慰我一句,一心就惦记着她儿子,她也不想想,这些年是儿子在养她还是我在养她。” 孟澜也不好说,只得安慰她,“你别往心里去,老年人都这样,还是过去重男轻女的老思想。” “我当然不能往心里去,我要是和她计较,早就气死几回了。”季红说,“不过她这一闹也好,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哭了,只想赶紧找到常江把他碎尸万段。” 孟澜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常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季红手肘拄在膝盖上,脸埋在掌心里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慢慢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孟澜。 那天她用鞋底抽了常江之后,常江很快就跟到酒店去向她承认错误,说自己在和酒店按摩女外出喝酒时在电梯里碰到了孟澜,之所以刚回家时没坦白交待,是怕季红生气。 季红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但确实如孟澜所想,为了常笑,为了酒店,为了名誉脸面,假装相信了常江的话,两人握手言和,常江还特地给她买了个新手机。 也就是买手机的那次,常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把她手机上的银行业务提醒给关了,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 买完手机之后,常江老实了好几天,表现得比以前更加卑躬屈膝,任劳任怨,对季红言听计从,季红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又过了几天,季红去别的酒店应酬时,在停车场发现了常江的车,季红用计从前台问到了常江所在的房间号,冒充服务员去敲门,把常江和那女的抓了个正着。 季红大发雷霆,当场把两人一顿好打,回到家,立刻就要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常江跪地苦苦哀求,他没为自己求情,而是说常笑马上就要高考,这时候离婚对孩子影响不好,常笑本来就不爱学习,性子极端,若是因为父母离婚受了刺激,没准会变成问题少年破罐子破摔。 季红可以不管别的,但她不能不顾虑常笑,想到常笑为了帮沈煜教训沈克情人时采取的极端行为,再想到孟澜受那么大的委屈,为了沈煜还在忍耐,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了常笑暂时忍耐。 于是,两人达成了口头协议,离婚的事等到常笑高考结束再办。 那时的季红一心为了女儿,哪里想到常江是在拿女儿做缓兵之计,他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好转移财产。 这些事情季红都一个人默默忍着没和孟澜楚君说,一方面是因为该死的面子,另一方面是刚好那几天楚君回老家安葬公公,孟澜一个人看着两个孩子,还为了沈克的事伤心,季红不想因为自己的事为她们增加烦恼。 她觉得自己是女强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独立应对,只是她低估了人心险恶的程度。 “说去说来,还是我太心软,没想到变了心的男人能狠毒到这种地步。”季红抱着头,悔恨交加,“我不该一意孤行,不该不听你和楚君的劝告,现在落到这步境地,纯属是我咎由自取。” 孟澜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变故,一时唏嘘不已,拍拍季红的肩说,“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自责,是常江太无耻太阴险,他成心要坑你,你防也防不住。” “所以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季红咬牙切齿道,“他最好别让我找到,否则的话他会后悔不该来这个世上!” “别这样,季红……”孟澜刚一开口,就被季红制止,“我知道你又要劝我用法律解决,但我现在是不会报警的,我必须先找到他好好出一出我心中的恶气,然后再考虑报警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季红说,“我问你,你那天去找阿恋打架时怎么没想到报警?你是不是也想亲手教训她一回才能解心头之恨?”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孟澜耐心和她分析,“虽然都是出轨,常江和沈克的性质是不同的,沈克是不想离婚,常江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财产,如果找到的晚了,说不定那钱就被他转到哪里去了,季冬就算认识再多人,也只能在东海范围内寻找,万一他出省了呢,出国了呢,咱们只有借助警方的力量才能更快地找到他,你明白吗?” 季红默不作声。 孟澜又劝,“报警也不耽误季冬找人呀,他和警察同时找,这样不是更快更高效吗?” 季红被她这么一劝,失去的理智终于回归,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报警。” 孟澜总算松了一口气,说,“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季红说,“现在很晚了,到地方光是做笔录就得半天,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沈煜吧!”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孟澜说。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的酒店都开了,报个警还能难住我?”季红直接把她推出门,说,“赶紧走吧,孩子要紧,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孟澜看季红态度坚决,心想她也许是想一个人冷静冷静,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可能到现在都还没理清头绪,于是就没再坚持,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打车回家了。 时间已经很晚,喧嚣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下来,路上的行人车辆都在行色匆匆往家赶,孟澜靠在车窗上出神地想,家到底是什么呢?很多人把它比喻成生命的驿站,心灵的乐园,避风的港湾,可它为什么却又让人如此疲惫,如此受伤?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以前是归宿现在是牢笼的地方。 车子拐过一个街角,她恍惚记起,就是在这里,因为鞋子砸了别人的车,她被魏城拉着手一通狂奔。 她闭上眼睛,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风吹着她的头发,柏油路摩擦着她的脚掌,她的心就在那一刻挣脱了束缚,忘记了自己是个十七岁孩子的母亲。 从结婚至今,那是她唯一一次放纵。 她喜欢那种感觉,自我放飞的感觉…… 车子“嘎吱”一声停下,目的地已到,孟澜不得不从想象回到现实,付了车钱,上楼回到那一团乱麻的家。 走出电梯,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照亮整个楼道,她震惊地发现,家门口赫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双手抱膝,脸埋在腿上,仿佛是睡着了。 孟澜乍一看到有人,吓得直往后退,退了几步,忽然发觉那身影好熟悉,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沈煜吗?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沈煜怎么会在家门口睡着了呢? 难道是沈克没回来,他进不去? 想到这个可能,孟澜又气又心疼,忙过去叫醒沈煜。 沈煜迷迷瞪瞪抬起头睁开眼,看了妈妈一眼,说,“到点儿了吗,我这就起来。” 孟澜差点掉眼泪。 沈煜揉揉眼睛,清醒过来,委屈地问孟澜,“妈,你和爸都去哪儿了,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 孟澜嗓子哽得难受,简单解释道,“常笑爸妈闹矛盾了,我去她家看看,回来晚了。” “哦,那爸呢?”沈煜问。 “可能在外面应酬吧!”孟澜掏出钥匙开了门,说,“别管他了,快点洗洗睡吧!” “不洗了,好困。”沈煜实在困极了,衣服都没脱就直接上床睡了。 孟澜站在床前看着儿子,心里的愤怒达到了顶点,等儿子完全睡着了,她关上门出来,找出家里的备用电话本,打电话给开锁公司。 凌晨一点,沈克匆匆忙忙回到家,发现门打不开了。 030推波助澜 起初沈克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在确定了门牌号仍然打不开之后,他才想到一个可能,拿手机对着钥匙孔看了看,果然是换了锁芯。 不用猜,肯定是孟澜换的。 沈克叹口气,他当时接到孟澜的电话本来是要马上回来的,却在和阿恋道别的时候被她依依不舍地纠缠,然后他就想速战速决地安慰她一次,没想到事后竟然睡着了。 儿子肯定在门外等了很久,不然孟澜不会恼到把锁芯都换了。 沈克懊悔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要努力得到孟澜的原谅,情况反而会变得越发糟糕,把他们的关系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推进。 他抬手敲门,手指落到门上却没发出声音,他不敢,他不知道如果孟澜真的来开门,他该怎样解释自己没及时回来的原因,难道要说他被阿恋缠住以至于忘了儿子吗? 他没脸见孟澜,也没脸进这个家门。 他站在门外连抽了半包烟,最后决定去隔壁小区母亲那里先暂住一晚。 人往往在疲累彷徨的时候,就会想到母亲,只有母亲的怀抱,才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也只有母亲不会计较孩子是善是恶,是美是丑,她的怀抱永远为孩子敞开。 沈克有母亲家的钥匙,因不想半夜吵醒母亲,就自己悄悄开了门,凑合着睡在了次卧。 这套房子是他在父亲去世后专门给母亲买的,为的就是离得近好方便照顾她。 原本是要和他们买在一个小区的,可母亲却因为他们小区房价太高而强烈反对,说自己已经老了,没必要买那么好的房子。 说来惭愧,当时买房子是为了方便照顾老人,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来照顾过几回,大多数时候都是孟澜替他在尽孝,而他一两个月还不登一次门。 他总是在忙,忙着业绩,忙着应酬,忙着追求更丰厚的薪水和更高的职位。 用孟澜的话说,他宁愿把时间花在酒桌上,也不愿花在母亲的饭桌上。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这是一个飞速而残酷的时代,他跟不上节奏,就会被淘汰。 他可以说是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除了阿恋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孟澜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呢,非要因为一个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就把他远远推开,把事情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离婚离婚,她一门心思想要离婚,可她就能保证,离了婚能找到比他更优秀的吗? 这世上就没有不吃腥的猫,包括魏城,也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敢打赌,别看魏城现在对孟澜显得有多上心,那也不过是男人对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的一种不甘,一旦孟澜真的离了婚,魏城根本不可能娶她,顶多不过是哄骗她和他上床,等他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孟澜抛开,毕竟,以他今日的地位,想找什么样的太太没有? 沈克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孟澜发觉自己被骗后的痛心疾首。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些年把孟澜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她才会年近四十还不谙世事,不懂人心险恶,如果真的离开了他到社会上走一遭,就会发现这世上再没有比沈克对她更好的男人了。 …… 孟澜不知道沈克的心思,她换了锁芯以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照常起来给儿子做早餐,等儿子上学走后,洗衣打扫,收拾房间,她没有给沈克打电话发信息,也不想管他昨晚睡在哪里,她倒要看看,沈克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这个家门。 正在擦地板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孟澜第一反应就是沈克回来了,没想到喊门的竟是沈克的母亲。 尽管之前闹得很僵,她的修养还是不允许她把老人家拒之门外,等到她不情愿地开了门,意外地发现沈克也在。 呵!孟澜讽刺地想,这是进不了家搬救兵去了? 沈克一看到孟澜流露出那种不屑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没出息,动不动就请家长,其实他并没有打算惊动母亲,早晨起来他本想趁着母亲没睡醒偷偷溜走,没想到母亲比他起得还早,乍然看到他,还被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何等敏感,立马就明白他们肯定又闹矛盾的,再三追问之下,得知孟澜居然过分到把锁芯都换了,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要打电话质问孟澜。 沈克死活拦着没让她打,只是恳求她过来帮忙把门叫开,帮他们从中间周旋一二,让孟澜能够不那么生气。 想法是好的,可老太太一看到孟澜那种不咸不淡的表情,心头火就腾腾往上冒,推开门闯进屋,指着孟澜的鼻子说道,“你是怎么做人妻子的,大半夜把自己丈夫锁在门外,你的修养呢,你的良心呢,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回来晚点你就换锁芯,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女人像你这样,原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想到比泼妇还不如!” “哈!”孟澜直接被气笑了,拂开老太太快要戳到她脸上的手指,笑着说,“你这样义正言辞,显然你儿子并没有告诉你他在外面辛辛苦苦忙活的是什么,你现在问问他,他昨天晚上去哪忙了,只要他敢说实话,我现在给他下跪赔罪!” “……”老太太顿时变了脸,回头看着沈克,“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吗?” 沈克在孟澜的逼视下,胡乱应付母亲的话就没法说出口,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太太就知道儿子先前是在说慌了,看他神情也明白他昨晚都忙了些什么。 不争气的孩子,干的什么事,害她在儿媳妇面前丢脸。 可是怎么办,都到这个份上了,再怎么着也得把面子撑下去呀,老太太干咳了两声,板着脸说道,“就算是他做错了事,那也不能不让他进门呀,他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领导,大半夜的被媳妇关在外面,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做妻子的,要时刻顾全丈夫的脸面你懂不懂?” “脸面是自己挣的,别人给不了也毁不了,你儿子自己行为不检点,凭什么还要让我女儿顾他的面子。”门外有人气愤地喊道,紧接着,孟澜的母亲从外面走了进来。 “妈,你怎么来了?”孟澜问。 “你爸今天过生日,我出来买菜,顺便叫你过去吃饭。”孟澜母亲心疼地拉住女儿的手,“得亏我来了,不然他们母子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你呢!” 孟澜这才想起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一时很是愧疚,往年每到这天,她总是会带着沈克和沈煜一起去给父亲庆生,今年只顾着生气,竟然给忘了。 她刚想向母亲说声抱歉,沈克母亲那边不干了,“亲家母,你这话说得有点过份了吧,我们怎么欺负你女儿了,你也不看看,你女儿是那种受气的人吗,大半夜把自家男人关在门外。”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倒是让你儿子说说他为什么大半夜才回家呀!”孟澜母亲也不甘示弱,一句话怼得沈克母子哑口无言。 孟澜不想母亲为了她和人争执,当下扶着母亲去了客厅,“妈,你少说两句,为这种人犯不着。” 沈克母亲被赤裸裸地无视,气得倒仰,对沈克控诉道,“你看看她对我是什么态度,这也太无理了吧?” 沈克又开始头疼,关上门小声劝说,“妈,咱能别吵了吗,这事确实是我错了,你要还想让我俩过下去,就别再帮我说话了行吗?” “我……我不是心疼你吗?”老太太俯在沈克耳边说,“我看孟澜她是铁了心要离婚的,回头去法院一起诉,败坏你名声不说,还要抢走小煜,分走你的财产,你可不就人财两空了?” 沈克哭笑不得,“人财两空也是我咎由自取,财产理应分给她多一点的,再说小煜,他过完年就十八了,他可以自己决定跟谁住,根本不存在抢不抢。” 老太太顿时不干了,大声嚷嚷起来,“那不行,小煜是我们沈家的后代,不管十八还是八十,都不能让外人带走,不行,我坚决反对,她要带小煜走我就死给她看!” 孟澜陪母亲坐在沙发上好言安慰,忽听沈克母亲如此说话,立刻冲过去质问她,“我是小煜的妈妈,怎么就是外人了?” “你是妈妈没错,可小煜他姓沈,他既然姓沈就是我们沈家的人。”沈克母亲说道。 孟澜说,“别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跟你争,但是在小煜的问题上,你们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在哪他就在哪,这也是他自己说的。” “我不管,随你怎么说,想要带走我孙子,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老太太索性耍起无赖。 又是这一套,孟澜都听烦了,动不动就让人从她身上踩过去,她以为她是谁呀,脚垫吗? 沈克也几欲崩溃,他搞不懂母亲到底怎么回事,每次来不但起不到调解的作用,反倒是更加推波助澜地激化矛盾,把孟澜越推越远。 这时候,沈克母亲又开始撒泼卖老,翻来覆去地说孟澜没上过一天班,没挣过一分钱,没为这个家做过任何贡献,她要离婚也行,要么净身出户,要么就把孩子留下,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把孟澜母亲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 孟澜实在听不下去,冲进书房“刷刷刷”写了一份声明,出来拍在沈克面前,扶着母亲离开了家。 沈克想拦没拦住,听着门“咣当”一声关上,叹口气,视线落在那份声明上,只见上面写道,“我孟澜自愿与沈克离婚,带着儿子净身出户,立字为证,绝不反悔!”下面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签着她的名字。 沈克颓然坐在地上,他知道,事情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他和孟澜,再也回不去了。 031签字吧 “我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沈克母亲上前抽走了声明,看完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撇撇嘴说,“这会儿倒是会装清高,别回头就反悔了,你把这张纸收好,将来要真是打官司,这就是证据。”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听你的语气怎么好像巴不得我妻离子散呢?”沈克烦躁地从地上爬起来,拿回声明直接就要撕掉。 老太太赶紧又抢了回去,“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巴不得,你没看到孟澜的态度吗,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离婚,谁能拦得住,我看她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知人间疾苦,你就让她去折腾,不要管她,等她在外面吃了苦,她就明白男人的重要性了,女人啊,有时候不能太惯着,我今天把话撂这,总有一天她会倒回来求你的。” 沈克不想再多说,母亲根本不了解孟澜,她那么骄傲的人,就算离婚以后去外面讨饭,也不会回头来求他的。 倒是他,如果被人知道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离婚一分钱都不给老婆孩子,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沈克愁肠百结,有苦难言,借口要上班,打发走了母亲,看着空空荡荡的家,心底油然升起深深的无力感,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孟澜能看在儿子的份上,暂时不要离开这个家,起码维持到高考结束,不要影响了他的升职。 他并不认为自己这样是自私,因为只有升了职,他才能拿到更高的薪酬,这样他才能给孟澜和儿子提供更好的生活,即便是分开过,他也还是会向以前那样养活他们,绝不会真的抛弃他们。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 孟澜和母亲出了门,去市场买菜,母亲对她的决定非常不赞同,认为她不该冲动之下放弃财产净身出户。 老太太说,“妈也知道你心气儿高,受不了婆婆的羞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真的不要一分钱,你以后带着孩子怎么生活,就算你立刻就能找到工作上班,人家也不能把工资提前预支给你呀,再者来说,你从来没上过班,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都未可知呢!” 孟澜经过刚才的争执,眼下根本没心情讨论这件事,沉默着没说话。 老太太又说,“好在你只是写了个纸条,而不是签了协议,那玩意根本不算数,你随时可以反悔的,到时候真要打官司,你可不能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我不会反悔的。”孟澜无心对母亲普及法律知识,只是淡淡道,“我既然决定离婚,就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再花他一分钱,免得他说我就算离了婚也还是靠他活着。” “什么叫靠他?”老太太说,“你这些年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养育孩子,难道就没有功劳吗,那歌里都唱了,军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找个保姆还得按月发人家工资呢,难道你是免费保姆吗?” 孟澜叹口气,“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真的不想再和他和他妈纠缠不休了,你不必过分担忧我以后的生活,你要相信我,即便离了男人,也照样可以把日子过好,我是一天班都没上过,但这并不证明我什么都干不了,妈你别还没开始就打击我的信心,好吗?” 老太太也不好再往深了说,只是摇头叹道,“你这孩子,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会后悔吗?孟澜现在还不知道,但至少眼下她是不后悔的,她倒想看看,没了沈克,自己究竟能不能把日子过下去。 买好菜回到家,孟澜父亲正在看报纸,见孟澜过来,很高兴,放下报纸招呼她,“澜澜回来啦?” 多少年了,父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她的小名,虽然听起来很好笑,但真的感觉很温暖。 孟澜看着父亲,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忙笑笑说,“爸,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生日忘了。” “忘了就忘了,年年过,有什么大不了的。”父亲说,“倒是你,几天没见怎么又瘦了?” “没有啊,还是那样。”孟澜说,“我和妈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好,多做点,等小煜放学接他过来一起吃。”父亲说。 “嗯。”孟澜拎着菜去了厨房。 老爷子盯着她的背影看,回头问老伴,“澜澜好像不高兴啊?” “嘘!”老太太竖起食指,“小声点,别让她听到了。” “怎么了?”老爷子问。 “还不是沈家那对母子,能把人活活气死。”老太太凑过去,极小声地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 老爷子当场就要去找沈克算账。 老太太赶紧劝他,“你就别多事了,孩子回来给你过生日,你好歹忍一忍,把这个生日安安生生过完吧! “我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让我怎么忍?”老爷子压抑地怒吼。 “妈,你把削皮刀放哪了?”孟澜从厨房探出头。 老两口立马噤了声。 老太太丢给老爷子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去了厨房。 老爷子叹口气,只得暂时忍耐。 孟澜把饭菜准备好,算着时间打车去学校把沈煜接过来一起吃饭。 沈煜不了解情况,进门就问爸爸怎么还没来,拿了外公的手机要给爸爸打电话。 孟澜制止了他,说爸爸中午有应酬,暂时来不了。 沈煜看外公外婆神色不对,也没再坚持,放下手机高高兴兴地给外公庆祝生日。 吃过饭,孟澜又匆匆忙忙打车把他送回学校,在车上交待他晚上放学回外婆家来住,声称是自己想多陪陪外公外婆。 沈煜什么也没问,很听话地答应了,孟澜看他进了校门,心里惦记着季红,便直接去了季红酒店。 到了酒店,季红正在开会,助理请她先到季红办公室等。 办公室已经收拾一新,砸坏的东西也都换了新的,办公桌上搁着厚厚一摞文件,其它物品也摆放得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昨晚的狼籍。 孟澜不禁佩服季红,摊上这么糟心的事,她还能迅速打起精神来主持大局,内心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过了一会儿,季红回来了,穿着时尚利索的职业套裙,妆容精致,精神抖擞,看不出一点颓势,见到孟澜在,甚至还冲她咧嘴一笑,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孟澜说,“我一直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季红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打电话让助理送咖啡进来。 “你昨天报警警察怎么说?”孟澜问。 “能怎么说,他又没杀人没放火,警察又不能全国通缉他,慢慢找呗!” “没查查他的帐户什么的?” “查了,所有的帐户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块。” “啊?”孟澜大惊,“那就肯定是转移了。” “是。”季红点点头。 孟澜看她不焦不急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昨天晚上那个要死要活的季红吗?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孟澜问。 “急有什么用?”季红说,“不就是钱吗,我还有酒店呢,继续挣呗!” 她越是这样,孟澜越是不安,她们从小一块长大,季红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明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却硬是装得一派云淡风轻,绝对不正常。 但季红什么都不肯说,她也没办法,又坐了一会儿,只得告辞而去。 沈煜在学校一下午都魂不守舍,下课时,他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发呆,常笑上厕所回来路过,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问他,“想什么呢小帅哥?” “去去去,别找事儿,我烦着呢!”沈煜不耐烦地推开她。 “烦什么,跟我说说,我来给你答疑解惑。”常笑说。 沈煜本来不想说,又实在憋得难受,便对她说了,“今天我外公生日,我爸没去,然后我妈让我晚上放学去外婆家睡,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啊?”常笑沉吟一刻,非常肯定地说,“我知道,一定是你爸那个小三又作妖了。” 沈煜闻言更加愁眉不展,“那怎么办,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们家好像要散了。” “……”常笑咬着嘴唇想了想,说,“怎么我好像也有这种预感呢?” “嗯?你能预感到我家的事?”沈煜惊讶道。 “不是,是我家。”常笑说。 “你家?你家又怎么了?”沈煜问。 “说不上来,反正表面看是没什么,但我妈有点不对劲,而且我爸最近总是不进家。”常笑说。 “唉!”沈煜很是惆怅,“大人怎么都这样呢,感觉他们活得好累,好虚伪。” “是啊!”常笑说,“好害怕我们长大了也会变成这样。” “我也怕。”沈煜说。 “要不,我们来个约定吧,长大以后我们互相监督互相提醒,不要让对方成为这样的人。”常笑说。 “呵呵!”沈煜白了她一眼,“你好幼稚,谁知道我们长大以后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 常笑说,“那就约好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去哪里,你也要去哪里,这样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沈煜说,“我是没问题的,我能力强,到哪里都能吃得开,你可就不好说了,小学渣!” 常笑气得撅起嘴。 沈煜又说,“不过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会罩着你的。” “切!谁罩谁还不一定呢!”常笑回他一个白眼。 上课铃响起,两人各自回了教室。 晚上放学,沈煜直接去了外婆家,吃完外婆煮的宵夜,又做了一会儿功课,就去和外公睡下了。 孟澜则和母亲睡在一起。 老太太不知在想些什么,唉声叹气地睡不着。 “妈,你怎么了?”孟澜问。 老太太说,“没怎么,我就是看着小煜可怜,大人自己犯了错,害得孩子跟着遭罪,小煜读书这么用功,要真因为你们这破事影响了考试,看你们后悔不后悔。” 一句话就把孟澜的眼泪勾了出来,蜷着身子泣不成声。 老太太又心疼女儿,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说,“别哭了,妈不说你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实在不行就回来和妈住,妈养你。” 孟澜紧紧窝在母亲怀里,泪水濡湿了母亲的衣襟。 第二天,沈煜上学走后,孟澜带着重新打印的离婚协议回了家。 沈克和他母亲都在,看样子老太太好像昨晚就睡在这里。 看到孟澜进来,老太太也没什么好脸色,气冲冲说道,“你走就走,换了新锁连钥匙都不留一把,害我昨天已经回家了,又跑过来给你们看门,这叫什么事?” 孟澜无视她,直接把协议递给沈克,说,“重新打的,如你妈所愿,除了沈煜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个条件,高考之前我得继续住在这里,并且我住在这里时你不能把相好的带回来,其他的随便你怎样我都不管,赶紧签吧!” 沈克说,“我不签,既然你还要在这住,不如就到高考后再签。” “不行,我一天都不想再和你有瓜葛。”孟澜说,“签完之后,咱们从此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 “不,孟澜……”沈克还想争取,脑袋被母亲狠狠拍了一巴掌,“孟什么澜,人家都不要你了,还恬着脸喊什么喊,让你签你就签,你又不是没人要,怕什么!” “妈……” “喊妈也没用,赶紧签!” 沈克看看孟澜,又看看母亲,万般无奈地拿起了笔。 032女人最要紧是姿态好看 孟澜一直很平静,等到沈克终于要签,她的心突然一阵绞痛。 这个家,这个人,十八年来就像长在她心上一样,现在却不得已要强行把它们摘除,没有医生,没有麻药,强扭硬扯生生剥离。 孟澜痛得弯下腰,感觉有一股气在身体里游窜,所到之处,痛断肝肠。 她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可是悲伤却从眼睛里涌出来,化作泪珠,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每一颗都是十八年的点点滴滴。 沈克握笔的手都在颤抖,仿佛手里握的不是笔,而是千斤重的铁锥,不管他怎样咬牙用力,那笔始终提不起来。 屋里很静,静到他仿佛能听到孟澜眼泪掉在地上的声音,“啪嗒,啪嗒”,每一颗都像砸在他心尖上。 他扔下笔,转身失控地把孟澜抱在怀里。 孟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沈克,你这个混蛋,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沈克也哭了,他把脸深深埋进孟澜的头发里,近似贪婪地呼吸她的馨香,“阿澜,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想离开你。” 孟澜的泪越发汹涌,她没有推开沈克,从事发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阿澜,我们先不要签好不好,离高考还有半年,我们再多考虑一下好不好?”沈克说。 孟澜哭到说不出话。 这时,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悲伤的氛围,孟澜推开沈克从包里翻出手机,只看了一眼,便瞬间恢复了漠然,对沈克冷冷道,“赶紧签吧!” 突然的转变让沈克猝不及防,嗫嚅道,“阿澜……” “赶紧签!”孟澜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沈克吓了一跳。 旁边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催着沈克说,“快签呀,没出息的东西。” 沈克无奈,只好弯腰在签字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孟澜。 孟澜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第一时间拍了张照片发送出去。 沈克第一反应就是孟澜在向魏城报告好消息,顿时气炸了,抢过孟澜的手机吼道,“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孟澜冷眼看着他,讽刺道,“古人说的果然没错,你心里有屎,看别人都是屎。” “……什么意思?”沈克愣愣低下头去看手机,赫然发现信息是发给阿恋的,并且上面还有阿恋发来的信息,就在两分钟前,内容是他和阿恋的亲热照。 沈克脑子“轰”的一声,老脸通红。 “呵!”孟澜轻蔑地笑,夺回手机转身进了卧室,“咣当”一声关上门。 “你看看她这态度……”沈克母亲登时就不干了。 “妈,别说了!”沈克羞愧难当地打断了母亲的话,说,“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我倒要看看她再怎么作妖。” “妈,算我求你了行吗?”沈克失控大吼。 沈克母亲被唬住,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愤然离去。 沈克听着母亲的脚步声远去,走到卧室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孟澜正坐在梳妆台前黯然伤神,听到动静,顺手拉开抽屉把离婚协议放进去,抹了把脸站起来,转身静静与沈克对视。 “阿澜,是我错怪你了。”沈克小声道。 孟澜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请叫我的全名,谢谢!” “不要这样说阿澜,我们还没办手续呢!”沈克说。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现在去办吧!”孟澜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克还待要再解释,公司那边打来电话,总经理叫他赶紧过去。 沈克无奈,匆忙去了公司,临走和孟澜说回来再和她详谈。 随着关门的声音,整个空间安静下来,孟澜慢慢从卧室走到客厅,前后左右打量着这个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是她精心挑选,用心打理,角角落落都倾注着她的心血和情感。 曾经她以为,这里会是她最终的归宿,她会在这里把儿子养大成人,看着他结婚生子,和沈克一起含饴弄孙,在幸福中逐渐老去,直到生命的末了,含笑而终。 她一次又一次地幻想未来的美好,却从没有把生活的反复无常算进去,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在四十岁的关头出现如此残酷的转折。 逼沈克签字的时候,她是义无反顾的,但此时的她,却渐渐开始迷茫。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已经是一个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可她却像一个学渣在面对一张密密麻麻的试卷,一道题都答不上来。 好难啊! 她迷茫地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买菜给儿子做饭。 她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走出家门,一阵冷风吹来,她才发觉秋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远去,她站在原地愣了一刻,目光由近及远地扫过渐渐有些萧索的绿化区,草黄了,花败了,树叶落了,季节和她的人生一样,进入了寒冬。 可是那又怎样,季节只是换了景象,并不影响它的魅力,秋有秋的韵味,冬有冬的风采,四季交替才是人生。 孟澜释然一笑,裹了裹身上的开司米衫,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女人最要紧是姿态好看,不管生活给你多少考验,你都要以最美的姿态坦然面对,并报以微笑,哪怕你笑不出来,也不要用眼泪代替,因为生活不会因为你掉眼泪而停止对你的捉弄。 所以,擦掉眼泪,重新来过吧,冬天的尽头一定会有繁花盛开。 …… 沈克到公司后,直接去了总经办,总经理正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见他进来,二话没说,抓起桌上的文件砸了他一身。 沈克以为是他部门的哪项工作出了错,忙把文件捡起来看,看了半天并没有一份文件和他部门有关,便疑惑地问总经理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总经理气愤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成了耳旁风?” 沈克越发不解,“总经理,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跟我装糊涂是不是?”总经理说,“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个人生活一定要检点,不要出现什么影响自己和公司声誉的污点,可你不但和助理搞出那么大的笑话,现在居然还离婚了,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L&C的合作你到底还想不想谈,总经理的位子你到底还想不想要?” 沈克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他刚刚才签了离婚协议,怎么总经理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总经理问。 “……”沈克张张嘴,又闭上,尴尬地点了点头。 “还不是你那个助理,把你离婚协议的照片发给了她在公司的好友,迫不及待要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可人家转头就传遍了公司上下,就差没传到总部了。”总经理敲着桌面说,“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她蠢,这是多光荣的事吗,你发给她也就算了,她还非要发给别人,你俩到底是在炫耀什么?” 沈克脑子嗡嗡直响,被总经理训得无地自容,心里恼阿恋恼得直咬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女人,她是生怕别人抓不到他的把柄吗,他当初怎么会觉得她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呢? 这下好了,只要这事被有心人捅到总部去,总经理是不可能再罩着他的,到时候一旦L&C的合作泡汤,所有的过错都会算到他头上,晋升自然也会跟着泡汤,他在业界也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大笑话。 半生谨慎,晚节不保,叫他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沈克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感觉前途一片黑暗,不见天日。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明明是个内敛沉稳滴水不漏的人,在业内口碑绝佳,人人敬重,怎么突然就形象崩塌陷入绝境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在目睹过圈子里几个被婚外恋毁掉的成功人士之后,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步那些人的后尘,不要陷入情欲的网罗,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妻儿老母,要做一个正直诚信的好男人。 这些话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的讽刺,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他痛苦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咆哮,恨自己不该一次又一次地对阿恋心软,如果他能在被孟澜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和阿恋彻底分手,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怎么办? 现在要怎么办? 正在悔恨交加之际,新来的助理敲门进来,告诉他L&C中标结果公布了。 沈克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我们中没中?” 033怀了你的孩子 助理摇摇头,“没有,中标的是盛世广告公司。” 沈克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失望的情绪像潮水涌来,瞬间将他淹没,让他浑身冰冷,万念俱灰。 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仿佛已经看到总经理的位子就像小鸟一样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眼下他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职位都是个未知数,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总经理面对总部的问责,一定会把落败的原因归罪到他头上,推他出来做挡箭牌,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陈娜,落井下石的张云帆……一朝兵败,四面楚歌! 沈克苦笑,心灰意冷地对助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助理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总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 沈克手顿住,想了想说,“你转告他,我有事出去了。” 助理一愣,虽然她来的时间短,但她不觉得沈克是那种敢忤逆上级的人,甚至面对上级的施压还有点逆来顺受,今天是不是受打击太大了,竟敢不响应总经理的召唤? “沈总,这样不好吧,你明明没出去,被总经理知道的话……”她善意提醒。 “我现在就出去。”沈克抓起外套就走。 助理想拦没敢拦,也明白他心里肯定不好受,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沈克在大门口遇到了张云帆,他不想搭理对方,打算低头而过,可对方偏偏不肯放过他,远远就大声叫他,“沈总这是去哪呀,丢了L&C的标,要去开发新的客户吗?” 操!沈克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张总这话说的,L&C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有没有L&C,我一样都要不断开发新客户,不然张总的才华怎么施展呢?” “这么说我得感谢沈总让我们策划部有饭吃了?”张云帆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沈总可要努力加油哦,我们丢了一碗鱼翅饭,沈总起码要再给我们弄碗粉丝汤回来哦!” 沈克气得内出血,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张云帆保持微笑目送他车子驶远,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没多久,总部的问责电话就打到了总经办。 沈克不知道这些,他出门就把手机关了,任凭总经理怎么暴跳如雷,暂时也找不到他。 谁都想不到他会去L&C总部。 首席执行官的办公室低调奢华,魏城就坐在阿政口中那把好几万的椅子上接见了他。 精致帅气的男助理阿驰送来手工现磨的咖啡,彬彬有礼地请沈克品尝,沈克看着他身上优雅得体的西装,忽然有点自惭形秽,感觉他才应该坐在这里喝咖啡,而自己应该是送咖啡的人。 “怎么,沈总看上我助理了?”魏城转着腕表,意味深长地问道。 沈克略显尴尬,笑道,“魏总说笑,我是看这小伙子实在出色,首席执行官的配置果然不一样。” “那是。”魏城也不谦虚,说,“沈总也可以试试找个男助理,不比女助理的效率低,而且,最重要可以让身边的人放心,哈哈!” “哈哈!”沈克也跟着干笑两声,说,“谢谢魏总的建议,我回头试试。” “嗯,那沈总今天来是……” “我就是想问问魏总,我们公司为什么会败给盛世?” “哦?这个呀,不知沈总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魏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示意沈克也尝一尝。 沈克尝了一口,点头表示味道不错,握着杯子说,“我当然想听真话,不然也不会特意跑来。” 魏城就认真列举了几点他们公司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重点强调的是价格偏低,营销方案不够新颖。 沈克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是该死的张云帆并没有全力以赴做策划。 为了争上位,他可真是不择手段。 不过,魏城说价格偏低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问价格低为什么反而被淘汰?”魏城双手交握,笑着问道。 “是。”沈克坦白承认,“我是想不通。” “原因很简单,我们L&C不差钱。”魏城说,“我们进军中国的第一战,当然要火力全开最大限度地制造轰动效果,争取一举打开局面,而不是谨小慎微节衣缩食连广告费都要省。” 沈克恍然大悟,但此时再悟也晚了,退一步讲,就算价格没问题,张云帆那里不给力也是白搭。 “那魏总能不能再说说盛世的优势,他家除了这两大重点,还有没有别的让你决定与他们合作的原因?” 魏城微一挑眉,心想沈克看来也并非徒有虚名,至少他在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下还不忘寻找自身失败的原因和别人成功的方法。 而且他真的很能忍,中标结果公布后,他肯定受到了上级的责问和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就连自己也对他出言不逊,但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或气馁,态度端正,言语谦和,竟隐约有些君子之风。 魏城想,看来孟澜当年选择他也是有原因的。 沈克也在想,魏城似乎并非他一向认为的傲慢刻薄,起码在公事上他很正经,不会把私人恩怨夹杂进来,对自己提出的问题认真解答,毫不隐瞒,而且看问题眼光犀利见解独到,颇有大家风范,能做到首席执行官也是有道理的。 一时之间,两人竟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沈克得到答案后,没有多作停留,对魏城表示感谢,便起身告辞了,魏城送他到门口,他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对魏城说,“我和孟澜今天早上签了离婚协议。” “哦?”魏城很意外,挑眉道,“我该说恭喜还是什么?” 沈克咧咧嘴,想说什么又没说,随意挥挥手,大步而去。 他打开手机,看到一大串的总经办未接电话,决定直接回公司,把自己从魏城那里得到的答案告诉总经理,从而让总经理看清到底是谁的原因导致竞标失败。 车子开到半路,阿恋忽然打电话过来。 沈克想了想,没接电话,直接调转车头去了阿恋的住处。 阿恋正因为沈克不接电话而生气,听到门铃声,跑过去从猫眼往外看,见是沈克,惊喜地打开门。 迎接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阿恋被打得耳朵轰鸣,两眼直冒金星,踉跄回退时被门槛绊倒,仰面跌回到门里面。 沈克跨步上前,一手拎起她,一手关上门,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腾空摁在墙上,咬牙道,“既然你活得不耐烦,那我现在就成全你,免得你没完没了的祸害我!” 阿恋张大嘴,两腿乱踢,眼泪也下来了,大声哀求沈克放她下去。 沈克恨到了极点,怎么都不肯放手,阿恋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放开我,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沈克心里咯噔一下。 “我怀了你的孩子!”阿恋重复道。 沈克大骇,手一松,阿恋顺墙瘫倒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沈克随即蹲下来,又去掐她脖子。 阿恋一脚把他蹬开,吼道,“我再说八百遍也还是一样,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怀了你的孩子……” “你给我闭嘴!”沈克扑过去捂住她的嘴,“我是不会相信的,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你为了拆散我的家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你已经逼得孟澜和我签了离婚协议,还嫌不够,还要把照片发到公司去,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为了你抛妻弃子,我丢了L&C的项目,还要面临总部的问责,你还想怎样,还想用怀孕来欺骗我让我娶你吗,我告诉你,你休想,休想,休想!” 阿恋没想到自己只是给好朋友发了一张照片,竟然给沈克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一时心虚不已,也不敢再放肆了,扒开沈克的手怯怯道,“对不起亲爱的,我就是,就是……” “你就是个蠢货,扫把星!”沈克愤愤道,“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也不要再联系我,咱俩一刀两断!” “那孩子呢?”阿恋问。 “孩子?”沈克冷笑一声,“打了吧,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做我孩子的母亲!” 阿恋气极,“沈克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大我整整十六岁,我除了你没和任何人好过,你占尽了便宜,现在居然说我不配,你还是人吗你?” “我不是!”沈克说,“自从被孟澜发现之后,我就里外不是人了,我现在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畜生,也许连畜生都不如,可我变成畜牲是谁害的,不是你吗?” “为什么是我,是我强迫了你吗,你每一次和我睡都是被逼的吗?”阿恋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俩第一次是你处心积虑灌醉了我。”沈克说。 阿恋脸色微变,随即哭得梨花带雨,“是,是我处心积虑,是我灌醉了你,可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呢,我每天怀着一颗爱慕你的心,在你面前走进走出,可你却正眼都不看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是的,你越表现的像正人君子,我就越对你欲罢不能,所以我才不顾廉耻地灌醉了你,我就是想和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哪怕被别人戳脊梁骨我也无怨无悔,可是你居然说我不配做你孩子的母亲,那你告诉我,谁配,谁配?” 沈克愣愣地看着泣不成声的阿恋,心里五味杂陈。 最初的愤怒消退,怜悯和自责开始占据上风,不管怎么样,都是陪了他这么久的女人,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她曾给他带来快乐满足,让他从暮气沉沉的生活看到希望和光明,让他不再彻夜害怕自己正在老去,让他重新找回年轻的悸动…… 他不能这么残忍,如果他真的丢下她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那才是禽兽不如。 “你起来吧!”他扶起阿恋,一只手揽位她,一只手帮她擦掉眼泪,说,“刚才是我情绪失控,虽然你有很多地方确实做得过份,但我在对待你怀孕的问题上态度也极不理智,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你仔细考虑清楚,这孩子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034无法言说的痛 “我为什么不要,难道你能狠心到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吗?”阿恋说,“这个孩子是我和你这段不对等爱情的唯一见证,即便你没有我爱你那么爱我,我也不后悔,沈克,我不后悔爱上你,也不会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哪怕你最后还是不要我,我也不会再爱上别人,这个孩子将是我度过后面漫长人生的唯一精神支柱,求你不要逼我放弃他。” 沈克很震撼,他没想到阿恋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即便他并没有那爱她,即便他从来没给过她希望,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对她恶语相向,甚至屡次对她动手,她还是这样执着地爱他,坚持要生下他的孩子。 她怎么这么傻呢? 沈克不忍再说出绝情的话,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 “我心甘情愿。”阿恋说。 “好,我不逼你。”沈克最终妥协,“你要生就生吧,反正我和孟澜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清楚,孟澜在沈煜高考结束之前还是要和我住在一起的,所以,到明年高考之前,你不许再去招惹她,更不许再去骚扰沈煜,能做到吗?” “这样啊?”阿恋有点小失望,但还是很快答应了,小心翼翼地问,“她真的什么财产都不要吗?” “是的。”沈克点头。 “房子也不要?” “不要。” 阿恋想笑,又强忍着,作出担忧的样子,“那她以后怎么生活?” 沈克无奈道,“有什么办法,她实在太要强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的不管她和孩子,就算是他们搬出去,我每个月还是会给他们生活费的。” “……”阿恋暗暗咬牙,心想这样还让我怎么放心,但她深知沈克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眼下不能逼得太紧了,便笑着说,“嗯,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心里对她愧疚得很,宁愿她把房子要走,我和你流浪街头也甘愿。” “真的?”沈克有点不信,“你有这么大度吗?” “当然真的。”阿恋信誓旦旦,“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图你的钱,你要愿意,只管把钱都给她,看我会不会说什么,你就算以后变成穷光蛋,我也还是一样爱你,不离不弃。” 沈克很感动,抱住她亲了一口,说,“可惜孟澜是不会要的。” 阿恋当然知道孟澜不会要的,要不她也不敢这么大方。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沈克摸着阿恋的肚子说,“沈煜从生下来到现在,我都没怎么管过他,现在他面临高考,还要他为了我们的事情忧心,想想真是愧对他,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好好对他的,尽力做个好父亲,不让这种遗憾再发生。” 阿恋咬着嘴唇,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克,没接他的话。 沈克惦记着公司的事,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匆匆忙忙走了,临走给她转了些钱,让她去买冬天的衣服和用品。 阿恋送他出门,和他深情拥吻别,关上门扑倒在沙发上放声大笑,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肚子。 这么久的隐忍,终于就要得见天日,当初那十几巴掌的耻辱,今天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真的好想立刻给孟澜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的心理感受,不,这还不够,她甚至想和孟澜见上一面,看看她是不是还能保持那该死的优雅淡定。 她就不信,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能有多好的定力,在净身出户之后还能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人一得意就会忘形,此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现实甩上一记响亮的耳光呢! …… 孟澜下午送饭时见到楚君,像往常一样和她闲话家常,却只字没提自己和沈克的事,她怕楚君一不小心在李明皓面前说漏了嘴,再传到沈煜耳朵里。 经过之前撕心裂肺的阵痛,她现在已经释然,和沈克的关系就此可以算是划上了句号,虽然结束得并不怎么体面,总归是她想要的结果,从发现沈克出轨至今,她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今天终于解除封闭,得以畅快呼吸,从此以后,沈克好也好,坏也罢,风光落魄都与她无关了。 沈煜出来拿饭时明显感觉到妈妈的状态比之前松驰很多,说话的语气也特别轻快,脸上甚至挂着淡淡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从前的那个妈妈又回来了。 单纯的孩子只是由衷地为妈妈感到高兴,却怎么也想不到,从今天开始起,他已经一脚踏进了单亲家庭的门槛。 孟澜告别儿子,到路口去等公交车,恰好魏城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喝一杯。 孟澜想了想说,“可以给你一个小时。” “谢陛下恩典!”魏城说,“我这就去接你。” “不用了,我没在家,你说个地方我直接过去。”孟澜说。 两个人约在上次那间酒吧。 魏城先到的,当他坐在卡座上看着孟澜步履轻快地向他走来,不禁暗暗惊讶,原以为孟澜会因签协议的事情伤心难过,所以他才会想着把她约出来安慰一下,没想到她状态还不错,完全看不出有难过的迹象。 也许是装的,魏城想,她一惯喜欢把心事隐藏,没准两杯酒下肚就不一样了。 孟澜在他对面坐下,笑着说,“今天就不和你AA了,所有费用你一人承担。” “为什么?”魏城也跟着笑。 “因为我很快就是个穷光蛋了。”孟澜说。 “怎么,你打算一分钱都不要?”魏城惊讶道。 孟澜看看他,“听话音你已经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沈克。”魏城说。 孟澜不由稀奇,“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他今天去我公司了。” “去干嘛,不是专门去通知你的吧?” “怎么可能。”魏城笑道,“他们公司竞标失败,他过去向我请教原因,临走时顺带说的。” “哦。”孟澜点头,“他们公司实力不是很强吗,你为什么没有选择他们?” “实力只是一个方面,我们考虑的是综合因素。”魏城说,“我去过他们公司几次,从员工到总经理,都有一种不端正的态度,为了利益失去了个性,这个和我们公司追求个性的理念恰恰相反,所以……” 魏城摊摊手,表示无奈。 孟澜明白他没说完的话,沈克公司确实如此,包括沈克本人也常常会让她有这种感觉,为了一个项目,可以无下限地跟客户装孙子,奴颜卑膝,百般讨好,有种死皮赖脸的作派。 “我们不说他了。”魏城说,“我其实是因为担心你,怕你一下子受不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八年……” “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孟澜主动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魏城一饮而尽,又重新倒上,问道,“你为什么不要财产?” “不想要。”孟澜把沈克母亲说她的那些话讲给魏城听,然后说,“其实这些年沈克也好,他母亲也好,真真假假说过很多回,只是我反应太迟钝,没能早点领悟,现在大家撕破了脸,再听到这种言论,就感觉特别耻辱,原来不管我怎样为这个家辛苦操劳,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个吃白饭的。” 说这话的时候,魏城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和落寞,只是很快就被她藏进了云淡风轻的面具后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魏城突然很心疼,心疼她这些年的不易,和她故作的坚强。 “没关系的,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沈克也没有多少钱。”他笑着说道,“你要相信自己离开他会活得更好,不止要相信,还要努力做到,并且让他看到,你不是吃白饭的人,只是一颗珍珠在他家里蒙了尘而已。” “你太抬举我了。”孟澜说,“我现在感觉前路渺茫,能不能靠自己填饱肚子都还未可知。” “怎么会。”魏城说,“天无绝人之路,这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可以先尽情享受一下没人束缚却有人养活的快乐,其他的,慢慢再说。” “哈哈!”孟澜大笑,“这么说我不还是吃白饭吗?” “不,这是你拿自己应得的那份财产换来的。”魏城说。 “说的也是,那我就先尽情地享受享受吧!”孟澜再次举起酒杯。 魏城和她对饮,故意说一些好玩的话逗她,孟澜很开心,好几回笑到形象全无,就在魏城以为她真的已经不在乎时,她却在回家的路上哭成了泪人。 十八年呀,怎么可能不在乎? 只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那种真心错付的伤,那种半生安稳一朝颠覆的恐慌,那种人到中年无路可走的彷徨,即便是醉到深处都无法言说。 唯有沉默。 唯有沉默! 魏城被她哭得心都碎了,把她搂在怀里轻声拍哄,“孟澜,你不要哭,不要怕,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为你半生漂泊,为你远渡重洋,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你,真好! 035冤家路窄 车子到达小区楼下时,孟澜哭到睡着了,魏城叫了几声没叫醒,在阿政的协助下把人抱了出来。 阿政又帮忙开电梯,摁楼层键,关电梯,然后回到车上去等。 魏城抱着孟澜站在电梯里,看着她带泪痕的脸,自己也好想大哭一场,哭他二十年的单相思,终于有了盼头。 二十年,听起来好像很漫长,等起来更加漫长,如今人就在眼前,在怀里,方觉日月如梭,攸忽便是中年。 还好,还好,岁月总算没有亏待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来磨砺他,让他成长为有能力保护她的人。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顺利追到她的人是自己,没准在那个捉襟见肘的年月他们也走不了多远,没准他也会像沈克一样,刚毕业就为了养家糊口而疲于奔命,等到终于有了成就能喘口气,各种诱惑也纷至沓来。 这种人是最容易被绊倒的,因为他想要弥补过往岁月没时间做的事,想看看闷头赶路时错过的风景,同时又不甘心自己还没好好享受就要老去的事实。 所以,他现在很相信那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如果这样是他最好的安排,那对于沈克来说,最好的安排又是什么呢? 电梯门打开,沈克的脸不经念叨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沈克第三次在电梯口撞见魏城和孟澜了,两个人的姿势一次比一次升级,沈克看着在魏城怀里睡得深沉的孟澜,胸中醋意又开始翻腾,提拳就要揍魏城。 魏城吃力地躲开,警告他,“你最好不要动手,摔了孟澜我会和你拼命的。” “你把她给我!”沈克伸手去夺孟澜,被魏城一脚踹开。 “她已经不是你的了。”魏城说。 沈克愣住,方想起他们已经签过协议。 那又怎样,在没去民政局换本之前,他随时可以反悔的。 自己同床共枕十八年的女人,一朝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这种感觉让他抓狂。 “怎么,抱抱就受不了了?”魏城讥笑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体会到孟澜发现你出轨时的心情了?” 沈克顿时哑口无言。 想当初,他还质问孟澜为什么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为什么非要一棒子把他打死,现在他终于明白孟澜这么长时间以来是用怎样的毅力在忍受,假如是孟澜出轨,他可能一天都不能忍。 他讪讪收回手,给魏城让出路,看他抱着孟澜径直走到自己家门口,心头像被钝刀子在割,一下一下割得生疼。 “开门啊!”魏城回头叫他。 “我,我没钥匙……”沈克说。 “你钥匙呢?”魏城问。 “孟澜偷偷换了锁芯,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要新钥匙。”沈克说。 “哈,怪不得在门外等。”魏城笑着看看沉睡的孟澜,说,“想不到你还会这招,干得漂亮!” 沈克,“……” 最后还是沈克从孟澜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魏城把人放在床上,没多停留,也没再为难沈克,很快就走了。 车子驶出小区时,刚好沈煜回来,魏城心想,好险,幸亏走得快,没和这小少爷撞上,不然又要被他追着打了。 他可不想再给沈煜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以后他说不定还要看这臭小子的脸色过活呢! 沈煜回到家没看到妈妈,见爸爸坐在沙发上抽烟,张嘴问道,“爸,我妈呢?” 沈克不悦道,“每次回来只要你妈不在你就问我同样的话,难道我不是你家长吗,为什么非得找你妈?” “因为只有看到妈妈,才感觉是真正回到了家。”沈煜说。 “……”沈克郁闷不已,“你妈在外面喝了点酒,先睡了。” “跟谁喝的?”沈煜警惕道。 “跟……你季红阿姨。”沈克说。 “哦。”沈煜说,“那我吃什么?” “我去给你煮馄饨。”沈克掐了烟站起来。 “你也就会煮馄饨。”沈煜打趣道。 “……”沈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是不是找抽?” 沈煜笑嘻嘻地躲闪,说,“爸,我妈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是不是你们和好了?” 沈克一愣,心塞塞地应道,“啊,对,是的,我们和好了。” “真的呀,那太好了。”沈煜开心道,“不过爸,我可得郑重提醒你,以后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然我也保不了你了,知道吗?” 这傻孩子,他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亲情牌帮爸爸留住了妈妈。 沈克看着儿子一本正经教育自己的样子,差点掉眼泪,忙点头道,“好,爸爸知道了,爸爸这就去给你煮馄饨。” …… 天渐渐冷起来,孟澜和楚君相约去给孩子买冬衣,中午送完饭之后,两人直接去了商场。 楚君说好多天没见季红,不如叫她出来散散心。 孟澜便给季红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来。 季红说她也正想给常笑买衣服,问了她们所在的商场,很快就开车过来了。 三个人边逛边聊,孟澜问季红有没有常江的消息,季红说快了,季冬那边这两天就会有准信儿。 孟澜问,“找到他你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季红冷笑道,“我不知道,先打了再好好算呗!” 孟澜无语,季红这种以暴制恶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但季红也有她善良的一面,她体谅楚君现在的经济状况,便刻意避开那些高档品牌,并主动说孩子长得快,不要买太贵的,又说自己的钱全被常江卷走了,想买贵的也买不起。 楚君便安慰她,说事已至此,还是得看开点,好在酒店还在,钱可以慢慢再赚。 三个人分别挑选了几件衣服后,季红走累了,提议去休闲区坐坐,喝杯咖啡。 和季红这种爱买单的人在一起,一般人是抢不到结账权的,孟澜和楚君争不过她,便端着咖啡和糕点去找位置,任由她在那边付钱。 两人看中一个靠窗的位置,刚走过去要坐下,旁边过来一个女人,也把自己手中的托盘放在了这张桌子上。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位。”孟澜说着看向那女人,想请她换张桌子。 女人弯腰放托盘时长发遮住了脸,等她直起腰撩开头发和孟澜对视,两人都暗吃一惊。 好一个冤家路窄! “沈太太,好巧!”阿恋笑盈盈地伸出手。 孟澜没接话,瞥了一眼伸到面前的纤纤玉指,抬手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 阿恋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上次孟澜动手前就是先盘头发,她至今对这个动作还有挥不去的阴影。 “呵!”孟澜发出一声轻笑。 阿恋顿时涨红了脸。 “你笑什么笑,我不信你还能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孟澜说,“用了十八年的旧物品还有人愿意接手,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你……”阿恋差点没噎死,反唇相讥道,“你也不用嘴硬,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输给了我,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将是未来明正言顺的沈太太,而你,只是一个下堂妇!” “孟澜,这谁呀?”楚君在旁边问道,她起初还以为孟澜遇到了熟人,正打算和对方客气一下,没想到两人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心里便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 “不是谁,就一个盲人。”孟澜不欲多说,重新端起托盘,淡淡道,“咱们换张桌子吧,人家眼瞎找位子不方便,咱们体谅一下。” “你说谁眼瞎呢?”阿恋气急败坏地拦住孟澜的去路。 “说你呀!”孟澜还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你最好别找事儿,这里可比在公司时人多,万一一不小心引起轰动,被人拍下来发网上,你猜人家会起个什么样的标题?” “我知道,标题就是原配手撕小三,大快人心!”季红突然从后面走过来,上下打量阿恋,不屑道,“你就是沈克那个姘头啊,啧啧啧,俩人瞎一块去了,果然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说什么呢你,有点素质行吗?”阿恋恼羞成怒。 “抢人家男人就有素质了?”季红眼一瞪腰一叉,“我警告你,你可别跟我横,我不像孟澜那么温柔只会打脸,我还会当众扒小三衣服……” “你敢!”阿恋吓得揪住衣领。 “你看,你明显是知道我敢的。”季红说,“快滚吧,十秒钟之内你要是还在我视线范围,我保证全商场的人都可以看到你年轻诱人的酮体。” 阿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想就此灰溜溜败走,但孟澜是三个人,她显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时,有人远远喊道,“阿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四个人同时看过去,就见沈克拎着几个购物袋向这边走来。 沈克也看到了孟澜她们,惊得手中的购物袋都掉在地上。 “哈哈!”季红大笑出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大总监,怎么,前脚签了离婚协议,后脚就带小三出来放风了?” 036不是省油的灯 沈克是个极看重面子的人,被季红大庭广众这么嘲讽,脸上挂不住,红着脸对季红说,“都是我的错,在这里就不要说了吧,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哟,现在知道要面子啦,好啊,那我成全你。”季红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四下瞟了一圈。 孟澜敏锐地想到她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阻拦,季红已经大叫出声,“大家快来看呐,这里有对奸.夫淫.妇……” 周围一片哗然,所有的眼睛都向这边看过来。 阿恋终于不再嚣张,捡起地上的购物袋,拉着沈克就走。 季红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别走呀,让大家看看未来名正言顺的沈太太长什么样!” “季红,你过分了啊!”沈克隐约有了怒意,伸手把阿恋挡在身后。 “我过分?我再过分能有你们过分吗?”季红见周围看热闹的越聚越多,索性提高嗓门把沈克和阿恋的行为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末了还特别煽情地请大家评理。 吃瓜群众的情绪被充分调动,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渣男贱女,沈克和阿恋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只恨没有地缝给他们钻。 有几个中年女性大概和孟澜有着相同的遭遇,情绪特别激动,声讨到最后直接上手去撕扯阿恋,说要扒了小三的皮,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廉耻。 阿恋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沈克后面连声尖叫。 沈克拼命想要护住她,奈何他一已之力根本抵挡不住愤怒的主妇们,只得狼狈地向孟澜求救,”阿澜,阿澜,你快帮忙说句话吧,阿恋她怀孕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孟澜早在人群开始起哄时就被季红拉开了,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这场闹剧,此时骤然从沈克嘴里听到阿恋怀孕的消息,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从事发到现在,沈克一次又一次地向她保证说对阿恋没有感情,只是逢场作戏,只要她不离婚,他随时可以和阿恋断绝关系,现在看来,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有脸开口求她这个受害者去救那个伤害她的人,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她一秒钟都不愿再待下去,别说是看着沈克,就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恶心。 “走吧!”她对季红和楚君说道,率先离开了现场。 “你不看热闹啦?”季红拉着楚君追上去。 “不看了,看得恶心。”孟澜头也不回地说道。 季红还想再说什么,楚君暗中掐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三个人默默走出商场,孟澜说,“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想自己随便走走。” 季红不放心,想要和她一起走,被楚君拉住。 “就让她自己走走吧!”楚君说。 “万一出了什么事呢?”季红说。 “不会,她等下还要给沈煜送饭呢!”楚君说,“我了解她,为了孩子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季红沉默着看孟澜走远,那消瘦的背影在冬日的阳光里显得形单影只,像一只离群的孤雁。 “我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她有点后悔地问楚君。 “你就是冲动型人格,火气一上来刹都刹不住。”楚君说,“我理解你是想为孟澜出气,但也要考虑孟澜的感受,她可能更愿意安安静静地疗伤,而不是喊打喊杀地泄愤。” “唉!”季红叹道,“我又错了。” 楚君说,“我今天做得也不好,早在她和那女的刚碰面时我就该把她带走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说也无益,以后注意点就好了。” 季红说,“那好吧,我要回酒店了,咱们保持联系,要是孟澜没去送饭,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楚君点头答应,两人就此分别,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商场里的闹剧终于招来了保安,在十几个保安的干涉下人群才渐渐散去,沈克趁机带着衣衫凌乱的阿恋仓皇逃离。 阿恋披头散发坐在车里哭得伤心欲绝,沈克从来没遭遇过这种丢人的事情,此时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不但没心情安慰她,反而被她哭得一肚子火,捶着方向盘吼道,“你能不能消停点,这样很影响我开车你知道吗?” 阿恋委屈的要死,“我为了你被欺负成这样,你居然还吼我,有没有良心?” “什么为了我,为了我你就应该躲着孟澜,而不是主动去招惹她。”沈克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用脚后跟都能猜到,你就是觉得自己赢了她,所以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你也不想想,她是那种任你嚣张的人吗,还有她那个朋友,更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你记住了,见了她们就远远躲开,别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 “你……”阿恋气得指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最后又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沈克见她哭得实在伤心,又体谅她是个孕妇,只得强压怒火去哄她,“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你再哭也没用,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把这事忘了吧,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阿恋听他提到孩子,一下停止了抽泣,就听沈克又说,“哎,不对呀,你被那样推来搡去,肚子没事吗?” 阿恋脸色一变,搪塞道,“没事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有事啊?” “那倒不是,我是听人说前两个月容易出意外。”沈克说道。 阿恋还想说什么,沈克的手机响了,来电者是总经理,他在电话里怒气冲冲地命令沈克立刻回公司,给他解释一下被人围攻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沈克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子。 与此同时,课间刷手机的常笑也刷到了这个视频,慌得赶紧去隔壁班找沈煜,“沈煜沈煜,快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爸?” “我爸怎么了?”沈煜凑过去看,看到一群人闹哄哄围成一团,沈克在其中被推来搡去,不禁脸色大变,“我爸被人打了?” “确切来说,是你小妈被人打了,你爸是要保护她。”常笑说。 沈煜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她,“滚一边去。” 常笑知道自己说错话,吐吐舌头说,“对不起,是我嘴欠,你别生气哈。” 沈煜黑着脸说,“快上课了,你赶紧走吧!” 常笑见他真生气了,不敢再多嘴,悻悻走了。 沈煜趴在桌子上偷偷掉眼泪,心里恨死了爸爸,明明之前还那么认真地向他保证再也不会犯那样的错误,转个脸却又不知羞耻地带着小三去逛商场。 这样言而无信的男人,不配做他的爸爸。 “怎么了这是?”李明皓从外面进来,看到沈煜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关切地询问他出了什么事。 “没事,有点累了。”沈煜头也不抬地说道。 “累了呀,再坚持一下,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李明皓说,“我妈说要给我做椒麻鸡,到时候我分一些给你吃,吃完就精神百倍。” “嗯。”沈煜低低应了一声,手在下面悄悄抹掉眼泪,抬起头来。 放学后,两人结伴去校门口拿饭,沈煜远远看到妈妈站在门外张望,忍不住鼻子发酸。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傻,一心想要维护家庭的完整,明里暗里劝妈妈原谅爸爸,还天真地以为爸爸真的会改正错误,到头来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反而让妈妈伤得更深。 妈妈为了不让他受影响,暗地里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还要在他面前装若无其事。 妈妈好可怜。 这样想着,他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地冲到校门外去抱抱妈妈,好好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但他还是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和妈妈贫了几句嘴,从妈妈手里接过饭盒走了。 既然妈妈不愿让他担心,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吧,这样就可以不让妈妈为他担心了。 送饭的人群散去后,楚君找到孟澜,问她心情好点没有,孟澜让她不要担心,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当时只是乍一听到那个消息有点受不了,现在想想,既然已经和沈克划清界限,就没必要再为他的事影响心情。 “你这样想就对了。”楚君说,“如你所说,他现在就是你不要的一件旧物,爱怎么折腾随他去吧,你好歹再咬咬牙忍过这几个月,等孩子顺利考上大学,你就可以重新追寻自己的幸福了,多好。” 孟澜笑笑说,“我这样的,还有什么幸福可以追寻?” “当然有了。”楚君说,“那个魏城不是对你挺上心的吗,人也比沈克更优秀,我看着挺靠谱的。” “快省省吧!”孟澜说,“我算看透了,世上哪有什么靠谱的男人,女人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家老李。” 楚君笑起来,“你别抬举他,他只是没钱,他要有钱,还指不定怎么花心呢!” “不会的,我相信老李,他不是那种人。”孟澜说。 “但愿吧!”楚君笑道。 冬天天黑得早,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了。 楚君回去后给季红发了条信息,说孟澜没事了,让她不要挂念。 季红这边总算放下心来,刚缓口气,季冬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她,进门就大声喊道,“姐,姐,我打听到那个王八蛋的消息了!” 季红精神一振,“腾”一下站了起来,“快说,他人在哪里?” 037泼妇是什么样 “就在东城区。”季冬说道,“那里新开了一家餐厅,常江先后几次出现在那里,我哥们儿已经打听过了,餐厅老板娘是他相好的,姐,他肯定是把钱转移到了小三帐户上,然后再用小三的名义开的餐厅。” “王八蛋!”季红抓起手边的东西砸了出去,这些日子以来强装的淡定从容完全消失,咬牙切齿吩咐季冬,“你赶紧打电话叫人,有多少叫多少,咱们现在就过去!” “好咧!”季冬摩拳擦掌地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姐弟两个带着一群人杀气腾腾赶到了那家餐厅。 店面很大,装修时尚新潮,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坐满了人,生意非常火爆。 季红站在门外粗略一算,就知道这家店大概投资了多少钱,每天能盈利多少钱,常江分明就是掏空了她的腰包来充实小三的腰包啊! 王八蛋可真敢呀,拿了她的钱还不跑路,竟敢公然躲在她眼皮底下另立门户养小三,真有他的! 季红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愤怒,怨恨,嫉妒,失望,多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憋得她无法呼吸。 “姐,姐,你快看,那王八蛋出来了!”季冬在旁边推她。 季红收回思绪,看向门口,果然看到常江和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好像是在送一个客人离开,客人走后,两人相视一笑,常江很自然地揽住那女人的肩膀进去了。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季红的心,恨恨对季冬说了一句“跟我来”,便率先冲了进去。 季冬连忙招呼着十几个哥们儿跟上。 到了门口,迎宾员迎上来问有没有预订,季红说没有,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迎宾看着一个杀气腾腾的女人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跑进去报信,被季红一把抓住。 季红说,“我奉劝你别多事,免得惹祸上身。” 迎宾吓得连连点头,自动退回到门外。 季红吩咐季冬,“留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其他人跟我进来。” 进去后,常江正揽着那女人往楼上去,季红几步追上,大喊一声,“姓常的,你他妈给老娘站住。” 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喊,不但吓坏了常江,也震住了所有的食客。 大厅一片安静,众人都好奇地看过去。 常江见是季红,吓得心咚咚狂跳,两腿直发软,下意识想往楼上逃,季红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就是一巴掌,“王八蛋,你再跑一个试试!” 那女人一看季红这架势以及她身后的十几个男人,知道要坏事儿,慌忙喊道,“保安,保安呢,快去叫保安!” 有机灵的服务员赶紧去找保安,被季冬的人拦住。 季冬卷起袖子大声道,“各位,今天是捉奸的戏码,想看热闹尽管看,但谁要敢多事儿,别怪兄弟们不客气!” 大伙一听捉奸,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常江脸色刷白,嘴唇都在颤抖,小声哀求季红,“老婆……” 季红抬手又是一巴掌,“你还有脸叫我老婆,有你这么坑老婆的吗?” 常江疼得龇牙咧嘴,缩着脖子道,“老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季红啪啪又是两巴掌,“几百万的家产你全部转走,一分钱都不给我留,现在叫我饶了你?” “天呐,几百万,这男的够狠啊!”周围一片沸腾。 常江羞愧难当,脑袋垂到胸口不敢抬起。 季红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怎么,你也知道丢人,姓常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落我手里,可不是丢人这么简单就能了结的。” “你要怎样?”常江吓得声音都变了。 那女人在旁边见季红一门心思对付常江,没人注意到她,便悄无声息地往楼上退。 “你给我站住!”季红随手将常江推给弟弟,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那女人贴着墙缩起身子。 “自己下去。”季红说,“站到大厅中间去,让大家都看看小三长什么样。” 女人顾着脸面,不愿意下去,“我不去,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季红高高扬起手,女人吓得尖叫,季红又把手放下了,“我不会碰小三这种肮脏货的,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怎样。” 女人六神无主地喊常江,“亲爱的,你快来救我……” 常江自身难保,垂头丧气地说,“小雅,你就先下来吧!” “小雅?”季红冷笑,“雅到给人当小三,你可真雅呀!” 小雅没办法,只得红着脸慢慢从楼梯走下来,走到大厅中间。 季红跟下来,揪住常江的衣服把他拉到小雅对面,说,“你想让我饶了你,是吗?” 常江忙点头。 季红说,“好,你现在过去扇这女的十巴掌,每扇一巴掌就说一句‘你是鸡’,我就饶了你!” 常江和小雅全都慌了神。 “不,季红,别这样好吗,求求你了!”常江恨不得给她下跪磕头。 “不打是吧?”季红说,“看来感情挺深厚,好,小雅,他不打你来打,打够十巴掌,我立马放你走,并且保证这辈子都不找你麻烦。” 小雅迟疑地看着常江,最终摇摇头,“不,我不打,我是真心爱他的。” “真爱?”季红哈哈大笑,“就这么个懦弱的男人,你真爱他,你倒是说说看,除了钱你还爱他什么?” “他的懦弱都是你逼的!”小雅不顾一切喊道,“他本来不是这样的,是你自己太强势,硬生生把一个男人压迫成了软骨头,你什么都不让他做,什么都怕他做不好,从来不尊重他的意见,人前人后都不给他一点面子,你根本没把他当男人。 他在你身边感觉不到温暖,所以才会找我的,我开餐厅什么都听他的,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餐厅的设计装修运营全是他一手操办,事实证明,他把所有事都做得非常出色,所以,他出轨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你也要付一半的责任!” “……”季红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之间懵住了,有点无言以对。 常江被小雅的勇气鼓舞,壮着胆子挣开季红的钳制,把小雅从季冬手里拽出去,紧紧搂住,大义凛然地说,“小雅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窝囊气,每天在你的压迫下无法呼吸,我原本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想等到她高考结束再离婚,可是你一再让我颜面扫地,我实在受不了了,季红,出轨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咱们离婚吧!” 随着两个人的动情阐述,吃瓜群众中开始有人转变支持阵营,觉得原配确实太彪悍,男人出轨虽然不对,但也有情可原,小三看起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 众人议论纷纷,常江和小雅听在耳里,胆子渐渐大起来,隐隐露出得意之色。 常江趁机又说,“季红,我知道我背叛你是不能原谅的,但是说实话,和你一起这么多年,我就没体会过一天被女人温柔以待的感觉,所以我才会陷在小雅的温柔里不可自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就放我们一马吧,行不行?” 季红懵了半天,终于回过味来,常江和小雅的话就像利箭,一支一支全射在她心口,让她痛不欲生。 “王八蛋!”她冲过去飞起一脚踹倒了这对苦情狗男女,“什么他妈的狗屁真爱,明明就是婚内出轨,还有脸说得冠冕堂皇,无法呼吸你说呀,没有温暖你讲啊,这些就能成为你卷走全部家产的理由吗? 狠心撇下老婆孩子喝西北风,自己和小三双宿双飞,还有脸为自己辩护,真爱不是有情饮水饱吗,为什么还要卷走我的钱,有本事你们两个狗男女自己挣啊,小三你不是温柔体贴吗,我问你,他现在要是个穷光蛋,你能不能把自己的钱贴给他,能不能?” 一番话问得两人哑口无言。 “对呀,对呀,真爱还要钱干嘛,净身出户不就得了,把钱都卷走,老婆孩子怎么办,不要老婆也就算了,孩子都不要了,不是渣男是什么?”围观群众被季红的话提醒,又纷纷掉转矛头,指责常江,不管怎样,这事就不是男人干的事,为了小三坑自己的老婆孩子,这种没责任感的男人就该乱棍打死。 常江受不了被人这样指指点点,心理开始崩溃,索性不管不顾地嚷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爱小雅,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那个家我再也不会回去,我要离婚!” “离婚可以,把钱还我。”季红说,“我今天来是找回我的钱而不是找回你,把钱还我,我立马走人!” “我没钱。”常江说,“钱我已经花完了,没了。” “没了?没了就拿餐厅抵帐。”季红说。 “不行,餐厅是我的,是我自己的钱开的,你凭什么拿走。”小雅说。 “你自己的钱,你哪来的钱?”季红问。 “那你别管,反正就是我的钱,常江的钱他自己赌博输掉了。”小雅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季红冷笑。 “信不信随你!”小雅说,“反正你休想打餐厅的主意,不然我就报警,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把餐厅给你的,你这个泼妇!” 季红勃然大怒,“好,你不给我还不要了,我让你见识见识泼妇是什么样的,季冬,给我砸,把这里给我全砸了,一件完整的东西都不准留!” 038真是个母老虎 “就等你这句话了!”早就按捺不住的季冬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大声喊道,“对不住了各位,兄弟们要清场子了!” 说完一椅子砸在旁边的观赏鱼缸上,“哗啦”一声玻璃炸开,水流满地,鱼儿乱跳。 众人一看要动真格,怕被殃及,一窝蜂全跑了,帐都没结。 十几个痞子各自抄起趁手的家伙展开了疯狂大扫荡,乒乒乓乓一顿猛砸。 两名保安在门外虚张声势地喊了几声,谁也没有进去,打电话报了警。 常江和小雅看到自己的心血被如此破坏,大呼小叫地去阻止,可是人太多了,根本不是他们两个能拦住的,一会儿功夫餐厅便已面目全非。 小雅都快疯了,哭得撕心裂肺,季红站在旁边抱着手冷笑。 小雅失控地冲过去抓住她又撕又打,季红居然没还手,还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挠了两把。 季冬在一旁看到,过来飞起一脚将小雅踹开,拉着季红问,“姐你怎么样?” 外面响起警笛声,季红笑笑说,“我没事,快带着你的兄弟走,被警察拦住的话就说是来这儿吃饭的。” “那你呢?”季冬问。 季红说,“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快走。” 季冬看她胸有成竹,便招呼着一帮人走了。 季红等他们走远,学着季冬的样子,抡起一把椅子砸向落地玻璃,一整面玻璃应声碎裂,吓得小雅尖叫连连。 “季红,你到底想干嘛?”常江又气又怒,却不敢碰她,只敢跟在她身后大喊。 “你相好的说我是泼妇,我当然要实至名归。”季红像杀红了眼的女战士,抡起椅子又砸向另一块玻璃。 这时,警察终于赶到,带队的是东城分局的警官厉晨,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季红正抡着椅子往玻璃上砸,被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凌空抓住了椅子腿,那块玻璃才幸免于难。 “滚开,谁他妈多管闲事?”季红凶神恶煞地回过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厉晨指着季红说,“你不是前些天大晚上去局里报警说你丈夫失踪的那个季,季,季……” “别季了,就是我,季红!”季红不耐烦地打断他。 “哦对,季红,那天差点没把警局给砸了。”厉晨一拍脑门,“怎么着,砸警局没砸成,跑这过瘾来了?” “你管不着,赶紧给我撒手!”季红凶巴巴吼道。 “嘿!瞧你说的,这是我辖区,偷根针都归我管,知道吗?”厉晨被她气笑了。 “好啊,偷针你都管,那对奸夫淫妇偷了我几百万,你倒是管啊!”季红丢掉椅子,指着常江和小雅说道。 厉晨一愣,顺着她的手看向常江,“他就是你老公啊?” 季红黑着脸默认了。 厉晨瞬间明白了原委,扫视满屋子狼藉,咂舌道,“既然找到人,就该第一时间通知警方,砸场子总归是不对的。” “是那贱人先动的手。”季红说,“你看看,她把我衣服都扯烂了,脸也抓破了。” “警察同志,她胡说,你不要相信她,是她先动手的,你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小雅哭着喊道。 “以她的战斗力,她先动手你还能这么完好无损?”厉晨皱眉道,“你自己做的事不地道,人家找上门来,你就应该怀着愧疚的心把姿态放低好好给人赔罪,你倒好,把人都抓破相了。” “我……我是冤枉的!”小雅差点气死,“警察同志,你也太偏向她了!” “我谁都没偏向,我偏向公道。”厉晨沉着脸大手一挥,吩咐手下人,“甭听她废话了,都给我带回局里,有话到审讯室再好好说!” 几个警员应声推着常江和小雅往外走。 “我不去,我又没犯法,我不去警局。”小雅挣扎着向常江求助,“亲爱的,你快帮我说句话呀,我没有先动手……” 常江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对小雅的求救充耳不闻,垂头丧气地跟着警员走了。 “他涉嫌婚内恶意转移财产,自身都难保,怎么帮你?”另一个警员催促小雅快走。 小雅哭哭啼啼出去了。 屋里剩下厉晨和余怒未消的季红。。 “走吧,别气鼓鼓的了。”厉晨伸手去推季红,被季红一把挥开,“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嘿!”厉晨磨了磨牙,看着季红昂首挺胸出了门,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母老虎!” …… 季红这边闹得沸反盈天,孟澜那边也不安宁。 沈克因为视频的事被人举报到总部,再加上丢了L&C的项目和之前孟澜大闹公司的事件,被总部下令停职查看,总经理保不住他,只好让他暂时先回家休息,等待最终处理结果。 沈克一腔怒火,满腹委屈,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见孟澜正在厨房给沈煜准备宵夜,冲进去对孟澜吼道,“做饭做饭,一天天就知道做饭,你眼里除了儿子还有没有别人,还有没有我,你知不知道我的辛苦,知不知道我的艰难,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你害的,你但凡对我上点心,我怎么可能会出轨,啊?” 孟澜不知他发什么神经,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低头继续切菜。 沈克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顿时火冒三丈,踉踉跄跄走过去抓住她使劲摇,“你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这么硬,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 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差点砍伤孟澜的脚,孟澜被摇得眼花头晕,用尽全力把他推开。 沈克后退几步,靠着冰箱才站稳。 孟澜瞪了他一眼,捡起刀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接着切菜。 沈克被彻底激怒,从后面抓住孟澜的头发把她拉倒在地,抬腿骑坐在她身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喊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醉酒之人力气出奇的大,孟澜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沈克已经失去理智,手越收越紧。 孟澜身体里的氧气渐渐稀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球有种要爆裂的感觉。 眼看着悲剧要发生,客厅门一响,沈煜放学回来了,在外面大声喊,“妈,妈,我好饿呀!” 沈克瞬间清醒,松开双手跌坐在地上。 孟澜咳嗽着爬起来,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沈煜放下书包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眼前情景大吃一惊,连忙跑过来扶住孟澜,“妈,你们怎么了?” “没事。”孟澜摆摆手,“你爸喝醉了,摔在地上起不来,我拉不动他。” 沈煜疑惑地看向沈克,闻到他满身的酒气,皱眉道,“爸,你就不能好好的吗?” 沈克清醒过来之后,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得直冒冷汗,垂着头没脸回答儿子的质问。 沈煜松开孟澜过来拉他,“起来,赶紧起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沈克借着儿子的力气站起来,步履踉跄地去了洗手间。 孟澜长出一口气,想着刚才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妈,你没事吧?”沈煜问。 “没事,你去看看你爸,我给你做饭。”孟澜强作镇定把他支了出去。 沈煜去到洗手间,看见沈克正坐在地上抱着马桶痛哭流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沈克委屈得不行,转身抱住沈煜的腿,哭道,“儿子,爸爸完了,爸爸被停职了,爸爸努力了半辈子,现在什么都没了……” 孟澜从厨房出来,听到沈克的哭诉,暗暗惊讶,怪不得他像疯了一样,原来是被停职了。 他一向视工作如命,一心想要往上爬,半年前就说要升任总经理,如今不但没升,反而把眼下的工作也弄丢了,对他这种好面子功利心强的人来说,确实是个要命的打击。 这样想着,她心里又有点同情沈克,过去和沈煜一起把人从洗手间弄出来,搁在沙发上。 沈克哭闹不止,不小心从沙发上翻了下去,额头磕在茶几角上,血直往外流。 孟澜吓一跳,赶紧抽了纸巾给他擦拭,让沈煜去她梳妆台抽屉里拿创可贴。 沈煜没找到创可贴,却意外地发现了那份离婚协议,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签着爸妈的名字,他忍不住手发抖,鼻子一酸,跌坐在凳子上,心里有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坍塌。 这个家,终于还是散了! 第二天,酒醒的沈克没脸待在家里,天不大亮就悄悄离开了家。 沈煜起床后,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孟澜也像往常一样送他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沈煜一只脚踏进去,突然回身抱住了妈妈。 孟澜一愣,笑着拍拍他的背,说,“难道你也看韩剧了?” 沈煜忍着泪意,说了一句“妈妈我爱你”,松开孟澜进了电梯,摁下关门键。 孟澜呆立在原地,看着楼层指示灯一层一层变化,直到数字变成1,才转身回屋,伤感的情绪还没消散,手机响了。 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让她抓紧时间过去一趟。 039心头之恨,不死不休 打电话的警察口风很严,什么都不肯告诉孟澜,只说来了就知道了,害得孟澜一路忐忑不安,到了警局,按照电话里交待的找到厉晨,才知道季红竟然闯下那么大的祸。 厉晨说,“按规定是需要家属过来的,可她执意不肯告知家里人的联系方式,非要让你来,所以我们才打电话给你的。” “没关系没关系,她叫我来是对的,谢谢你们通知我。”孟澜说,“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是给她交罚款吗,你们对她怎么个处理法?” 厉晨说,“按说她这个事态挺严重的,不过幸好餐厅老板主动提出不追究她的责任,而她对于她老公转移财产的行为也表示要私下解决,所以我们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处罚,你只要签个字把人领走就行了。” “不追究和私下解决,为什么呀?”孟澜很惊讶,那个女的她可是见过的,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季红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双方怎么可能会愿意和平解决呢? 厉晨说,“她老公和那女的那里还好理解,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卷走了那么大一笔钱,怕你朋友告他们,但你朋友的心思我可真是猜不透,但我琢磨着她肯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所以你最近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再捅出更大的篓子来,明白吗?” “明白明白,警官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她的,真是太谢谢你了。”孟澜忙不迭地保证,不管怎么样,季红不会受到处罚就是好的,其他的事等见了面再慢慢问吧! 厉晨又交待了几句,便带着孟澜去见季红。 孟澜原本以为季红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小屋子里,没想到居然是厉晨临时休息的房间,她进去的时候,季红正睁着俩大眼躺在床上数天花板上的花纹,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 听到动静,季红从床上坐起来,见是孟澜,立刻跳下床说,“亲爱的你来啦,可以走了吗?” “……”孟澜哭笑不得,敢情白替她担心了。 “可以走了。”厉晨从孟澜身后闪进来,说,“走之前把床给我铺好。” “想得美!”季红说,“你平白把一个无辜之人关了一夜,我还没有投诉你呢,还想让我给你铺床,做梦吧!”说完拉着孟澜扬长而去。 “嘿!什么人呐这是?”厉晨在后面气得磨牙,看着两人走远,自言自语道,“要不是看你可怜,非让你在小黑屋里睡地板不可。” 季红和孟澜离开警局,到路边去打车,刚好常江和小雅也在路边等车,大概是和季红一样刚刚被放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季红的目光如果是刀,常江即可就得死于乱刀之下。 常江眼瞅着季红一步步逼近,吓得直往后退,生怕季红在大街上对他动手。 孟澜也怕季红控制不住,这前脚刚从警局出来,后脚就在警局门口打架斗殴,不是明摆着找抓吗? “季红,你冷静点行吗?”常江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知道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咱们去办离婚吧,我拿的那些钱属于婚内财产,其中一半是我的,剩下一半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还有房子酒店什么的我都自动放弃,你看这样行吗?” “笑笑呢,笑笑你也自动放弃吗?”季红步步逼近他。 “笑笑……笑笑明年就大学了,是成年人了,咱们再争她没什么意义,我的意思是现在悄悄办离婚,等她考完试再告诉她就行了,你觉得呢?”常江一步一步快退到马路中间去了。 “你休想!”季红咬牙道,“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我要一天一天拖死你,只要有我在,那贱人永远都只能是小三,你们永远都是奸夫淫妇! 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住在家里,去哪里都要向我请示,没有我的同意你哪都不能去,敢不听我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江步步后退,一辆车呼啸而来,擦着他的鞋跟开过,司机破口大骂,“你特么找死啊?” 常江吓得脸色惨白,绝望地挣扎,“季红,你不要这样,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拖下去有什么意义,各过各的不更好吗?” “不好,不折腾死你解不了我心头之恨!”季红咬牙切齿。 常江无奈只好求助孟澜,“孟澜,季红最听你的话,你快劝劝她,让她理智一点行不行?” 孟澜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平时人前人后都装得特别怕季红,叫往东不往西,叫打狗不撵鸡,谁成想竟在暗地里出阴招,直接断了季红的后路,要不是还有个酒店能进点帐,母女俩当时就得去喝西北风。 “我不劝!”孟澜说,“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折腾死活该!” 常江老脸一红,分辨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在家里的地位,我这样还不是她逼的吗? “得了吧你,人渣就是人渣,少为自己找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孟澜冷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能逼得了谁,是季红逼你装孙子了,还是那女的逼你脱裤子了,你过不下去为什么不提出来,难道季红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分明是你自己贪心,又想女人赚钱养家,又想女人温柔体贴,就算真有这样的女人,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吗,你这种人,充其量也就配个和你一样没廉耻的,两人相互祸害,也免得危害社会!” 在常江的印象里,孟澜一直是温柔如水的女人,他从来没见过孟澜骂人,也想象不出来孟澜骂人是什么样的,眼下孟澜这夹枪带棒一通骂,哪里是温柔如水,简直比冰刀子还锋利。 常江这边哑口无言,小雅那边不干了,指着孟澜的鼻子叫嚣道,“你谁呀你,说谁没廉耻呢?” 孟澜微蹙眉,抬手就是一巴掌,又快又准又狠,小雅根本没有防备,一声脆响之后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意识到自己挨打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指着鼻子。”孟澜淡淡道,“还有,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提醒过你,在我面前不要随便插嘴,既然你记性差,我就让你长长记性。”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小雅双目喷火地扑向孟澜,要和她拼命,张牙舞爪的表情十分狰狞。 常江怕事情闹大,第一时间拉住她,不让她去攻击孟澜。 孟澜轻蔑地笑,“我刚才说的没错吧,你也就配这样格局的女人。” 常江面红耳赤地拦下一辆车,带着小雅走了。 “看到没?”孟澜对季红说,“教训人要这样才有气势,要学会四两拨千斤,而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明白吗?” 季红咧咧嘴,想笑没笑出来,抱着孟澜就要哭。 ”别哭,上了车再哭,有泪也不要让别人看见。“孟澜说。 季红真的乖乖憋回了眼泪,直到两人上了车,身边除了司机再没有旁人,季红终于卸下伪装,搂着孟澜的脖子泪如雨下。 孟澜没再阻止,静静拥抱着她,让她尽情发泄心中的委屈和伤悲。 ”两位女士要去哪里?“司机在前面小声问。 孟澜报了季红酒店的地址。 “我不想去酒店。”季红哭着说。 “那就去我家。”孟澜说。 “不去你家。”季红说,“不想看到姓沈的,他和姓常的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那怎么办,要不去楚君那里?”孟澜提议。 季红吸着鼻子说,“好,我要吃她做的椒麻鸡。” “……”孟澜又是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好吃的,除了季红也没谁了。 孟澜报了楚君的地址,然后打电话给楚君,“我们现在去你那里,季红受委屈了,没有椒麻鸡哄不好的那种。” “我去,这得是多大的委屈呀,居然要动用我的独门绝技?”楚君难得幽默一回。 季红听到,“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对着话筒喊道,“我不管,我就要吃,就要吃。” “吃吃吃,赶紧来吧,我给你做一澡盆。”楚君说。 季红恶心得忘了哭,连声喊孟澜快挂电话。 司机都被她们逗乐了,在前面感慨道,“真羡慕你们,人一辈子能有一两个这么好的朋友,怎么都值了。” “说的也是。”季红对孟澜说,“什么狗屁男人不男人的,咱俩一起过得了。”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孟澜说,“就算你不跟我过,我也不打算再找男人了。” 司机不同意,“两位姐姐不能这么说,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是有,但那都是别人家的男人。”季红说。 车子停在楚君住处的路口,两人还没下车,就看到楚君已经等在路边了,季红第一个下车,像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扑向楚君的怀抱。 楚君搂着她好言安慰,三人一起回到出租房。 季红一进门就喊饿,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让楚君先给她弄点东西垫巴垫巴。 孟澜看到砧板上有一块豆腐,建议楚君给她切块豆腐吃,说韩剧里出狱的人都要先啃两口豆腐。 季红说,“我不吃豆腐,我要吃肉。” 楚君说,“先给你做碗牛肉面吧?” 季红点点头,“行,多放牛肉少放面。” 等面的时候,季红才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讲给她们两个听,听得两人心惊肉跳的。 楚君最实际,张嘴就问,“那些钱呢,他有没有还你?” “还个屁,他对警察说钱没了,他赌博输掉了。” “不是吧,几百万这么快就输光了?”楚君简直不敢想象。 “输没输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明确不愿把这钱吐出来。” “那怎么办?”楚君问。 “没关系,我不要钱。”季红说,“我要狠狠地折磨他,到死为止!” 季红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阴森森的光,看得孟澜心惊肉跳,她终于意识到,季红不只是吓唬吓唬常江那么简单,她分明就是恨到深处要和常江鱼死网破。 季红太要强,她忍受不了这样的背叛,极度的恨催生出极端的报复心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行,季红,你不能这样!”孟澜失控地喊出来,“季红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常江不值得你赔上自己,你还有自己的事业,还有常笑……” “不用劝我。”季红抬手制止她,“你说得再有道理,我现在也听不进去,他若只是拿走我的钱,我心里还没那么恨,可我只要一想到他瞒着我和别的女人干那种事然后再回家碰我,我就忍不住想杀人,如果这口恶气出不来,我其他什么都干不了,我就是赔上这条命,也要和他不死不休。” 孟澜暗暗叹息,她就知道会这样,季红这种快意恩仇的人,永远不会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常江将要遭受怎样的凌虐,也不敢想象仇恨会把季红带去何方。 040做人要有底线 季红吃面的时候,李耀辉回来了。 他晚上跑车到半夜,一大早又起来去火车站接人,身体有点吃不消,本来打算回来睡一会儿,见孟澜和季红都在,没好意思开口,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换件外套又匆匆走了。 他走后,季红对楚君感慨道,“还是你有福气,找了个踏实能干的男人,我和孟澜都不如你。” 楚君说,“你就别挖苦我了,踏实能干有什么用,又不会赚钱又不会哄人,白白跟着他受苦。” “话不能这么说,沈克会挣钱,常江会哄人,最后不都靠不住吗?”孟澜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孩子听话,夫妻恩爱,日子苦一点过着也舒心。” ”对对对,孟澜说得对。”季红嘴里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说,“楚君啊,你现在是咱们三个当中最幸福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对老李,好好珍惜他,和他一直一直幸福下去,代表我和孟澜幸福下去,知道吗?” “净说傻话,幸福还能代表?”楚君说,“如果你俩过得不快乐,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幸福,咱们三个都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幸福啊?孟澜出神地想,到底要怎样才能真正拥有幸福呢,曾经她自以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那幸福也不过是肥皂泡,一戳就破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不过季红说的也没错,幸好还有楚君这个幸福代表在,让她和季红在绝望中还能看到一缕阳光和一线生机,不至于对生活完全失望。 中午,三个人一起去学校送饭,回去饱餐一顿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无奈不管你有多痛苦多疲累,都没办法任性地撂挑子不干。 孟澜回到家,发现沈克一直没回来过,大清早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其实他也不容易,从毕业开始就一直拼命工作,因为担子太重,很少停歇,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模范男人的标杆,如今骤然摔下神坛,不但工作家庭没了,这么多年积累的声誉也毁了,对于自尊心超强的他来说,确实是毁灭性的打击。 孟澜恨他,怨他,也可怜他。 她甚至想,如果不是自己太较真,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自己也能像别的很多很多女人一样,对丈夫的不轨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克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她做不到。 出轨不是抽烟喝酒赌博的恶习,忍一忍就能过去,哪怕是昨晚沈克差点掐死她,她都觉得可以原谅,唯独出轨不能原谅。 别说她现在才四十岁,就是到七老八十,也同样不能原谅。 这是她的底线。 人可以善良,可以淡泊,可以与世无争,但不能没有底线,没底线的人只会被人当成软弱可欺的绵羊,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重视。 …… 沈克直到晚上也没回来,孟澜隐隐有些担心,想给他打个电话,又觉得没必要,万一他在阿恋那里,自己不是白费心吗,搞不好阿恋又以为她有多舍不得沈克。 沈煜放学后,见只有妈妈一人在家,桌上放着做好的宵夜,电视里播着只要998的购物广告,妈妈握着遥控器睡着了,连他进门都没听到。 沈煜轻手轻脚地走到妈妈面前,看着她即便在睡梦中都展不开的眉头和满脸的疲惫,心里很不是滋味,慢慢蹲下身子,把脸放在妈妈臂弯里。 孟澜猛地惊醒,以为是沈克,下意识要躲开。 “妈。”沈煜叫了她一声。 孟澜回神,发现是儿子,拍拍心口说,“你这孩子,怎么无声无息的,吓妈妈一跳。” “妈。”沈煜又叫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怎么了这是?”孟澜奇怪地问,“怎么突然嗲起来了?” “没什么。”沈煜站起来说,“妈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管我。” “我不困,就是刚才节目太无聊,不小心睡着了。”孟澜说,“你赶紧洗手吃饭吧!” “哦。”沈煜放下书包去洗手。 吃饭时,孟澜像往常一样陪坐在他对面,问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好吃吗?” “好吃。”沈煜点头。 孟澜就高兴起来,一脸满足。 沈煜吃了几口,停下筷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妈,要不然,咱们搬出去住吧?” “什么?”孟澜惊愕地坐直了身子,心里一阵慌乱,勉强笑道,“你说的是什么傻话,好好的搬出去干嘛?” “妈,你别瞒我了,离婚协议我看到了。”沈煜干脆实话实说。 孟澜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小煜你听我说,那协议是我和你爸前段时间闹矛盾时赌气签的,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沈煜打断她。 孟澜顿住,在儿子洞察的目光中手足无措。 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伪装和隐瞒,最终还是没瞒住,这让她感到又自责又不安。 “小煜,是妈妈对不起你……”她小声向儿子道歉,除了道歉,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你不要这么想,你没有对不起谁,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硬要说你有什么错,那就是你没有早点告诉我。”沈煜反握住妈妈的手说。 “我怕会影响到你的学习。”孟澜说。 “怎么可能,是你想多了,我哪有那么脆弱?”沈煜说,“虽然我很想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我更希望妈你能幸福快乐,如果你为了我而勉强和爸貌合神离地生活在一起,我不会开心的。 其实你和爸从一开始出现问题时,我就感觉到了,只是我没敢问,就像你担心我会为你担心一样,我也担心你会为我担心,所以我们都装着若无其事,相互隐瞒,相互欺骗,都以为这是为了对方好,可实际上呢,你每天在家强颜欢笑,我每天在学校为你忧心忡忡,我们谁也不好过。 我知道你一直不说是怕影响我,可是妈你也不想想,我过完年就十八了,如果我因为父母的感情而被影响到学习,只能说明我心理素质太差,那你这十几年的教导教育岂不是都白费了,你这么优秀的母亲,对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信心吗?” 一番话说得孟澜眼泪汪汪,儿子的懂事让她又心酸又欣慰,她自认为是最了解儿子的人,却没想到这个天天回来就扯着嗓子喊饿的孩子早已在她没留意的时候悄悄长大成人。 他不再是需要她手牵手过马路的孩童,不再是羽翼未丰的稚鸟,而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有思想有见地自信乐观的小小青年。 孟澜在这一瞬间感到骄傲而满足,仿佛一个艺术家用自己毕生的心血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创作,此生已然无憾。 “儿子,你能这么懂事,妈真的很高兴。”孟澜流着眼泪说,“以前是妈想多了,总以为瞒着你是对你好,却没考虑到你的真实感受,害你这么长时间天天为妈担忧,妈向你道歉并向你保证,以后再有什么事绝对不会瞒着你,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也会征求你的意见,妈一天天老了,你一天天长大了,以后的人生,要拜托你来照顾妈妈了,好吗?” “妈你放心吧,以后我来罩着你!”沈煜拍着胸脯说道。 “好。”孟澜哽咽点头,泪如雨下。 沈煜绕到妈妈跟前,为妈妈擦掉眼泪,“妈你别哭了,打起精神,明天就找房子搬出去吧,有我陪着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孟澜哭得更凶了,“妈选择带着你净身出户,也没征求你的意见,以后的日子肯定没有现在好过,你会不会怪妈?” “当然不会,有妈妈在苦一点也没关系,妈你再坚持几年,我就能养活你了。”沈煜说。 孟澜含着泪笑起来,“你这孩子,非要把妈妈这辈子的泪都勾出来吗,快吃饭吧,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妈妈等着享你的福了。” 母子两个的对话里从始至终没有提及沈克,因为一提他就不可避免要提到阿恋,孟澜不想给儿子添堵,沈煜也不想给妈妈添堵,所以这个让他们失望透顶的家庭成员,被他们刻意地忽略了。 沈煜吃过饭写完作业睡下后,孟澜独自坐在床上心潮起伏,一想到很快就要搬离这个生活多年的家,她很是难过和不舍,再想到即将要开始的新生活,她又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前路漫漫,前途未卜,不是光有勇气就能一帆风顺的,但是无论怎样,这一步终归要迈出去了。 沈克彻夜未归,第二天早上,孟澜送走沈煜,梳洗打扮,精神抖擞地去了房屋中介所。 而此时的沈克,刚从阿恋的床上醒来。 041没有谁离不开谁 沈克没有告诉阿恋他被停职的事,只说最近太累了,休假歇息几天,阿恋很高兴,当晚极尽缠绵把他留在了自己住处。 这是沈克出轨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夜不归宿。 阿恋很得意,幻想孟澜会很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看孟澜生气,以前她不想让沈克回家是单纯爱沈克,想要沈克陪她,自从和孟澜正面冲突以后,她的挽留就带上了目的性——挑衅孟澜。 所以说女人就喜欢为难女人,哪怕没仇没怨,单只是因为嫉妒和看不惯,都能成为她们为难对方的理由。 而相比女人,她们又对男人太过宽容,各种陋习都能忍受,打骂虐待也咬牙硬撑,甚至能够和别的女人共享。 女人就是个矛盾体。 “亲爱的,既然你休长假,不如咱们去旅游吧?”阿恋趴在沈克胸膛嗲声嗲气和他商量,“以前每次和你去外地出差,总是匆匆忙忙,什么风景都没好好看,现在你难得休假,就带我出去转转吧!” 沈克满腹的心事,哪有心情去旅游,随口敷衍她,“你肚子里有宝宝,长途奔波对宝宝不好,等以后生了再说吧!” 阿恋不悦地躺回去,翻身背对着他装委屈。 沈克只顾想自己工作的事,也没心思劝哄她,任由她一个人生闷气。 阿恋咬咬牙,又翻回去,和沈克面对面,迟迟疑疑问道,“我有件事骗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事?”沈克问。 “你先说能不能原谅我。” “那得看事情严重程度。” “我……”阿恋吞吞吐吐说,“我没有怀孕……” “你说什么?”沈克“噌”一下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阿恋忙搂住他,“你别生气,那天是你要掐死我,我情急之下用以自救的,我……” “你给我闭嘴!”沈克用力推开她,气得脸色发青,精明如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想到那天在商场被围攻时他那么担心她,还以此为理由向孟澜求救,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指着阿恋的鼻子,想要质问她,恶狠狠骂她,掐死她,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掀被子下床,穿衣服走人。 “亲爱的!”阿恋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带着哭腔哀求他,“亲爱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吧,我承认我骗你的事情很严劣,但我对天发誓我那天真的是为了不被你掐死,情急之下才说的,后来看你对宝宝这么期待,我其实很内疚,很想向你坦白的,但是我怕你会生气,会发火,我就想着没准这段时间我们多在一起会怀上的,毕竟你那么强壮那么棒……” 不得不说阿恋哄男人确实有一套,她深谙男人的心理和男人最在意的东西,低声下气服个软,再把男人那方面夸一夸,爱慕虚荣的男人就没办法对她生气了。 尤其是沈克这种年纪,最怕的就是自己某些功能会减退,所以特别想要得到女人的肯定。 “不管怎么说,你这事确实做的过分,想取得我的原谅没那么容易。”沈克虽然嘴硬,但心已经软下来,“我最讨厌说谎话耍心眼的女人,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话说得绝情,但阿恋已经明显从他的语气和放松下来的脊背感觉到他态度的缓和,更紧地抱住他的腰,丰盈的胸贴着他的背,两只手轻抚他的胸膛。 “亲爱的,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用别的方法惩罚我,比如……”她手向下滑,“你那么厉害,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怀上孩子的。” 沈克转身把她推倒在床上。 激情之中,阿恋趁机旧话重提,“亲爱的,带我出去玩吧,咱们可以换不同的地方做……” 沈克能不答应吗? 当天下午,两人坐上了飞往海南的航班,登机前,沈克发信息给孟澜说,“我有事要出去几天,儿子问起就说我出差了。” 孟澜读完信息直接删了,回都懒得回,因为阿恋在他之前已经发来两张机票的照片。 两个自以为是的人,一个自以为自己很重要,一个自以为自己打了胜仗。 可惜,孟澜压根不屑一顾。 孟澜这边紧锣密鼓找房子,沈克在海南的温暖阳光里醉生梦死,工作和家庭的压力被他统统抛之脑后,他坐在沙滩的阳伞下和阿恋商量,“要不咱们不回去了吧,就留在海南好不好?” “留在这里干嘛,你不工作啦?”阿恋问。 “工作……工作可以重新再找啊!”沈克含糊其辞。 “别开玩笑了,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好不容易做到副总的位置,难道现在要从小职员开始吗,就算你真的能从小职员开始,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你能受得了吗,到时候你拿什么生活,拿什么养我?”阿恋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你也可以找事做呀!”沈克说。 “我不!”阿恋立刻反对,“我为什么要找事做,我跟着你就是为了不做事,你能养你前妻十八年,为什么要让我出去做事?” 沈克愕然,半晌才慢慢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 阿恋意识到自己太急了点,忙掩饰道,“我就这么一说,主要是想劝醒你,让你不要糊涂,你现在已经算是年薪百万了,千万不要一冲动就想些不靠谱的事情,咱们就在这玩儿几天,然后就回东海,你喜欢这里咱们可以多来几次吗,在东海有车有房有家人有朋友的,何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头开始呢?” 沈克看着她,几次想要把自己被停职查看的事情告诉她,但每回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下。 阿恋不比孟澜,孟澜可以跟他慢慢从贫穷熬到富贵,阿恋想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 沈克至此没再提过换工作的事,和阿恋每日风花雪月,乐不思蜀。 但是好景不长,在海南的第五天,阿恋从公司同事那里得知了沈克被停职的事情。 原本没有人会多嘴告诉她这些,但她每天十几条朋友圈的炫耀让人非常不爽,某个心生嫉妒的同事就幸灾乐祸地私信了她。 阿恋看到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当着沙滩密密麻麻的游人质问沈克是不是真的。 沈克瞒不住,只得承认了。 阿恋立马翻脸,二话不说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坐飞机回了东海,把沈克孤零零一个人丢在海南。 沈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终于认清现实,阿恋哪有多爱他,他哪有多强壮多棒,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能赚钱而已,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对一个中年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不过是在金钱的支撑下才能说得出口。 如果换作是孟澜,只会劝他说没关系,重头开始就好了。 孟澜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钱有什么多少,多挣多花,少挣少花,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刻,沈克突然发疯似地想念孟澜,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回到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在她身边静静待一会儿,他都会觉得无比安慰。 然而,等他搭乘最快的航班回到东海,回到小区,回到家,迎接他的又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孟澜带走了所有属于她和沈煜的东西,搬离了这个家,临走还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沈克的物品收拾得整整齐齐,书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回来后请联系我,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沈克捏着纸条,无比恐惶,孟澜走了,孟澜怎么能走呢,即便是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他脑袋里也没有孟澜会走的概念,他压根就没想过她会走,在他的认知里,孟澜于这个家,就像大树深深扎下了根,绝对不可能拔得出来,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只看伤得够不够深。 孟澜被伤透了,所以,她再也不会回头。 不,不行,不能这样!沈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没有孟澜和儿子,叫他以后可怎么活? 不行,我得把他们找回来,我们没有离婚,我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怎么可以分开?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翻出孟澜的号码,正要拨出去,有电话先进来了。 电话是总经理打来的,通知他总部的最终裁决,他被正式辞退,这两天就可以去公司办手续做交接了,接替他位子的是陈娜。 沈克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而此时的孟澜,正在她新入住的简陋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大宴宾客。 今天是她搬进来的第二天,正好赶上沈煜他们一个月一天的休息日,孟澜做了一大桌子菜,请季红母女和楚君一家三口过来吃饭,算是让大家认个门儿。 沈煜比起前段时间放松了很多,虽然不能和爸爸一起生活了,虽然新家离学校稍远了些,但比起之前沉闷压抑的家庭氛围,他更喜欢现在这样。 爸爸有自己新的感情,妈妈也终于摆脱苦闷煎熬,对大家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他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要比以前更加努力,更加刻苦,更加懂事,毕竟,以后他就是妈妈唯一的依靠了。 只是有一件事让他很不爽,那个和爸爸打架的男人也来了。 042尴尬的饭局 孟澜起初并不打算请魏城过来,是季红提议说人家帮了孟澜不少忙,又是老同学,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不管出于哪方面都应该请一请人家,来不来是他的事,但请不请是你的心意。 楚君也帮腔说,魏城人不错,上次李耀辉父亲的事多亏了他,出于礼貌喊他来坐坐是应该的。 孟澜听从她们两个的建议,给魏城打了个电话。 魏城听说孟澜从家里搬出来,特别惊讶,在电话里把她一通猛夸,说自己手头还有点公务没处理完,大家可以先吃,不用刻意等他,他一忙完就过去。 大人在厨房里忙活,三个孩子在卧室里说话,常笑问沈煜,“你爸妈这样你真的不难过吗?” “难过当然会有,但是站在他们两个的立场考虑,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沈煜说,“上次你不是说我们做孩子的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我们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就把他们硬绑在一起吗?” “啊?”常笑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相信啦?” “你……”沈煜气得要打人,常笑连忙扯开话题,“这房子是不是太小了些,就一间卧室,你和你妈怎么住?” “我妈住客厅,那个沙发是可以拉开当床的。”沈煜说,“我本来说让我妈住卧室的,我妈非不干。” “当妈的都这样。”李明皓说,“我妈也一样睡客厅。” 常笑说,“以后我要是当了妈,绝不会这样惯着我儿子,他爱睡哪睡哪,反正我得睡最好的房间最好的床。” “嘁!”两个男生同时撇嘴。 “嘁什么嘁?”常笑瞪眼。 “你这样的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个未知数。”沈煜说。 “你才嫁不出去,你个乌鸦嘴,我要真嫁不出去就赖你。”常笑说。 “嫁不出去就不嫁呗,结婚也不见得好。”沈煜说,“你看我妈现在。” “你妈这叫遇人不淑。”常笑说,“生活中应该还是幸福的家庭占多数吧,你看咱们三家的比例就是二比一。” “你这不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吗?”沈煜皱着眉头做西施捧心状,即而问常笑,“你上次不还说感觉你家也要散吗?” “感觉又不是事实,我爸最近天天在家,和以前一样,也许是我感觉错了呢!”常笑说。 “开饭了孩儿们。”季红在外面大声喊。 三人终止了话题,出去吃饭。 碗筷摆好,饭菜上桌,李耀辉也刚好赶到,大家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开吃,举杯庆祝孟澜的新生活。 饭吃到一半,一个经常包李耀辉车的顾客打电话说要用车,李耀辉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内心里有点不想去,但又不想因此丢掉一个客户,还是匆匆扒了几口饭走了。 他一走,楚君立刻抓住机会教育孩子们,“看到没有,这就是读书不用功的下场,你们都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好学校,以后找个体面的工作,才不会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又来又来。”李明皓不喜欢妈妈这样评价爸爸,有点不高兴地说,“那你说说,什么工作才是体面的?”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敲门,“请问孟澜家是这里吗?” 孟澜过去开门,季红眉飞色舞地对孩子们说,“看,体面工作的人来了!” 门打开,魏城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实则高级的休闲装走进来,手握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郁金香。 为了赴这个宴他也是煞费苦心,特意回去换了一身没那么正式的衣服,又亲自去花店选花,介于孟澜家那个对他充满敌意的臭小子,他没敢挑玫瑰和百合,让人包了各色的郁金香。 即便如此,沈煜还是有点不高兴,他对魏城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所以不管魏城送什么花穿什么衣服他都看不惯。 若不是大家都在,他恨不得立马把这个讨厌的家伙赶走。 常笑没有这么复杂的内心争斗,趁着几个大人和魏城寒暄的空档,在桌子下面偷偷捅沈煜,“哎,这是你妈新男朋友吗?” “瞎说什么呢?”沈煜越发不高兴。 “怎么了,这人不错呀,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最重要人还讲究,送花都送得别出心裁。”常笑说,“还有你看,他和孟阿姨站一起很般配呢!” “闭嘴吧你!”沈煜拍着桌子站起来。 大家吓一跳,都看向他。 “怎么了这是?”孟澜问道。 “没怎么,我吃饱了,回屋写作业了。”沈煜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咣当”一声关上门。 “这孩子,发什么神经?”孟澜略显尴尬。 “没事没事,是我说错话惹着他了。”常笑说,“叔叔阿姨你们接着吃吧,我去给他道歉。” “我也去。”李明皓跟着站起来。 两个进了屋,留下四个大人面面相觑,场面非常尴尬。 魏城笑笑说,“我是不是不该来,把你们好好的饭局给破坏了。” “哪有,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之间就那样,不要管他们,快坐快坐!”季红拉着他坐下。 孟澜抱着花站在那里,挺不好意思的。 她心里清楚,沈煜这是生她的气了,她有点后悔不该听了季红的怂恿把魏城请来。 “愣着干嘛,把花插上,过来坐呀!”季红喊她。 孟澜左看右看,家里连个插花的瓶子都没有,最后还是楚君机智,跑去厨房拿了一个煲汤的陶罐,让她把花放了进去。 魏城笑着说,“是我考虑不周,应该顺便再买个花瓶的。” “就是就是,所以你先自罚三杯吧!”季红给他把酒满上。 魏城当真连喝了三杯。 季红使出浑身解数插科打诨,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即便这样,魏城也没坐太久,随便吃些东西,就起身告辞了。 孟澜送他下楼,很过意不去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都怪我事先没和孩子讲……” “不用放在心上。”魏城安慰她,“我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会和孩子计较吗,父母离婚对孩子本来就有影响,他有这种反应也正常,是我们大人没考虑到他的感受,你回去不要责怪他,另外还要帮我向他说声抱歉,告诉他不要对我这么戒备,我不会抢走他妈妈的。” “……”孟澜语塞,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脸有点发烫。 魏城看她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想摸一下,手抬起来,最终落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说,“不管怎么样,你能搬出来住,我很为你感到高兴,迈出第一步需要勇气,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联系我,我随叫随到。” “嗯!”孟澜无话可说,低低应了一声。 魏城知道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不再多言,坐上车走了。 孟澜看着他的车子走远,一个人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最后发出一声轻叹,转身回家。 回到家,楚君和季红已经把桌子收拾了,楚君在厨房洗碗,季红在客厅扫地。 见孟澜进来,季红拎着扫把迎上前小声问,“怎么样,他有没有提出要追你?” “瞎说什么呢?”孟澜戳她额头,“你这脑子里怎么净想些龌龊事?” “这怎么能叫龌龊事呢,你现在是自由身,人家追你又不犯法,男欢女爱很正常啊!”季红说。 “你现在又这么说,前几天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男人没一个靠谱的,要和我搭伙过日子来着。” “嘘,嘘,小声点,别让常笑听见了。”季红竖着食指压低声音。 孟澜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扫把扫地去了。 收拾完家务,三个人围坐在简易的茶几前喝茶闲聊,孟澜无意中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沈克打来的电话,许是之前屋里太热闹,她根本没听见。 沈克这是从海南回来了吗,他回家看到她和儿子已经搬走,心里会不会觉得难过? 也许不会吧,说不定她前脚搬走,沈克后脚就会让阿恋搬进去,毕竟阿恋怀了他的孩子,当然是家里住着方便,没准还会把老太太接过去照顾她呢! 那么强势的老太太,不知道换个新儿媳妇能不能合得来,阿恋能容得下她吗? 正想得出神,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你好,哪位?”孟澜接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中心医院,请问你是孟澜女士吗?”对方问道。 中心医院? 孟澜第一时间就想到会不会是母亲的心脏病发了,当下忐忑不安地回道,“是的,我是孟澜,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丈夫沈克先生现在在我们医院,请你抓紧时间过来一趟。” 043失去才知珍贵 孟澜赶到医院,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沈克的病房,沈克正半靠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旁边有护士在给他换吊水瓶。 听到脚步声,沈克睁开眼睛,见是孟澜,眼圈一下子红了。 在家里地板上醒来时,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阿恋,阿恋没接,紧跟着他又打给孟澜,孟澜也没接,最后他只好打了120。 在此之前,他很少生病,偶尔有个头疼发热,都有孟澜陪着他看医生,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很怕打针,每次孟澜都会握着他的手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这种情感落差比病痛本身还让他难受,让他有种孤家寡人的凄凉之感。 这时候,他更加迫切地想见到孟澜,他以为孟澜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就骗护士说自己手机没电了,让护士帮他给孟澜打电话。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孟澜已经被他伤透了心,会愿意来看他吗? 如今孟澜就站在眼前,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他把这世上最爱他的女人弄丢了。 想到这些,他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孟澜见他哭得伤心,也不好一直冷着脸,掏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他,问他生的什么病。 沈克摇摇头说,“就是高烧,浑身无力,具体医生也没说,要等检查结果。” 孟澜很奇怪,又问护士,护士说她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需要问接诊医生。 孟澜感觉怪怪的,在护士离开时追了出去,问她是不是有话不敢当沈克的面说。 护士拉着孟澜走远了些,才实话实说,“你老公有可能是得了淋巴癌。” 孟澜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护士扶了她一把,安慰道,“你先不要激动,现在只是一个初步的猜测,具体的还要等检查化验结果出来再说。” 孟澜心突突直跳,哪怕只是猜测她也不能接受,这倒不是说她对沈克还有什么感情,只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被怀疑得了癌,任谁都没法淡定。 “要不我带你去找医生问问具体情况吧!”护士说,“毕竟我了解的也不多。” “好的,谢谢你啊!”孟澜跟着她去了诊室。 医生得知孟澜是沈克家属,对她说,“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让人通知他家属过来。”说完拿出几张化验单给孟澜看。 孟澜根本就看不懂,把单子推回去说,“我对这一窍不通,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根据你老公身上的症状和化验结果以及我们以往的经验来看,你老公的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就是淋巴癌,你们做家属的,要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打破了孟澜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她愣愣看着医生,不知该做何回应。 医生见多了她这样的,只是象征性地劝慰道,“这种病虽然很可怕,但发现的早还是有希望治愈的,所以你先不要和他说实话,免得引起他的恐惶从而加重病情。” 孟澜点点头,正要起身告辞,沈克母亲突然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孟澜在,老太太冷哼一声,没搭理她,直接过去问医生,“大夫,请问我儿子沈克得的什么病?” 孟澜忙冲医生摆手,可医生只顾着低头整理东西,根本没看到她的手势,随口回答道,“我刚才已经和你儿媳妇讲过了,具体情况让她告诉你吧!” 老太太瞥了孟澜一眼,说,“她已经和我儿子离婚了,不是我儿媳妇了,还是您告诉我吧!” 孟澜心里仅剩的一点怜悯彻底消失,懒得再管她,径自往门外走去。 医生抬头打量这个傲慢的老太太,简明扼要地告诉她,“你儿子得了淋巴癌。” “什么?” 孟澜刚走到门口,就听老太太发出一声惊呼,紧跟着是扑通一声闷响,孟澜回头一看,老太太捂着心口倒在地上,两眼直翻白,好像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孟澜吓一跳,赶紧跑回去扶她,医生也吓得不轻,但还是本能地阻止了孟澜,“别动她,别动她,我打电话叫人!” 一阵兵荒马乱,老太太被送进了急救室。 孟澜站在门外,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出于好心过来看看沈克,没想到把自己给困在这里了,尽管她一再向院方解释自己已经和沈克脱离关系,可院方就是不让她走,因为他们随时需要和病人家属沟通,何况孟澜目前算是两个病人唯一的家属了。 孟澜很烦躁,她不是什么圣母,根本不想再管沈克的事,她只想赶紧回家去看儿子。 来之前沈煜还在房间生闷气,她心里很是挂念。 楚君和李明皓还在她家陪着沈煜,要等她回去才走,太晚了影响李明皓休息,回家路上也不安全。 孟澜急得在走廊踱步,有护士过来叫她,说沈克让她去病房。 到了病房,沈克正吃力地往床边挪,孟澜上前扶住他,问他要干什么。 沈克憋得脸通红,小声说,“我想上厕所。” 孟澜很尴尬,还是帮他举着挂水瓶送他去了厕所。 在外面等他出来时,孟澜想是不是应该给他找个男护工,这样大家就不用尴尬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两个最熟悉的人,平时在一起打嗝放屁都不觉得尴尬,甚至还能相互取笑,一旦婚姻关系破裂,立马就变成了陌生人,连上厕所这种事都会觉得尴尬。 所谓最熟悉的陌生人,便是如此吧! 孟澜一时很是感慨,不知道是不是沈克生病的缘故,她突然觉得不那么恨他了,之前所有的愤怒,怨念,不甘,为他生的气,为他流的泪,统统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平静,淡漠,不在乎。 是的,她已经不在乎了,昔日种种,就像一本书写到了结尾,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她和沈克的结局再不能逆转,好也好坏也罢,都不会再有后续了。 沈克举着瓶子从厕所出来,孟澜上前接过瓶子,带他回病房,扶他重新在床上躺下,对他说,“我不能在这待太久,沈煜一个人在家,明天还要上学。” 沈克一听她要走,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哀求道,“阿澜,你不要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妈还在急救,你不要丢下我们……” “以后就叫我的全名吧!”孟澜把衣襟从他手里抽出来,后退一步,“我确实得回去了,你看是不是给阿恋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照顾你和你妈,她虽然怀孕,但照顾你们吃饭上厕所还是可以的。” 孟澜不知道阿恋和沈克已经闹翻,还以为沈克不让阿恋来是怕她动了胎气。 沈克对阿恋的事难以启齿,胡乱搪塞道,“她回老家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 “这样啊,那我帮你找个护工吧,同时照顾你和你妈的话,你觉得男的合适还是女的合适?” 沈克见她一味想办法要走,有点不高兴,说,“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好歹咱们夫妻一场,还没正式办手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哪怕留一晚,等我烧退了有力气照顾我妈了再走都不行吗?” “……”孟澜无语。 沈克又接着说,“是,我知道,我现在家没了,工作也没了,你们都看不起我,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失意时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你要走就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孟澜觉得他这抱怨来得莫名其妙,细细一品,就想到了一个可能,脱口道,“是不是阿恋知道你被辞退,不要你了?” 沈克顿时涨红了脸,使出仅有的力气,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拂落在地,冲孟澜吼道,“你走就是了,废什么话?” 孟澜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一生气,转身走了。 沈克又在后面可怜巴巴地叫她,“孟澜,我错了,你不要走……” 孟澜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沈克捂着脸哭起来。 孟澜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楚君实在太困,就让李明皓和沈煜睡在卧室,自己在客厅睡下了。 孟澜也困得要命,简单洗漱之后,和楚君挤在只有一米二的简易沙发床上睡了。 楚君迷迷糊糊问了一句沈克什么病,根本没听清孟澜的回答,就又睡过去了。 床实在太小,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腰酸背痛地起了床,凑合着做了顿早饭,叫孩子们起床吃饭上学。 沈煜过了一夜,心里的气也消了,知道孟澜昨晚去医院看沈克,就问爸爸怎么了。 孟澜说没什么,就是感冒发烧烧太高了,打两天吊水就会好。 吃过饭,楚君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孟澜把家里收拾好,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医院。 昨天她一气之下就走了,也不知道沈克和他妈后来怎么样了,好歹夫妻一场,又是沈煜的爸爸和奶奶,如果她真的甩手不管,恐怕沈煜知道了也会觉得她心狠。 想到沈煜,她又想起之前向沈煜保证过的,以后有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他,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下意识地不想把糟糕的事情告诉他,不想他被负面情绪影响,就像当初楚君选择向李明皓隐瞒爷爷去世的消息一样。 想着当初自己劝楚君的话,她觉得还是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用委婉的方式讲给沈煜知晓,毕竟爷爷和爸爸是不一样的感情,她不想以后沈煜怨她。 孟澜去到医院,得知沈克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为了方便照顾,医护人员把她和沈克安排在一个病房。 孟澜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老太太在里面哭着喊沈克的名字。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沈克不会这么快就没了吧? 044现实是残酷的 孟澜快步走进病房,看到沈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沈克母亲正哭喊着从自己床上爬下来,下地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澜连忙跑进去,把路上买的早餐放在桌上,弯腰去扶她。 老太太看清是孟澜,推着她说,“别管我,快去叫医生过来,快点……” “叫人你摁铃啊,非得自己下来干什么?”孟澜帮忙摁了铃,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坐到床边。 医护人员赶来,对沈克进行救治,问老太太沈克是在什么情况下昏过去的。 老太太捶胸顿足地哭,“都怪我,是我说漏了嘴,他一下子接受不了,就昏过去了,都怪我,都怪我……” “没事没事,他就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危险。”医生安慰道。 老太太还是哭个不停。 孟澜没心情劝她,默默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沈克悠悠醒来,看着围在床前的医护人员,张口就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医生安慰他,“你病得不严重,还没到谈生死的地步,不要自己吓自己。” 沈克半信半疑,目光扫视一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孟澜,虚弱地叫她,“阿澜,我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 “……”孟澜当着医护人员的面也不好说,勉强对他笑了笑,“你不要多想,医生说你这病就是思虑过度,压力太大造成的,你要摆正心态,放松心情,一切都会好的。” 医生见沈克没什么大碍,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等人都走完,老太太颤巍巍过去抓住沈克的手,老泪纵横,“儿子,是妈不好,妈吓着你了,妈刚才也差点没吓死,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妈可怎么活呀!” 沈克抱着母亲的手红了眼眶,“妈,是儿子不孝,让你担心了,你不要哭,听我说,万一我的病好不了,你就跟着阿澜和小煜,他们会照顾你的。” “……”孟澜表示无语,沈克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问都不问她的意见就把老太太安排好了,他凭什么这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会替他赡养老人? 老太太可没有沈克那么自信,泪眼婆娑地看向孟澜,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还当着医生的面信誓旦旦说孟澜不是她儿媳妇,难为情地把脸转了回去。 孟澜懒得和她计较,把早餐打开递给她和沈克,说,“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母子两个接过早餐,各自心里都是百感交集。 孟澜安静地等他们吃完饭,收拾了餐盒,重新提出帮他们请护工的事。 老太太特别惊讶,“不是有你吗,为什么要请护工?” 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孟澜忍不住想拂袖而去。 “我要照顾沈煜,不可能一天到晚在这守着。”孟澜不悦道,“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相互照顾,不请护工也行,但我建议还是请一个比较方便。”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再照顾孩子也不能不管自己男人吧?”老太太刚刚还为自己先前对孟澜的态度感到愧疚,一听孟澜不愿意服侍沈克,顿时又变了脸。 孟澜实在忍无可忍,板着脸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是你老人家亲口对医生说我不是你儿媳妇的吧,实话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们是小煜亲人的份上,我压根就不会来,我这人不爱计较些鸡毛蒜皮,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个任你拿捏的软柿子,我言尽于此,护工请不请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别指望我,我没时间!” 她一口气说完,没有给老太太发火的时间,起身大步而去。 沈克在后面一声连着一声喊她,直喊到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才沮丧地倒在床上,冲母亲抱怨道,“你可真是我亲妈,回回都帮倒忙。” 老太太也是满腹委屈,“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想说服她让她照顾你……” “你那是说服吗?”沈克没好气,“算我求你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行吗?” 孟澜离开医院,看时间还很充分,没忙着坐车,沿人行道慢慢走了一段路。 天气阴沉,雾霾严重,她像是走在一团迷雾里,呼吸不畅,方向难辨,身边的行人步履匆忙,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像一群急着奔赴不同地方去咬人的丧尸。 真是让人沮丧的一天。 路过一个人才市场,里面好像在办现场招聘会,人乌泱乌泱的,放眼望去全是黑鸦鸦的脑袋,每个招聘位前都挤满了人,像极了一群丧尸在围攻仅有的新鲜人类。 孟澜驻足片刻,心想自己虽然已经搬出来住了,目前花的还是沈克的钱,沈克现在的状况,还不知道得多少钱往里砸,况且他又被辞退失去了经济来源,因此来说,即便没有正式办手续,也不能再花他的钱了,得想办法自己挣钱才是。 这样想着,孟澜随着人群进了会场,打算了解一下有没有合适自己的工作。 远远看着没什么感觉,走近一看才发现,来来往往的,全是年轻的姑娘小伙,他们手握着各种履历表,穿梭在各个招聘位,用年轻时尚夹杂着英文的话和招聘人员进行交流。 孟澜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到,他们有的是大学刚毕业的,有的是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就职的公司是什么背景,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 这些在孟澜看来已经非常优秀的人,最终并没有多少能被当场录用,有一部分被直接拒绝,还有一部分让等通知,不少人投出无数张简历都得不到一份工作。 看着一张张满怀希望走进来,又垂头丧气走出去的年轻的脸,孟澜感到从来没有的自卑。 她已经毕业十八年了,十八年来一步都没踏进过职场,唯一一次想上班,是在沈煜上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沈克母亲还很硬朗,可以帮忙接送孩子,她和沈克商量说要去找工作。 沈克不放心,陪着她去面试,面试人员不过和她多说了几句话,沈克就认定人家是老色鬼,死活不准她去。 连试了好几家,沈克总是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回到家又发现沈煜在小区玩耍磕破了额头,从那天起,沈克再也不准她提找工作的事。 一晃十八年过去了,当初在学校学的东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加上整天围着孩子老公转,整个人都和社会脱了节,除了身材容貌保养的好,就剩下做饭的技能了。 这样的她,别说是开口询问了,就是走在会场里都觉得无地自容,再看每张招聘海报上的年龄限度,更加让人绝望,别说四十岁了,三十岁以上的都难找。 孟澜觉得自己就像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老嬷嬷,挤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当中,可笑又可悲。 她再也逛不下去,仓皇逃离会场,半路有个应聘失败的年轻人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保洁人员,将没发完的简历和收集到的招聘传单一股脑塞给了她。 孟澜愕然,拿着一把纸想找个垃圾桶丢掉,没想到更多人都开始把纸张往她手里塞,等她走出门口,怀里都快抱不下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捡废品的大妈。 更可气的是,有个小姑娘还出于好心给了她两个空饮料瓶。 孟澜大受打击,找到垃圾桶把东西丢掉,垂头丧气地坐车回了住处。 从家里搬出来时,她虽然已经考虑到以后的生活不会像从前那么轻松自在,靠自己挣钱养活孩子不会那么容易,可她完全没料到,现实比她想得还要残酷。 她想起母亲之前劝她的话,说她这么大年纪,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未可知。 那时候她还满怀信心地向母亲保证自己离了沈克照样能过得很好。 现在看来,她的大话还是说早了。 郁闷了好一会儿,看看时间,又到了做饭的时候,她只好暂时把找工作的事放一边,去厨房忙碌起来。 拿起菜刀时,她又沮丧地想,自己真的就是那种除了做饭什么也不会的女人。 可是她又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真的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世上的人,有年轻就有年老,像她这样年纪的也不计其数,难道大家都没有工作吗? 还是有工作的占多数吧? 她又想办法安慰自己,也许那个招聘会太高端了,她可以去稍微低端一点的地方去看看。 于是,给沈煜送完饭,她又去了一趟普通的劳务市场。 劳务市场倒是有适合她年龄的工作,但不是家政服务就是超市理货员,再不然就是哪里的职工餐厅招帮厨的,这些工作她一样都不感兴趣。 她不感兴趣,人家也看不上她,说她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细皮嫩肉的,根本就不像能干活的人,就算是应聘上了,干不了两天准得跑。 从劳务市场出来,孟澜的一腔热血彻底凉透了,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份她能做的工作。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她这艘船,连下水的地方都找不到,怎不让她心生绝望。 更让人绝望的是,她都已经沮丧到极点了,沈克那里还不让人省心,隔天的一大早,沈克母亲就打来电话,哭得撕心裂肺地说,沈克割腕自杀了。 045鸡飞狗跳 沈克虽然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击得快要神经了,但他还没有脆弱到去自杀的地步,他只是想留孟澜在身边,却苦于没有良策,无奈之下想了个馊主意,像楞头小子一样想要通过自残来博取孟澜的同情。 他原本是打算只浅浅地划一下,没想到一时失手弄巧成拙,真的割破了动脉。 幸好是在医院,抢救及时,等孟澜赶到,他已经被包扎好送回了病房。 孟澜看着他手腕上缠的纱布和他面无血色的脸,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反而心头火压不住地往上蹿,“沈克,你好歹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寻死觅活的像什么样?” 沈克被孟澜吼得眼皮都不敢抬,心里却暗暗高兴,认为孟澜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不会来这么快,发这么大的脾气。 意识到这一点,他索性继续装可怜博同情,“我得了不治之症,早晚逃不过一死,像这样余生都搭在医院里,还不如早点解脱。” 孟澜闻言更加火大,“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生了重病,你到医院走一圈,看看有多少人比你病得还严重,多少老人孩子受尽病痛折磨,还在咬牙坚持,为什么你就不能坚持,你这命是你自己的吗,你还有老娘在呢,她生了你,你就得养她,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死了,我是绝对不会管她的,不想你妈晚年凄惨,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沈克可怜巴巴地去拉孟澜的手,“阿澜,我真的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没有你我生不如死! “哈!”孟澜被他气笑了,“你这话说得违心不违心,没有我你活不下,那你是带着氧气瓶跑去海南风花雪月的吗,阿恋的床是出于对我的爱才爬上去的吗?” 一句话怼得沈克哑口无言,血色涌上苍白的脸。 孟澜用力抽出手,转身就走。 沈克母亲从孟澜进门就没有说话,怕自己又帮了倒忙惹儿子不高兴,眼下见孟澜要走,忙追出门外拦住了她,拉着老脸为沈克说情。 “孟澜啊,你一向心善,就看在沈克他得绝症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人不都是这样吗,做错了事得到了教训才知道后悔,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你就发发善心,留下来陪陪他吧,他这病还能劳烦你几天啊,说不定哪天就……” 老太太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拉着孟澜的手泣不成声,当场要给孟澜下跪,“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别的不看,就看在他是小煜爸爸的份上,小煜要学习不能床前尽孝,你要是再甩手不管,小煜以后知道了也会难过,会怨恨你的呀!” 走廊里医生患者来来往往,孟澜当然不能任由老人家给自己下跪,万般无奈,只好扶着她又回了病房。 沈克见孟澜去而复返,喜出望外,“阿澜,你不走了是吗?” 孟澜把老太太扶到床上,板着脸说道,“我可以照顾你,但有三点我要说到前面。 第一,我是代替沈煜来照顾你,而不是对你还有感情,你不要自作多情误解我的意思。 第二,我听不得你再对我说那些恶心又肉麻的话,以后的相处中,希望你能摆正态度,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护士相处。 第三,不准再叫我小名。 如果这三点你做不到,我也立马走人。” “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答应。”沈克见好就收。 孟澜又说,“我还要照顾小煜,不能全天在这里,只能保证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晚上八点半之前就走,夜里的事你和你妈自己解决。” 沈克虽然不是太情愿,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孟澜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便一一答应了,告诉孟澜中午他想吃番茄炖牛腩。 孟澜一肚子火,拼命安慰自己反正是花他的钱,爱吃什么随便他。 中午去学校送饭时,她和楚君说起沈克的事,简直郁闷的要死,不明白沈克以往那么成熟稳重的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楚君说,“男人经不起风雨,都是女人惯的,他有一个强势的妈和一个能干的老婆,上学时只需要好好学习,上班时只需要处理公务应酬客户,家里大小事情都不用他操心,当然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这种人心理其实是很脆弱的,稍微有点压力和变故就能把他搞垮,你看新闻上时不时有人跳楼轻生的,大多都是这类人。” 孟澜认为楚君说的有道理,沈克这几天的表现确实如此,脆弱又无知,像个只知道哭闹的孩子,真是烦死人了。 她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太为他着想,总是怕他辛苦怕他累,家里的事一点都不让他插手,从而惯出一个巨婴,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再看人家李耀辉,工作没沈克好,挣得没沈克多,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的,前段时间父亲又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可人家从来不抱怨,也不气馁,每天乐乐呵呵的,对老婆孩子好得没话说。 孟澜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有正能量的男人,这样的父亲才是孩子的好榜样。 想来想去,她甚至有点羡慕楚君,季红那天说的没错,楚君真的是她们三个当中最幸福的一个了。 于是她发自肺腑地告诉楚君要对李耀辉好一点,要知道珍惜自己的幸福,不要总拿李耀辉做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因为李耀辉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楚君也劝她说,沈克都已经这样了,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就当是发善心做义工,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再陪他走一程,毕竟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孟澜也没有别的办法,眼下只能家里学校医院来回跑,找工作的事也不得不暂时搁浅了。 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了两天,季红那边又闹腾起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季红每天变着法折腾常江,常江被她看得死死的,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一天到晚唯她的命令是从,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打骂。 时间一长,常江实在不堪忍受,趁季红去参加酒会时偷偷跑出去找小雅,他哪里知道,季红根本就没有参加什么酒会,一直在暗处观察他,然后尾随他去了酒店。 孟澜正在医院,季红打电话过来,火烧火燎地喊她去帮忙捉奸,孟澜吓一跳,生怕她又惹出什么事,劝她不要冲动。 “少废话,你就说来不来吧,你不来我自己上去了。”季红说着就要挂电话,孟澜赶紧叫住她,“我来,我就马上来,你千万千万要等着我。” 结果,等孟澜紧赶慢赶到酒店,季红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先上去了。 孟澜按照她刚才说的房间号匆匆忙忙找过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闹得不可开交。 孟澜连忙冲进去,只见季红正拿着一把刀要剁常江的那玩意儿,常江和小雅光着身子挤在墙角吓得面无人色,吱哇乱叫。 另外还有一个吓傻了的服务员,在用对讲机结结巴巴地呼叫保安。 “季红,你不要冲动,快把刀放下,伤着人可是要出事的!”孟澜快步走过去,想要把刀子夺下来,可季红正在气头上,握得特别紧,孟澜不敢硬来,只好一连声地劝她。 常江看到孟澜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顾不上自己裸体的羞耻,大声喊孟澜救命。 “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叫救命!”季红抓起手边的茶壶砸过去,连开水带茶叶砸在常江和小雅身上,烫得两人惨叫不止,孟澜看着都哆嗦。 季红还不解气,把周围所有她能拿得动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都砸过去,房间里一片狼藉。 孟澜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她发疯。 保安很快就来了,小雅光着身子,常江不想让保安看到,把她护在怀里转了个身,就这么一个举动又激怒了季红,冲着常江的背划了一刀。 常江惨叫一声,血顺着脊背往下淌,一直淌到臀部,洇进地毯里。 孟澜吓得腿都软了,扑过去不顾一切把刀抢了过来。 季红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常江,一看常江背上鲜血直流,自己也吓蒙了。 保安趁机过来将她制住,警察也很快过来了,常江被送去医院包扎,季红和小雅被带回了警局。 小雅扬言要起诉季红。 孟澜都快愁死了,季红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把警察都气得不轻。 一到警局,季红就被带去了审讯室,孟澜在外面干着急没办法,后来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姓厉的警官曾给她留过电话号码,赶紧翻出来打过去,对方却关机了。 孟澜又跑去值班处问厉警官在不在,被告知说厉晨今天休假。 孟澜欲哭无泪,情急之下只好向魏城求救。 好在魏城是个靠谱的,一接到电话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去了警局。 046居然会害羞 魏城赶到警局,孟澜正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看到魏城的车子开过来,连忙迎上去,迫不及待地帮他拉开车门。 魏城下了车,笑着打趣她,“什么时候你能站在家门口等我,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孟澜白他一眼,“快别闹了,我现在哪有心情说笑。” “多大点事啊至于这样?”魏城说,“我看你一向很从容,自己出事都没这么急过。” “那是因为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季红不一样,她太莽撞,我怕她一个控制不住再把审讯室砸了。”孟澜说。 “没事的,有我在你就放心吧!”魏城安慰她。 他身上天生带有一种让女人觉得踏实安全的气场,孟澜看他说得笃定,心不知不觉就放下一半,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那咱们快点进去吧!”孟澜说。 “别急,再等个人。”魏城点了根烟,半眯着眼睛往远处看。 “等谁呀?”孟澜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魏城说。 等了有两分钟,一辆破得随时要散架的小面咣咣当当开过来,在他们跟前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冲魏城抱怨道,“一个月才休一天假,还要来给你什么狗屁朋友擦屁股,太操蛋了吧你!” “文明点,有女士呢,人民公仆怎能如此粗鲁。”魏城说。 那人这才注意到孟澜,盯着她看了一眼,微微一愣,摘下墨镜问道,“你不是那谁……季红的朋友吗?” “厉警官?”孟澜也认出了他,惊喜万分,“对对对,是我,是我,我就是季红的朋友,原来你和魏城认识啊,这真是太巧了!” “是好巧。”厉晨点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可别告诉我季红又惹事了啊!” “还真叫你猜对了。”孟澜说。 “嗬,说说,她又怎么了?”厉晨龇龇牙。 孟澜简明扼要说,“她去酒店捉奸,把她老公砍伤了,还有就是砸了酒店一些东西……” “服,我服,战斗力爆表啊!”厉晨啧啧感叹,“走吧,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魏城也没想到孟澜认识厉晨,边走边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孟澜简单讲了季红大闹餐厅的事,说,“上次多亏了厉警官,本来这次还要麻烦他的,只是我没打通他的电话。” “没事,回头我把他的休假专用号码告诉你,以后你再有事就可以随时骚扰他了。”魏城说。 “嘿,你倒是会做人情,为了讨好女士连打小光屁股长大的兄弟都卖呀?”厉晨说。 “光屁股的是你,我可没光,我打小就讲文明。”魏城说。 “啊呸!”厉晨翻他一个大白眼,转脸对孟澜说,“我跟你讲,他小时候长到六七岁还尿床呢……” “滚!”魏城抬脚就踹。 孟澜笑得眼尾纹都出来了。 有厉晨在,事情办得特别顺利,一个小时之后,季红被放了出来。 小雅之前嚷嚷着要起诉,厉晨告诉她要起诉就得有证据,要取证就得把她和常江那些破事全翻出来,季红拿开水壶烫她,她必须得让法医验伤,还得叫酒店目睹了现场的服务员和保安出庭做证,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讲明。 小雅丢不起那人,只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厉晨领着季红往外走,语重心长地劝她,“你以后做事不能再这么冲动,三四十岁的人了,脾气比小姑娘还爆,整天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我也保不了你。” “这话说的,谁要你保了,你是我家门神啊?”季红说。 “……”厉晨差点气吐血,“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没见过呀,那你今天算是见着了,要不要合影留念?”季红说。 “……好主意!”厉晨掏出手机,一把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咔嚓咔嚓来了个五连拍。 季红猝不及防撞在厉晨结实的胸肌上,男性独特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让她瞬间脸红心跳呼吸困难。 “拍完了,挺好看的!”厉晨说,“加个微信我传给你。” “神经病啊!”季红用力推开他,狠狠踩了他一鞋跟,头也不回地走了。 厉晨龇牙咧嘴地抱着脚在地上蹦,疼着疼着又笑起来,喃喃自语道,“小娘们儿,看着张牙舞爪的,居然会害羞!” 季红到了院子里,孟澜和魏城就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出来,孟澜迎上去拉着她上下打量,“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季红说。 “谢天谢地,多亏了厉警官。”孟澜说,“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知道吗?” “好,我谢谢他,我谢谢他全家。”季红咬牙切齿地说。 孟澜说,“你也三四十的人了,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行了行了,你怎么和那个讨厌鬼说话一个腔调啊,台词都一样!”季红不耐烦地打断她。 “哪个讨厌鬼啊?”厉晨在后面咬着牙问。 “就你就你就你……”季红对他怒目而视。 “季红……”孟澜正要劝她,被魏城一把拉住,“你不是要回家给沈煜做饭吗,正好我也要回公司处理事务,走吧,我送你!” “那,那季红呢?”孟澜问。 “她要去哪让厉晨送她吧,反正厉晨今天休假没事做。”魏城不由分说地把孟澜拉走了。 “哎……”季红不想让孟澜走,连忙去追她,被厉晨抓住手腕带进怀里,“你有没有点眼色,人家明显是想单独相处的,不需要你这个电灯泡。” “胡说,孟澜才不是见色忘友的人。”季红说。 “她不是,老魏同志是呀!”厉晨说,“你没看见吗,明明是他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临走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 “男人都这样!”季红附和道。 “也不尽然,比如我就不是。”厉晨说。 “嘁!”季红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他怀里,吓一大跳,赶紧挣开他的怀抱,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靠过来的吗?”厉晨一脸无辜。 “懒得理你。”季红红着脸往路边去打车。 “我送你吧!”厉晨跟上去。 “你车呢?”季红问。 “喏!”厉晨指指自己的小面。 “……”季红直翻白眼,“你是真穷还是故作清廉?” “真穷!”厉晨说。 “……”季红无语,想了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走吧,去酒店取我的车,我让你坐回好车享受享受。” “那敢情好。”厉晨跳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咣咣当当上路,“要是顺便再请我喝一杯那就更好了!” 车子一摇三晃,四面透风,过个减速板像八级地震,一路上季红的骨头都颠快散架了。 到了酒店,季红找到自己的车,迫不及待地坐进去,靠在座位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厉晨跟着上了副驾,魁梧的身子一落座,压得车身一震。 季红恶趣味地想到了一个词——车.震! 想着想着,不知怎地脸又红了。 “你很热吗?”厉晨问。 “嗯?啊,是有点,暖气开太大了。”季红说。 厉晨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车钥匙都还没插呢!” “……要你管!”季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厉晨哈哈大笑。 季红想杀人。 …… 魏城送孟澜回家,路上问起她的现状,说,“公司刚开始运转,我忙得头都快掉了,也没时间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孟澜叹口气,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他听。 魏城听说沈克得了淋巴癌,非常惊讶,甚至有点不能接受。 “怎么会这样呢,这也太突然了。”他说,“沈克虽然讨厌了些,但他本质并不坏,工作能力也是有的,只是跟错了领导,要真就这样完了,还挺可惜的。” “天有不测风云。”孟澜说,“摊上这事谁也没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他。” “你真是个善良的人。”魏城说。 “你这话,是褒还是贬?”孟澜苦笑。 “当然是褒。”魏城说,“你能不计前嫌去照顾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这是需要勇气和胸怀的,我敬佩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贬低你呢?” 孟澜说,“你别把我说得这么高尚,我其实一点都不想照顾他,完全是出于对孩子的考虑,再一个,我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想白花他的钱,出点力气心里平衡些。” “工作啊?”魏城沉吟道,“你这样的确实不太好找,不过总会找到的,要不你去我们公司试试?” “快拉倒吧!”孟澜笑着摆手,“你们公司太高级了,我这样的去了只能扫地,还是别给你添麻烦了,回头你再因为对我的照顾被人说嫌话,那就更不好了。” “要不你去季红酒店做客房服务员吧?”魏城建议道,“那工作好上手,干个两三个月让季红给你提个领班主管,然后再系统地学学管理知识,就可以往上升做经理呀什么的,等你有了经验,还可以再应聘到更高级的酒店去。” 孟澜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不过季红最近正烦着呢,自己现在也脱不开身,还是等等再说吧! 车子停在楼下,魏城下车帮孟澜开车门,装作不经意地随她进了楼道,看左右没人,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只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后来我想,也许我并不需要什么机会,只是需要一点勇气,所以,我想现在就说出来,可以吗?” 047你还爱着他 孟澜心头一跳,看向魏城,他有些失措,有些紧张,俊朗的脸庞微微发红,鼻尖微微冒汗,那双一向睿智深沉的眼里满是慌乱,竟有种少年的青涩在其中。 孟澜从没见过魏城这副模样,此时的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执行官,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 孟澜有瞬间的眩晕,又隐隐有点嫉妒,二十年过去了,他不但没老,反而更好看了。 岁月对男人果然偏心。 孟澜嘴里有些发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怔怔地看着魏城,忘了说话。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魏城说,“那我开始啦!” “别,别开始……”孟澜慌乱地打断他,“对不起啊魏城,我可能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在经过沈克的事情后,我已经决定不再结婚,以后的日子,我就守着我儿子过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儿子对你对这事很抵触,所以……所以……对不起啊,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再见!”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一刻都不敢再停留,低着头仓皇而逃。 “……”魏城看着她像躲避猛兽一样逃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无力地靠在墙上,摊开双手,手心里全是汗。 “真失败!”他苦笑摇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转身离开。 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时,和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比他开心多了,正在一个小酒馆里和季红推杯换盏。 季红常年在酒桌应酬,酒量还算可以,不过她有一点特奇怪,和生意场上的人喝酒千杯不醉,和朋友熟人喝酒就很容易醉。 孟澜说她在商务应酬时可能潜意识里怕被人坑被人使坏,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朋友在一起无须提防,所以状态就会放松,松到扶都扶不不起来。 眼下她已经临近扶不起来的边界,一手撑着头,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头太重还是手太软,隔几秒就会滑一下,好几次都差点磕桌子上。 厉晨看她像个磕头虫似的,好心提醒她,“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就结束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会醉?”季红“啪”一拍桌子,“满东海市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季红是千杯不醉的女汉子!” “女汉子不过就是对男人婆的委婉叫法,有什么好骄傲的。”厉晨说,“女人还是要温柔一点才可爱。” “温柔是什么,老娘没有,赶紧喝!”季红拍着桌子大叫。 “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厉晨拿走她的酒杯,叫服务员换果汁过来。 “谁说我愁了?”季红眼一瞪,“我有什么好愁的,我每天不知道有多开心,我是老板娘,我开酒店赚大钱,我豪车豪宅,我美衣华服,我风流快活,我,我恨你,常江,你个王八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她吃力地转过桌子,绕到厉晨跟前,俯身掐住厉晨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要把他掐死。 厉晨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她是把他当成那个渣老公了,那满脸的怒火,咬牙切齿的样子,若不是喝多了手软,还真能把他掐出个好歹。 可是,凭着警察敏锐的观察力,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那里面有痛苦,有委屈,有不甘,有泪水,却唯独没有恨。 “你还爱着他!”厉晨说。 “你说什么?”季红怔怔问。 “我说你还爱着你老公,那个叫常江的人渣。”厉晨说,“你没有你说的那么恨他,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爱他,你嘴上说着恨,实际上你爱他,你需要他,你不停和他闹,不停折磨他,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你想让他回心转意,回归家庭,可你却用错了方法,你不懂得南风效应,到头来只会把他越推越远,所以你们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季红松开手,眼泪掉下来,嘴上还在犟,“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还爱他。” 她一直保持着俯视的姿势,眼泪一落下来就滴到厉晨脸上,厉晨抬手擦掉,叹口气,坐直身子,轻轻触碰到她的嘴唇。 温热柔软的触觉让季红心头悸动,腿一软,跌进厉晨怀里。 厉晨连忙搂住她,防止她摔下去,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混合着酒香扑鼻而来,让他有片刻的冲动,忍不住想要狠狠吻她。 好在他自控力超乎常人,趁人之危的事也干不出来,只是叫服务员来结了帐,找了代驾,送季红回家。 他虽然也喝了不少,但头脑还算清醒,能够想起来笔录上季红家的地址,到了地方,季红已经睡得一塌糊涂,他付了代驾费,把人抱上楼。 到了季红家门口,发现门是密码锁,他根本打不开,按门铃里面没人应,叫季红又叫不醒,偏偏季红还像没骨头似的,手一松就往下溜,他没办法,只好死死抱住她靠门站着。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厉晨寻思着要不就把人放在车里,然后他自己回家,再不然就在附近找个酒店,或者带她去他家凑合。 思来想去,这三种都不是什么好办法,不是有危险就是容易引起误会,他不禁骂了一句脏话,“操,砸手里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常笑放学回来了。 厉晨眼瞅着从电梯里面出来一个女孩子,短头发大眼睛,手里拎个大书包,心想这女孩儿和季红好像啊,该不会是她女儿吧? 思忖间,常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到他怀里的季红,大吃一惊,尖声问,“你谁呀你,抱着我妈干什么?” 还真猜对了!厉晨总算松了口气,“你妈喝醉了,我送她回来,打不开门。” “就这么简单?”常笑明显不信。 “啊,就这么简单,不然你还想怎样?”厉晨说,“你快开门吧,我着急走。”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常笑说,“万一我一开门,你趁机而入,把我们母女先奸后杀呢?” “……”厉晨差点又要吐血,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神态,这语气,这奇葩的思维,都和季红如出一辙。 “我是警察,我拿警官证给你看。”他一手扶着季红,一手从怀里掏出警官证递给常笑。 常笑接过来看了看,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假的?” “……”厉晨无奈道,“要不你打电话去东城分局,报我的名字和证件号问问。” 常笑还真就打过去了,问清楚确有其人,才放心地去输密码,还命令厉晨不准偷看。 厉晨虽然觉得她很麻烦,不过这份警惕性倒是挺值得表扬的,起码比那些傻乎乎什么也不问就随便相信别人的女孩子好,这样的孩子到哪去家长也放心。 常笑开了门,厉晨把季红抱进去,放在她那豪华的没天理的大床上,床垫好柔软好有弹性,让他想躺上去滚一滚。 但是做为一名为正义代言的警察,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规规矩矩地退出卧室,告辞而去。 临出门他叮嘱常笑把门锁好,除了爸爸谁敲门都不要开,然后又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常笑有事给他打电话。 常笑问,“没事能打吗?” “不能!”厉晨板起脸吓唬她,“没事打警察的电话就是妨碍公务!” 常笑冲他皱皱鼻子,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厉晨摇摇头,心想,这丫头长大肯定又是个难缠的主儿。 常笑帮妈妈脱掉衣服和鞋,拉被子给她盖好,回到自己房间,坐着出了一会儿神,给沈煜发信息,“你睡了吗?” 沈煜回复,“没有,我在吃宵夜,什么事?” “我妈好像在搞婚外恋,对方还是个警察,怎么办,我要不要告诉我爸?” “真的假的,你要先搞清楚状况,不能随便猜测。”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放学回来那人正在我家门口抱着我妈,我妈喝醉了。” “也许是单纯送你妈回家呢,你别瞎想。” “我没瞎想,不过那警察真特么的帅,肌肉爆棚!” “……”沈煜在那边一口饭喷出来。 “怎么了这是?”孟澜正坐在他对面,连忙抽纸巾给他擦拭,嗔怪道,“说多少遍了,吃饭不能看手机,手机给我,好好吃饭,吃了赶紧睡。” “等一下等一下,是常笑问我问题呢!”沈煜说,“平时你又不准我带手机去学校,我也就这个时间看一小会儿。” “常笑呀,她问你什么?”孟澜听说是常笑,态度缓和下来。 “她,她说……”沈煜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说什么?”孟澜问。 “说……”沈煜抓抓头皮,不知道该不该说。 “拿来我自己看。”孟澜伸手去抢手机。 “别别,我告诉你。”沈煜护着手机说,“常笑说季红阿姨好像在和一个警察搞婚外恋。” 他不想让孟澜看到常笑说那警察帅的话,怕她又大惊小怪觉得常笑不学好。 “啊?”孟澜愣住,“不可能的,你别听常笑瞎说,你季红阿姨怎么会……哎,我想起来了,你问她知不知道那警察叫什么名字?” “哦。”沈煜把问题发给常笑,常笑很快回复,“叫厉晨。” “她说叫厉晨。”沈煜转告孟澜。 孟澜放下心来,“我知道了,你告诉她别瞎想,那人我也认识,就一个普通朋友,不是她想的那样。” 常笑很相信孟澜,得知厉晨只是她和妈妈的普通朋友,就放心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季红醒来,头痛欲裂,听常笑说是厉晨把自己送回来的,吓了一大跳,忙向常笑解释自己的清白。 常笑说,“我又没怀疑你,你急什么急,不过那厉警官可真帅,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让他等着我,我一成年就去追他!” 048我爱上了一个人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季红顾不上头疼,跳起来就要揍常笑,“那人就是个小片警,又穷又老又讨厌,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胡思乱想信不信我打死你?”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不上不代表我看不上。”常笑嘻嘻笑道,“现在就流行大叔配萝莉,老男人抢手着呢,再说他也不老啊,起码比我爸年轻,白瑞德和斯佳丽还相差十八岁呢!” “哎呀,你个死丫头,你成心要气死我是吗?”季红气急败坏地揪住她的耳朵,“我说你成绩怎么上不去,敢情一天到晚净想这些歪门邪道呢,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能不能好好学习,让你妈我省点心,嗯?” “疼疼疼……”常笑捂着耳朵夸张地叫,“妈你不觉得自己很反常吗,我不过是稍微对厉警官表示了一下好感,你就急成这样,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季红立刻否认,推着常笑出门,“赶紧走赶紧走,我看见你就眼疼,司机在楼下等着呢,路上让他给你买早餐。” “那你给我钱。”常笑伸手。 季红一巴掌拍过去,“还敢要钱,让司机先垫着,回来我给他报销。” “小气!”常笑皱着鼻子走了。 季红把门关上,自言自语道,“小片警一个,我瞎了才看上他!” 下午的时候,季红忙完手头的事,去医院找孟澜,顺便买了些补品给沈克。 说到底她还是心软,之前对沈克的行为那么不耻,现在沈克生了病,她又觉得他可怜,一想到他可能没多少时间了,心里还挺不好受。 沈克母亲的突发心脏病已经恢复,因为孟澜不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她就只能陪沈克住着,在孟澜不在的时候照顾沈克,抛开人品不提,一把年纪还要承受这样的打击,也挺让人心酸的。 医院里的日子极其枯燥,一天到晚看到的都是些让人绝望的东西,导致老太太的精神特别消沉,加上沈克始终接受不了自己的病,整天闷声不响,孟澜每次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走,也没时间和她说话,使得她更加郁郁寡欢。 季红过来后,她忍不住拉着季红的手老泪纵横,说这些天季红是第一个来看沈克的,又说沈克以前那么多朋友那么多同事,那么风光无限,如今失了势,墙倒众人推,没一个帮他说话的,也没有人来探望一下。 季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劝她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地把自己和沈克照顾好。 可是沈克还能好吗,大家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 相比于老太太,季红更惊讶于沈克的变化,才短短时日没见,沈克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原来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又干又瘦,面如枯槁,有种行将就木大限将至的感觉。 看到季红过来,沈克心情很复杂,几乎没怎么说话,季红象征性地和他聊了几句,他大多数都是沉默不语,问什么话也不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苦笑的表情。 季红坐了一会儿,觉得很压抑,便起身告辞了。 临出门,沈克却又叫住她,说,“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如果我真的走了,请你帮忙照顾孟澜,照顾小煜。” “我会的,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他们的,你就放心吧!”季红答应了他,和孟澜一起走出去,对孟澜感慨道,“他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淋巴癌这么厉害吗?” “他那是心病。”孟澜说,“医院里还有好多个和他得一样病的,有的都病了几年了,精神看起来比他还好,医生都说了,心态比治疗更重要,很多病人都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那怎么办,你劝劝他呀,总不能真看着他把自己吓死吧?”季红发愁道。 “劝了,没用,而且我只要一劝他,他就求我不要和他离婚,你说我能怎么办?”孟澜也很无奈。 “唉,他这是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季红说,“你也别多想,反正不管怎么样,你没有抛下他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还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孟澜说,“倒是你,劝别人一套一套的,怎么就不劝劝自己,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别再瞎折腾了。” “又来又来,不跟你说了,我忙着呢!”季红不愿意提自己的事,匆匆逃离。 孟澜没办法,只能送她到车上,嘱咐她开车小心。 季红发动车子,忽然降下车窗问孟澜,“什么叫南风效应?”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孟澜很奇怪。 季红说,“你别管,快告诉我。” “就是一则寓言故事吧!”孟澜说,“好像是讲北风和南风比威力,看谁能把行人的大衣脱下来,北风越是使劲吹,行人反而把大衣裹得更紧,南风则是徐徐吹动,行人觉得很温暖,就把大衣脱掉了,寓意大概就是说温暖比严厉更有效吧!” “哦。”季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车走了。 “神神叨叨的。”孟澜嘟哝了一句,转身回了医院。 …… 常笑在上学的路上缠着司机买了好多好吃的,趁着课间时分和沈煜李明皓分享。 李明皓吃着她的东西,却大煞风景地恐吓她,“别怪我没提醒你,女孩子在青春期很容易长胖的,你吃这么多零食,将来长得圆滚滚,连对象都找不到。” “怎么可能?”常笑说,“我随我妈,天生好身材,干吃不胖,气死你气死你!” “我有什么好气的?”李明皓扶了扶眼镜,说,“只有女生才会嫉妒女生,男生巴不得每个女生都美若天仙,这样看着多养眼。” “哈哈,你个书呆子,居然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沈煜上下打量他,“你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来来来,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们一个更惊世骇俗的。”常笑神秘兮兮地冲两人招手。 两人互相看一眼,内心觉得她特幼稚,但是为了她的面子,还是凑了过去。 常笑清清嗓子,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爱上了一个人!” “切!” “切!” 两个人同时表示不屑,觉得她无聊透顶。 “你一年到头换多少恋爱对象了,从十六岁的到六十岁的男明星,但凡长得有鼻子有眼你就能爱上,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沈煜说。 “就是就是。”李明皓附议,“不过你这回又爱上谁了,最近娱乐圈也没出什么新人呀!” “要不说你们两个傻冒呢,啥都不懂。”常笑说,“爱明星那只是一种消遣,谁还能当真啊,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一个现实中的男人,虽然只有短短一面,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我的天,谁这么倒霉呀?”沈煜感叹。 他压根就不信,常笑的人生从会写“爱”字开始,“爱”过的男性数不胜数,不说各类明星网红,就连学校附近餐厅的送餐员她都爱过,原因是人家帮她多加了一个鸡腿。 李明皓同样不信,“你就是三秒钟热度,初中时你还说爱我呢,现在呢?” 常笑是说过爱李明皓,原因是李明皓轻轻松松就做出了她绞尽脑汁都做不出来的数学题,那一刻她觉得他特别有魅力。 “是是是,我承认,以前我的爱太泛滥了,但这个真不一样。”常笑双手握到胸前,满眼都是小星星,“自从我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以前爱过的那些人在我心里瞬间都变成了黑白照片,全世界只有他是彩色的。” “那只能说明你色盲治好了。”李明皓说。 “你……”常笑气得鼻子都歪了,使劲给了他一拳,转身就走,“不跟你们说了,两个神经病!” “等一下!”沈煜突然灵光一闪,拉住她问,“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肌肉爆棚的警察吧?” “你怎么知道?”常笑瞪大眼睛。 “很好猜啊,你这人藏不住心事,昨天没说证明你昨天还没爱上,那么从昨晚放学到今天早上,你能见到的男人不超过三个,你爸,你家司机,还有一个就是那警察了。”沈煜说。 “可以呀你,福尔摩沈!”常笑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有潜力,将来可以去做警察,我让我警察男朋友罩着你。” “呕!”沈煜作恶心状。 上课铃响,三人各自回到教室。 常笑哪有心思上课,满心都是那个高大威猛,一身正气的警察,她想给他打电话,可是他说了,没事打警察电话是妨碍公务,可是,怎样才能算是有事呢,我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再见到他呢? 小丫头片子情窦初开,根本就没分清什么是好感什么是爱,单凭着心头那一瞬间的悸动,就认定自己是坠入了爱河,一门心思要见厉晨,却苦于找不到借口,没想到过了几天,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049白眼狼 季红听信了厉晨和孟澜的话,决定对常江进行怀柔政策。 折腾到现在,她其实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还爱着常江,还是单纯地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抑或者说,她只是不想让女儿失去父亲,不想自己成为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 一个单身女人开酒店,会面临各种为难各种麻烦,哪怕常江什么事都不管,挂个名儿也是好的。 人都是这样,在别人的问题上看得透彻,理得清楚,劝起人来也头头是道,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事情没临到自己头上时,一切的豪言壮语都只是纸上谈兵。 季红吩咐保姆做了一桌子好菜,然后让保姆提前下班,自己备了好酒,摆上鲜花,点上蜡烛,打电话给常江让他回家,说要好好和他谈谈,并且保证不打他。 常江以为季红想通了要和他离婚,便兴冲冲地回了家。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想着以后要对对方好,一个想着终于要解脱了,吃饭的时候态度都非常温和,你帮我倒酒,我帮你夹菜,颇有些相敬如宾的感觉。 季红差点没哭出来,这种感觉大约在十几年前他们曾经有过,只是后来随着生活的压力,随着生意的扩大,他们越来越忙,越来越快节奏,说是夫妻,常常十天半月都没时间一起吃饭。 再后来,她的性子越来越急,脾气越来越爆,耐心越来越少,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冲着常江发火,也得亏常江脾气好,不然他们还不一定能坚持到今天。 “我们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季红跟常江碰杯,端着酒杯说,“以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对你好一点的,如果你觉得我太强势,没有给你发挥的空间,那咱们就换一换位置,你负责打理酒店,我在家照顾常笑,有什么大的问题和决策咱们一起商量着来,你说好不好?” 常江很意外,迟疑道,“你不是要和我谈离婚啊?” 季红没听出他的话音,笑着说,“当然不是,我们在一起都快二十年了,我怎么舍得真的不要你,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为了酒店,只要你以后好好的,我保证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也请你原谅我,行吗?” “这……”常江犹豫着没答应。 季红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会改变,爽快地喝干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说,“我季红虽然是女人,但我说话向来言出必行,这点你尽管放心,来,咱俩干一杯,从此一笑泯恩仇,齐心协力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好吧?” “不不不,季红你先等会儿……”常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鼓起勇气说,“是这样的,我真的很意外,我以为你是要和我谈离婚的事,所以我才会回来的,季红,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我都这样了你还能原谅我,说明你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这点我不如你,但是,但是,我的意思是,咱们之间,还,还是算了吧……” “你什么意思?”季红眉头一皱,“你是嫌我没诚意,还是怕我以为会反悔?” “都不是。”常江说,“我,我和小雅,我,我真的觉得我们两个挺谈得来,她的性格我也很喜欢,相比你,我觉得她和我更般配一点,所以,所以,季红,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没良心,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咱们之间的关系了,请你原谅我!” 季红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饭局,一晚上的小意温柔换来的竟然是一句“算了吧请原谅”,当场就变了脸色,勃然大怒,抬手泼了常江一脸酒,骂道,“王八蛋,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原谅你奶奶个爪,今天你要能活着爬出这个门,我就跟你姓!” 她一发火,常江反倒长出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踏实了,这才是真正的季红啊,刚才那个她就是被鬼上身了。 思忖间,季红已经抓起桌上的碗碟砸了过来,常江没躲开,被一碗底砸在鼻梁上,鼻子鲜血直流。 季红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冲过来揪住常江的衣领大嘴巴子抽过去。 常江被激怒,和她撕打在一起。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连常笑放学回来都没发觉。 常笑呆立在门口,看着一屋子杯盘狼藉和爸爸妈妈满脸的血,吓得捂住嘴,转身就跑。 她想要去楼下找司机,司机已经开车回家了,她心惊肉跳地四下张望,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夜色茫茫,冷风呼啸,她慢慢蹲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泪掉下来。 …… 孟澜接到常笑的电话时,沈煜还没回家,孟澜想要去看季红,又怕沈煜回来家里没人,情急之下只好打电话给厉晨,请他帮忙去看一看。 厉晨赶到季红家楼下时,常笑还在原地坐着掉眼泪等孟澜来,透过婆娑泪光,她看到一辆小破面包车咣咣当当地开过来,在她身边停下,车门打开,厉晨从上面跳下来,落地无声还带着弹性,高大的身影往她面前一杵,就像她最爱的超级英雄雷神托尔。 常笑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厉晨,小心脏砰砰直跳。 厉晨微微眯着眼弯下腰看了看,认出了常笑,问她,“你坐这干嘛,你爸妈怎么样了?” 常笑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别害怕,这不有我的吗,走,跟我上去。”厉晨对她伸出手。 常笑抓住厉晨的手站起来,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厉晨也没在意,只当她是个吓坏了的小孩子,拍着她的头问道,“不是让你有事打我电话吗,怎么没打?” “这事是在能打的范围吗?”常笑抽泣着问。 厉晨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吓唬她没事乱打电话是妨碍公务的话,笑着说,“当然能打,以后你不确定能不能打时就打来问我能不能打,好吧?” 常笑被他饶舌的话给逗笑了,挂着泪珠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厉晨说,“走吧,咱们上去看看。” 到了楼上,季红和常江还在酣战,根本不知道常笑回来过。 季红到底是个女人,再彪悍也没常江力气大,常江被她激怒,再加上喝了酒,十几年的憋屈全都爆发了,季红渐渐有点招架不住,衣服被撕得凌乱不堪,脸上也挂了彩。 常江打得停不下来,冷不防门口闯进来一个彪形大汉,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提,把他从季红身上拉开,甩手像扔破麻袋一样扔了出去。 常江“扑通”一声砸在地板上,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骂,“你他妈哪来的,少管闲事!” 厉晨弯腰把季红扶起来,揽在怀里,取出手铐“哗啦”扔到常江脚边,“老子警局来的,你涉嫌家暴,自己铐上,跟我走一趟。” 常江酒一下子醒了,忙爬坐起来解释道,“警官,警官,你误会了,是她先打我的,我才是被家暴的那个。” “有话去局里说。”厉晨用下巴指了指手铐,“赶紧的,自己铐上。” “不,你不能抓我爸爸!”常笑冲过来护住常江。 季红和常江一看到常笑,都傻眼了,齐声问道,“笑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切!”厉晨嗤笑一声,“你们两个还配做人父母吗,孩子回来看到你们打得头破血流,吓得坐楼下哭半天了,你们可真行!” 季红一听,心疼坏了,过去把常笑搂在怀里,又惭愧又自责地向女儿道歉,“对不起笑笑,是妈妈不好,妈妈喝多了,跟你爸不知怎么地就打了起来……” “警官警官,你听到了吧,她自己承认的,是她喝多了,她先打的我……”常江抓住机会为自己辩解。 厉晨特别不耻他的行为,皱着眉头问,“你还算个男人吗,人家女人都认错了,你特么却急着撇清自己,没担当的东西!” “我,我……” “我什么我,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厉晨抬起脚,作势要踹他,常江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谁让你放他走了,你把他给我叫回来!”季红喊道。 “啧啧啧,把你打成这样你还舍不得他走,这样的男人要来干嘛?”厉晨说。 “你管不着!”季红瞪眼。 “我不管你你就死他手里了。” “死也不要你管。” “你能不能不犟了,看看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厉晨说。 “……”季红被他提醒,抱住常笑哭起来,“对不起笑笑,妈妈吓着你了,妈妈不是有意的,妈妈和你爸闹矛盾,妈妈想向你爸道歉,就弄了一桌子菜……可你爸却不领情,说要和我离婚,和那个女人结婚,还说那个女人更适合他,妈妈就没忍住,呜呜……” 常笑从妈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大概听出了原委,她想,自己的感觉还是挺准的,老早就觉得爸妈不正常,结果还真是不正常。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起初沈煜爸妈闹离婚时,她劝沈煜的话还言犹在耳,现在一下子就轮到她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常笑求救地看向厉晨,厉晨摊摊手,表示无奈。 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季红就是这样,她自己想不开,谁劝也没用。 好在她对孩子还是挺在意的,厉晨只好劝她暂时冷静,不要耽误孩子休息,毕竟孩子明天还要上学。 季红只有在常笑的事上才会听劝,当下停止了哭泣,送厉晨出门。 常笑也想去送,却被季红吩咐去洗漱,只得撅着嘴依依不舍地和厉晨说再见。 季红一路沉默着送厉晨到楼下,破天荒地跟他说了声“谢谢”,厉晨看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逗她说,“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学起文明人来了?” 季红一听就来气了,“还不是你,说什么狗屁南风效应,一点屁用都没有,骗子!” “是你用错地方了。”厉晨说,“这法则对人有用,对畜生没用。” 季红脑子正混乱,没听明白,以为厉晨在骂她,想都没想就一拳挥了过去。 还好厉晨反应快,偏头躲过,握住她的拳头把她带进怀里,气道,“你这个白眼狼,可真不识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 050口感怎么样 “你要干嘛?”季红双手撑在厉晨胸膛,用力想要把他推开,“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不然我打电话到警局投……啊!” 厉晨的脸在她眼前陡然放大,两人中间只剩下一张薄纸的距离,呼吸可闻。 季红吓得屏住气息,眼都不敢眨。 厉晨伸舌头舔了舔嘴唇,龇牙一笑,“你怕什么?” “谁怕你了?”季红还在嘴硬。 “嘿,还真治不了你了!”厉晨心一横,抱着她的头亲了上去。 季红惊呆了,脑子一片空白,忘了挣扎反抗,直到厉晨的舌头触碰到她的舌头,才激灵一下回过神,狠狠咬了厉晨一口,把他用力推开。 厉晨后退两步,捂着嘴笑道,“口感怎么样?” “卑鄙,无耻,流.氓,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就去投诉你!”季红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往回走。 厉晨看着她进了楼道,脸立刻皱成一团,咧着嘴自言自语道,“嘶,小娘们儿够狠的,差点没给我舌头咬掉。” 季红一口气跑回家,脸红心跳的,腿直发软,常笑穿着睡衣出来,问她,“妈你脸怎么这么红?” 季红骗她说,“我一个人有点怕,跑回来的。” 常笑撇撇嘴说,“你还不如说是喝酒上脸呢!” “什,什么意思?”季红打了个磕绊。 “我在窗前看见你俩接吻了。”常笑闷闷不乐。 “……”季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别瞎说,那人就是个流.氓,是他强行亲我的,你放心,我饶不了他,明天就去警局投诉他。” “得了吧!”常笑翻了个白眼,“以你的彪悍,你要真生气,当场就大嘴巴子抽他了。” 季红百口莫辩,有点恼羞成怒,“难道在你眼里你妈我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我没说你随便。”常笑说,“我的意思是反正爸要和你离婚了,你不如就考虑一下厉晨呗,本来我还挺喜欢他的,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忍痛割爱,只要你能幸福快乐,我牺牲一次爱情也是值得的。”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季红简直无语,抬手要打她,“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我和你爸这样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居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扯七扯八?” “我难过啊!”常笑说,“有谁会盼着父母离婚吗,可你看爸的态度,他分明是铁了心要跟别人过的,你又何必放下姿态去求他,平白跌了自己的份儿。” “我还不是为了你。”季红说,“我不想你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而且你成绩本来就不好,我不想让你再受影响……” “我成绩好不好跟你们感情好不好一点关系都没有。”常笑打断她,“是我自己讨厌上学,你和爸就算天天秀恩爱,我也还是不想上学,你就别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掩饰自己离不开我爸的事实了。” 季红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常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甚至不敢相信这孩子是自己生出来的。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怎么她这个女儿倒像是插刀小能手,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还一刀一刀往她心尖上捅,又是劝分手又是拉郎配,还毫不留情地揭她老底,半点面子都不给留。 这是她女儿吗? 不,这分明就是个小魔鬼呀!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有话明天再说。”季红不想再谈下去,一脸疲惫地挥挥手,撵常笑去睡觉,自己去了洗手间。 “哎……”常笑在后面喊,“妈你想好到底要不要厉晨,不要你就说一声啊!” 季红“呯”一声关了门。 常笑咬咬唇,冲着关上的门握了下拳头,小声说,“妈妈加油,我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常笑蔫蔫儿地去了学校,看到沈煜和李明皓,连话都懒得说。 沈煜觉得她不对劲,平时只要一见面就贫个没完,今天是怎么了? 本打算课间问问她,没想到她居然趴在桌子上连教室门都没出。 从同校的第一天起,沈煜就从来没见过常笑哪个课间不出门的,一个嫉教室如仇的人,忽然留恋起教室,这问题可以说是很严重了。 于是,沈煜拉着李明皓去慰问常笑。 常笑肚子里藏不住事,被两人一问,幽幽叹道,“唉,别提了,生活开始对我下手了!” “生活怎么着你了?”沈煜问。 “就在昨天晚上,我和我妈都失恋了。”常笑说。 沈煜和李明皓对视一眼,不懂她在说什么。 常笑又叹气,“你们俩这理解能力,配当学霸吗?” “不配,所以你快为我们指点迷津。”李明皓说。 常笑实在憋不住,把昨天晚上的事一股脑讲给他们听,末了又叹了第三次气,“唉!可怜我这爱情的小花朵,才刚萌芽就要忍痛割爱扼杀在摇篮里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悲悯而伟大?” “……” “……” 沈煜和李明皓都很无语,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既没哭又没闹,除了情绪低落点也没别的反常,他们搞不明白她到底是伤心过度还是没心没肺。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常笑的家也要散了。 前些天她还幸灾乐祸地说沈煜家是不幸的少数,而她家和李明皓家是幸福的多数,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了。 沈煜想着自己前段时间的痛苦,内心很是同情常笑,同时又有点佩服她,自己一个男孩子为了父母离婚都哭过好几回,常笑一个女孩子却一滴泪都没掉,她的内心真的很强大。 沈煜不知道,常笑在夜里偷偷哭过了,只是她天生要强,不愿在人前流露自己的悲伤。 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有个温暖的家,常笑也不例外,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她出不了力,也不想添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冷眼旁观,盼着爸妈能够早点从婚姻的泥沼里脱身出来,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惜事情并不如她所愿,季红和常江的战争还在愈演愈烈。 季红心里的恨发泄不出来,天天找常江的麻烦,常江摆脱不了她,耐心渐渐耗尽,自从那天被常笑撞破后,他们仿佛终于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越发大张旗鼓地闹腾起来,吵架打架也不避讳常笑了,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战,常笑都快神经了。 渐渐的,常笑开始不愿意回家,每次司机送她回来后,她就会偷偷溜走,四处游荡,时间一长,她认识了几个社会小青年,跟着人家去泡吧唱歌,夜不归宿,翘课也成了家常便饭。 季红对此一无所知,一心忙着和常江斗法,连酒店都无心经营,全都扔给季冬去打理。 与此同时,孟澜这边也在发愁,沈克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眼瞅着没多少时日了,她在要不要和沈煜说实话这件事上始终犹豫不决。 沈克不止一次提出想见见儿子,和儿子交待一下自己的身后事,这么沉重的话题,孟澜担心沈煜承受不住。 她想找个人商量,可是季红压根没时间管她,而楚君的意见永远是孩子第一高考第一,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于魏城。 魏城听孟澜说了情况,决定亲自去看望沈克。 自从上次表白被拒绝后,魏城很是消沉了一阵子,做什么都没劲,看什么都不对,搞得公司上下人人自危。 眼下孟澜一个电话又让他活了过来,雀跃的心情掩都掩不住,从办公室到大门口,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上扬的唇角。 去医院的路上,魏城让阿政买了鲜花和水果,另外又给沈克母亲买了补品。 到了医院,孟澜站在大门口等他,几天不见,两人在彼此眼里都瘦了一圈,见面第一句就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瘦了?” 而后又各自尴尬不已。 魏城把花束递给孟澜,从阿政手里接过水果和补品,跟着孟澜去了沈克的病房。 看到沈克的第一眼,魏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眼前那干尸一样的男人,真的是沈克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 沈克正就着母亲的手喝水,突然看到魏城进来,一口水呛在嗓子眼,肺都快咳出来了,憋得满脸通红地问魏城,“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魏城放下东西走到他床前。 沈克抢过母亲手里的杯子砸过去,“看我笑话吗,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魏城没躲开,被砸了一身水,杯子掉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孟澜忙上前问,“怎么样,没伤着吧?” “没事。”魏城笑着掸了掸身上的水。 沈克见孟澜手里抱着花束,和魏城站在一起是那样的郎才女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着床连声叫魏城滚蛋,说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魏城害得,如果当初魏城跟他合作,他就不会被辞退,也不会急出一身病。 又说魏城之所以回国就是回来找他报仇的,他当年抢走了孟澜,现在魏城要把孟澜抢回去,还要害他家破人亡。 孟澜看他越说越没谱,又怕他气出个好歹,只得拉着魏城出去了。 “你别生气啊!”孟澜向魏城道歉,“都怪我,早知道他会这么激动,我就不让你来了。” “没事,我不生气,他都这样了,我怎么好意思生气。”魏城说,“他说的也没错,如果当初我答应跟他们公司合作,也许他现在就不会生这场病。” “你看你又多想,生病的事谁能说得准,这跟你没关系。”孟澜说。 魏城沉默了一会儿,说,“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我认识有这方面的权威,要不,我自己出钱请他们给沈克会诊吧,看看人到底还有没有救。” “这,这太麻烦了吧?”孟澜说。 “不麻烦,万一有希望,你不也省得这样操劳吗,沈煜那边也就不用担心了,多好。” “能,能行吗……” “行不行总要试试,只是有一样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告诉沈克是我找的人。” “那好吧,那就拜托你了,花多少钱我以后慢慢还你。”孟澜说。 魏城看看她,好想说一句“不如拿你抵债吧”,介于眼下情境根本不适合开玩笑,只得压下心里对她的渴望,告辞而去。 魏城办事效率很高,和医院方面沟通好之后,第三天就把专家团请来了。 孟澜和医护人员统一口径,说专家团是院方请来做学术交流的,沈克没怀疑,不抱希望地接受了专家会诊。 等会诊结果出来,所有人都傻眼了。 051大起大落 专家会诊的结果居然是误诊! 沈克得的根本不是淋巴癌,只是一种淋巴结病,虽然也不算小病,但绝不致命。 医生的解释是,沈克一开始入院是在夜里,值班医生经验没那么丰富,这两种病的症状极其相似,所以很容易误诊,加上沈克听说自己的病情以后太过恐惧,在身体病痛和心理暗示的双重作用下,影响了接下来的诊断,所以才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误诊。 沈克当然不能接受这种狗屁解释,这些天来,他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各种检查让他生不如死,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误诊就把他打发了,这不是拿他的性命当儿戏吗? 他握着诊断书,像个疯子一样又是哭又是笑,然后跑去院长室破口大骂,任凭院长怎样赔礼道歉都没用,还当场联系了自己认识的律师,要对医院进行起诉。 说来也奇怪,前一刻还病恹恹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人,一听说自己病不致死,精神状态立马就不一样了,连骂人的声音都变得中气十足,可见心理暗示的作用有多么强大。 孟澜对这一结果也是哭笑不得,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就像是一场闹剧,不过还好是喜剧而不是悲剧。 沈克母亲喜极而泣,她才不在乎什么误诊不误诊,只要儿子死不了,对她来说就算是最好的消息。 事情闹到最后,院方为了息事宁人,除了免去沈克住院期间的全部费用之外,另外赔偿了沈克误诊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七七八八加一起差不多有二十万。 沈克又在医院住了几天,等身体完全康复后才出院回家。 孟澜后面几天都没有再到医院去,除了给沈煜做饭送饭就是闷头睡大觉,她实在太累了,之前一直绷着神经不觉得,如今突然放松下来,人直接就垮了。 用她的话说,现在就是告诉她哪里有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去搬的,除了睡觉,她什么都不想做。 这话是她给魏城打电话时说的,沈克能够查出真实病因,多亏了魏城帮忙,沈克不知情,不可能给魏城道谢,她便代表沈克向魏城表示感谢。 魏城对这个大乌龙也是啼笑皆非,说,“不管怎样,结果总算是好的,沈克应该感到庆幸。” “是的,我也是这样劝沈克的。”孟澜说,“幸好是小病被诊为大病,要是大病被诊成小病,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那才是真的可怕。” “恐怕沈克不会这么想。”魏城说,“他那种人,只会看到事情糟糕的一面。” “的确,他反正气坏了,哪怕是医院赔了钱,他也不打算原谅他们。”孟澜说。 “那就是他的事了。”魏城说,“他爱怎样就随他去吧,总之你现在是解放了,再也不用来回奔波,也不用再担心没法跟儿子交待,放松心情好好歇几天吧,有空我请你出来喝一杯。” 孟澜说,“应该我请你才对。” “好啊,我等着你。”魏城一点都没客气。 只是还没等到孟澜请他喝酒,他倒先在酒吧和沈克撞上了。 沈克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出院回家后,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感慨万千,从那张惹事的便签开始,短短三个月,他的人生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如今他终于在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之后安全着陆了,可是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一点方向都没有。 他已经四十出头了,就算业务能力再强,在人才辈出的广告界,也没那么容易找工作了,即便能找着工作,再想做到副总的位子,恐怕也不可能了。 更何况他的名声早就已经败坏,现在的他,在业界就是一个和自己助理搞外遇抛妻弃子的渣男,哪家公司还会要他呢? 于是,刚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的他,不但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反而又开始为以后的生计发愁。 一醉解千愁,男人遇到烦心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酒,因此,他便开车去了酒吧。 魏城难得有一天不忙,本来想打电话约孟澜出来,孟澜却说她和季红一起去楚君家了。 魏城没办法,就一个人去酒吧消磨时间,沈克比他先到,他去点酒时,沈克已经坐在吧台前喝得半醉。 听到魏城的声音,沈克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当他辨认出真的是魏城以后,站起来就抓住了魏城的领带,“姓魏的,你是不是阴魂不散,怎么哪都有你?” 魏城看在他大病初愈的份上,不想和他计较,慢慢把领带抽出来,端着酒杯走开了。 沈克却不依不饶地跟着他骂,“魏城,你丫就是个卑鄙小人,我落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我没了工作,没了家,没了老婆孩子,你该死,你特么的该死!” 魏城皱起眉头,停下来警告他,“你嘴巴放干净点,是男人就别骂娘。” 沈克说,“我就骂,我就骂,我不但要骂娘,还要骂你八辈祖宗,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魏城扬手泼了他一脸酒,说,“我看在你刚出院的份上不想跟你动手,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克被泼了一脸,顿时恼羞成怒,挥拳就往魏城脸上招呼。 魏城闪身躲开,没让他碰到。 沈克一击不中,冲过去抓住魏城的胳膊,低着头像斗牛一样去顶魏城,地上有酒,魏城脚下一滑,带着沈克摔倒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处。 周围很快围上来一群醉鬼,围着他们起哄架秧子看热闹。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推倒了椅子,撞翻了桌子,东西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沈克到底身子弱,很快就被魏城压制住,魏城把他摁在地上,一只膝盖顶住他的肚子,问道,“你服不服?” “不服,打死都不服!”沈克瞪着眼大口喘息。 “那我就打死你!”魏城咬牙提起拳头。 沈克吓得闭上眼睛。 “怂包!”魏城嗤笑道,“不服你怕什么?” 沈克突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 魏城吓一跳,说,“我又没真的使劲,你哭什么?” 沈克心里苦闷,既然已经丢人了,索性借酒遮脸,继续不管不顾地哭嚎。 魏城看他哭得撕心裂肺的,不好再为难他,便起身走开了。 有服务员过来叫住他,说他们打破的东西需要赔偿。 魏城自认倒霉,和她一起去结帐赔钱。 结完帐之后,他本打算直接就走,见沈克还躺在地上哭,实在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下,就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说,“是男人就别嚎了,咱俩重新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沈克红着眼,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跟着他走了。 两人重新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要了酒和小菜,相对而坐。 魏城把酒满上,说,“来吧,干一个。” 沈克还在赌气,不愿和他碰杯,自己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魏城也不介意,重新给他满上。 连喝了三杯,沈克总算开口了,“姓魏的,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很好呀,反正我也不喜欢你。”魏城说。 “你不是不喜欢我,你是恨我。”沈克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对我当年横刀夺爱的事耿耿于怀,所以你才会一回国就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你压根就没打算跟我签合同,却把我当猴似地耍来耍去,只是想看我在你面前点头哈腰装孙子,好一解心头之恨,对不对?” 魏城哈哈大笑,“是,但也不全是,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就算再恨你,只要你们公司有能力,我也会选择与你们合作的。” “我们公司不比盛世有能力吗?”沈克不服。 “如果你说的能力是指不择手段厚颜无耻,那他家确定不如你们。”魏城说。 “你……”沈克又想发火,魏城抬手制止了他,“你不要一被戳中痛处就跳脚,我跟你说,你离开那个公司真的没什么不好,那里的工作氛围根本就不正常,没有人是真正为公司为客户着想,全都忙着打自己的小算盘,也包括你。” “……”沈克哑口无言。 魏城又说,“反正你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以你的能力和资历,我倒是想建议你自立门户,开一间自己的公司,你有考虑过吗?” “自己开公司,那我哪行啊?”沈克说,“我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开公司拿嘴开呀!” “你怎么没钱,不是刚拿了二十万赔偿吗?”魏城揶揄道。 沈克顿时涨红了脸,“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哪壶开呀?”魏城问。 “我哪壶都没开。”沈克苦笑,“我现在脑子乱得很,这事我得找孟澜问问。” “不行,你不能找她!”魏城拍着桌子喊道。 “为什么?”沈克问。 “因为……” 052九点半民政局见 因为她太累了,因为你们已经没关系了,因为我要追求她,因为她帮你出谋划策我会不爽…… 魏城在一瞬间想到了无数个理由,最终却只是淡淡道,“因为你找她没用,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你能帮我?”沈克又惊喜又怀疑。 魏城好想扇自己两巴掌。 犯的什么贱,干嘛要管他,这种人渣,让他自生自灭不好吗? 可是如果不帮他,他过得不好肯定会去骚扰孟澜,连带着孩子也不得安生。 孟澜又是个嘴硬心软的,看他有难处,肯定会对他伸出援手,他要是再脸皮厚点,没准还会求孟澜收留。 不行不行,只是想想就忍不住要吃醋,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算了,帮他一把吧,就当做慈善了。 “是的,我能帮你。”魏城点头应承下来。 “怎么帮?”沈克问。 “还能怎么帮,你没钱我借钱给你,没生意我介绍客户给你呗!”魏城说,“我们公司和盛世签了一年的合同,到时候你这边要是做得好,我会考虑下一年签给你。” “真的假的?”沈克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松开,大男人拉什么手!”魏城说,“我特么就是上辈子欠你的,所以这辈子才被你抢了媳妇儿,还得给你擦屁股!” “……”沈克略尴尬,“其实也不算抢……” “你再狡辩!”魏城眼一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自己说,下大雨那天是不是我把伞给你,让你帮忙给她的?” “……是,是。”沈克心虚地承认,陪着喝了一杯。 “你为什么不说是我给的?”魏城把酒满上,仰头又干了,质问道,“你不说也就算了,第二天她来还伞,你丫的居然顺水推舟把伞送她了,你说你是不是特卑鄙?” “……是,是。”沈克连连点头,又陪他喝了一杯。 魏城把两个空杯添满,眼神渐渐迷离,“还有,老子写了那么多情诗,让你转交给她,可你居然说是你自己写的,你会写个屁,你个书呆子你只会做题做题做题,你有本事现在写一个我看看!” “是是是,我不会,我屁都不会!” “屁都不会还把我媳妇儿抢跑了,你特么走的什么狗屎运,抢跑就抢跑,你特么还不珍惜她,你看看你把她祸害成什么样了,我,我特么,我砸死你算了!”魏城喝醉了,抄起烟灰缸就要砸沈克。 沈克吓得缩起脖子。 烟灰缸并没有落下来,魏城闪着两眼泪光对他说道,“老子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但凡你再让她有半点为难,老子把你碎尸万段,扔海里喂王八!”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沈克端起酒杯向他保证。 魏城放下烟灰缸,说,“我帮你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什,什么条件?”沈克问。 “第一,明天和孟澜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第二,我要正式开始追求孟澜了,你小子不准有意见,也不准背地使坏。”魏城说。 “啊?”沈克迟疑了。 “啊什么啊?”魏城说,“她都已经不要你了,你还拖着她干嘛,别告诉我你又想反悔啊!” “没,没有。”沈克沉思一刻,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离就离吧,我现在这样也配不上她,但是我先说好了,等我以后东山再起,我还会重新追求她的,咱俩各凭本事,公平竞争,谁追到是谁的福气,怎么样?” “行,没问题,我就不信我还能再输给你!”魏城说。 两人达成共识,喝完最后一杯酒,各自回家。 沈克躺在空落落的大床上,想到明天就要和孟澜彻底划清界限,伤感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趴在枕头上放声大哭。 他真的很爱孟澜,十八年了,孟澜就像烙在他生命里一样,虽然有时会被他忽略,但始终都在,从不曾离开。 刚结婚的那几年,日子并不好过,他在外面辛苦打拼,看尽冷眼,只要一想到孟澜,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什么艰难险阻都不怕。 在他心里,孟澜就是他向上的路引,是他航行的灯塔,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所有成长成就都有孟澜的功劳在里面。 她什么都不干,只要在那里,他就心安。 可人总是会变得,不知道从哪天起,他的想法开始被大众同化。 大家都说家庭主妇是享清福的,于是他也认为家庭主妇是享清福的;大家都说女人不能太惯着,于是他也认为女人不能太惯着;大家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不但要有个贤内助,还应该有个红颜知己,于是他和阿恋好上了。 可结果呢? 到底是大众言论影响了他,还是他成功之后飘了?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人就是这样,得意膨胀,失意落魄,看再多别人的例子都不能引以为戒,最后还是得自己花钱买教训才能记得长久。 当然,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也大有人在,就好比女人生孩子时,疼得咬牙切齿发誓以后再也不生了,过个两年就又怀上了。 找谁说理去? 沈克一夜辗转,第二天早上,顶着大黑眼圈给孟澜打电话。 孟澜听他主动提出去民政局,不由愣了一下,并非不舍,就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通了。 沈煜还没去上学,问孟澜是谁打来的,孟澜说是沈克。 沈煜很久没见沈克,还真有点想念,说想和爸爸讲几句话。 孟澜把手机递给他,沈煜这边叫了一声“爸”,沈克那边立马泪如雨下,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有点动摇了。 是啊,他还有个儿子呢!这正是他比魏城有优势的地方啊,他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优势把孟澜哄回来。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转了一圈,但最终还是被他放弃了。 他决定男人一回,不玩花招,光明正大地和魏城一较高下。 于是他问沈煜,“爸爸和妈妈想去民政局办手续,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沈煜心里一阵难过,却语气轻松地回答,“你们大人的事,我不发表意见,不管在不在一起,我都会祝福你们!” 沈克百感交集,这个儿子太懂事了,是他没有做好父亲的职责,因此上天惩罚他,让他再不能享受天伦之乐! 他又问沈煜,“离婚之后,爸爸打算重新追求妈妈,你支持爸爸吗?” “我听我妈的。”沈煜说。 “那如果是魏城追求你妈呢?”沈克又问。 “那不行,我讨厌他!”沈煜说。 沈克在那边笑着哭了。 到底是他儿子,说到底还是向着他,看来他的胜算还是比魏城大。 孟澜在旁边听着父子两个的对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等沈煜讲完电话,她又郑重其事地询问了沈煜的意见,确定他不会反对,不会受到影响,才和沈克约了九点半在民政局见。 送走沈煜,她平静地收拾了房间,做完所有家务,重新洗了脸,化了素雅的妆容,换上得体的衣服,带着自己的证件,打车去了民政局。 本来沈克说开车来接她,被她拒绝了。 结婚才需要车接,离婚就免了吧! 到了地方以后,沈克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看得出来,他也特意收拾了一番,头发修剪得很精神,胡子也刮了,穿着挺括的黑西装,白衬衫,天冷的缘故,外面套了件烟灰色的大衣,手里还握着一支红玫瑰。 大病初愈的消瘦给他平添了一抹忧郁的气质,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显露无遗,引得过往女性纷纷侧目。 孟澜慢慢走向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们结婚的现场。 那时的沈克就是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父亲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他,她眼里全是星光和对未来的憧憬。 孟澜转过头,忍住快要冲出眼眶的悲伤。 沈克连忙走过来,轻轻扶着她问道,“你还好吗孟澜?” “好,挺好,走吧,进去吧!”孟澜说。 沈克把那支玫瑰递给她,牵着她的手走进大厅。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来结婚的,后来见他们排在离婚的队伍,全都惊讶不已,相比那些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夫妻,这一对可算得上是最优雅的离婚了。 孟澜本不想让沈克牵,后来又想着是最后一次了,便没有挣开,和他静静在队伍中等待。 随着前面排的人越来越少,沈克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不断地在心里默数,还有五对,还有四对,还有三对,还有两对就轮到他们了…… 看着孟澜平静而美好的侧颜,他真想拉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不离,他不想离,他不想失去她! 就在前面还剩下一对时,老天爷好像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孟澜的手机响了。 “孟澜,你快来,我要死了,你快点过来……”楚君在电话里撕心裂肺地哭喊。 053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楚君的生活日复一日过得像无波的水,没有季红的轰轰烈烈,也没有孟澜的优雅精致,甚至还有一点点苦,但她很安于现状,并乐在其中,因为她有一个真正爱她到骨子里的老公,还有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学霸儿子,这两个人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是她的天,她的命。 然而就在今天早晨,她的天塌了。 李耀辉跑车一夜未归,早上李明皓上学刚走,他就回来了,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高个子很丰满的女人,打扮得很时尚,红色小卷的短发,涂着厚厚的粉底和鸡血红的唇膏,像电视里走出来的阔太太,楚君和她一比,就像是乡下来的保姆。 楚君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第一时间感到了危机,因为那女人和李耀辉站得太近了,几乎要贴他身上。 楚君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这一刻她失控了,用一种警察审犯人的语气问道,“李耀辉,她是谁?” “她是……” “不,你别说,你先别说,你让她走吧,我求求你了。” 楚君不敢听,她怕从李耀辉嘴里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东西。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那她该怎么办? 她不会像季红一样喊打喊杀,也不会像孟澜一样处变不惊,如果是真的,她连下一刻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想听。 她幼稚地认为,只要李耀辉不说,她就可以不用面对,只要那个女人走掉,事情就可以当没发生。 可是李耀辉偏不让她如愿,缓缓说道,“她是我的新女朋友,咱们离婚吧!” 楚君脑子一片空白,她真的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像傻了一样,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李耀辉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上前扶住她的肩,“楚君,我知道这样太突然,可是我实在撑不住了……” 楚君慢慢转动眼珠,视线停留在李耀辉黑里通红的脸上,浓眉大眼,嘴唇略厚,季红说,这种面相的男人最忠诚,没有花花肠子。 所以,李耀辉一定是在开玩笑。 有那么一瞬间,楚君想要去翻翻日历,看看今天是不是外国什么骗人玩的节日,可是不是,她记起来了,儿子早上临出门时说了,今天是圣诞前夕的平安夜。 她当时还想,既然是平安夜,那就把李耀辉叫回来,在家平平安安过一夜。 没想到,他不但回来了,还多带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到来,就注定是平安不了了。 “为什么?”楚君强撑着身子,努力想站得笔直。 她个子有点矮,那个女人个子很高,还穿着高跟鞋,而她却穿着一双平底的去年冬天穿过的棉鞋,因为等下要出去买菜,外面很冷。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李耀辉,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没错,你很好,但是楚君,我累了,我穷怕了,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不想为了钱奔波了。”李耀辉说。 楚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她的视线慢慢从李耀辉脸上转移到那女人脸上,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富婆吧? 楚君的心像针扎似地疼起来,她情愿李耀辉是一时新鲜,是贪图美色,哪怕是欲求不满,都比这个理由要好,她不能接受李耀辉因为穷而背叛她,因为这样她没办法恨他。 一个“穷”字,道尽辛酸,他的劳苦,他的奔波,他早早就爬满额头的皱纹,她比谁都清楚,叫她怎么恨得起来。 尤其是这两年,她为了照顾儿子高考辞了职,家里所有花销全部要李耀辉一个人承担,加上前段时间老人家的离世,他可不是要被压垮吗? 他说他累了,穷怕了,过够了,她是那样的理解他,非但恨不起来,反而发自内心地心疼他,可怜他,她想开口求他,让他不要抛弃这个家,可她说不出口,因为这个家没有让他感到安逸和轻松,给他带来的除了苦还是苦。 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哪个男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尊严去依附一个女人呢? 所以,她恨不起来。 她恨这种不能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深深的无力感,让她没法吵没法闹,还欲哭无泪。 她开始怀疑当初为了照顾儿子高考而辞职的决定是错误的,如果她一直在上班,李耀辉的压力是不是就会小一些,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试着最后的挣扎,“耀辉,儿子眼看就要高考了,你就不能等他考完再说吗?” 李耀辉脸上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思考良久,说,“离婚手续可以等到他考完试再办,但是,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家了。” “你不回家,那我们怎么生活?”楚君问。 “我可以每月支付你们生活费,直到你儿子高考结束。”那个女人上前一步,说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 楚君好想冲她发火,像季红那样,不顾一切地上去撕打她,辱骂她,把她从这里赶出去。 可她并没有那样做,她只是强忍着心头的刺痛,摇了摇头,“不,我不需要你帮助,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请对我老公好一点。” 这句话说出口,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崩溃了,眼泪如大雨倾盆而下。 李耀辉也哭了,背转身哭得肩膀抽搐。 那女人待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肩说,“我先去车里等你。” “谢谢。”李耀辉哽咽道。 楚君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眼泪无声流下,“你竟然跟她说谢谢?” 夫妻十几年,李耀辉从来没对她说过谢谢,他说,一家人说谢谢听着别扭,你对我的好我记着呢,我不说,我做给你看就是了。 可是现在,他却对那个女人说谢谢,像一个卑微的乞讨者,对施舍自己的人表达感激之情。 这让楚君心如刀割。 “你走吧!”她哭着说。 “好,我再交代你几句话就走。”李耀辉说,“我走以后,你自己要多保重,要照顾好儿子,儿子如果问起我,你就说我接个外地的活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千万不要让他觉察出来,以免影响他学习。 还有就是,我知道你不愿意花别人的钱,你放心,我还会接着跑车的,跑车赚来的钱,我一分不留全给你,你不要担心不干净,也不要拒绝,至少在儿子高考之前不要拒绝。 等儿子考上大学以后,他去哪里上学,你就搬到哪里去住,随便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儿子学习好,肯定能拿到奖学金,应该不会花你太多钱,你再坚持几年,等他毕业后上了班,你就能轻松了,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楚君说。 她不想显得这么无情,可她又希望李耀辉能快点走,因为她急需关起门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李耀辉咬咬牙,转身出了门。 楚君送他到门口,突然问道,“她会和你结婚吗?” 李耀辉犹豫了一下,说,“那得等咱们办完离婚手续再说了。” 楚君说,“对不起,是我自私了,如果你有难处,我们也可以早点办手续,我把离婚证收好不让儿子看到就行了。” “没事,不急,再等等吧!”李耀辉说,“你在家吧,我走了啊!” “好,祝你们幸福。”楚君说。 李耀辉忍着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君看着他走远,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她慢慢转身进屋,慢慢关上房门,慢慢走到床前,然后猛地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到了最后,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连钟表上的指针都是模糊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她不能死,她还有儿子,她还要给儿子做饭呢! 她用仅有的力气打电话给孟澜,这个时候,只有孟澜能帮她。 孟澜接到电话,婚都不离了,丢下沈克就往外跑,沈克追出来问她怎么了,她话都没说,急急忙忙打车走了。 路上,她打电话给季红,让季红火速去楚君家会合。 季红正在季冬的陪同下和一个色迷迷的客户谈合作,听说楚君婚变,惊得下巴都掉了,扔下客户就走。 客户拉住她问,“季总,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季红说,“我临时有点急事,今天就先这样吧!” 那人抓着她的手使劲揉,“季总,你也太没诚意了吧,这样合作还怎么谈呀?” “爱谈谈,不谈滚你妈蛋,老娘没功夫跟你瞎扯淡!”季红猛地抽回手,扬长而去。 那人气得脸都绿了,忿忿道,“泼妇,横什么横,谁不知道你被男人抛弃了!” “孙子,说谁呢?”季冬已经走出很远,闻言又折回来,抬脚把那人踹倒在地,跟着就是一顿暴捶。 054做一回坏女人 季红赶到楚君家时,孟澜已经到了,楚君抱着她泣不成声,嗓子都哭哑了。 季红扔下包,袖子一撸,骂道,“姓李的王八蛋呢,让他出来,老娘我剥了他的皮!” “他走了,你小点声。”孟澜说。 “走了,去哪了?”季红问。 “不知道,楚君说和那个女人一起走的。”孟澜说。 “什么样的女人?”季红说,“瞎了他李耀辉的狗眼,我就不信东海还有比楚君更好的女人!” 楚君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凶了,她纵有千般好万般好,最终却抵不过一个“钱”字。 “你行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孟澜冲季红使眼色,让她不要再提李耀辉。 季红只好闭了嘴,和孟澜一起抱着楚君安慰。 孟澜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伤心难过都是免不了的,我当时发现沈克出轨时,也一样难过得想去死,可是想想孩子,想想父母,哪一样都放不下,只能忍痛活着,慢慢熬呗,熬着熬着就好了。” “为什么会想死,该死的是男人才对!”季红说,“我就算死,也得把常江先整死再说。” “……”孟澜想劝她别再钻牛角尖,刚巧她的手机响了。 季红看是助理的号码,接都没接就直接给挂了。 “怎么不接?”孟澜问。 “不接,屁大点事就打电话问问问。”季红说,“我今天什么事都不干,专心在这陪楚君。” “那也不能耽误正事。”楚君哭着说,“你去忙吧,你的心意我知道就行了。” 说话间,助理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季红接通电话,对着话筒吼道,“除非酒店失火,其他事不要来烦我!” 吼完直接把手机关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楚君也没那么难受了,慢慢止住悲伤的情绪,抽泣着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季红一听说李耀辉是跟着一个富婆跑了,火气又开始按捺不住,“你把李耀辉号码给我,我倒要问问他是哪个富婆,我看看她到底有多富,东海有钱的女人我都认识,只要让我知道个名字,我特么直接去捣了她的老窝!” “别这样。”楚君说,“你不要找她麻烦,耀辉确实挺苦的,就让他跟着人家过几天好日子吧!” “我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季红怒道,“李耀辉他贪图富贵抛妻弃子,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他吧?” “我能理解他,他是真的穷怕了。”楚君说。 “这是什么话,穷就可以做为他出轨的理由吗?”季红说,“结婚时那宣誓词是怎么说的,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要不离不弃相依相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可我们哪个是被死亡分开的?”孟澜幽幽问道。 “……”季红顿时哑了。 三个女人相顾无言,唯有苦笑。 生活可真是残忍呀,非要把她们三人挨个折腾一遍,连最后一个幸福的参照物都要毁掉。 “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季红说。 “我再也不相信婚姻了!”楚君说。 “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孟澜说。 可是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即便万念俱灰,生活还得继续,当妈的人,连掉眼泪都得抽时间,当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再难过也要爬起来给孩子做饭。 楚君是做不成饭了,孟澜只得打起精神,从冰箱里扒出现有的食材,系上围裙开始忙碌。 楚君和季红靠坐在一起,看着她洗米煮饭切菜炒菜,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楚君说,“人活着真的好累呀,像是被蒙着眼睛低头拉磨的驴子,也不知道转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你别太沮丧,也就这几年累,等孩子上大学就好了。”孟澜说。 “上大学就完事了吗?”楚君说,“将来毕业找工作找对象结婚买房生孩子,哪一样也不比现在轻松,等到好不容易能消停,咱们就要沦为免费保姆了。” “是啊,这就是现今大多数女人的生命轨迹吧!”孟澜说。 “那是你们,我才不会这样。”季红说,“将来我家笑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才不管她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我也不会给她带孩子。”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生的是女儿。”楚君说,“都说女儿是赔钱货,其实儿子才是讨债鬼!” “那也是家长惯的。”季红说,“过去谁成家立业是靠父母呀,不都是靠自己打拼吗?” “说的好像你不惯着孩子一样。”孟澜说,“提到孩子,我前几天好像听沈煜说最近总看不到常笑,这孩子会不会逃学呀?” “不可能,逃学老师早告诉我了。”季红说,“没准我家笑笑长大了文静了不愿意到处乱跑了呢!” “……”孟澜无语。 常笑要能变文静,那太阳天天都得打西边出来,因为季红传给她的基因里就没有文静这一项。 饭菜做好,楚君在家收拾灶台,孟澜和季红去送饭。 季红打电话给常笑,让她和沈煜李明皓一起来拿饭,常笑却说她在写作业,让沈煜帮她带回去。 季红很欣慰,对孟澜说笑笑真的懂事了,学习学得都废寝忘食了。 李明皓过来拿饭,没见到楚君,向孟澜询问怎么妈妈没来,孟澜骗他说,你季红阿姨要吃葱油饼,你妈在家饹饼呢! 李明皓也没怀疑,和沈煜拿着饭就走了,临时季红又嘱咐沈煜,千万要让常笑多吃点,别累坏了。 沈煜看看她,欲言又止,被李明皓拉走了。 走出很远后,沈煜问他,“你不是最爱告状吗,怎么今天又不让我说了?” “季红阿姨脾气太爆,你现在说了,她立马就要闯进学校来闹,影响太大了。”李明皓说,“不如你晚上回家把这事告诉你妈,再让你妈转告她,她发起火来也就你妈能劝得住。” 沈煜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晚上回去和我妈说说。” 孟澜和季红回到楚君那里,路过小卖部,季红买了一箱啤酒和一包烟,说孟澜和楚君活得太憋屈,今天要让她们好好放纵一下,做一回坏女人。 孟澜和楚君一开始还很抗拒,后来经不住季红威逼利诱,便学着她的样子做起来,左手夹烟右手端酒,撸着袖子翘起二郎腿,活像三个女流氓。 等到一箱啤酒喝完,一包烟抽完,三人涨红着脸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满屋子的乌烟瘴气嘿嘿傻乐,什么烦恼都没了,抱到一起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被楚君定的闹钟吵醒,又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 楚君起床,头晕脑胀地打开窗,冷冽的风涌进来,吹散了满室的烟酒味,窗外是嘈杂的车声人声,还有隐隐约约的“铃儿响叮当”的歌声。 “今天是圣诞节啊?”孟澜揉着脑袋问。 “平安夜!”楚君说。 “啊!”季红感慨道,“真是个不平安的平安夜呀!” 她这话说得还是早了点,等她打开手机,给助理回电话,才知道季冬因为打人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季红气得头发都炸了,慌慌张张跳下床找鞋子。 “早你不听我说呀,还把手机关了。”助理委屈道。 “我……”季红无话可说,挂了电话继续找鞋。 “出什么事了?”孟澜问。 “我弟打人被抓走了。”季红说,“快帮我找鞋。” 楚君和孟澜赶紧帮她找,找了半天,一只甩在垃圾桶,另一只甩在门后面,可想而知她唱醉酒是什么样的状态。 季红蹬上鞋,穿上大衣,拎着包匆匆忙忙就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孟澜说。 “不用了,你留下来陪楚君吧,晚饭记得再给常笑带一份。”季红拉开门走了。 “她自己行吗?”楚君有点不放心。 “谁知道呢,一天风风火火的。”孟澜说,“先做饭吧,等会儿再打电话问问。” 刚系上围裙洗完手,季红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孟澜,那个厉晨的号码是多少,赶紧给我发过来,我闯红灯被交警扣了!” 055怂包总裁 厉晨接到季红的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交警大队,找熟人,交罚款,把季红解救出来。 其实本来不用闹到交警队的,是季红被交警拦下后,因为急着去保季冬,态度恶劣了些,和交警发生了争执,才会被带走。 厉晨本想教训她一番,看她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终究没忍心,劝她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跟你回局里去了解一下情况,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放出来的。” 季红默了半天,憋出一句,“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有用的。” 厉晨翻了个白眼,说,“我以为你多少会说声谢谢。” “我凭什么谢你?”季红说,“上次耍流氓的事我还没投诉你呢!”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不投诉之恩了。”厉晨轻挑眉头,视线落在季红嘴唇上。 季红的脸一下子红了,垂下眼皮不敢和厉晨对视,“那倒不用,现在咱们算是一笔勾销了。” 厉晨撇撇嘴,懒得跟她计较,毕竟占便宜的是他自己。 到了局里,厉晨找到负责季冬案子的警察,了解过情况之后,带着季红去见季冬。 季冬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见姐姐过来,委屈得不行,埋怨季红,“姐你也太慢了吧,怎么现在才来?” “为什么打人?”季红上前就是一巴掌,“你是不是一天不给我惹麻烦就皮痒?” “姐,这回真不赖我。”季冬捂着脑袋说,“那孙子他说你坏话。” “说我什么了?”季红问。 “说你是个被男人抛弃的泼妇。”季冬说,“你是我姐,我能让人这么说你吗?” “他真这么说的?”季红眼一瞪,“那你打得太轻了,回头我饶不了他。” “你行了你,人家能不能跟你弟和解还不一定呢,你就别找事了。”厉晨劝阻她。 “他诋毁我,我还不想跟他和解呢!”季红说。 厉晨想说,人家那是诋毁吗,人家说的全都是事实。 当然,这话他断不会说出口,他要是说了,季红还不得现场撕了他,这小娘们儿,太好斗了,简直就是斗战胜佛转世。 保释手续办好,季红领着季冬离开,厉晨不放心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去找那个客户的麻烦,不然麻烦的还是她自己。 季红嘴上答应了,回去就找人暗中给那客户的公司下绊子,第二天那客户自己屁颠屁颠拎着礼品来给季红赔礼道歉,同时表示不会再追究季冬的责任,并且和季红酒店签了一年的接待合同。 季红收下他的礼品,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他,转手就把礼品给厉晨送去了。 季红说,“你昨天帮了我的大忙,我特意来谢你,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你笑纳。”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厉晨哭笑不得。 厉晨说,“你的确没什么敬意,不然也不会给我一个大男人送美容养颜口服液,并且还大摇大摆地拎到警局来,让大家都看到我收受贿赂。” “啊?”季红瞅了一眼礼品盒,“是养颜的吗,我没仔细看,以为是补身体的什么玩意儿,不过你应该也能喝吧,你看你脸糙的,跟砂纸一样。” 厉晨差点吐血,“就你这样的,换了别人早就被我扔出去了。” “那为什么不扔我呢?”季红傻傻问。 “不敢,万一摔出个好歹,你下半辈子讹上我怎么办?”厉晨说。 “你想得美!”季红瞪他一眼。 厉晨哈哈大笑,说,“这样吧,你要真想谢我,下班请我吃饭吧,今天圣诞节,我忙得一顿正经饭都没吃呢!” 人家主动提出来了,季红当然不好拒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厉晨说现在就下班,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季红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好像被他骗了。 男人果然不能相信,一不小心就会被带沟里。 厉晨提议去吃火锅,季红说她知道有个火锅店味道特别好,便开车带他过去。 开着半路,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赶在圣诞节下起来了。 街上到处是翠绿的圣诞树,火红的圣诞帽,和五颜六色的小彩灯,还有欢快的圣诞歌,俊男美女穿梭其中,伴着头顶飘落的雪花,像一场充满异域风情的美梦。 季红把车子靠边停下,对厉晨说,“你来开吧!” “为什么?”厉晨问。 “因为我想专心看雪。” “你都多大了,还看雪。” “年纪大就不能看雪了吗?” “能,当然能。”厉晨下车和她交换位子,开着车慢慢悠悠前进,说,“你还别说,这好车开着就是不一样,你缺不缺司机,我可以兼职的。” “切!”季红丢给他一个白眼。 火锅店生意很好,两人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份鸳鸯锅,点了一大堆菜,季红说吃火锅要人多才有意思,问厉晨介不介意她叫朋友来。 厉晨说不介意,季红便打电话给孟澜和楚君,让她们一起过来吃。 楚君说她有点累,不想出门,季红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勉强她,让她不要多想,明天去看她。 孟澜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令人意外的是,后面还跟着魏城。 四个人都很惊讶,异口同声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季红跟孟澜解释,”厉警官昨天帮了我的忙,所以我请他吃饭表示感谢,你呢?” 孟澜看了魏城一眼,说,“我也一样。” 她老早就说要请魏城吃饭,魏城总是忙,今天圣诞节,魏城公司有很多国外的员工,为了照顾他们的习俗,便放了一天假,趁机打电话给孟澜让她兑现承诺。 孟澜当然不能拒绝,就跟他出来了,两人正发愁不知道吃什么,刚好接到了季红的电话。 厉晨说,“要这么说的话,魏城你也欠我一顿饭呢,上次大半夜把我从床上拉出来,至今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太不够意思了。” 魏城说,“我把你拉出来不也是为了季总吗,不然你能认识季总吗,能有福气蹭到季总的饭吗?” “这话我爱听。”季红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来来来,我先敬你们三杯!” 酒菜一上,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几个人推杯换盏,喝得非常高兴。 唯有孟澜老惦记着孩子快放学的事,不敢敞开了喝。 都是自己人,大家也都不勉强她。 中途,魏城和厉晨一起去洗手间,在水台洗手时,厉晨神秘兮兮地问魏城和孟澜进行到哪一步了。 魏城说,“也没怎么进行啊,就是偶尔通个电话什么的。” “你也太磨叽了吧?”厉晨说,“别怪哥们儿没提醒你,好女人可是很抢手的,你要不早点下手,回头又被人截胡了,难不成你要再等二十年?” 魏城瘪瘪嘴,很沮丧地说,“我有点胆怯。” “你怯什么?”厉晨问。 “我也不知道。”魏城说,“就是一对上她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生怕哪一句说得不好会惹她不高兴,上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还没开口就把人吓跑了。” “我去,你真够怂的!”厉晨说。 “你不怂。”魏城说,“我看你对季红有点意思,你倒是上啊!” “我比你强。”厉晨上下嘴唇一抿,发出“啵”的一声,“我都这样了。” “不是吧,都亲上啦?”魏城喊道。 “小点声,嚷嚷什么!”厉晨眯着眼睛笑。 魏城真的不淡定了,“快教教我,怎么做到的。” “这还用教,搂着脖子就亲呗!”厉晨说,“现在不都流行霸道总裁吗,你这总裁怎么这么怂包?” 魏城将信将疑,又有点跃跃欲试,回到座位上,不时盯着孟澜的嘴看。 孟澜发觉他不对劲儿,问他,“我脸上有菜叶吗?” “没有。”魏城心虚地低下头。 厉晨在对面笑得像只老狐狸。 季红问他,“你笑什么?” 厉晨舔舔嘴唇,端着酒杯笑而不语。 季红心跳漏了半拍,红着脸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孟澜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说自己要先回去,让他们三个接着吃。 魏城就说他明天还有事,要早点回去休息,顺便送孟澜回家。 厉晨忙不迭地把他们送走了,暗暗冲魏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魏城本来还不紧张,被他一鼓励,又紧张起来。 阿政开车,他和孟澜并排坐在后面,想要找点话题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满手心的汗。 阿政在前面都替他着急。 孟澜说,“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话都说不完整?” 魏城只好顺水推舟,“是喝多了,头好晕。” “那你睡一会儿吧!”孟澜说。 魏城就闭上眼睛假寐。 孟澜见他大衣敞着,怕他着凉,好心帮他把扣子扣上。 车里光线暗,有一粒扣子总扣不上,孟澜不得不倾着身子去扣,离得太近,魏城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呼吸都乱了,恨不得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试了几试,却又不敢。 阿政在前面耸了一下车子,孟澜没防备,一下子倒在魏城身上。 怂包总裁这次总算没有错失良机,伸手把人揽住,固定在胸前,迷迷糊糊问道,“没事吧?” “没事。”孟澜一时还没意识到别的,平静地问阿政,“刚才怎么了?” “啊,那什么,有只猫突然跑过去。”阿政信口雌黄。 孟澜一点都没怀疑,还夸阿政真是个善良的小伙子。 阿政很惭愧,心说老板你看我为了你都撒谎骗人了,你是不是得给我涨工资啊! 魏城默不作声地继续装睡。 孟澜想到刚才没扣好的那粒扣子,打算再去扣的时候,才突然发觉自己正靠在魏城怀里,魏城的手正紧紧搂住她的背。 孟澜顿时慌乱起来,急忙想要挣出去,可魏城又睡着了,胳膊特别沉,她推都推不开。 孟澜略微一使劲,魏城嘟哝道,“别晃我,我有点想吐。” 孟澜只得停下来,别别扭扭地保持这个尴尬的姿势靠在他身上,还小声对阿政说,“等他醒了你可不要告诉他哈。” “好,我不告诉他。”阿政憋着笑,把车速降到最低。 窗外的雪渐渐大起来,在橘黄色的路灯下翩翩起舞,孟澜看得出了神,对车速浑然未觉。 好像有很多年,她没有这么安静地看过雪了,年少时看到下雪总是特别惊喜,有了孩子之后,看到下雪只是担心孩子会不会冷,穿得够不够暖。 养儿方知父母恩,不做母亲,就永远不会懂得母亲的心。 车速虽慢,终究还是到了,车子停在楼下,孟澜不得不叫醒魏城,告诉他她到家了。 魏城一阵失落,装着刚睡醒的样子,回了回神,下车帮孟澜打开车门,借口地上滑,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电梯口。 孟澜说,“我又不是老太婆,哪有那么容易摔,倒是你,喝醉酒的人头重脚轻,等下回去要小心一点。” “好,我知道了。”魏城嘴上答应着,手却没松开。 “快回吧,怪冷的。”孟澜催他。 魏城深吸一口气,打算按照厉晨教的办法霸道一回。 手臂刚一动,楼道口有人哼着歌过来了。 孟澜一下子就听出是沈煜的声音,忙推着魏城说,“是我儿子,你快躲一下。” 056因为我喜欢你 魏城想都没想就蹿进了安全通道后面,刚躲好,便听到沈煜踢踢踏踏走过来,又听到孟澜开口叫了一声“儿子”。 “妈,你怎么在这儿?”沈煜很意外。 “我和你季红阿姨吃火锅,算着你放学的时间回来的。”孟澜说。 “哦,你怎么没按电梯?”沈煜抬头看了看,指示灯还停在五楼。 “我听到你唱歌,还没来得及按。”孟澜说。 沈煜按下电梯,对孟澜说,“妈,今天圣诞节,祝你圣诞快乐!” “谢谢儿子,也祝你圣诞快乐!”孟澜说。 魏城屏住呼吸,听着电梯门打开又关上,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慢慢从安全通道走出来,看着指示灯已经定格在孟澜所在的楼层,无比失落地呼出一口气,幽幽道,“圣诞快乐!” 第一场雪下得并不大,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太阳一出来就化完了。 孟澜不放心楚君,早上送走沈煜后,趁着买菜顺便拐到楚君家坐了一会儿。 楚君比起前天状态好很多,她本就是那种逆来顺受,苦中作乐的性子,加上处处都要为儿子考虑,自然不能把悲伤挂在脸上。 孟澜以为自己能忍,现在才知道,楚君也很能忍,只是她们的忍不一样,孟澜的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隐忍,楚君的忍是忍气吞声还带着包容,根本没想报仇。 她不停地对孟澜说,李耀辉很可怜,很辛苦,是这个家拖累了他,所以不管李耀辉做什么样的选择她都能理解。 她甚至一遍又一遍地自责,当初辞职的决定太欠考虑,不该只考虑到儿子,而忽略了李耀辉的能力。 李耀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会钻营不懂变通,一根肠子到底,所以他注定不是赚大钱的料。 可是她为了孩子的前程,非要自私地把一家人的重担全都放在他一个人肩上,让他在日复一日的奔波劳碌中对生活失去信心。 所以,她认为抛妻弃子的李耀辉是值得原谅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孟澜对此不作评判,做为朋友,她只希望楚君能够振动,能够自我修复走出阴霾。 她相信她能,因为那句老话——为母则刚! 母爱是一个女人面对挫折最强大的动力。 相对于楚君,她更放心不下的是季红。 季红还没打算放过常江,她不知道她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但她知道,如果季红再不收手,常笑就完了。 昨天晚上沈煜告诉她,常笑已经两天没去学校了,她和季红去学校送饭那天,其实常笑根本就不在学校,只是在电话里撒谎骗季红的。 老师之所以没有向季红告状,是对常笑彻底失望了,而且老师也不认为告诉家长能有什么用,常笑在学校就读的两年半里,老师不知道请了多少回家长,一点作用都没有,最关键的是,常笑还威胁过老师。 现在的学生不像以前那么尊敬老师,看老师不顺眼,打骂报复都是常有的事,老师也很难做。 常笑并没有对沈煜说过她逃课去了哪里,但沈煜隐约听说有的同学在酒吧KTV附近见过常笑和一群社会青年在一起。 孟澜觉得事情很严重,她必须要告诉季红,可她又担心季红的爆脾气,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会让常笑更加叛逆,甚至破罐子破摔。 孟澜决定自己先去找常笑谈谈,看能不能劝服她,如果不能,再和季红一起想办法。 只是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常笑就出事了。 今天凌晨,常笑和一群男男女女在酒吧彻夜狂欢庆祝圣诞,因为酒后打架闹事,被警方从酒吧带走了。 警方询问监护人联系方式时,常笑不敢让季红知道,谎报了孟澜的电话号码。 孟澜刚从楚君家里出来,就接到警方的通知,着急忙慌地赶去警局,在临时禁闭室见到了常笑。 常笑化着乌烟瘴气的妆,头发乱得像鸡窝,长长的指甲涂成了黑色,还穿着高跟鞋。 孟澜看到她这副样子,又气又心疼,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低着头摆弄衣服上的扣子。 孟澜说,“你告诉警察我的电话,不就是想让我来帮你解决问题吗,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要不然我把你妈叫来吧?” “不,孟澜阿姨,你不要告诉我妈,我妈会打死我的。”常笑急忙拦住她。 “那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孟澜说。 常笑吭吭哧哧地说了原委,平安夜那天她受到外面男孩子的邀请,请她参加他们的圣诞狂欢派对,于是晚上放学后,她没有回家,直接跟人去了酒吧。 在酒吧泡了一夜后,她没有精力去学校,便索性没去,几个男男女女在宾馆开房间睡了一天,晚上又出去嗨。 嗨到后半夜时,他们中的一个人喝醉了,和另一拨人因为一个女孩子起了争执,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常笑当时并没有动手,后来看到同来的女孩子被一个男孩子摁在沙发上撕衣服,就抄起酒瓶子给了他一瓶底,把那人的头打出血了。 后来有人报了警,警察就过来把他们全抓起来了。 孟澜听得心惊肉跳,她平时见到的孩子都是沈煜李明皓这样的乖孩子,要不是常笑讲,她根本想象不到还有这么一群疯狂、堕落的孩子,逃学翘课也就算了,居然还喝酒泡吧,打架斗殴,真是太可怕了。 不,也不能片面地用“疯狂、堕落”这种字眼来形容他们,比如常笑在她眼里就不是这样的孩子,她相信,常笑就是太年轻,一时贪玩,而且她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像季红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是常笑怎么会突然和外面的孩子玩到一块去了呢? 孟澜带着满腹疑惑问常笑,常笑就哭了,说,“我不想回家,我不想看到我爸妈打架,我看到他们那样就烦躁,就害怕,我坐在教室里,满脑子都是他们打架的样子,老师讲的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我必须做些别的事情才能把那些画面从我脑海里赶出去,于是我就跟别人一块去喝酒,喝醉了,我就什么也不想了,孟澜阿姨,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打伤了人,我好害怕,我会不会坐牢啊……” 孟澜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拍哄,“不怕不怕,有阿姨在,你什么都不要怕,你还没成年,不会坐牢的,阿姨会跟警察沟通的,你是见义勇为,为了保护别的女孩子不被坏人侵犯,警察会调查清楚的。” 常笑在孟澜的安抚下放声大哭,再三恳求她不要把自己闯祸的事情告诉妈妈。 孟澜答应了她,可是警察和受伤者的家属不答应,说孟澜不是常笑的监护人,这种事情必须监护人到场。 孟澜没办法,只得通知了常江。 在她看来,常江比季红脾气好,不至于对常笑歇斯底里。 可她没料到,常江一听说常笑的情况,立刻打电话指责季红,怪她没把孩子看好。 两个人在电话里先吵了一架,然后一前一后去了警局。 孟澜给常江打完电话,又联系了厉晨,请他过来帮忙通融一下。 厉晨昨晚喝多了,还在家里睡觉,听说常笑被抓,立刻就赶到警局,刚下车要进去,就看到季红的车开过来。 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下,季红停车开门下车,用脚把车门踹上,怒气冲冲就往里闯。 厉晨看她那毁天灭地的架势,连忙把她拦住,说,“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半天了。” “等我干什么?”季红已经气得无法思考。 “等你跟你说明情况呀!”厉晨骗她。 “不用你说,我要听那个死丫头亲口告诉我。”季红推开他就走。 厉晨一把拉住她,“常笑正在录口供,你现在还不能见她,我先带你去接待处等着。” 季红半信半疑,问,“要等多久?” “一刻钟左右吧!”厉晨说。 季红脑子已经糊涂了,也没认真想,就跟着他走了。 到了接待室,厉晨给她倒了杯水,说,“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口供一录完我就来通知你。” 季红点点头,重重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厉晨出去后,找同事问清常笑的状况,去了禁闭室。 常笑哭得妆都花了,黑黑红红的颜色糊了一脸,孟澜担心季红看到会当场气死,向看守的警员借来盆子和热水帮她洗了脸,又从自己包里翻出小梳子帮她把头发梳好扎起来。 收拾完了,掏出小镜子给常笑看,说,“你自己看看,是这样好看,还是那乱七八糟的妆好看?” 常笑低头不语。 孟澜又说,“女孩子爱美没有错,但爱美要先学会审美,并不是所有的时尚潮流都是美的,适合自己身份和年龄的,才是美的,你明白吗?” “嗯!”常笑难为情地点点头。 这时,厉晨过来了。 常笑一看到厉晨,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上心头,抱住厉晨又哭起来。 厉晨以为她是害怕,柔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有叔叔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常笑只是哭。 厉晨对孟澜说,“季红来了,在接待室,你先过去劝劝她,等她火气下去了,再让她来见孩子。” 孟澜走后,厉晨把常笑从怀里扶起来,说,“你个小丫头,让你有事打我电话,怎么又忘了?” “我没忘。”常笑哭着说,“我闯了祸,没脸见你。” “哈。”厉晨笑起来,“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你看到我不好的样子。”常笑说道。 那种无处安放的青涩暗恋和懵懂情愫让她年少的心灵倍受煎熬,话一出口,她的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 厉晨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打死都想不到,小丫头片子居然对他生出这样的心思,这可真是……荒唐!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是我有什么地方误导你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有误导我,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又高又帅又man,像雷神一样。”常笑说,“可是我知道你喜欢我妈,我妈已经被我爸抛弃了,所以我必须得把你让给她,我希望你能保护她,好好对她,让她幸福。” 厉晨又一次被震撼。 现在的小孩子,已经早熟成这样了吗? 太吓人了! 他咧咧嘴,很是发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正在这时,季红风风火火从外面冲了进来,高声喊道,“常笑,你个死丫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057死给你看 常笑吓得立刻躲到厉晨身后,手紧紧抓住厉晨的衣服。 孟澜跟在季红身后,死死抱住她的腰,不让她靠近常笑。 厉晨展开双臂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常笑护在身后,说道,“季红你冷静点,她还是个孩子。” “我就没见过她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季红咬牙道,“孟澜你放开我,厉晨你也不要护着她,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孟澜当然不能放开她,好言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死她也没有用,不如冷静下来好好跟孩子谈谈,法院判刑也要给人家申诉的机会呢,你好歹也得听听孩子怎么说吧!” “好。”季红点点头,手指着常笑说,“既然你孟澜阿姨替你求情,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说吧!” 常笑瑟缩在厉晨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怯怯道,“我,我说什么呀?” “先说你为什么要逃课去外面鬼混!”季红说。 孟澜掐了她一下,“注意你的措辞,哪能这么说孩子呀!” “行,我说错了,我道歉。”季红的火气被接连打断,失去了一开始的爆发力,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往桌子前面一坐,招呼常笑也过来坐,“你给我坐这好好交代,你是怎么认识那些流氓混混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逃课的,逃课出去都干了些什么,除了把人家的头打破,还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坐吧,别怕,好好跟你妈说。”厉晨拉着常笑在季红对面坐下。 常笑吸着鼻子,要哭不哭地说,“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是跟他们一起吃饭唱歌到处闲逛,而且那些人也不是流氓混混,他们只是跟我一样不想回家。” “为什么不想回家?”季红问。 “因为,因为……” “吞吞吐吐做什么,好好说。” “因为不想看到家长吵架打架闹离婚。”常笑干脆照直说了。 季红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了孟澜一眼,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还是嘴硬道,“这算什么理由,家长吵架碍你们什么事了,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只管好好上你的学,管家长的事干嘛?” 常笑听她这么说,突然就炸了毛,站起来冲她大吼,“不缺吃不缺穿就是对我们好了吗,难道我们是没有感情只会吃喝的机器人吗,是,我们是不缺吃穿,可我们缺爱,缺家庭的温暖,有谁愿意每天一回家就看到爸爸妈妈在打架,有谁能够在爸爸妈妈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中入睡,你告诉我,有谁,有谁?” 季红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瞪着眼睛想发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孟澜趁机打圆场,“对对对,笑笑说得有道理,但是你妈也有你妈的难处,和你爸吵架不是她愿意的,她心里也很委屈的,你们是母女,是最亲的亲人,要相互理解,相互为对方着想,知道吗?” “我怎么不为她着想了?”常笑说,“我知道我爸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我愿意让她和我爸离婚,我希望她能够找到自己新的幸福,我甚至都把厉……总之我是无条件支持她的,可她呢,就像离了我爸不能活一样,天天闹腾,就是不离婚,一次两次别人还同情她,时间长了谁不烦她?” “所以你是因为烦我,才不愿意回家的,是吗?”季红小声问了一句,听起来很受伤的样子。 “我是挺烦的。”常笑说,“但我不是烦你,我是烦你们现在这种状态,同样都是老公出轨,你看孟澜阿姨什么时候像你这样吵闹了,你们两个是好闺蜜,你为什么不能学学她,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吧? 你不是总说出了轨的男人就像掉在屎上的钱吗,那你是有多缺钱才舍不得扔,明明已经过不下去了,为什么不干脆洒脱一点,放自己一条生路,也放我爸一条生路。” 季红瞠目结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常笑。 这孩子跟谁学的,教训起人一套一套的,明明是我在教训她,她却反倒教训起我来了,真是见鬼了! 不但季红震惊,连孟澜和厉晨都很震惊,虽然大家都说现在的孩子早熟,比大人懂得都多,可常笑这也太熟了吧?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贪玩叛逆不爱学习的孩子,可她刚才那番话,压根就不像一个贪玩叛逆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毫不夸张地讲,她的思想和观念已经远远超过了季红。 三个大人被一个孩子给震住,全都静默下来,心里翻江倒海。 这时,门外传来常江的声音,“笑笑说的对,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季红一看到常江,顿时又毛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想的美,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死吧,买包耗子药大家一起死了算了,也省得活着遭罪!”常江也恼了。 季红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烦死了!”常笑捂着耳朵大喊。 “季红,你冷静点儿。”孟澜上前劝阻,“你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再拖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别的都可以不管,总要为孩子想想吧,笑笑已经把她的想法都告诉你了,你得考虑她的感受,只有你们都好好的,她才能好好的,你懂不懂?” “就是,你也跟人孟澜学学。”常江说道,“我承认,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让我给你磕头赔罪也行,让我净身出户也行,只要你答应离婚,怎样都行。” “我不离,我就是要拖死你!”季红恨恨道。 “你不离我就不学好!”常笑说,“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去学校了,我继续和那些人一起玩,我抽烟喝酒吸粉,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敢!我打断你的腿!”季红怒吼。 “你看我敢不敢!”常笑毫不示弱。 季红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常笑脸上浮现出五个红指印,众人都惊呆了。 “你打我,我死给你看!”常笑恨恨瞪了季红一眼,捂着脸跑了出去。 “笑笑!” “笑笑!” 常江和孟澜忙去追她。 季红愣愣看着自己的手,眼泪掉下来。 厉晨叹口气,过去拍拍她的肩,“你呀,你这脾气真是得改改了,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你要是一直这样拗下去,真的会众叛亲离的。” 季红还在嘴硬,“众叛亲离就众叛亲离,我一个人也能活。” “要是常笑真死了,你也能活吗?”厉晨问。 季红激灵一下,立刻否定,“不可能,笑笑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厉晨说,“她现在正在叛逆期,被你这样责骂,还当众扇耳光,她很有可能会走极端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肠子悔断都没用的。” 季红心头狂跳,怔怔一刻,发疯似地冲出门。 厉晨紧跟其后。 两人跑出警局大门,马路上车来车往,行人络绎不绝,却不见常笑的身影,孟澜和常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呢?他们人呢?”季红慌乱地抓住厉晨的袖子。 “不知道,咱们分头找吧!”厉晨说。 季红抓住他不放,“别,别分头,我自己不行,我怕!” “你终于知道怕了?”厉晨说,“行吧,我陪你一起找,我给孟澜打电话,你给常江打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情况。” 两人沿着马路向右跑,边跑边打电话。 孟澜和常江很快接了电话,说常笑跑得太快,他们没追上,后来常笑直接冲到马路中间翻栅栏跑了,等他们也翻过去的时候,常笑已经不见了。 季红吓得腿都软了,一连声地问厉晨怎么办怎么办,厉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接着找。 可是人海茫茫,高楼林立,想找一个刻意要躲起来的人,实在太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常笑始终都没再出现。 …… 楚君早上送走孟澜之后出门去买菜,在菜市场听人说某商场停业装修,全场商品低折清仓,原价一千多的羽绒服,现在只卖三百多。 楚君有点心动,看看时间还很富裕,把菜送回家,坐公交车去了那个商场。 到了地方之后,发现商场前面的空地上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非常热闹。 楚君心想,这些人消息都好灵通,看来得快点进去选几件才行,去晚了好的都被人买走了。 走近一看,却发现那些人全都仰头看天,嘴里喊着要跳了要跳了。 楚君很奇怪,顺着众人的视线往上看,惊讶地发现,在这座大厦的顶层边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脸,只看到那人白色的衣服被寒风吹得鼓鼓的,长长的头发在风中翻飞。 看起来应该是个年轻女孩。 众人议论纷纷,有真心担忧的,有打电话报警的,也有看热闹起哄的,还有一些人特别过份,在地上扯着脖子喊“快跳呀快跳呀!” 楚君被这些人喊得心惊肉跳,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无情的人,不帮忙劝阻也就算了,居然怂恿人往下跳,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这时,她身边也有一个人大声喊道,“胆小鬼,到底跳不跳呀,大冷天的在这消遣人呢?” 楚君忍不住推了那人一把,“你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要是上面站着你女儿,你也这么喊吗?” 那人一愣,反手也推了楚君一把,“你谁呀你,多管闲事,有本事你去救她呀!” 他力气大,楚君个子又小,被他一下子推倒在人群前面的空地上。 大概是怕被跳下来的人砸到,所以人们自觉地空出了一块地方,楚君摔倒在那里,手掌磨破了,膝盖也疼得厉害,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她。 她缓了一会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人群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呼。 楚君吓得闭上眼睛。 058你离不离 随着人们的惊呼,楼顶的人影晃动了一下,一只红色高跟鞋从上面掉下来,正好砸在楚君背上,幸亏天冷穿得厚,才没被砸出好歹。 楚君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喘气,视线落在那只高跟鞋上,莫名地觉得这鞋很眼熟。 “这位女士,你快起来往旁边挪挪吧!”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大厦的保安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搀着她到人群边站好,然后举着喇叭冲楼顶喊话,劝那女孩不要冲动,想想父母亲人之类的。 楚君揉着膝盖,感觉后背也有些疼,手掌的皮被擦破了,血直往外渗。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她,“你还是别凑热闹了,快找个诊所什么的消消毒,包扎一下吧!” 楚君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虽然很替那女孩担心,但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离开人群去找地方包扎伤口。 刚走没多远,她接到孟澜的电话,孟澜简单讲了常笑的事,叮嘱她如果常笑去她那里,让她千万要把人留住。 楚君说我现在不在家,这样吧,你们在哪儿,我过去帮着一起找。 孟澜说了自己的位置,正要挂电话,楚君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孟澜在那边问。 “季红是不是有双PRADA的红色高跟鞋?”楚君问。 “是有一双,咱俩陪她在专柜买的。”孟澜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楚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常笑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白色羽绒服。”孟澜说,“你什么意思,你见着常笑了吗,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她脚上穿的是季红的高跟鞋。” 楚君腿一软,转身就往回跑,颤着声喊,“你赶紧的,带着季红赶紧过来,常笑要跳楼!” …… 季红接到孟澜的电话,当场就瘫坐在地上,厉晨也吓得不轻,随手拦下一个交警的摩托车,把自己的证件押给对方,带着季红迅速赶往商场。 孟澜和常江离得比较近,打车还不如跑步,便一路狂奔过去。 他们赶到地方,救援警察也来了,几个人在空地上放置气垫床,几个人由保安带路往楼顶去了。 季红一眼就认出了是常笑,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喊也喊不出来,跌跌撞撞跟着往楼上跑,跑几步就跌一脚。 厉晨和常江一人一边架着她,紧赶慢赶冲上楼顶,就看到常笑顶风站在围栏外面,一只脚穿着高跟鞋,一只脚光着,单薄的身子随时都能被风吹落。 “笑笑,笑笑啊,你不要吓妈妈!”季红终于能发出声音,哭喊着向她跑过去,还没接近就被警察拦下了。 常笑一手抓着围栏,大声喊道,“你们谁都不许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所有人都不敢再动,生怕刺激到她。 警察小声交待,让亲属和她说说话,稳定住她的情绪,转移她的注意力,以便给救援争取更多的时间。 季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江也吓得两腿打颤,别说是安抚常笑了,他们自己都需要安抚。 孟澜上前两步,试着劝常笑,“笑笑,这可不是赌气的事,这样太危险了,你听阿姨的话,快点下来吧!” “我不下,他们不是不关心我吗,我就是要死给他们看!”常笑说。 “傻孩子,你看你妈都吓成什么样了,她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孟澜说,“阿姨知道你委屈,你先下来,你想要怎样阿姨都会帮你的,好不好?”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就是要死给他们看,我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常笑说。 “笑笑,你别这样,妈已经后悔了,妈现在就后悔了,求求你了宝贝儿,你快下来好不好?”季红哭着哀求她。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常笑对她大吼,“你之前不还口口声声说要打死我吗,现在不正好如了你的意,我自己跳下去,也省得你落个杀人的罪名。” 季红听她这么说,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不,笑笑,妈就是随便说说的,妈怎么舍得打死你,你爸不要咱们了,你就是妈唯一的亲人了,要是连你都不要我,我也不活了!” 常江插了一句,“笑笑,你别听你妈说,爸爸从来就没有不要你,你是爸爸的心肝宝贝儿,这些年来,不都是爸爸在照顾你吗,爸爸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也别说话,我听到你说话就想吐!”常笑说,“你能不能别再装假惺惺,你丢下我和妈妈,丢下这个家,去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这就是爱我的表现吗,你们一个两个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们谁考虑过我的感受,谁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不是三岁四岁了,我马上就要成年了,你们还假模假式地把我当小孩子哄来骗去,骗鬼去吧!” 常江羞愧难当,“笑笑,我……” “别说了,再说一句,我现在就跳下去!”常笑颤颤巍巍又往前探出一步,抓着围栏的手试着想要松开,把众人的心跳都吓停了。 “常笑,别松手!”关键时刻,厉晨冲了过去。 常笑一看到厉晨,所有的怨恨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嘴一瘪,眼泪掉下来。 厉晨一步一步走向她,柔声说道,“你不想听你爸妈说话,咱们两个聊聊好吗?” “聊什么?”常笑抽泣着问。 “聊聊……”厉晨又往前走了几步,小声说,“聊聊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啊?”常笑愣了一下,惨白的小脸浮现一抹红晕,“为什么要聊这个?” “因为我好奇呀!”厉晨说,“你这样又聪明又美丽又有个性的姑娘,怎么会喜欢我呢,你快告诉我,我都有哪些异于常人的优点。” 常笑略微羞涩了一下,说,“你又高又帅又有力量,为人正直,说话幽默,性情洒脱,还有……还有好多,我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就是好!” 厉晨笑起来,“你说的这是我吗,我怎么感觉像电影里的超越英雄呢?” “对呀,在我眼里你就像雷神托尔一样!”常笑说。 “雷神啊?”厉晨咂咂嘴,“既然我这么好,那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我转让给你妈了?” “因为我看出来你喜欢的是我妈,而且我妈比我更需要你。”常笑说。 “她怎么需要我了?”厉晨问。 常笑说,“我妈她很可怜的,你别看她每天咋咋呼呼的,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吓唬人用的,她工作很辛苦,每天要应付很多人,外婆不体谅她,小舅总是管她要钱,我爸不喜欢她给我小舅钱,总和她吵架,外人看她风风光光,却不知道她心里的苦,所以,我心疼她,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正懂她理解她的人一起生活,而不是天天跟我爸纠缠不休白白浪费生命!” 不得不说,这番话再一次刷新了厉晨对常笑的认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姑娘,他心里特别感慨。 这是一个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姑娘,虽然表面和她妈妈一样大大咧咧,甚至在有些人的眼里,她活泼得有些过头,叛逆得有些过火,但实际上,她心思细腻,柔软,会替别人着想,而且很有正义感。 厉晨想,如果她能投生为孟澜的女儿,也许她会坐在钢琴前舞动着修长的十指弹奏优雅的乐曲,或者是坐在画架前在光影和线条的梦幻世界里徜徉,又或者是穿着洁白的训练服在运动场上挥汗如雨,总之绝不会像眼下这样满怀绝望地站在这寒风呼啸的楼顶哭泣。 厉晨忽然觉得好心疼,想把她从那深渊的边缘拉过来,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曾经,他也有机会成为一个父亲的…… 他伸出手,用此生最柔软的声音说,“你是个好姑娘,来,把手给我,我带你回家,以后,你和你妈妈由我来保护和照顾,好吗?” 常笑迟疑着,说,“那你以后会像我爸一样厌倦我妈吗,她脾气不好……” “放心,我会让她改掉坏脾气的。”厉晨说,“你没听人家说吗,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妈妈这种人啊,就得我来降她。” “真的吗?”常笑问。 “当然真的,我以人民警察的名义向你保证!”厉晨说。 “那你让我妈答应我,现在就去民政局和我爸离婚。”常笑说。 “好。”厉晨回头对季红说,“常笑让你现在就离婚,你离不离?” “离,我离!”季红哭着喊道,“笑笑,妈妈答应你,只是你下来,我马上就去和你爸离婚!” 常笑点点头,慢慢退回来,伸手去抓厉晨的手。 可她在这楼顶站得太久了,身体四肢早已冻得僵硬,加上她还光着一只脚,步子没迈好,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直直往后面仰去。 “小心!”厉晨大喊一声扑上去,隔着围栏去抓她的手,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指尖,眼睁睁看着她像一只断线的白色风筝飘摇落下。 “笑笑!”季红惊恐尖叫,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059最后一次拥抱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随着季红晕倒,常江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其余人反应过来,纷纷冲向围栏。 楚君膝盖疼,跑得慢了些,还没等她到跟前,就听到底下传来一阵欢呼。 想着之前那些不怀好意怂恿常笑快跳的人,她的心紧紧缩成一团,她好怕这是那些人庆祝的声音。 接着她又听到孟澜叫了一声“笑笑”,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喜是悲。 还没等她到跟前,趴在围栏边的人全都已经开始转身往回跑。 厉晨冲在最前面,眨眼就到了楼道口。 孟澜动作慢,被楚君拽住。 “怎么样了?”楚君问。 “接住了,接住了。”孟澜欢喜地流下眼泪,说,“你去把季红叫醒,我先下去看笑笑。” “好,你快去。”楚君答应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季红身边,蹲下来把她上身扶起靠着自己怀里,用手掐她的人中,轻声唤她。 常江突然在旁边问了一句,“笑笑没事了是吗?” 楚君吓一跳,说,“没事了,你是家长,赶紧下去吧!” “哦,哦!”常江失魂落魄地爬起来,软脚软腿下楼去了。 楚君摇摇头,心说这种爹也真是够了,回头再看看季红,心说这个也好不到哪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瞎折腾。 季红在楚君的唤喊中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嗷的一声叫唤,爬起来往围栏那边冲。 楚君拉住她,说,“别去了,笑笑已经没事了,咱们快点下去吧!” “没事了?”季红不敢置信。 “没事了。”楚君再次肯定。 季红抱着她喜极而泣。 等到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楼,常笑已经被抬上救护车,正要送往医生检查身体。 季红哭喊着扑过去,扒着车门往上爬,爬上去之后,抱着常笑嚎啕大哭。 常江和警察做完交接签完字,也爬到车上去和她们娘俩抱头痛哭。 其他人站在下面,看着他们哭成一团,各自心中都很感慨。 好好的一个家,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到底是谁的错? 常笑不愿意去医院,坚持现在就和爸妈一起去民政局。 季红和常江暂时都不敢违背她的意愿,最后还是孟澜劝她说,“你在楼上冻得太久,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是必须要检查的,你听话,阿姨和你爸妈都陪着你去医院,等确定你身体没事,阿姨再叫上你沈克叔叔,和你爸妈一起去民政局。” “为什么要叫上沈克叔叔?”常笑问。 “因为我们本来也要离婚的,之前有事耽误了,现在正好和你妈一块去,免得你妈孤单。”孟澜说。 “那太好了。”常笑说,“你们俩是好朋友,不求同年同日结,但求同年同日离!”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得哭笑不得。 当下,孟澜陪着季红一家去医院,楚君火速赶回去给两个孩子做饭,厉晨去交警队还摩托车,大家就各自散开了。 回去的车上,楚君心里感慨良多,等季红和孟澜办完手续,就剩下她自己苦苦支撑了,曾经她们三个都各自拥有自己幸福美满的婚姻,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她们却都成了被幸福抛弃的人。 男人的渣毋庸置疑,可是女人就真的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不说旁人,这几天她每每反思,都觉得李耀辉走到这一步,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当初不该不考虑自己家的状况去跟风随大流,人家辞职租房照顾孩子,她也跟着辞职租房照顾孩子,但她没想过自己家和别人家的实力差距。 也许别人家的男人很轻松就能赚到养家的钱,可对于李耀辉来说,就是个要命的负担。 而她却一门心思为了孩子,想着让孩子考上好的大学,将来有好的工作,来改变出身平庸的命运,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决定会率先改变了她和李耀辉的命运。 孟澜呢,孟澜那么完美的人,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 她本身就是一个娴静温婉的人,性情淡泊,心气也高,又太会为他人着想,从不给沈克添麻烦,也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和丈夫嬉笑调情,更不屑于张家长李家短,因此他们的夫妻关系就少了一些乐趣,相敬如宾固然好,可一敬就是十几年,男人终究会厌倦。 加上她这两年也是全身心地照顾孩子,一点多余的关注都不分给沈克,时间长了,就等于是给那些觊觎沈克的女人大开方便之门,所以阿恋才会趁虚而入。 至于季红,常江的出轨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花心或寂寞,而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各种大小矛盾种下的因,由于季红的独裁主义,这些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被她强行压制,压制的多了,自然会爆发,何况常江本也不是什么善类。 其实以季红的性子和能力,如果她能在发现常江出轨的第一时间干脆利落地把婚离掉而不是纠缠不休,大概也不会出现常江卷款私逃和常笑跳楼的闹剧。 总之无论如何,眼下他们都已经从常笑的事情上得到了教训,但愿他们分开之后,能够各自安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我呢?楚君再想回自己,心中一片凄凉,两个好朋友都要摆脱不堪的婚姻重新开始了,留她独自一人在这苦海踽踽而行,风浪滔滔,连一叶扁舟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还要飘浮多久,才能抵达一个可供歇息的岸。 好难,生活真的好难,光是活着就要耗尽所有的力量,别的就更不敢奢望了。 她现在唯一的支撑就是儿子,只有儿子能考上理想的学校,才能告慰她所有的苦痛辛酸。 常笑被送到医院后,各种体检都做了一遍,除了有点感冒之外,其他并无大碍,两瓶吊水打完,她便吵吵着要出院。 季红拗不过她,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常江在常笑输液的时候回家拿了证件,手续办完,一家人直接去了民政局。 孟澜与他们同行。 到了地方,沈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几天不见,沈克休养得很好,和在医院时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大家象征性寒暄了几句,进去排队等候,孟澜和沈克是早就协商好的,季红和常江那边,常江啥都不要,加上下午人少,所以他们没用多久就办完了,因为有人陪着,悲伤的情绪便冲淡了,大家谁都没有很难过。 走出民政局,常江很郑重地和季红握了握手,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和女儿,让她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打电话给他,然后又抱了抱常笑,便打车走了。 季红看着他乘车远去,突然就崩溃了,抱住常笑哭了起来,“笑笑,从今以后,就剩咱们娘俩儿相依为命了!” 常笑安慰她,“妈你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惨,你还有我,还有孟澜阿姨和楚君阿姨,还有车有房,还有酒店,还有厉晨,你还是原来的小富婆一点都没变呢!” “关厉晨什么事?”季红流着泪问道。 “他答应我的,以后他会好好照顾咱们娘俩儿的。”常笑说。 季红一愣,“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在楼顶的时候。”常笑说。 “你别听他瞎说,他那是为了哄你下来。”季红说,“我跟你讲,你不要随便相信男人的话,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好,我不相信他,那以后照顾我的责任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常笑说。 季红紧张地抿抿嘴,说,“我怕我照顾不好你。” “怕什么,你可是女强人呢,那么大的酒店都能照顾好,还照顾不好我?”常笑说。 “那不一样。”季红说,“我承认我是个女强人,可我这么多年只学会了做女强人,没学会怎么做妈妈。” “没关系,我教你啊!”常笑说,“我来教你怎么做个女强人妈妈。” “宝贝儿……”季红紧紧抱住她,泪如雨下。 孟澜在另一边跟沈克告别。 沈克依依不舍,微微红了眼眶,对孟澜说,“我亏欠你良多,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你又那么固执不肯要我的钱,以后,你可怎么生活呀?” “天无绝人之路,我一个大活人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孟澜说,“你不用担心我,好好把身体养好,找个适合的机会重新开始,我相信你的能力,只要你用心做,还是可以再创辉煌的。” “谢谢你,我一定会努力的。”沈克说,“我回头把沈煜的抚养费一次性转给你,天冷,你们不要委屈自己,该花的就花,不够了就跟我说。” “不够那就是我的事了,不会跟你要的。”孟澜说,“离了就是离了,要按规矩来,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担心,快走吧!” “好,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沈克伸出手,“最后再拥抱一次吧!” 孟澜鼻子一醉,差点掉眼泪,却笑着和他拥别,对他说珍重。 沈克松开她,开车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孟澜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看着他的车子汇入攘攘车流,如同一滴水流进大海,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怅然若失,和沈克二十年的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今天终于划上了句号,从此天涯咫尺,各自为安,再见面时,你不是我的夫,我也不是你的妻了! 手机嘀嘀两声蜂鸣,孟澜打开看,沈克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阿澜,如果我能东山再起,你愿意再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吗?” 060万事开头难 孟澜看着信息,静静思考了一下,认真而干脆地回了沈克两个字——“不愿!”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既已缘尽,何必再续。 孟澜陪着季红母女去了学校,找到常笑的班主任说明情况,请他再给常笑一个机会。 常笑也向班主任保证,今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听妈妈的话,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顽劣,并当场写了保证书。 班主任虽然对她的保证持怀疑态度,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季红千恩万谢,亲眼看着常笑进了教室,才和孟澜一起离开。 两人又拐到楚君家坐了一会儿,因着各人心里都乱糟糟的,实在无心闲聊,待了没多久便各自回家了。 晚上,沈煜放学回家,孟澜郑重其事地把离婚证拿给他看,告诉他,从今天开始,自己和沈克的婚姻关系就正式结束了。 沈煜没有常笑那么欢欣鼓舞,但也没表现出什么伤感的情绪,还贴心地安慰孟澜,让她不要为此难过,要看开一点。 孟澜说,“我不难过,但有件事你必须得明白,你选择和我一起生活,今后肯定要比原先过得辛苦,而且我有可能还得出去找工作,给咱俩挣生活费。” “我爸没给我抚养费吗,毕竟我到明年才成年呢!”沈煜说。 “给了,他一次性都给我了,但钱是死的,越花越少,而且这是你的钱,我自己的那份,我得自己挣。”孟澜说。 沈煜知道妈妈心气高,不想用爸爸的钱,不想让人家说她离了婚还要靠老公接济,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勉强妈妈,便笑着说,“妈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吧,我无条件支持你,反正你也没上过班,就去体验一下上班的感觉吧,没准你会开启一个新世界呢!” “什么新世界,我这么大年纪,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孟澜说,“我也不要求多好的工作,只要不耽误给你做饭,够咱们日常花销就行。” 沈煜说,“找工作的事情我不懂,你先找找看吧,不要找那种太辛苦的。” “还没开始就知道心疼妈妈啦?”孟澜笑起来,“那行,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起我就出去找工作,你上学把手机带上,有事咱俩好联系,但有一点你得答应我,在学校不能玩手机。”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天天卷子都写不完,哪有时间玩手机。”沈煜说。 孟澜知道儿子懂事,也不啰嗦太多,催着他赶紧吃饭。 沈煜一边吃一边对孟澜说,“晚自习我见着常笑了,她跟我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她都和你说啦?”孟澜问。 “都说了。”沈煜说,“她还告诉我,她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跳楼,只是为了吓唬她妈,逼她妈做决断。” “她真这么说的?”孟澜很是震惊。 “当然真的,她那么热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死。”沈煜说,“而且她还告诉我,之前她逃学也是这个目的。” “这孩子,她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孟澜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感到后怕,常笑居然当闹着玩,真是个傻大胆,这话要是被季红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常笑主意大着呢,你可别小瞧她!”沈煜说。 孟澜感慨,“我看不止是她,你们哪个我都不能小瞧,一个个的简直都要成精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这样算计过我?” 沈煜抿着嘴,得意地笑起来,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第二天,沈煜去上学,孟澜让他带上手机和钱,说自己万一在外面耽搁了回不来,就让他在外面买饭吃。 本来可以让楚君帮忙送饭的,但楚君刚遭遇婚变,昨天又摔伤了膝盖和手,她不好意思总麻烦她。 沈煜走后,孟澜做完家务,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拎着一个半旧的包出了门。 根据上次在劳务市场得来的经验,像她这种年纪的人找工作,不能打扮得太精致,要让人一眼看上去有质朴踏实的感觉才行。 可即便如此,跑了一上午,还是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买菜回家做饭,给沈煜送完饭,下午又接着找,虽然还是没找着,但她得到一个有经验的大姐指点,让她去职业中介所登记自己的信息,回头如果有人需要,中介就会打电话给她。 那大姐还说,反正登记是不要钱的,让她多找几家。 于是她便挨家找中介所去登记信息,等到人家问她都会干什么,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她又傻眼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除了家庭主妇,她没有其他任何工作经验。 这样的人,中介所都懒得理,好几家都委婉地拒绝了她。 好在最后有一个负责登记的老阿姨勉强同意帮她登记,说她既然会做饭,如果有人找保姆或者帮厨就给她打电话。 孟澜并不想做这方面的工作,这样会耽误她给沈煜做饭,但她还是特别真诚地感谢了那位阿姨并留了自己的电话。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帮她的人。 白跑了一天,一份工作没找到,却累得浑身骨头要散架,晚上,她躺在床上,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辗转到深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咬牙强撑着又跑了一天,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接连三天,她差不多快把这个区域的中介所全都跑遍了,仍然一无所获。 如此的出师不利,大大打击了她的积极性,到了第四天,她有点不想出门了。 沈煜安慰她,说要是累了就在家歇两天吧,马上就元旦了,等过了节再去找。 孟澜也想歇着,可是算算银行卡里的余额,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去了。 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却意外接到一个叫万隆贸易公司打来的电话,说让她过去面试。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喜从天将,连人家招什么工种都没问就按照地址找过去了。 到了地方之后,大厅里已经有一大群人在那里等候,有的人在相互闲聊,有的人低着头玩手机,有的人在大声打电话,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奔波几天,终于能够踏进“公司”的门槛,孟澜很是激动,心想不管最终能不能面试成功,都算自己的一大进步了。 她整了整衣服头发,站在旁边安静等候。 过了一会儿,有个文员从对面的办公室里走过来,指挥着众人排队领取报名表,说是等会就按照表上的顺序叫号。 等到大家挤挤搡搡地站好队等着领表,那文员又说今天来的人太多了,有好多人不是接到通知来的,为了防止有人瞎凑热闹,浪费资源浪费时间,一张报名表收五十块钱,不是诚心想加入公司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是诚心想做事的,如果最后没应聘上,五十块钱如数奉还,应聘上的,会在发第一个月的工资时一并打到卡上。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立马就掉头走了,剩下的人也迟迟疑疑拿不定主意,后来有两三个人带头交了钱领了表格,其他人便都跟着交了。 孟澜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应聘上,但她看到周围人都交了,便也掏出五十块钱交上了。 交了钱的人,每人领到一张表格一支笔,填完之后交给那个文员,文员收齐了表格,抱着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就开始叫号让人进去面试。 每个人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大约有五分钟左右,出来之后有人高兴有人茫然,站在另一列等通知结果。 轮到孟澜时,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接受对面两个领导模样的男人问话。 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孟澜全程都很紧张,脑子懵懵的,等到从里面出来,连对方问了什么她回答了什么都没记住。 她觉得肯定没戏了,不成想公布名单时,她的名字居然也被念到。 向来淡定的她,这一刻恨不得在原地转几个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比起那些被刷下去的人,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公司特别缺人,填报名表的十有八,九都通过了面试,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被刷下去,名单公布完,文员又让那些被录取的人交体检费培训费共480元。 相比先前的50块钱,480让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但是那文员当着大家的面把被刷下去的人的50块钱还了,人群里就有说,这家公司还是挺讲信用的,反正到哪上班都是要体检培训的,交就交吧! 于是,又是在几个人的带头下,大家都打消了疑虑。 孟澜一开始挺犹豫的,觉得这样贸然就交出几百块钱有点不靠谱,但她在这方面一点经验都没有,也不懂应聘到底是什么流程,见别人都在掏钱排队,她也把钱包拿出来。 正当她打开钱包要抽钱时,手机响了。 061你是我的大英雄 电话是魏城打来的,说是办事路过孟澜这边,问她在做什么,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 孟澜说自己在应聘。 魏城就随口问她应聘的什么岗位,公司是经营什么的,规模怎么样,福利待遇怎么样,孟澜一句答不上来。 魏城听她支支吾吾的,起了疑心,又详细问了她一些问题,听说她先是交了报名费,现在又要交培训费,立刻就警觉起来,让她先不要交钱,说这种公司极有可能是骗钱的。 “可是人家都在交呀!”孟澜说,“这么多人呢,不可能大家都是傻子吧,而且快排到我了,我不交我怎么说呀?” “你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就站在队尾,排到你的话就说你没带钱,打电话叫人来送钱了。”魏城说,“你现在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过去,在我去之前就记住一句话,不要交钱。” “那好吧!”孟澜决定照他说的做,发了定位过去,然后就去厕所了。 从厕所出来,大部分人都已经交了钱,排队的就剩下八,九个人,孟澜就悄悄地排在了队尾。 前面还有三个人的时候,魏城赶到了。 他穿着精致,气质出众,走路带风,一出现在大厅,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以为他是公司的大老板。 负责收钱登记的文员警惕地打量着他。 孟澜看到魏城,抬手要和他打招呼,他却目不斜视地向文员走去,问道,“听说你们公司在招人,高层管理要不要?” 文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突然看到魏城这样的男人,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好了,摇摇头说,“不,不要,我们只,只要普通员工。” “哦,那可真是遗憾。”魏城说,“请问我可不可以见一下你们的领导,我想和他当面谈谈。” “这个……”文员迟疑道,“我们领导很忙的,先生,我们公司确实是不需要高管的,请你去别的公司看看吧!” 魏城往接待台后面那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说,“你们领导是不是在那里,我自己进去找他。” 说着就往那边去了。 “先生,先生……”文员小姐赶紧从接待台跑出来去拦他,可是已经晚了,魏城腿长,几步就走到门口,直接把门推开了。 大伙被魏城的动静吸引,门一开,自然而然地跟着探头往里看,就看到刚刚负责面试的两个领导正架着二郎腿叨着烟在数之前收上来的报名费,哪里还有半点领导的威严。 那两个人吓一跳,连忙放下腿站起来,把钱迅速拢进一个手提包里,警惕地看着魏城,问,“你谁呀,怎么连门都不敲,快出去!” 魏城笑着说,“我当是什么大领导,原来是个提包党。” “你胡说什么,我们正经开公司的,是经过有关部门批准的正规企业。”其中一人很生气的样子。 “哦,那你说说是哪个部门批准的,经营许可证,工商税务证都有吗?”魏城问。 “当然有。”那人说。 “拿出来我看看。”魏城说。 “你谁呀你,凭什么让你看?” “这话说的,你不给人看证,人凭什么相信你不是骗子?”魏城说,“我曾经在很多公司任职过高管,负责招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报名表都要收钱的,五十块钱一张纸,是金箔的吗?还有培训费,具体都培训哪些方面,能不能具体说说,体检费的话,难道不是到指定医院的收费窗口去交吗?” 一席话惊醒了在场所有的求职者,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呼啦一下把办公室围了起来,要求他们马上退钱。 那伙人顿时慌了手脚,拎着提包就往外冲,负责收培训费的文员被人忽略,抱着钱往大门口溜去。 孟澜从魏城去跟领导理论开始,就一直处于蒙圈状态,别人往办公室挤,她就在一边傻傻看着,此时一见文员卷款要跑,连忙大喊一声追了上去,“站住,不要跑!” 喊声惊动了围堵办公室的人,一看文员要跑,吆喝着追过来。 小姑娘腿脚麻利,几步就跑到了大门口,孟澜拼命追上去,抓住了她的后衣襟,小姑娘害怕被抓,回身用力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倒在地,撒腿就跑。 “快点,别让她跑了!”孟澜大声喊。 眼看小姑娘要跑远,对面突然出现了几个穿警服的人,打头一个伸手就把那小姑娘拦住了,“往哪跑?”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有人喊道。 孟澜坐在地上往外看,发现那警察居然是厉晨。 这么巧?孟澜正暗暗惊讶,魏城走过来把她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样,没摔着吧?” “没!”孟澜摇摇头,“厉晨怎么来了?” “我叫他来的呀!”魏城说。 “你……”孟澜瞪大眼睛,“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是骗子?” “嗯!”魏城点点头,感觉她现在的样子好傻,像个傻乎乎的小女生。 孟澜用钦佩的目光看着魏城,由衷赞叹道,“你真厉害!” “这就厉害啦?”魏城笑道,“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孟澜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非常认真地说,“你确定很厉害,只是你一个大总裁,为了保住我五百块钱又是亲自出马又是惊动警察,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 “你是我的……老同学,我当然得保护你,有我在,谁都休想骗走你一分钱!”魏城说。 孟澜笑起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哄我,不过你这样做也对,可以让这么多人没有工作的人免受损失,你就是他们的大英雄!” “难道不是你的吗?”魏城不满意地问。 “是,也是我的大英雄!”孟澜说,魏城心里乐开了花,孟澜却又加了一句,“五十块钱的恩情也是恩情。” “……”魏城哈哈大笑,“那你要不要请你的英雄喝一杯?” “行,等我要回五十块钱,请你喝杯好咖啡。”孟澜说。 “五十块就是好咖啡啦,你可真抠。”魏城说。 “我现在穷,等我有钱了,再请你喝更好的。”孟澜说。 “嘿,真服了你们俩,我屁颠屁颠跑来抓骗子,你们倒悠哉悠哉聊起来了。”厉晨走过来抗议。 “辛苦了辛苦了,等下一起去喝咖啡。”孟澜说。 “他还要带人回去录口供,就别耽误他时间了。”魏城说。 “切!”厉晨撇撇嘴,心说你小子是怕我耽误你好事吧! 这边的事情交给厉晨处理,魏城就带着孟澜先走了。 两人找了一间咖啡店,要了咖啡和小茶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孟澜跑了一上午,又冷又饿,茶点太精致,被她几口就吃完了,连盘子里的渣渣都不放过。 魏城看她不够吃,就把自己的那份也推给她。 “你不吃吗?”孟澜问。 “我不太饿,喝咖啡就够了。”魏城说。 孟澜也不跟他客气,把他那份也吃了。 魏城慢慢搅着咖啡,看她虽然很急却依然保持优雅的吃相,觉得怎么看都那样赏心悦目。 阳光从落地玻璃照进来,把她整个人笼罩在金灿灿的光芒中,如幻似梦。 是啊,她就像是他的一个梦,二十年来最执着最念念不忘最渴望成真的一个梦。 没有真正深爱过的人,不会理解他的执念,也体会不到那种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煎熬。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和她面对面,在冬日的阳光里,在明亮的咖啡店,可以不用说话,只需偶尔相视一笑,就会感觉到时光是那样恬静而安然。 孟澜吃完最后一口茶点,喝了两大口咖啡,缓过劲儿来,发现魏城正在看着她,目光柔得像冰雪融化的春水,风吹过,涟漪荡漾。 孟澜有一瞬间的恍惚,又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些过往的青葱岁月,二十年过去了,他早已从当年的不羁少年变成了优雅的绅士,可他的眼睛还像那时一样纯粹,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什么?”魏城伸手到她面前。 孟澜吃惊,往后躲开。 魏城扳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另一只手帮她擦掉嘴角的点心渣。 孟澜难为情,抽了纸巾说,“你坐好,我自己来。” “已经擦掉了。”魏城收回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笑问她,“你刚才看我干什么?” “没有,我是想看看你为什么看我。”孟澜局促道。 “我在用你的眼睛照镜子。”魏城说。 孟澜微微红了脸,站起来说,“我要回家给孩子做饭了。” 魏城暗暗懊悔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跟着她站起身,说,“走吧,我送你。” 帐是孟澜结的,她执意要还魏城的人情。 魏城拗不过她,便由她去了。 坐在车上,孟澜看着满大街忙碌的人们叹道,“感觉人家都有事情做,怎么我找个工作就这么费劲?” 魏城说,“不是让你去季红酒店上班吗,你问问她?” “问了,她们酒店的班次不合适我,我还要给沈煜做饭。”孟澜说,“而且她酒店最近状况不太好。” “出了什么事?”魏城问。 062值得期待 季红最近正面临崩溃的边缘。 前段时间她只顾着和常江纠缠不休,把酒店的事情全都丢给季冬打理,季冬名誉上是季总亲弟弟,可在酒店多年从没被重视过,一朝大权在握,就各种耀武扬威瞎扯腾,把酒店管理得一塌糊涂。 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学季红做霸道总裁,好坏意见通通听不进去,谁顶撞他就开除谁,看不顺眼的也开除,还把他保安队伍里的几个兄弟提拔成了管理人员。 不仅如此,在经营策略和客户维护上也狗屁不通,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时间一长,很多原来关系很好的客户就中断了和酒店的合作。 更过份的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私自从财务那里支钱出来,和一帮兄弟到处花天酒地充大尾巴狼,不管什么场合,统统抢着买单,钱不够就又去财务处支取。 酒店被他搅得乌烟瘴气,很多好员工都辞职了,剩下一些混日子的,每天什么也不用干,只管拍季冬的马屁就能步步高升。 季红脾气不好,加上一心要和常江鱼死网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助理屡次提起,都被她吼了回去。 助理受不了她的坏脾气,在常笑跳楼那天就离职了,剩下的工资都没要。 等到季红在常笑的刺激下幡然醒悟和常江离完婚,处理完家里的琐事回到酒店,等着她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这段时间,附近又新开了一家规模比她酒店还要大还要豪华的酒店,以前的住客食客全都跑去了那边,很多原本在她家定点消费的客户也被挖走,导致她的生意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季红又气又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亲弟弟造的孽,还能打死他不成? 再者来说,这事本身最大的责任在她自己,如果她能一早就听孟澜和常笑的劝告和常江分道扬镳,把精力全都放在酒店经营上,酒店何至于走到今天这种惨淡的局面。 事到如今,她再悔不当初,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咬牙撑着,静下心来重整旗鼓,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十几年生意场积累的经验和人脉把酒店从濒死边缘拯救回来。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撵回了家。 为此,母亲又找上门来和她吵了一场,但她这回是吃了称坨铁了心,任凭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再松口让季冬回来。 季冬那个怀有身孕的女朋友见他这么没出息,竟狠心打掉了孩子,和他一刀两断远走高飞。 季冬大醉三天,差点没喝死,因此和姐姐反目成仇,再不登门。 魏城听了孟澜的讲述,想起初见时季红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很是唏嘘,人生如戏,世事难料,但愿季红能够尽快振作起来,发挥她不屈不挠无惧无畏的精神,带领酒店走出困境,起死回生。 孟澜说,“季红其实很可怜的,她从小到大都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有心想帮她,可惜无从下手,你见多识广,经营管理也是你的强项,所以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去看看她酒店的情况,为她指点一二?” “行啊,我有空去看看。”魏城说,“只怕她那种独断专行的性子,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不会的,她现在好多了,我和楚君劝她什么她都肯听,不像以前了。”孟澜说。 “她女儿真是个人才,一招就把她点醒了。”魏城说,“那姑娘我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敢肯定,她将来的成就要远胜于她妈妈,首先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成绩太差。”孟澜说,“我就担心她将来考不上理想的学校,耽误了前途。” “话也不能这么说。”魏城说,“好成绩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所有人成功的必需条件,有些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哪怕大字不识赤手空拳也能打出一片天地,同样也有些人,如果不注重全面发展只注重学习成绩,哪怕他是高考状元也未尽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你看我和沈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孟澜说,“其实沈克这人能力是有的,也可能是我对名利太不上心了,所以没有像别的妻子一样做他成功路上的鞭策者,反而拖了他的后腿。” “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的问题。”魏城发觉自己把话题带偏了,及时拉了回来,说,“元旦你有什么安排?” “沈煜元旦有一天假,我打算带他回我妈家过节。”孟澜说,“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直瞒着两位老人家,现在我和沈克婚都离了,总要过去知会他们一声。” “这样啊,那好吧!”魏城很失望地说,“本来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辞旧迎新呢,看来没机会了。” “明年吧!”孟澜随口说。 魏城却认真了,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年你可不许放我鸽子。“ 孟澜心想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哪里就说定了,再想想离明年还有一整年呢,谁知道往后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接下来的两天,孟澜依旧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经过上次差点被骗的事,她觉得中介所并不怎么靠谱,能不能找到工作不说,还随意倒卖泄露求职者的个人信息。 于是她开始留意张贴在公司或者是店铺门口的招聘启事,觉得合适的就进去问问,不行再去找下一家,虽然暂时还是没找到,但不至于再上谁的当。 两天过后就是元旦节,沈煜学校放了一天假,孟澜便带着他回了娘家。 孟澜母亲许久没见女儿和外孙,见面就拉着两人的手嘘寒问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她一直挂念着孟澜和沈克的事,好几次都想去孟澜家问问情况,孟澜父亲不想让她的言行影响到女儿的决定,每每想尽办法阻止她过去。 孟澜在来的路上就和沈煜说好了,让他告诉外婆爸妈已经离婚的事,外婆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上,就会少唠叨一些。 沈煜趁着孟澜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把事情说了,两个老人家都非常惊讶,孟澜母亲听说孟澜最终还是净身出户和沈煜搬了出去,当场就嚷嚷起来,说孟澜傻,倔,不知人间疾苦,苦了自己不要紧还苦了孩子。 沈煜就告诉外婆说,妈妈离婚是听了他的建议才决定的,他做为儿子,非常支持妈妈离婚,也支持妈妈净身出户的决定,又说妈妈能够不惧世俗眼光勇敢摆脱腐烂的婚姻,是非常了不起的,他相信妈妈有把日子过好的能力,只是她的能力还没爆发出来,借着眼下的契机,正好可以激发她被隐藏的潜能。 外婆听不进他的胡言乱语,把他和外公留在客厅里,自己去了厨房。 孟澜正在炒菜,见母亲脸色凝重地走进来,就知道沈煜已经告诉过她了,怕她又唠叨个没完,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她。 没想到母亲进来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过去把她紧紧抱住。 孟澜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拿着酱油瓶,愣在母亲怀里。 母亲说,“离了就离了吧,没要钱就没要钱吧,只要你心里舒坦,妈也就别无所求了,你放心,有爸妈在,怎么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孟澜差点又要哭。 想着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把眼泪忍回去,放下锅铲和酱油瓶,回抱住母亲,宽慰道,“妈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过去我一直在家相夫教子,白白浪费了四年大学所学的知识,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出去做事,心里高兴得很呢,你要相信我,我会做出成就给你们看的。” 母亲说,“行,妈就信你一回,看看你到底能做出什么成就!” 孟澜心里暗暗惭愧,自己为了哄母亲,什么大话都敢吹,实际上连个工作都没找到,何谈什么成就? 饭菜做好,一家人欢欢喜喜庆祝节日,谁也没再提离婚的事,到了晚上,孟澜说要回去,母亲死活不准,非要她和沈煜在家住一晚,说好歹是个新年,与其两家冷清,不如凑一起热闹。 孟澜知道老人家寂寞,便留下来住了一晚。 夜里,母女二人同床抵足而眠,孟澜脚冷,母亲很自然地把她的脚抱在怀里暖,说,“多少年了,这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的毛病还是没好,你看看这脚冰得跟生铁没两样。” 孟澜的脚被母亲捂着,眼泪无声流进鬓角。 从很小的时候,每到冬天她就手脚冰冷,母亲每天晚上都会抱怨她的脚像生铁,抱怨完了又捂进怀里去暖。 几十年过去了,她自己都已经有了孩子,母亲的语气还是没变,动作还是那么熟练,只是原本那一身紧致饱满的肉如今已经松驰成了两张皮。 母亲真的老了,以她肉眼看不出来的速度在一天天老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永远离去,可她的爱,直至生命的尽头都不会消失。 这世上有太多各种名目的爱,唯有母爱,至纯至真,永不更改! 远处钟鼓楼的钟声敲了十二下,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天空炸响,窗玻璃上光影变幻,姹紫嫣红,新的一年到来了! 手机在床头振动,孟澜同时收到沈克和魏城发来的信息——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会快乐吗,谁不知道,但肯定是值得期待的! 063桃花运 新年新气象,元旦过后的第一天,孟澜的好运终于来了。 离家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家中型规模的超市,老板姓盛,叫盛妍,是个四十岁的离异女人,长得很标致,有一个读高二的女儿。 大概是体谅大龄离异的女性找工作不容易,所以招工只招三十八岁以上的单亲妈妈,在排班时间上也是按照带孩子的时间来排,为此还特地另招了几名男工,平时干些卸货上货的重活,中餐晚餐顶替回家接孩子做饭的女工值班。 孟澜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看到店门口有招聘公告,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进去问了一下,没想到那个盛妍对她印象特别好,当场就拍板让她第二天来上班。 孟澜很激动,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人家,只能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干的。 盛妍说,“我当然知道你会好好干,在我这里干活的,都是些找工作不容易的姐们儿,所以大家都很珍惜这份工作,做事特别用心,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一般都不会辞职的,你是运气好,店里有个大姐找到了第二春,过几天就要嫁人了,所以才有空出来的名额给你。” “是我的运气,也是盛总你的善心。”孟澜说,“你自己遭遇婚变,不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凭自己的努力当上了老板,并且还愿意帮助我们这样的就业困难户,说您是慈善家都不为过。” “我算什么慈善家,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盛妍说,“我很看好你,第一眼就感觉你是个踏实稳重能信赖的人,我的二分店年中就要开业,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帮我,只要你好好干,我会把往管理层培养的!” 孟澜很欢喜,回到家,等沈煜放学后,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沈煜很为妈妈高兴,以茶代酒庆祝妈的的人生即将开启新的游戏模式。 孟澜立刻抓住他的把柄,“你是不是偷偷打游戏了?” “哪有,我就这么比喻一下而已。”沈煜哭笑不得。 孟澜又说,“其实打游戏也不是不行,学习紧张疲累的时候打打游戏调节一下心情也是可以的,但你已经高三了,要分得清主次,知道孰轻孰重,不能让游戏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知道,你就放心吧!”沈煜说。 第二天,孟澜早早起床做好早餐,母子二人吃完饭一同出门,坐上同一辆公交车。 孟澜坐两站地,沈煜坐四站,下车前,孟澜叮嘱沈煜很多注意事项,等他把每一项都重复一遍说记住了,才放心地下了车。 母子二人隔着车窗挥手说再见,孟澜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向了她人生的第一个工作岗位。 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负责果蔬区的日常打理,捡菜,称重,补货,整理货架,把水果蔬菜码放整齐,根据当天的进货价调整零售价,及时把不新鲜的果蔬报给广播员做促销,总之都是些琐碎的事,累不死也闲不住。 刚开始的时候,她经验不足,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领班和另一个同事在旁边指点了一天,第二天她就差不多都学会了,除了各种编码比较难记,大箱的洋葱土豆比较难搬,其他已经不在话下。 超市里有个男员工叫老马,平时就是干些脏活累活,为人比较热心,看孟澜是新来的,又没什么力气,便主动跑过来帮她干活。 孟澜以前很少接触男性,对于他突然的殷勤很是不习惯,每次都要不停地说谢谢。 老马讲话很有乡土气息,说,“照你这个谢法,没两天就把我“卸”零散了。” 孟澜被他逗笑,不再那么拘束。 老马家在郊区,前几年家里穷,老婆带着孩子跟人跑了,没想到这两年城市规划突然就开发到他们那里,拆迁赔了一百多万外加一套大房子,一下子成了暴发户。 他本人文化低,又没什么手艺,就到这边来打个工,挣个日常花销,每天开着自己的小车上下班,日子过得挺潇洒。 加上他性格开朗眼里有活,超市一群姐们儿还都蛮喜欢他,总爱和他逗嘴耍贫。 孟澜性子沉静,没有正事几乎从不开口,总是一个人忙忙碌碌整理货架,帮一些年纪大的老年人挑菜挑水果,老马觉得她和那些咋咋呼呼的娘们儿不一样,有事没事就借口帮忙过去找她说话。 孟澜很少接话,总是静静听,听完笑一笑就完事了。 可偏偏就是这无所谓的一笑,笑得老马心猿意马,居然起了想要追求她的心思。 超市里有个姐们儿对老马有意思,觉得他家有车有房有存款,是很理想的再嫁人选,因此一直对老马格外照拂,希望老马能够明白她的心。 如今孟澜刚一来,就把老马的魂勾走了,那姐们儿忿忿不平,明里暗里看孟澜不顺眼。 孟澜对此浑然不觉。 果蔬区相比于其他区,工作算是很繁重的,孟澜一开始不觉得,头三天的新鲜劲儿一过,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症状都来了,到了第四天,干活就没有以前麻利了。 老马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天冷来回路上着凉了。 老马就一力包揽了她的活计,让她坐一边歇着。 孟澜当然不可能歇着,依然手脚不停地捡菜分菜整理货架打扫卫生,只是重活都被老马抢走了。 晚上下班,老马说等公交车怪冷的,反正你家离得不远,我正好顺带捎上你,也免得你再吹风受凉。 孟澜委婉拒绝,但最终盛情难却,搭他的顺风车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店里就炸开了,大家都在暗地里议论她和老马的事,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她邀请老马去她家了,还上楼喝了茶什么的。 孟澜起初并不知道,是盛妍听说了,主动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 盛妍说,“老马人是不错,但你俩不是一路人,说白了,你是阳春白雪,他是下里巴人,别看他是个拆迁户,但你跟着他那是自降身价。” 孟澜吓一跳,说,“你这话是从何而起呀?” “你不知道吗?”盛妍把自己听来的闲话告诉她,又说,“我是真的看好你,想要培养你,你可别还没开始就昏了头。” 孟澜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前夫年入百万,我都毫不犹豫和他分了,怎么可能看上老马的拆迁费?” 没想到隔墙有耳,这话又被有心人听了去,转述给老马听。 老马很受伤,当时就问孟澜,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真的看不上他。 孟澜很震惊,没想到十几个人的地方居然也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孟澜郑重地向老马说了自己的情况,然后解释道,“我说这话只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看钱的人,而且我从离婚那天就决定了,我不会再婚的,所以请你以后还是和我保持距离吧,如果我哪里做的让你误会了,请你原谅我!” 老马更受伤了。 午间,魏城打电话给孟澜,问她新工作适应了没有,做得累不累? 孟澜说工作还行,就是人际关系还没开始就乱套了。 魏城问她怎么了,她便很发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 魏城在那边笑得不行,说,“你桃花运好旺,那么多女人,暴发户一眼就看上了你。” 孟澜说,“你就别挖苦我了,我正烦着呢!” 魏城说,“这点小事有什么好烦的,晚上我去接你。” 到了晚上,魏城亲自开着豪车来接孟澜,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闪瞎了一群中年女人的眼。 魏城帮孟澜拎着包,上车时主动帮她拉车门关车门,动作优雅又绅士,就连盛妍都看得眼珠子快飞出去了。 孟澜上了车,嗔怪魏城,“你这阵仗弄得也太大了吧,回头人家更要议论我了。” 魏城说,“那我不管,我反正得先让那老男人死了追求你的心,不然我一想到天天有那样一个人围着你转,我会闹心死的。” 孟澜笑,“干嘛叫人家老男人,你俩年纪差不多的。” “那如果让你在我们两个中间选,你选谁?”魏城问。 “我谁都不选。”孟澜正色道,“魏城,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我说实话,经过我和季红楚君的婚变之后,我真的已经彻底对婚姻死心了,我不想再重新考虑婚姻的事,只想安安稳稳守着我儿子过日子,这是我的心里话,请你理解我。” “我理解你。”魏城说,“可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原本以为你过得幸福,我哪怕今生无望也愿意为你祝福,可是你现在离婚了,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新的希望,给了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换作是你,你要怎样劝自己放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孟澜说,“每个人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哪怕是老马,我也不会恶言打击他,我尊重你们每个人的感情,但我更尊重我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人一旦陷入执念谁劝也不会回头,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不会因此而感动到奉献自己,希望你能明白,好吗?” “我明白。”魏城说,“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放不放弃是我的事,即便你不接受我的心意,也请你能继续把我当作好朋友来相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好吗?” 孟澜沉默下来,就在魏城以为她又要拒绝之时,她缓缓点了点头,说,“我答应你。” 魏城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说,“你是一诺千金的人,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的!” 孟澜怔怔一刻,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中了你的缓兵之计?” 064不是同路人 第二天,孟澜去上班,老马居然开车在公交站牌附近等她,然后假装刚好路过,叫她搭顺风车一起走。 当时沈煜也在,孟澜不想让沈煜误会,就让老马先走,说自己要和孩子一起坐公交车。 老马热情过了头,竟下车去拉她和沈煜。 沈煜对接触孟澜的男人特别敏感,看到老马这样,立刻就起了疑心,怀疑老马对孟澜心怀不轨。 但是有了上次给魏城甩脸子让孟澜下不来台的教训之后,这次他并没有当老马的面表现出来,而是在老马的盛情邀请下,和孟澜一起上了车。 老马先送沈煜去学校,再转回来和孟澜一起去超市,路上,他关切地问起沈煜的学习和生活,又说往后天气越来越冷,如果沈煜不嫌弃的话,他可以每天早起一些,路过这里顺便接他们母子上学上班。 沈煜没说嫌弃,也没说不嫌弃,只是说公交车挺好的,老师教我们要绿色出行,低碳生活,从我做起。 “……”老马懵懵懂懂,听不懂沈煜的话外音,说,“低碳什么的也不能让人冻着呀!” 沈煜说,“没事的大爷,我们年轻人不像你们老年人这么怕冷,以前我爸要开他的路虎送我,我也从来不坐的。” 老马一下子就蔫儿了。 沈煜的话不动声色地阐述了两个事实,一是嫌他老,二是嫌他穷,引申义就是他配不上孟澜,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孟澜也明白沈煜的意思,感觉特别尴尬,当着他们两个的面,既不好斥责沈煜,又不好安慰老马,十分的别扭。 到了学校门口,沈煜下了车,向老马表示感谢,和妈妈说再见,临关车门,还大声对孟澜说,“妈,马大爷年纪大了,你不要总麻烦人家,以后上下班就坐公交车吧!” 孟澜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老马脸上僵笑着,心却在滴血。 沈煜顺着校园的路往教室去,常笑从后面追上来叫住他问道,“刚才是谁送你来的,我看孟澜阿姨也在车上哎!” 沈煜回头看看她,皱起眉头说,“你这是什么语气,听起来八卦兮兮的。” “我就是好奇。”常笑嘿嘿笑,“说实话,是不是你妈的追求者?” “管得着吗你?”沈煜说,“多操心下你自己的功课吧,年级倒数第三了都。” “倒数第三怎么了,我都没怎么学还能超过两个人,说明我是有天赋的。”常笑不以为然,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你妈对那人印象怎么样,发展到了哪一步?” “什么发展不发展的,你烦不烦?”沈煜说,“那种人我都看不上,我妈怎么可能看上,他和我妈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那你觉得你妈和谁是一类人?”常笑又问,“刚才那人和魏城叔叔比,你觉得谁更合适?” “谁都不合适。”沈煜想都没想就把两个人选全否决了,“我说你这是什么心态,我妈为什么非要再嫁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上一次当还不够,非要再上第二次?” “这话说的,别忘了你也是男人,并且以后也会变成见异思迁的臭男人。”常笑说。 “我不会的,我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女人。”沈煜说。 “鬼才信!”常笑撇嘴。 “信不信由你,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沈煜说。 “为什么证明要给我看,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常笑斜着眼睛瞟他。 “……懒得理你!”沈煜脸一红,丢下常笑大步而去。 孟澜和老马在车上好一会儿没说话,为了躲避尴尬,孟澜一直看着窗外,假装在欣赏街景。 事实上四周都光秃秃的,除了车就是人,并没有什么好欣赏的。 快到超市时,孟澜对老马说,“我在前面路口下车吧,免得等下被同事们看到又要惹人议论。” 老马说,“怕什么,咱俩都是单身,也没碍着谁。” “人言可畏,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孟澜说,“还有,我真的很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帮助,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了。” 老马一愣,脱口问道,“你看不上我,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男的吗?” “你不要瞎说,那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没什么。”孟澜说。 “我没有瞎说,我也觉得不可能,是昨天你走之后大家都在议论。”老马说,“那人一看就是那种特别有钱特别成功的大老板,有的是年轻姑娘追求,你儿子都要考大学了,人家根本不可能会看上你,要我说,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就不能再好高骛远,找个差不多的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你说呢?” 孟澜并没有对魏城抱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但老马的话让她觉得非常刺耳,什么叫有钱成功的根本看不上她,什么叫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就行了,年纪大了就得把自己当廉价商品打折出售吗? 孟澜说,“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是差不多就能凑合的人,不然我也不会离婚,总之不管到什么年纪,我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会随意将就,所以马哥,咱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就不要同路了吧!” 老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向孟澜道歉,“不好意思啊孟澜,我这人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大老板,我的意思是说,那种人有的是年轻姑娘喜欢,你跟着他不牢靠。” 孟澜说,“牢不牢靠我自己知道,我也没想要跟着他,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俩也不可能,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超市里有几个大姐对你印象都挺好,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个合适你的,而我,我是来打工挣钱的,不是来找对象的,请你停车让我下去,谢谢!” 老马无奈,只得把车靠边停下,看着孟澜下了车,腰身挺直步履生风地走远,才慢慢发动车子。 车终究比人快,等到再次超过孟澜之后,他又从倒车镜里深深看了孟澜几眼,然后摇摇头,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不过是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谁稀罕呀!” 孟澜听不到老马的心声,也不需要他的稀罕,至此和他划清了界线,不再有任何交集。 她以为这样终于可以清静了,没想到中午给沈煜送饭回来,刚进超市,就听到几个无所事事的大姐在议论她。 说她眼高于顶,老马那样的条件都看不上,当自己是七仙女下凡呢! 又说她肯定是看上了昨天晚上那个男人,说什么只是同学关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就是图人家的钱财。 还说她这种人,早晚会被有钱人骗,被人玩弄之后再抛弃,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孟澜听她们这么说,就明白老马肯定是把她在车上说的话都散播出去了,她之前从未上过班,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感觉不胜其烦,就去向盛妍提出辞职。 她宁可做更辛苦更累的工作,也不愿在这种工作氛围里做事。 盛妍不肯让她走,各种劝导,说每个地方都有长舌妇,换到哪里都避免不了,要是因为这理由就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机会,那就太傻了。 孟澜知道盛妍说的有道理,又觉得她对自己真的很上心,便答应再磨合两天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她还是得走。 盛妍见她听劝,很高兴,趁机向她打听魏城的情况,问魏城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是做什么工作的,婚姻状况是什么样的,人品好不好等等,比婚介所登记问得还详细。 孟澜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心想提醒她不要对魏城抱什么幻想,可这话好像也没法说出口,只好隐晦地说,魏城虽然是单身,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盛妍却是个知难而上的,说有喜欢的人不怕,只要没结婚,一切皆有可能。 孟澜很好奇,问她,“你不过是昨天晚上见他那一面,就知道他是可以托付的人吗,万一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那不可能,我看人眼光最准了。”盛妍说,“就好比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事实证明我也没看走眼啊!” “招员工和找对象还是有区别的。”孟澜说,“而且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强人,不会再对男人有什么期待。” “谁说的?”盛妍妩媚一笑,“女强人也是人,也需要爱情滋润,总不能因为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就从此视男人为洪水猛兽吧,男女互补阴阳才能协调,男人是女人最好的补品,没有男人,女人会变成干巴巴的黄脸婆的。” “……”孟澜对她刮目相看。 盛妍拜托孟澜在魏城面前提一提她,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安排个饭局,叫魏城出来大家认识一下。 孟澜不敢随便应承她,说等以后有机会见到魏城,先探探魏城的口风再说,没想晚上下班就见到了魏城。 魏城是算着孟澜下班的时间来接她的,事先没有告诉她,盛妍看到就有些不高兴,觉得孟澜没有真心想帮她,再结合其他员工的议论,就认为孟澜肯定是出于私心不想让她和魏城认识。 其实她真的冤枉孟澜了,孟澜一上车就和魏城提了她的事。 孟澜说,“我们老板觉得你人还不错,想让我介绍你们认识。” “男的女的?”魏城问。 “女的。”孟澜说。 “漂亮吗?”魏城又问。 “漂亮。”孟澜说。 “比你呢?”魏城侧首看她。 “当然比我漂亮。”孟澜说。 “那就算了。”魏城摇摇头。 “为什么?”孟澜问。 “我不喜欢比你漂亮的女人!”魏城一本正经地说。 “……”孟澜瞪了他一眼,魏城说,“瞪我干嘛,难道你喜欢比你漂亮的女人?” “我无所谓,比我漂亮的女人多了。”孟澜说,“难道都要讨厌吗?” “这么没自信?”魏城笑问。 “以前还是有自信的,沈克一出事,我就没那么自信了。”孟澜说,“尤其是最近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个对社会毫无贡献的人,干啥啥不会,谁都不待见,连最后一点自信都磨没了。” “那是你方向搞错了。”魏城说,“我本不想对你的择业妄加评论,可你也太自降身价了,你好歹是大学毕业,怎么会甘愿跑去给人择菜卖菜?” “别的工作我都不会呀!”孟澜说,“关键是想要找到贴合沈煜吃饭时间的也很难。” 魏城说,“沈煜都这么大了,虽说是自己家的饭吃着可口放心,但事从权宜,你要工作,要生存,就得舍弃一些东西。” 孟澜说,“你说的我都懂,但沈煜离高考也就剩下半年了,我还是决定先以他为主,等他将来去了大学,我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 魏城知道她现在一心都扑在孩子身上,便没再劝她,随她去了。 她说的也对,左右就剩下这半年的时间,熬着熬着就到了。 车子停在楼下,魏城说,“行吧,我对你的决定表示理解,但你也要理解我,以后再对我做这种保媒拉纤的事,我可饶不了你!” 孟澜笑起来,“你还能打我不成?” “我不打你。”魏城看着她如花的笑靥,突然心头一动,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说,“我不打你,我亲你!” 065终于霸道了一回的总裁 孟澜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魏城的唇便落在她唇上,她脑子嗡的一声,在这个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思想迟钝,感官却清晰,那热的,软的,夹杂着微微薄荷香的唇舌覆上来,霸道地冲破她唇齿的阻碍,将她攻陷,让她窒息。 这是除沈克以外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嗅到男性的气息,她恍惚地想,原来,男人的味道和力道是不一样的。 沈克一惯温和,连接吻都怕弄疼她,而且他想事情多,每天要抽很多烟,嘴里总是有股浓浓的烟味,让她感觉很不愉快。 她又想,魏城也是抽烟的呀,为什么他的嘴是清凉又微甜的? 她一时发昏,忍不住主动吮了他一下。 魏城浑身的血液都被她这一吮给调动起来,在体内奔腾叫嚣,想要找个出口。 他抱紧了孟澜,嘴唇向下去亲吻她天鹅般的脖颈。 孟澜哼了一声。 “嘭嘭嘭!”车窗被人猛拍了几下,两个人同时一震,迅速撤离。 车窗外现出沈煜愤怒的脸。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和魏城说再见,急急忙忙下了车,拉住沈煜的手说,“儿子,你听我说……” 沈煜甩开她的手,狠狠一脚踹在车门上,掉头走了。 “……”孟澜看看车里的魏城,又看看远去的沈煜,拔腿追了上去,“儿子,等等妈妈……” 魏城懊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也不知道是恼自己还是恼沈煜。 不过……他舔舔唇,刚才的感觉真的棒极了! 他咧开嘴嘿嘿笑起来。 如果有人看到,绝对会把他当成傻子。 他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刚才的那一幕,一遍,两遍,眼泪突然冲出紧闭的眼帘,顺着脸颊滑进嘴角。 多少年了,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为了这一天,他耗尽了所有的青春岁月。 以前,很多人都会问他同一个问题——值吗? 那时的他,无法回答。 现在的他终于可以给出答案——值! 他抬起头,往孟澜家已经亮起的窗户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开车离去。 他都记不清有多少回了,自从孟澜搬过来以后,每当失眠烦躁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里,坐在车上安静地看着那扇窗。 那扇窗的灯光,每天晚上都会亮着,直到天明。 他想,她是怕黑的,是怕寂寞的。 他多想冲上去,叫开她的房门,陪她度过一个孤单的夜,或者打电话喊她下来,陪他在车上静静坐一时半刻,但这些只是想象,他从未付诸行动。 也许除了楼道前的监控,谁都不会知道他的秘密。 …… 厉晨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气急败坏地打开门,就看到魏城拎着酒和花生米站在门前。 “什么鬼?”厉晨皱眉道,“别以为有酒就可以扰人清梦,你要是没有更充分的理由,老子现在就把你踹出去。” 魏城眨眨眼,说,“你教我那招我终于用上了。” “哪招,过肩摔还是……沃日,亲上啦?”厉晨瞬间清醒过来。 魏城又眨眨眼。 厉晨一把将他拽进屋里,用脚踹上门,迫不及待道,“快快,快跟老师讲讲你的心得体会!” “嘿嘿……”魏城笑而不语。 “嘿什么嘿,像个大傻子。”厉晨催他,“快说快说。” “嘿嘿……”魏城还是傻笑。 “嘿!你这是想急死谁呀!”厉晨跳脚,“你到底说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喝酒!”魏城笑够了,拎着方便袋坐在沙发上,把酒和花生米拿出来,说,“去拿杯子和碟子来。” “我不拿。”厉晨说,“你不说心得体会,我才懒得陪你喝。” “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要喝回你家喝去,老子要睡觉!” 魏城听而不闻,自己拧开其中一瓶酒的盖子,对着嘴灌了一口,咂咂嘴,捏起一颗花生米,往空中一抛,很精准地接住了,嚼得嘎嘣响。 “我去!你好歹也是个总裁,这么喝像什么样?”厉晨也咂咂嘴,跑过去把另外一瓶拧开,也对着嘴喝了一口。 两人闷头连喝好几口,过了酒瘾,才停下来,相视一叹,说不出的满足。 “给我一根烟。”厉晨说。 “戒了,很久都没买了。”魏城说。 “为什么戒?”厉晨问。 “怕熏着她。” “怂样儿!” “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怂点怎么了?”魏城说。 “切!”厉晨撇嘴,“怂就怂,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怎么没怂啊?” “那是你爱的不够深。”魏城说,“如果你也像我一样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爱一个人,你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 厉晨怔怔一刻,举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嘴一抹,眼一瞪,“老子难道不想爱吗,人家要跑我有什么办法?” “要跑就让她跑,要来的终究会来。”魏城说,“时间啊,真特么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装下你所有的伤痛,也可以装下你所有的梦想。” “什么狗屁伤痛和梦想,喝酒,喝酒……” “来,为了……为了……干杯!” …… 孟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真的非常后悔,当时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和魏城亲上了。 沈煜非常生气,不听她的解释,连宵夜都没吃就睡了。 他是个很乖的孩子,很少这样发脾气。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不喜欢魏城,虽然他也不喜欢老马,但他对老马的态度相对要温和得多。 他有这样的情绪,孟澜一点都不怪他,只怪自己心太软,总是下不了狠心把魏城的路封死。 虽然她确实没想过要和魏城在一起,但她对魏城是怜惜的,怜惜他在她身上浪费的二十年光阴,觉得他是个可怜人,所以总不忍心伤了他,更不能像对待老马那样决绝。 魏城和她相处时,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哪怕是玩笑,也都是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亲昵的小动作仅限于偶尔碰触一下手脸,并不会让人反感,谁成想今天突然就亲上来了…… 孟澜想起那个来势汹汹的吻,心尖颤了两颤,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虽然她睡前已经刷过牙,但那股薄荷香似乎还顽固地停留在她的口腔,让她又清醒又迷茫。 她辗转反侧,睡意总是不来,节能灯虽然不太亮,还是晃得她心烦,可能她又不敢关掉。 骤然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环境搬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起初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有开着一盏小灯才能睡上一会儿,后来,这灯就成了习惯,得整夜开着。 沈煜从来都是沾床就睡,从来不知道妈妈会睡不着。 孟澜起身下床,想去看看沈煜睡没睡,她走到门口,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竟意外地听到沈煜在讲电话。 沈煜亲眼目睹了孟澜和魏城在车里热吻之后,心情特别复杂,特别乱,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最后实在憋得难受,就给沈克打了个电话。 自从离婚后,沈克这是第一次接到儿子的电话,激动得话都说不好了,握着手机一连声地叫“儿子儿子”,沈煜一直没应声,听他总是叫总是叫,就哭了,冲他吼道,“你现在记起自己有个儿子了,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你,我和我妈至于像现在这样吗,我妈每天辛苦奔波也就算了,还总有不要脸的男人打她的主意,都怪你都怪你!” 沈克在那边心如刀绞,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他说,“是,是爸爸的错,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爸爸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过错,现在正努力振作起来,儿子你放心,爸爸很快就能东山再起的,到时候爸爸会想办法把你和你妈接回家来住,在此之前,你答应爸爸一件事,无论如何把你妈保护好,不要让她被别人哄骗走了,好不好?” 沈煜说,“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你都跟我保证过多少回了,一次都没有遵守过。” “这次不一样。”沈克说,“儿子你再相信我一次,这次真的不一样了,爸爸拿命向你保证,我要是再食言,就让我死无……” “行了,你别说了,我再相信你一次就是了。”沈煜忙打断他,“不过你要快点,晚了妈妈就真的被那个姓魏的骗走了。” 沈克再三保证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又极力说服沈煜做他的同盟,这才挂了电话。 看着熄灭的屏幕,他睡意全无,走出卧室,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想要借助这亮如白昼的灯光驱散他心里的寂寞空虚和寒冷。 这些天,在魏城的帮助下,他已经选好了开公司的地点,就在L&C的斜对面,租了一层写字楼,租金已谈好,目前他正在筹钱,办各种证件执照,各岗位的人员也已经开始物色,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把公司开起来了。 等到公司正式运作并见到效益之后,他才能有脸去见孟澜,重新追回她的心。 他走到窗前,对着苍茫的夜色轻声说,“阿澜,无论如何请等等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066格局相差太远 第二天,孟澜早早做好饭,叫沈煜起床吃饭上学。 沈煜和沈克通过话,又睡了一觉,心情好多了,主动向孟澜道歉。 孟澜当然不会和他计较,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讲了关于魏城的事,然后说,“你现在还小,看待感情只是浮于表面,其实感情不单单是爱或不爱这么简单,你今天还未满十八岁,魏城叔叔喜欢我的时间比你的年纪都长,一个人能在长达二十年的时光里保持初心不改,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 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强调他有多重情重义,而是要告诉你,我们可以不爱或者不接受一个人,但不能肆意地把别人的感情碾在脚下,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 沈煜低着头,默默地喝掉半碗粥之后,抬起头问道,“那你爱不爱他?” 孟澜想了想说,“我把他当作好朋友。” “可以接吻的好朋友吗?”沈煜脱口道。 孟澜脸一红,压下有些慌乱的心跳,平静地说,“人在某个特定的场景会有突然控制不住的举动,有时候连自己都说不清,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向你保证我对他不是男女之情。” “就算不是,他在你心里也是很特殊的存在吧?”沈煜说,“如果换作是马大爷,你也会因为不忍心而迁就他吗?” 孟澜愕然。 沈煜这一问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她心头,让她瞬间清醒,意识到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 沈煜说的没错,如果换作是老马,她还会这样吗? 不,她恐怕会给他一个耳光,义正言辞地斥责他,然后下车头也不回地走掉。 可她为什么没有对魏城这么做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怜惜吗? 还是说,她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魏城的感觉起了变化? 魏城很帅,气宇轩昂,事业成功,品格出众,最重要还特别痴情,这样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女人会不动心吧? 就连只见过他一面的盛妍,都心动不已,所以,自己难道也……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无比坚定地想,年轻时的魏城更帅更有魅力,我那时都没对他心动,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但这个理由根本立不住脚,别说她不信,连沈煜都不信。 她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带着这种恐慌,她魂不守舍地去到超市,见到同事都忘了打招呼。 一个大姐阴阳怪气地挖苦她,“有大老板撑腰就是不一样,眼睛都长头顶上。” 另一个说,“就是,难怪人家看不上老马,这种人,老马可降不住呢!” 声音不大,孟澜还是听到了,从对魏城的纠结中回过神,有心想要回讽两句,又觉得没必要,长舌妇而已,和她们计较只会跌了自己的份儿。 孟澜调整好心态,去和送果蔬的师傅进行交接,记数称重,摆货上架。 没了老马的帮助,那些特别重的菜也只能自己一筐一筐搬,累得她满头大汗。 老马远远站着,心想哪怕孟澜往他这边看一眼,招个手,他就过去帮她。 可孟澜硬是一个人咬牙干完了,没向任何人求助。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盛妍来了,在办公室看了一会儿帐,把孟澜叫了过去,开门见山地说孟澜心眼多不仗义。 孟澜很纳闷,问她何出此言,盛妍就说,“你说你和魏先生只是同学,我让你帮我引见你却推三阻四说他忙,分明就是不想帮我吧?” 孟澜隐约觉得她这般质问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是上下属关系,也不过短短几天,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耐心解释道,“魏城确实很忙,我也没想到他昨天晚上会来。” “就算你事先不知道,可他既然来了,你为什么提都没提我一句就跟他走了?”盛妍说,“我也不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你要是一开始就大方承认你们的关系,我也不至于非要认识他,只是你这种遮遮掩掩的性格,真的很不讨喜。” 孟澜无语,也懒得再辩白,心想原来女强人和女强人也是有区别的,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喜欢季红那种。 季红脾气暴了些,说话直了些,但绝不会对一个刚见过一面的男人犯花痴,更不可能和一个刚上班几天的新员工先是推心置腹地引为知己,后又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翻脸。 同样是女强人,格局相差太远。 孟澜左思右想,当天下午便向盛妍提出辞职。 盛妍之前对她百般看好,还许诺要对她委以重任,眼下她要走,竟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并声称孟澜还在试用期,是没有工资的。 孟澜不善于人争执,默默交了工作服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这么爽利,又在背后议论纷纷,说她肯定是攀大老板的高枝去了。 老马还是有几分不舍,送她到大门口,说了些客套话,让她有事打电话。 孟澜客气谢过,离开超市,直接去了季红那里。 季红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抽时间陪她聊了半小时,听她说了盛妍的事,直笑她幼稚,说很多老板都会对新来的员工说这么一套说辞,目的就是为了笼络人心,这样,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老板眼里是特别的存在,就会不屑于和别的员工为伍,从而避免了员工之间的抱团。 季红说,“人家是在套路你,你却当了真,可见你有多傻。” 孟澜方觉自己是真的傻,竟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一时哭笑不得。 “不过你走也是对的。”季红说,“那种老板就是事儿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着她不但学不到好,时间一长反倒变成了老滑头,你想想,你那些同事是不是都挺滑的?” “是是是!”孟澜连连点头,“没一个正经做事的,天天就会张家长李家短的。” “你瞧,我一猜就中。”季红说,“不干就不干吧,工作可以再找,这种老板跟不得,只是她不给你结工资这事有点不地道,要不要我去帮你讨薪?” 孟澜说,“算了吧,我这点钱算什么‘薪’,就别兴师动众了。” “嗯,就当买个教训。”季红说。 孟澜很诧异,按照她以往的脾气,这会儿没准儿已经开车杀过去了,现在居然能这么冷静? 季红说,“你是不是想说我变了?” 孟澜点点头,“真的变了。” “变得好吗?”季红问。 “好。”孟澜说,“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季红哈哈大笑。 孟澜却热泪盈眶。 季红的成长和转变,是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一想到她之前经历的种种,她就忍不住为她辛酸。 每个人都要在挫折和磨难中成长,她也要快快成长才是。 告别季红,她又去看了楚君。 楚君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忙忙叨叨,轻声细语,笑容温婉,但孟澜却细心地从她眼角眉梢看出淡淡的愁苦。 她告诉孟澜,李耀辉回来过一次,给她和孩子送生活费,数目是按照以往家里每个月的开支给的,不多也不少。 “他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跟了有钱人而变得洋气,穿衣打扮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不习惯,所以故意穿成那样来的。”楚君说。 “他本就不是个花哨的人,是不得已才走这一步的,所以即便是现在有了钱,也学不来那种张扬的姿态。”孟澜说。 楚君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还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他一开口说话,还是原来的感觉,仿佛从来就没离开过。” 孟澜抱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说,“时间长了就好了,你现在只是还没习惯。” 楚君说,“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习惯。” 孟澜试着问,“你有没有想过等孩子上大学以后再重新找个伴儿?” “没有。”楚君立刻摇头,“我是不会再找的,通过咱们三个的婚姻,我大概看明白了,不管是贫贱还是富贵,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再嫁一次也不过是换个人伺候,给人洗衣做饭照顾爹娘,没准儿还有那看你不顺眼的继子继女整天跟防贼似的防着你,何苦去自己找罪受。” 孟澜觉得有道理,她们这个年纪,又不是年轻二八,还有躁动的情感和对爱情的憧憬,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哪怕是不离婚,生活也正在渐渐归于平静,何必再去折腾着把剩下的岁月托付给另外一个不知道会怎样的男人。 她刚这样想,楚君却又说,“你不一样,你有魏城喜欢,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重新开始,毕竟不是谁都能遇到那么痴情的好男人,还是不要错过了。” 孟澜笑笑说,“他痴情,焉知不是没得到,人对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心心念念,一旦得到,过不多久就会失去兴趣。” “心心念念和心心念念也不同。”楚君说,“有的人是吃着碗里的不耽误惦记着锅里的,可魏城,他碗里锅里都没有,全凭一颗心,二十年都没改变,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孟澜心头微动,一潭死水被楚君生生说出一丝波澜。 魏城他,真的有这么难得吗? “可是那又怎样,沈煜他不赞成。”孟澜说。 “这很正常啊,哪个孩子会赞成妈妈改嫁?”楚君说。 “我看常笑倒是赞成得很。”孟澜说,“她巴不得季红赶紧嫁给厉晨。” “姑娘和儿子的心思不一样。”楚君说,“儿子对母亲有天生的占有欲,尤其是沈煜从小就没和你分开过一天,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沈克以外的男人走到一起,所以他闹情绪是必然的。” “所以我还是不能考虑这些事,天大地大也没有我儿子大,我绝不会为了谁让我儿子不痛快。”孟澜说。 楚君抿抿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说了不算,命运说了算。” 孟澜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快和桥头算命的瞎子一样了。” 晚上,沈煜放学回家,孟澜把自己辞职的事告诉了他。 沈煜说辞就辞吧,大家气场不合就不要勉强,不管跟着谁干,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孟澜听他这么说,顿时恍然大悟,他说的没错,人与人之间是讲气场的,气场对了,什么都对。 比如她和楚君季红,茫茫人海,为什么她们三个性格迥异的女人能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气场相合呀! 可是,要到哪里去找和自己气场相合的老板呢? 她为此愁了一晚上,没想到第二天就遇到了一个跟她气场特别合的老板,还是个男的。 067好景不长 这个男老板叫叶峰,四十出头的年纪,是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公司有十几个员工,常常为了赶客户的工期而加班,公司就弄了一个小厨房,给员工免费提供午餐和晚餐。 原本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年纪偏大,手脚不利索,大家又都反应说她有点不讲卫生,叶峰就把人辞了重新找。 一来二去找到了当时给孟澜登记信息的那家中介所,中介所的老阿姨就想到了孟澜,对着叶峰把她好一顿夸。 叶峰性子爽利,当即决定要和孟澜面谈,老阿姨负责牵头,两人就在中介所见了一面。 叶峰一眼就相中了孟澜,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之情,声称只看一眼就能肯定孟澜做饭绝对好吃。 孟澜看他为人憨直,说话随和,感觉他应该是个好相处的老板,但为了照顾沈煜,她不想做这种工作,便委婉地拒绝了。 可叶峰就看上了她,非她不可,开出了非常优厚的薪酬,让孟澜再好好考虑考虑。 老阿姨把孟澜拉到一边劝导,说这老板人不错,工资给的都比别家高一倍,这种事你要推了,下次可就不好找了,你虽说要照顾孩子,可你也得为以后考虑呀,孩子马上要上大学,你总不能到时候连学费生活费都拿不出来吧? 孟澜知道老阿姨说的有道理,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和叶峰互留了联系方式,说回家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再说。 晚上沈煜放学回来,孟澜就把这事和他说了,沈煜说既然老板人好,工资又高,你想去就去呗! 孟澜说,“我不是担心你吗,这工作刚好和你的饭点相冲突,我不能为了给别人做饭反而让自己的儿子吃不上饭呀!” 沈煜说,“我去食堂吃啊,不就是排队时间长点,饭难吃点吗,又不是吃不着。” “排队时间长耽误学习不是吗?”孟澜说。 “我这成绩,多学一会儿少学一会儿没什么影响的,就当是放风了。”沈煜说。 孟澜拍他脑袋,说,“你又吹牛,整天说自己成绩好,到时候要是考不好,那可就丢人了。” “放心吧,肯定考得好。”沈煜说,“常笑也在食堂吃饭,我和她一起正好做伴,还能顺道给她讲几道题,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好好上你的班就是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孟澜说,“虽说是你高考,可我也是陪你一起熬到如今的,假如因为我的照顾不周影响到你的考试,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每天那么多人在食堂吃饭,难道都考不好吗?”沈煜说,“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先试一个星期,不行你再辞职呗,多大点事儿!” 孟澜现在很愿意听儿子的意见,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他才是家里主心骨的错觉。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那就试一试吧,实在不行就辞职呗,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孟澜就去了叶峰的公司上班。 叶峰很高兴她能来,为了减轻她的工作量,专门在超市买洗干净包装好的菜拿回来给她做。 孟澜使出在家给沈煜做营养餐的本领,头一顿饭就获得了所有员工的一致好评,大家吃得非常满意,连菜汤都没剩下。 大家纷纷夸赞孟澜厨艺高明,说老板终于找对了人,当场要求叶峰一定要给孟澜最好的待遇,哪怕比他们的都高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得把孟澜留下。 孟澜头一次被这么多人认可,心情十分愉悦,有种终于找到自身价值的满足感。 而且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和气又热烈的工作氛围,这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嘴巴都甜得很,两三天的功夫就和她熟络起来,一口一个澜姐叫得她特别高兴,做起饭来也更加用心,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一样。 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她的用心大家自然也能感觉得到,对她也更加尊重和爱护,整天把她当个宝,说吃了她做的饭,工作效率都提高了。 因着她年纪大些,言行举止又温婉沉稳,大家在生活上感情上遇到什么事都乐意向她请教,听她出出主意,被她开导一番,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叶峰也很喜欢和她交流,空闲的时候就到厨房给她打下手,两人择着菜聊着天,相处特别愉快,像多年的老朋友。 孟澜想,这大概就是对的气场吧! 沈煜见妈妈每天都欢欢喜喜的,知道她工作得很顺心,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并把她的情况都告诉了沈克。 沈克得知孟澜在给人家做厨娘,心里很不是滋味,认为是自己害了孟澜,才让她不得不去做这种卑微的活计。 可他眼下正在为开公司的事奔忙,手头的钱也全部投在这上面,暂时并没有能力帮孟澜,只得让她先辛苦着,等以后公司盈利了再去接济她。 魏城倒不认为孟澜的工作有什么卑微的,在他看来,只要不违法,能养家,个人的才华能得到施展并获得大家的认可,就是份不错的工作。 厨艺就是孟澜的才华,是她二十多年来干得最得心应手的事,现在可以派上用场,有何不可? 只是有一点让魏城特别不爽,那个叶峰,对孟澜也太好了些。 平时开车载孟澜去采购,天气不好顺道送她回家这些也就算了,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把公司大门的钥匙仓库的钥匙甚至他办公室的钥匙都给了孟澜一份,他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人要领料或者去他办公室取东西,就可以找孟澜拿钥匙。 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魏城听孟澜说了这些之后,心里很是不爽,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孟澜快要下班的时候假装路过她公司门口,顺路接上她,如果他有事忙住了,就让阿政去接。 孟澜戳穿他,“哪有你这样的,装都装不像,瞎子都看出你是刻意的。” 魏城顺水推舟,“既然你都看穿了,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打明天起,我光明正大来接你。” 孟澜狠心拒绝他,“你还是别来了,咱俩真的不可能,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魏城说,“我已经浪费了二十年,不在乎再多几年,除非你另嫁他人,我就不再骚扰你,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销声匿迹,但是你若真要再嫁人,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呢?” 孟澜说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如此过了几天,公司上下都知道孟澜有个很厉害的追求者,后来有人根据魏城的车牌号查到了他就是L&C的首席执行官,大家全都大跌眼镜,对孟澜越发刮目相看。 但他们和超市那帮妇女不同,并不会因此而八卦一些有的没的,只是每天起哄着让孟澜和魏城在一起在一起。 孟澜起初还挺不好意思,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他们的不着四六,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这样的话,见到魏城时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 总之,她在这里做得非常愉快,非常舒畅。 但是,好景从来不长,做了有八,九天的时候,沈煜出事了。 学校食堂使用了过期变质的食材,导致一大批学生食物中毒,沈煜和常笑也没能幸免。 学校给孟澜打电话时,她在厨房忙碌没听到,学校便把电话打给了沈克,沈克吓得不轻,开车去找孟澜,简单说明情况,带着她急匆匆赶去医院。 孟澜一路上吓得手脚发软,后悔当初真不该贪图叶峰给的高薪而忽略了对孩子的照管,这下好了,把别人伺候得开开心心,自己的孩子反倒进了医院。 沈克安慰她,“你别担心,吃坏肚子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 “没有大事能送医院吗?”孟澜说,“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我心烦得很,也懒得张嘴。” 沈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能被孟澜训斥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这些天,他做梦都想见到孟澜,哪怕是被她挖苦一顿,打骂一顿,都心甘情愿。 因此次中毒者众多,学生们被分别送到了好几家医院进行救治,高三年级的在中心医院,孟澜和沈克赶到时,家长们把急诊的路都堵死了。 常江和季红也来了,因为担心女儿的情况,两个人难得没争执,反倒相互安慰起来。 校领导战战兢兢向每个家长道歉,被群情激愤的家长们七嘴八舌地责骂,还有个别情绪特别激动的,声称要报警要起诉。 闹到后来,市领导也来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安抚好家长们的情绪。 幸好学生们中毒并不是太严重,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呕吐腹泻浑身无力,极个别严重的,有昏迷现象,经过医生的救治也已经转危为安。 病情控制后,学生们被送进病房观察,家长们才被允许和孩子见面。 孟澜看着沈煜惨白的小脸,心疼不已,沈煜却有气无力地劝她,“没事没事,一定是老天爷看我们补课太辛苦,找个由头让我们偷个懒。” 孟澜见他还能贫嘴,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里,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贫,赶紧睡一觉养养精神吧!” 沈煜看看她,又看看沈克,说,“咱们一家三口好久都没有聚这么齐了,我舍不得睡。” 孟澜愣住,慢慢红了眼眶,头偏到一旁。 沈煜趁机对沈克眨眨眼。 沈克鼓起勇气,手搭在孟澜肩上叫她,“阿澜,我……” 068别逼我翻脸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孟澜不等沈克说完,拂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冷冷道,“如果还是那些对不起请原谅的陈词滥调,趁早别说,我早就听腻了。” 当着儿子的面,沈克十分尴尬,慢慢收回手,揣进裤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沈煜见他尴尬,想替他解围,刚张嘴,孟澜就狠狠一眼瞪过去,“还有你,太让我失望了,想当初你是怎么劝我离婚的,现在又明里暗里帮着他算怎么回事,你要真舍不得他,就搬回去和他住吧,我也落得清静。” 父子两个都被她唬住,不敢吭声。 孟澜从来不会迁怒于人,眼下却连沈煜都挨了训,可见她真的很生气。 沈煜意识到自己触碰了妈妈的底线,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妈,我下次不敢了。” 沈克插话说,“怪我,都怪我……” “本来就怪你。”孟澜说,“婚都离了,你总是纠缠不清有什么意思,我若能回头,当初就不会走,沈克,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别逼我和你真正翻脸。” “……”沈克红着脸,哑口无言。 孟澜又说沈煜,“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今天饶你一回,以后好好读你的书,大人的事别瞎掺和,你看不上魏城,就不让我和他来往,我看不上你爸,凭什么你就要从中周旋,你若想他,大可以回去和他住一段时间,我不会拦着,但是我受的伤害不能因为你想一家团聚就能搁置一旁的。” 沈煜听妈妈这么说,就猜到她可能早就发现自己私自和爸爸联络的事情了,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每次一看到魏城,他就特别特别想沈克,希望他能回归到自己和妈妈身边,重新担起父亲和丈夫的职责,不要被别人抢占了这个位置。 他真的不想做别人的继子,也不想有一个被称为他继父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不管那人是好是坏,他就是本能的排斥。 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懂得很多道理,但唯独这一桩,是他无论如何都迈不过的槛。 只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确实是伤了妈妈的心。 妈妈并没有开始新感情的打算,是他太过紧张,草木皆兵了。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再次向妈妈道歉,“妈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和爸爸和其他人的事,哪怕你真的有了新的缘份,我也不会干涉,但是我也有一个底限,随便谁都行,就是魏城不行!” “……”孟澜张嘴,下意识想要为魏城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行就不行吧,反正她也没那心思,说多了白白让沈煜不高兴,何必呢! 她今天发脾气的目的是为了让沈克死心,只要这个目的达到,别的就无所谓了。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沈克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几个小时后,病情没出现反复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沈煜也没什么异常,孟澜便给他办了手续带他回家。 沈克终于松了一口气,开车把母子两个送到楼下,匆匆离去。 他也不想走这么快,可孟澜的态度让他如坐针毡,他哪敢再留下来自讨没趣。 好在还有一丝安慰,他没戏,魏城也没戏,最关键是只要有儿子在,魏城永远都没戏。 只要魏城没戏,他就还有机会。 他很感激魏城在他危难之时伸出援手,但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他绝对不会为了报恩而把老婆拱手让人的。 …… 沈煜这一病,孟澜再不敢出去上班,辞了叶峰那边的事,专心在家照顾孩子。 公司所有人都舍不得她走,但也都能体谅她的难处,和她依依不舍告别,让她有空常来玩。 叶峰把工资一分不少全给她结清了,另外又包了一个红包,还亲自开车把她送回家,和她约定,等高考结束,如果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回来继续给他们做饭。 车子停在孟澜家楼下,叶峰帮她打开车门,和她道别,“以后常联系,公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我也随时欢迎你回来。” 孟澜很感激,说,“你放心吧,我有空会去公司看你们的,没空也会打电话问候的,做不成同事,咱们还可以做朋友呀!” “我早就把你当朋友了。”叶峰伸手给了她一个礼节性的拥抱,说,“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孟澜回抱他,和他说再见,看着他的车离开,才转身进了楼道。 按照学校的指示,沈煜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确定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才重新去上学。 这次事件影响很大,学校方面在媒体上发表了公开道歉,并对中毒的学生做出了赔偿,学校食堂也被勒令停业整顿。 食堂一停,学校周边的餐厅生意立刻火爆起来,送饭的家长也多了起来,连带着外卖都送到了学校门口,一到放学时间,校门前就会出现大拥堵。 有关部门怕学生在外就餐再出现类似情况,对周边餐厅的卫生情况非常重视,组织了检查小组,每天来回巡视检查。 有不少餐厅因违规经营和食品卫生消防安全不合格受到严惩,情节特别严重的被直接查封。 孟澜给沈煜送饭时,看到一些原本生意很红火的餐厅贴着转租转让的告示,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她能在学校附近开家餐厅,既能赚钱养家又能兼顾到沈煜的吃饭问题,还不用给人打工看人脸色,这样不是三全其美吗? 人都爱幻想,有了这个想法,她就顺着思考起怎样找店面怎样装修怎样经营的事情来,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每天营业结束数钞票的场景都想象出来了。 她为此激动不已,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能拥有一家餐厅,自己坐在窗明几净的大堂看着顾客盈门,听着碗碟叮当,那感觉肯定特别美妙。 这念头一旦形成,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她心里横冲直撞,让她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激情,急不可耐地要把这念头付诸实践。 她首先在学校门口征求了楚君的意见,没想到楚君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楚君说,“你快醒醒吧,学校附近的餐厅可不是好开的,多少有本事有门路的人都赔得血本无归,你一个刚踏入社会不到一个月的女人,怎么可能开得起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孟澜说。 “这种骗小孩子的鬼话你也信,有心人多了,成事的能有几个?”楚君说。 “季红就成了呀!”孟澜说。 “季红,世上有几个季红,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楚君说。 “那我不管,我去问问季红再说。”孟澜正在热情高涨的时候,楚君的劝说等于是杯水车薪,一点作用都没有。 告别楚君,她又去找季红,季红当她是开玩笑,说你开吧,开了之后我家笑笑的一日三餐就包给你了。 常笑食物中毒的事把她吓得不轻,现在每天都让保姆做饭往学校里送,半点都不敢再懈怠。 孟澜说,“你别不当回事,我跟你说正经的,虽然我不懂做生意,但我也知道,做什么事都要讲究时机,要在学校附近开餐厅,眼下就是个不容错失的好时机。” “什么时机,你说说看。”季红见她认真,态度也端正起来。 孟澜就把自己的想法看法详细讲给她听,“现在因为食物中毒的事,学校食堂停了,家长要么亲自做饭送饭,要么就得让孩子在外面吃,由于工作和家庭条件的限制,并不是所有家长都有条件每天给孩子送饭,让孩子在外面吃,他们第一个要担心的就是卫生不过关,营养不均衡。 而外面的餐厅也正因此遭到一轮大清查,那些在清查中被曝出卫生不合格的,后面不管再怎么整改,都不可能再得到家长和学生的信赖,只能关门转让,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转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价钱必然很低。 如果我这个时候下手,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挑到一家位置最好,价钱最低的,到时候我重新装修,精心策划,主打安全卫生和均衡营养,甚至可以专门针对高三学生做高考营养餐,你说,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会不会心动,会不会在我这里订餐?” 季红听着她的话,眼睛渐渐亮起来,“可以呀大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敏锐的经商头脑,你说的这些都在理,你精通厨艺,对孩子吃什么喝什么都有研究,这绝对是你的优势,加上你那小小的洁癖,卫生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行,想法不错!” “这么说你是赞同我的?”孟澜开心道。 “别高兴的太早了。”季红说,“我还是得先给你泼一盆冷水再说,做生意不能只凭一时冲动,你把所有的可行性都想好了,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不可行性?” “什么不可行,哪里不可行?”孟澜收起笑容问道。 季红说,“首先,你能想到的,别人未必想不到,也许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好位置永远是好位置,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学校附近那是寸土寸金的地儿,就算你幸运找到了好位置,你有没有钱付租金,付完租金还要装修,进设备,你上哪弄这么多钱? 就算是钱到位了,你也不能一个光杆司令吧,你得招人,规模小要三五个,规模大要上十个,这些人可不管你能不能赚钱,到月就得从你手里要钱的,你在一个小超市都搞不好人际关系,要怎么管理这些人? 退一万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那你就能保证生意一定好了吗?学校食堂是停业整顿,不是永远不开,一旦食堂开放,校方为了保证承包食堂人的利益,肯定会有限制学生外出用餐的政策出来,到时候客源锐减,粥多僧少,怎么办? 再退一万步,学校不限制外出用餐,你就敢保证人家个个都来你家吗,你说你卫生人家就信了?那些家长可都精明得很,不但要卫生,还要物美价廉,想要让他们固定在你家订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再退一万步,就算以上都是我瞎担心,还有一个你最不擅长的事要面对,那就是同行之间的恶意竞争,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温良无害,还有很多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思险恶的人,一旦你生意超过他们,他们就会给你各种挖坑填土,周围那么多餐厅,一人一锹土都能把你埋了,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孟澜傻愣愣地看着她,摇摇头,“没考虑过。” “好,那现在我帮你考虑了,你还敢干吗?”季红问。 069我在你家楼下 孟澜想了一会儿,目光坚定地看着季红说,“我敢!” “真敢?”季红交握着手,挺直腰身和她对视。 “真敢!”孟澜站起来,在季红对面踱着步子,信心满满地说道,“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为什么学校附近的商铺租金那么贵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租,唯一的原因就是有利可图。 那么多商家,难道别人在开店之初就没考虑过各种风险吗,为什么他们在考虑过之后还愿意冒这个险,说明这里面的利润高于风险,既然利润高于风险,我为什么不能搏一回,谁敢说我就一定是赔钱的那一个?” “说得好,做生意,要的就是这份魄力!”季红拍着手,啧啧赞叹,“孟澜,我过去小看了你,你就是个被家庭耽误了事业的女强人啊,既然你没有被我的危言耸听吓倒,那就放开手脚去干吧,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真的?”孟澜惊喜不已,过去把她抱住,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太好了季红,我相信你的眼光,只要你觉得我行,那我一定行!” “哎,哎,悠着点大姐,我粉底老贵了!”季红笑着躲闪她。 孟澜不管,吧唧吧唧又亲了几口,两人笑闹成一团。 许久才冷静下来,季红说,“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有活力,你知道我刚才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孟澜问。 季红说,“以前的你,虽然也会说会笑,但言行举止总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太过循规蹈矩,哪怕是年轻的时候,活力四射这个词,也从来都没在你身上得到过体现,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你就像一朵含苞了几十年的花骨朵,突然之间就绽放了,真的是光彩夺目。”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澜笑得眼睛眯起来,“就我还花骨朵呢,早八百年就枯萎了好吧!” “之前是枯萎了,但是春风吹又生啊!”季红贼兮兮地斜眼看她,“老实交待,是哪一缕春风吹开了你的心扉,是不是魏大总裁?” 这话题转得,孟澜一时没能接住,推了她一把,说,“没空听你胡扯,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说完拎着包落荒而逃。 季红在她身后哈哈大笑。 得到季红的肯定后,孟澜更加热情高涨,下午给沈煜送完饭,没急着回家,把周围贴了转让的店铺都看了一遍,觉得合适的,就打电话过去询问。 这一问不当紧,别的不说,光是转让费就把她热情吓退了一半。 季红说得果然没错,好位置就是好位置,哪怕干不下去的店面,转让费也高得离谱,以她目前的经济状况,想要盘店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她既然想干,就不能半途而废,为今之计,要不就找亲戚朋友借,要不就去贷款。 她先把亲戚朋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楚君首先被排除,季红最近酒店经营状况堪忧,恐怕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她用,沈克那里她根本不会张嘴,至于魏城,他肯定是有钱的,但她不想找他借。 剩下就是娘家的一些亲戚,只是以往的她性子冷清,并不热衷和亲戚来往走动,以至于亲戚们都觉得她有点高不可攀,相互之间渐渐就疏远了。 排除完这些,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父母手头还是蛮宽裕的,人老了不花什么钱,退休金养老金也都很可观,加上没离婚之前,沈克对他们还算大方,吃穿用度给得充足,他们的钱就都存下来了,说是等沈煜结婚时全部拿给沈煜用。 孟澜觉得,如果她开口,父母肯定会资助她的,只是这口有点难开。 父母这么大年纪,自己不能尽孝也就算了,还要伸手向他们要钱,万一生意赔了,岂不是真的坑爹?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去父母家一趟,一来汇报一下自己最近的情况,二来就开餐厅的事征求一下老人家的意见,如果他们赞成,就暂时向他们借钱周转一下。 结果等她兴冲冲到了父母家,又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母亲的意见和楚君一样,认为孟澜一个女流之辈,从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说做生意了,上个班都费劲,还是不要瞎折腾的好。 父亲倒没有小看女性的意思,但他认为做生意太辛苦,风险大,变故多,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像孟澜这种温婉的性格,还是找个工作踏踏实实上班比较好。 孟澜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借钱的事自然没有开口。 一天总共见了四个人,得到的支持率仅为四分之一,加上没有着落的转让费,实在让她有点泄气。 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有激情想要干点事情,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晚上,沈煜放学回来,见妈妈精神不佳,便问她出了什么事。 孟澜心里郁闷,就把事情说了,想着沈煜一个孩子,也不抱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全当是找个人倾诉一下。 没想到沈煜听完之后,竟然对她大加赞赏,认为她这个想法特别棒。 沈煜认真和孟澜分析了他们学校现在的情况,说学校的走读生占了全部生源的三分之二,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家长送饭或者回家吃饭,还有一大部分家长没时间做饭或者离家远的,就在学校外面的餐厅用餐。 剩下三分之一的住校生,大多吃不惯食堂的饭菜,经常在外面订外卖或者请走读生帮忙从外面带饭,有的长期在宿舍吃方便面,导致严重营养不良,加上目前学校食堂停业,这三分之一基本上也都在外面用餐。 这样算下来,目前全校除了一小部分家长送饭的,其余的全部分散去了学校附近的各家餐厅,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开一家有特色的餐厅,做出健康卫生又美味的饭菜,生意绝对会非常红火。 况且除了学生,还有周边的商户和居民,来往行人,都是潜在客户 沈煜还说,如果孟澜真的开了餐厅,他和常笑可以充当免费宣传员,帮她招揽生意,保证她客源不断,财源滚滚。 孟澜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灵活的经营头脑,震惊之余,还是表示担心自己创业会疏忽了对他的照顾。 毕竟前天发现的事已经够让她后悔了。 沈煜说,“前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跟妈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你在学校门口开餐厅,我放学就能直接过去吃饭,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孟澜说,“不光是吃饭问题,我怕我到时候忙得没时间照顾你,高考关系到你的未来,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等你考完再说吧!” 沈煜说,“机不可失,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找到好店面就没那么容易了,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该学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复习做题做题复习,你就算是二十四小时陪着我,也不起什么作用,不如趁此机会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儿子如此懂事,让孟澜特别欣慰,她彻底放下顾虑,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放手拼一把。 别人不看好没关系,儿子支持她就行,没有地方借钱没关系,贷款就行,总之,她一定要把餐厅开起来,看一看自己到底有多大本事。 假如真的没干好,那她以后也死心了,到时候就如父亲所说,找个地方踏踏实实上班,心里总归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第二天,孟澜便正式开始寻找位置合适价钱合适的店铺,除了给沈煜做饭送饭,其他时间都用在这上面。 这一天见了好几个房东和店主,却因为租金,位置,店面结构等各种原因,一个都没有谈妥。 回到家,累得筋疲力尽的她,还是强撑着给沈煜做了宵夜,等沈煜吃完宵夜做完功课睡下之后,她又把屋子全部收拾好,才上床躺下。 明明很累,却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找店铺的事。 她想,是不是自己的眼光和谈判方式有问题,要不要找个人请教一下。 找谁呢? 除了季红,好像也没别人了。 本想给季红打个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心想季红也劳累了一天,还是别打扰她了。 要不然,找魏城问问,魏城见多识广,或许会给她一些不错的建议。 她翻出魏城的号码,犹豫着是现在打还是明天打,却不小心拨出去了。 既然已经拨出去,再挂掉反倒显得矫情,那就打吧! 她盯着屏幕,静静等待,没想到只一声魏城就接通了,把她吓得心头一跳。 “还没睡呀?”魏城大概是太疲惫,嗓音低沉,有一丝沙哑。 “没。”孟澜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打扰倒没有,就是把我吓一跳。”魏城说。 “干嘛吓一跳?”孟澜问。 “因为……”魏城沉吟道,“因为我就在你家楼下。” “啊?”孟澜很惊讶,起身下床,跑到阳台推开窗户往下看,冷风呼一下灌进来,冻得她一激灵,楼下有台车的车灯闪了两下,魏城问,“看到我了没?” “看到了。”孟澜说,“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也没什么要紧事。”魏城说,“你呢,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嗯。”孟澜说,“是有事想向你请教。” “那,要不然,你下来到车里坐会儿?”魏城迟疑着向她发出邀请。 070夜会 孟澜往沈煜的房门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魏城说,“不方便就算了,在电话里讲也是一样的。” 他这么说,孟澜反而不好意思,请教就该有请教的态度,搞得人家要占自己便宜似的,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扭扭捏捏未免太小家子气。 “你等等,我现在就下去。”她挂了电话,关上窗子,睡衣外面披了件大衣下楼去了。 魏城目不转睛地盯着楼道口,没多久,就看到孟澜裹着大衣穿着棉拖跑了出来,大概出来的急,头发也没扎,散乱在身前,和平时一丝不苟的装束判若两人。 魏城下了车,绕到后面帮她拉开后排的门,说,“坐后面吧,后面舒服些。” 孟澜冻得发抖,急忙钻进车里,喊他快关门。 魏城也坐进来,关上车门。 两个人挨得太近,孟澜往另一侧车门挪了挪,留出中间的空档。 “怎么不多穿点儿?”魏城问道。 “穿多了等下还得脱,太麻烦了。”孟澜说。 “……”魏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话,嘿嘿……” 孟澜略一品,笑着推了他一下,“瞎想什么呢!” 魏城哈哈大笑。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孟澜下意识去捂他的嘴。 她的手很冰,魏城却一动都没动,任她捂着。 掌心温热的触感吓得孟澜一激灵,赶紧把手拿开,微红着脸看向别处,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太鲁莽。 魏城的心嘭嘭直跳,装作若无其事地逗她,“你手真冰,把我嘴都冻麻了。” 孟澜讪讪地笑,“不好意思啊!” 魏城见她如此拘谨,便把话题往正事上转移,“你有什么事要请教我?” 说到正事,孟澜收起尴尬,讲了自己想要创业开餐厅的事,然后把自己遇到的难题一一列出,请他帮忙分析。 魏城听说孟澜想要开餐厅,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心想失去婚姻屏障的女人,果然是不一样了,过去的她哪用得着操这份心。 “怎么,你也不看好我?”孟澜见魏城不说话,心里有点忐忑,如果连他都不赞成,那就极有可能是真的不行。 “没有,我怎么可能不看好你。”魏城说,“就是你最近变化太大,我都快不认识了,所以多看两眼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人假冒你。” 孟澜笑起来,“能不能正经点,我可是诚心向你请教的。” “好,正经点。”魏城正色道,“首先我要表扬一下你的勇气,其次,我也要给你泼一盆冷水。” “别泼了吧。”孟澜说,“你们左一盆右一盆的,我的激情都快被你们泼灭了。” “创业是需要激情,但更需要理性的思维,所以我得先给你的激情降降温。”魏城说,“但我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认为你不能成事,我是想提醒你,餐厅这种买卖,开起来容易,想做红火却难,想要长期维持好生意,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一时的激情和新鲜感是不足以支撑的,你必须要有耐心,有恒心,有平常心,还要经得起时间的消磨熬炼,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就是这个道理。 再一个,你和别人不同,你身无分文,开餐厅所需要的资金,一分一厘都得从外面借,如果真的赔了,恐怕这后半生都得用来还债,这些你想过吗?” “想过,你说的这些前前后后我都想过了,耐心恒心什么的我也不缺,我既已下定决心,就不怕将来面临的风险,我已经四十岁了,这次如果半途而废,恐怕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孟澜说。 “好,既然你什么都想清楚了,那我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帮你。”魏城说,“下面我就把你目前和以后将要面临的难题一一分析给你听。” “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孟澜说。 …… 沈煜半夜起来上厕所,意外地发现妈妈不在客厅的沙发床上,被子撩开着,手机扔在床头,人不知去了哪里。 家里一共没多大地方,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那就说明妈妈不在家。 大半夜的,妈妈干什么去了? 沈煜睡意全无,想要出去找找看,却发现孟澜的钥匙还在门口的鞋柜上。 她这是有多着急,出门钥匙都不拿,沈煜为难起来,锁上门出去找怕孟澜回来进不了门,不锁又怕不安全,最重要孟澜连手机都没带。 沈煜干着急没办法,就给沈克打电话,说妈妈不见了。 沈克嘱咐他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瞎找,说自己马上就来。 等到他着急忙慌地开车赶到,刚拐过弯,就看见孟澜楼下停着魏城的车,车内的灯亮着,透过后玻璃可以看到后座并排有两个脑袋。 沈克一惊,下意识地调转车头,顺着主道往前开了过去。 孟澜和魏城正在谈话,发觉后面有车灯晃过,回头看了看,那车又开走了。 两人谁都没有在意。 沈克开出一截,把车子靠道边停下,默默坐了一会儿,给沈煜打电话,“你妈去你季红阿姨家了,季红阿姨不舒服,她去看看,你自己先睡吧,别等她了。” “真的吗?”沈煜说,“你给季红阿姨打电话了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给她打,那我现在打过去问问。” “别,你别打了。”沈克说,“你妈知道你在找她又该着急了,你就继续睡吧,让她以为你没醒过。” “哦。”沈煜到底年纪小,没那么多弯弯绕,大半夜的思维反应也迟钝,完全没意识到沈克话里的漏洞,答应了一声,和沈克说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他担心孟澜回来敲门自己听不到,就索性睡在了客厅的床上,因为实在太困,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沈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车里,想着几步路的距离之外,孟澜正在和魏城约会,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刚才有一瞬间,他其实是想直接开过去质问的,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立场质问,能搅散了他们也是好的。 但他终究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孟澜已经离婚,他又答应了魏城要公平竞争,不论出于哪方面,都不该贸然去打断,这样显着太没品。 可是他又不想就这样离开。 他怕他走了之后,两个人在车里会发生些什么。 这种想法很幼稚,很自欺欺人,而且一点用都没有,但他就是想守在这儿,仿佛只要他不走,他们就不会发生什么。 魏城一口气讲了很多,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两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说着说着就到了这么晚。 孟澜说,“谢谢你为我指点迷津,今天太晚了,那就先这样吧,回头我有不懂的再问你。” 魏城不想让孟澜走,但时间确实太晚了,她明天还要一大早起来给孩子做饭,再耽误下去就睡不了多大会儿了。 孟澜打开车门,下了车,再次和魏城道谢,嘱咐他路上开车要小心,便匆匆上楼去了。 魏城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恋恋不舍地发动车子,刚调过头要走,眼角余光瞥见孟澜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魏城想,她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降下车窗把这句话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了出来,“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不是。”孟澜说,“我刚想起来,我出来的急,随手把门带上了,却没带钥匙。” “沈煜不是在家吗?”魏城说。 “是在家,可我,可我不敢叫他。”孟澜缩着脖子,跺着脚,吭吭哧哧说,“他如果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怎么说呀,我总不能说和你在一起吧?” 魏城笑起来,说,“外面怪冷的,你先进来再想办法。” 孟澜着实很冷,只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魏城一脚油门把车子开走了。 “哎,哎,你去哪呀?”孟澜大惊。 魏城说,“反正你也不敢叫门,就陪我在车上过夜吧,我们去看看东海的凌晨是什么样的,然后再去海边看日出。” “啊?”孟澜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魏城问,“你活这么大,是不是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嗯。”孟澜点点头。 “所以要体验一回。”魏城说,“一辈子循规蹈矩有什么意思,偶尔也应该打破一下常规,你会发现人生充满了趣味。” 孟澜被他蛊惑,将信将疑又跃跃欲试,默默地看着车子驶出小区。 沈克看到魏城离开,起初很是松了一口气,等车子一转过去,才猛地发现孟澜居然坐在副驾驶。 沈克的第一反应就是孟澜变了,以前她从没在晚十点以后出过门,现在大半夜还在和男人往外跑,这变化简直太大了。 他们要去干嘛,难道车里不尽兴,要出去开房吗? 沈克幻想着他们开房之后的事,心里几欲抓狂,不假思索地驱车跟了上去。 071忏悔一万遍 凌晨一点半的都市,送走了白日的喧嚣,迎来一天中最寂静的时段,高楼大厦,街道花园,全都在寒风中沉寂着,连路灯都显得那样疲惫,散发着昏昏欲睡的光亮,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一张黑色的大被子里安眠。 车子行驶在宽阔无人的街,偶尔有一两台车呼啸而过,那笔直的无限延伸的马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要真的没有尽头就好了,魏城想,如果有可能,他愿意舍弃一切,就这样和孟澜开着车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点。 车子出市区,上了外环,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视野更加开阔,天地更加宽广,连平时在市区难得一见的星星都冒了出来,晶晶亮亮地挂在冷清的夜空。 再往前走,远处隐约传来海水呜咽的声音。 魏城降下半个车窗,潮湿的海风挟裹着冷空气涌进来,令人心旷神怡。 孟澜的头发被风卷起,吸了几口冷气,心在这一刻彻底放空,那些烦恼忧愁,蝇营狗苟,统统都远去了,什么爱呀恨呀,名呀利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无所谓了。 车子停在海边,两人静静坐着,看着一望无垠的茫茫海域,听海浪拍打着岩石,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平和。 “原来深夜的海是这样的。”孟澜感慨道。 “你没有在夜里来过吗?”魏城问。 “没有。”孟澜摇头,别说是夜里了,自从成了家,白天都很少来,除了谈恋爱的时候和沈煜小的时候来过几回,沈煜小学六年级以后,就几乎没来过了。 “可见你的生活有多枯燥。”魏城说,“幸好现在有了我……这个好朋友,以后,我会带你去见识更辽阔的天地,让你知道女人可以活得多精彩!” 孟澜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魏城的话激起了她对未来生活新的憧憬,她的余生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操持家务,含饴弄孙,还有星辰大海和理想。 海边太空旷,沈克不敢跟得太近,停在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远远观望,心情如海水一样波浪起伏,又酸涩又羞愧又自责。 他想起孟澜说过的话,你自己心里有屎,看别人都是屎。 在此之前,他满脑子都是魏城要带孟澜去开房的龌龊思想,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人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只不过是为了来看海。 他起码有十年的时间没有真正来看过海了,每次路过也只是匆匆一瞥,在他看来,海再好看,也不如他的业绩重要,至于带孩子来海边玩,那是女人的事,男人只管赚钱养家就行了。 他不禁想,孟澜会寂寞吗? 在他和沈煜每天离开家的时候,在他于酒桌之上推杯换盏的时候,在他出差去外地的时候,在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看韩剧的时候…… 也许会吧! 他不过才独自生活了一个多月,就寂寞得快要发疯了,孟澜怎么可能不寂寞。 只是那时的他,根本就不会考虑孟澜的感受,他实在太无趣,太自私,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他发动车子,掉头离开了海边,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脸面和立场去监视孟澜? 他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忏悔一万遍才是。 魏城从倒车镜里看着远处的那台车闪着尾灯远去,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回头再看孟澜,竟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帮她把靠背放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把暖气调到舒适的温度,抱着手臂躺回自己座位上,满足地闭上眼睛。 是的,孟澜能在他身边如此放心地沉睡,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可是他过去的十几年想都不敢想的事。 天蒙蒙亮的时候,魏城醒过来,看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了鱼肚白,本想叫醒孟澜起来看日出,又怕她没睡好,看看时间,约摸着沈煜快该起床了,便开车往回赶。 孟澜直到进了市区才醒来,睡眼惺忪地问魏城,“这是哪里?” “离你家不远了。”魏城说,“前面有市场,你先去买些菜和早餐,免得回去现做饭,和沈煜也好交待,就说早起出去买菜忘带钥匙了。” 孟澜很佩服他考虑事情如此周全,便按照他说的,买了菜蔬和早餐匆匆赶回家。 沈煜已经起床了,听到她在外面敲门,一边刷牙一边帮她把门打开,含糊不清地问,“季红阿姨好了没有?” 孟澜一愣,不知他何出此言,也含糊着“嗯”了一声,岔开话题说,“你赶紧刷,收拾完过来吃饭,我买了紫米粥和灌汤包,还有鸡蛋饼。” 沈煜去漱口,孟澜去厨房拿了碗碟和筷子出来,把早餐摆上,趁着沈煜还在洗脸,去床头找自己的手机。 刚把手机拿到手,沈克的信息来了,“昨天晚上沈煜找不到你,我说你去了季红家,别说漏了。”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忙回了个“谢谢”,然后把信息删了。 真的好险,幸亏她回来的及时,不然信息被沈煜看到就尴尬了。 沈煜吃完饭去上学,孟澜想了想,给季红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让季红以后在沈煜面前不要说漏了。 季红大惊小怪地问她和魏城都干了什么,打死都不相信他们孤男寡女只是单纯的去看海。 孟澜说你不信我,那你和厉晨也单独相处过几回,难道就干了什么不成? 季红顿时急了眼,说她和厉晨清清白白,又说厉晨根本不是她的菜。 两人在电话里说得热闹,哪里会想到,沈煜一去学校就遇见了常笑,并且向常笑询问了季红的病情。 常笑说,“我妈活蹦乱跳的,什么时候病过?” 沈煜不信,说,“是不是你睡得太死,根本就不知道你妈生病?” “不可能,我昨晚就在我妈床上睡的。”常笑说。 沈煜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爸妈联手骗了,顿时郁闷不已。 可是妈妈昨晚到底去了哪里呢? 爸爸这样帮妈妈掩饰,难道是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不禁有些雀跃,猜想着爸妈是不是不好意思让他知道,所以才撒谎掩饰的。 转念想到前天妈妈在医院发的脾气,又觉得她不可能是和爸爸在一起。 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什么结果,上课铃响,他只好暂时收起心思,认真听老师讲课。 孟澜和季红通完话之后,把家里里外外收拾好,换上衣服重新出门去找店面。 下午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位置不错,价钱也合适的停业转租的餐厅,通过电话联系后,店主让她在门口等着,说现在过去和她见一面。 孟澜在门口等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一个自称是张老板的瘦高个男人匆匆赶来,确认了孟澜的身份之后,打开门锁,请她进屋查看场地。 张老板说他家餐厅之前生意特别火,是因为别的生意忙不过来,不得已才关了这家。 孟澜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说辞,估摸着也是违规经营被查过的。 张老板能言善道,说餐厅位置好,桌椅餐具也一应俱全,他急着转让所以价钱要得也不高,孟澜要是盘下来,略微一收拾立马就能营业赚钱。 孟澜被他说得心动,感觉这店面不管是从位置上还是格局上都挺合适,最主要价钱比她打听过的其他几家都便宜。 按照昨晚魏城传授的经验,她仔细查看了餐厅的各种证件和张老板的身份证,确认他就是营业执照上的负责人,又问清了餐厅在工商税务水电燃气员工开支各方面都没有欠费,便决定就是这家了。 张老板满面笑容地夸她,“姐你一看就是个爽快人,既然你也愿转我也愿让,那咱们就先把订金交一下吧,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把合同什么的准备好,咱们明天一早去房管局办转让手续,你觉得怎么样?” “要交多少订金?”孟澜问。 张老板盘算了一下说,“三万五万的都行。” “这么多?”孟澜吃了一惊。 “这还叫多呀?”张老板笑道,“说句实在话,我这店面抢手得很,你要是交个三,五千块,拉扯几天又说不要了,不是瞎耽误我功夫吗,再者说了,这订金到时候直接就折成房租了,交多交少都是你的钱,我又不会昧了去,你怕什么?” 孟澜迟疑着没说话。 张老板见她犹豫,眼珠转了转说,“姐,你不会是没钱吧,别怪老弟说话不好听,你要是没钱,就别瞎耽误我功夫,时间就是金钱呢!” “不是不是。”孟澜解释道,“不是没钱,是今天出来得急,没带那么多,要不明天我再给你,行吗?” “那你带了多少?”张老板问。 孟澜说,“我身上就一张卡,里面有两万多块。” 这钱是沈克给沈煜的抚养费,本来有三万,这段时间花掉了一些,现在她手里除了叶峰发的一千多块钱工资,就剩下这张卡了。 这是沈煜的钱,她不想动,可是看张老板的态度,如果她今天不付订金,他是不会把房子给她留着的。 张老板又盘算了一会儿,说,“行吧,我这人也爽快,看你诚心诚意,那就先付两万吧,零头给你留着,我不要。” 孟澜想,那就先给他吧,起码先把房子定下来,等签完合同再想办法去贷款。 于是,两人一同去到附近的银行,把两万块钱取了出来。 出于谨慎,孟澜借了银行的纸笔,让张老板写了一张收据,确认金额大小写都没错,签名也没错之后,她收起字据,与张老板约好明天上午九点在房管局碰面,便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孟澜早早到房管局门口去等张老板,左等右等,等到九点过了,张老板还没来。 孟澜有些着急,掏出手机给张老板打电话,没想到他的电话居然停机了。 听着话筒里传出的提示音,孟澜心里渐渐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个张老板,不会是个骗子吧? 072成长的代价 孟澜虽然心里犯嘀咕,还是耐着性子又等了半小时,她想着人都会有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手机欠费停机也是正常现象,总不能人家晚来一会儿就报警吧,这样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半个小时过后,张老板还是不见踪影,她就不这么想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报警的好,哪怕最后是一场误会,也比钱被人骗走了强。 两万块钱不算多,但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全部家产了,如果真的遇到骗子,那就等于是倾家荡产。 想到这里,她赶紧给厉晨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情况说了,问厉晨张老板有没有可能是骗子。 她多么希望厉晨能给她一颗定心丸,告诉她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可是很遗憾,厉晨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那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就是个骗子。 孟澜的心都凉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恨自己怎么会这么笨,之前因为找工作就已经上过一次当,居然还不长记性,说起来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比小孩子还不如。 这两万块钱要是找不回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沈煜交待。 昨天晚上娘俩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餐厅装修和经营的细节,可这一转眼,钱没了,人也不见了,让她如何是好? 厉晨过来的很快,带着忐忑不安的孟澜一起去房管局查了那家餐厅的产权人,档案显示房主根本就不姓张,而是姓刘,那个张老板只是租他房子的人。 通过备案上留的电话号码,厉晨和房东取得了联系,听说自己的店铺出了问题,房东匆匆赶来说明情况。 原来张老板不是本地人,是一年前才从外地来的东海,通过房产中介租下了房东的店铺开餐厅,房租半月前已经到期了,可他一直拖着没交,最近赶上大清查,他因违规经营被有关部门罚款,就决定不再续租,回老家去发展。 前几天房东在外地出差,暂时回不来,拜托他先帮忙写个出租告示贴门上,说回来后再和他办交接手续。 房东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一到家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合同去家里见面,等了一个小时没见人来,再打电话就打不通了,到店里一看,发现他告示上写的是转租,留的联系电话也是他自己的号码。 房东觉察到不对劲,目前正在想办法四处找他。 孟澜听完房东的讲述,仅存的百分之一的希望也破灭了,瞬间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人把钱要回来?”她欲哭无泪地问厉晨。 厉晨说,“那人存心想要骗你钱,听说房东回来,知道自己的骗局会被揭穿,肯定在第一时间跑路或者藏起来,要真下功夫找,也是能找到的,但需要多长时间就说不好了。” “那就是说很有可能找不到了?”孟澜十分绝望。 “先备案吧,我尽力帮你找。”厉晨说。 孟澜有气无力地向他道谢。 “这时候,就别讲这虚礼了。”厉晨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你要想开点,两万块钱不算什么,人生路漫漫,谁能不上几回当呢,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遇到什么事,记得多留个心眼。” 孟澜满嘴苦涩,她没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也没法对厉晨和房东说那两万块钱是她的全部家产,就像一个受了伤还要拼命遮盖着伤口的人,明明疼的要命还得强颜欢笑。 好在魏城来了。 魏城收到厉晨的信息,急急忙忙赶来,孟澜看到他,不知怎地就装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魏城第一时间没有安慰她,而是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拜托厉晨回局里去备案调查,然后开车送孟澜回家。 车子启动,房东在外面拍着车窗叫孟澜,问她还愿不愿意租他的房子,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给她便宜一点。 魏城直接帮孟澜回绝了,说他们要再找找看。 房东也没勉强,和孟澜互留电话之后便告辞了,说如果有张老板的消息记得互相告知。 孟澜坐在车上,一路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魏城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说,“白瞎了我前天晚上那么卖力的教导,敢情你睡一觉就全忘了!” “我没忘。”孟澜说,“你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全都照做了,我还看了他的身份证,和营业执照上是一个人,但我没想到他也是租人家房子的,而且他一点都不像骗子,还非常郑重地要和我到房管局来办手续,我想着他要是骗子也不敢去房管局呀!” “他不这样说,怎么能让你放下警惕。”魏城说,“骗子脸上没写字,不能只靠眼睛分辨,还得用心,用脑子。” “你说得对,我就是没脑子。”孟澜懊悔道,“我但凡稍微长点脑子,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把钱给人家了。” “嗯!”魏城点头,“所以以后你要记住,给钱的事,宜晚不宜早,一定要等到所有手续都办完才能给,给的时候最好有第三人在场,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就是这个道理,明白吗?” “明白也晚了。”孟澜叹气。 两万块钱估计是找不回来了,这个教训,代价有点太大了。 魏城自责道,“这事也怪我,是我忘了告诉你还有二房东这回事,如果我早跟你说了,你就不会上当了。” “怎么能怪你,是我太笨了。”孟澜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也许我就该听我妈和楚君的话,老老实实找个班上,做生意根本就不适合我。” 魏城侧首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孟澜沉默一刻,摇摇头说,“不,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了!” “这就好。”魏城说,“如果这个小小的教训都经不起,那才是真的不适合,打起精神来,接着找房子吧,相信你总能找到合适的。” 孟澜问,“刚才房东愿意把房子便宜租给我,你为什么帮我拒绝了?” “你在那里干,就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上的当,我不希望你总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魏城说。 “这样才刻骨铭心啊,时时提醒自己要警惕,不好吗?”孟澜说。 “不好。”魏城说,“不愉快的回忆是种折磨,积累多了,人就会变得悲观,不再相信世间的美好。” “……”孟澜张张嘴,又闭上,她想说她早就已经不相信世间的美好了,可转头看着魏城,她又觉得,魏城其实就挺美好的。 他外表出众,重情重义,成就非凡,简直是个完美的男人。 这么完美的男人,值得拥有更完美的女人,而不是她这个半生蹉跎一无所有的离异妇人。 下午,季红从厉晨那里听说了孟澜被骗的事,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一边骂孟澜猪脑袋,一边安慰她别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说自己当年创业时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上了多少当才走到今天,说人就是在一次又一次上当受骗中成长的。 孟澜不想让大家都为她操心,反过来安慰季红说,“你放心吧,我没放在心上,现在正在外面接着找房子呢!” 季红这才放了心,挂了电话之后直接给孟澜微信转了两万块钱,让她先拿着用,不够再找她要。 孟澜没收款,说自己手上还有钱。 季红想起之前楚君公公病危时孟澜建议自己不要贸然接济楚君的话,有点后悔不该贸然给孟澜转账。 孟澜和楚君都是心思细腻的人,也许这样会伤了她的自尊心。 孟澜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不需要,如果开店,肯定是要贷款的,如果不开店,她手里的几千块钱也够支撑一个月,所以没必要再拿季红的钱。 毕竟季红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容乐观。 她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强大,老客户被撬走,新客户不再来,之前的员工被季冬折腾走了一大半,新来的员工业务生疏得很,没办法给客人提供优质的服务。 服务上不去,客人自然流失得更多,如此恶性循环,生意一天比一天差,眼看就要面临倒闭了。 也就是季红心大能扛事儿,换作别人,早就撑不住了,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怎么好意思再拿她的钱。 沈克经过一番忏悔,重新认识到自己的狭隘和不足,振动精神去找魏城咨询开公司的事。 谈完正事之后,魏城把孟澜的事告诉了他。 沈克第一反应就是孟澜瞎折腾,说魏城,“你怎么不劝劝她,餐厅是那么容易就开的吗,东海一年要倒闭多少家餐厅,她什么都不懂,不赔死才怪!” 魏城说,“我劝了,但她决心很大,信心很足。” “信心有什么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上了一当。”沈克说。 “上当是不可避免的。”魏城说,“你敢打包票说自己这些年在职场就从来没上过当吗,你随便丢一个单子都不止两万,对不对?” “不是一码事。”沈克说,“我丢多少单子,后面都能找补回来,她能吗,她就是一个与社会脱轨的中年妇女,心又软得没边,你说她能干什么呀?” “这话我不赞成。”魏城说,“她与社会脱轨是你的错,是你的大男子主义限制了她的发展,她是心软,但该硬的时候也能硬起来,不然你俩怎么离的婚?” “我……”沈克没法辩驳。 告别魏城后,他开车去沈煜学校周边转了一圈。 第二天,孟澜接到一个中介公司的电话,说有一个位置很好价位很低的餐厅要转让,问她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孟澜怕自己一个人去又上当,就叫上季红和她一起去看。 073以后请叫我孟老板 中介公司介绍的餐厅离沈煜学校很近,步行七八分钟,而且不用过马路,店面宽敞,采光充足,周围有超市和居民区,交通便利,客源广泛,各方面都非常理想。 季红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地方,若不是那个叫小河的中介小伙子跟着,她立场就要催着孟澜赶紧签合同。 孟澜上了一次当,变得特别谨慎,再三询问小河这么好的位置店主为什么要转让。 小河解释说,店主赚了大钱,在丰泽路新开了一家星级酒店,生意太忙无暇顾及这边,不得已才转让的。 “丰泽路,新开的星级酒店……”季红愣了一下,问,“你知不知道他家酒店叫什么名字?” “知道,叫万景。”小河说。 季红“哈”地一声笑,“还真让我猜对了!” “谁呀,你又认识?”孟澜问。 “可不认识吗,就是抢我生意的那家,王八蛋总经理上午还过去找我谈判,让我把酒店转让给他。”季红冷笑道。 “这么巧,真的假的?”孟澜很意外,“那怎么办,这店咱是要还是不要?” “想要就要啊,这事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季红说,“我正好找他了解了解情况,顺便和他杀杀价。” “不不不,女士。”小河忙阻止她,“王总就是不愿意和租户私下接触,才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们公司,你还是不要亲自去谈的好,这样即不合规矩,也显得我们没有信誉,随意泄露客户隐私,请你理解。” 孟澜说,“小河说得对,咱们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还是不要去惊动那个王总了。” 季红也就那么一说,她想到那个可恶的王总就一肚子气,自然不愿意低声下气去和他讲价钱,况且他出的价钱本来就已经非常合理,不但没有仗着位置的优势多要,反而给出了可以分期付款的优惠。 这样看来,那家伙除了抢她生意这点不可原谅之外,人品还是不错的。 再者来说,酒店生意下滑完全是她和季冬的责任,就算王家不抢,张家也会抢,怨不得别人。 当下,季红便陪着孟澜去中介公司签了租赁合同,办好一应手续,又通过小河联系到王总,让他宽限出一周的付款期限,然后告别小河,欢欢喜喜离开了。 孟澜像做梦一样,直到上了车,还没能从梦中醒来,要不是手里握着签了字的合同书,她简直不敢相信一切会这么顺利,那个素未谋面的王总竟然连一分钱都没见着,就把餐厅转给了她。 “老天爷呀,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孟澜感慨道,“那个王总是神仙派来帮助我的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人……” “得了吧,他可不是什么好心人,你是不知道他和我抢生意时有多心狠手辣。”季红说。 “那他为什么要给我行这方便?”孟澜问。 “谁知道呢,许是有钱烧的。”季红说,“没准人家现在根本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只不过是想寻摸一个靠谱点的人帮他照看门面。” “只是这样吗?”孟澜表示怀疑。 “管他呢,反正现在合同已经签了,谁也不能再反悔。”季红说,“你现在最要紧就是筹钱,除了房租,装修也是一大笔开支,还有桌椅厨具,锅碗瓢盆,招聘员工,前期宣传,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起码要有三十万在手里,才能保证一切正常运作。” 三十万呀?孟澜从最初的喜悦中回过神,新的问题又摆在眼前。 以前和沈克在一起时,她从来没操心过钱的事,甚至不知道沈克的钱都是怎么挣来的,只知道每月十号,卡里就会有一大笔钱进账,足够给她和儿子提供最好的生活。 她也知道沈克挣钱很辛苦,但她不知道挣钱到底有多难,如今这难处终于临到自己头上,她才懂得沈克当日说的话,他说他好累,但他就算累死也不能停下,现在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一纸合同在手,再想喊停已经不可能了。 季红看她沉默不语,面露难色,主动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想想办法?” “不用,我自己来吧!”孟澜回过神,说,“先让我自己试一试吧,不行的话再找你帮忙。” 既然下了水,各种境况总要自己经历一遍才是。 “行,你先自己张罗,不行就说话。”季红说。 日近中午,孟澜先回家给沈煜做饭。 送饭的家长增多,挤挤拥拥的,直到人群散去,她才看见楚君,随口把自己盘下店铺的事告诉了她。 楚君特别惊讶,没想到孟澜行动如此迅速,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把店盘下来了,真不知该说她有魄力还是该说她傻大胆。 楚君说,“我都有点佩服你了,男人做事都没你这么果断。” 孟澜笑起来,难得开了句玩笑,“我值得佩服的地方还多着呢,有待你以后慢慢发掘。” “啧啧,当了老板娘就是不一样,说话真硬气。”楚君调侃她。 “把‘娘’字去掉。”孟澜一本正经,“以后请叫我孟老板!” “好好好,孟老板,祝你财源滚滚,生意兴隆。”楚君给她作揖。 “借你吉言。”孟澜笑道,“你等着,等我赚了钱就去娶你!” 楚君推她,“去你的吧,咱俩凑一对,人家魏城怎么办?” “关他什么事。”孟澜说,想起魏城那个吻,心头一漾,落荒而逃,“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银行呢!” 楚君站在原地,看着孟澜步履生风地走远,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羡慕,同样是婚姻受挫,孟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出阴霾,可见内心多么强大,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孟澜这样无惧无畏,勇往直前就好了。 可是她没有孟澜的果断,她至今还放不下李耀辉,虽然人前绝口不提,但内心深处,她仍怀有一丝幻想,总觉得李耀辉并没有离开,早晚有一天会回到她和儿子身边。 儿子最近总是见不到爸爸,已经不止一次问起爸爸最近怎么老是跑长途,她都快圆不下去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也想打电话叫李耀辉多回来几次,可他现在是别人的人了,她不愿让他为难,毕竟他现在是仰人鼻息生活的,不比从前在家里的地位。 她不怨他,只希望他能过得顺遂。 孟澜没有楚君的这些幽怨,现在的她一门心思就是抓紧时间筹钱,以最快的速度把餐厅开起来。 可是对她这只笨鸟来说,现实的路简直一步一个坑。 一下午的时间,她接连跑了好几家银行,细问下来才知道,贷款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想要贷到三十万,必须要有良好的信用记录,稳定的住址,可靠的担保人,可抵押的资产等等,根本不是她拿张身份证就想贷多少贷多少的。 最让她气馁的是,以上条件她几乎没有一条够得上。 担保人那条她倒是可以找季红,或者魏城,可她自己开个店,大事小事都要麻烦别人,这样似乎不太好,她有点开不了口。 从第五家银行出来,孟澜垂头丧气地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行人,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普通人想要做成一件事是多么艰难,同时也为自己过去的四十年感到惭愧,真是浑浑噩噩白活了一场,什么都不懂。 现在怎么办呢,难道还是得去求季红和魏城吗? 季红还好些,至于魏城,她真的不想再欠他人情了,欠得越多,越拉扯不清,越没底气拒绝,还会显得她事事依赖男人,自己什么都办不成。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时,旁边过来一个夹公文包的光头男人,弯下腰小声问她,“美女,无息贷款要不要了解一下?” 孟澜没多想,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不符合条件。” “我们这是民间借贷,不需要银行那些麻烦的手续。”光头说,“你只需要填个表,手持身份证拍张照片就行了。” “这么简单,真的假的?”孟澜有点不相信。 “当然真的,骗你干什么,我一个月经手几十上百万,有必要骗你吗?”光头说。 “连利息都不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孟澜问。 “不是不要,是前三个月不要,三个月以后收取利息,而且要比银行高一些,你敢不敢贷?” “三个月啊?”孟澜盘算了一下,感觉三个月过后餐厅应该已经盈利了,高一些应该也能还得起,只是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不确定眼前这人能不能信任。 “要不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打电话找朋友问问。”孟澜说。 光头目光躲闪了一下,说,“行,那你打吧,我先去买包烟。” 孟澜看他夹着包去了路边报刊亭,便掏出手机打电话。 光头远远看着,过了一会儿,拿着烟回来了,问她,“怎么样,你朋友怎么说?” “打了几个没打通,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什么。”孟澜说。 光头笑起来,他一直在注意孟澜,她确实像是没打通,“那怎么办,你到底贷不贷?” “我……要不然你给我留个电话吧,回头我要贷再找你。”孟澜说。 “干嘛回头啊,我看你挺急的,早点办好早点用,我又不会坑你,再说了,民间借贷又不像银行,每天钱备得足足的,万一没钱,你还得再等几天,耽误时间不是吗?”光头说。 “我还是再想想看吧!”孟澜有点拿不定主意。 光头见她如此,撇撇嘴说,“那你就接着想吧,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孟澜迟疑了一下,问他,“你们公司在哪,要不,我先去看一眼。” 光头的眼睛亮了,“行,那你跟我上车吧!” 074只身入险境 孟澜上了车,和光头边走边聊,问了他一些关于民间借贷的具体情况,光头的回答总是似是而非,乍一听是那么回事,仔细品又有哪里不对。 孟澜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不对,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车子开到半路,孟澜收到一条信息,光头警惕地问,“你爱人吗?” “我要有爱人还会自己跑贷款吗?”孟澜笑着说,“是刚才打电话没接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开会。” “哦。”光头说,“现在各种贷款非常方便,借钱的事最好不要找朋友,免得钱借不到还伤了彼此的和气。” “你说的对。”孟澜顺着他说,“那我给他回个信息,就说没事了。” 光头见她傻傻的,便放松了警惕。 孟澜发了信息出去,然后继续和光头聊天,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忘了,我得给我姐们儿发个信息,让她帮我给孩子送饭。” “发吧!”光头说。 孟澜就又发了一条信息。 很快有信息过来,光头警惕心又起,孟澜看了一眼,主动对他说,“姐们儿回的信息,说知道了。” 光头应了一声,没再追问。 车子七拐八拐停在一幢老式居民楼下,光头停好车,招呼孟澜下车。 孟澜下了车,左右看了看,说,“你们怎么在这么破的地方办公?” “那什么,前几年刚起步不是没钱吗,这边房租便宜,最近我们就要搬到市中心的写字楼了。”光头一边解释,一边催着孟澜进去。 孟澜抱着胳膊抚了两下,说,“我突然有点紧张了。” “紧张什么,咱俩都聊一路了,你看我像坏人吗?”光头笑着把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进了楼道。 旧楼没有电梯,两人爬楼梯上了顶楼,光头走到左侧房间咣咣拍门,里面有人问,“谁呀?” 光头说,“你爷爷!” 房间嘎吱一声打开,一个眯眯眼的男人探头出来,伸手给了他一拳,“王八蛋,又占老子便宜。” “别闹,有客户。”光头喊道。 那男人的目光落在孟澜身上,立刻堆起笑,殷勤地请孟澜进屋。 光头推着孟澜进了屋,说,“你进去吧,我趁着天没黑再去跑几单。” “你要走啊?”孟澜慌忙拉住他,“你带我来的,好歹等我办完手续拿到钱把我送回去呀,不然这么偏僻,我带着钱多不安全。” 光头说,“没事,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同事会帮你安排好的。” “那不行,我就信任你自己。”孟澜说。 光头再三劝她不要害怕,硬是挣开她的手走了。 门咣当一声关上,孟澜吓得一激灵。 眯眯眼嘿嘿一乐,说,“放松点,来都来了,有什么好怕的。” 孟澜忐忑不安地四下张望,发现这房子特别大,好像是两套房打通了,隔成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房间,却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 “你们这就你两个人吗?”孟澜问。 “有几个出去跑业务了,还有一个在睡觉。”眯眯眼眯着眼笑。 “睡觉?”孟澜说,“工作时间还能睡觉,怎么感觉一点都不正规呀?” “这种买卖有什么正规不正规的?”眯眯眼收起笑,有点不耐烦了。 “这么说,你们是违法的?”孟澜说。 “大姐,你的问题也太幼稚了?”眯眯眼说,“你见过哪个搞裸,贷的是合法的,别啰嗦了行吗,想拿钱就赶紧脱衣服。” “裸,贷?什么裸,贷?不是民间借贷吗,怎么就裸,贷了?”孟澜变了脸色,抓住自己的衣襟说,“我不贷这种,这种是违法的。” “来都来了,不贷怎么行?”眯眯眼又开始眯着眼笑,好言劝孟澜,“只要拍张照片就能解你燃眉之急,多少年轻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后会拿着照片威胁我的。”孟澜说。 “只要你按期还款,我保证不会的。”眯眯眼说,“虽然我们做的生意不见光,但信誉还是有的。” “那我也不贷,我一把年纪了,丢不起这人。”孟澜说。 眯眯眼彻底失去耐心,冲一间房门扬声喊道,“老五,出来帮忙。” 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冷冷瞥了孟澜一眼,说,“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孟澜惊恐后退,“你不要过来,你们这是违法的……” 老五根本不予理睬,上前就抓住了她的衣领。 眯眯眼从墙角的办公桌拿起一个相机开始调焦。 孟澜立刻改了口,“你别碰我,我自己脱,我自己脱。” 老五松开手,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孟澜捂着心口喘气,说,“我想先上个洗手间。” “上什么上,拍完再上。”老五嫌她太麻烦。 “我吓得……有点控制不住了……”孟澜红着脸说。 老五还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暂时顾不上理会孟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对眯眯眼说,“老大的电话。” “快接,看老大什么指示。”眯眯眼说。 老五瞥了孟澜一眼,显然不想让她听到,催着她说,“不是要上洗手间吗,还不快去!” “洗,洗手间在哪?”孟澜战战兢兢问。 老五已经接通电话,用下巴指了指方向。 孟澜拎起包去了。 进了洗手间,她把门反锁,靠在门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厉晨发信息。 早在光头在银行门口和她搭讪时,她就看出了不对劲儿,趁着光头去买烟的空档和厉晨取得了联系,没想到厉晨最近正好在调查一起裸,贷案,便拜托孟澜帮忙把人拖住,他们马上赶来。 孟澜没有经验,心里又害怕,没能有效地拖延时间,只得上了光头的车跟他走。 在车上,她发了定位给厉晨,一路上的信息都是在和厉晨交流,而厉晨那边正根据定位追踪而来,他告诉孟澜,除了拖延时间,别的什么都不要做,更不要激怒对方,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全自己。 孟澜删掉信息,调整好情绪,准备出去接着和那两个人周旋。 这时,隔壁隐隐约约传出女人小声的啜泣,让她刚放松的神经又绷起来。 她想了想,悄悄拉开门,从里面探出头向客厅张望。 老五和眯眯眼正凑在一起听电话里的指示,没有注意到她,她蹑手蹑脚地从门缝挤出来,往那间有哭声的房间摸索过去,到了门口,她轻压把手,门便开了,里面的情景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七八个年轻的姑娘,一丝不挂地偎在一起,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破布,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看到门开,姑娘们如惊弓之鸟,惊恐万状地往墙角挤,呜呜地叫喊。 “嘘!”孟澜冲她们竖起食指,掩上门走进去,小声说,“别怕,我不是坏人,警察很快就来了。” 姑娘们将信将疑地盯着她,总算没有再发出声音。 其中一个姑娘挣扎着往别人身后挤去,垂着散乱的长发不敢抬头,似乎在隐藏自己。 孟澜以为她是害羞,也没在意,怕自己待久了被外面的人发现,便打算出去再拖延时间,走了两步,突然觉得那姑娘有点似曾相识,迟疑了一下,走回去撩开了她的头发。 一张泪迹斑斑的脸露出来,让孟澜大吃一惊,这姑娘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阿恋。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拿掉阿恋嘴里的破布。 阿恋羞红着脸,嘴上却犟道,“你管不着。” “……”孟澜点点头,“好,我不管你,等下警察来了,我让他们不要救你。” 说完站起来就走。 “不要!”阿恋立马怂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孟澜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蹲下来问她,“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要让你们做什么?” 阿恋吭吭哧哧说,“我们,我们都是借了裸,贷,还不起,他们要逼着我们卖……买家就快来了……” “什么?”孟澜没想到这么严重,之前的淡定也有点维持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阿恋失声叫她,“沈太太,不要走,我怕!” 孟澜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道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前后还没过三个月呢,当初趾高气扬跑到宴会上找她谈判的姑娘竟沦落到低声下气求她搭救的份上了。 孟澜想着昔日种种,真想一狠心拂袖而去,但她终究还是不忍,弯腰帮阿恋解了绳子,从包里掏出一支防狼喷雾递给她,说,“我现在除了和他们周旋也没别的办法,你在这里先把其他人的绳子解开,万一有什么不测,注意保护好自己。” 孟澜镇定的样子让阿恋找到了一丝安全感,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连声求她留下来陪着自己。 孟澜说,“这不行,我现在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留在这里只会暴露的更快。” “你现在就已经暴露了,臭娘们儿!”老五在门口恶狠狠说道。 075骗子 屋子里的姑娘们见到老五,全都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地呜呜叫喊着往墙角挤,显然是被他虐怕了的。 阿恋躲在孟澜身后,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衣服,整个人都在哆嗦。 孟澜也怕,可是面对一屋子战斗力为零的姑娘和步步逼近的老五,她只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张开双臂拦在姑娘们前面,颤声道,“你不要过来!” 老五当然不会听她的,几步就跨了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扬手就是一巴掌,“臭娘们儿,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孟澜被打得头一偏,耳朵嗡嗡作响,阿恋在她身后吓得尖叫。 “我没干什么,就是来贷款的,不小心走进这屋的……”孟澜忍痛与老五对视,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示意阿恋把喷雾给她。 阿恋只顾闭着眼睛叫,根本没看见她的手势。 “少骗老子,老子刚才都听见了,你说警察很快就来。”老五收紧手指,怒目圆睁,“说,你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不是,我不是,我真是贷款的,我这样说就是为了安慰她们。”孟澜弱弱地辩解,明知道老五不会相信,只想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手向后伸了半天不见阿恋给她喷雾,便摸到阿恋的手,狠狠拧了一把。 阿恋吃痛睁开眼睛,看孟澜手势,恍惚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忙悄悄把喷雾塞进她手里。 老五见孟澜不说实话,抬手又要扇她耳光,孟澜趁机把喷雾对着他眼睛一顿猛喷。 老五松开孟澜,捂着脸嗷嗷怪叫,恰这时,外面响起破门声,一队警察在厉晨的带领下冲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眯眯眼控制起来。 厉晨和几个警察顺着老五的叫声找来,孟澜还在追着老五不停地喷。 她吓傻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厉晨示意后面的警察把老五铐起来,自己过去拉住孟澜,夺下她手里的喷雾,说,“行了,别喷了,再喷都喷我脸上了。” 孟澜愣愣地看着他,说了声“你来啦”,然后腿一软就往地上瘫。 厉晨及时扶住她,说,“别害怕,没事了。” “没事啦?哦,没事了……”孟澜语无伦次地重复。 门口冲进一个人,跑过来推开厉晨,抓住孟澜的手连声问,“阿澜,阿澜,你怎么样,没事吧?” “沈克?你怎么……”孟澜想问他怎么来了,还没问完,阿恋突然哭着冲上来,将沈克紧紧抱住。 沈克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阿恋,大惊失色,忙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她裹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恋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沈克揽着她,又看向孟澜,生怕孟澜也被人这样对待过,“阿澜,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孟澜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心里还是很激动的,等到阿恋扑过来,那点激动就消散了,淡淡道,“我没事,你好好安慰她吧,我先出去了。” “阿澜……”沈克想去拉她,身子却被阿恋死死抱住,眼睁睁看着她和厉晨一起出了门。 孟澜一出门,意外地发现了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的魏城。 “你怎么也来了?”孟澜惊喜地问。 魏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孟澜疑惑地看向厉晨,“他怎么了?” “生气了。”厉晨小声说,“他怪我不该让你来冒险,发了好大的脾气,你快去帮我哄哄他。” 孟澜心头一暖,忙去追魏城,魏城却径自下楼去了。 孟澜在后面边追边喊,魏城就是不回头,只管噔噔噔往下走。 孟澜脚一歪,“哎哟”一声跌坐在楼梯上。 魏城连忙跑回来,一脸担忧地问,“是不是扭着脚了,疼不疼,严重不严重?” 孟澜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好像不能动了。” 魏城二话没说,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楼下跑。 孟澜只是装的,哪料到魏城居然这么紧张,又不好立刻揭穿自己的谎言,只得别别扭扭地窝在他怀里,说,“你慢点,别再摔我一回。” 魏城减慢速度,嘴上却说,“再摔一回也是活该,谁让你傻大胆!” 孟澜笑起来,说,“我胆子小得很,刚才差点没吓死。” “那你还敢来?”魏城说。 “这不是赶上了吗?”孟澜说,“厉晨总是帮我的忙,我这也算是还他人情了。” “还人情非得用这种危险的方式还吗?”魏城说。 “你担心我?”孟澜笑着问他,“那你刚才怎么不冲进去?” “一屋子没穿衣服的,我又不是警察,冲进去不合适。”魏城说,“而且我没你前夫跑得快!” “我正奇怪呢,你们怎么都来了?”孟澜问。 “厉晨通知我的时候,他正在我公司谈事,得知消息就一起来了。”魏城说,“我也好奇呢,那个阿恋怎么回事?” 孟澜简单解释了阿恋的事。 魏城说,“她肯定是跟着沈克大手大脚惯了,所以才会去借高利贷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种人就得让她吃个大亏才能长记性。” “我刚才就不该管她。”孟澜说。 “可你还是管了。”魏城说。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孟澜说。 “对别人狠不下心,对我倒是狠。”魏城抱怨道。 “……”孟澜哑然。 到了楼下,孟澜赫然发现,楼下还守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警车停了一长排,那个光头被铐在一辆警车的车门上,正絮絮叨叨地喊冤。 原来他刚才并没有去跑单,而是负责在楼道里望风,警车过来的时候没鸣笛,等他发现时已经把单元门给堵了,他跑不出去,只能往楼上跑,几个警察追到天台把他逮住了。 光头看到魏城抱着孟澜过来,指着孟澜大叫,“骗子,你个骗子,我上了你的当!” 孟澜示意魏城把她放下来,理了理头发,心平气和地说,“咱俩到底谁是骗子,如果不是你骗我在先,我怎么可能会骗到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就算今天没有我,你也照样会落网,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光头无言以对,只是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孟澜没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魏城在后面跟着她,跟了几步忽然发现不对,一把拽住她,“你骗我,你根本没扭到脚。” “啊?”孟澜一看露馅了,尴尬一笑,“刚才是挺疼的,现在好了。” “骗子!”魏城说。 “真的,没骗你。”孟澜忙转移话题,“厉晨说你对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脾气,我还想揍他呢!”魏城说,“其实我不光是生他的气,我最主要还是生你的气。” “为什么?”孟澜问。 “因为你每次遇到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先找他。”魏城说。 “找我就对了,有困难找警察,没毛病啊!”厉晨押着眯眯眼走过来,对魏城说,“孟澜这样做是对的,遇到这种事当然要第一时间报警,就算她找你,你不还是得找我吗,等到你们绕完圈子犯罪分子都跑远了,不是我说你,该吃的醋吃,不该吃的醋别瞎吃。” “去去去,干你的活去!”魏城没好气地挥手。 过了一会儿,那些姑娘都裹着警察的衣服下来了,阿恋和她们一起被带回警局录口供。 厉晨留下一队人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剩余的犯罪分子回来,自己带人押着光头老五和眯眯眼走了。 孟澜和沈克也坐着魏城的车去了警局。 孟澜没什么复杂的问题,录完口供就出来了,沈克要留下来处理阿恋的事,魏城便带着孟澜先走了。 车上,魏城说,“看不出来,沈先生还挺念旧,阿恋当初那样弃他而去,他居然能不计前嫌。” “大概也是心软吧!”孟澜说。 “心软不是坏事,对谁都软就不见得是好事。”魏城说。 孟澜实在太累了,懒得理会沈克的事,和魏城随便找个餐厅吃了点东西,便回家睡了,一直睡到沈煜晚自习回来都没醒。 她下午没去送饭,现在又沉睡不醒,沈煜还以为她生病了,把她叫起来问她要不要去看医生。 孟澜说自己没事,就是太累了,然后把今天的壮举讲给他听。 沈煜听得心惊肉跳,连夸妈妈是巾帼英雄,说警方应该给孟澜发面锦旗。 锦旗倒是没有,只是第二天,厉晨把孟澜和魏城约出来吃饭,透露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消息。 076天上掉馅饼 昨天晚上,裸,贷团伙被警方一网打尽,团伙头目居然是东北警方悬赏通辑的杀人犯,厉晨立了大功,局里给他升职嘉奖,而孟澜做为举报并协助警方破案的第一功臣,将会得到三十万元的悬赏金。 孟澜当场就懵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最近倒霉的事一桩接一桩,从发现沈克出轨至今,可以说没有一件事是顺遂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转运了呢? 而且这悬赏金额也实在太巧,正好是她急需的三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半点都不信。”孟澜说,“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们两个看我为钱作难,故意找由头帮我。” “有部里的文件在呢,这么大的事我能撒谎?”厉晨说,“我倒是想帮你,可惜我就算两年不吃不喝也挣不到这么多。” 孟澜看了看魏城。 “别看我,我可没想过要借钱给你。”魏城说,“我最近刚全款买了一套房,手上没闲钱。” “你买房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厉晨很惊讶地问,“最近东海房价贵得像屎,你这个时候买房干嘛?” “买房娶媳妇呀!”魏城说。 “哦?”厉晨意味深长地看看他,又看看孟澜。 孟澜瞪他,“你这是什么眼神,跟我没关系的。” “呵呵!”厉晨回给她一个半点都不信的笑,“你就说那赏金你要不要吧,不要的话我可找人冒领啦,白花花的银子呢,不要白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孟澜说,“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这个嘛,各种流程办下来,最快也得半个月吧!”厉晨说。 “这么久,不能快点吗?”孟澜问。 “你看你,刚才还不相信,这会儿又急了。”厉晨说。 孟澜不好意思地笑,“刚才是事发突然,但既然是真的,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一周之内我必须得把房租交上,而且我还想早点动工装修,早点营业呢!” “这样吧!”魏城说,“我先拿三十万出来给你应急,赏金发下来你再还给我。” “你刚才不是说没闲钱吗?”孟澜问。 “你信他,他的钱再全款八套房也是用不完的。”厉晨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结了婚,你可得把财政大权抓紧了,这男人啊,兜里的钱不能超过两百块……” “闭嘴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魏城拿餐巾纸丢他。 孟澜抿着嘴笑,阴霾了许久的心像是一下子被阳光充满,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第二天,孟澜从魏城那里拿到钱,先找到小河,通过他把房租转给了房东,然后直接去了叶峰的装修公司。 公司的同事看到她来,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和她打招呼,姐长姐短地叫个不停,个个都说怀念她做的饭,让她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叶峰亲自从办公室出来迎接,笑容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亲切。 寒暄过后,叶峰问孟澜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孟澜就直言来意,说自己接手了一个餐厅,想请他帮忙设计装修。 叶峰惊讶道,“你行啊,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居然要当老板了。” 孟澜笑道,“我算什么老板,一个小店而已,不过是挣点养家糊口的钱,我还怕你嫌活小不肯接呢!” “怎么会,只要你开口,再小的店我也得给你装出星级酒店的气派。”叶峰打趣她。 “星级酒店就算了,我主要是做快餐,消费群体以学生为主,格调不需要太奢华,要简约,明快,清新,贴合年轻人的审美就行了。”孟澜说。 叶峰是实打实拿她当朋友,当即就带着公司最好的设计师去了餐厅,根据餐厅的格局,经营特色,以及消费群体,再结合孟澜自己的想法,设计出了几套装修方案供她选择。 孟澜选好方案后,就把装修的事全权交给了叶峰,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用最环保的材料和最短的时间装好。 店铺从签下合同就开始付房租了,工期当然是越短越好。 叶峰找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人手,向孟澜保证十天之内完工。 孟澜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叶峰说,“我也是有私心的,自从你走后,我们接连换了几个做饭的,可大家的胃口被你养刁了,怎么吃都不对味,我是想着早点装好了让你能早点营业,到时候公司就不请人做饭了,直接在你这订盒饭,也不需要你送餐,每天到点装好,我自己开车来取,你觉得怎么样?” 孟澜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订上餐啦?” “这一撇总得有人写嘛,那就我来写了。”叶峰说,“做为你的第一个客户,你可得给我们用心做噢!”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在变着法的帮我。”孟澜说,“大恩不言谢,以后就全在饭菜里了。” 叶峰哈哈大笑,“我发现你比以前活泛多了,也有趣多了。” “是吗?”孟澜笑笑说,“充其量就是学会了苦中作乐而已!” “苦难总会过去,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叶峰说。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孟澜重复道。 有叶峰负责装修的事,孟澜特别放心,自己趁着装修的时间去挑选桌椅厨具等一应物品。 餐厅里原本的东西都已经非常陈旧,她通过小河征求房东的意见之后,统统卖给了收旧家具的,卖来的钱一分不少全让小河转交给了房东。 人一有了目标,就会过得特别充实,并且不知疲倦。 孟澜每天往返于家里学校店铺和各种家具百货市场,虽然天很冷,她的心却是火热的,冻到麻木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说她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大家又都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相比之下,沈克就没这么好了。 自从那天之后,他又被阿恋缠上了,阿恋知道他不但没得绝症,还自己开公司当了老板,非常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痛哭流涕地向他忏悔,请求他原谅,并编了一套不得已才离开的说辞,企图再次回到他身边。 沈克又不是傻子,经过一番大起大落,早已看透了阿恋的本质,虽然一时心软陪她去了警局,又帮她安置了住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重新接纳她。 阿恋为了挽回沈克的心,使出浑身解数,哭鼻子装可怜,不停给他打电话,去公司找他,到小区楼下堵他,这些都不能让沈克动心,她就化身情痴,在沈克公司对面站着,从早站到晚,不吃饭也不挪地方,也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活像一块望夫石。 这招太狠了,一天下来,周围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等谁,但看她站的位置和注视的方向,就能猜到是对面楼上的人。 魏城的公司就在附近,很快他也听说了这桩八卦,起初他并没有理会,后来等他有事出门,车子路过阿恋身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看来沈克这朵烂桃花这辈子都不可能摘掉了。 他去找孟澜吃饭,顺便把这件事讲给孟澜听。 孟澜很平静地听完,说,“那天阿恋一冲进沈克怀里,我就已经想到了后面的事,如果当时沈克能狠心推开她转身走掉,或许还有摆脱她的可能,可他偏要心软,怪得了谁?” 魏城说,“所以我说了呀,心软不是坏事,对谁都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你看,可不就被我说中了吗?” 孟澜说,“其实我当时看到沈克那么紧张地冲进去叫我,心里也软了一下的,甚至还有点感动。” “嗯?”魏城顿时紧张起来。 孟澜又说,“不过幸好有阿恋在,她的那一抱就像一记警钟,让我及时清醒过来。” 魏城松了一口气,举杯和她碰了一下,“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阿恋了,如果不是她,你那天会不会就跟沈克走了?” “怎么会?”孟澜抿了一口酒,说,“我再心软再感动,也还是有底线的,再说了,你还在外面站着呢,我能越过你就走吗?” 魏城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眼睛亮亮的,“这么说,你还是在意我的?” “当然,你是我好朋友嘛!”孟澜说。 魏城立刻垮下脸,委屈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孟澜狡黠一笑,“凭什么你想听什么我就要说什么?” “……”魏城呆呆看着她的笑脸,莫名从她语气里品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是撒娇吗,他又不敢确定,但他能感觉得到,肯定是和从前不同的。 他的心就因为这么一句平平常常的话雀跃起来,开出大朵大朵的花。 他隐隐觉得,春天似乎要来了。 晚上,孟澜回到家,等沈煜睡下之后,坐在床上思考餐厅的事,沈克忽然打电话过来,说他现在在楼下,想和孟澜见一面。 077死缠烂打 再次坐上沈克的路虎,孟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车还是那辆车,人还是那个人,昔日恩爱却都已成过眼烟云,随风飘散了。 “说吧,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孟澜问。 “可以找个地方坐坐吗?”沈克问。 “不可以。”孟澜果断回绝,“有话就在车上说吧,沈煜一个人在家,我不能走远。” “和魏城就可以?”沈克脱口而出,“你大半夜和他去海边,就没想过沈煜一个人在家?” 孟澜愣住,微微有些羞恼,“你跟踪我?” “没有。”沈克说,“是沈煜半夜醒来找不到你,打电话给我,我才过来的。” “今天也是沈煜打电话叫你来的?”孟澜问。 这话题跑得太偏,沈克知道她是故意的,苦笑一声,说,“今天不是,今天是我自己来的,我心里乱得很,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说,想请你帮我理一理。” “和阿恋有关的?”孟澜问。 沈克诧异,“你怎么知道?” 孟澜笑了笑,没回答。 十八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足够她把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研究透彻,以他目前的情况,除了公司除了阿恋还能有什么烦恼? 如果是公司的事,他不会来请教她这个一窍不通的人,剩下的,就只能是阿恋了。 “还是你了解我。”沈克搓搓脸说,“我这两天快烦死了,不过看在往日的情份随手帮她一把,没想到她就死皮赖脸缠上我了,一哭二闹的也就算了,今天愣是在我公司楼下站了一天,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孟澜说,“你找前妻来咨询应对小三的方法,不觉得讽刺吗?” 沈克涨红了脸,厚着脸皮说,“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吗,除了你,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人问。” 孟澜半真半假地说,“有什么好愁的,你现在是单身,把她娶回家就是了。” “不不不!”沈克连连摆手苦笑,“你就别挖苦我了,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和她在一起的,有些亏,吃一次就够记一辈子了。” “那就报警告她骚扰,实在不行找人收拾她一顿,威胁恐吓爆她黑历史,让她彻底死心,让她在东海待不下去。”孟澜说。 “这样不好吧?”沈克迟疑道,“她终究是个姑娘家,总要给她留点面子的。” 孟澜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如果他能狠下心,他就不是沈克了。 男人对一个女人心软叫专情,对所有女人都心软就叫多情,太多情的男人,总是免不了要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没办法了。”孟澜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再想想,你再想想。”沈克苦着脸央求她,“除了这些极端的方法,难道就没有别的吗?” “你这是得寸进尺。”孟澜说,“我可不是你的义务参谋,下来见你一面已经够给你面子,你还提上要求了。” 沈克双手合十给她作揖。 孟澜没办法,只好又给他出主意,“不然你就抓紧时间找个对象确立关系,让她知道你已经另有新欢,她不就死心了吗?” 沈克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我上哪去找个对象啊,我现在除了你,对谁都不感兴趣,若带着目的去找一个,不是害人家吗?” “我劝你死了对我的心。”孟澜板起脸,语气不觉加重,“沈克,我现在之所以还愿意见你,帮你,完全是看在沈煜的面子上,我不希望看你混得失魂落魄,将来给沈煜增添麻烦,你若不知好歹还对我死缠烂打,和阿恋那种人有什么区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说的,有些亏吃一次就够记一辈子了,你记着在阿恋身上吃的亏,我也记着在你身上吃的亏呢!” 沈克被孟澜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羞得无地自容,连声向孟澜道歉,请她不要把他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又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也绝对不会像阿恋那样死缠烂打。 孟澜这才缓和了脸色,说,“我索性跟你直说了吧,阿恋的事你找谁支招都没用,最关键还是看你自己,只要你下得了狠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沈克讪讪地看着她,不敢再随意接话。 孟澜又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优柔寡断,老话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回头仔细想想这一路,很多事情是不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才一步一步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 孟澜开门下车,裹紧大衣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沈克看着她的身影转个弯消失不见,一个人在车里沉思了许久,才驱车离开。 一路上,孟澜的告诫一遍遍回响在他耳边,让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失败与不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也必将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付出代价。 所以,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不会再对阿恋心软了。 可惜,他这个决心下得早了点,等他回到家,把车停好,坐电梯上楼,赫然发现阿恋正穿着单薄的衣衫等在他家门口。 沈克吓一跳,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到近前,冷着脸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至今都不知道,阿恋很早以前就偷偷来这里看过孟澜。 阿恋看到沈克,眼泪说来就来,也不回话,哭着就往他怀里扑。 沈克闪身躲开,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你!”阿恋委屈地去挽他的手臂,“我在你公司对面等了一天,就是想和你见一面,谁知你却从另一个出口走了,亲爱的,求求你,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好,如果再见不到你,我会死的!” “那你就去死吧!”沈克狠着心挥手,想要把她推开,明明没使多大力气,阿恋却顺着他的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沈克吓坏了,忙蹲下来问,“阿恋,你怎么了?” 阿恋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气息微弱,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 沈克无奈,只好打开门把她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虎口,折腾半天,阿恋终于缓过气,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样?”沈克问。 “我想喝水。”阿恋虚弱回答。 沈克给她倒了杯温水,扶她半坐起,把水喂给她。 阿恋一口气把水喝完,眼泪又掉下来。 “这是我今天喝的第一口水。”她说。 沈克愣住,说,“你何苦折磨自己。” “我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阿恋说,“我已经发过誓了,你一天不原谅我,我就一天不吃不喝,直到饿死为止。” “……”沈克的心又有些动摇,好在他及时想起了孟澜的告诫,立刻硬起心肠说,“没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 “真的吗?”阿恋又伤心又失望。 “是的!”沈克说,“我刚才是怕你死在我家门口说不清,才让你进来缓一缓,现在既然你没事了,就赶紧走吧,从此以后咱们两个互不相干!” 阿恋哭丧着脸垂下头,半天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央求沈克,“好,既然如此,我不为难你,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能不能让我在这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走,以后再也不会见你,行吗?” 沈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考虑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又冷又饿,外面又危险,还真不好把她往外赶,便答应让她借宿一晚,又从冰箱里找了一包速冻饺子煮给她吃。 吃完饺子,两人便各自睡了。 沈克睡在主卧,阿恋睡在以前沈煜的房间。 睡到半夜,沈克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他怀里,又热又软的。 起初他并没有醒,还下意识地摸了两把,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手里正攥着阿恋的胸。 078合作伙伴 沈克吓出一身冷汗,推开阿恋就要下床,却被阿恋紧紧搂住腰。 两人无声地推拒拉扯了一番,沈克的力道渐渐弱下去,最终又融化在温柔乡里。 完事后,沈克悔的肠子都青了,恨自己没能看穿阿恋的欲擒故纵,恨自己控制不住身体的欲念,恨自己没听孟澜的话再次泥足深陷。 阿恋搂着他,声音柔得滴水,“亲爱的,你不要后悔,也不要自责,这次我是真的决心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我发誓,以后不论你贫穷富贵健康疾病,我都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沈克没好气地说。 “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的。”阿恋把脸紧紧贴在他胸膛蹭啊蹭。 沈克想起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阿恋也是以同样的姿势蹭他,窝在他怀里像只温柔的猫咪。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那次并非什么稀里糊涂发生的关系,分明也是阿恋蓄意为之。 早在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沈克长叹一声,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简直就是为了克他而生的,难道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的掌控了吗? 他都有点想认命了。 …… 装修过半,孟澜把桌椅厨具也都定好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招工。 快餐店的员工,形象上倒不用过份讲究,干净齐整就行,最主要是踏实能干,眼里有活,不像季红那大酒店,偷个懒耍个滑都无所谓,反正总有别人去做。 因为门上贴了招聘启事,倒也是不是有来应聘的,只是大多都是老阿姨,来找那种择菜洗碗的活。 孟澜一个都不满意,她理想的人选是三四十岁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的那种,最好是能帮她独当一面,让她就算不在店里也特别放心的人。 魏城听了她的要求,指点她说,“你要的这个人不就是楚君吗?” “楚君?”孟澜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她?” “你这是一叶障目。”魏城说。 孟澜随即摇头,“不行不行,楚君不会干的,她还要照顾孩子,根本腾不出时间。” “你不也一样要照顾孩子吗?”魏城说,“你们主要的任务就是给孩子做饭送饭,现在餐厅就开在学校门口,现成的饭菜,走几步就到了,不比原先还要方便吗?” “你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孟澜说,“但我不知道楚君是不是也能这样想,她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希望,所以她当初才会选择辞职伴读,她会愿意出来做事吗?”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魏城说,“当初她有老公,现在她是单亲妈妈,她不出来做事,以后她和孩子的生活都成问题,等到孩子考上大学,我估计她连基本的学费生活费都拿不出来,她来你这里做事根本不耽误照顾孩子,还能为孩子挣学费,你只要和她把利弊讲清楚,她肯定会答应的。” 孟澜觉得魏城说的有道理,决定去找楚君问一问。 她把魏城说的话加上她自己的观点仔仔细细分析给楚君听,并且又加上一个优厚的条件,让楚君入股。 楚君听了直笑,“我现在连生活都成问题,哪有钱去跟你入股?” “不要你出钱,只要你出力。”孟澜说,“店小经费紧张,请不起太多人,一个人要顶多个人用,你又会做饭又会打扫卫生,做事又仔细,就是我想要的最佳人选,只要你能来,收益咱俩平分,风险我一人承担,怎么样?”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楚君连连摆手,“我这不是占你便宜吗?” “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孟澜说,“我压根就没指望能靠这个店发大财,想的不过就是既能照顾孩子又能养家糊口,咱俩多少年的感情了,我也盼着你能好,若这个店真能把咱们两家养活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呀!” 楚君有点心动了。 她最近也常常在为钱的事发愁,虽说李耀辉现在还管着她和儿子的生活,但他们毕竟已经分开了,总是花他的钱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李耀辉现在明明已经可以衣食无忧,却还要为了她和孩子继续跑出租,就因为她不愿意要那女人的钱。 他答应供养他们到高考结束,等高考结束再离婚,离完婚以后,她就只能靠自己了,儿子考上大学,各种费用可不是小数目,到时候她去哪里筹钱呢? 就算儿子一考完试她就去上班,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因此,她还是很佩服孟澜的,孟澜就是因为考虑得长远,才会在这个时候毅然决定要自己创业赚钱养家,相比之下,她就很缺乏这种孤注一掷的魄力。 如今孟澜找上门来请她一起创业,还开出这么好的条件给她,她当然会心动,只是她还有最后一点顾虑,就是怕这样会疏忽了对孩子的照管,影响到孩子的学习和生活。 “要不,等明皓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吧!”楚君说,“我自己有点拿不定主意。” “应该的。”孟澜说,“孩子的意见非常重要,我当初也是再三征求了沈煜的意见,得到他的支持之后才下定决心的,明皓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他也会支持你的。” 楚君送走孟澜,在家等儿子放学,打算和他好好谈谈,眼看着儿子快要放学,许久不见的李耀辉突然来了。 楚君很是意外,面对他有点手足无措。 李耀辉说好久没见儿子,有点想他,算着他快放学了,特意来看看他。 楚君客气地请李耀辉进屋来坐,倒了热水给他喝,两人相顾无言,彼此都很尴尬。 楚君偷眼打量李耀辉,发现他比以前瘦多了,脸色也不太好,本来就黑,人一瘦看起来更黑了。 楚君一阵心疼,要不是为了她和儿子,李耀辉何至于跟了有钱人之后还这么拼命劳碌,也是他有良心,换了那些没良心的男人,肯定是天天吃香喝辣,纵情享受了,哪里还会管老婆孩子的死活。 两人说了几句话,李明皓就放学回来了,看到李耀辉在家,开心地叫了一声“爸”,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都有半个月没见过你了。 李耀辉不禁红了眼眶,说,“最近是有点忙,年关前后都这样,包长途的多,过两个月就是淡季了,到时候爸爸好好陪陪你。” 李明皓叹气说,“你想陪我,也得我有空闲啊,我看毕业之前都没时间了。” “高三都这样,咬咬牙,再坚持坚持,胜负在此一举了!”李耀辉鼓励他。 “嗯,我知道。”李明皓说。 楚君看他们父子说得热闹,心里酸涩,借着做宵夜躲开了。 李耀辉和儿子说了一会儿话,看时间不早,便起身要走,声称还要出去跑车,让李明皓吃完饭早点睡。 李明皓却拦住他不让他走,说他最近瘦得厉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如在家踏踏实实睡一觉,明天再去跑。 又说钱是挣不完的,家才是最重要的,爸爸总是不在家,自己和妈妈都快成单亲家庭了。 李耀辉心酸不已,为难地看向楚君。 楚君也挺难受的,说,“要不你就歇一晚上吧,我煮了汤圆,你陪着儿子吃一点,你们父子好好说说话。” 李耀辉只好留下了。 楚君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汤圆,看锅里还有几个,倒连汤带水倒进碗里,自己吃了。 一家人围着简易的折叠桌吃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 中途,楚君说起孟澜找她一起做餐厅的事,问父子两个是什么意见。 李明皓说,“我没意见啊,我支持你和孟澜阿姨联手创业,反正餐厅就在学校旁边,我和沈煜轮换班去拿饭就行了,你们把饭菜做得好一点,同学们看到了,肯定也要吃的,我们还可以顺便帮忙带饭,不正好给你们提高销量吗?” “你这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想得倒远。”楚君说,“吃饭方面是好解决,我就怕一忙起来顾不上你,忽略了其他方面的照应。” “其他还有什么?”李明皓说,“我上下学不用你接送,睡觉不用你哄,功课不用你辅导,你说,别的还有什么?” “叫你这么一说,我在这里陪读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了。”楚君说。 李明皓说,“本来就是啊,当初我就让你不要辞职,我一个人能行的,你非要跟风,学着人家跑来这边租房子陪读,害爸爸一个人没日没夜的跑车赚钱,多辛苦。” 楚君难过起来,“这么说你是在怨我?” “你这样做全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会怨你。”李明皓说,“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事业,不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自己能照顾自己的,你现在不放心我,难道以后还要跟到大学去伺候我吗?” 楚君愣愣地看着儿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耀辉忙插话说,“既然儿子支持你,那你就去做吧,别的不说,孟澜是个可靠的人,你跟她在一起,我是一百个放心的,不管挣钱多少,能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事,也是人生难得的机遇!” “行吧!”楚君说,“既然你们都支持我,那我就试试吧,好不好的,总要试过才知道。” 李明皓端起碗说,“来来来,咱们以汤代酒,预祝妈妈事业成功,前程似锦!” 楚君被他逗笑,当真端起碗,和李耀辉一起,一家三口碰了碗,各自把碗里的汤喝了。 等李明皓做完功课睡下之后,两个大人看着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床尴尬起来。 李耀辉小声说,“要不,我还是走吧!” 楚君说,“你都答应儿子了,不吭声走了不好吧,我怕他会起疑心。” “那怎么办?”李耀辉说。 “就这么凑合一晚上吧!”楚君说。 于是两个人就挤在一张床上分头睡了。 起初谁也睡不着,又不敢翻身,僵着身子到半夜才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楚君被什么动静惊醒,开了床头灯,坐起来一看,李耀辉正蜷着身子在被子里痛苦地哼哼。 楚君吓得睡意全无,忙问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李耀辉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把口袋里的止痛片拿过来,吃了就好了。” 楚君赶紧下床帮他拿药,把瓶盖拧开递给他,然后又去倒水,倒水回来,见李 耀辉正往嘴里送药,好像不只是一两颗。 起初她也没顾上,等李耀辉吃完药缓解了疼痛,才想起问他,“你刚才吃了几颗药啊,这种药不能多吃的。” “我知道,就是刚才疼狠了,没把握好量,下次不会了。”李耀辉说。 “你经常这样吗?”楚君问。 “没有,只是偶尔一次,这几天太忙没按时吃饭。”李耀辉说。 “要不你就别管我们了吧!”楚君说,“你看你,本来是想过好日子的,现在反而更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耀辉说,“你放心,我答应了要管你们到高考结束,就一定会做到的。” 楚君说,“你不要只想着我们,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平时要多吃一点,注意营养,把身体养好,形象打理好,人家看上你,还不是为了,为了……” 她想说,人家富婆之所以看上你,不就是图你身强体壮嘛,只是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 李耀辉明白她的意思,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为我操心,只要你和儿子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你跟着孟澜好好干,我就是走也走的安心。” 楚君一愣,问道,“你要去哪?” “啊,那什么,她生意做大了,下半年要展,让我和她一起去。”李耀辉说。 楚君半天没作声,然后关了灯躺回去,捂着隐隐作痛的心无法入睡,等到李耀辉在那头打起了呼噜,她便把他的脚抱在怀里,眼泪无声而下。 这一刻,她心底对金钱的欲望达到了顶峰,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多到怎么花都花不完,到时候,她就把李耀辉从那个富婆手里抢回来,让他永远不再为了钱受苦受累受委屈,让他也可以真正潇洒恣意地活一回。 079外面的世界 楚君的加入让孟澜肩上的担子顿时减轻不少,两人说话投机,配合默契,连挑选东西的眼光都是一样的,真是再好不过的一对组合了。 孟澜打电话向魏城道谢,感谢他推举了这么好的伙伴给她。 魏城说,“这点小事就别谢了,我还有个更好的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是什么?”孟澜问。 魏城说,“我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广州大学城开了一家营业餐厅,专为学生做营养便当的,做的还比较成功,目前已经有几个分店了,明天我正好要去那边参加一个商务会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去取取经,长长见识,怎么样?” 孟澜最近一直在考虑关于菜品和经营的事,她心里只是有个大致的方向,但具体到各种细节,还是有点无从下手。 现在楚君来了,她正打算腾出空去向季红请教,或者找几家类似的餐厅观摩学习,没想到魏城就这么及时地给她这个瞌睡之人递来一个大抱枕。 孟澜心动不已,巴不得立刻就动身前往,只是考虑到沈煜,她又有点为难。 一来担心她走后沈煜的生活没人照料,二来沈煜本就对魏城极其反感,要是给他知道自己是和魏城一起出远门,肯定又免不了生气闹腾。 再者来说,她和魏城孤男寡女的,魏城对她又是那样的心思,两个人单独出行实在不怎么合适。 她想,要是带着楚君一起去,会不会好一点? 谁知她刚一对楚君提起,就被楚君当场否决了。 “不行不行,我哪里走得开?”楚君说,“咱俩不可能都走的,店和孩子总得有个人看着吧,家里的事交给我,你跟着魏城去学习,这样才是两全其美。” 孟澜说,“我觉得我和魏城单独出去不太适合,万一被沈煜知道了,又要发脾气。” 楚君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自己心态摆正,什么都不怕的,沈煜那边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楚君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就没了,瞻前顾后可不是你的风格,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你现在好歹是个老板了,要大气,大气,知道吗?” 孟澜被她这么一说,想想也是,人家魏城好心提供这么一个机会,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未免太过矫情。 于是她便不再纠结,给魏城打电话确定了行程,拜托魏城帮她定机票。 魏城欣喜若狂,差点没在办公室跳起来,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喜气洋洋的,动不动就一个人咧着嘴笑,像个大傻子。 晚上,沈煜放学回家,孟澜把自己要出去学习的事告诉他,说是季红阿姨帮忙联系的餐厅。 沈煜信以为真,让妈妈只管放心去,不要担心他。 孟澜说,“我已经交待过你楚君阿姨了,这几天就让她帮忙照顾你。” 沈煜想了想,说,“楚君阿姨也挺忙的,就不要麻烦她了,要不然,让我爸来照顾我几天吧?” “你爸?”孟澜一愣,“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来,你要是不想麻烦楚君阿姨,我可以让外婆过来住几天的。” “外婆年纪大了,咱就别惊动她了。”沈煜说,“我就是想和我爸待几天,你在家时他不方便来,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你就答应我吧!” 孟澜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很想你爸?” “嗯。”沈煜点点头。 孟澜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说那行吧,我给你爸打电话,看他有没有时间。 “谢谢妈妈!”沈煜抱着她亲了一口。 “去去去,少跟我来这虚头巴脑的!”孟澜拍了他一巴掌,说,“赶紧做功课吧,我下楼扔垃圾,顺便给你爸打电话。” “哦。”沈煜应声去了自己房间。 孟澜把厨房卫生间全部清理了一遍,拎着垃圾下楼丢掉,然后站在楼道给沈克打电话。 沈克接到孟澜的电话时,正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 车子停在他家楼下,他却一点都不想上楼回家。 因为那个家里住着阿恋。 阿恋自从那晚之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离开,沈克自己把人睡了,撵人的话便不好说出口,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让她住下了。 阿恋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每天对沈克百般温柔体贴,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想方设法讨他欢心。 沈克却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反而很是厌烦。 以前他总觉得孟澜性子太冷清,缺少情调,现在又觉得阿恋太腻人,还是和孟澜在一起自在些。 为了躲避阿恋,他总是在公司忙到很晚,回来后,也要一个人在车里静静坐上半个小时才上去。 因此,当孟澜问他有没有时间照顾沈煜时,他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 他还满心欢喜地想,孟澜主动拜托他照顾沈煜,是不是说明在她心目中他还是值得托付的。 高兴完了,他才想起问孟澜,“你一个人去吗,要去几天?” 孟澜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和沈煜说的是一个人去,实际我是和魏城一起去,他要开个什么会,大概三四天吧,等会议结束我们就回来。” 沈克的笑僵在脸上,魏城的名字像一支利箭,猝不及防地扎了他一个透心凉。 他觉得自己好傻,不过得到一个可以去照顾孩子的许可就开心成这样,谁知人家那边都要双宿双飞了。 他是男人,他太知道孤男寡女一起出行会有多少故事发生了,魏城个混蛋,他分明就是居心不良啊! 可恶!太可恶了! 沈克恨得牙痒,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孟澜面前,把她绳捆索绑关起来,不让她和魏城一起走。 可惜他不敢。 孟澜不是阿恋,随他怎样都行,他就算把牙咬碎,也只能是自己吞了,绝不敢在孟澜面前放肆。 再说他又有什么立场呢,婚都离了,他自己也又和阿恋睡上了,他凭什么去管孟澜? “好,我知道了。”他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甚至云淡风轻地说,“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在那边好好玩几天,沈煜我会照顾好的,你不用担心。” 孟澜惊讶他竟然说出如此大度的话,客气地向他道谢,并郑重交待他不要在沈煜面前说漏了嘴,然后挂电话回了楼上。 沈克又在车里坐了半小时,直到阿恋打电话来催,才垂头丧气地下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沈煜上学刚走,沈克就来了,孟澜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他,又递给他一个小本本,说,“所有需要你做的事我都写在上面了,注意事项什么的也都有,你照着做就行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沈克一夜没睡好,眼圈都是黑的,勉强笑笑说,“干嘛这么客气,照顾自己孩子,应该的。”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孟澜说,“你先进去熟悉一下,我赶飞机,这就走了。” “我送你?”沈克说。 “不用了,魏城马上就到。”孟澜摆摆手,拉着箱子走了。 魏城魏城,又是魏城! 沈克心头抓狂,笑着目送孟澜进了电梯,回身关上门跑到阳台,打开窗户往下看。 孟澜刚拉着箱子从楼道里出来,魏城的车就到了,魏城下了车,接过孟澜手里的箱子,搬起来放进后备箱,然后又跑到前面去帮孟澜拉开副驾门,孟澜没有马上上车,站着和魏城说了句什么话,魏城笑得微微往后仰,看起来很开怀的样子。 沈克气得想搬起阳台那盆仙人球砸他头上。 等孟澜上了车,魏城帮她关上车门,然后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沈克以为他要坐进去了,没想到他突然抬头往楼上看过来,沈克想躲已经来不及,两人的目光遥遥相撞,魏城非常绅士地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坐进车里,调头离开。 “王八蛋!”沈克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可惜魏城是听不到的,三个小时后,他便和孟澜降落在阳光明媚的白云机场。 魏城到租车处提出事先租好的车,开车带孟澜往酒店去。 车窗半开着,南国的暖风徐徐吹拂,窗外是满眼的绿色,孟澜心旷神怡,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怎么样,看看不同的风景,是不是心情好多了?”魏城问她。 “嗯,感觉从来没有的轻松。”孟澜说。 “你就应该多出来走走,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呢!”魏城说。 “等我赚了钱再说吧!”孟澜说。 “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带上我。”魏城说。 “你哪里没去过,还用得着我带?”孟澜说。 “那不一样,一个人和两个人看到的风景都不同。”魏城说。 孟澜沉默下来,看看魏城,想要说什么,立刻被魏城打断了,“你再说那些气人的话,我就把你丢在半路。” “……”孟澜当然不会相信,但终究还是把扫兴的话收回去了。 酒店是东道主统一订的,魏城事先就让人给自己留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到了酒店后,和孟澜各自去房间洗漱换衣,歇息了片刻,便带着孟澜去出席中午的会餐。 东道主包下了一个宴会厅,门口有专人指引,两人跟着迎宾进了宴会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全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商界精英,高管老总。 魏城扫了一眼全场,小声对孟澜说,“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没带助理来的老总了,别人都有人帮忙喝酒,我没有,怎么办?” “啊?”孟澜傻傻问,“人家都带了助理呀,那你怎么不带?” “每个老总只允许带一个人,我带了助理,就不能带你了。”魏城说。 孟澜说,“那怎么办,不然等下我替你喝两杯?” “你喝醉了会不会耍酒疯?”魏城忍着笑问她。 “不会,我喝醉了就睡,睡得特别死,不会耍酒疯的。”孟澜说。 “那你不怕我趁人之危?”魏城又问。 “不怕,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孟澜正色道。 “……”魏城郁卒,“你这一顶高帽子戴下来,我还真不好下手了。” 孟澜抿嘴笑起来。 “嗨,魏先生!”远远有个穿黑色长裙的美女挥着手风姿绰约地走过来,挽住魏城的胳膊说,“听闻你要来,我从早上就开始等,望得脖子都快断了,你怎么才来?” 080章樱花树下的姑娘 “小苏总,别来无恙!”魏城面上带着笑,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我算着开饭的时间来的,倒叫小苏总久等了。” 被称作小苏总的美女笑得花枝乱颤,涂着大红指甲的食指点了下魏城的肩,说,“你呀,你来这边难道就是为了蹭饭吗?” “还真是。”魏城说,“我这趟来就是为了品尝粤菜的美味,一路赶来肚子早就饿了,小苏总你自便,我先找个地方吃饱了,咱们再叙旧,可好?” “我已经在我那桌给你留了个位子,我爸也在呢,咱们边吃边叙旧不是更好?”小苏总重新挽住魏城的胳膊,打定主意不放他走。 魏城再次抽出手,看了看孟澜,说,“不用了,一个位子不够我们两个坐,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小苏总似乎才注意到孟澜的存在,上下打量了孟澜两眼,语气轻飘地说,“这是你的助理吧,没关系,我叫我助理帮她安排,你就别管了。” 说完扬手叫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姑娘,“阿夏,你来安排魏先生的助理入座。” 那姑娘立刻上前来,礼貌地请孟澜跟她走。 小苏总笑着说魏城,“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洁身自好,连助理都要选个中年大姐,你看看周围的老总,谁的助理不是美女帅哥。” 孟澜被她说的有点自惭形秽,讪讪地笑了下,打算跟着阿夏姑娘走,却被魏城一把抓住了手腕。 魏城不悦地皱起眉头,“小苏总不了解情况不要妄加猜测,这位是我最看重的朋友,不是助理,我们自己找位子,您请自便吧!” 说完拉着孟澜扬长而去。 小苏总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看魏城拉着孟澜头也不回地走开,每经过一张台,就有人殷勤地招呼他坐,魏城一一推拒,最后在角落一张没人和他打招呼的桌子前坐下了。 小苏总跺了下脚,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孟澜跟着魏城落座,见这张桌上没人和他打招呼,就知道大家相互是不认识的,便放心大胆地问他,“刚才那姑娘是谁呀?” “首都一家企业老总的女儿,我们在国外时见过面。”魏城一语带过。 孟澜却不信,“只是见过面而已吗?” 魏城见她问得认真,不由勾唇一笑,凑近她说,“干嘛问这么详细,吃醋了?” 孟澜往后撤,“别瞎说,我就是单纯好奇。” 魏城笑笑,不再追究,说,“吃吧,吃饱了我送你去大学城那边,你在那边学习,我再回来参会,等会散了我再去接你。” “哦。”孟澜应了一声,拿起筷子。 尽管魏城坐在角落,席间还是被熟识的人寻到,时不时有人过来给他敬酒寒暄。 孟澜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有心想替他喝两杯,魏城却没给她机会,统统灌进了自己肚里。 孟澜惦记着去大学城的事,怕他喝多了去不成,心里暗暗焦急,不成想一直喝到宴席快结束,魏城仍旧精神抖擞,一点醉意都看不出来。 后来小苏总又来了,还带着她的父亲老苏总,和魏城很是喝了几杯。 老苏总借酒遮脸,直言不讳地对魏城说,“我这个丫头啊,不知怎的就迷上了你,害我这当老子的回回舍着老脸给她开道,小魏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做我们苏家的女婿得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等我一闭眼,一切都是你的,哈哈哈哈~” “哎呀爸~”小苏总霞飞双颊,似怨似嗔地扭着身子和父亲撒娇,一副媚态天成的娇憨。 孟澜心想,世上原来还有这样娇媚的女人,恐怕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了她的风情,何况还有钱。 魏城却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看着老苏总,笑道,“苏总您又说笑,小苏总风华正茂,我大她十六七岁,怎好糟蹋她的青春,我还有点私事要办,就不奉陪了,等会儿咱们会场见!” 说完放下酒杯,不等老苏总再说话,带着孟澜走了。 两人在酒店外面叫了辆出租车,去往大学城。 路上,孟澜问魏城,“你当众那样打发人家,是不是太狠了点?” 魏城半眯着眼睛看她,“不然呢,难道要我像沈克那样欲拒还迎?” “……”孟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魏城带着酒意,给她一个懒懒散散的笑,说,“如果你是担心我得罪人,大可不必,老苏总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再说了,他远在首都,我们也不总是有交集,只是彼此通讯录里一个备用的关键时候能帮得上忙的人,仅此而已。” “哦。”孟澜应了一声。 魏城挑着眼帘看她,“之前小苏总把你当成助理时,我其实想说你是我女朋友来着,怕你生气就没说,如果我说了,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孟澜说,“这种场合你就不要胡言乱语了,我连做你助理都被人嫌老,做你女朋友还不把你的脸都丢光了。” “怎么,你自卑了?”魏城问。 “也谈不上自卑,就是觉得和你们这些人不是一个世界,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孟澜说。 “你以前不也和沈克出席宴会吗?”魏城说。 “那些宴会能和这个比吗?”孟澜说,“那些不过是他们广告圈子里的活动,我自信还能撑得住场子,今天一看才明白,过去参加的那些宴会就是个聚餐。” 魏城哈哈大笑。 孟澜又说,“还有你也是,事先也不提醒我一下,我好歹化个妆换个像样的衣服,也不至于人家把我当助理。” 魏城笑着拍拍她的手,说,“一个午餐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重头戏是明天晚上的晚宴,到时候,我找人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保证让你成了全场焦点,怎么样?” “焦点就免了,别给你丢脸就行。”孟澜说。 魏城笑得无比欢畅,孟澜大概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渐渐开始顾及他的感受了,她拒绝他的理由也已经从她自己没感觉沈煜不同意变成了怕给他丢脸。 魏城扭头看向窗外,天色湛蓝,白云舒展,南国的艳阳,连人心都能融化。 他由衷地觉得,这次行程已经超值了。 广州大学城不仅拥有众多高校,还有好几处值得一去的旅游景点,魏城特意早早下了车,租了辆可以载人的自行车,载着孟澜绕外环慢悠悠地骑行。 沿途景色怡人,暖风习习,让人乐而忘忧,一所所风格独具的大学,也让他们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彼此感慨光阴似箭。 魏城说,“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学校,你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图书馆周围种满了樱花树,一到春天,樱花开得那叫一个热闹,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坐在樱花树下看书,穿着白裙子,头发又黑又亮,落了满身的樱花,我当时就看傻了,我心想这姑娘根本就不是人,分明就是花仙子呀!” “你就扯吧,还花仙子,我怎么没看到你?”孟澜笑道。 “你当然看不到我,我站得可远了,不敢走近你,怕我一走近你就变成樱花不见了。”魏城说。 “那后来呢?”孟澜问。 “后来,我一直等啊等,你终于把那本书看完了,你合上书,站起来,甩了甩头发,拍了拍裙子,拍得花瓣乱飞,然后你就走了,我就偷偷的跟着你,一直跟到你们宿舍楼下,抓住一个女生向人家打听你的名字。” “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个女生居然看上了我,哭着喊着要和我交往。” “哈哈哈哈……”孟澜开怀大笑。 魏城也跟着笑,笑得太忘形,车子一歪,两个人摔倒在路边草地上。 草很厚,并没有摔疼,两个索性就地坐着歇息。 魏城帮孟澜揪掉沾在头发上的草叶,说,“后来,我总是做梦,梦到你在樱花树下对我笑,于是我就给你写了一首诗,诗名就叫《樱花树下的姑娘偷走了我的心》。” “嗯?”孟澜恍惚了一下,“我记得那首诗,但那不是沈克写的吗?” 081抱紧了,别松开 “沈克?”魏城“嗤”的一声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说,“走吧,时间不早了,我等下还得赶回去开会呢!” “哎……你倒是说清楚呀!”孟澜跟着站起来。 魏城扶起自行车,抬腿跨坐上去,回头对她说,“上车。” 孟澜扶着他的腰坐上去,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到底是谁写的?” 魏城一只脚撑着地,两只手向后抓住孟澜虚扶在他腰间的双手,往前拉到腹部叠起来压住,说,“抱紧了,这回可别再松开!” “什,什么意思?”孟澜问。 魏城笑了一下,骑车上路。 孟澜不自在,悄悄收回手,刚一动,就被魏城发觉了,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别动!” 孟澜脸颊微微发热,终究没再动。 午后的风,柔得像情人的眼波,让她昏昏欲睡,她把头靠在魏城宽厚的脊背上,轻轻闭上眼睛。 魏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餐厅就开在大学城的美食街,店面不大,专做营养便当,根据南北差异和消费水平日常供应有七八个不同口味和价位的固定品种,另外可以根据个人对营养和口味的要求定制套餐,比如减肥套餐,低糖套餐等等,基本上可以满足大部分学生的用餐需求。 朋友叫许露,女性,三十岁出头,知道魏城和孟澜要来,提前已经在店里等候,现在不是饭点,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正适合谈话交流。 因为贪玩耽搁了时间,魏城和许露寒暄几句后便匆匆离去,把孟澜留在这里,说好开完会来接她。 魏城走后,许露和孟澜坐着喝了一会茶,大致了解她的基本情况之后,便直接带她去参观厨房。 厨房不大,但却非常整洁,灶台厨具全是不锈钢定制,显得高档而专业,有三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正在里面准备晚餐要用的菜品,每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娴熟利落,一看就是经过严格培训的。 许露说,“做快餐,重点在一个快字,出餐迅速是它最大的优点,因此品种要少而精,忌多而杂,太多太杂既浪费人力物力和时间,还会让顾客在选择时犹豫不决,影响到后面的顾客点餐。 刚开始做的时候,我不懂这些,一味地追求品种多样,以为这样会更吸引人,结果就是每天都在为了准备食材而手忙脚乱。 有些食材又贵又不好买,不准备吧有人点,准备吧有时候又几天没人点,最后不得不扔掉,那时候我雇了七八个员工都忙不过来,还导致顾客大量流失。 后来我摸出门道后,就把品种精减到八个,每天只专注把这八个做好做精,这样一下子就节省了一半的成本,原来八个人的活,现在四个人就干了,顾客等待的时间也缩短了,效果特别好。” 孟澜一边听,一边拿小本子拣重点的记下来。 这时,刚好有顾客点了一份黑椒牛排饭外卖,外面的服务员下过单,许露拿了一个餐盒亲自装餐示范给孟澜看,餐盒有五个格,一格放牛排,一格放青菜和切片水煮蛋,一格放水果沙拉,中间一小格放装饰花,最下面一大格放米饭。 米饭是在蒸箱里蒸的,许露拉开蒸箱门的时候,孟澜都看呆了,她家的米饭竟然是放在各种形状的模具中蒸出来的,有花朵形的,有爱心形的,有小动物形的,全都栩栩如生,精美别致,让人不忍心下口。 除此之外,还另赠一份老火靓汤。 许露说,“你看,我这一份饭虽然只卖十六块,但是我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现在人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快餐已经不是原来的量大价低就能打发的,美味可口,营养均衡,颜值高,才能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像你做中学生的生意,更要把营养均衡做为卖点尽可能的放大,因为家长们最看重的就是孩子的营养,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些我都记住了。”孟澜连连点头。 “还有一个重中之重,那就是卫生。”许露说,“不管环境卫生食品卫生还是员工的个人卫生,一定要做到极致,让最挑剔哪怕是有洁癖的人都挑不出毛病,才算是达标。 这个标准虽然做起来很难,而且短期内看不到效果,但是时间一长效果就出来了,两家同时开业的店,一个注重卫生,一个不注重卫生,可能一两个月之内看不出来,三个月过后对比就会特别明显,顾客不是傻子,他们总会发现的。” 孟澜本身就有轻微洁癖,对这个观点表示非常赞同,“卫生方面我是深有体会的,平时自己在外面吃饭,最不放心的也是卫生问题,这个我一定会注意的,还有别的吗?” “做好我上面说的,基本就差不多了。”许露说,“再有就是你得会宣传会营销,不要和周围的餐厅同质化,要有自己的特色,别人模仿不了的那种,要有一两种东西是不来你家吃就吃不到的,做到这些,你就可以等着发财了。” “哈哈。”孟澜一边记录一边笑起来,“我没想要发什么财,能挣得够我和我的同伴供养孩子补贴家用就满足了。” “那你这心态可不行。”许露说,“做生意一定要有野心,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赚大钱,每天累死累活的,不赚钱都对不起自己操的那份心,女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有钱,越有钱的女人越有底气。” “行,那我就朝着赚大钱的目标努力。”孟澜笑着说。 看完厨房,许露又带她去前厅各处看了,又给她讲了很多前厅经营管理的注意事项。 孟澜一一记在小本本上。 天色将晚时,食客从四方涌来,整条街变得热闹非凡。 店里开始忙碌起来,孟澜前厅后厨来回跑着帮忙,顺便学习具体的操作程序,一两个小时的高峰期过去,她已经受益匪浅。 许露夸她动作麻利上手快,对客人热情和气,是个干餐饮的料,还说明天再带她去市里另外几家分店参观学习,争取两天时间把她教出师。 孟澜很感激她的毫无保留,再三表示感谢。 许露说,“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带你来的魏先生,他为了帮你,可是费了一番周折呢!” 孟澜一直在全心投入学习,暂时把魏城给抛到了脑后,被她这么一提醒,就又想起来了。 也不知魏城那边会议结束了没有。 想打个电话问问,又怕影响到他,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说了,一开完会就过来接她。 她坐在餐厅角落里歇息,不禁又想起下午魏城提到的那首诗。 那首诗,她印象非常深刻,是她人生收到的第一首情诗。 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沈克在她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等她,把信封递给她就跑了,并没有告诉她是谁写的。 她脸红心跳地回到宿舍,读完那首诗,半夜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沈克俊朗的样子。 辗转了半夜,她趴在被窝里给沈克回了一首诗,第二天趁着没人塞给了他,从此两人就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书信交流。 沈克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先后给她写了九十九首诗,每一首都写得惊才绝艳,深情灵动,让她的心一次次被打动,一点点被攻陷,从此满心满眼都是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只是可惜,自从她们确定关系之后,沈克就再也没给她写过诗。 每每她问起,他总是说课业忙,没时间,说等空闲了一定再写给她。 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他却再也没写过一字半句。 那些过去的诗,她全都保留着,装在一个木匣子里,上了锁,搬出来的时候,连同那把伞一起带到了新的住处。 她也想过要把这些没用的东西丢掉,但那毕竟是她青春岁月最浪漫的回忆,试了几回都狠不下心,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些她藏了半生的诗句,很可能不是出自沈克之手,叫她情何以堪? 魏城他,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有个事实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确实比沈克更有才华。 是沈克盗用了他的诗,还是那诗本来就是他托沈克转交的? 天呐! 孟澜想到这个可能,不由捂住心口,若果真如此,她岂不是被沈克这个信使给骗了? 魏城当年那样下死手揍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 不,这不可能,沈克虽然性子里有圆滑投机的一面,但绝不至于如此卑劣,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还是很了解他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那样的人……孟澜在心里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沈克没那么不堪,告诉自己当年她并没有真情错付。 可是,魏城呢?一想到魏城被蹉跎的二十年,她又是那样的没底气…… “想什么呢?”有声音问道。 孟澜抬头,就看到魏城浅笑着站在面前,白衬衫黑西裤,一手挽着外套,一手揣在兜里,看她的目光一如少年。 孟澜突然就哽咽了,仰视着魏城的眼睛问道,“九十九首诗,全是你写的吗?” 082你喂我 魏城默然一刻,拉开椅子,在孟澜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既然已经提起,不如就说个明白吧!”孟澜说。 “那你先说说看,你出于什么原因想弄明白?”魏城说。 “我……”孟澜迟疑了一下,说,“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想证明自己嫁给沈克到底是对是错吧,或者说,想看清自己嫁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 魏城勾唇一笑,摊摊手说,“就算没有当年的事,你也应该已经看得清楚,如果你嫁得对,现在就不可能离婚,多简单!” “可是……” “我饿了。”魏城说。 “……”孟澜只得打住话题,问道,“你想吃什么?” “外面是一整条小吃街,我们可以边走边看。”魏城说。 两人和许露告别,约好明天的行程,离开餐厅去逛小吃街。 广州是美食的天堂,大学生又是最时尚最能接受新鲜事物的消费群体,因此这里的小吃街不但有本土的美食,还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特色名吃,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两人沿着石板路慢悠悠地走,前后左右全是青春年少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擦肩而过,满满的胶原蛋白让人心生嫉妒。 “看到他们,才知道自己真的老了。”孟澜看着两个拿着棉花糖翩然走过的姑娘唏嘘不已。 “那是,你马上就是大学生的母亲了,还想青春永驻怎么可能。”魏城说。 孟澜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就不能虚伪地安慰安慰我,比如说我看起来很年轻,一点都不显老什么的。” 魏城哈哈笑,“你在乎这些吗?” “当然,哪个女人不在乎?”孟澜说。 魏城买了一只棉花糖递给她,随口吟诵道,“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孟澜“噗嗤”一声笑了,推着他说,“行了你,也不怕人家年轻人笑话。” “笑就笑呗,反正没人认识我。”魏城说。 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看到什么好吃的就买一些来尝尝,一条街才走了一半,就已经吃饱了。 “怎么办,还有很多没吃呢!”魏城说。 “吃饱就行了,还能每样都吃啊?”孟澜说。 “好不容易来一回,当然要都尝尝。”魏城说,“要不咱们打包吧,带回酒店当宵夜。” 孟澜无所谓,就依着他,一路走一路打包,打了十几个快餐盒。 魏城两只手都拎满了,却坚持不让孟澜帮忙,让孟澜只管吃,别的不用管。 孟澜乐得轻松自在,手里握着一把烤串慢慢啃。 “这些垃圾食品,我以前都不让沈煜吃的,没想到自己倒是吃上了。”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身体也是需要细菌的。”魏城替她开脱,伸头过来说,“给我尝一口。” 孟澜分了两串递给他,魏城举着两只手里的餐盒说,“我没手,你喂我。” “……”孟澜只得把串送到他嘴边。 魏城微微矮下身子咬了一口,点点头说,“嗯,不错,好吃,再来一口。” “你还上瘾了。”孟澜抱怨着,又喂了他一口。 魏城说,“让我上瘾的不是串,是你喂我。” “去你的!”孟澜收回手,说什么都不喂他了。 魏城只能眼巴巴望着。 “你嘴角有酱汁。”孟澜提醒他。 “哪里呀?”魏城舔了下没舔到,说,“我没手,你帮我擦一下。” 孟澜只好掏出纸巾帮他擦。 旁边闪光灯一闪,一个小姑娘把他们这一幕给拍下来了。 “哎,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孟澜不悦地质问,“你怎么能随便乱拍别人呢?” 小姑娘忙解释说自己是学摄影专业的,老师布置任务让拍一组以爱为主题的作品。 “我是看你们两位实在太恩爱了,非常适合这个主题,所以才忍不住拍下来的,事先没打招呼真的对不起,但是你们看,这样拍出来真的很自然,很生动。”小姑娘把照片调出来给他们看,说,“如果你们喜欢,我可以把照片传给你们,你们回去以后冲洗出来,可以留做纪念,真的非常美。” “我们不需要,请你立刻删掉。”孟澜依然很生气。 “这……”小姑娘很是不舍。 “要不,就让她留着吧,我看着也挺好的,我这辈子都没照过这么好看的照片。”魏城帮忙打圆场。 “不行。”孟澜坚持不同意,“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万一她发到微博或者别的地方去,很容易扩散开的,沈煜万一看到了,我怎么解释得清。” “我不发微博,只是交作业而已,我保证!”小姑娘说。 “就让她留着吧!”魏城说,“小孩子也不容易的,你忘了,咱们当年,老师还让去街头做采访,多难啊,看了多少白眼,以后沈煜上大学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作业,要是每个人都拒绝帮助他,那他得多难受,是不是?” 孟澜被他一番劝说,气慢慢消了,虽然还是不情愿,但也没再坚持让小姑娘删照片。 小姑娘再三道谢,拿着相机走了。 魏城看她走出一段距离,把手里的餐盒递给孟澜,说,“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再去嘱咐嘱咐她,让她千万不要乱发。” 孟澜接过餐盒,看着他飞快地去追那个小姑娘,追上之后,两个人站着说了几句话,小姑娘连连点头,魏城这才放过她,转身回来。 “放心吧,都和她说好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魏城对孟澜说。 孟澜没了再逛下去的兴趣,两人便直接回了酒店。 到酒店以后,时间已经晚了,打包回来的东西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吃,魏城便一股脑全送给了前台值班小姐。 孟澜说,“你看你,是不是浪费。” “又不用多少钱,咱们买的时候很开心,现在几个小姑娘也很开心,这钱花得多值呀!”魏城说。 孟澜说不过他,和他在房间门口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魏城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有信息进来,是刚才那个学摄影的小姑娘把那张照片发过来了。 魏城抱着手机左看右看,越看越高兴,把照片保存并备份,心满意足地睡了。 孟澜还没睡,坐在床上给沈煜打电话。 沈煜那边刚刚放学回家,沈克正在厨房给他煮馄饨。 孟澜问他中餐晚餐吃的什么,爸爸做的饭好不好吃。 沈煜拿着电话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说了三个字,“别提了!” 孟澜一下子就笑了,“有这么难吃吗?” 沈煜说,“怎么给你形容呢,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 “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在做饭。”孟澜说。 “是是是,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了。”沈煜说,“我的好妈妈,你快点回来吧!” “活该,谁让你非要他来,我说让楚君阿姨照顾你,你自己不干的。”孟澜说。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沈煜哀嚎道。 “来不及了,你就好好享受父爱吧,拜拜!”孟澜笑着挂了电话。 “妈,妈……”沈煜看着黑掉的屏幕,欲哭无泪。 沈克在外面叫,“儿子,馄饨好了,快来吃。” “哦,来了。”沈煜答应着走出去。 沈克问他,“是不是你妈打电话了?” “嗯。”沈煜点点头,坐下来吃馄饨。 沈克解下围裙挂在衣架上,说,“你妈都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让我在家听你的话,过两天就回来了。”沈煜信口胡编,“她还让我跟你说一声,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克笑得一脸满足。 其实他真的挺辛苦的。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很轻松的差事,就是在家做个饭洗个碗,可以暂时丢开公司那些烦人的事,还可以躲避阿恋的纠缠,和儿子培养培养感情,一举三得,多美呀! 可事实证明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切菜切了手,炒菜糊了锅,洗碗还把碗摔了,好心想把沈煜前一天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结果深浅色放在一起染了色,好好一件白毛衣成了花毛衣。 后来他才发现孟澜那小本本上标注了的,白色衣服要单洗。 他都快愁死了,怕孟澜回来数落他,只好向沈煜求救,问沈煜该怎么办。 沈煜也没办法,说,“要不然就跟我妈说是我自己洗坏的。” “这能行吗?”沈克说,“要不咱把这件扔了吧,你告诉我这衣服在哪买的,我再去买一件新的回来。” “不知道,是我妈买的,你问我妈吧!”沈煜说。 “……”沈克为难地抓抓头发,“那算了,就说是你洗坏的吧!” “那你得给我封口费。”沈煜说。 沈克无奈,只好给了他两百块钱。 这一天算是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沈克就学乖了,不管干什么都要先翻翻小本本,做得比昨天强多了。 傍晚的时候,浴室的灯泡突然坏了,他便跑到便利店去买灯泡,到了地方,人家问他要多大的,什么接口的,一下子把他问住了。 没办法,只得给孟澜打电话。 孟澜今天一天跟着许露跑了三个分店,这会儿正陪着魏城去出席晚宴。 魏城直接带她到L&C广州专柜挑选了晚礼服,又请化妆师帮她化了精致的妆容,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和昨天判若两人,秀丽的容貌和玲珑的身材在宝石蓝的晚礼服衬托下,让她像女王一样优雅高贵,熠熠生辉。 魏城由衷地把她赞美了一番,说,“当初直接请你做我们的品牌代言就好了,也能省下一大笔明星代言的费用。” 孟澜接受他的奉承,说,“下一季就请我吧!” 魏城特别愿意看到她自信的样子,觉得她天生就应该这样闪耀,被万众瞩目。 小苏总很早就在宴会厅外翘首以盼,她知道魏城没有女伴,所以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等着给魏城做女伴,等了半天,没想到魏城竟挽着一个女士的手出现了。 小苏总没认出孟澜,迎上来酸溜溜地问魏城,“这位女士是?” 孟澜刚要和她打招呼,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沈克打来的,担心是沈煜有什么事,连忙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小苏总看着她的背影,追问魏城,“你在哪找的女伴?” 魏城笑笑说,“没找呀,就是我昨天带来的朋友啊!” “什么?”小苏总失声喊了出来,“这不可能!” 083出走半生,仍是少年 孟澜提心吊胆地接通沈克的电话,没想到他只是要问买什么样的灯泡,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有心想数落他两句,想想还是作罢,他不懂家务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结婚到离婚,他从来没为家里换过一次灯泡,现在再说,还有什么用呢! 孟澜把灯泡的型号告诉他,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 沈克说,“没有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澜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应该能到,你是不是公司有事?” 沈克说,“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那什么,你这两天一直和魏城在一起吗?” 孟澜听他提起魏城,一下想起了那诗的事,脱口道,“我问你,当年……” “什么?”沈克问。 孟澜想了想,又打住了,魏城说的对,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问得再清楚明白,时光也不能倒流了,何必徒增烦恼。 “没什么,我这边还有事,回去再说吧!”她挂了电话。 沈克握着电话怔怔一刻,摇摇头,买了灯泡回家去换。 孟澜走回到魏城身边,小苏总还在,见她过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怎么了这是?”孟澜疑惑道,“我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是你太漂亮,把小苏总给迷住了。”魏城对她弯起手臂,说,“咱们进去吧!” 孟澜对小苏总微颔首,挽着魏城的手臂昂首挺胸地走了。 小苏总心里抓挠得厉害,看着他们并肩进了宴会厅,两个人的背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仪态万方,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小苏总跺了跺脚,无比落寞地去找她的父亲老苏总。 老苏总正和几个男士闲话家常,见女儿一人过来,笑问,“怎么,你的魏先生还没来?” 小苏总撅着嘴也不应声。 几位男士察言观色,客气两句便各自散开了。 老苏总问,“谁又惹你了?” 小苏总指着魏城那边说,“你自己看!” 老苏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魏城正对着一个窈窕身影笑得欢畅,惊讶道,“那女士是谁?” “你猜!”小苏总说。 “你这丫头,吃醋还不忘卖关子,魏先生从不近女色,我怎么猜得到是谁。”老苏总说。 “就是昨天那个女人。”小苏总说。 “哦?”老苏总也得意外,“昨天匆匆一瞥,没想到竟是个美人儿,走走走,我们去仔细看看。” “哎呀爸~”小苏总气得直扭,“你能不能对我上点心,帮我想想办法,不然我这一天就白打扮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魏先生又不是我下属,难道要我把他绑来给你不成?”老苏总说,“反正爸爸也没女伴,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正好做爸爸的女伴。” “爸~” “爸什么爸,快走,不听话爸可是要揍人的!”老苏总眼一瞪。 小苏总百般无奈,撅着嘴挽住了父亲的手臂。 孟澜跟着魏城在人群里穿梭,魏城和人交谈时,她就含笑站在旁边,不插话也不抢镜,安静等待。 魏城说完话,她再陪着往前走。 魏城说,“你也可以一起聊聊的。” 孟澜说,“我对你们的话题不懂,还是做个聆听者比较好。” 这是沈克从前教她的,沈克说,在外面,当你不懂的时候,就不要随意插话,以免多说多错。 “沈克教你的?”魏城说,“你别听他的,他之所以叫你谨慎,不过就是自己爱面子,又兜不住事儿,你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会说错话,有我在,说错话也没关系的。” 孟澜看看他,没说话。 魏城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拿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说,“喝吧,喝完你就胆子大了,你以后大小也是老板了,和外界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这种场合最能练胆子,你要好好利用。” 孟澜受到他的鼓励,慢慢也就放开了,再遇上打招呼的,她也会跟着寒暄几句,和对方的女伴聊聊衣服首饰什么的,如果几个人一起聊天,碰巧她有某方面的见解,也会大胆地说出来。 她优雅天成,笑容恬淡,恰如其分的言行举止为她赢得了众人的好感,加上有魏城的面子在,众人都有意讨好,使她很快就融入了女伴们的圈子,大家相谈甚欢。 魏城一边和人应酬,一边观察着孟澜的状态,见她这么快就适应了节奏,很是欣慰,趁着在角落里歇息的时候夸她进步神速,孺子可教。 孟澜说,“我以前是不屑于这些应酬的,觉得虚伪得很。” “说虚伪有点片面了。”魏城说,“人类是群居动物,是需要相互协作的,尤其是现代社会,人脉至上,每个人都需要别人,同时也被别人所需要,所以,交际应酬必不可少,生意在应酬中来,感情在交往中来,谁也不可能关起门来自己过一辈子,你说呢?” “嗯,有道理。”孟澜笑着点头,“你总是有道理。” “不是我有道理,是存在即合理。”魏城说,“宴会做为人类社交的平台从古至今都存在,说明它是合理的,只要把心态摆正,哪怕是一个长舌妇的聚会,你也能从中听到对你有价值的东西。” “好,我受教了!”孟澜正经八百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魏老师指点。” 魏城大笑,“那你得敬老师一杯。” 孟澜举杯,和他碰了碰,率先一饮而尽。 魏城跟着喝干了酒,说,“你知道吗,比起我刚回国的时候,你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是吗?”孟澜问。 “嗯。”魏城点头,“回国的第一次见面,你就坐在街角的小游园里哭,你哭得那样伤心,和生活中那些被丈夫背叛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幽怨又不知所措。 第二次见你,你在学校门口的大雨里拖着一只受伤的脚打不到车,狼狈得让人心疼,后来阿恋给你发了一张床照,你扔了手机,坐在我车里泣不成声。 第三次见你,你坐在酒吧里一个人喝闷酒,你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你不想回家,我把你送回家,和沈克打了一架……” “别说了。”孟澜打断他,眼里有泪光闪动,“我再也不想回望那时的不堪,你也不要帮我回忆。” “好,不说了。”魏城说,“那时的你是什么样子,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每次见你,你眼里总是泪汪汪的,看得我忍不住想去杀了沈克个王八蛋。 好在你是足够坚强的,我看着你一步一步摆脱失败的婚姻,走出阴霾,看着你的眼泪越来越少,笑容越来越多,你知道我有多欣慰吗,孟澜,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你恣意舒展笑颜,我也必将会为了这一愿望而不懈努力,直到把它变为现实,你愿意相信我吗?” 孟澜怔怔看着他,他眼里有期盼的光,还有她的轮廓,他的眼神那么坚定,和年少时一样,倔强而不妥协。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要是女人,不管年纪有多大,谁能面对这样的眼神而不动摇呢? 孟澜为之动容,深吸一口气,“魏城,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但……” “别说,别说!”魏城及时阻止她,“我生平从不求人,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对我说但是,行吗?” “我……”孟澜欲言又止。 “你不说我也明白,孩子不同意嘛,对不对?”魏城说,“没关系的,我们谁也不要去跟孩子争,只管顺着他就好,我相信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让孩子心甘情愿地接纳我,在此之前,我绝不催逼你,也不会冒犯你,我们还是好朋友。” “谢谢你,魏城,谢谢你……”孟澜词穷,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 魏城拍拍她的手,笑着说不用谢,他说,“你不是总问我那些诗的事儿吗,我告诉你,那99首诗,全都是我写的,我原本打算写够一百首,就正式向你求爱,可我没想到沈克会阴我,孟澜,等到你和孩子都能接纳我的那一天,我会把那第一百首诗补上的,到时候,我拿它当聘书,把你堂堂正正地娶回家。” “……”孟澜并不想哭,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来。 除了眼泪,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祭奠魏城错失的二十年光阴。 这个为爱出走半生的男人,归来仍是当初的少年。 而她,却在婚姻的围城里遍体鳞伤,心如死灰,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这样的两个人,还能走到一起吗? 她不敢相信,也不抱希望。 084仓促回程 宴会进行到中途,孟澜接到沈煜的电话,沈克换灯泡的时候从凳子上摔下来扭伤了腰,现在不仅没法照顾沈煜,还得沈煜照顾他。 孟澜挂念沈煜,不得不连夜赶回东海。 魏城本来第二天上午还有活动,但他不放心孟澜一个人,便取消活动,陪她一起回去。 对于沈克的家务能力,魏城表示无语,对孟澜说,“你们两个,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你差点丧失社会生存能力,而你又把他照顾得太好,以至于他完全丧失了居家能力。” 孟澜苦笑,“我是想着他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所以不愿拿家里的事烦他,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就请人来做,没让他操过半点心,而他的思想观念是男人就该赚钱养家,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两个人各司其职,分工合作,才是美满的一家。” 魏城说,“这样也无可厚非,但前提是两个人能保证这样过一辈子,否则的话,一旦彼此分开,两个人就都成了废人。而真正好的婚姻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彼此自立又相互依赖,共承风雨,一起成长。” “你说的对,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孟澜说。 “不晚,一点都不晚。”魏城说,“你要相信,属于你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飞机抵达东海,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阿政在机场接到他们,直接把孟澜送回了家。 魏城问孟澜要不要他上去看看沈克的伤,孟澜想了一下觉得他还是不要上去的好,免得沈克沈煜都给他脸色看。 魏城也没坚持,让她有事打电话,便和阿政一起走了。 孟澜回到家,沈煜还没睡,正在客厅的沙发床边守着沈克,看到妈妈回来,惊喜不已,像走丢的小羊羔找到母羊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孟澜两天没见沈煜,感觉像是过了几百年,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确认儿子平平安安,才有空去理会沈克。 “你怎么样,伤的严重就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沈克说,“已经叫医生看过了,贴了膏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没事就好,这两天辛苦你了。”孟澜说。 沈克非常自责地向孟澜道歉,责怪自己太笨,什么都做不好,明明是来照顾儿子的,现在却又成了儿子的麻烦,还害得孟澜大晚上赶飞机回来。 孟澜也懒得安慰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往衣柜里挂。 沈煜见他们冷场,就故意说沈克,“爸你以前总觉得妈妈在家很清闲,很享受,现在自己体验了两天,知道家务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了吧?” 沈克惭愧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过才做了两天,就状况百出,你妈一做就是十几年,真的太辛苦了。” “可惜你现在知道也晚了。”沈煜说。 孟澜拿着洗漱用品放回到洗手间。 沈克看她进去了,忙小声叫沈煜,“儿子,你说过要帮我的,你可不能放弃爸爸呀!” 沈煜叹气道,“我是很想帮你,可妈妈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总是偏向着你,妈妈也会伤心的。” 他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尤其是看到沈克什么都做不好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如果爸妈真的复合,爸爸也是妈妈的累赘。 妈妈最近已经慢慢走出了阴霾,正信心满满地走向自己的新生活,要不,就算了吧,别再给她添堵了。 沈克还想求儿子,孟澜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只好作罢。 沈煜装作若无其事去看孟澜的行李箱,说,“妈,你出去一趟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本来是打算明天逛一逛给你买点东西的,这不是着急回来嘛,什么也没买。”孟澜说。 “哦。”沈煜失望地应了一声,忽然看到箱子里有一件漂亮的衣服,是他从前没见过的,便随手拎了出来,“妈,你买新衣服啦,哇,还是露背的……” 沈克眼尖,一眼就看出是晚礼服,上面还有L&C的logo。 沈克一阵胸闷气短,知道肯定是魏城带孟澜出席宴会了。 想着孟澜以前跟着自己参加宴会的情景,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孟澜从沈煜手里夺过衣服,说,“大惊小怪的,看看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去。” 沈煜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便回了自己房间。 孟澜抱了两床被子,铺了一张爬行垫在地上,打算在地上凑合一夜。 沈克很过意不去,说,“要不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不用,我懒得换床单。”孟澜说。 “你嫌我脏?”沈克问。 孟澜低头铺被子,没理他。 沈克自己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看不起我,我没有魏城有钱,也没他有本事……” “你闭嘴!”孟澜停下动作,狠狠瞪了他一眼,“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我何时嫌过你没钱了,当年嫁给你时,你一文不明,前段时间你病得要死,没一个人理你,我可曾嫌弃过你,沈克,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咱俩之间的代沟,根本就与钱无关。” 沈克一看孟澜恼了,赶紧打自己的嘴,“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孟澜越看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越来气,想着自己被哄骗的二十年,真想不顾一切和他大闹一场,介于孩子在,她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关掉灯躺在地上睡了。 长途奔波,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沈克却久久不能入睡。 孟澜不过出去了短短两天,看着又和从前不同了,感觉自从离了婚,她一天一个样的在变化,现在从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前那个家庭主妇的影子了。 反观自己,自从离了婚,除了创立公司以外,简直一点长进都没有,就连开公司也是拜魏城的提点。 这也是最让他郁闷的一点,他明明恨魏城恨得咬牙,却还不得不依赖他的帮助,连恨都不能恨得理直气壮。 这些已经够让他烦了,偏偏还有个阿恋在家里赖着不走,一想到明天开始他又得回到那个家里与阿恋日日相对,他就头皮发麻,不知道到底该拿阿恋如何是好。 一夜辗转,到了第二天早上,腰不但没好,反而更疼了。 沈煜上学走之前,跟孟澜商量说,“爸的腰不能走路,要不让他在家再住两天,等好一点再走。” 孟澜说,“你别管了,我会安排的。” 等沈煜一走,孟澜就对沈克说,“虽然你是为了给我帮忙摔伤的,但我现在真没时间照顾你,你要不就去医院住两天,要不就回家让你妈伺候你几天,你自己看,你决定去哪儿我就把你送到哪儿。” 沈克委屈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是的。”孟澜说,“我现在一眼都不想多看你,要不是冲着沈煜,我昨天晚上就把你送走了。” “为什么?”沈克有点生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我来照顾沈煜,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孟澜懒得跟他争辩,直接叫了一辆车,把他送回了家。 阿恋找了沈克两天,沈克把她知道的那个手机号关了,只留了工作号与公司那边联系,阿恋去公司找,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沈克的消息。 她手里没钱,沈克不回家,她守着一个空房子也只能饿死,她都快急疯了,就差去报警了。 孟澜并不知道阿恋住在沈克家里,她以为沈克不想回家只是单纯的想纠缠她,等到了沈克家门口,正好碰到要外出找沈克的阿恋,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阿恋一看沈克消失几天竟然和孟澜一起回来,一只手还搭在孟澜肩上,孟澜的手揽在他腰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就要喊叫,孟澜没给她机会,在她张嘴的一瞬间打断了她,“别喊了,省得自讨没趣。” “……”阿恋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气道,“你什么意思,你明明已经和沈克离婚了,现在又搂搂抱抱算什么?” 沈克说,“你闭嘴,不了解情况不要乱说。” “我乱说,难道我眼是瞎的?”阿恋嘴一撇,眼圈就红了,“我找了你两天,你一点音讯都没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可你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去和前妻藕断丝连,沈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孟澜心想,早知道她还是这副德性,前些天就该让她被裸,贷的打死算了。 不过眼下孟澜是懒得理会她和沈克的乱麻关系,把沈克的手从肩上拿下来,直接递到她手里,说,“给,你稀罕你拿去,我有事先走了。” “哎,你……”阿恋伸手去拉孟澜,沈克扶着腰唉哟一声,阿恋一愣神,孟澜便走远了。 阿恋回头看沈克的腰,气道,“你行啊你,浪了两天,腰都累断了是吧?” “闭嘴,你再胡扯,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沈克不耐烦地吼道。 阿恋人在屋檐下,只得闭了嘴,暗中却把一腔怨恨又转移给了孟澜,心里暗暗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085秀恩爱要分场合 孟澜离开沈克家,直接去了店里。 店里装修已经结束,楚君正在打扫卫生,看到孟澜突然出现,很是意外,问孟澜说好的三四天,怎么两天就回了。 孟澜说了沈克扭伤腰的事,楚君说,“都多大人了,换个灯泡都能摔着,伤得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他自己矫情。”孟澜说,“以前就这样,有个头疼脑热就哼哼唧唧的像世界末日,现在还想我惯着他,怎么可能,我直接给他送走了。” 楚君心善,为沈克担忧,“腰不比别的,伤了是真的不能动,他一个人在家行吗?” “有什么不行,不行不还有他妈吗,再说了,人家金屋藏着娇呢!”孟澜说。 “谁,藏的谁?”楚君问。 “还能有谁,阿恋呗。”孟澜说。 “天呐,这俩人还没断呢?”楚君诧异。 “我看这辈子都断不了了。”孟澜说,“行了,不说他了,你这两天怎么样,累坏了吧?” 楚君笑笑说,“这点活能累得着我,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倒是你,两天跑个来回,很辛苦吧?” “不辛苦,虽然时间短,但是长了很多见识,来,我跟你讲讲……” 两人边干活边交流,孟澜将这两天广州之行的收获一一讲给楚君听,两人结合自己餐厅的情况,商量着适合的经营模式,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干劲。 一上午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近中午时,两人一起回楚君家做饭给两个孩子吃,下午又忙了一下午,把卫生彻底做完,明天就可以让人把订好的家具送来了。 天快黑的时候,孟澜意外地接到厉晨的电话,说那个骗她钱的张老板找到了,现在已经被带回了警局,让孟澜过去指认他。 孟澜和楚君一起赶到警局,见到了那个张老板。 张老板被厉晨连唬带吓的吓惨了,见到孟澜就一连声地向她求饶,说自己是一时贪念,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愿意将骗孟澜的钱如数奉还,请孟澜原谅他,不要追究他的责任。 又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父亲还在医院躺着,眼看要过年,求孟澜无论如何要发发慈悲,别让他在牢里过年。 孟澜心软,问厉晨他这种情况严不严重,会不会坐牢。 厉晨说以刑法论处,会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孟澜不追究,他把钱痛快还了,也没多大事,顶多判个一年半载,可以办取保候审。 孟澜仔细考虑了一下,又征求了楚君的意见,楚君比她还心软,一听人家有老人卧病在床,就格外不忍心,建议孟澜别再追究了。 孟澜听从楚君的劝告,决定放张老板一马。 厉晨笑她们两个是能看贼吃肉,不忍看贼挨打。 最终,双方达成合解,张老板当场让家人转了两万块给孟澜,另外还交了罚款,判刑的事由家人找来律师帮他周旋。 剩下就没孟澜什么事了,孟澜拿回了自己的钱,心情愉悦,决定晚上请厉晨吃饭,又叫上魏城和季红做陪。 厉晨提议说季红太忙,不如直接去她酒店吃,这样她就可以吃饭工作两不误。 于是,大家就结伴去了季红酒店。 季红事先不知道,看到他们突然到来,惊喜不已,忙让人安排了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酒菜招待他们。 孟澜说,“今天不用你招待,是我要请厉警官吃饭,你负责陪客就行了。” 季红听说厉晨帮孟澜追回了损失,不吝赞美之词,把厉晨好好夸奖了一番。 厉晨最近忙,好多天没看到季红,如今一见到她,眼睛都移不开了,季红说什么他都笑,笑得像是他自己白捡两万块钱。 酒菜上桌,魏城也赶来了,大家落座,开始推杯换盏。 季红酒量好,又会活跃气氛,一屋子热热闹闹的,是很久没有过的轻松愉快。 孟澜小声对魏城说,“真希望咱们这些人能永远这样开心,永远不要分开。” 魏城说,“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实现,以后快乐的日子多着呢!” 孟澜说,“我有点不敢想,总觉得自己的幸福不会长久。” 魏城说,“那是因为之前我不在,以后有我在,保你心想事成。” 孟澜笑起来,“你是神仙吗?” “秀恩爱也要分场合的好吧!”季红拍着桌子抗议,“你俩那么多悄悄话,要不要我给你们开个房间单独说,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房间多,还免费。” “好好喝你的酒!”孟澜微红了脸。 季红哈哈大笑,举杯提议为庆祝孟澜和楚君两位新晋女强人干杯。 中途,三个女人一起去洗手间,孟澜问季红酒店最近有没有起色。 季红摇头叹气,“别提了,隔壁酒店那个王八蛋太会做生意了,我现在已经被他逼上了绝路,现在每天都是硬撑,每天都在赔钱。” “那怎么办,赔钱还怎么干?”楚君担忧道。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撑呗。”季红说。 “死撑着也不是办法呀,不是越赔越多。”孟澜说。 季红说,“不撑也行,那个王八蛋已经多次来找我,想让我把酒店转给他,可酒店毕竟是我多年的心血,我舍不得。” 孟澜说,“舍不得是肯定的,但我觉得,如果实在撑不下去,早点转手才能及时止损,不然的话,你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季红说,“让我再想想吧,转让是最后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这一步,我不知道没了酒店我还能干什么。” “要不,你来和我和楚君一起干。”孟澜说。 “噗!”季红笑起来,“这是什么馊主意,你那个小店,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够你们两家糊个口也就不错了,再加我和常笑两张嘴,怕不要吃垮的。” “怎么会?”孟澜说,“只要别要求太多,日常花销肯定是够的,人家原来的老板开几年都能盘个大酒店,咱再不会经营,也不至于一分钱不挣吧,你头脑灵活,经验丰富,没准你一加入,生意比他以前还好呢,而且最主要是不管挣多挣少,咱们三个在一起能相互照应,每天说说笑笑日子也过得开心,这样不好吗?” “对呀对呀,我觉得孟澜说得很对,咱们不求挣多少钱,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我就满足了。”楚君说,“我和孟澜都是两眼一抹黑,就缺个像你这样有经验的人呢,你把酒店卖掉,不说多,几百万能卖到吧,你有了这些钱傍身,日常再挣点零花钱,日子还是一样潇洒,还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焦头烂额,多好啊!” 季红笑,“别说,我还真有点动心了,只是这事不像买菜卖菜,没那么简单,你们让我再想想吧!” 三人回到房间,又坐了一会儿,有个领班过来叫季红,说有人在办公室找她。 季红跟着领班出去,直接去了办公室,进门就看到万景酒店的老板王东平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派悠然自得。 “王总这是把我办公室当你家客厅了呀?”季红板着脸走进去,说话也没好气。 王东平哈哈一乐,撑着膝盖站起来,说,“季总这红光满面的,喝了多少酒?” “要你管?”季红瞪眼道,“你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有意思吗?” “有啊,和你打交道特别有意思。”王东平笑咪咪说道,“季总,不是我这人脸皮厚,我其实也是为你着想,你说你一个女人,撑这么大一摊子多辛苦呀,我王东平不是趁人之危的人,若你家生意能做下去,收购酒店这事我提都不会提,没准还会对你施以援助,关键你家现在是真的无力回天了,越耗下去,亏空越大,到最后你就是想转估计都没人接手,你懂吗?” “说完了吗,说完赶紧滚吧!”季红指着门口说。 王东平一点都不生气,白白胖胖的脸上始终笑意盈盈,“季总,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爱听,也知道你舍不得自己一手创办的酒店,要不这样,你把酒店转给我,我任命你做酒店的总经理,这样你既能拿高薪,又可以不用和酒店分开,一举两得,两全其美,怎么样?” “你可真敢想啊!”季红冷笑,“你挤垮了我家的生意,还要我来给你打工,你咋不上天呢!” “太胖,飞不动,嘿嘿!”王东平笑道。 “滚!”季红骂道。 王东平见她真生气了,掸掸衣襟说,“行,那我就先滚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明天再来找你。” “再敢过来,我让保安把你腿打断。”季红说。 王东平哈哈一笑,往门口走去。 季红突然叫住他,“等一下,假如我答应把酒店给你,你能出多少钱?” 王东平眼睛一亮,回身问道,“季总想通了?” “你先说说价钱,我考虑考虑。”季红说。 王东平笑着比了三根手指。 季红脸一板,“你滚吧!” 王东平忙笑道,“别呀,只要你愿意,价钱可以再商量。” 季红说,“让你滚你就滚,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行行行,我这就滚,你考虑好了打我电话。”王东平一看有门儿,也不计较她的态度,转身就走。 季红又叫住他,“等一下,我问问你,你原先在学校附近那个店,一年能盈利多少?” 王东平愣了一下,“怎么,你不会是想接我那个店吧,那你晚了一步,那店我已经高价转给了一个姓沈的老板。” “姓沈?”季红也愣了,“不是姓孟吗,怎么会姓沈?” 086让她看清自己的心 王东平走后,季红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想了很久,如果王东平所言属实,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克高价盘下了王东平的店,然后又通过中介公司低价转给了孟澜。 沈克那没良心的,居然会为了帮孟澜如此大费周折,让季红有点不敢相信。 他目前正在创业初期,手头肯定不宽裕,而且他帮了孟澜,并没有到孟澜面前去邀功,这点也挺难得的。 季红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搁以往,她肯定第一时间跑去告诉孟澜了,但眼下她却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孟澜讨厌沈克,肯定不愿接受他的帮助,但这个帮助已成事实,无法更改,让孟澜知道了,不但没什么用,反而给她徒增烦恼。 可是如果她现在不说,以后孟澜知道了,肯定会怪她隐瞒不报,她不想她们好朋友之间因此而生嫌隙。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把季红给难住了,直到厉晨找过来,她也没想出什么对策。 厉晨见季红许久未归,趁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出来找她,看她办公室门虚掩着,就推门走了进去。 季红唉声叹气地坐在转椅上转圈,厉晨进来的时候,她正好转到背冲门口,没留意有人进来,厉晨就站在她办公桌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慢慢从背面转过来,突然看到眼前多了个人,吓得嗷一嗓子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呀!”厉晨笑,“我又不是鬼,你至于吗?” “谁让你无声无息的。”季红说,“你来干嘛?” “找你呀,你把我们晾在那里,半天不回,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厉晨说。 “在我自己酒店,能出什么事?”季红说,“我就是有点发愁。” “愁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厉晨说。 季红憋不住,就把沈克帮孟澜盘店的事告诉了他,问他该不该告诉孟澜。 厉晨说,“女人就是想得多,多大点事呀至于你愁成这样,沈克比你了解孟澜,他既然不说,肯定是想到了说出来的后果,所以才选择隐瞒,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并且这事对孟澜也没什么坏处,你又何必戳破。” “我怕孟澜以后知道了怪我。”季红说。 “你不说,沈克不说,孟澜又不认识那个什么王东平,怎么可能知道嘛,除非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厉晨说。 季红瞪了他一眼,“我嘴严着呢!” “呵!”厉晨的视线落在她嘴上,似笑非笑。 季红莫名就红了脸,佯怒,“看什么看?” 厉晨说,“你口红颜色好正,什么牌子的?” 季红一愣,“你问这干嘛?” 厉晨说,“我想买来送给我女朋友。” “啊?”季红心头没来由地一沉,“你,你有女朋友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厉晨说,“就最近的事,也不能算是女朋友,因为还没正式表白,正打算买个礼物去表白,你觉得送口红怎么样?” 季红有点心烦意乱,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被人送过礼物。” 当年和常江好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穷鬼,什么狗屁礼物都没收到过,后来有钱了,也过了期待礼物的年纪,觉得什么都没有钱来得实惠。 再说了,家里的钱都是她挣的,常江就算送她礼物,花的还是她的钱,有什么意思呢? “你居然从来没收到过礼物,那也太惨了吧?”厉晨说,“不然我送你一份吧,你想要什么?” “要来的有什么意思,你还是操心你的表白礼物吧,我回去喝酒了。”季红意兴阑珊地笑笑,从办公桌后转出来,径自往门口走去。 厉晨看她不高兴,想要叫住她,想了想又没叫,跟在她后面回房间。 走到房间门口,季红说,“你先在外面站一会儿,等我进去后你再进去。” “为什么?”厉晨问。 “保持距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季红说。 “咱俩又没什么,有什么好误会的。”厉晨摊摊手。 “……”季红落寞地开门进去了。 厉晨在外面偷偷笑,到底还是听她的话,等了一会儿才进去,进去就看到季红拿着大杯子往嘴里灌酒。 孟澜见她出去一趟回来就不开心了,低声询问她怎么回事。 季红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推说是隔壁酒店的老板又来烦她了。 孟澜信以为真,便让魏城帮季红出主意。 魏城说,按照酒店目前的状况,早点出手确实好过苦苦支撑,生意上的事,有时候是讲点迷信的,这个酒店已经经营多年,为季红挣了足够多的钱,现在气数已尽,就好比一个人的寿命到了头,再输氧化疗都是徒劳,不如趁着还能卖上价钱时多卖点钱,寻找气运旺盛的地方重新开始。 季红郁郁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正在考虑出手,只是那王八蛋出价太低了,我得吊他几天再说。” “他出多少钱?”魏城问。 季红伸出三根手指。 魏城说,“起码翻一倍,不然就别松口。” “行,我知道了。”季红点头,把酒杯满上,“感谢你们都这么为我着想,帮我出谋划策,同时也祝厉警官能够表白成功,我干了,你们随意。” 话题忽然拐到厉晨身上,众人都惊讶不已,纷纷问他要跟谁表白。 厉晨但笑不语。 季红看着更加心塞,一杯接一杯的喝。 魏城在一旁看得明白,把厉晨叫出去训了一顿。 “你搞什么鬼,这样耍人有意思吗,喜欢人家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厉晨搓搓手说,“你不知道,她性子倔脾气暴还嘴硬,我要真的直说了,没准被她臭骂一顿轰出去,所以我只能采取迂回之计,让她先看清自己的心再说。” “就你能。”魏城说,“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可悠着点,别玩漏了到时候自己堵不住。” “放心吧,我有数。”厉晨说。 孟澜看着时间沈煜快放学了,就提议酒局结束。 魏城负责送孟澜和楚君回去,把送季红的任务留给了厉晨。 魏城有司机,不用叫代驾,厉晨要等代驾来,就让他们先走了。 大家一走,房间里就剩他和季红,季红喝多了,撑着头一下一下打瞌睡。 厉晨拉椅子坐在她身边,扶住她的头说,“来,我肩膀借给你。” “不要。”季红用力推开他,“去表你的白吧,别来烦我。” 厉晨笑,“我表白你不开心,是吗?” “胡说,我为什么不开心?”季红眯着眼问。 “因为你喜欢我。”厉晨说。 季红眨眨眼,又眨眨眼,说,“谁告诉你的?” “你的眼睛。”厉晨说,“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我没有,你看错了。”季红说。 “哦。”厉晨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走了,我得去表白了。” “别去!”季红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醉眼朦胧地说,“别去,别去行不行?” “为什么?”厉晨问,“做为好朋友,难道你不希望我幸福?” “我……”季红嗫嚅着说不出来。 “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厉晨问。 “没有,我没有。”季红摇头。 “那你拉着我的手干什么?”厉晨问。 季红怔怔看着他的手,说,“我不知道。” 厉晨挣开她,往门口走去。 季红说,“你别走。” 厉晨却不听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咬着嘴唇呆滞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厉晨站在门外,强忍着没有回去。 季红的哭声由大变小,后来只剩下小声的啜泣,再后来就没了声音。 厉晨走回去,看到她哭着睡着了。 “承认喜欢我有这么难吗?”厉晨拨了拨她的头发,轻声说道。 服务员在门口叫,说是代驾过来了。 厉晨便把季红揽腰抱起来,一路出了酒店。 员工们都看傻了,纷纷议论说季总男朋友好强壮,好man。 到了季红家楼下,厉晨付了代驾费,又把季红抱上了楼。 到了季红家门口,他又被密码锁给拦住了。 上次常笑输密码不准他偷看,他本着正人君子的作派当真没看,这会儿有点后悔了。 幸好常笑很快就回来了,开了门让他进屋。 厉晨把季红抱进去,放在主卧的大床上,刚要起身,被季红一把搂住了脖子,脚下没站稳,一下子趴倒在季红身上。 厉晨不由得心猿意马,介于常笑在,忙撑着床往起站,不料季红突然抬腿盘住了他的腰,死活不放他走。 常笑在门口咯咯地笑,厉晨狼狈不堪,说,“你还笑,快过来帮忙呀!” 常笑说,“我妈不让你走,你就留下吧,我没意见的。”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厉晨说,“赶紧过来帮忙,不然我可生气啦!” 常笑说,“你不知道,我妈喝醉后力气特别大,八头牛都拉不开的,你要不就先陪她待一会儿,等她睡熟了,自然就松开了。” 说完带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哎,哎……”厉晨叫了两声,绝望地放弃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整个人压在季红身上。 季红毫无察觉,只管像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睡得天昏地暗。 厉晨等了一会儿,自己困意也上来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087表白 天亮了,季红醒来,口干舌燥,头痛欲裂,捂着头半坐起来,准备下床找水喝,手肘突然碰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厉晨正仰面躺在她身边酣睡。 季红愣怔了两秒,抱着头发出一声尖叫。 厉晨被惊醒,激灵一下爬了起来,看看季红,又看看身下的床,懊恼不已。 昨晚本来是想等季红睡熟了之后再走的,不成想自己比她睡得还熟,居然和她同床睡了一夜,这回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季红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尖叫不止。 厉晨厚着脸皮冲她竖起食指,“嘘,别把常笑吵醒了。” “……”季红顿时噤了声,死死捂住嘴巴,惊恐地看向门口。 厉晨说,“衣服都没脱,你怕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个流氓!”季红怒视他,“没脱衣服就可以随便睡人家床上吗,亏你还是个警察,怎么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厉晨揉揉鼻子说,“实不相瞒,是你死缠着我不让我走的,你搂着我的脖子,两条腿盘着我的腰……” “你胡说,这不可能!”季红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厉晨说,“不信你问常笑,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不但不帮我,还把门给关了。” “什么?”季红大喊,“我不信,笑笑不会坑我的。” “我哪里坑你了,我是在成全你。”门突然开了,常笑从门外露出半张脸,眼睛滴溜溜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说,“进行到哪一步了,怎么都衣帽整齐的?” 季红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跳下床就要去打她,“死丫头,我养了你十八年,你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算计我。” 常笑说,“我都说了是成全你,是你自己昨天晚上死抱着厉叔叔不放,哭着喊着让人留下来陪你的,你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喜欢就喜欢,干嘛不敢承认。” “……”季红恨不得一头撞死,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孽障,实力坑娘啊! 常笑又说,“妈,我是真心希望你和厉叔叔好的,女人都怕寂寞,怕孤单,将来我上了大学,家里就剩你一个,你会更孤单的,所以我想在走之前把你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这样我不管在哪里上学都会觉得安心,不用整天惦记你,而你也可以有人帮助有人陪伴有人管着你的暴脾气,这样多好,你说是不是?” “……”季红举起的巴掌迟迟落不下来,女儿的话让她心酸又欣慰,最终那巴掌变为拥抱,她用力把女儿搂进怀里,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常笑在她背后冲厉晨眨眨眼,勾着手指示意他过去,厉晨走过去,展开双臂将母女两个抱住。 季红身子一震,下意识要挣脱,被厉晨死死禁锢在怀里。 厉晨说,“你别动,听我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怕重组的家庭没那么好相处,怕重新开始的感情会再次受伤,怕我不值得托付,怕自己被人笑话,季红,我告诉你,这些你一个都不用怕,我用我二十年的刑警生涯向你保证,我绝对是你下半生最值得托付的人。 而且最难得是笑笑她不反对,她愿意接受我,我们相处起来肯定会特别融洽,至于外人怎么看,你大可不必在意,只要我们过的幸福,流言便会不攻自破,再说了,你季红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存在的。” 季红紧贴着厉晨的胸膛,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都让她心头震颤,他身上有醇厚的男人气息,闻起来就能让人觉得特别安心,他的手臂那么有力,可以为她们孤儿寡母撑起一片天,他为人诚实仗义,说话风趣幽默,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男人。 可是,就因为他太完美了,才让她觉得不真实,不敢接受,说句大俗语,这么好的男人,找多少年轻小姑娘找不着,非要找她这半老徐娘? 是,她承认,她多年没起过波澜的情欲因为厉晨的出现被重新激活,可她已经在常江身上栽过一次跟头,哪怕是再心动,她也不敢轻易接受。 可是厉晨这么信誓旦旦,又让她心动不已,她是个生意人,她知道机会抓不住就会溜走,她知道有些东西错过就会遗憾终身,所以她纠结,她犹豫,她举旗不定,她不知道到底是该狠心拒绝还是该坦然接受。 “妈,快答应吧,再不答应我上学就迟到了。”常笑催促道。 “你上你的学,别掺和我的事。”季红说。 “厉叔叔抱这么紧,你不答应他不松手的。”常笑偷偷对厉晨眨眼。 厉晨会意,说,“对,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咱们就一直这样抱着吧!” “你……”季红被他的无赖撩动心弦,差点一冲动就答应了,好在她还有点理智,推托道,“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考虑好了答复你。” 厉晨说,“两天太长了,给你一天!” “你……”季红妥协道,“行,一天就一天,你快松开让常笑去上学。” 常笑说,“我今天想让厉叔叔送我去学校。” “随便你!”季红心里乱乱的,也懒得管她。 厉晨松开手,跟着常笑一起走了。 出门了,进了电梯,两人相视一笑,击了个掌,常笑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谢我?” 厉晨说,“你想我怎么谢你?” “我想学射击,你教我!”常笑说。 “没问题,小意思。”厉晨说。 “真的?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常笑开心道。 “你她什么时候答应,就什么时候开始。”厉晨说,“所以你要再加把劲哦!” “放心,包在我身上!”常笑拍着胸口保证。 季红一个人在家发了半天呆,然后洗漱换衣,开车去了孟澜的店里。 孟澜和楚君刚到店里,正打电话让人送家具来,见季红过来,笑问她是不是来帮忙的。 季红把二人叫到身边,含羞带怯地说,“我有事要同你们讲。” “什么事?”孟澜问。 “那什么,厉晨向我表白了。” “天呐!”孟澜和楚君同时惊呼,“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季红说。 “什么时候的事?”楚君问。 “就今天早上,在我家。”季红说。 “哦?大清早的,他怎么会在你家?”孟澜抓住了重点。 季红一下子红了脸,“他昨天晚上送我回家,一,一不小心,就,就在我床上睡着了。” “哇!好劲爆!”楚君捧着脸作少女状,“快说快说,有没有那啥?” “想什么呢,我是那随便的人吗?”季红羞涩道,“就是单纯睡了一夜而已。” 孟澜和楚君几时见过她羞答答的样子,大呼惊奇,连声问她有没有答应厉晨。 季红说,“我还没答应,我要再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厉警官多好的人呀!”楚君说,“你可别扭捏,捏掉了会后悔的。” “对呀对呀,楚君说的对,你就赶紧答应了吧!”孟澜说。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答应魏城?”季红说。 “……”孟澜被问住,辩解道,“我和你情况不同,我家沈煜不答应,你家笑笑和厉晨很对脾气,相处起来绝对没问题。” “这么说,要是沈煜答应了,你就能答应?”季红问。 孟澜推了她一把,“说你的事呢,别攀扯我,你就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吧!” 季红说,“说实话,他这么好的条件居然没有女朋友,我仔细想想有些犯嘀咕,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说我是不是得找人打听打听他的事儿?” 孟澜点点头,“嗯,了解一下是应该的,不过你找谁打听呢,他和咱们也不是一个圈子的。” “魏城啊!”季红说,“你陪我去找魏城问问,行不行?” “他?”孟澜笑起来,“他和厉晨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他肯定是把厉晨往死里夸,你信还是不信?” “不会的。”季红说,“魏城人实在,应该不会为了自己哥们儿就坑我,这点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不然我也不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什么叫你放心把我交给他,你是我妈吗?”孟澜抗议道。 “行了行了,别抠字眼了,赶紧陪我去,厉晨就给了我一天的时间。”季红说。 “我的天呐,你这么紧张,还用问别人,问问自己的心就好了。”孟澜说。 季红瞪眼,“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现在就去。”孟澜见她恼羞成怒,便把楚君留下来看店,和她一起开车去了魏城的公司。 在魏城那里,她们得知了厉晨的一个大秘密。 088灵魂高贵的人 孟澜和季红到了魏城公司,被保安拦下,说她们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季红口无遮拦,对保安说,“知道你拦的是谁吗,这可是你们未来的总裁夫人。” 正值上班高峰,一句话引得周围人全都看过来,魏城素以不近女色闻名,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总裁夫人,这简直比新闻头条还具有爆炸性。 孟澜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拉着季红调头就走,恰好阿政从旁边过来,认出了她们二人,把人给叫住了。 “澜姐,红姐,你们是来找魏总的吗?” 孟澜见是阿政,便停下脚步和他打招呼。 季红说,“小阿政,真是太巧了,我们就是来找魏总的,保安说我们没有预约,不让我们进。” 阿政回身对保安说,“以后这两位女士过来,你要第一时间通知魏总,不用拦着,知道吗?” 保安敬了个礼,应了声“是”,给二人放行。 阿政亲自带路,把她们领到魏城的办公室。 魏城看到孟澜和季红,很是意外,亲自起身迎接,笑问,“什么风把你们两个吹来了?” “香风。”季红打量着魏城的办公室,说,“不愧是大总裁,办公室真奢华,要不是阿政,我们差点见不着你的龙颜。” “哦,怎么回事?”魏城问阿政。 阿政说,“没事,就是保安不让进,我已经和他交待过了,以后两个姐姐过来不用预约,直接放行。” “好,干的不错,回头给你发奖金。”魏城很高兴,让他送咖啡过来。 阿政一去到茶水间,立马被一群好奇宝宝围住了,大家纷纷向他打听是否真的是未来的总裁夫人驾到了。 阿政留给她们一个神秘莫测的笑,什么也没说。 这可难不倒爱八卦的同事,她们仔细把阿政的笑分析了一番,自动理解为是真的,然后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开始各种猜测。 办公室里,魏城喝着咖啡问孟澜,“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孟澜说,“是很重大,关乎到下半生幸福的大事,不过不是我,是季红。” “哦?”魏城疑惑地目光看向季红,略一思索,笑着问道,“是为厉晨而来的?” 季红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能掐会算。”魏城说,“说吧,你要问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季红也不扭捏,直接把自己关于厉晨的问题一股脑全问了出来,重点问了厉晨的感情经历。 魏城说,“厉晨这人,看起来放浪不羁的,其实他受的苦我们谁都比不了。” 厉晨的父亲是一名刑警,一生办案无数,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厉晨十七岁的时候,他父亲和母亲被犯罪分子报复,死于一场人为的车祸。 厉晨成了孤儿,在父亲警队同事的照顾下继续读书,并报考了警校,立志要找出凶手为父母报仇。 毕业后,他申请到父亲生前所在的警队上班,因工作认真,办案神勇,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同时经过几年的努力,他不但如愿以偿地为父母报了仇,还收获了一段甜美的爱情。 姑娘不是警察,却对厉晨一往情深,两人很快确定了关系,领证结婚。 婚后不久,媳妇便怀了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厉晨的苦难终于过去,即将迎来幸福的人生。 但是,他却没能摆脱父亲的命运,被犯罪分子惦记上,屡次要置他于死地。 厉晨媳妇被吓怕了,和他商量让他辞职,厉晨当然不肯,两人就渐渐起了冲突。 媳妇怀孩子四个多月的时候,厉晨出事了,被犯罪分子报复,连中数枪,虽然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毫无知觉。 厉晨媳妇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娘家人的怂恿下,引产了已经成形的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局的同事却没有放弃厉晨,每天轮换班照顾他,好在苍天有眼,半年后,厉晨竟然奇迹般的醒了。 醒来后的厉晨,得知老婆的所作所为,痛不欲生,差点寻了短见。 那段时间,魏城得知他的遭遇,专程从国外赶回,陪了他三个月,终于把他从绝望颓废中拉了回来。 重新振作的厉晨,绝口不再提老婆孩子的事,一心扑在工作上,把办案当成了人生唯一的追求,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了无数,却再也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 魏城对季红说,“我不知道你哪里吸引了他,让他沉寂的心重新被点燃,但我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他要么不承诺,一旦承诺了,就会用生命来守护对你的承诺,我也不敢保证他能给你带来多么好的物质生活,但我敢保证,他会拼尽全力让你幸福,而你,你也要考虑清楚,如果你不能承担和一个警察在一起要面对的风险,就不要轻易接受他,不要像上一任那样伤他的心。” 季红和孟澜都被厉晨的故事震撼,为他流下了同情的泪。 季红心里翻江倒海的,一时没有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沉默着坐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来,对魏城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现在要去见厉晨,有些话我要当面问他。” “行,你去吧!”魏城说,“孟澜你就不用管了,回头我让阿政送她回去。” 季红点点头,拿着包走了。 孟澜还没从伤感中回神,吸着鼻子对魏城说,“厉晨太可怜了,我看他每天嘻嘻哈哈的,以为他是个快乐的人,没想到他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苦楚。” 魏城递了张纸巾给她,说,“人活一世,各有各的不易,有句话说的好,你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为你负重而行,厉晨就是这样一个负重而行的人,但他并不以此为苦,他以此为乐,以此为荣,所以他才可以在经历了这么多苦痛之后还能勇敢地笑对人生。” “他真是个灵魂高贵的男人,说得我都想嫁给他了。”孟澜擦着眼泪随口说道。 “……”魏城紧蹙眉头,不悦道,“你这样我可是要吃醋的,难道我的灵魂不高贵吗,我不但灵魂高贵,我身家也高贵,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 “……”孟澜笑起来,“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哪里就真嫁他了,再说了,我嫁他季红会跟我翻脸的。” 魏城说,“你觉得季红会不会答应厉晨?” “百分之一万会。”孟澜说,“季红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猜她现在是迫不及待要去给厉晨一个拥抱的。” “她会愿意和厉晨一起承担风险吗?”魏城说,“她好歹也算是个小富婆,会愿意拿自己的富足生活做赌注吗?” “会的。”孟澜十分笃定地说,“季红从小到大都是个冒险家,这世上就没有能吓倒她的事,她认定的方向,不会轻易更改,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她真是个灵魂高贵的女人,说得我都想娶她了。”魏城幽幽说道。 孟澜,“……” 季红开车一路狂奔到警局,径直去了厉晨的办公室。 门敞着,厉晨正在和几个手下谈话,季红高跟鞋踩着急促而清脆的节奏闯了进去。 大家听到脚步声,刚一回头,季红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厉晨面前。 “我有话要问你。” 厉晨愣了两秒,挥手示意大家先出去。 几个人都是鬼机灵,忙不迭地跑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厉晨站起来,掸掸衣袖说,“要问什么,这样风风火火的?” 季红上去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厉晨吓傻了,支楞着两只手,忘了挣扎。 季红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许久都没松开。 厉晨呆滞一刻,试探着回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季红说,“什么刺激也没受,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接受你的表白。” “嗯?”厉晨心头一喜,“好,你问。” “你确定下半辈子要和我厮守终老吗?” “确定。” “'你愿意为了我拼尽全力活着吗?” “愿意。” “你介意我比你有钱吗?” “不介意。” “我年纪大了,不可能再生孩子,你介意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不,我会把笑笑当成亲生骨肉来疼的。” “好!”季红松开他,后退一步,盯着厉晨的眼睛,“最后一个附加题,你什么时候娶我?”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厉晨像做梦一样,半天才找回自己的魂魄,他点了一根烟,借以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你问我这么多,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好,你问。”季红说。 厉晨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问道,“你做好嫁给一个警察的准备了吗,哪怕他天天加班不着家,哪怕他十天半月没有音讯,哪怕他没时间陪你过各种纪念日,哪怕他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哪怕他会连累你遭受恐吓威胁绑票甚至送命,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089现在的孩子太可怕 店里的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农历新年也快要来了,孟澜和楚君商量之后,决定等到正月初八再开业,一是高三的学生初八开学,二是讨个好彩头,喻意新年发财。 沈煜他们补课补到腊月二十六,假期时间非常短,孟澜和楚君把店里一切都归置好之后,暂时不再管这边的事,带着孩子买新衣办年货准备吃食打扫卫生,忙忙碌碌中,新年就到了眼前。 楚君没在出租屋过年,而是带着儿子一起回了自己家的房子里,房子很久没住,光打扫卫生就花了两天时间。 这套房子是她和李耀辉结婚八年之后才攒钱买下的,九十平米,两室一厅,当时几乎花光了自己家和两边父母家所有的钱,以至于后面的好几年都省吃俭用,不敢浪费一分钱。 现在再回想那时的光景,真是让人无限唏嘘。 那时候她是那么天真的以为,只要有了房子,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和李耀辉厮守一生。 可是十年后的今天,却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孤零零地过新年,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来骗孩子。 孩子这么大了,又不傻,爸爸平时忙着拉活赚钱也就算了,总不可能除夕夜也不在家过吧? 还有每年的初二,全家人都要回老家去给爷爷拜年,今年怎么办呢? 眼看着事情就要瞒不住,楚君发愁地想,要不要给李耀辉打个电话,和他商量一下,三十初一回这边来住两天,再让他帮忙想一个不回老家拜年的借口。 可是,那个女人会同意吗? 还是不要给他出难题了吧,他现在也是人在屋檐下。 楚君愁得睡不着觉,给孟澜打电话请她帮忙支招。 孟澜也没什么好办法,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勉强想到一个办法,说要不然你带着孩子出去旅行过年,就说快考试了,带他出去放松放松,李耀辉那边就说要趁着春节多拉活,去不了,你们在外面待到初五初六再回来,紧接着就要开学,这样就可以有借口不回老家了。 楚君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是出去旅游要花不少钱。 孟澜说,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用,回头餐厅盈利了,再从你那份里面扣掉。 楚君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为了儿子,也只能如此,从孟澜手里拿了钱,打电话叫李耀辉回了一趟家,两口子合伙骗过儿子,在大年三十那天出发去了云南。 地方是李明皓选的,他很早就想去大理丽江,看苍山洱海,爬玉龙雪山,时间充分的话,他还想去西双版纳玩一玩。 虽然对于出行很期待,他还是小小的担忧了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生怕这趟出去花太多钱,爸爸又要格外辛苦才能赚回来。 楚君安慰他说是从孟澜阿姨那里预支的钱,回头直接从分成里面扣,他这才安心,欢欢喜喜和妈妈一起出发。 临行前,李明皓兴高采烈地把这个好消息发到了他和沈煜常笑的三人小群里,常笑当即就缠着季红说自己也想要出去旅游。 季红为了酒店出售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闲功夫带她旅游,最后还是厉晨帮忙劝导,说等到常笑高考结束,再带她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个痛快。 厉晨和季红自从那天在警局表白之后,便正式开始交往了,虽然并没有住在一起,但厉晨也成了季红家的常客,季红把家里的密码统统都告诉了他,让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出自由。 常笑喜欢厉晨送她上学,厉晨便每天早早过来接她,顺便带早餐给她们母女吃。 家里的保姆和司机都轻闲了很多。 季红想着,等到常笑高考结束,就可以把保姆和司机辞了。 常笑和厉晨商量,让厉晨陪她和妈妈过除夕,厉晨没有家人,无牵无挂,在哪过都是一样,只要季红答应,他当然求之不得。 晚上,厉晨去接季红下班,问季红愿不愿意他去她家过年,季红还在犹豫,常江突然打电话过来,问季红他可不可以回家过年,说大过年的家里没有爸爸,怕常笑难过。 季红说,“现在怕常笑难过了,当初你怎么就不怕?” “当初,当初不是没想这么多吗?”常江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到快过年,就越想家,想回家陪你们一起过年,笑笑都十八岁了,十八年来咱们每年除夕都在一起,我一想到今年或者以后每一年的除夕夜将要缺席,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季红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不好受,冷笑道,“你有了新欢,自然要陪新欢过年,虚情假意的话就省省吧,免得恶心到别人。” “我……”常江犹豫了一下,说,“我不陪她过年,她是要回父母家过年的。” “那你这个新女婿不跟着回去拜岳父岳母?”季红说。 “她,她父母不太同意……”常江说。 “哈!”季红笑道,“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敢情是你自己没地方去了,所以才打着陪女儿的旗号想找个地方过年,那就免了吧,我和笑笑有人陪,不用你假惺惺。” “有人陪?谁呀?”常江警觉起来。 “我男朋友。”季红看着厉晨说道,“一个又高大又帅气又勇猛的男人!” 厉晨笑得不行,搂着她“吧叽”亲了一口,常江顿时受不了了,在电话里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咱俩才离婚几天呀,你转头就找了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笑笑的感受,季红,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是的,我就这么缺男人,因为我过去的十八年嫁的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季红说道,不等常江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生气啦?”厉晨问。 “嗯。”季红一把将手机扔到车后座,气道,“什么人呐这是,明明是他自己先抛妻弃子和别的女人好上了,现在反过来指责我不该这么快找男人,凭什么,难道我即便被他抛弃也得为他守身如玉吗?” 厉晨揉揉她的头发,哄她说,“行了,别气了,你已经不在乎他了,他却还在在乎你,这样算来你才是占据主导位的人,该生气的是他才对,你已经有了又高大又帅气又勇猛的男朋友,还管他干嘛!” 季红“噗嗤”一声笑了,“讨厌!手拿开!” 厉晨没拿开,反而把她的头压在胸口,低声问,“我有个疑问,你又没试过,怎知我很勇猛?” 季红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我,我就是随口说说为了气他的。” “干我们这行的,说话要讲证据,你得试过再说。”厉晨说,“要不要现在试试。” “不,不用。”季红说,“我还没准备好。” 厉晨松开她,说,“那行吧,你准备好了记得通知我。” 季红长出一口气,心里扑通扑通的,直到回了家,脸上还红扑扑的。 常笑问她怎么了,她吭吭哧哧不肯说。 常笑个鬼机灵,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是不是厉叔叔那什么你了,嘿嘿……” “死丫头,瞎说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 “那就做呀,怕什么?”常笑说。 “……”季红瞪大眼睛,像看鬼一样看着常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多大呀,你居然,居然……” “居然什么,我过完年就十八了,生理卫生课我又不是没学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常笑不屑道,“古人十五岁就结婚了,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们都是这样被生出来的呀,干嘛要压抑自己的天性?” “……”季红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常笑在后面喊,“妈妈加油哦!” 季红回到卧室,发微信给孟澜,感慨道,“现在的孩子太可怕了!” “怎么了?”孟澜问。 季红就用语音告诉了她。 孟澜正和沈煜一起吃宵夜,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内容,也没避开沈煜,等到点开听了几句,想关已经来不及了,红着脸对沈煜说,“别听你季红阿姨瞎叨叨。” 沈煜笑着说,“至于吗你们,不就是性.生活吗,干嘛藏着掖着?” “……”孟澜真被噎着了,打字给季红说,“你说的对,现在的孩子太可怕了。” 不知是被孩子的态度影响,还是春天要来了,这一夜,两个女人都没能睡安稳。 季红想着厉晨,而孟澜则在想魏城。 孟澜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和魏城做了羞羞的事,十分酣畅淋漓,醒来后,衣衫尽湿。 她心惊肉跳地坐起来,梦里的情景让她心头一阵阵的荡.漾,身体里居然还有激情过后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吓人了,她捂着心口,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发了半天呆,直到寒气把身上的燥热全都驱散,才清醒过来,慢慢躺回到被窝里。 至此,她再无法入睡。 她想给魏城打电话,特别想。 090宛如情窦初开 深夜里给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打电话,多少会透着些暧昧,孟澜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欲望,没有给魏城打电话。 年末的几天,魏城也异常的忙碌,直到除夕,都没腾出时间和孟澜见面。 孟澜带着儿子去了父母家,虽然住在一个城市,十八年来却是第一次在娘家过除夕,冷清的家变得热闹起来,老两口忙东忙西不知疲倦,还给沈煜和孟澜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孟澜说,“我都多大了,哪能要你们的红包。” 父亲说,“不管多大,只要我和你妈在,你都有个孩子的身份在。” 孟澜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心意,便高高兴兴收下了红包,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饺子看春晚,过了个平平淡淡却和和美美的除夕。 沈煜吃到了外婆包在饺子里的硬币,得意地发朋友圈炫耀,惹得常笑和李明皓羡慕不已。 常笑问季红为什么今年没给外婆送年货也没打电话拜年,又说自己有点想小舅舅了。 季红因着之前的事,心里对母亲弟弟的怨恨还没消,不愿和他们联系,被常笑问起,想想终究是自己的亲人,母亲虽从来不疼她,毕竟是生了她的,弟弟虽时不时犯浑,对她还是很爱护的,当初和常江闹矛盾时,不也是他带着一群人去给她出气撑腰吗? 和常江离婚后,她一狠心断了和娘家的来往,弟弟失去了倚仗,女朋友也因此离他而去,虽然他们分手归根结底是弟弟自己没本事,但她当初要是没有做得那样绝,也许小外甥已经降生了。 思来想去,季红不禁有些自责,怪自己离婚那阵子太极端,以至于伤了弟弟的心,导致唯一的亲情断了联系。 每逢佳节倍思亲,人在特定的时候,就会比平时更渴望亲情,她有心想打电话拜个年和弟弟说声对不起,又怕弟弟不肯原谅她,让她下不来台。 厉晨看她闷闷不乐,便找借口让她陪自己去阳台抽烟,问清原因后,跟她要了季冬的电话,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没有了季红的接济,季冬和母亲这个年过得无比简陋,别家团团圆圆欢声笑语,他们母子二人守着两盘饺子相对无言。 老太太此时又记起了季红的好,唠唠叨叨说着季红往年给家里置办的年货,又感慨说养儿也未必能防老,还不如闺女贴心。 说得季冬心烦,冲她吼道,“你现在想着我姐的好了,以前你是怎么对她的,她婚变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有帮她说过一句话吗,你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过,只是一味把她当摇钱树……” “你说我,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天天讨债似的追着你姐屁股后面要钱。”老太太不甘示弱,和儿子针锋相对,“要我说如果不是你,常江也不至于对你姐生二心,最后闹到离婚的地步。” “是,我也好不到哪去。”季冬并不推卸自己的责任,苦笑道,“所以说咱俩是自作自受,谁也别说谁,我姐就是一辈子不理咱们,咱们也是活该。” 老太太瘪瘪嘴,无言以对,扶着额头长吁短叹。 厉晨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季冬心里正烦,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电话没好气地问,“谁呀?” “你姐夫。”厉晨说。 “姐夫?”季冬愣了一下,继而破口大骂,“姓常的,你特么别来烦老子,老子没功夫搭理你!” 厉晨在那边笑起来,“我不姓常,我姓厉!” “啊?”季冬结巴道,“你,你,你,你是哪来的姐夫?” “新来的。”厉晨说,“你姐叫你带着你妈来过年,顺便陪我喝两杯,你来不来?” “……”季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捂着手机问老太太,“妈你想不想去我姐家过年?” “嗯嗯嗯!”老太太连连点头,激动得热泪盈眶。 挂了电话,厉晨冲着目瞪口呆的季红一摊手,“多大点事儿,这不就摆平了吗?” 季红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么大个死扣怎么到他手里如此轻松就解开了。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厉晨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崇拜我?” “嗯嗯嗯!”季红连连点头,“你退休了可以去当居委会大妈。” 厉晨哈哈大笑。 季冬很快就带着老太太过来了,常笑事先不知道,听到门铃响,跑去一看是小舅舅和外婆,开心的不得了,抱着两人又亲又跳。 季红和厉晨迎上去,老太太一句话都没说,拉着季红的手就掉起了眼泪,和季冬两人连声向季红道歉。 一家人握手言和,坐下来闲话家常,厉晨和季冬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就熟络起来,相处得还挺融洽。 老太太打量了厉晨半天,悄声对季红说,“这个好,这个看着就让人安心,你可得好好对人家,以往的臭脾气也要改了,知道吗?” “知道了。”季红被母亲攥着手,心里头暖洋洋的,说起话来语气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妈,你就放心吧,我傻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不会犯傻了。” “这就好,这就好。”老太太说,“笑笑什么态度呀,她同意不同意?” 季红笑道,“就是她个臭丫头牵的线。” “啊?”老太太很是惊讶。 常笑在一旁偷听到,歪在外婆肩上说,“怎么样外婆,我眼光不错吧,这可是我给自己挑的心上人,忍痛割爱让给我妈了。” “啊?”老太太这回惊得下巴都掉了。 常笑和季红对视一眼,开怀大笑。 说说笑笑中,季红接到了孟澜的拜年电话。 孟澜先给楚君打过之后才打给季红的,听说季红和母亲弟弟冰释前嫌,很为她高兴,得知是厉晨的功劳,连夸厉晨是季红的幸运星。 孟澜说,“都说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看来好男人也是女人的学校,你跟着厉老师好好学,争取早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季红说,“你也一样,魏老师本事也大得很呢!” 两人相互打趣几句,挂了电话。 孟澜在阳台站了许久,想着要不要给魏城拜个年。 犹豫不决时,魏城的电话来了。 孟澜心里没来由地嘭嘭跳,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心急,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喂,孟澜。”魏城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今晚过得好吗?” “好,你在哪呢?”孟澜问。 “你猜!”魏城透过车窗仰望孟澜家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平时整栋楼只有她的窗彻夜亮着,今晚整栋楼上的窗都亮了,只有她的窗黑着。 他提前就听她说要去父母家过年,明知她家没人,却还是忍不住要来她楼下待一会儿。 因为他没地方去,也没人陪。 孟澜猜测道,“你,不会是在我家楼下吧?” 魏城笑起来,“一猜就中,可见咱俩心有灵犀。” “你真去啦?”孟澜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在那边过年吗,你忘了?” “没忘。”魏城说,“就是想待在一个离你近的地方。” “……”孟澜心头一漾,“你,一个人还好吗?” “不好,孤零零的,想见你。”魏城声音低沉。 “要不,要不……”孟澜想说要不你过来坐一会儿吧,回头看看客厅里欢欢喜喜的父母和儿子,自己也知道不现实,只得叹口气,不再往下说。 魏城说,“你发个定位给我。” “干嘛?”孟澜问。 “不干嘛,就想知道你在什么地方。”魏城说。 孟澜不忍心拒绝他,发了定位过去。 回了客厅,沈煜随口问她怎么打了这么久的电话。 孟澜撒谎说季红阿姨喝多了,唠叨个没完。 沈煜也没在意,和外婆讨论刚才那个小品多么好笑。 孟澜有点心不在焉,再精彩的节目也觉得索然无味。 过了一会儿,她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魏城。 “我在你妈家楼下。” 孟澜惊得差点跳起来,用力屏住呼吸才没叫出声。 “谁呀?”沈煜随口问。 “群发的拜年短信。”孟澜说。 “群发的不要回,没诚意。”沈煜说,注意力又回到电视上去了。 “哦。”孟澜应了一声,把手机装回口袋,一时间坐立不安,想找个借口出去,实在没什么合理的借口,一想到魏城就在楼下,又不忍心他孤单单一个人在那里空等,焦灼的心情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辗转难耐。 为了掩饰情绪,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喝到肚子发胀,躲去洗手间给魏城发信息,说自己没办法出去。 魏城表示理解,说你不用出来,我待一会儿就走。 孟澜有点失落,又无可奈何,冲水的时候,意外发现马桶里的红色,微微一愣,继而欢喜地笑起来。 她飞快整理好衣服,到客厅拿了些零钱就要出去。 三个人齐声问她去哪里。 孟澜理直气壮地说,“去买我自己用的东西。” 沈煜追问,“什么东西?”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看你的电视。”外婆推了他一下,对孟澜说,“外面冷,快去快回。” “哦。”孟澜答应着,声音都有点发颤,哆嗦着手打开门,关上门的瞬间,长长吐出一口气,若不是一只手紧紧压在胸口,恐怕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091怀孕了 到了楼下,孟澜一眼就看到魏城的车子停在路旁,在万家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落寞。 车窗降下来,魏城手臂架在窗上,探出半张脸,含笑招呼她,“不是出不来吗,怎么又出来了?” 孟澜看着他的笑颜,方才的焦灼躁动瞬间平息,他弯起的眼睛里有光在闪烁,像揉碎的星光,那样纯粹美好。 “本来是没办法的,大概老天爷可怜你,给了我一个充足的理由。”孟澜说。 “什么理由?”魏城问。 孟澜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抿嘴笑道,“走吧,去外面找找看还有没有营业中的便利店,我好朋友来了。” 魏城愣了半晌才明白“好朋友”指的是什么意思,不由笑出声来,“可真是个好理由。” 车子慢悠悠驶出小区,沿街寻找没关门的便利店,车里暖气融融,两人轻声细语地闲聊,享受着片刻的相聚时光。 此时的孟澜浑然未觉自己内心的转变,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向魏城靠近,她只是希望不要太快找到便利店,不要太快结束这难得的时光。 魏城能感受到孟澜的变化,窃喜之余他并不打算戳穿,他怕一说出口,孟澜就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掉,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无人的街头。 他尽量找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转移孟澜的注意力,不让她发现时间的流逝,企图能多留她在身边一时半刻。 孟澜确实没发现魏城的阴谋,兴致勃勃地听他讲往年在国外过春节的情景,以至于接连错过了两家便利店都没发觉,等到惊觉时,车子已经开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 “呀,怎么开到这里来了?”孟澜说,“快点往回开吧,晚了我妈要担心的。” “可是还没找到便利店呀!”魏城说,“你别着急,咱们再往前走一走,没准能找到。” “好吧,不过你得开快点。”孟澜说。 魏城只得加速,在前面找到一家小超市,等孟澜进去买好东西,才调转车头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到了小区门口,他把车子停在边道,不舍得再往里开。 “你一回家,就又剩我一个人了。”他说。 孟澜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舍,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要回去了,再晚了沈煜肯定会起疑心的。 她打开装着卫生巾的黑色方便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递给魏城,说,“刚刚在超市买的,让它陪你过除夕吧!” 魏城愣愣地接过玩偶,笑道,“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啊?” 孟澜说,“有个伴总是好的,虽然不会说话。” “好吧,谢谢你!”魏城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很开心,希望你以后多送点。” “做人不能太贪婪,要知足常乐。”孟澜说。 “对你我永不知足。”魏城把小熊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孟澜。 孟澜顿时红了脸,摸索着去开车门。 “别走!”魏城情急之下倾身过去拉了她一把,孟澜没防备,一下子倒在他怀里。 车里暖气足,魏城只穿了一件薄毛衫,孟澜的脸贴上去,柔软的质感带着男人独有的气息,还有坚实的肌肉轮廓和节奏清晰的心跳,让她瞬间迷失其中,不能自控。 “孟澜……”魏城轻唤着她的名字,低头寻到了她的唇,呼吸紊乱地亲了下去。 孟澜微微挣扎了一下,奈何浑身发软,无力抗拒,任由他一点一点加深了力度,吻得她意乱神迷。 “孟澜,孟澜,我好想你……”魏城一边深吻,一边在她唇齿间喃喃,“我想了你二十年,等了你二十年,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属于我呀……” 孟澜一阵心酸,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 她和沈克欠了魏城二十年的时光,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比时间更珍贵,恐怕她这一生都无法偿还…… “你,哭了?”魏城停下来,孟澜濡湿的脸颊让他心慌,“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没控制住……” 孟澜从迷乱中惊醒,离开他的怀抱,低头抹了一把泪,小声说,“不怪你,我走了。” “别……”魏城想挽留,却没敢说出口,眼睁睁看着她下车走了。 魏城懊悔不已,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不料孟澜突然又转身走回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我……”魏城结舌。 孟澜静静地看着他,伸手在他挨了打的半边脸上抚摸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然后没等魏城反应过来,便转身大步而去。 魏城捂住那半边脸,痴呆呆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喃喃道,“你也新年快乐!” 孟澜心情复杂地往回走,走到楼下时,沈克突然打来电话。 孟澜本不打算接,想到魏城刚才那一巴掌,忍不住想骂他,便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沈克殷切的声音传来,“阿澜,过年好啊,和爸妈在一起开心吗,有没有给儿子压岁钱,替我向二老拜个年……” “滚!”孟澜冷冷道,“无耻小人,谁稀罕你拜年,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沈克在那边吓一跳,怯怯问,“你怎么了阿澜,谁惹你不高兴了?” “就是你!”孟澜咬牙道,“沈克,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请你永远从我生活里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澜,我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你……”沈克一头雾水。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孟澜说完挂了电话,直接把沈克的号码拉进黑名单,气冲冲上楼去了。 回到家,沈煜第一个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孟澜推说这个点营业的便利店实在不好找。 沈煜半信半疑,看她脸色不怎么好,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孟澜不想他乱猜,便告诉他是因为接到沈克的电话,吵了几句嘴。 沈煜没再怀疑,反过来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 两个老人家也帮着一起劝。 孟澜这才蒙混过关。 沈克那边却又因此闹了一场。 除夕夜,沈克把母亲接到家里一起过年,阿恋打扮得花枝招展准备讨沈克母亲欢心,没想到沈克母亲恰恰最讨厌这种妖艳女人,第一眼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再加上阿恋并不太擅长打理家务,家里收拾得不伦不类,沈克母亲对比当初的孟澜,更加看阿恋不顺眼。 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吃了顿年夜饭,沈克母亲趁着阿恋在厨房洗碗的时间,向沈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反对阿恋做她儿媳妇,又逼着沈克给孟澜打电话拜年。 沈克也很惦记孟澜和儿子,十八年来头一回没和他们娘俩在一起过年,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被母亲一怂恿,便偷偷跑到阳台去打电话,没想到不但被孟澜狠狠骂了一顿,还被阿恋发现了。 阿恋本来就在沈克母亲面前受了气,见沈克还惦记着孟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醋意大发,和沈克闹了起来。 沈克正因为孟澜无端的责骂窝着一肚子火,被阿恋一闹,如同火上浇油,当场情绪失控,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沈克母亲不干了,大骂阿恋是泼妇,命令沈克马上把阿恋赶出去。 沈克虽然也烦阿恋,可阿恋毕竟陪了他这么久,他又是个心软的,怎么忍心大过年的把人往外赶。 沈克母亲见沈克不听她的,骂沈克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不但抛妻弃子,现在连亲娘都不要了。 好好的除夕过成这样,沈克左右为难,恨不得从窗户跳下去,结束这场无休止的闹剧。 推推搡搡间,阿恋突然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没了声气。 沈克和母亲面面相觑,吓得手足无措,“妈,她,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没碰她!”老太太急忙撇清自己。 沈克蹲下来抱起阿恋,又是吹气又是掐人中,折腾半天阿恋终于醒来,哭着喊自己胸闷气短想吐。 沈克不放心,赶紧带她去医院。 沈克母亲不愿一人在家干着急,也跟着去了。 到医院一检查,母子两个都傻眼了,阿恋怀孕了! 老太太问沈克,“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怎么她会怀孕呢?” 沈克老脸通红,苦着脸答不上来。 “我不管,这儿媳妇我不认,这孙子我也不要。”老太太说,“我这辈子只认孟澜一个儿媳妇,只有小煜一个孙子,你要敢留这个女人在家里生娃,我就死给你看!” 阿恋怀了宝宝,本来还挺高兴的,满心以为老太太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接纳她,没想到一点作用都没有,气得想把老太太当场掐死。 但她是个聪明的,知道硬的不行就得来软的,抱着老太太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诉说自己的悲惨身世,诉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爱沈克,又说肚子里的孩子和沈煜一样流有老太太的血,求老太太不要狠心舍弃他,说孩子长大了一定会孝敬奶奶的…… 人一上了年纪,普遍都会心软,嘴上说得绝情,终究还是被骨肉亲情打败了,狠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稀里糊涂认了。 沈克见二人握手言和,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开车带她们回家。 阿恋一路上伏低作小地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被她哄得晕头转向,脑子一热,竟然答应让沈克给她名份,还主动表示要搬过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直到孩子出生。 阿恋轻轻松松就笼络了老太太,想着自己很快就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可以合法拥有沈克以及他的房子车子和财产,心里暗暗得意,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给孟澜发了一条信息。 092扶不上墙的烂泥 孟澜身上不爽利,又在外面跑了一圈,吹了点冷风,回来后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就洗个澡睡下了,没能陪家人一起守岁。 手机放在床头,阿恋发信息过来时,她睡得太沉没有听到。 沈煜陪着外公外婆熬过十二点,临睡前去孟澜房间看了一眼,想问问她好点了没,见孟澜睡得香,就没打扰她,正要走,发现她手机指示灯在闪烁,便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 孟澜手机锁屏密码是他的生日,他一打开,就看到了阿恋发来的信息:过年了,给你报告个大喜事,我怀了沈克的孩子,沈煜以后有伴儿了,你高不高兴? 沈煜惊呆了,盯着屏幕半天没动,心里翻江倒海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爸爸,爸爸怎么能这样呢? 他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装可怜,求他帮忙挽回妈妈,为了帮他,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还因此把所有出现在妈妈面前的男人都当成敌人一一赶跑,更是不惜和妈妈争吵冷战也不让妈妈跟那个魏城接触。 他以为,在他如此努力的同时,爸爸也在做着各种努力,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爸爸竟然还在瞒着他和那个破坏他们家庭的女人来往,不,不止是来往,也许他们根本就是在同居,不然那女人怎么会怀孕呢?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破坏了别人家庭还不算完,怀了孕还要以胜任者的姿态来耀武扬威,简直不要脸! 沈煜看看熟睡中的妈妈,忽然意识到,像这样挑衅的信息妈妈肯定收到过不止一次,他作为孩子尚且如此愤怒,妈妈每次看到,又该有多伤心多难过,但她却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 可怜的妈妈,为了不让他受影响,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委屈? 这一刻,他对沈克失望到了极点,甚至为有这么一个伪君子的父亲感到羞耻,他删掉阿恋的短信,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去,悄悄离开了妈妈的房间。 外公外婆催他睡觉,他借口要继续看电视,抱了床被子在沙发上,说等下困了就直接睡沙发。 老人家信以为真,想着年轻人精力旺盛,三十夜里守守岁也挺好,就随他去了。 沈煜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等到家里人都睡熟后,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家门。 他知道自己半夜离家被妈妈发现了肯定会担心,可他年轻气盛,心里窝着火,不发泄出来怎么都过不去。 夜已经深了,天气晴冷,寒星点点,他一个人行走在无人的街,向着曾经给了他十八年幸福生活的地方走去。 他要去给妈妈给自己和那个伪君子做一个了断。 阿恋有了孩子,地位得到保障,兴奋地睡不着,非要沈克陪她把春晚看完,说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看的第一场春晚,要有始有终。 沈克没办法,只好陪着她看,过了十二点的节目一个比一个无聊,沈克看得直打瞌睡。 睡意朦胧间,听到有人在外面咣咣砸门,沈克惊醒过来,问阿恋,“外面是不是有人?” “嗯!”阿恋点点头,“这么晚了,谁呀?” “不会是电视声音太大吵到邻居了吧?”沈克说,“你关下音量,我去看看。” 阿恋找遥控器关音量,沈克趿拉着拖鞋去到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待看到是沈煜在外面,大吃一惊,慌忙把门打开,问沈煜,“儿子,你怎么现在来了?” 沈煜板着脸冷冷看了他两眼,说,“来陪你过年呀!” “……”沈克忙把他拉进屋里,“你这孩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开车去接你,外面多冷啊,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亲爱的,谁呀?”阿恋在沙发上问。 “是我。”沈煜挣开沈克的手向客厅走去。 沈克在后面关门,又打开鞋柜给儿子找拖鞋,刚把拖鞋拿出来,就听到阿恋发出一声尖叫,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沈煜把阿恋从沙发上拽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儿子,别……”沈克吓一跳,想过去阻止已经来不及,随着一声脆响,阿恋半边脸都红了。 “啊~”阿恋捂着脸大叫,“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凭你骚扰我妈!”沈煜说道,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并没打中,沈克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小煜,你发的什么疯?”沈克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能拉住年轻力壮又在气头上的儿子,为了不让他再伤害阿恋,只得挡在他们中间,把阿恋护在身后。 “你放开我!”沈煜咬牙道,“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让她以后听到我妈的名字就躲着走!” 阿恋听沈煜这么说,就明白是因为信息的事。 孟澜怎么突然转了性,以往她宁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也不愿让孩子知道她的委屈,怎么今天不但告诉了孩子,还怂恿孩子来替她出气? 看来这回是真的戳中她痛处了,她终于没法淡定了。 大概是作为第三者的变态心理,从见到孟澜的第一面起,阿恋就看不惯孟澜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做梦都想打破孟澜的淡定,想看她失控,看她发疯,看她和寻常市井妇人一样撒泼打滚,形象全无。 可惜斗了这么久,孟澜从来没让她如愿过,早知道一个孩子的到来就能让她坐不住,她早就这么干了。 她自以为是地想,孟澜看似清高,为了离婚情愿净身出户,肯定是想着沈克左右只有一个儿子,就算她不争,财产也不会落到旁人手里,如今一听说沈煜要有弟弟或妹妹,她的本来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她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不爱钱的人! 虽然脸上还在火辣辣的疼,她却无比开心地想,孟澜呀孟澜,还以为你能一辈子云淡风轻,原来你也有绷不住的时候,真希望你也能跟着来,让我看看你气到扭曲的脸! 沈煜被父亲钳制住,没法再对阿恋下手,气得大吼,“放开我,你放开我!” 沈克当然不能任由他发疯,拖着他就往卧室去。 吵闹声惊动了刚睡下没多久的老太太,她披着外套出来看,被眼前的阵仗吓一跳,待看清是沈煜,忙上前把他从沈克手里救出来,护在怀里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干嘛这么对我大孙子,哎哟,我大孙子是不是想奶奶了,大半夜跑来看奶奶,是不是你这个狠心的爹不让你来,要赶你走,你别怕,有奶奶在呢,我看谁敢!” 沈克被老人家丰富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妈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赶他,他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谁知他进门二话不说就要打阿恋,我能不拦着吗?” “啊?”老太太也懵了,问沈煜,“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干嘛打人呀?” “你问她!”沈煜怒冲冲指着阿恋。 “你,你怎么惹着孩子了?”老太太问阿恋。 阿恋嘴一瘪,捂着脸掉眼泪,“我不知道啊,我好好的在沙发上坐着,他进来就给了我一巴掌,呜呜……” 沈煜年轻,哪见过这种惺惺作态的女人,当场气得又要去打她,被奶奶死死抱住,“宝贝儿,宝贝儿,听奶奶说,奶奶知道你爸妈离婚你心里不好受,肯定是大过年的一家人不能团圆,心里难过了是不是,但你是个好孩子,打人的事咱不能干,听奶奶的话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奶奶,我没有因为爸妈离婚难过,是这个女人,她莫名其妙给我妈发信息说她怀孕了!”沈煜说,“她害我没了家还不够,大过年的还要给我和我妈添堵,怀孕有什么了不起,她仗着怀孕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今天非给她个教训不可!” 沈克和老太太都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阿恋。 “你真的给孟澜发信息了?”沈克问。 阿恋抽泣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太太一看她那样,就知道是她作的妖,顿时火冒三丈,“我看你说的可怜,勉强答应让你留下来生孩子,你却不声不响去招惹孟澜,你安的什么心?” “我……”阿恋心虚地抠着手,“我就是一时激动,想找个人分享……” “我呸!”老太太一口啐过去,“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怀个孩子就能上天了,我们家容不得你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沈克你赶紧把这个不安分的东西给我赶出去,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 阿恋终于慌了,她千算万算,没料到一条信息又把老太太对她的好感全都给抹杀了,这算不算自己搬砖砸自己的脚? “妈,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真的是无心的。”她慌忙为自己辩解,又拉着沈克的手装可怜,“亲爱的,你快帮我跟妈说说,我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妈,你先别激动。”沈克劝阻道,“你之前不是已经想通了吗,怎么现在说变又变了,阿恋怀着孩子呢,大半夜你让她上哪儿去呀!” 沈煜原以为父亲知道了真相,多少会责问一下阿恋,没想到他非但不责问,还话里话外维护着阿恋,心里对他仅存的一点念想也彻底消失了。 老太太指着沈克摇头叹气,“你呀你,我算是明白孟澜为什么铁了心要和你离婚了,你就是个是非不分的软耳根,扶不上墙的烂泥,等着瞧吧,你今天不听我的话,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妈!”沈克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093男人之间的事 听到敲门声,屋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孟澜。 这么晚了,肯定是孟澜担心沈煜的安全找上门来了。 几个人暂停了争执,沈克前去开门。 阿恋心中忐忑,生怕孟澜盛怒之下冲进来对她动手,若真打起来,估计除了沈克没人会维护她。 她有点害怕,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门口,悄悄往卧室溜去。 沈克一边开门,一边酝酿起笑脸准备跟孟澜道歉,却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魏城,怎么是你?” 听到魏城的名字,阿恋和沈煜都很意外,下一刻,魏城便越过沈克进了屋,手揣在裤兜里,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沈煜脸上,淡淡道,“你妈叫我来接你。” “我妈?”沈煜半信半疑地往门外看。 “别看了,你妈没来,我一个人来的。”魏城说,“走吧,晚了你妈该着急了。” 沈煜信以为真,当即就要跟他走,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沈克,这人谁呀!”老太太问道,“他凭什么带我孙子走?” “他……”沈克吭吭哧哧说不出来。 阿恋在旁边不阴不阳地笑道,“他呀,他是您大孙子的新爸爸!” “你放屁!”沈煜登时就恼了,冲过去要揍她。 沈克忙上前拦住,没好气地警告阿恋,“你少说两句吧,不然我也护不了你!” 阿恋缩缩头,到底没敢再出声。 魏城在满屋子怪异的气氛下施然一笑,对沈煜说道,“可以走了吗?” 沈煜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往门外走去。 老太太还没从“新爸爸”的震撼中回过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走出去。 沈克追上去叫了一声“儿子”。 沈煜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 沈克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父子两个僵在门口。 沈煜一咬牙,狠心说道,“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以后,我不再是你儿子,你也不再是我爸,咱俩从此一刀两断!” 说完这句话,他红着眼眶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口。 “小煜!”沈克仿佛被一箭射穿了心脏,踉跄着去追,魏城伸手拦住了他,说,“别追了,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的。” “我……”沈克苦着脸无言以对,只好拜托魏城,“麻烦你一定把他安全交到孟澜手里。” “嗯!”魏城点点头,和沈煜一起乘电梯下楼去了。 沈克呆立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阿恋慢慢踱过来,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说,“人都走了,回屋吧!” “别碰我!”沈克挥开她的手,气道,“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儿!” “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阿恋说。 沈克白了她一眼,气冲冲回了屋,老太太还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克扶着她说,“太晚了,妈你快去睡吧!” 老太太像是才睡醒一样,呆滞的目光落在沈克脸上,迟疑了一会儿,突然掉起眼泪。 沈克吓一跳,忙问她,“妈你怎么了?” 老太太哭着说,“我心里难受,我大孙子要管别人叫爸爸了!” “妈!”沈克哭笑不得。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都怪你,好好的一个家被你给毁了,你还我大孙子,还我大孙子!” “这,这……”沈克无奈道,“妈咱能别闹吗,小煜他是我儿子,就是你孙子,不管他叫谁叫爸,他都永远是你孙子呀,这有什么好争的?” “我不管,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允许他叫别人爸爸,他是咱们沈家的根,坚决不能叫别人爸爸!”老太太越发不讲理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不然我死给你看!” “妈!”沈克恨不能一头碰死。 老太太推开他,哭着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了。 沈克心烦意乱,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哀声叹气地点了一根烟。 刚吸一口,阿恋过来阻止他,“别吸了,对宝宝不好。” “滚!”沈克红着眼睛吼她。 阿恋吼回去,“你凶什么凶,沈煜是你儿子,我肚子里的就不是了吗,沈煜牵动着你们全家的心,我的孩子就活该没人疼没人爱吗,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要他,不想要我明天就去医院打了,省得招你们不待见!” 沈克夹着烟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说,“打了也行,眼下这情况确实不适合要孩子……” “你说什么?”阿恋声音都变了,指着沈克说,“你好狠的心,竟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你,你休想!” “是你自己说要打的。”沈克冷冷看着她,“以后别动不动拿孩子要挟我,我会当真的!” 阿恋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捂着肚子跑进卧室,咣当一声关了门,也把门反锁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沈克一个人,电视里歌舞升平的节目映衬着他的落寞,说不出的讽刺。 沈煜闷头坐在魏城车里,看着马路在车灯下延伸,始终一言不发。 魏城也没理他,专心开车。 最后还是沈煜先忍不住,问道,“我妈怎么知道我去那边了?” “你妈并不知道。”魏城说,“我刚才骗你们的。” “什么意思?”沈煜问。 魏城想了想,说,“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正要去拜访一位朋友,碰巧撞见你从那个小区出来,我看你一个人气冲冲的也没人跟着,担心你出事,就一路尾随你去了你爸家,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怕你没轻没重闯出什么祸事让你妈没法收拾,这才上楼去找你。” “我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沈煜说,“再说了,你算哪根葱,谁要你多管闲事!” “信不信由你。”魏城说,“要不是为了你妈,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你闭嘴!”沈煜说,“我警告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少打我妈的主意,不然我要你好看!” 魏城沉默下来,静静地开出很远,都没再说一句话。 沈煜一直用愤恨的目光盯着他,见他隐在暗影里的脸平静得一丝波澜都没有,不禁有些气恼。 “说话呀,怎么不说了?” 魏城暗暗好笑,心想到底是小屁孩,一点都沉不住气,还想跟我斗。 当下仍旧不理他,默不作声地开车。 沈煜被无视,不由得恼羞成怒,抓住方向盘不管不顾地一通乱扭。 魏城吓一跳,急忙踩下刹车,把车子靠边停下来,抬手在沈煜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熊孩子,不想活啦?” 沈煜偏头躲开,气呼呼地瞪着他。 魏城被他气笑了,说,“你这么冲动,还想保护你妈,我看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不用你管!”沈煜说。 魏城耸耸肩,换了个话题,“你去你爸家干什么去了?” “管得着吗你?”沈煜说。 “我猜猜啊!”魏城说,“是不是你那个新妈妈又对你妈使了什么损招,所以你大半夜跑过去兴师问罪了?” “闭嘴闭嘴闭嘴,我没有新妈妈,也没有新爸爸!”沈煜突然疯了一样地喊叫,手脚并用对着车子又打又踹。 魏城看他这样,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刺激他。 沈煜乱踢了一阵子,停下来,趴在座位上哭了起来。 魏城没有和孩子交往的经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半天,从手套箱里翻出一盒烟,抽出两根点上,递了一根给沈煜,说,“要不要来根烟?” 沈煜一愣,忘了哭,鼻音浓浓地说,“小孩子不能吸烟。” “你已经十八岁了,吸一根没事的。”魏城说,“我当年读初中就会吸烟了。” “可见你打小就不是好人。”沈煜说,“你爸妈不管你吗?” “我爸妈在我初一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当我是累赘,都不愿意要我,我是跟着姑姑长大的。”魏城说。 沈煜吃了一惊,没想到魏城居然这么可怜,瞥了瞥魏城递过来的烟,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接过来吸了一口,呛得直咳。 魏城笑起来,打开车顶灯说,“你这样吸是不对的,来,我教你……” 沈煜跟他学了一会儿,一支烟快燃尽的时候,终于学会了,看着手里的烟头,后知后觉地问,“你是不是成心想教坏我?” 魏城笑道,“好孩子是教不坏的,首先你自己要意志坚定,明辨是非,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像今天晚上你偷偷跑出来,难道就没想过你妈发现你不见了会有多着急吗?” “我想到了,可我忍不住。”沈煜说。 “忍不住就说明你还不够成熟,还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子汉。”魏城说。 沈煜哼了一声,有点不服气。 魏城笑笑,发动车子上路,“你带手机了没有?” “带了,怎么了?” 魏城说,“你妈到现在没给你打电话,说明她还在睡觉,咱们加快速度赶回去,你悄悄的不要惊动她,不要让她知道你出去过,免得她担心。” 沈煜不由认真地看了他几眼,说,“你不会跟我妈说吗?” “当然不会。”魏城说,“我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 沈煜半天没说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能感觉得到,魏城是真心为妈妈着想的,相比沈克,他确实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而且不知怎地,自从听说魏城初中时父母就离了婚,他对他居然隐隐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一时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讨厌他了。 不行不行,他可是要抢走妈妈的人,怎么可以同情他呢?他可怜是他的事,与我有何相干,我反正是不会允许他和妈妈在一起的,永远不许! 小小少年内心纠结不已,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不改初衷,对魏城说道,“总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你和我妈在一起的,别以为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就会同情你,休想!” 魏城咧咧嘴,无奈地胡撸着头发,说,“行吧,你个油盐不进的小坏蛋,你讨厌我也好,不接受我也罢,这都是咱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你得答应我,不能拿这些事去烦你妈妈,好吧?” “男人”这个词让沈煜心头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端正了姿势,故作沉稳地清了清嗓子,说,“我答应你!” 魏城暗暗发笑,把他送到楼下,给了他一张名片,告诉他如果顺利进屋的话就发个信息报平安,如果被孟澜逮住,也可以发信息求救。 沈煜到底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接过名片上楼去了。 魏城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收到了沈煜发来的信息。 094想要有个家 “没发现敌情,可以撤退了!” 魏城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笑起来,他甚至能想象到沈煜发信息时的表情,到底是孩子心思,偷偷摸摸还不忘调皮一下,魏城收起手机靠在座位上,忽然有点想念他。 臭小子,虽然气人了些,本性还是纯善的,和他妈一样,嘴硬心软,还死犟死犟的。 有个这样的儿子也不错,魏城心里升起强烈的渴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有个家,温柔贤惠的妻子,聪明个性的孩子,他愿意用一生去守护他们,给他们最幸福的生活。 他仰头看了看整栋楼灯火通明的窗户,发动车子回去自己那冷清的家,但他心里被美好的憧憬充满着,他仿佛看到,幸福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不平静的除夕夜总算过去了,沈煜一觉睡到大中午,起来后,什么也没跟孟澜说,沈克那边出于羞愧,也没有和孟澜联系。 孟澜被蒙在鼓里平平静静地迎来新年,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回家,一直陪着父母到正月初五,才带着沈煜回去准备开学的事。 初八餐厅就要正式营业,楚君还没从云南回来,她一个人去店里收拾归置了一番,联系了年前找好的服务员和厨师,让他们提前一天来上班,把开业要做的工作准备充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初六下午,楚君打电话来说正在回程的路上,不耽误明天上班。 孟澜让她不要急,平平安安到家才是最重要的。 季红的酒店过年不放假,她只在家过了个初一就开始忙碌了,厉晨也没假,本来有三天轮休,却因为一件突发案件被临时召回,连初一都没安生过完。 家里的保姆回乡下过年了,季红原本还指望他能帮忙照顾常笑几天,后来只好把常笑丢给母亲和弟弟。 常笑也无所谓,跟着小舅舅每天跑出去吃喝玩乐,都玩疯了,开学前一天才想起遗忘到九霄云外的作业,打电话威逼利诱让沈煜和李明皓来家里帮她做作业。 新年总是带给人新的希望,每个人都在憧憬着新生活的开始,在一年的开头许下愿望,立下誓言,期望这一年里能够收获满满,梦想成真。 初七这一天,沈煜和李明皓被常笑叫去了,孟澜和楚君正好腾出时间,一整天泡在店里,和招来的员工准备明天开业的一应事宜。 由于资金有限,只招了一个服务员一个洗碗工和一个厨师,厨师带了一个小学徒,两人负责主要的煎炒烹炸,服务员负责前面的卫生和点餐,洗碗工要兼顾择菜洗菜,孟澜和楚君负责剩下来的一切杂活。 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等员工们都走了,两个人坐在店里相视苦笑,楚君打趣道,“你说咱俩到底是老板还是杂役呀?” 孟澜捶着腰说,“这不刚起步舍不得雇人吗,等咱以后赚钱了,就多雇几个人,咱们啥活都不干,就做甩手掌柜,像许露那样!” 楚君听孟澜说过,许露就是广州那个开了好几家分店的餐厅老板,孟澜在她那里学了很多经验,今天孟澜还和张大厨讲了她那边的经营模式和理念,说要仿照着来做。 刚提到许露,许露就打电话来了,她知道孟澜明天开业,特意打电话来询问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孟澜和她一一说了,又趁机向她请教了一些操作细节,两人聊了很久,最后许露还祝孟澜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挂了电话,孟澜更加信心百倍,对楚君说,“你就等着明天晚上数钱吧!” 楚君笑得不行,两人又相互打趣了几句,才关上门各自回家。 孟澜到家后,沈煜还在常笑家没回来,说是常笑要留他和李明皓吃晚饭,吃了晚饭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孟澜嘱咐他不要玩太晚,明天一早就要去学校。 沈煜满口答应了,让孟澜别担心。 孟澜挂了电话,去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天的疲累后,给自己简单做了碗鸡蛋面,边吃边等沈煜回来。 吃了两口,她突然意外接到了李耀辉的电话。 李耀辉在她电话薄里就是一个长期冬眠的存在,加进来多少年了,彼此间联系的次数不超过十次,自从他和楚君分开后,孟澜更是选择性地将他遗忘了,此时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不由得愣住了。 孟澜下意识地点了拒接,一直以来她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李耀辉是世界上最老实可靠的男人,自从傍上富婆之后,他在孟澜眼中的形象就轰然坍塌了,虽然因着楚君的维护,季红和她谁也没找过他的麻烦,但是在心里她早已将他归到了渣男的行列,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和他联系。 可是李耀辉并没有因她拒接而放弃,很快又打了过来,孟澜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孟澜很火大,又不能关机,最后只好接通了。 “孟澜,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谢谢你!”李耀辉在那边说道。 “什么事,快说吧!”孟澜懒得寒暄。 “你在哪里,我想和你见一面。”李耀辉说。 “不用了,就在电话里说吧!”孟澜说。 “一句两句说不清,拜托你出来一下吧!”李耀辉说,“我知道你厌恶我,不想见我,可我真的有急事要和你说,求求你了!” “你知道就好。”孟澜说,“我实在不想见你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你要说就在电话里说,不说我就挂了。” “别别别,孟澜,算我求你了,行吗?”李耀辉苦苦哀求,“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孟澜说到底还是心软,架不住他再三恳求,答应出去和他见一面。 李耀辉千恩万谢,问了孟澜的地址,开车过来找她。 孟澜换了衣服,去楼下等李耀辉,又给沈煜发了个信息,说自己有事出去一下,让他回来后直接睡觉,不要等。 过了一会儿,李耀辉来了,开的还是从前那辆破出租车。 孟澜心想,看来他在富婆面前也不得宠啊,这么久连台新车都没给他换。 车门打开,李耀辉从里面下来,不知是不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幸亏抓住了车门,才稳住身子。 孟澜也没理他,静静站着看,李耀辉扶着车门缓了缓,绕到这边,和她打招呼,“孟澜,麻烦你了!” 先前有车子挡着,孟澜没看到他的全身,此时乍一看,吓一大跳,眼前的李耀辉哪里还有半点魁梧健壮的样子,整个人又黑又瘦,眼窝深陷,腰身佝偻,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你,你这是怎么了?”孟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那富婆难道是传说中的狐狸精,专吸男人阳气的? “上车吧,找个地方坐坐,我慢慢和你说。”李耀辉帮她拉开副驾的门。 孟澜想说“我不去”,可李耀辉的变化实在让她惊讶又疑惑,她下意识想要一探究竟。 李耀辉开车在外面转着找地方,找了半天,最后居然选择了一个大排档。 孟澜忍不住说他,“你找了个有钱人,却越来越抠门了。” 李耀辉笑得非常尴尬,也没多解释,打开车门讪讪地请孟澜下车。 排档里人不多,两人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随便点了一些吃的,等菜的时候,李耀辉殷勤地帮孟澜倒水,拿纸巾帮她擦桌子上的油渍,又帮她刮筷子上的毛刺。 楚君以前就说过,李耀辉人粗心细,每次在外面吃饭都会帮她做这些,孟澜想起楚君夸耀老公时那满脸骄傲又幸福的样子,心里不由五味杂陈。 “行了,你别忙活了,快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她把筷子从李耀辉手里夺过去,烦躁地催促道。 李耀辉的手僵在那里,使劲咽了咽口水,张张嘴,却没说话。 “磨叽什么,说呀!”孟澜很不耐烦。 李耀辉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刚要说话,服务员送菜过来了。 他便打住话头,让孟澜吃菜。 孟澜说,“我不饿,你快说吧,说完我好回家。” 李耀辉难过地看着她,说,“你是不是特恨我,特看不起我?” “是啊!”孟澜说,“你辜负了我们所有人对你的好感,为了享乐,狠心丢下楚君和孩子,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物质生活,还想我怎么看起你?” 李耀辉苦笑,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说,“多少吃点吧,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请你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你,什么意思?”孟澜问。 李耀辉又咽了下口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地说,“我胃癌晚期,快不行了。” “什么?”孟澜大惊,腾一下站了起来,“李耀辉,年还没过去呢,你可不要乱说!” “我没乱说。”李耀辉惨淡一笑,“你别喊,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孟澜脑子嗡嗡的,哪里听得下去,掏出手机就要给楚君打电话。 “别打,孟澜,我求你了!”李耀辉忙起身去阻止她,起得太猛,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095守不住的秘密 “李耀辉,你怎么样?”孟澜吓坏了,绕过桌子去扶他。 李耀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没事的,你别紧张,让我缓一缓。” “哦,好,我给你倒杯水。”孟澜松开他,重新倒了热水给他。 李耀辉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才算缓过一点劲儿,被孟澜扶着坐回椅子上。 孟澜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终于相信他是真的病了。 “你是什么时候病的呀,怎么不早说呢?”孟澜问他。 “有一段时间了。”李耀辉说,“我爸去世后,我们家经济状况不是紧张吗,我就接连跑了几个长途,有一回在外地突然就吐血了,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和我爸一样了。” 孟澜的心都揪起来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楚君呢?” “不想让她担心。”李耀辉说,“她带孩子已经够辛苦了,我们家又没钱,她要是知道了,肯定砸锅卖铁也得给我治病,我家情况你是了解的,哪有闲钱往医院送呀!” “可,可也不能不治呀!”孟澜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你那个什么富婆,是不是故意骗楚君的?” 李耀辉苦笑着点点头,“我一个开出租车的,哪有富婆会看上我呀,那个大姐是包我车的,我就是送她去外地的时候病发的,她陪我去的医院,后来我说了我们家的情况,请她帮忙演了一出戏,她是个好人,不但没要我给的辛苦费,还把她手上的现金都给我了。” “你……”孟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耀辉的做法她虽然不认同,但却完全能理解,得了这种病,钱根本就花不到头,别说是他们这种普通家庭,有钱人家都吃不消,他不愿连累家人,也不愿影响孩子的学业,所以才想出那么个无奈的馊主意来骗楚君,骗大家。 “可是,你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说,为什么又特意跑来告诉我呢?” 李耀辉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说,“我快不行了,这段时间我在外面拼命拉活,攒了一些钱,麻烦你帮我交给楚君,另外,我还有一件大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孟澜问。 李耀辉把信封递给她,说,“这里面除了钱,还有几份协议,我把我的心脏和肾还有眼角膜都通过黑市卖出去了,等我死了,麻烦你帮我和那几个买家做个交接,再把卖来的钱交给楚君,我算过了,这些钱足够支撑到明皓读完大学参加工作了。” 孟澜捂住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面前这个连说话都没力气的男人在她眼里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原来他并非她认为的那样贪图富贵没有担当,而是一个世间少有的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春蚕到死丝方尽,他是有多爱那个家,多爱自己的妻子孩子,才能如此无怨无悔地付出,活着背负着负心汉的罪名,死了拆骨剖心也要为妻儿铺好未来的路。 孟澜看着他,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贪财?”李耀辉说,“我知道,很多像我这样的人,都无私地把自己的器官捐赠给了需要的人,而我却拿去卖钱……” “不不不,我没有……”孟澜摆摆手,终还是没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李耀辉,我,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一直瞒着楚君,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你跟我去医院,把我所有的钱都拿来给你治病,我……” “不,孟澜,你听我说。”李耀辉打断她,“我的病我自己清楚,花再多钱也治不了的,楚君朋友不多,我一直认为你是她朋友当中最可靠,最值得托付的人,季红也很好,很仗义,可她比较冲动,藏不住事儿,所以我思来想去才决定把这件事拜托给你,请你不要辜负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期望,帮我保守秘密,直到明皓高考结束。” “我不行,我守不住。”孟澜哭着说,“我要是就这样瞒着楚君,她以后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的。” “不会的,楚君不会恨你的,为了孩子,她会明白你,也会明白我的。”李耀辉说。 “不行不行,这件事太严重了,你的托付我真的担不起。”孟澜说。 李耀辉见她执意不肯帮忙,满面愁苦地搓了搓手,猛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孟澜,我求求你了!” 孟澜吓一跳,忙去拉他,“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李耀辉说。 孟澜为难地看着他,不想答应,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李耀辉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变成了干呕,后来竟呕出一口血。 孟澜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他擦嘴,颤抖着声音说,“起来,你快起来,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耀辉这才站起来,对她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孟澜,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孟澜心酸又无奈,收起信封,结了帐,和他一起离开。 李耀辉把孟澜送回家,路上,孟澜详细问了他现在的住址,并嘱咐他电话要随时保持畅通,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李耀辉一一答应了。 孟澜又告诉他,自己在学校附近盘下了一个餐厅,邀请楚君和她一起经营,明天就要开业了,让他放宽心,不要担忧楚君和孩子的生活。 李耀辉很是欣慰,又发自肺腑地感谢了孟澜,拜托她以后帮忙照看着楚君和孩子,说楚君人笨脑子死板,让孟澜多提点多担待,挣钱不挣钱的都无所谓,大家都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最重要。 孟澜也一一答应了他,两人在楼下分手。 孟澜回到家,心烦意乱,坐立难安,李耀辉的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瞒着楚君,应该尽快把真相告之,可她已经答应了李耀辉要保守秘密,言而无信岂不是辜负了他的重托? 她屡次拿起手机要给楚君打电话,一想起李耀辉跪地相求的情景,又没办法把电话拨出去,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却始终找不到两全之策。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沈煜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季红。 沈煜看到孟澜在家,奇怪地问她,“妈你不是说有事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事情办完了。”孟澜敷衍他,问季红,“怎么你亲自来送,司机呢?” “司机去送明皓了,这样快些,免得耽误他们休息。”季红说。 “哦。”孟澜点点头,“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还不是常笑个臭丫头,非拉着他们玩到这么晚。”季红说,“那什么,你们赶紧洗洗睡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孟澜心里有事,也没挽留,吩咐沈煜去洗澡,自己去送季红下楼。 电梯里,季红八卦兮兮地说,“老实交待,刚刚是不是出去和魏总约会了?” “没有,你别瞎猜。”孟澜没心情和她说笑。 季红觉察到她的异常,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孟澜一惊,忙装着没事的样子说,“没有啊,就是明天要开业了,我有点紧张。” “不对,你休想瞒过我的火眼金睛。”季红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眼睛都肿成这样了,明显是哭过的,快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来!” “没有,真的没有。”电梯门打开,孟澜率先跑出去,以躲避季红的追问。 季红不罢休,跟在后面自己猜测道,“是不是魏城,他强迫你了?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质问他。” “别……”孟澜回头抓住她的手机,“你别乱猜了,真不是魏城。” “那是谁,沈克吗,王八蛋又皮痒了?” “不是,都不是。” “嘿,你这是要急死谁呀,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在这站一夜!”季红倔脾气上来,靠在墙上不走了。 孟澜被她逼得没办法,加上本来就为了李耀辉的事难过,一时失控,扎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哟,哟,这是怎么了?”季红忙把她搂住,轻拍她的背,“死丫头,多大了还哭鼻子,有事说事,有我在呢,天塌不下来!” 孟澜实在憋不住,就抽泣着把李耀辉的事说了。 季红惊得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就要给楚君打电话。 “不能打!”孟澜拦住她,“我答应李耀辉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楚君知道,你这一个电话打过去,我怎么跟李耀辉交待?” “那你以后怎么跟楚君交待?”季红说。 “我不知道。”孟澜为难道,“但是这个电话真不能打,楚君知道了会崩溃的,万一她受不了刺激倒下了,明皓怎么办?” “可……”季红跺跺脚,“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烦人的事?” “是你自己非要问的。”孟澜说。 “……”季红抓抓头发,“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呀?” “我也不知道。”孟澜说,“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明天就要开业了,我还和楚君说让她等着数钱呢,谁知道突然就出了这事儿。” “不管怎么样,即便是不让楚君知道,咱们也得让李耀辉接受治疗。”季红说,“虽然不一定能治好,但总要试试看,哪怕是让他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想法是没错,可是钱呢?”孟澜说,“他就是因为没钱才不治的呀!” 季红不说话了。 孟澜想了想,又说,“不行我就把我那店转出去吧,反正还没开业,什么都是新的,应该能转不少钱。” “你省省吧!”季红说,“转出去怎么跟楚君说呀,她满心欢喜等着做老板娘呢,这么一来能不起疑心吗?” “那你说怎么办?”孟澜叹气。 季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别管了,明天该干嘛干嘛,我来想办法!” 096谁要和你结婚 孟澜辗转反侧地过了一夜,第二天起得特别早,和沈煜一起吃完早餐,把家里收拾好,母子二人坐同一趟公交车去学校。 餐厅开业,沈煜比孟澜还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孟澜没休息好,强打精神和他聊了一路。 到了站牌,两人下了车,一个去学校,一个去店里。 孟澜以为自己够早了,到店里一看,楚君已经先她一步来了,穿着一件红色大衣,头发高高盘起,化了素雅的妆容,皮肤白皙嘴唇红润,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和以往判若两人。 “嗬,这是哪里来的大美女呀!”孟澜上前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 楚君笑道,“快别挖苦我了,我就是随便收拾收拾图个喜庆。” 孟澜看她喜笑颜开的,想起李耀辉还在一个人孤零零的等死,不禁红了眼眶,怕楚君看出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那你看我够不够喜庆?” 她和楚君真的是心有灵犀,今天也特意穿了件红色大衣,盘了头发,化了妆,和楚君乍一看简直就是亲姐妹。 “够了,够了。”楚君打趣道,“知道的咱是新店开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要结婚呢!” 两人说着话,几个员工也陆续都来了,大家各自忙碌起来。 八点半的时候,叶峰带着几个工人赶到,将孟澜在他那里订做的招牌名片菜单和宣传单送来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叶峰便指挥工人去挂招牌。 店名是孟澜取的,很新奇很好玩的一个名字,叫“妈我饿了”。 说起取店名,还是一件趣事,当时孟澜在家苦思冥想,想要起一个响亮别致的名字,想了很久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后来沈煜晚自习回来了,进门就像往常一样扯着嗓子喊“妈我饿了”。 自从上学第一天起他每天放学回家就是这句,多少年都没变过。 从前孟澜也曾对沈克抱怨,说这孩子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一天到晚喊饿。 沈克说,都一样,哪个孩子放学回家不是第一时间找妈妈要吃的,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孟澜回忆自己小时候,似乎每天放学说得最多的也是“妈我饿了”,后来她又在和楚君闲聊时说起这事,楚君说李明皓也是一个德性,进门书包一扔就喊饿。 孟澜正在为起名字发愁,被沈煜这么一喊,顿时来了灵感,决定就用这句话做为店名。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沈煜听,沈煜给予她充分的肯定,说这个名字好,既新鲜有趣又朗朗上口,和现在流行的一款叫餐软件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还有情怀在里面,让人一看到就想起自己的妈妈,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特别接地气。 孟澜得到儿子的肯定,第二天就去找叶峰,让他帮忙设计招牌。 叶峰公司做的是室内装修的业务,从来没接过这种活,但是孟澜有求,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但亲自帮孟澜设计了招牌,干脆连名片菜单宣传页也帮她做了。 孟澜感激不尽,给钱他又不要,说是以后拿盒饭抵,孟澜拗不过他,只得又说了一番“大恩不言谢,全在饭里”的话。 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很多商家都选在这一天开门,图个新年发财的吉兆。 这条街上百分之八十的餐馆也都选在今天开门,只不过那些大多都是老店,不需要挂招牌发传单什么的,于是孟澜的店就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了不少同行明里暗里观察窥探。 学校附近不准放烟花爆竹,新开的店就显得有些冷清,孟澜事先没想到这些,心想早知如此应该多叫些人过来撑撑场子,热闹热闹。 正想着,一辆小货车在门口停下来,车上拉了两个大花篮,司机下车把花篮抱到门口,说是一位姓沈的先生送的。 “是沈克吧?”楚君问孟澜。 “应该是。”孟澜说,“不过他事先没告诉我。” “肯定是想给你个惊喜。”楚君说。 孟澜并不怎么想收他的礼物,但人家送都送来了,退货显然是不可能的,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没想到沈克就像是抛砖引玉似的,过了一会儿,又有花篮绿植不断地送了过来,季红厉晨魏城孟澜父母甚至叶峰公司的员工都送了,原本冷清的门口一下子变得花团锦簇,更离奇的是,还有一个叫王东平的人也送了两棵发财树过来。 孟澜和楚君都不认识这个人,不禁怀疑是送错了地方,再三向花店的送货人员确认。 送货的把客人留下的地址给她们看,确定自己没送错地方,两人只好稀里糊涂地收下了。 叶峰挂完招牌之后,便带着工人走了,临走嘱咐孟澜别忘了他们公司中午的盒饭,说大家都等着吃呢! 孟澜送走叶峰,就开始进店里忙碌起来。 期间不断有周围的同行过来拜访,说着恭喜的话,眼睛四处打量,有的还装着不经意地去看菜单,询问孟澜以前是干什么的。 孟澜虽然没做过生意,也明白这些人是来打探消息的,客客气气地说上几句客套话,借口太忙就把人送走了。 同行们原本看着她家收了那么多花篮,以为是大有来头的,待看过之后,发现就是两个什么也没干过的女人在经营,各自都放了心,有的甚至已经在暗中盘算怎么挤兑她们。 孟澜不懂生意人的阴险狡诈,只当他们是出于好奇,也没放在心上,和楚君继续在厨房里忙碌。 为了吸引顾客,餐厅在试营业期间免费赠送煲汤,不论消费多少,人人有份,是孟澜和楚君根据多年育儿经验琢磨出来的最适合学生营养的煲汤,十分美味可口,连张厨尝了都连连称赞,说这么好的汤免费赠送可惜了。 孟澜说,“不可惜,就是要有一两种美味又免费别人家却偏偏做不来的东西,才能显出咱们餐厅的特别之处,从而更快地打响名头,招揽回头客。” 张厨说,“澜姐你有这样的思想和远见,说你从来没做过生意我都不相信。” 孟澜笑起来,“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十点多的时候,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孟澜把大家叫到前厅,做了个简单的餐前动员,说张罗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要验收成果了,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齐心协力,打好第一场战役。 新的店面,新的伙伴,新年的开头,大家都信心满满地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开一个好头。 动员会刚结束,魏城突然大张旗鼓地来了,他专用的豪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还跟了好几辆上百万的车。 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的边道上,阿政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魏城下了车,一身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两只手各握着一束怒放的郁金香,步履生风地向店里走去。 周围店铺的老板们都惊呆了,刚刚他们才打听到孟澜和楚君就是两个没什么根基的家庭主妇,怎么突然间来了这么有排场的祝贺者,瞧那一溜儿的豪车,瞧那人通身的气派,可不是一般老板能有的派头! 大家纷纷在心里猜测,这人到底是谁呀,和那两个女老板什么关系? 孟澜一直在厨房忙碌,不知道门外的事,还是楚君先看到,激动地跑到厨房把她拉了出来。 孟澜一头雾水地被楚君拉到门口,正碰上迎面而来的魏城。 魏城满面春风,眉眼含笑,彬彬有礼地把花递到她和楚君面前,温声道,“祝两位老板开业大吉,财源滚滚!” “……”孟澜呆呆看着他,心扑通扑通直跳,话都忘了说。 楚君接过一束花,暗中掐了孟澜一把。 “怎么,不欢迎我?”魏城笑问。 “啊?没有没有,快请进!”孟澜回过神,接过花把人往里请,“你不是送过花篮了吗,怎么又亲自来了?” 魏城说,“本来是没打算来的,想着你们第一天开业,怕周围的老商户看不起你们两个女人家,特地来给你们撑撑场子。” “至于吗?”孟澜笑道,“就是一个快餐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谁看不起谁呀,你想多了。” “可不能这么想。”魏城说,“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条街上多的是做了十年八年生意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你生意不好还倒还罢了,你生意要是超过他们,人家分分钟就能想出损招整垮你。” 孟澜半信半疑,“没,没这么严重吧,你可别吓我呀!” 魏城说,“不是吓你,是提醒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生意场上,要时刻提高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孟澜见他说的认真,当然选择相信他。 魏城又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了。 孟澜送他出去,问他哪里找来的这些豪车。 魏城狡黠一笑,说,“不是找的,是刚好今天约了几个大老板去打高尔夫,我说有朋友开业要顺道祝贺一下,他们就跟在我后面来了。” “啊?”孟澜哭笑不得,“真有你的!” 魏城说,“这才哪到哪,等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再看。” 孟澜腾一下红了脸,“瞎说什么,谁要和你结婚了?” 魏城哈哈一笑,挥挥手,大步而去。 孟澜有点喘不过气。 楚君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笑着逗她,“怎么,魂儿被魏总勾走啦?” 孟澜红着脸推了她一把,“去你的,我才没有。” “哈!”楚君笑了一声,放过她,说,“季红一向爱凑热闹,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竟然不来看看咱俩,连个电话都不打,真不够意思!” “季红啊,她……”孟澜含糊道,“她肯定是有事忙住了,没准忙完就过来了。” 两人回到店里,刚坐下准备喝口水,外面响起清脆急促的高跟鞋声,季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楚君笑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到,这人多不经念叨!” 孟澜提心吊胆地站起来迎接季红,生怕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你这是从哪来呀?” “从酒店。”季红端起楚君刚刚倒好的水一饮而尽,“啪”一拍桌子,“我有件大事要跟你俩商量!” 097合伙人 “什么大事?”孟澜问道。 季红深吸一口气,说,“我把酒店卖了。” “天呐!”孟澜惊呼,“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当然真的。”季红说,“昨天晚上谈好的,今天上午交接的。” “这么快?”楚君简直不敢相信,“你有没有搞错,那是个酒店哎,又不是一棵白菜,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也没有太随便啦!”季红说,“想法是早就有的,只是昨天晚上才真正下定决心,对方也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我开口呢!” “卖了多少钱?”楚君问,“是什么让你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是……”季红看了她一眼,嘻嘻一笑,“是我自己实在太累了,撑不下去了。” “也是,你一个人确实挺辛苦的,卖了也好。”楚君表示理解,顺带抱怨道,“你这是和我们商量吗,不过是通知我们一下而已,对吧孟澜?” 孟澜从问了那一句之后就再也没说话,酒店是季红多年打下的基业,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就算要卖,也不可能这么草率行事,孟澜觉得,她极有可能是为了李耀辉的事才这么干的。 季红从小就仗义,多年来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为了挽救朋友的老公而不惜卖掉自己的酒店,这做法也够让人震撼的。 虽然就算没有李耀辉的事,她的酒店也已经无力回天,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出手就出手呢? 孟澜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季红,只是介于楚君在,她没办法问出口,被楚君一叫,勉强扯出一个笑,对季红说,“是啊,你卖都卖了,还和我们商量什么?” “不是的。”季红说,“我要和你们商量的不是这件事。” “是哪件?”孟澜问。 季红说,“之前你们两个曾极力邀请我入伙,我就问问你们,这话还算数不?” “……”孟澜和楚君面面相觑,不确定她是当真还是玩笑。 “怎么,反悔啦,不欢迎我呀?”季红问。 “没有没有。”楚君说,“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认真的。”季红说,“我酒店卖了,虽然衣食无忧,可我总不能整天在家闲着吧?” “问题是我们这庙太小,你这么大一尊神,不怕委屈了自己呀?”孟澜半真半假地说。 “什么大神小神的,我不过就是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季红说,“别的我也不会干,去给人家打工我也拉不下脸,跟你们两个在一起我觉得自在,挣不挣钱都无所谓的。” “行,既然如此,那你就来吧,不过丑话说到前面,万一赚不到钱,你可别埋怨我们啊!”孟澜说。 “放心吧,有我季大老板在,就没有不赚钱的道理。”季红拍着胸口说道。 “你这么说我可是要当真的。”楚君笑道,“到时候万一真赔了,你得养我啊!” “我去,这就讹上我啦?”季红做惊吓状。 三个人都笑起来。 于是,就跟闹着玩似的,餐厅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合伙人。 几个员工不过在厨房里呆了一会儿的功夫,出来就被告知又多了一位老板娘,不禁各自心里犯嘀咕,感觉这几个女人不靠谱到了极点,哪里是在做生意,简直就是在过家家。 谁都知道,合伙的生意不好做,很多原本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一旦合伙做生意,最后往往是钱没赚到还成了仇人,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开始想象餐厅干不了几天就要散伙的情景,之前被孟澜调动起来的热情也随之一落千丈。 三个老板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商量着经营的事,孟澜和楚君本来就心里没底,季红一加入,她们顿时有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了,对餐厅的前景充满了信心。 十一点的时候,因为临近饭点,别的餐馆陆陆续续开始有散客上门,却唯独她们店里没有一个人来。 楚君跑到门口去看了几回,有点沉不住气了,不住地问季红怎么回事。 季红说,“别急,时间还早呢,那些散客大多是附近的商户或者住户,他们起得晚,早餐午餐一并吃,那些老店是他们吃惯了的,当然直接就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的有道理。”楚君说,“可咱们是新店呀,出于新鲜也总得有几个人过来尝尝吧?” “你着什么急,十二点左右才是午餐的高峰,咱们的主要目标人群是学生,又不是那些闲散人群,不来就不来呗。”季红说。 楚君只得耐着性子等。 孟澜心里其实也没底,但她沉得住气,没多说什么,去厨房协助张厨先把叶峰公司的员工餐做了出来。 饭菜按照事先和叶峰定好的规格,两荤一素一水果,汁香味浓的红烧小排和蜜汁鸡胸肉,绿油油的西兰花,红艳艳的火龙果片,外加一个水煮鸡蛋,装在特别订制的环保便当盒里,搭配得赏心悦目,令人垂涎,除此之外还有特别赠送孟澜亲自做的煲汤。 叶峰接到孟澜的电话,亲自开车来取,打开餐盒的瞬间直接就流口水了,“这也太精致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先吃一份再走。” 孟澜说,“行啊,你吃吧,正好给我们现场提提意见。” 叶峰就真的拿筷子吃起来。 正吃着,有食客进来了,问有什么吃的,服务员上前招呼,指着墙上的菜单给他介绍,那人看叶峰吃得香,直接对服务员说,“就来一份这样的吧!” 因为厨房准备有多的,很快就上来了,那人尝了两口,满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句“味道不错”。 楚君都快激动哭了。 不过她并没有时间哭,后面开始陆陆续续上人了。 季红小声对孟澜说,“看见没,吃饭的人就爱扎堆,只要有一个人进来,后面就会有人跟着进来,人越多越爱凑热闹,宁可排队等都不愿意去那没人的店。” “没错。”孟澜说,“咱以后争取就做这种让人心甘情愿排队等的店。” 叶峰狼吞虎咽地吃完饭,表示非常满意,掏出钱包要结帐。 孟澜拦住他,“咱不是说好了要抵帐的吗?” “抵帐是抵帐,但今天是你头一天开业,我这又是你第一单生意,不给钱不吉利。”叶峰说,“你先把钱收了,以后再抵是一样的。” 孟澜没办法,只好收了他的钱,把他送走了。 店里顾客慢慢多了起来,楚君不再忧心忡忡,忙得不亦乐乎。 十一点半,沈煜打电话来通知孟澜,说经过他和常笑李明皓的努力推销,目前两个班里已经有二十多个同学下了订单,让孟澜抓紧时间准备,他们一放学就要过来取餐。 “不错不错,这三个孩子都很有经商头脑,以后肯定都是大老板!”季红高兴地说。 有订单孟澜当然也很高兴,却担心孩子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影响学习,老师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有什么好担心的。”季红说,“他们是趁着课间时间订的,又没有占用上课时间,再说了,学校食堂现在都没开放,孩子们在哪吃不是吃呀,老师管得着吗?” 孟澜暂时没时间和她理论,忙着去厨房下单。 放学后,三个孩子结伴而来,还带了好几个同学一起过来,孟澜提前准备好了他们的饭菜,让他们在店里吃饱喝足,然后带着同学们订的便当回学校。 常笑见季红也在,很是惊讶,问她怎么有空过来。 季红说自己把酒店卖了,以后就和两个阿姨一起经营餐厅了。 原本以为常笑会不赞成,没想到她高兴的不得了,说这样妈妈就不用再整天为了酒店的事头疼,她也可以每天上学蹭妈妈的车,放学过来蹭饭吃,真是再好不过了。 季红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了关,也没想到孩子居然这么容易满足,一时感慨不已。 忙忙碌碌的午餐时段过去,为了犒劳大家,孟澜和楚君亲自下厨做了员工餐,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两个人虽然不是专业厨师,但家常菜做的没话说,众人交口称赞,张厨开玩笑说自己可以下岗了。 第一天开业,要忙的事情多,大家都没有下班,收拾完卫生,紧接着就开始为晚餐做准备。 中午生意虽说不上顶好,但也还不错,尤其是三个孩子很给力,给餐厅开了个好头,带回去的便当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好评,一中午的时间就传开了,有不少同学主动找到他们三个订餐,晚餐已经订了几十份。 季红说,这还不够,从明天开始要在家长群里重点宣传,吸引他们给孩子订长期套餐,这样才能真正确保客源不流失。 至于怎样宣传效果更好,还得从长计议,眼下孟澜心里还挂念着李耀辉的事,趁着楚君在厨房帮忙的空档,把季红拉到洗手间仔细询问。 果然不出她所料,季红为了帮助李耀辉,昨天晚上和孟澜分开之后就去找了王东平,两人一个要买,一个要卖,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约定第二天一早就找律师办手续。 王东平当场付了季红五十万的订金,季红拿着钱直接联系了李耀辉,找到他之后,强行把人送去了医院。 李耀辉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季红就威胁他说如果他不配合,就把事情告诉楚君和李明皓。 李耀辉被逼无奈,只好跟她去了医院,季红帮他办好住院手续,把五十万全部充进了医疗卡,命令他哪都不准去,老实在医院接受治疗。 孟澜由衷佩服季红的雷厉风行和古道热肠,感慨的同时,问她是怎么想的。 季红说,“我没怎么想,这半年来,咱们三个一起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要不是你和楚君帮我,我可能现在还没有醒悟,还在和常江纠缠不清,没准早就因为冲动伤人去坐牢了。 李耀辉是世上少有的好男人,他让我在这虚情假意的成人世界看到了一线希望,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一把,哪怕最终还是留不住他,我也要不遗余力。” “好!”孟澜紧紧握住季红的手,“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和楚君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李耀辉的事,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虽然我没你有钱,但我也会不遗余力的,只是有一点咱们一定得注意,千万不能让楚君知道了,无论如何也要瞒她到明皓高考结束。”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季红说。 两人正要出去,楚君突然推门而入,板着脸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098该不该告诉她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惊恐地看向季红。 季红也吓一跳,怎么也没想到楚君会在外面,这下完了,想瞒也瞒不住了。 “怎么办?”季红无声地用眼神和孟澜交流。 孟澜也没办法,楚君板着的脸让她手足无措。 “我,我们没,没瞒你呀……”孟澜吞吞吐吐道,“你,你都听见什么了?” 楚君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看把你俩吓的,我什么也没听见。” “嗯?什么意思?”季红一脸懵。 “我就是问问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偷偷上厕所,也不叫我一声。”楚君笑道。 “……”季红和孟澜对视一眼,冷汗都下来了,“你个死丫头,进来就板着个脸,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楚君得意道,“快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孟澜点着她额头说,“你呀,越长越小了,我们真有什么事,瞒着亲妈也不会瞒着你的。” 楚君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以后再上厕所记得叫上我,听见没?” “听见了,死丫头!”孟澜和季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经过这一回,两人说话更加谨慎了,为了避免一不小心真被楚君听了去,后面再有关李耀辉的事,基本上都是回到家以后微信联系,绝不在店里提起。 经过一中午的扩散,晚餐客人明显增多,学生们也都听说了这间新开的店,纷纷过来尝鲜,附近的散客也有不少来试吃的,一直忙到将近九点客流才慢慢减少。 第一天就这么忙,大家都有点吃不消,孟澜决定九点以后不再接待客人,直接在门上挂了打烊的牌子,三个人一同协助员工进行收尾工作。 收拾完之后,员工们都回家了,三个人关上门,关了大灯,围坐一起算帐。 楚君是会计出身,算帐的事自然由她来,孟澜和季红在旁边协助。 一天下来,总营业额三千多,楚君不敢相信,又仔细算了一遍,算完后,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感叹道,“天呐,一天就能卖这么多钱,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做生意呢!” “是啊是啊!”孟澜也很激动,“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见到回头钱了,我自认为不是个爱财的人,可是,可是这种数钱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对对对,我以前做会计虽然也天天数钱,可那都是别人的钱,今天第一次数自己赚的钱,真是太爽了!” “呵呵!”季红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旁边泼她们冷水,“这就算多啦,我的大会计,这只是流水,不是利润,你再算算咱们一天要开支多少,大大小小七个人力,水电煤气加房租,米油肉菜纸巾餐盒,哪样不要钱,而且咱们样样都用最好的,照这个收入,一天三千多,一个月撑死十万,除去杂七杂八,还剩多少?” 楚君略一算,顿时蔫了,“确定没剩多少。” 孟澜忙给她打气,“别听季红危言耸听,这才第一天,咱们都没经验,宣传也不到位,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就是就是。”楚君又活过来了,和孟澜两个抱着钱箱子整理钞票,一张一张按大小面额理得平平整整,眼里闪着光,说,“虽然是不算多,但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挣到这么多,以后我们要更加努力,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好做大,我们要赚很多很多钱,要发财,要发大财。” 孟澜和季红被她说得想笑,问她,“你发财了要干嘛呀?” “我要把李耀辉从那富婆手里抢回来!”楚君不加思索地回答。 两个人都愣住了。 楚君慢慢红了眼眶,“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没骨气,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每当夜深人静,我想起他离开的原因,心就像刀剜一样疼,我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这样我就可以把他找回来,和我和儿子在一起,让他再也不用为了生活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说到伤心处,楚君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砸在她手里的钞票上。 孟澜心酸不已,想着李耀辉还不知道能撑几天,可怜的楚君却被蒙在鼓里,极有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不禁悲从中来,抱着楚君和她一起失声痛哭。 季红心里也不是滋味,过去抱住她们两个,大家哭成一团。 三个孩子放了学过来找妈妈,进门就看到妈妈们在抱头痛哭,全都惊呆了。 三人发现孩子们来了,忙抹掉眼泪坐端正。 “怎么了这是?”常笑上前问道,“是不是生意不好赔钱了?” “死丫头,净说不吉利的,我们是因为赚钱了才激动哭的。”季红吸着鼻子说。 “真的假的?”常笑不信,“两个阿姨没做过生意,第一天见钱激动我还能理解,你这样的也能激动到哭,我怎么就不信呢!” “信不信由你!”季红站起来说,“既然放学了就赶紧走,楚君离得近,和明皓步行回家吧,我把孟澜和沈煜送回去。” 孟澜和楚君也跟着站起来,收好东西,重新检查了煤气水电,锁上门各自回家。 李明皓在回家的路上问楚君到底是为什么哭。 楚君说确实是见到钱激动哭的。 李明皓说,“妈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呀,再没见过钱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吧,你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不行吗,总是瞒来瞒去的,我觉得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没有。”楚君说,“真的没什么事,我们女人在一起就这样,一会哭一会笑的,很正常的,你别多想。” 李明皓叹气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和我爸你俩离婚了?” 楚君心里咯噔一下,忙否认,“这孩子,你想哪去了,我和你爸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们从没红过脸,怎么可能离婚?” “那爸为什么整天不回家?”李明皓说,“他跑车多少年了,从来没像最近半年这样,十天半月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就走,是不是你俩商量好了在骗我?” 楚君不擅长说谎,被儿子步步紧逼,急出一身汗,最后只好装生气,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好好的偏盼着父母离婚,我都说没事了,你还没完没了的,你爸过去是不这样,这不是你要高考了吗,他想抓紧时间给你多攒点钱让你上大学用,有什么可疑神疑鬼的?” 李明皓见妈妈生气了,不敢再往下问,但心里总归还是怀疑的。 季红把孟澜送到家,说自己明天要和王东平交接,可能没时间去餐厅,让她有事打电话。 孟澜回到家,安置沈煜睡下之后,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方面是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李耀辉的事。 她不知道这样瞒着楚君到底对不对,想着万一李耀辉真的哪天撒手人寰,楚君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该有多伤心多遗憾? 到时候她会不会怨恨她和季红对她的隐瞒,季红为李耀辉做了这么多,万一楚君却因此和她翻脸,岂不是冤死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楚君能理解她们的良苦用心,李明皓能理解吗,被大人们当小孩子一样蒙来骗去,他心里会怎么想,他能受得了吗? 孟澜愁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却不知道该找谁,手机里的联系人翻了个遍,最后还是打给了魏城。 除了魏城,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魏城很快接了电话,开玩笑地叫了一声孟总,问她有什么指示。 孟澜叹气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心里烦得很,想找你讨个主意。” “怎么了,是生意不好吗?”魏城说,“今天卖了多少钱,我帮你分析分析。” “卖了三千多。”孟澜说。 “三千多以你们店的规模和开支确实有点少。”魏城说,“不过你别着急,一口吃不成胖子,餐饮不是赚快钱的买卖,得慢慢来!” “你说的我懂。”孟澜说,“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哦?”魏城半开玩笑地问,“难道是想我了?” “别闹,是正经事。”孟澜说道,把李耀辉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魏城听说李耀辉快不行了,很是吃惊,“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他是很健壮的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遗传因素吧,而且他也确实太拼命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孟澜说,“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瞒着楚君呀?” “当然不该。”魏城说,“李耀辉是楚君的丈夫,这事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楚君做为李耀辉的妻子,是最应该有知情权的,人都快没了,还顾虑着孩子,这样实在太荒唐,孩子学业固然重要,难道亲情人伦就不重要了吗,学习耽误了以后可以补,但亲人死了就永远见不着了,你说哪个更重要!” 孟澜觉得魏城说得有道理,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楚君夫妻把孩子的学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城给她出主意,不管怎么样要让楚君知道,至于楚君要不要让孩子知道,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总之瞒着楚君是不应该的。 孟澜听了魏城的劝,决定第二天就去告诉楚君,无论如何也要让李耀辉在最后的时间里有亲人陪伴,这样将来她们大家才不会有什么遗憾。 孟澜对魏城表示感谢,道了晚安便打算挂电话。 魏城说,“你这人好没良心,你的事情解决了,我还有事呢!” “啊,你有什么事?”孟澜问。 魏城说,“我姑姑在国外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让我明天去机场接人,你说我去不去?” 099要的就是这效果 孟澜半天没回过神。 魏城说什么? 他姑姑给他介绍对象? 明天要见面? 还是从国外回来的? 孟澜忽然有点不舒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在听吗?”魏城问。 “哦,在。”孟澜回过神。 “那你的意见呢?”魏城又问。 “我能有什么意见?”孟澜郁郁道,“这是你自己的事,难道我说让你不去你就不去吗?” “那当然……不是。”魏城说,“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又何必问我。”孟澜不禁有些失落。 魏城说,“你别误会,我就是出于礼貌考虑。” “我没误会。”孟澜说,“就这样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再见!”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魏城看着熄灭的屏幕,使劲踢了厉晨一脚,“都怪你,出的什么破主意?” 厉晨一连忙了几天,终于有机会喘口气,想喝酒,就去找魏城小酌,闲聊时问魏城和孟澜进行到哪一步了,魏城说没什么进展,还在原地踏步。 厉晨恨铁不成钢,恰好孟澜打电话过来,就给魏城出主意让他刺激一下孟澜,魏城借酒壮胆,便按照他教的说了,没想到孟澜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下好了,以前她还跟我说晚安,现在直接改再见了,我不管,你赔我!”魏城气道。 “急啥?要的就是这效果。”厉晨嘻嘻笑。 “什么意思?”魏城问。 “你就是当局者迷。”厉晨说,“她生气不正说明她心里有你吗,只是整天碍于各种有的没的,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现在突然出现一个竞争对手,她自己就紧张起来了。” “然后呢?”魏城傻傻问。 “然后,然后她就会主动对你好呀,倒过来追你都是有可能的。”厉晨说。 “真的假的?”魏城说,“那万一弄巧成拙了呢?” “怎么会,除非你真对海归女动了心。”厉晨说。 “那不可能!”魏城斩钉截铁地说,“我这辈子除了孟澜,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心的。” “这不就得了。”厉晨说,“你听我的没错,明天准时去机场接人,接到以后,记得偷偷拍个合影发朋友圈。” “那不行,我朋友圈怎么能发这种东西,孟澜信不信不说,万一别人信了呢?” “傻呀你,难道不会设置成孟澜一人可见吗?” “啊,这样也行呀?” “行,我还能坑你吗,你就等着品尝胜利的果实吧!” “你这人可真损。”魏城说,“有机会我得提醒季红,让她提防着你。” “嘿!人家都是过河拆桥,你这河还没过呢,就想拆我台呀!”厉晨气道。 魏城嘿嘿一笑,“喝酒喝酒。” 因着魏城的事,孟澜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肿着眼睛去了店里,楚君问她怎么了,她也没好说出口,只说是睡前水喝多了。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今天做起事来顺手多了,活干得也快,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两人坐在一起商量怎样做广告的事。 服务员小白在门口擦玻璃,孟澜听到她和人说话,“先生你好,请问吃点什么?” “不吃饭,我找你们老板。” 孟澜和楚君抬头一看,居然是沈克。 “他怎么来了?”楚君问。 “不知道。”孟澜摇摇头。 说话间沈克已经走进来了,黑色西裤,烟灰色毛衫,外搭一件卡其色短风衣,头发打理的短而清爽,看起来风度翩翩,一点都不像四十出头的人。 孟澜不得不承认,抛开人品不谈,当初自己眼光其实还是可以的。 “孟澜,忙着呢?”沈克走过来叫她,又对楚君点头笑笑,“楚君也在呢,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谢谢!”楚君客气道。 “你来干什么?”孟澜却懒得和他客气。 “办事路过,顺便来看看你生意怎么样。”沈克忽略她的冷淡,温和地回答。 “不劳你费心,没事请回吧!”孟澜说,“我忙,没时间招待你。” 沈克也不生气,拉椅子坐下,问楚君,“我喝杯水再走,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楚君当然不能像孟澜那样甩脸子,站起来去给他倒水。 孟澜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低头忙自己的。 沈克见她在一堆纸上写写画画,顺手抽了一张过来,看了两眼,说,“你在做广告方案吗?” “你管不着!”孟澜夺回纸。 “你看你,别的我管不着,做广告是我专业呀!”沈克说。 “那又怎样?”孟澜没好气。 “我可以帮你呀!”沈克说,“你把这事交给我,我回公司好好给你策划策划。” “免了。”孟澜说,“我们这小店,哪用得着劳烦你这广告大神,你喝了水赶紧走,当干嘛干嘛去!” “我觉得还是用得着的。”楚君端着水过来,说,“咱俩在这想半天了,也没什么头绪,让专业人士帮忙出出主意有何不可?” “楚君!”孟澜皱眉叫她。 楚君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人家沈克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帮个举手之劳的小忙而已,你又何必上纲上线。” “就要就是,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不碰巧赶上了嘛!”沈克说,“与其你俩在这费劲巴拉地想半天还不一定有效果,还不如就交给我,你们也好腾出时间干别的事。” “是啊孟澜,为了生意嘛!”楚君说,“你也希望餐厅能早点盈利,对不对?” 孟澜没办法,只好默许了。 沈克很高兴自己能帮得上忙,让她们耐心等一天,明天就把方案拿过来。 送走他之后,楚君看孟澜还有点不高兴,劝她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要是不想占他便宜,回头咱付费给他就行了,这就是个拼资源拼人脉的时代,有资源就得充分利用,懂吗?” 孟澜无奈地看着她,“行,这生意才做一天,你就学会利益至上了。” 楚君嘿嘿笑,“这不是急着赚钱嘛,再说了,我真不是动脑筋的料。” “你个财迷!”孟澜捶捶腰,“行了,脑筋不用你动了,干你的脏活累活去吧!” “是,老板!”楚君调皮地敬了个礼,往厨房去了。 孟澜摇摇头,掏出手机看时间,顺便点开微信给季红发了条信息,问她交接的怎么样,顺不顺利。 等季红回信息的时候,她刷了刷朋友圈,一下子就刷到了魏城发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金色卷发,皮肤白皙,和魏城站在一起,笑得阳光明媚。 除了照片,还配有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孟澜心口顿时像堵了一团棉花,心塞得难受,悻悻地退出微信,把手机装回口袋,一整天都因为这事闷闷不乐。 楚君看她不高兴,误以为她是为了沈克的事生气,责备自己不该不考虑她的感受,不该非要沈克帮这个忙,暗暗警告自己,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孟澜这边。 沈克公司特别忙,一整天都没腾出时间,只好趁晚上回家之后在书房帮孟澜做方案。 阿恋自从怀孕后,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小公主,吃饭睡觉看电视都要沈克陪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撒娇卖萌。 沈克厌倦了她的惺惺作态,总是找借口躲到书房不出来。 今天晚上,阿恋在床上等了很久,见沈克迟迟不来陪自己睡觉,便生气地找去了书房。 “亲爱的,很晚了,有事明天再做吧,人家好困啊!” “困你就先睡吧,我忙完再睡。”沈克头也不抬地说。 阿恋不依,“什么事这么重要,明天再做不一样吗?” “不行,我答应孟澜明天给她……” 沈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打住话头。 阿恋却已经听到了,当场就起了疑心,刨根问底的要沈克说实话。 沈克被她缠不过,只好告诉了她。 阿恋听说孟澜开了一家餐厅,心里酸溜溜的,明明不关她什么事,可她就是见不得孟澜好,加上沈克还如此上心帮孟澜,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当着沈克的面,她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却暗中跟着沈克找了过去。 100欲擒故纵 魏城一整天都在等孟澜的电话。 按照厉晨说的,孟澜如果真的在乎他,看到朋友圈之后肯定会沉不住气主动联系他。 厉晨还说,到时候你态度稍微据傲一点,疏离一点,等她彻底慌了神,你的被动局势就扭转了。 魏城信了他的邪,耐心等着孟澜慌神,等着局势扭转,没想到,等了一晚上,等得头发都白了,孟澜也没一点动静。 魏城先沉不住气了,打电话去质问厉晨。 厉晨很意外,“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没看朋友圈?” 魏城想了想,“也有可能,她新店刚开业,忙得很,没准回家倒头就睡了。” “这就是了,人家没看见,你怨我干啥。”厉晨说,“你这样,那海归女叫什么,简,简妮对吧,你中午带去她孟澜那里吃饭去。” 魏城说,“出于礼貌,我是得请人家吃个饭,不过孟澜那是个快餐店,不合适吧?” “说你傻你还不信。”厉晨说,“你是为了吃饭而吃饭的吗,你是为了给孟澜制造危机感的,大不了吃完快餐再去吃西餐呗,笨!” “哦哦哦!”魏城醍醐灌顶,“你丫真不是个正经警察,挂了!” “嘿!个没良心的!”厉晨气得不轻。 魏城挂了电话,看看时间还早,打算先给简妮打个电话把她约出来,又怕她在倒时差,正犹豫着,简妮却找到他办公室来了,说一个人不知道吃什么,到现在早餐还没吃,要魏城带她去吃东西。 魏城顺水推舟,带着她去了孟澜那里。 孟澜刚忙完手上的活,正帮着小白往抽纸盒里装餐巾纸,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魏城带着个女的进来了。 两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高挑明媚,倒像是天生的一对。 孟澜抱着抽纸盒愣在那里。 “孟总,忙着呢?”魏城不动声色地叫她,“现在能做饭吗,我朋友饿了,我带她来尝尝你们家的菜。” 孟澜回过神,心里酸涩涩的,脸上却带着笑,淡淡道,“这就是你姑姑介绍的对象啊,这么漂亮,请人吃快餐太抠门了吧?” 魏城一愣,心想这也太淡定了吧,怎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对劲儿呀! “我是那抠门的人吗,这不特地来照顾你生意嘛!”魏城说,“白天没什么情调,晚上再请她吃大餐。” “照顾我生意?”孟澜笑笑,“还不够跑这一趟的油钱。” “……”魏城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孟澜指指墙上的菜单,“看看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现在做。” 魏城慌了神,真想立刻打电话咨询一下厉晨这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这一对一答之间,简洁的目光已经来回在他们身上巡回了好几遍,听孟澜问吃什么,忙拉着魏城的手说,“我看不太懂菜单,你给我介绍介绍。” 魏城尴尬地抽回手,对孟澜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来介绍吧!” 孟澜瞥了一眼他的手,刚要开口,沈克来了。 “孟澜,你看看我做的方案。”沈克进门就喊,喊完才看到魏城也在,旁边还站个女的。 什么情况?沈克迷茫地看了孟澜一眼,孟澜突然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叫小白,“你给两位客人介绍菜单,我和沈先生有事要谈。” 说完热情招呼沈克坐下,又给他泡了茶,和他相对而坐讨论方案,完全把魏城无视了。 沈克受宠若惊。 魏城瞠目结舌。 简妮若有所思。 只有小白在认真负责地介绍菜单。 楚君在厨房煲汤,抽空出来喝水,被大厅的情景弄得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魏城和沈克怎么同时来了,孟澜居然不招呼魏城,反倒和沈克有说有笑聊得热闹,还有,魏城旁边那个女的怎么回事? “都来啦?”楚君解了围裙,没话找话地走过去打招呼,“魏总,这位美女是谁呀?” “国外回来的朋友!” “他姑姑介绍的对象!” 魏城和孟澜同时开口。 孟澜意识到自己失控,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沈克说话。 楚君暗暗惊讶。 沈克喜上眉梢。 魏城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饭,带着简妮仓皇而逃。 他一走,孟澜对沈克的态度立刻恢复如常。 各怀心思的众人,谁也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的阿恋。 阿恋尾随沈克过来,在对面蹲守,看到魏城带着简妮在吃饭,孟澜和沈克相谈甚欢,不禁胡思乱想,难道魏城另有新欢,而孟澜打算回心转意? 阿恋顿时感到大大的危机感,沈克对她早已没有了以前的迷恋,现在之所以还要她,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假设孟澜真的愿意重新开始,她敢百分之百肯定,沈克会毫不犹豫地把她驱逐出门,连孩子都不要。 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必须得想办法让孟澜彻底死了回头心! 阿恋又等了一会儿,看到魏城和简妮驱车离开,孟澜连送都没送一下,沈克走的时候,孟澜却一直把他送到车上,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孟澜只是出于感谢,才特意送送沈克的。 沈克不愧是专业人士,给她想的几个点子都非常实用,营销方案也很完善,孟澜看他眼圈发黑,知道他是为了这事熬了夜的,讨厌他归讨厌他,感谢也是应该的。 沈克从离婚到现在,头一次被孟澜这么温和地对待,激动地差点掉眼泪。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来孟澜也不是铁石心肠,以后一定要多帮她做些事,这样她就会慢慢被感化的。 不求她真的回心转意和他复婚,但求彼此能够能心平气和地相处,时不时能过来坐坐,看看她,看看儿子,他就满足了。 等人都走后,季红过来了。 楚君拉着她,迫不及待地说,“你来晚了,错过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快说快说。”季红一脸八卦兮兮。 楚君就把方才的事和她说了。 “我去!”季红大叫,“魏城什么意思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呀,亏我还当他是千年大情痴,没想到也这么渣,孟澜,你可得小心了啊!” 孟澜还在琢磨沈克的营销方案,闻言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小心什么?” “小心被骗呀!”季红说,“他之前那么信誓旦旦非你不娶,一个海归就把他心勾走了,还胆敢带到这里来炫耀,你能不小心点吗?” 孟澜反倒气定神闲地笑了,“放心吧,没有的事儿。” “什,什么意思?”季红问。 孟澜说,“魏城是故意的。” “故意的?”季红一脸懵。 “嗯,他就是故意来刺激我的。”孟澜说。 “你怎么知道?”季红半信半疑。 “那女人拉了一下他的手,他就像被烫了一样躲开了,要真是看上人家,会不让拉吗?”孟澜说。 “我的天呐,真的假的?”季红啧啧赞叹,“你都快成侦探了,你开什么餐厅呀,跟着厉晨去破案得了!” 孟澜眼睛一亮,“你不提厉晨我还没想通魏城怎么突然会玩花招了,这下我明白了,八成是厉晨给他出的主意。” “不会吧?”季红不相信。 “除了他还有谁?”孟澜说,“就他整天爱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不就是这样上了他的贼船吗?” “我去,还真是。”季红说,“晚上回家我非收拾他!” “嗯?”孟澜和楚君齐齐转移了注意力,“晚上回家?你们住一块了?” 季红刷一下红了脸,“那什么,偶,偶尔,偶尔……” “偶尔也是既成事实。”楚君不怀好意地笑,“怎么样,警官先生猛不猛?” “去去去,什么流氓问题!”季红脸直发烧。 楚君不依不饶,“快说,快说,一把年纪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猛!”季红绷着笑,“猛到床都断了,你满意了吧!” “哈哈哈哈……”三个人笑成一团。 笑完了,季红说,“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应该以牙还牙,整整他们!” “怎么整?”孟澜问。 季红说,“魏城不是装喜欢人家吗,那你就顺水推舟,不要管他,也不要让他感觉到你有丝毫的不爽,然后我就有意无意地告诉厉晨,说你因为孩子的关系,打算和沈克复婚,看魏城怎么应对。” “这个好这个好。”楚君拍手道,“我都迫不及待要看魏城的反应了。” 孟澜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不想和沈克拉扯不清。” “又没让你和他拉扯,就是这么一说,骗那两个讨厌鬼的。”季红说,“难道只准他们捉弄咱,不准咱捉弄他们吗,必须得让他们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 孟澜想了想,说,“行吧,就按你说的来,不过要适可而止,别闹太大了。” “放心吧!”季红说。 三人收起嬉闹,坐下来讨论沈克的方案。 “以高考生家长该怎样给孩子做营养餐为话题,在家长群里做营销。”季红指着其中一条说,“这个好,这个我来负责,不就是在家长群里打广告吗,小菜一碟!” 孟澜说,“打广告是简单,但家长群不同于别的交流群,主要是家长们用来沟通孩子学习上的事情的,你在那里面打广告,会让人反感的,再被老师知道了,影响更不好。” “这你就别操心了,我有的是办法。”季红说,“我开了那么多年酒店,什么棘手的人和事没经历过,分分钟搞定!” “那你也只有常笑班一个群呀!”楚君说,“别的班你也进不去,怎么宣传?” “你傻呀,家长之间总有相互认识的吧?”季红说,“像我,我是二班家长,你是一班家长,咱们私下这么好,有什么信息不都是共享的吗,广告这东西,就是口口相传,有一个班的家长知道了,何愁别的家长不知道?” “有道理,我和楚君也可以在一班家长群唱唱双簧嘛!”孟澜说,“只要装作无意中聊出来,广告的痕迹不是太明显,就不会有事的。” “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季红说,“来,再看看下一条,给餐厅做人设,这个什么意思?” “这个我知道。”孟澜说,“沈克的意思是,餐厅要想做出特色,不只是要在菜的味道上下功夫,还要树立一两个特别典型的特点,比如卫生,要做到让有洁癖的人都挑不出毛病,让人们一说起哪家餐厅卫生条件好,第一个就想到咱们家。 营养的话,现在人都讲究绿色健康,均衡营养,尤其是高考生的家长,更加注重孩子的饮食,咱们就抓住这两点,把它做到极致,让咱们餐厅成为没时间给孩子做饭和不擅长做饭的家长的第一选择。” “哦哦哦,我明白了。”季红恍然大悟,“这和我们开酒店是一样的,每家酒店都得有别人超越不了的特色。” 三人边看边讨论,到最后,都不由自主地佩服起沈克。 楚君说,“以前我不了解沈克的工作,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很有水平的。” “没错。”季红说,“难怪他能在业界混那么好,还能在跌入谷底后这么快就东山再起,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当然有两把刷子,不然我能看上他吗?”门口有人幽幽接了一句。 三人看过去,竟然是阿恋扶着腰站在门口。 101晾他一辈子 “哟,这不是那个小三吗?”季红一看到阿恋,讥讽的话直接脱口而出,“怎么,被男人抛弃了,要饭要到这里来啦?” 孟澜和楚君没她反应快,还在心里想着怎么应对,闻言没绷住,笑出声来。 阿恋脸都绿了。 她事先已经想到,自己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却没想到季红火力这么强,上来就往最难听的骂。 好在她心理素质和脸皮都够强大,浑不在意,扶着腰走进来,笑道,“这话说的,被男人抛弃的,好像不是我吧?” 一箭三雕,孟澜三个都没能幸免,毕竟,按照外人的眼光来看,她们三个确实都是被男人抛弃了。 “你再说一遍!”季红登时就恼了。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呀?”阿恋占了上风,笑得更加灿烂,“开餐厅呢,最重要就是服务态度,和气才能生财的。” “生你妈,给老娘滚!”季红暴脾气已经按捺不住。 孟澜拉了她一把,上前一步,淡淡瞥了阿恋一眼,也不说话,先抬手把头发盘了起来。 阿恋心里还残存着之前挨打的阴影,下意识就往后退。 “呵!”孟澜嘲讽地笑,“你怕什么?” 阿恋涨红了脸。 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孟澜,事先不管做多少心理准备,最后都是一秒怂。 这种感觉太让她抓狂了,她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场子找回来。 “当然怕呀!”她挺了挺腰,抚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说,“你们这么气势汹汹的,伤着我宝宝怎么办!” “宝宝?”孟澜疑惑地往她肚子看了一眼,“你怀孕了?” 季红和楚君都是一愣。 楚君幽幽道,“怪不得一直扶着腰,我还以为是腰间盘突出呢!” 季红哈哈大笑。 阿恋差点没气晕。 楚君又补了一句,“怀孕就别到处乱跑了,外面多危险啊,万一被车撞了怎么办?” 阿恋快气死了,原以为楚君是三个人里面最没嘴的,没想到说起话来也能噎死人。 她发现这两个帮手她一个也对付不了,调转矛头又去挑衅孟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怂恿沈煜大过年跑去闹了一场,现在却装不知道,有意思吗?” 孟澜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呵,这年还没走远呢,大年三十的事,这么快就忘了?”阿恋又笑,“不是我说你,沈煜多个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一向自诩心胸宽广吗,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是不是怕将来有人和你儿子争财产呀?” 孟澜一头雾水,阿恋说什么大年三十沈煜跑去和她闹,怎么可能呢,沈煜明明一整天都在外婆家没出门,和外公外婆守岁到很晚,后来又看电视看到半夜,在沙发上睡的,哪里有机会去和她闹? 再说了,这事她都不知道,沈煜怎么会知道的? 孟澜百思不得其解,但阿恋言辞凿凿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让她不得不相信。 季红和楚君见孟澜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一时也不知该做何应对。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孟澜本不想理会,可事情牵扯到沈煜,她自然要问清楚。 阿恋认定孟澜是装的,明明就是怕沈克的财产被分走,还装得多无辜似的,真是太虚伪了,必须得戳穿她,让她的假清高无处遁形。 “既然你选择性失忆。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阿恋说,“除夕夜,我突然不舒服,沈克担心我,就带我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我怀孕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我想着沈煜多了个弟弟妹妹,也想让你们一起高兴高兴,就发了信息给你,没想到你不但不领情,还大半夜派沈煜来家里大闹一场,还让魏城来给他撑腰,这些,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孟澜脑子嗡嗡的,如果阿恋说的是真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沈煜在她睡着之后看了她的手机,然后一个人偷偷跑去沈克家替她出气,可这里面竟然还有魏城的事,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听魏城说起呢? 更令她费解的是,沈煜明明对魏城水火不容,怎么会请了魏城去给他撑腰呢,还和魏城联合起来欺骗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澜想得脑子都炸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想着沈煜在那么冷的夜一个人跑那么远的路为她出头,心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这个阿恋都是罪魁祸首,亏她还有脸跑来这里耀武扬威,是料定了没人敢拿她一个孕妇怎么样吗? 孟澜气血上涌,甩手就是一巴掌。 阿恋前一秒还在洋洋得意,下一秒脸就火辣辣地疼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阿恋捂着脸,气愤道,“我招你惹你了?” “你招我惹我都无所谓,影响到我儿子就不行!”孟澜咬牙道,“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在我面前自取其辱,既然你忘性大,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你现在唯一能仰仗的也就是这个肚子,但这个肚子只对沈克那个蠢货有用,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以后你再敢给我和我儿子添堵,我让你有本事怀,没本事生!” “你敢!”阿恋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倒退两步。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孟澜指着门口冷冷道,“滚!” 阿恋愤愤地瞪了她片刻,怕她真把孩子怎么样,只得不甘不愿地走了。 “等一下!”孟澜又叫住她,“你今天来的意图我知道,你是怕我和你抢沈克,怕沈煜和你肚里孩子争家财,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和我儿子不稀罕也绝对不会再和沈克有什么瓜葛,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别再没事找事!” “你说话算数?”阿恋半信半疑。 “当然!”孟澜冷着脸说。 “好,我信你一次。”阿恋说,“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 阿恋走后,季红和楚君把孟澜扶坐在椅子上,想劝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没事。”孟澜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才懒得和这种人生气。” “那你,你脸色这么差……”季红说。 孟澜叹了口气,说,“我是心疼小煜,他大半夜的跑出去替我出头,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更可气的是,魏城居然也瞒着我,他要是能早点告诉我一声,我也不至于今天在阿恋面前像个傻子一样。” “还不是怕你伤心嘛!”楚君劝道,“虽然他瞒着你不对,但出发点是好的,你别生他的气。” “我怎么可能不气?”孟澜说,“季红,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整整他,让他尝尝被骗的滋味!” “好好好,这个我在行,你就瞧好吧!”季红拍着胸脯保证。 晚上回家后,孟澜严肃地审问了沈煜一番,终于从他嘴里得知了真相,本来还想对他发脾气,听他讲到爸爸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反而处处维护阿恋,就心疼的不得了,责备的话也没法说出口。 “傻孩子,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许瞒着妈妈自己处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解决,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知道吗?” “我是怕你被那女人气出个好歹。”沈煜说。 “怎么会。”孟澜说,“你太小看妈妈了,妈妈是不会和龌龊小人一般见识的,那样会拉低妈妈的格局的!” “孟总说得对,您老人家胸襟宽广格局大,是我瞎担心了,我以后不会了。”沈煜笑着打趣她。 孟澜被逗笑,捏着他的嘴角说,“这小贫嘴儿,跟谁学的?” 沈煜嘿嘿笑,抱着妈妈的胳膊,把头靠在妈妈肩上撒娇。 孟澜满腹的烦躁愤恨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你能放下成见和魏城达成共识,我还是挺意外的。”孟澜说。 “没有啊,我对他的成见还在呀!”沈煜说,“虽然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真的很用心,但这并不代表我能接受他,顶多就是不再像以前那么讨厌他而已。” “所以说你对他印象还是有所改观的,对吧?”孟澜问。 “嗯……”沈煜若有所思,回忆起那天晚上和魏城的对话,忽然莫名有点想再和他交流一回的欲望,“怎么说呢,单就格局而言,爸爸不如他,他比爸爸更有智慧,有担当,而且他不像爸爸一样总把我当成小孩子骗,他还教我抽烟……” “什么?”孟澜惊呼一声,“他教你抽烟,他疯了吗他?” “……”沈煜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跳起来就跑,“太晚了,我要睡觉了,妈晚安!” “你给我站住!”孟澜追上去。 沈煜像兔子一样逃进房间,把门反锁了。 孟澜在外面干瞪眼没办法,恨不得打电话把魏城骂一顿。 好在她还有理智,谨记着季红的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主动给魏城打电话,要晾着他。 对,我就晾着他,我晾他一辈子!孟澜气愤地想。 刚下定决心,手机响了,是魏城打来的。 102对不起我错了 季红回家后,告诉厉晨,孟澜看到魏城有了合适的交往对象,加上沈克最近给予孟澜很多帮助,孟澜似乎有些想要回头的迹象。 厉晨大吃一惊,趁着季红去洗澡的时候,偷偷给魏城打电话,魏城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慌了神,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厉晨好心办坏事,有苦难言,只好劝魏城,“你别急,我再帮你想想其他办法。” “免了。”魏城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一天什么都不懂,还非要装情圣。” “我怎么不懂了,我这招不知道让我们局里多少光棍追到了媳妇,谁知道孟澜她不吃这一套啊!”厉晨愁得直挠头。 季红趴在浴室门缝里得意地笑,小样儿,治不了你了! “废话,孟澜要是吃这套,跟普通女人有什么区别,我还用得着等这么久吗?”魏城气急败坏地说。 “你早怎么不说她不吃这套呀?”厉晨说。 “我……”魏城说,“早我没想起来,还不是你怂恿的,挂了挂了,我懒得理你!”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给孟澜打过去。 事到如今除了坦白从宽,哪还有别的办法。 孟澜盯着手机屏幕上魏城的名字,想直接点拒接,又怕魏城不死心一直打,吵着沈煜睡觉,最后想了想,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边,自己睡了。 魏城打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没人接,也不知道孟澜是不想接还是睡着了没听到,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把厉晨骂了一百遍。 第二天,魏城一大早就去了餐厅,想当面和孟澜解释清楚,到地方一看,孟澜居然不在,季红和楚君各忙各的,对他爱搭不理,问什么也不说。 魏城心里哀叹,这三个人就像连体婴儿一样,一得罪就全得罪了,想从她们嘴里打探消息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他只好开车走了,季红和楚君连送都没送。 等他走远了,两人击掌大笑,给躲在洗手间的孟澜发信息,警报解除。 小白是她们的眼线,在门口负责望风,一看到魏城的车子就立刻报告,孟澜便及时躲进洗手间。 魏城见不着孟澜,一整天都在试着给她打电话,可是孟澜把他拉了黑名单,一打就提示正在通话中。 魏城焦急万分,奈何公司事忙,他又不可能总往外跑,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守在餐厅外面准备等打烊后送孟澜回家,没想到孟澜她们一直等到三个孩子下晚自习才关门,然后孟澜和沈煜直接坐季红的车走了。 魏城一夜辗转,愁得直掉头发。 第二天,仍然没见着孟澜的面,也联系不上孟澜,害他着急上火,却束手无策。 就这样,一连三天,孟澜在季红和楚君的掩护下都没给他一点可乘之机,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向厉晨求救。 三个女人太团结了,厉晨也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想来想去还是馊主意,“要不你装病或者是出车祸吧?” “去去去!”魏城说,“我再不干这蠢事了,万一被孟澜发现我又骗她,估计会晾我一辈子。” “那怎么办?”厉晨说,“要不我找个借口把她拘到警局来?” 没谱的家伙!魏城气得直接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左思右想,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起床换衣服开车直奔孟澜家去了。 孟澜也没睡着。 手机一晚上都没什么动静,让她莫名有些失落,抱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数着黑名单里的来电次数,心想,这么容易就放弃了,看来也没有多执着嘛! 正在默默吐槽,手机突然显示有一条拦截信息。 “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你要敢关机或者不见我,我就直接上去叫门。” 孟澜心头咚咚直跳,下意识要关机,又怕魏城真的上来叫门,惊动了沈煜就完了。 怎么办,季红说了起码要晾他一个星期的,这才刚三天,难道就作废了? 不行不行,得赶紧给季红发信息讨个主意。 又一想,也不行,这时候没准季红和厉晨在一起呢,万一让厉晨知道了,显得自己多在意似的。 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魏城快到了,自己蓬头垢面的还穿着个睡衣…… 孟澜腾一下坐了起来,下床去梳头换衣服,换好衣服之后,发现自己脸色太苍白,觉得应该涂一点口红,涂完口红又觉得不对,大晚上的谁睡觉穿这么整齐还涂口红啊,这不明显让魏城误以为自己是刻意打扮给他看吗? 这样想着,她又拿纸巾把口红擦了,把刚穿好的衣服脱了,重新换回睡衣,把头发放下来打乱。 做完这一切,她突然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干嘛? 像个小女生一样手足无措的,就为了一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她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接受魏城的呀,当初不是已经说好了,大家只是普通朋友吗,那三番五次信誓旦旦说永远不会和魏城在一起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跑偏的,怎么会不知不觉就失去控制了呢,这嘭嘭乱跳的心和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是她吗,还是那个永远都淡定从容的她吗? 不,不对,我不应该这样的,我只是一不小心松懈了,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警醒起来,和他重新划分界限,不能再让他随便越界。 他以为他是谁呀,深更半夜的,随随便便说来就来,休想! 正想着,手机屏幕一亮,魏城的信息来了,“下楼,我到了!” 孟澜一惊,把手机捂在心口,刚理清的心思又乱了。 魏城在楼下看着那扇亮灯的窗户,静静等了一会儿,手机没动静,楼道口也没动静。 他只得又发了一条信息,“我是来解释误会的,解释清楚就走。”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魏城终于失去耐心,下车直奔楼上去了。 孟澜抱着手机在屋里打转,突听外面响起敲门声,“笃笃”两声轻响,像敲在她心上一样,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说来还真来了,也不问问别人欢不欢迎他,自以为是! “笃笃”,又是两声响。 孟澜惊慌地看了看沈煜的房门,生怕孩子下一秒就打开门走出来。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就见魏城正不动不动地站在外面,大有不开门就一直等下去的架势。 无奈之下,孟澜幽幽叹了口气,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对魏城说,“你走吧,我是不会出去见你的!” 说完就要关门。 魏城先她一步抓住门把手,用力拉开,一把将她从里面拽了出来。 孟澜没防备,一个踉跄跌进魏城怀里,吓得惊呼出声。 魏城怕惊动别人,来不及思考,低头吻住了她。 两唇相接,孟澜一下子就软了,魏城揽住她的腰,轻轻掩上门,用力吻她。 孟澜大脑一片空白,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沉醉在魏城霸道的深吻当中。 许久,两人才因缺氧而气喘吁吁地分开,孟澜腿软得站不住。 魏城紧紧搂着她,戏谑道,“不是挺享受的吗,干嘛非不承认?” 孟澜激灵一下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狠狠剜了他一眼,“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怎么说呀?”魏城笑问,“说我亲你了?可门是你自己开的,而且你一点都没反抗,还软成那样……” “闭嘴!”孟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魏城把手搭在她肩上,深情凝望她的眼睛,“孟澜,简妮的事是我不好,是我误信厉晨的谗言,想刺激刺激你,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咱俩又没什么关系,何谈原不原谅?”孟澜垂下眼帘。 “又嘴硬,信不信我还亲你?”魏城威胁道。 “你敢!”孟澜瞪起眼,奈何霞飞双颊,眼泛秋波,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魏城不禁心神荡漾,“孟澜,你是时候看清自己的心了,你浑身上下唯一拒绝我的,只有你的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胡说,我没有。”孟澜否认。 “没有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面前。”魏城说,“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狠心拒绝我的吗,包括我刚回国,你的态度是多么冷漠,多么强硬,现在你扪心自问,还能对我狠得下心吗?” “……”孟澜咽了下口水,魏城说的是事实,她无可辩驳,但她也有她的顾虑,“我的心怎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为什么?” “因为沈煜。”孟澜说,“他不喜欢你,你再好也没有用。” “那倒未必。”魏城说,“上次我们谈得还很愉快呢!” “不说我都忘了。”孟澜一下子想起抽烟的事,“你挺靠谱个人,怎么能教孩子抽烟呢,太荒唐了!” 魏城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不是特殊情况嘛,当时沈煜哭得很伤心,我为了转移他的情绪……” “沈煜哭啦?”孟澜打断他。 “嗯!”魏城点头,“他被阿恋气坏了,要不是我去得及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孟澜心疼儿子,眼圈都红了。 “别哭。”魏城温声道,“你听我一回劝,尽快开始新的生活,才是帮自己帮孩子摆脱过去最好的办法,阿恋一直纠缠,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只有你什么时候嫁人了,她才能彻底消停,至于沈煜,我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他那只是孩子对母亲的占有欲,只要我用心对他,他会克服的,你就勇敢一回,试试看跟我在一起会不会变好,行吗?” 孟澜心里翻江倒海的,魏城的话句句在理,让她心动,可她不敢这么轻易答应他,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却不能不在乎沈煜的感受。 “对不起魏城,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只要沈煜一天不接受你,我就一天不能答应你,什么时候你过了沈煜这关,我就全听你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魏城握紧她的肩头,“等我拿下沈煜,你要是敢反悔,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澜躲闪着他的目光,说,“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亲我一口,给我一点征服儿子的勇气!”魏城说。 孟澜咬咬唇,踮起脚尖。 “妈!你在干嘛?”沈煜突然在屋里喊了一嗓子。 103真相大白 孟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魏城推了出去,迅速进屋关门,说,“没干嘛,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起来看一下。” “哦,看到什么没?”沈煜问。 “没有,可能是风或者猫啊狗的吧!”孟澜说,“你是不是上厕所,快去吧,上完赶紧睡。” “哦。”沈煜揉着眼去了洗手间。 孟澜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贴在门上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魏城应该已经走了。 魏城并没有立刻走,躲在安全通道等了一会儿,见沈煜没闹也没追出来,才轻手轻脚下楼去了。 刚坐进车里,收到一条信息,是沈煜发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哼!” 魏城愣了一下,笑着回了他一个字,“哼!” 第二天是元宵节,孟澜满面春风去了店里,和张厨说晚上忙完了多做几个菜,大家一起过节。 季红今天没来,她酒店的交接工作还有点尾巴没处理好,需要她过去处理。 孟澜倒是松了一口气,季红眼睛太毒,万一看出点什么异样,准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要是知道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原谅了魏城,那还不数落死她。 相比之下,楚君就迟钝得多,现在的她,眼里只有赚钱赚钱赚钱,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尤其是沈克的营销方案取得显著效果之后,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不少家长通过实地考察,对餐厅的卫生条件和饭菜质量非常满意,有不少人都给孩子办了月卡季卡。 那些因为无法兼顾孩子和工作而焦头烂额的家长,在和孟澜三人接触之后,对于带孩子的难处特别有共鸣,加上三个老板娘一个优雅理性,一个温婉体贴,一个开朗热情,很容易就赢得妈妈们的信任,觉得把孩子的饮食交给她们特别放心,花起钱来也就没什么顾虑。 除了这些,还有个从众心理和攀比心理,看着别的家长给孩子订了套餐,自己也不能落后,别家订的价位高,自己家也不能太便宜,不然孩子们在一起吃饭时,自己家孩子就会有落差。 订餐的人多了,光靠孩子们往学校带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人专门往学校门口送,店里人手不够,季红便和孟澜楚君商量,把季冬叫过来送餐。 季冬年前和姐姐闹翻之后,在家闲了很久,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也没挣到钱,于是季红一叫他就来了。 挣钱多少是其次,主要是他这些年一直跟着季红混,只有和季红在一起,他才有主心骨。 生意好了,楚君的信心大增,干劲十足,再忙再累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每天晚上算帐数钱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孟澜好几次想要告诉她李耀辉的病,可每每看着她的笑脸,看着她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样子,那些话就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再等等吧,等过了元宵节再说吧!孟澜暗中为自己找借口,不管怎么样,先让楚君和孩子高高兴兴过个节。 中午忙完之后,因为晚上要聚餐,孟澜约着楚君一起去超市买汤圆,顺便到外面透透气。 自从开了店,每天起早贪黑泡在店里,连个逛街的时间都没有,那些疯狂购物一逛一整天的时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总说时间难熬,没想到一眨眼就是春天了。”孟澜看着绿化带黄灿灿的迎春花感慨不已。 “是啊,玉兰也要开了,再熬三四个月,孩子们就要高考了。”楚君指着树梢的花苞给她看,“有句话说得好,再难熬的冬天总会过去,你看,咱们的春天不是已经来了嘛!” 孟澜迎着太阳,看着楚君眼里闪烁的光,心里一阵酸楚,不敢想象楚君知道真相后的样子。 该怎样委婉地告知她,才能减轻对她的打击呢?孟澜一点主意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认同李耀辉的做法,也许,隐瞒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在超市里选购了好几种口味的汤圆,又挑了一些干果和水果,推着购物车去结帐。 购物车的轮子有点毛病,总往一边跑,拐弯的时候没掌握好,撞着了旁边一个女人的后脚跟。 “哎哟~”女人捂着脚疼得直抽气。 跟她同行的还有个男人,很生气地说,“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推好,撞得严重吗?”楚君连忙跟人道歉。 男人不依不饶,还要发火,被女人叫住了。 “老公,没事的,就碰点油皮,别为难人家了。” 老公这么爆脾气,没想到老婆如此大度,楚君和孟澜都很意外,连声向女人道谢,等那女人直起腰一抬头,楚君一下子愣了。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她瞪大眼睛,指着女人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女人看了楚君两眼,恍然道,“哦,是你呀!” “你们认识?”孟澜和那个男人同时问道。 楚君涨红了脸,指着男人问那女人,“你刚才叫他老公?” “是啊,这是我老公。”女人点点头。 楚君顿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喊道,“你叫他老公,那我老公呢,你把我老公抢走,为什么又叫别人老公,你是不是把我老公甩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老公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珍惜他,你说,你说呀!” “什么意思?”男人黑着脸拽住女人的衣领,“你他妈背着老子养小白脸了?” “我没有。”女人说,“这是个误会,老公你相信我。” “什么误会,你不是富婆吗,不是看上了我老公,拿钱把他买走了吗,你这个坏女人,你明明有老公的,为什么还要招惹我老公?”楚君眼圈都红了。 “富婆?老子在外面辛苦挣钱,你却在背着我装富婆养小三?”男人听楚君这么一说,顿时暴跳如雷。 孟澜终于听明白了,眼前这女人就是抢走了李耀辉的那个富婆。 难怪楚君这么失控。 “楚君,你冷静点。”孟澜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声说,“这儿人太多了,别让人家看笑话。” 几个人这么一闹腾,周围迅速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地议论那女人,说她不要脸,背着老公养小白脸,就是欠收拾。 男人被众人一怂恿,当场就要动手。 女人被逼无奈,只好说了实情,“老公,你听我说,我没有招惹她老公,是她老公想离婚,让我帮忙骗她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楚君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说,快说,不然我饶不了你!”男人也跟着说。 “是这样的。”女人看着楚君说道,“你老公得了胃癌……” “别!”孟澜突然意识到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楚君得知真相,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老婆我误会你了,你是个好人,是这女的太蠢,连自己男人病了都没发现,咱们走吧!”男人拉着女人忿忿不平地走了。 “就是,什么老婆呀,男人快死了都不知道,还有脸和别人闹。”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着散开。 楚君坐在地上,像个木偶一样,不动也不出声,连眼泪都没有。 孟澜一向冷静,这时也慌了神,忙打电话让季红来救场,“快点过来,楚君知道李耀辉的事了……” 楚君失神的目光看向孟澜,“你知道?季红也知道?” “……”孟澜深呼吸,慢慢点了点头。 楚君的泪终于下来了,“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是吗?” “不是的楚君,你听我说……” “好,你们可真是我的好朋友!”楚君爬起来就往外跑。 104情义无价 “楚君!”孟澜吓坏了,连忙追了出去。 两人沿着人行道一前一后狂奔,一个边跑边哭,一个边跑边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楚君一口气跑了十几分钟,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坐在路边捂着脸放声大哭。 孟澜追上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跪坐在她面前,将她抱在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掉下来。 季红找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是双眼红肿,头发散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到季红过来,楚君刚止住的泪又下来了,“哇”一声扑进季红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天大的事,只要有我在,那都不是事,”季红拍着她的背哄她。 孟澜已经和楚君解释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楚君一开始确实很生气,气孟澜和季红不该把她当傻子骗,后来得知季红是为了帮李耀辉才忍痛割爱卖了酒店,那点气愤就变成了惭愧自责感激,最后全都化成眼泪流下来。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傻子。”楚君哭着说,“我一心忙着照顾孩子,连耀辉什么时候病的都不知道,上次他在家住了一晚,吃了一把止痛片,我愣是没往那上面想,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蠢呢……” “不怪你,不怪你,你已经够辛苦了,考虑不周全也是有的,是李耀辉铁了心要瞒着你,不是你的责任。”季红开导她。 “不,就是怪我,就是怪我。”楚君泣不成声,“他每天那么拼命,都是被我害的,是我非要辞职回家陪孩子高考,是我没有帮他分担压力,我要是能对他多上点心,可能我早就发现了,也能让他早点接受治疗,我好后悔,季红,我好后悔!” 季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拿脚踢孟澜,让她过来帮忙。 孟澜心里难受,半天没说话,被季红踢了一下,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问楚君,“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明皓?” 楚君瞬间停止了哭泣,想也没想就答道,“不要,不要告诉他。” “那你就得打起精神,不要让他发现异常。”孟澜说,“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楚君,你要坚强,因为你不但是妻子,还是母亲。” 楚君喉咙哽得难受,却没再掉一滴泪,“好,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会坚强的。” “这就对了。”孟澜说,“你不要怕,我和季红都会陪着你的。” “对,有我们在,你不要怕。”季红说。 楚君感激地看着两个好朋友,说,“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能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我,我给你们瞌个头吧!” 说完就要跪下给两人瞌头。 两人赶紧拉住她。 “这不胡闹吗?”季红说,“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呀,当初要不是你及时发现笑笑要跳楼,我说不定就永远失去她了,这难道不是你对我的大恩大德吗,难道我也要给你瞌头不成?” “季红说得对,好朋友之间哪用得着客气。”孟澜说,“走吧,回店里洗把脸收拾一下,我和季红陪你去医院看李耀辉。” “不了。”楚君抹掉眼泪,摇摇头,“既然他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装不知道好了,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明天我去把卡里的钱都取出来,你们谁要去看他,就帮我把钱续进医疗卡里,别告诉他。” 孟澜和季红对视一眼,这俩人不愧是两口子,想法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们这样相互瞒着要到几时呀,万一李耀辉真走了,难道你就不遗憾吗?”季红直言不讳地问。 楚君说,“不瞒着就没遗憾了吗?” “……”季红竟无言以对。 也是,瞒着有瞒着的遗憾,不瞒着有不瞒着的遗憾,只要结局不完美,怎么样都是遗憾。 三人重新买了汤圆,回了店里。 原以为楚君会因此无心做事,没想到她比平时干得还要认真还要多,该说说该笑笑,任谁都看不出她刚经历过那么大的打击。 孟澜明白,她这是想借着忙碌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面带微笑是不想大家受影响。 过去,孟澜一直以为,她们三个里面,楚君是最柔弱的一个,今天才知道,她是最坚强的一个。 虽然她是三个人里面最不幸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她也是最幸福的,因为她深爱的人也深爱着她,他们的爱情虽然平凡,却至死不渝。 这世上一切都有价,唯有情义无价。 晚上关门后,三人各自和孩子回家,等孩子都睡下之后,三人又都悄悄出门去了医院。 季红有车,是第一个到的,给李耀辉带了一碗汤圆。 季红走后,孟澜随后赶到,也给李耀辉带了一碗汤圆。 因为孩子在家,两人都没有多待,和李耀辉说了一会儿话,告诉他楚君和孩子一切安好,让他安心治病,便匆匆回去了。 楚君最后一个去的,也带着汤圆,但她并没有进去,在医院门口徘徊许久,最后,自己坐在台阶上含泪把汤圆吃了。 元宵节一过,各行各业都恢复了正常,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餐厅的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没过多久,就成了这条街最红火的餐饮店。 当大半的学生客源被抢走之后,同行们开始坐不住了,每天都有人打着各种旗号登门拜访,名义上是闲话家常,实则是想偷师甚至搞破坏。 孟澜很不喜欢应付这些人,浪费时间也就罢了,每次都得像防贼似地防着他们,一不小心菜单呀宣传页呀就被顺走了,有的还偷偷用手机拍照片录视频,还有人直接厚着脸皮往厨房钻。 季红脾气暴,好几次当场就要跟人翻脸,孟澜怕闹起来被客人看到影响不好,都给拦住了。 季红说,“你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难道就任由他们天天像绿头苍蝇一样飞来飞去吗?” “是啊!”楚君说,“飞来飞去还罢了,关键是这几天有几家餐厅已经开始推出和咱们一样的套餐了,要知道,咱们这的每一款套餐都是查了多少营养书籍商讨改进了多少回才搭配出来的,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没关系,咱们还可以再创新呀!”孟澜说,“营养搭配千变万化,咱们也要不断推陈出新。” “就怕你出一种人家学一种,你创新得过来吗?”楚君说。 孟澜想了想说,“也是,你说得有道理,那咱们就给他来个以牙还牙,永绝后患!” “快说,怎么个以牙还牙?”季红迫不及待,“我最喜欢以牙还牙了,你出主意我行动,我干死他们!” “这事不能单干,要咱们三个打配合。”孟澜说,“左邻右舍的不都来拜访咱们吗,那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挨家挨户去回访,他们来一个人,咱们三个一起上,看谁更烦人!” “好好好,这办法好!”季红拍手道,“还等什么,现在就行动啊!” 于是,三人花了两天时间,把所有来拜访过的同行都回访了一遍。 每到一家店,季红负责和老板周旋随带翻翻人家的菜单,楚君负责拍照留念,孟澜负责参观厨房,老板看住这个看不住那个,心里都骂娘了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毕竟他们也是这样去人家那里拜访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以牙还牙,彻底把同行们给震住了,大家都知道那三个女人不讲情面,睚眦必报,从那天起,再没有人登门拜访过,就算真有事,也是站在门口让小白代为传达。 大家都夸孟澜,说她这招虽然损了点,却是真的一劳永逸,从此再也不用接待那些绿头苍蝇了。 但绿头苍蝇终究是绿头苍蝇,过了没多久,各种恶心人的招数都来了。 一开始是有客人吃出了头发,在上客高峰时吵吵闹闹不依不饶,孟澜就给他免了单,还赠送了两瓶饮料,好言好语把人送走了。 第二天,又有客人吃出了苍蝇,嚷嚷得尽人皆知,最后不但免了单,还赔了一百块钱。 第三天,又有客人吃出了老鼠屎,当场大发雷霆,闹得不可开交,为了息事宁人,孟澜又赔了两百块钱。 等那人走后,孟澜多了个心眼,让季冬偷偷跟着他,结果发现那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溜进了斜对面的状元红餐厅,和老板娘说了半天话,老板娘给了他几张钱把他送走了。 状元红的老板娘姓李,三十岁出头,因店名寓意好,饭菜也不错,生意还算红火,是第一个上门拜访的同行。 “这女的也太卑鄙了吧!”季红气道,“不用说,前两天的人也是她花钱雇的了。” “也许是她,也许还有别的人。”孟澜说,“咱们必须得想个办法,不能这样任他们胡闹。” “想什么办法,难道又以牙还牙吗?”楚君说。 “不,这种缺德的事咱们不能干。”孟澜说。 “那怎么办,不行让季冬找人半夜把她家店砸了?”季红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季冬拍着胸脯说。 “包什么包,你以为有个警察姐夫,干违法的事就不用坐牢吗?”孟澜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季红说,“过去我虽然也整天和同行们明争暗斗,可我们都用的正当手段,拼的是实力和真本事,哪像这些小门小户的,净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别急。”孟澜说,“我有办法对付她!” 105你可以负责赞美我 当晚,等整条街的店都关门之后,季冬找了数码城的一个哥们儿,连夜在店里装了一圈隐形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到每一张桌子。 第二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准备把捣乱者抓个现形。 接连三天的捣乱已经给餐厅造成了影响,不但来店里用餐的客人少了,连那些不常来的家长都有所耳闻,纷纷打电话来咨询。 孟澜耐着性子一一解释,半天下来,嘴都说干了,家长们却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表示如果再有些类事情发生,他们就换餐厅。 “你看,影响多恶劣。”季红说,“要依着我,咱也找人弄些苍蝇老鼠去恶心她,实在不行趁天黑把她装麻袋里打一顿,以暴制恶!” “打一顿无济于事,就算她以后不敢了,也保不齐有别家下黑手,咱们必须来个杀鸡儆猴!”孟澜说。 大家只好耐心等待。 结果这天又没人捣乱了。 晚上打烊后,楚君数着明显减少的钱哀声叹气,“万一她就此收手了,咱们既抓不到人,名声也坏了,这可怎么办?” “别急,我觉得她既然想整垮咱们,就不会轻易罢休,应该是怕咱们怀疑,所以要缓两天再行动,咱们再耐心等等。” 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等着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对面果然又按捺不住行动了。 这次来的是个女人,从菜里吃出了一根钢丝球的丝,还把舌头给刮破了,当场就嚷嚷开了,撒泼打滚地要讨说法,张口索赔两千块,说不给就去找记者找卫生局。 女人闹起来比男人在行,不大一会儿,不但食客们都围了过来,连外面的行人,附近的商家都来了。 孟澜几个好整以暇地看她表演了半天,连一个字都没搭理她。 那女人又是哭又是骂,嚎了半天,见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着急了,“你们到底谁是管事的,我这都喊半天了,怎么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生意还想不想做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不劳您大驾,我们已经报了!”孟澜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啊,报,报啦?”女人开始心虚,嘴上还故作强硬,“你们,你们这是贼喊捉贼,警察来了我也不怕的,我是消费者,受害者,警察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错!警察是站在正义那边的!”有人在外圏义正言辞地喊了一句。 人群分开,厉晨带着两个警员走了进来。 “谁报的警啊?” “是我!”季红举了下手,“警察同志,我们餐厅被人碰瓷讹诈,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 难得见她这么正经,厉晨差点没笑出来,竭力绷着脸道,“谁是碰瓷的?” “我不是碰瓷的!”那女人喊道,“警察同志,我没碰瓷,我是受害者,我有证据的,这是我吃出来的钢丝球,你看,我舌头被划了一口子,还淌血呢!” 说着伸出舌头给厉晨看,牙上还沾着一片菜叶。 厉晨一阵反胃,忙制止她,“行了,快收回去吧,血没看见,口水都流出来了。” 围观群众都笑起来。 女人红着脸说,“警察同志,你要为我伸张正义啊!” “嗯!”厉晨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问孟澜,“你是老板吧,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没什么要说的。”孟澜说,“但是我有监控!” “监控?”女人一听有监控,自己就不淡定了。 来之前雇主说了,这家就吧台有监控,只要坐得偏僻一点,根本拍不住的。 她斜着眼睛往天花板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别的摄像头,心想难道是这老板诈我的? 正想着,孟澜让季冬拿来了连接监控的笔记本,当着大家的面回放了那女人从进门到吃出钢丝球的全过程。 钢丝球是她自己丢进去的,舌头是她自己划破的。 周围一片哗然。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跟我们走一趟吧!”厉晨对那女人说。 “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雇我来的……”女人一下子就全招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状元红的老板娘嫉妒人家生意好,故意下黑手搅和人家生意的。 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厉晨当即带人一起去了状元红,吃瓜群众也跟着看热闹去了。 状元红的老板娘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大事不妙,不过她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反咬一口,说,“警察同志,你不能只听她们的一面之词,这女的我根本不认识,没准是她们联合起来故意陷害我呢!” “胡说八道,我们家生意比你们家还好,为什么要陷害你?”季红说。 “那谁知道,也许你就是纯粹心肠歹毒容不下同行呢!”老板娘说。 把季红气得不轻,当场就要动手。 “嗯!”厉晨清了下嗓子,提醒她注意分寸。 孟澜把季红拉到身后,对老板娘说,“我原本不想做得太绝,只要你认个错,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到底要不要承认?” “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承认的?”老板娘嘴硬到底。 “既然如此,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孟澜说道,回身叫季冬拿手机过来,把前天跟踪那男人时偷拍的照片给她看,又给厉晨看,“这是她雇人在我店里碰瓷儿之后,被季冬拍下的交易现场。” 老板娘脸“刷”一下白了,还在做垂死挣扎,“不是的,那人是给我们家送货的,我付的是货款。” “哼!”孟澜冷笑一声,“你大概从没听说过坦白从宽这句话。”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现在再坦白也晚了!”孟澜说道,拍拍季冬的肩,“把那人带进来吧!” “好咧!”季冬冲门口大喊,“三哥,老五,进来吧!” 人群分开,季冬的两个哥们儿押着一个男人走进来,正是前天吃出老鼠屎的那位。 原来,那天季冬拍到这人的照片之后,孟澜猜测他肯定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就让季冬暗中寻找他,季冬狐朋狗友多,给每人发了一张照片,让大家帮忙找,碰巧这人是在季冬一个哥们儿手下跑腿的,哥们儿把人一顿好打送了过来。 老板娘一见这人,彻底没话说了,抱着孟澜的腿开始求饶卖惨,一把鼻涕一把泪请孟澜原谅她。 孟澜挣开她,淡淡道,“大家都是同行,我并非铁石心肠,是你一次又一次错过我给你的机会,没办法,我只能把你交给警察了。” 厉晨摆手示意两个警员把人带走。 孟澜冲着围观群众大声道,“我知道,有不少同行也来看热闹了,今天我把话放在这,生意上的竞争,只要是光明正大的,我们欢迎,谁要是在背地里下黑手使绊子,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我有的是招儿对付你们!” 回到店里,季红特意开了瓶红酒庆祝胜利,大家举杯欢庆,纷纷夸奖孟澜有大将风范,临危不惧,运筹帷幄,简直就是巾帼英雄。 孟澜笑道,“得了吧,我哪有这么厉害,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你们说,这么做是不是比砸玻璃打人强多了?” “嗯嗯嗯嗯……”季红连连点头,拍了季冬一巴掌,“以后长点心,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要用智慧,智慧懂吗?” 季冬撇撇嘴,揉着脑袋说,“还不是你教的,要以暴制恶!” 孟澜要给季冬的两个哥们儿包红包,以感谢他们的帮忙,哥们儿说什么都不要,孟澜就每人送了他们一条好烟,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 哥们儿很佩服孟澜,走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以后餐厅的事就是他们的事,大事小事尽管开口。 后来餐厅遇到找碴的,收保护费的,都是这两位帮忙摆平的。 魏城从厉晨那里听说了这事,晚上算着沈煜休息的时间来找孟澜,把她狠狠表扬了一番,同时又自责道,“我实在太忙了,你遇到这么多麻烦,我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对不起。” 孟澜说,“都是我自己的事,你道哪门子的歉?”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魏城说,“你答应我,以后再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不用了。”孟澜说,“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幻想着有个霸道总裁帮自己摆平一切,放心吧,我自己能行的。” 魏城笑道,“那我这霸总人设岂不是无用武之地了?” “有啊,你可以负责赞美我呀!”孟澜说。 魏城哈哈大笑,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不但要赞美你,还要奖励你呢!” “是什么?”孟澜问。 “打开看看。”魏城说。 孟澜没有立刻打开,她担心里面是戒指。 虽然她现在一点都不排斥魏城,但是在沈煜没接纳魏城之前,她绝不可能收魏城的戒指。 106轻轻的一个吻 “放心吧,不是戒指。”魏城说。 孟澜心思被戳破,不好意思地笑笑,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精美的蓝宝石耳坠。 没有女人能够抵挡珠宝的诱惑,孟澜也不例外,白金镶嵌的矢车菊蓝宝石,像高空一样深邃纯净,孟澜一眼就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连呼吸都变得轻柔。 “漂亮吗?”魏城问。 “漂亮。” “喜欢吗?” “喜欢。” “戴上给我看看。” 孟澜“啪”一下关上盒子,递还给了魏城,“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礼物的贵重与否,要看送礼物的人。”魏城说,“如果是个工薪阶层,这礼物确实算贵重,在我来说就算不得什么,难道要我一个大总裁去地摊上选礼物给你吗?”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孟澜笑道。 “不是歪理邪说,是礼物要和身份相符,不然会显得不搭调。”魏城说。 “那我也不要。”孟澜说,“不年不节的,我要你礼物干什么?” “谁说不年不节了?”魏城说,“今天是几月几号?” “二月十四呀,怎么了?” “……”魏城笑看她,“你就这么迟钝吗?” “我怎么迟钝了?”孟澜一头雾水。 魏城无奈道,“难道你从来没过过情人节?” “情人节?哦哦哦,今天是情人节呀!”孟澜拍了下脑门,“多少年没过了,谁记得住它呀!” “你……和沈克都不过情人节的吗?”魏城问。 孟澜眼神黯淡了一下,说,“刚开始那两年还记得住,象征性表示一下,后来他忙他的事业,我忙我的锅碗瓢盆,慢慢的就不在意了,除了孩子的生日,别的日子经常都记不起来。” “没关系,以后我帮你记着,保证一个都不落下。”魏城说。 孟澜看着他,他的眼睛那样深邃而专注,让她无法抗拒。 她心底涌起久违的年少的冲动,那些被锅碗瓢盆消磨掉的激情,又重新回来了。 四十岁,她居然又看到了爱情的模样。 “来,戴上我看看。”魏城打开盒子,扳过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帮她戴耳坠,“本来想送花给你的,又怕你家那臭小子看到不高兴,耳坠小,你不说他不会发现的。” 耳钉穿过耳洞的刹那,仿佛一根针,刺破了孟澜心里最后的防御,她的心软成一团,情不自禁地贴近魏城,去感受他的气息。 “太美了!”魏城把她微微推开,左右打量,由衷赞叹道,“蓝色很适合你,真的太美了!” 孟澜微红了脸,说,“这样奉承一个四十岁的大妈,不觉得违心吗?” “要是大妈都像你这么美,大爷们可就有福了。”魏城笑道。 “又胡说八道。” “没有胡说,是真的。”魏城说,“美和年龄真的没关系的,有些女人年纪轻轻却又懒又馋又邋遢,有些女人年近花甲却在健身旅行突破自我,相比之下,你觉得哪个更美,所以说,美不在年龄,而在内心,内心丰富热爱生活善待自己的女人,才是美丽的女人,你就是这样的女人,我相信,你会一直美下去的。” 孟澜呆呆看着魏城,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我没有礼物送你,但还是祝你情人节快乐!” 魏城愣住,心里像开了一朵花,若不是在车里,他简直要忍不住欢呼雀跃。 这是一个多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就在这一刻,孟澜终于对他敞开了心扉,用轻轻的一个吻,给他二十年的单相思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漫漫长夜辗转难眠!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一个人孤单度过每一个节日。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对擦肩而过的情侣投去羡慕的目光,因为,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羡慕的人! …… 厉晨好不容易下个早班睡个早觉,正睡得香,被一阵不要命的敲门声吵醒,气急败坏地打开门,魏城正拎着酒和花生米站在门外傻笑。 “没事儿吧你?”厉晨皱眉道,“大半夜跑过来对着我家门神爷傻笑。” “嘿嘿……”魏城拎着酒挤进屋里,自己找拖鞋换上,“今天情人节,你陪我喝两杯。” “你丫是不是有病啊,情人节找我喝酒?”厉晨瞪眼道,“说吧,这回又是为啥呀!” “嘿嘿嘿……”魏城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病啦?”厉晨伸手去摸他脑门,“我看看发不发烧。” “别碰,别碰!”魏城像被电打了一样迅速退开,“警告你,千万别碰我额头啊!” “为什么?” “嘿嘿嘿……”魏城又咧嘴笑,“因为这上面有爱的印迹。” “什么鬼?”厉晨一头雾水。 “孟澜亲的!”魏城笑得眼都没了。 “……”厉晨脸一板,“你有点出息行吗,亲一口至于吗,亲的还不是嘴。” “当然至于了。”魏城说,“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亲我,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的,为了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你说,你该不该陪我痛饮三杯?” “该该该。”厉晨连连点头,拿酒杯把酒倒上,自己先喝了一口,感慨道,“亲娘哎,石头终于开花了!” “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魏城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多少年来的辛酸,全在酒里了。 厉晨看他心花怒放的样子,由衷为他高兴,虽然进展慢了些,终究是有了突破,只要孟澜的心打开,孩子那边就好办了。 哥们儿终于要熬出头了,真不容易呀! “哥们儿,我认真地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真的觉得值吗?” “值!”魏城点点头,“就在孟澜亲上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再等二十年也是值的。” “值就行!”厉晨把酒杯斟满,“来,走一个,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借你吉言!”魏城再次一饮而尽。 “那个简什么妮呢,你把她安排哪去了?”厉晨问。 “三天前就送走了。”魏城说,“她对我印象倒是挺好的,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说她一眼就看出我对孟澜的感情不一般,所以她不会做插足我们感情的第三者。” “嗯,是个好姑娘!”厉晨点头道,“孟澜知道吗,她问过简妮的事吗?” “不知道,没有,她一句都没问过。”魏城说。 “不对呀,她要真的在乎你,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一句呢?”厉晨说。 “有关系吗?”魏城问。 “当然有关系了。”厉晨说,“吃醋是一个女人喜欢你的表现,她都不吃醋,你怎么能肯定她真的喜欢你?” “……”魏城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孟澜只是看在耳坠的份上才亲我的,不会吧? …… 第二天,孟澜神采奕奕去了店里,刚进门,季红和楚君就发现了她的新耳坠。 季红识货,一眼就认出是L&C的新款,激动地大喊大叫,“我的天,你可真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发布会才刚开过,你就已经到手了,我不管我不管,你必须立刻马上让魏城给我和楚君一人弄一对。” “我不要。”楚君说,“肯定特别贵,我买不起。” “我送你!”季红说,“好朋友就要整整齐齐!” 孟澜说,“我不知道呀,真的是新品吗?” “看看,看看,多气人!”季红说,“你赶紧的,现在就给魏城打电话!” “给我打电话干嘛?”门口有人问道。 三人看过去,就见魏城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 季红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求他帮忙订耳坠。 魏城一口答应了。 季红开心地抱着孟澜亲了一口。 “又不是我帮你订,亲我干嘛?”孟澜说。 “我倒是想亲魏总,这不男女有别吗,你代表就行了。”季红哈哈笑。 “去去去。”孟澜推开她,问魏城,“你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嗯!”魏城点点头,“我们到外面说吧!” 孟澜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话,便跟他去了门外。 “什么事,说吧!” “你为什么不问我简妮的事?”魏城说。 “啊?”孟澜愣了一下,“好好的我问她干嘛,我和她又不熟。” “……”魏城噎了一下,“难道你就不吃醋吗?” “不呀!”孟澜说,“我为什么要吃醋?” 魏城不悦道,“原来厉晨说的对,你根本不在乎我。” “厉晨为什么这么说?”孟澜问。 “他说你不问简妮就证明你不吃醋,你不吃醋就证明不在乎我。”魏城沮丧道。 “……”孟澜无语,“他就是个冒牌情圣,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 “真的?”魏城眼睛亮了。 “当然真的。”孟澜说。 “这就好这就好。”魏城像个傻子似的搓搓手,突然抱着孟澜亲了一口,然后松开她匆匆离去,“那什么,我有个特别紧急的会议,我得赶紧走了。” “开车小心点!”孟澜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摇头叹道,“这人是傻了吗,大清早专门为这事跑一趟。” “还不是因为人家在乎你!”季红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从后面搂住她的腰,用腻死人的声音说道。 “咦~”孟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去去去,回家腻你家厉警官去!” “我不,厉警官没有蓝宝石耳坠。”季红说。 “那他昨天送你什么?”孟澜问道,转身往店里走。 “别提了。”季红跟上她,愤愤道,“昨天我根本没想起来是情人节,然后他大半夜突然酒气熏天地去找我,送了我一颗子弹,说是从他身上取出来的,送给我做礼物。” “我的天,这个可比蓝宝石有意义多了好吧!”孟澜惊叹道。 “有狗屁意义,情人节送这个不煞风景吗?”季红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礼物的事,忽略了旁边的楚君。 楚君难掩落寞,微红了眼圈,默默系上围裙去了厨房。 孟澜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季红有点过份了,李耀辉还在医院住着呢,她们却当着楚君的面说这些,楚君心里该多难过呀! 不行,得想办法帮帮楚君才是,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两口子就这样相互欺瞒着至死不见面。 可是,想个什么法子呢? 107另辟蹊径 状元红的老板娘在赔偿了孟澜经济加名誉损失费之后,被从警局放了出来,这场闹剧不但没给她带来一点好处,反而七七八八搭进去一万多,自家餐厅的名声也因此受损,本来还算红火的生意一落千丈,没几天就挂上转让的牌子,关门停业了。 经此一战,同行们再不敢找餐厅的麻烦,大家各自安生地经营自己的生意。 家长群里也都听说了此事,原本打电话来质问过的家长,又打电话来道歉,因心有愧疚,便帮着餐厅卖力宣传。 加上有家长在群里反馈,说自家孩子以前偏食严重,营养不良,现在脸色开始变得红润,指甲都有光泽了,一些家长就心动起来,纷纷上门咨询试吃。 季红擅长营销,口才又好,接待的工作都是她负责的,基本上有十个人来咨询,她能拿下五到六个,剩下几个要不就是随便问问,要不就是自己家有人做饭,订不订都行,再不然就是顾虑价格问题,有点心疼钱。 心疼钱的并不多,毕竟大多数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又正在面临人生最重要的关卡,当然是不遗余力地给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自己在家做,每顿要想有鱼有肉荤素搭配还有汤,没个几十块钱也下不来,仔细算算,还是订餐划算些,方便省时,还不用自己整天绞尽脑汁翻新花样。 当然,也确实有些家庭经济情况实在紧张,父母双方又都是上班族,既抽不出时间,也没多余的钱,只好让孩子在外面凑合着吃,到晚上再给孩子做顿好点的宵夜补一补。 可是太补的宵夜孩子吃了就睡根本不能消化,时间长了,要么就拉肚子,要么就疯狂长肉。 这天,季红就接待了一个这种情况的大姐,因为没办法照顾孩子的饮食,听说这里有专为学生提供的营养餐,便过来咨询,等她把餐厅所有价位的套餐都看了一遍,却发现自己连最便宜都订不起,大概是觉得对不住季红的热情接待,惭愧得脸都红了。 季红也不是势利眼,看出她囊中羞涩,就没再继续推销,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 孟澜看着那大姐的背影,想起自己刚从家里搬出来时,为了找一份能兼顾孩子的工作而四处奔波的情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又让季红把大姐叫了回来,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姐姓谢,工作就是帮人照顾孤寡老人,工资虽然还行,但她是单亲妈妈,一个人挣钱养家,因为工作特殊性,没时间给孩子做饭。 孟澜想着餐厅生意越来越好,需要一个专门打扫卫生的人,便和季红楚君商量了一下,让大姐过来做保洁员,除了管她和孩子的一日三餐之外,每月支付她两千块钱工资。 大姐感激不尽,连连道谢,说自己遇到了贵人,第二天就辞掉了保姆的工作过来上班了,干起活来特别用心,每天把餐厅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孟澜这个有洁癖的人都挑不出毛病,工作之余还去厨房帮忙洗碗择菜。 有了谢大姐的加入,小白的工作明显减轻,其他人也都轻松了不少。 孟澜三个空闲下来,又开始琢磨怎么把生意做得更好。 这段时间,虽然同行们不再想方设法排挤她们,却争相模仿起她们独特的经营模式,大大小小的餐馆都开始推出营养套餐,味道和创新模仿不了,便在价格上做文章,同样一份套餐,要便宜三到五块,一时也拉走了不少客源。 渐渐的,就有流言蜚语传出,说孟澜她们家黑,都是一样的饭菜,价钱却比别家都贵,赚的都是黑心钱。 小白把从外面听到的传言说给三个老板听,气得季红直拍桌子,“同样的饭菜,咱们家用的什么料,别人家用的什么料,别人家都用散装酱油醋,咱家用李锦记,别人家用普通大米,咱们家用泰国香米,别人家捡市场卖剩下的蔫巴菜,咱们家赶早市挑最新鲜水灵的,那些人都瞎吗,味觉失灵吗?” 楚君说,“说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每个人都吃得出来,说到底吃快餐的人还是在乎价钱的,不像你原先那酒店,去了就是为了享受,花多少钱都不心疼。” “要不,核算一下成本,看看价格能不能压一点。”孟澜说。 “不行不行。”季红立刻制止,“这回你得听我的,无论如何不能降价,降价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让人误以为咱们就是用了和别家一样的材料却卖得比别家贵,一旦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咱这生意就别干了。” “有道理。”孟澜点头,“你在这方面有经验,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我想想啊!”季红说,“首先一点,食材再好,不识货的人也吃不出来,咱又不能把每个人都拉到厨房去参观,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加附加值。” “什么意思?”孟澜和楚君同时问。 “意思就是通过一些附加项把饭菜变得比它本身更有价值,让它不仅仅只是一份饭。”季红说。 “怎么变,难道一份饭还能变成两份饭不成?”楚君问。 “你个榆木脑袋!”季红点着她的额头说,“一份饭当然不能变成两份饭,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赠品来提高它的价值呀!” “赠品不是煲汤吗,我和孟澜亲手煲的。”楚君说。 “煲汤只是其中一项。”季红说,“咱们还必须拿出其他更吸引人的东西,最好是别家都做不来的。” “什么东西?”楚君问。 “我也不知道,要好好想想才行。”季红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除了干活就是在想办法,有空闲就坐在一起研究讨论,连洗碗阿姨都来帮忙出主意。 这天,孟澜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有个高三的学生在店里吃完饭之后并不急着走,反而拿着作业去洗手间找谢大姐,和谢大姐交流了半天才走。 第二天,这孩子又带了一个孩子来,都拿着作业本去向谢大姐请教。 孟澜特别奇怪,问谢大姐是怎么回事。 谢大姐说,她就是前几天看到那孩子边吃饭边解一道数学题,见他实在解不出来,就教了他一下,没想到那孩子后来一有不会的题就来问她,还带着同学一起来问她。 孟澜更加惊讶,“大姐你厉害呀,连高三的数学都能教,你什么学历呀?” “咳!”谢大姐腼腆一笑,“我过去是高中老师,带毕业班的。” “天呐!你怎么不早说?”孟澜简直大跌眼镜,“你既然是老师,按你现在的岁数也没到退休年纪,为什么去做保姆了呢?” 她原本只是好奇一问,没想到却问出了谢大姐的伤心往事。 谢大姐以前的确是高中老师,带过的几界毕业班成绩都非常优季,前些年丈夫生意做得大,她便辞职回家给丈夫帮忙,顺便带孩子,没想到有一天丈夫突然毫无征兆地卷款逃去了国外,把个烂摊子留给了她。 债主和工人天天堵着门讨债,无奈之下,她只好变卖家产替丈夫还债,和儿子租了一间房子靠给人做保姆艰难度日。 “既然你是老师,为什么不找个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比如家教补习班什么的?”孟澜问她。 “年纪大了,现在的补习班都要年轻老师,思维敏捷,精力充沛,和孩子们有共同语言。”谢大姐说。 “那也不至于去做保姆呀!”孟澜说。 “做保姆挺好的,省心,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把老人家伺候好就行了,我经历过太多糟心事,不想再操心了。”谢大姐说。 孟澜很同情她的遭遇,同时也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灵感,当即就和季红楚君商量,把闲置的二楼收拾出来做学生用餐区,孩子们在那里吃饭可以不受散客的影响,吃完饭可以在那里看书学习,让谢大姐免费辅导孩子们做作业。 “这个想法倒是蛮新鲜的。”季红说,“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怎么行不通。”孟澜说,“像肯德基麦当劳那些地方,不也有很多孩子在里面写作业吗,而且还特别嘈杂,现在咱们单独辟出一个空间给孩子们用,还有名师免费辅导,这难道不是最有吸引力的附加值吗?” “我觉得行。”楚君说,“我要是家长,听说有这个地方,肯定会让孩子在这用餐的,吃什么还在其次,关键是名师免费辅导,这个吸引力太大了,要知道,外面随便补一节课就几十上百块呢!” “那,要不咱就试试。”季红说,“反正二楼本来就是王东平装修过的,咱们只需要贴一层色调明快的壁纸,换上舒适一点的桌椅沙发就行了,另外再打个大书架,买些好书和学习资料放那,就算引流不成功,起码笑笑他们三个能用上。” 三人一致通过后,第二天就开始行动,收拾房子的同时,季红已经在家长群里把消息放了出去。 谢大姐以前是一高的优秀教师,教了几十年学,不少家长都知道她,听说她在餐厅免费辅导功课,都很心动。 房子弄好之后,季红拍了很多照片发到群里,大家一看环境确实不错,又有名师辅导,哪里还在乎那三五块钱的餐费。 因此,餐厅的生意不但没被价格战击垮,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同行们望洋兴叹,自愧不如,私下议论,这三个女人哪里是什么家庭主妇,分明就是三个诸葛亮呀! 生意稳定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回总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吧,可就在这时,阴魂不散的阿恋又来了。 108讨债上门 阿恋自从上次得了孟澜的承诺,加上沈克后来确实没怎么找过孟澜,她便也消停下来,在家安心养胎。 只是有一件事让她始终放不下,眼看着肚子慢慢大起来,沈克却绝口不提和她结婚的事,每次她主动提起,沈克就一句话:公司事多,忙完这一段再说。 就这样忙着忙着就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换上春装的阿恋,开始幻想着能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办一场盛大的草坪婚礼。 阿恋想了很久,觉得沈克之所以不松口,根源也许是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对她印象不好,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粹是看在未出世的孙子面上。 阿恋觉得,要想说服沈克,首先应该拿下老太太。 于是,她以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为借口,央着沈克把老太太接到家里来,一日三餐不让老太太动手,供活菩萨一样供着,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就差没亲自给老太太洗脚了。 老太太说到底还是心软,见她怀着孕还忙前忙后地服伺自己,也就不好总冷着脸。 好不好的,终归是儿子造的孽,沈克也四十多了,还能再找个啥样的呀,就这样凑合着过吧,毕竟还有个孩子呢! 于是老太太就劝沈克,让他抽空和阿恋把证领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没户口。 沈克拗不过母亲,勉强和阿恋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当天晚上,沈克一个人在书房,对着一本离婚证和一本结婚证喝得酩酊大醉,哭得肝肠寸断。 当初还放言要和魏城公平竞争,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受他控制,稀里糊涂竟走到了这一步,从民政局那个大红印章落下的一刻,他便永远失去了竞争资格,也永远失去了孟澜,还有他最亲爱的儿子。 沈克这边失魂落魄,阿恋却开心的不得了,为了能够赶在桃花盛开之时顺利举行婚礼,在沈克和老太太面前表示得更加温顺体贴,不但不拿孕妇的架子,反而每天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别提有多贤惠。 这天,阿恋趁沈克不在家,特意帮他把书房整理了一番,想借此讨他的欢心,不料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沈克用房子做抵押,从银行贷款开的公司,却又用公司做抵押,另外贷了一笔钱,盘下了重点中学附近的一处铺面,然后又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孟澜。 这样算下来,沈克哪还是什么有钱人,分明就是个穷光蛋呀! 阿恋差点没气死,拿上那满满一文件袋的字据,怒冲冲闯到沈克的办公室,和他大闹了一场,大骂沈克是个骗子。 沈克说,“我怎么骗你了,床是你自己上的,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婚是你自己要结的,我骗你什么了?” 阿恋脸都绿了,“沈克,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沈克说,“我的心那么脏,狗都嫌弃的,也只有你上赶着要,现在我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给我,哈哈,你给我了吗?”阿恋气得笑起来,“沈克,你自己拍拍心口,即便是这颗狗都嫌弃的心,你有给过我吗,你没有,没有,你的心全给了孟澜,给了你儿子,一星半点都没给我,没给我!” “那怎么办?”沈克淡淡道,“不然就离了吧?” “休想!你休想!”阿恋红着眼睛大吼,“我是不会离婚的,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想就这么轻轻松松把我甩了,门儿都没有,我不离,我死也不离,我就是要让你养着我,养着我的孩子,从此以后,你赚的每一分钱都归我,都归我!” “那不可能,我还要还贷呢!”沈克说,“你可想好了,大概十年之内我都是负债之人。” 阿恋快疯了,却又不能拿沈克怎么样,尖叫着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拂到地上,摔门而去。 沈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地狼藉,打电话叫助理进来收拾。 阿恋离开公司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直接打车去了孟澜那里。 孟澜正在大厅检查卫生,就听门外一声怒吼,阿恋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 “孟澜,把我老公的钱还给我!” “什么钱?”孟澜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你老公是谁?” 阿恋气不打一处来,“你装什么装,我老公当然是沈克。” “哟,结婚啦?”季红笑着走过来,“还真应了那句话哈,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没你的事你少插嘴,我今天是来要债的,没闲功夫跟你斗嘴!”阿恋人在气头上,胆子也大了,浑然不把季红放在眼里。 “嘿!”季红眼一瞪就要发火,孟澜拦住她,问阿恋,“你说清楚,要的什么债?” “当然是你欠我老公的债!”阿恋说。 “我欠他什么债了?”孟澜皱眉道,“当初和沈克离婚,我可是净身出户的,除了沈煜应得的抚养费,我连一分钱都没带走,你凭什么说我欠了他的债?” “你是一分钱没带走。”阿恋冷笑,“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虚伪的女人,表面上装清高一分钱不要,背地却让沈克贷款给你开店,要脸吗你?” 季红听她喊出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孟澜上前一步就抓住了阿恋的衣领。 “你干嘛?”阿恋吓得一哆嗦。 孟澜冷冷看着她,“第一,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第二,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再敢不三不四胡咧咧,别怪我不客气!” “还装,你还装!”阿恋一把打开她的手,大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告诉你,沈克抵押贷款的票据我都看了,他抵押了公司帮你盘的店,你敢说你不知道?” “是你自己搞错了吧?”孟澜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讲,也许沈克确实抵押了公司,但绝不是为了我,我的店是从一个姓王的老板手里接的。” “哈!”阿恋冷笑,“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现在就拿证据给你看!” 说完掏出手机,把事先拍下来的沈克和王东平签的合同给孟澜看。 孟澜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对季红说,“你不是认识那个王老板吗,快帮我打个电话给他,我要亲自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季红知道瞒不住了,叹口气,小声说道,“不用打了,这事我知道,确实是沈克……”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孟澜不等她说完,就急急打断了她。 “就是年前你们到我酒店吃饭那天,王东平亲口告诉我的。”季红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孟澜问。 “我……”季红讪讪笑道,“我不是怕你知道了心里别扭吗?” “这么说你是为我好了?”孟澜冷哼一声,“那我现在被别人骂上门就不别扭了?” “别这么说孟澜,你知道的,我出发点真的是为你好。”季红极力解释道,“再说了,这事是沈克自愿的,你又没有强迫他,就算他一分钱不要转给你,只要合同生效,别人也干涉不了,你,你只管安安心心做生意,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是吗?”孟澜冷笑着瞥了阿恋一眼,“你觉得我能安心的了吗?” “当然不能!”阿恋插嘴道,“除非你把差价还给我,否则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你别太过份啊,信不信我揍你!”季红扬起巴掌吓唬她。 阿恋有身孕,季红再生气也不敢真动手。 阿恋却以为季红真的要揍她,连忙往后退,想要躲开季红,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鞋带,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哎呀!我的肚子!”阿恋捂着肚子叫起来。 孟澜和季红都傻眼了。 楚君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一看阿恋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肚子疼,我肚子疼!”阿恋大声喊道。 楚君急忙解掉围裙,上前扶住她,对孟澜说,“别傻站着了,快打120啊!” 109泼皮无赖 沈克接到孟澜的电话赶到医院,阿恋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经医生诊断,阿恋肚子疼是宫外孕孕囊破裂所致,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沈克一开始根本没当回事,以为阿恋又在借题发挥为难孟澜,到医院后,一听说是宫外孕,还会有生命危险,当场就傻了。 阿恋再烦人,也是他领了证的妻子,还有那刚孕育了两个月的孩子,两条人命呢! 沈克追悔莫及,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阿恋去找他闹的时候,他就该耐着性子忍一忍,他哪里会想到,阿恋转头就去找孟澜了呢! 孟澜和楚君季红都来了。 季红一直在自责,后悔不该吓唬阿恋,虽然宫外孕跟她没什么关系,但阿恋终归是因为她才摔的跤,要是阿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间接凶手。 季红又悔又怕,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掉眼泪,楚君在旁边不停安慰她。 孟澜心烦意乱,也没心情说话,跟沈克解释完事情经过之后,便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满脸的疲惫和无奈。 沈克和她并排靠在墙上,小声安慰她,“别担心,现在医学发达,应该没事的,再说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唉!”孟澜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看沈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沈克说。 孟澜叹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的日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我没招谁没惹谁,一门心思在家里相夫教子,突然晴天一个霹雳,我的家就散了,我忍气吞声带着孩子净身出户,就想着能安安生生照顾孩子到高考结束,我也能把肩上的担子放一放,你说我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是躲不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呢?” “怪我,都怪我。”沈克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事情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意志不坚定,受不了诱惑,把好好的家给毁了,是我明明离了婚还不肯放手,总幻想着再把你们娘俩找回来,是我一厢情愿想帮助你,所以才瞒着你盘了餐厅,原本是想着帮你减轻点负担,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又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孟澜,你心里要是难受,你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孟澜说,“我怎么难受不用你管,你还是操心操心阿恋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人家父母交待!” “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嫂子对她也不待见。”沈克说,“你说我到底要不要通知她哥呀?” “这是什么话?”孟澜说,“哥哥也是家人,人命关天的事,你当然要通知啊!” “好好好,我听你的,我现在就打电话。”沈克掏出手机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孟澜无奈地摇摇头,盯着手术室的门喃喃自语,“阿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我们大家都说不清了。” 孟澜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餐厅马上就要开始忙了,便叫楚君和季红先回去,自己留在这里等消息。 沈克打完电话回来,告诉孟澜,阿恋的哥嫂已经出门去车站了,下午就能到。 孟澜建议他先在附近的酒店订个高档一点的房间,等阿恋哥嫂来了好住,这样也显得他有诚意。 沈克觉得孟澜说的有道理,便让孟澜帮忙在这儿守着,自己到外面去找酒店。 沈克前脚一走,沈克母亲来了。 消息是沈克告诉她的,想着这事根本瞒不住,索性早点通知她,让她心里有个数,也免得她以后知道了,抱怨自己欺骗她。 老太太原本也不是太期待这个孩子,后来阿恋把她接到家里住了那么久,两人闲来无事聊的都是小孩子的话题,时间一长,慢慢就有了感情,盼望着能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孙女,这样沈克也算是子女双全了。 因此,一听说孩子没了,老太太心疼得差点犯病,急急忙忙就打车过来了。 孟澜看到她,迎上去随口叫了一声“妈”,瞬间就把老太太的眼泪勾了出来,拉住她的手泪眼汪汪地说,“孟澜啊,你能叫我一声妈,我真的太荣幸了,你是个好孩子,都怪沈克没福气……” 孟澜说,“事到如今,前尘往事就不要提了,我叫了你十八年的妈,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 “别改,别改,算妈求你了,以后就还这样叫吧!”老太太说,“我真后悔呀,当初我是猪油蒙了心,不但不维护你,还怂恿沈克跟你签离婚协议,我现在想想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要不是我,兴许你跟沈克能和好呢……” “说了不要提往事了。”孟澜打断她,“你先坐下歇歇,我让沈克回来时给你带点饭。” 孟澜把她扶坐在长椅上,借着打电话走开了。 她不想再听过去的事,也不想再听那些假设,生活没有如果假如要不是,生活就是一条不归路,谁也没办法往回走。 沈克订好房间回来,带了两份饭,给孟澜和老太太一人一份,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 孟澜也吃不下,老太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三个人守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 两个小时后,阿恋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由于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以后再孕的机率会特别小。 阿恋醒过来之后,哭得死去活来,对沈克又打又骂,连带着把孟澜也骂了一顿,让孟澜抓紧时间还钱。 沈克理亏,自然不敢反抗,孟澜念她刚捡回一条命,孩子又没了,也不愿和她计较,承诺她回去就筹钱,一分钱便宜也不会占沈克的。 沈克见不得阿恋这样逼迫孟澜,本来还挺愧疚的,被她三言两语又激起了厌恶感,当场黑了脸,说,“还什么还,价钱是我自己定的,合同白纸黑字都签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阿恋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维护孟澜,气得眼睛直冒火,也不顾自己刚手术完的身体,在床上大喊大叫骂沈克没良心。 沈克懒得听她撒泼,推着孟澜让她先回去,这时,阿恋的哥嫂赶到了。 哥哥人还算老实,嫂子却是个油滑的,眼珠骨碌碌乱转,一问完事情来龙去脉,心里立马就有了计较,说是要和阿恋讲几句悄悄话,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 姑嫂两个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又把大家叫了进去,然后,阿恋突然就改口说不要孟澜的钱了,让孟澜把餐厅还给她。 一个“还”字说得理直气壮,仿佛那餐厅本来就是她的一样。 孟澜看出阿恋嫂子不是个善茬,以为她在教阿恋怎么收拾沈克,却没想到她这么阴险,上来就打餐厅的主意,餐厅是她和季红楚君的全部心血,怎么可能随便谁说要就要走呢? “这不可能。”孟澜说,“我是餐厅的经营者,合同上签着我的名字按着我的手印,工商税务都有登记备案的,虽然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占了沈克的便宜,但我也认了,你让我补多少差价我都依你,想要餐厅,你想都不要想!” 阿恋本来提出这个要求就很心虚,被孟澜这么一说,有点接不上话,偷偷瞟了嫂子一眼。 “不还就告你!”阿恋嫂子盛气凌人地说,“我妹妹是被你合伙人吓流产的,我们要去法院起诉你们。” “随便你!”孟澜态度也很强硬,“阿恋流产是因为宫外孕,跟我合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告到哪里我也不怕!” “那我不管。”阿恋嫂子蛮不讲理,“反正我妹妹是在你店里出的事,我要到你店里去拉条幅贴大字报,让大家都知道你们仗势欺人,让大家看看你这没脸没皮的前妻,都离婚了还霸着前夫不放,看谁还愿意去你家吃饭!” 孟澜见过不讲理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这女人简直就是个泼妇,市井无赖,撒泼耍浑的能手,脸皮比阿恋还要厚一百倍。 她说告状孟澜倒是不怕,因为她告不赢,可她要真的跑到餐厅去闹,拉条幅,贴大字报,在餐厅门前撒泼打滚,可就不好办了,餐厅的生意才刚稳定,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报警抓她吗? 可就算是报警,也得等她有所行动才能报呀,她一行动,事情不就闹开了吗,那些同行全都虎视眈眈呢,估计不等警察赶到就给散播出去了。 吃瓜群众只想看热闹,根本无所谓真相,口口相传,必定会对餐厅造成恶劣的影响。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在她去闹腾之前把问题解决。 要怎么解决呢? 孟澜一点头绪都没有。 110快来占我便宜 孟澜回到餐厅,已经是下午四点,楚君在厨房忙着煲晚上的汤,季红守在吧台里面心事重重。 看到孟澜回来,季红急忙跑出来迎接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人没事吧?” “没事。”孟澜有气无力地把包递给她。 季红接过包帮她放在吧台里面,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都担心死了。” 孟澜拉了把椅子坐下,捏了捏眉心说,“我要是告诉你一件事,可能你会巴不得她有事。” “什么事?”季红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孟澜接过水喝了一口,说,“楚君呢,你把她叫过来,省得我等下还要再讲一遍。” “哦,好。”季红答应着,跑到厨房门口大声叫楚君。 楚君系着围裙走出来,看到孟澜,第一时间问道,“阿恋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还要在医院休养几天。”孟澜说,“可能以后不太好怀孩子了。” 楚君心善,替她惋惜,“这姑娘,也挺可怜的,从头到尾在算计,算来算去竟是这么个结局,唉!” “唉!”孟澜也跟着叹了一声,“你先别这么早同情她,还有更气人的呢!” “她都这样了,还作什么妖?”楚君问。 “不是她。”孟澜说,“是她嫂子来了,给她出主意要我把餐厅‘还’给她,你说气人不?” “还给她,为什么呀?”楚君问。 “等等,什么叫还给她呀?”季红眼一瞪,“餐厅又不是她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孟澜摇摇头,把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说阿恋嫂子如何猖狂,不但扬言要起诉她们,还要来店里闹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孟澜说,“临走她还威胁我,说只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差点没把我气死。” 世上竟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季红和楚君听了也气得不轻,季红当场就要去医院找阿恋嫂子理论,被孟澜叫住了。 孟澜说,“你还是别去了,和那种人根本没理讲的,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办法,看怎么对付她,反正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被她气得脑子一片空白。” “你说得对,跟这种人不能讲理。”季红一拍桌子,“这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了,她不是说给你两天时间吗,你等着,要不了两天,我让她乖乖滚回老窝。” “你要干什么?”孟澜说,“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一冲动又怂恿着季冬去干违法的事啊,你现在好歹也是警察家属,不能知法犯法给厉晨脸上抹黑,知道吗?” “就是就是。”楚君附和道,“犯法的事咱不能干,要不这样吧,我去医院走一趟,找那个阿恋嫂子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你觉得有用吗?”季红翻了个白眼。 “有用没用也要试试才知道。”楚君说,“她要实在不愿意,你再用强的,这叫先礼后兵。” “行,那你去吧!”孟澜说。 季红还想反对,见孟澜已经拍板了,也就没再说什么,任由楚君去了。 楚君走后,季红问孟澜,“你真的觉得楚君能说服那泼妇吗?” “当然不能。”孟澜说。 “那你还让她去,这不是白费口舌吗?”季红说。 孟澜说,“楚君是我们的一份子,出了事她帮不上忙也会过意不去的,就让她去试试吧,另外我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赶紧开车赶在楚君前面到医院,把李耀辉从病房里带出来散步。” “散步干嘛?”季红疑惑道,没等孟澜解释,立刻又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明白了,你是要他和楚君偶遇对吧?” “嗯!”孟澜点点头,“他们夫妻一直这样相互瞒着也不是办法,李耀辉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再不见面可能这辈子就见不着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安排对不对,但我真的不想李耀辉带着遗憾离开。” “你不用多说,我懂的,我现在就去。”季红拿着车钥匙匆匆离去。 孟澜长出一口气,连灌了三杯水,才慢慢平复了心情,打起精神去了厨房。 楚君倒了两趟公交车到了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些水果,拎着去往住院部。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很多住院的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出来散步,楚君站在院子里恍惚了一下,想着别人生个小病都有人陪伴,李耀辉病得那么严重,却孤零零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不禁心中酸楚,泪湿了眼眶。 季红正扶着李耀辉往外走,远远看见楚君提着水果走过来,谎称要去下洗手间,让李耀辉在这里等她,飞快地跑开了。 李耀辉信以为真,就扶着墙在那里等她,紧接着楚君就过来了,两人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夫妻二人都愣住了,痴呆呆看着对方,半天谁也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君扔了水果,扑过去抱住了李耀辉的脖子,李耀辉迟钝了一下,叹口气,颤抖着把她搂进怀里。 楚君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季红躲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给孟澜发信息说任务圆满完成。 孟澜收到信息,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双手合十感谢老天。 楚君哭了很久,才止眼泪,从李耀辉口中得知季红也来了,就明白今天的偶遇是季红刻意为之。 季红的心没有这么细,能想出这种主意的肯定是孟澜。 这两个人为了她和李耀辉,真是煞费苦心。 季红在旁边听到李耀辉把她卖了,也懒得再躲藏,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来,说,“你们两个打算怎么感谢我呀?” 楚君嗔怪道,“不打你就不错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李耀辉也附和道,“对呀,你当初也答应过我的。” “嘿,你俩还真是妇唱夫随呀!”季红说,“我当初是答应过帮你们隐瞒对方没错,但我并不觉得那样做是对的,生命如此脆弱,我们应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一起,别等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你们说对不对?” “对!”楚君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几时变得这么有哲理了?” 季红嘻嘻笑道,“是孟澜告诉我的。” 楚君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也打心底里感激你们,但是明皓那里请你们无论如何不要告诉他,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对对对,不要告诉明皓。”李耀辉跟着说,“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你难道就不想他吗?”季红问。 李耀辉苦笑,“怎么能不想呢,但是他马上就要考试了,不能让他为了我分心。” 季红还想再劝,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楚君两口子的原则就是一切以孩子为主,天大的事也没有孩子的前程重要,她今天冒险让他们夫妻相见已经算是失信了,如果再强人所难,恐怕楚君真的会和她翻脸。 算了,就这样吧,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想通了这些,季红把楚君留下来陪李耀辉,自己开车回了餐厅。 楚君还惦记着自己来医院的目的,等到李耀辉精力不支睡下后,提着水果去了阿恋的病房。 结果可想而知,阿恋在嫂子的教唆下,一步都不愿意退让,一门心思要把餐厅弄到手。 阿恋嫂子更可恶,各种挖苦人的话都说得出口,把楚君个斯文人气得几次都想动粗。 楚君见谈判无效,也懒得再和她们多费口舌,板着脸告辞而去,临走又把水果拎走了。 这种野蛮人,不配吃她的水果! 出了病房,楚君气呼呼给季红打电话,“那女的太不要脸了,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给她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都没意见!” 季红笑得不行,挂了电话对孟澜说,“能把楚君气成这样,可见那泼妇有多泼,如此就别怪我来阴的了。” “你可悠着点儿。”孟澜嘱咐道。 “放心吧,保证兵不血刃就让她滚出东海。”季红说。 孟澜知她好吹牛,也没当回事,想着她左右不过是找些社会上的狠角色去把阿恋嫂子威胁一番,没准还会教训一顿。 孟澜是反对使用暴力的,但阿恋嫂子实在可恶,搞得她都想亲自上手抽几鞭子解解恨。 晚上,魏城从厉晨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第一时间去找孟澜,问她要不要帮忙。 魏城说,“前些天才告诉过你,有什么麻烦事一定要跟我说,为什么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因为你忙啊!”孟澜说,“你日理万机的,我不想一点小事就打扰你。” “我愿意你打扰我,这样才显得你需要我。”魏城说,“这次的事让我来帮你解决吧!” “不用。”孟澜说,“不是什么大事,季红说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她怎么搞定?”魏城问,“是找黑社会灭口还是用警力镇压?” “谁知道呢!”孟澜笑起来,“她在你心里就这么暴力吗?” “反正没你温柔。”魏城说,“你知道吗,其实当初你看好铺面之后,我也曾经想过要把铺面买过来给你。” “那你为什么没买?” “一来因为那时候你对我还很抵触,二来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怕这样做反而会弄巧成拙。” “你这样想是对的。”孟澜说,“我的确不喜欢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帮助,在我还没有拼尽全力之前。” “那你为什么又同意从我手里拿三十万呢?”魏城问。 “因为我很快就能还得上啊!”孟澜说,“后来赏金一到手,我不就还给你了嘛!” “你倒是一点便宜都不愿占我的。”魏城说。 “难道你很愿意让人占你便宜?”孟澜问。 魏城看看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对呀,我很愿意你占我便宜呢,你快来占啊!” “流氓!”孟澜红着脸骂了一句。 111护短 沈克对于阿恋嫂子的无理要求很是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只要他稍微流露出一点想劝和的意思,阿恋嫂子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妹妹受苦了,小时候家里穷,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爹妈走得早,撇下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就盼着她将来能嫁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没想到最后嫁了一个二婚的老男人,还和前妻合起伙来坑她,虐待她……前三皇后五帝扯一大堆,听得沈克头皮发麻,回回落荒而逃。 沈克母亲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在阿恋嫂子面前白给,阿恋嫂子别的不说,就拿孩子说事,只要老太太一劝和,她就哭自己没出世的小侄子,老太太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堵得死死的。 老太太气得不行,私下对沈克说,“我要早知道阿恋嫂子是这种泼妇,当初打死也不会让你和阿恋领证,原以为阿恋就够难缠了,没想到还有更难缠的,有这样的娘家,你这辈子都不能消停。” 沈克也是生无可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是我自作自受,阿恋刚没了孩子,怎么说咱们都不占理,我也不能把娘家人轰走不是?” “轰走?”老太太冷笑,“你要有本事把人轰走,算我这大半辈子白活,我告诉你,阿恋嫂子就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就别想揭下来。” “那怎么办?”沈克说,“孟澜挺不容易的,总不能真的任由她们把生意搅和了呀!” “你现在知道孟澜不容易了,早干嘛去了?”老太太叹道,“你们男人啊,总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可到头来呢,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沈克羞愧低头不语,心里却想,我的亲娘,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懂了,当初还不是你怂恿我签字的。 老太太在医院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阿恋嫂子心里堵得慌,就让沈克把自己送回家。 母子两个一走,阿恋嫂子立马开始煽风点火,对阿恋说,“你可得长点心眼,这半路夫妻呀,往往都是面和心不和,跟你过着日子,心里还惦记着以前的老婆孩子,你要是不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拿到手,保不齐他背地里全贴给了前妻呢!” “不会的。”阿恋说,“我们自己还得过日子呢,他怎么可能全贴了。” “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嫂子戳着她脑门恨铁不成钢,“他都贷款给前妻开店了,你还在这不会的不会的,前妻那边日进斗金,你这边欠银行一屁股债,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阿恋一想也对,她现在已经嫁给沈克了,沈克欠债就等于是她欠债,沈克还债就等于是她还债,这样算下来,可不就等于是孟澜赚钱她还债吗? “嫂子,那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把店要过来呀!”阿恋嫂子说,“到时候我和你哥我们就不回乡下了,在这里帮你开店,再把你侄子侄女接到这里来上学,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多好啊!” “好什么好,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阿恋那老实巴交的哥哥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别胡乱教妹妹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管嫁给谁,都要好好过日子,人家前妻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好过,咱这么做太缺德了!” “闭嘴,你懂什么?”阿恋嫂子眼一瞪,“你就是个懦夫,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跟着你过了这些年的穷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你再敢说一句,我就跟你离婚!” “……”阿恋哥哥顿时哑了,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不敢再说话。 “别听你哥的。”阿恋嫂子说,“那个店本来就是沈克投的钱,说到天边也该是你的,听嫂子的,该争就要争,现在这社会,讲道理发善心是会饿死的!” “说得好!”外面有声音说道,紧接着门咣当一声开了,季红穿着一身黑西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了进来,“本来我还怕自己太卑鄙,听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阿恋一直都很怵季红,看她明显来者不善,吓得脸色都变了。 阿恋嫂子没见过季红,却也被她强大的气场所震慑,随着她的逼近往后退了几步,心虚地问道,“你谁呀你?” “我谁,问你妹妹!”季红冷笑一声,瞥了一眼阿恋的哥哥,说,“哥哥,麻烦您给我让个座好吗?” “哦,好好好,你坐,你坐!”阿恋哥哥懵了一下,连忙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椅子面,怯怯地请季红坐。 “谢谢哥哥!”季红对他微微一笑,“我们女人说点悄悄话,麻烦你到外面去溜达溜达,好吧?” “好好好,你们说,你们说。”阿恋哥哥红着脸出去了。 季红把椅子拉到阿恋床前,大马金刀往那一坐,冷眼看着阿恋和她嫂子窃窃私语。 阿恋告诉嫂子,季红就是孟澜餐厅的合伙人,自己就是跟她吵架时摔了一跤,才导致孕囊破裂的。 嫂子一听,顿时有了底气,耀武扬威的劲儿又回来了,“原来你就是害我妹妹流产的凶手,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来干什么?” “找我算什么帐?”季红说,“你妹妹宫外孕,要不是因为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呢,这种情况发现晚了是会要命的,你们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阿恋嫂子瞬间明白自己遇到劲敌了,心想单凭这几句话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个讲道理的,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她。 “你也不用歪搅蛮缠,是不是你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家都是宽宏大量的人,不跟你计较罢了,你就说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吧!” “哟,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季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想问问,餐厅的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然没有!”阿恋嫂子斩钉截铁地说。 “这么绝情,那我就放心了。”季红笑了笑,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递给她,“看看吧!” “这是什么?”阿恋嫂子迟疑地接过,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大变。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她婆家的地址,娘家的地址,姐姐家的地址,以及她和她的丈夫孩子,父母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等所有人的资料,大人在哪上班小孩在哪上学都写得一清二楚一字不差。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想干什么?”阿恋嫂子握纸的手微微发抖。 “你猜!”季红笑得云淡风轻。 “你,你,你这么做是犯法的,我要去告你!”阿恋嫂子脸色惨白,三两下把纸撕得稀烂。 “你去呀!”季红又从包里掏出一打纸,“这里还有,接着撕!” “你,你卑鄙,无耻!”阿恋嫂子大声骂道。 “跟你学的。”季红说,“你说你不好好在家种田,非要跑到这里来无事生非,人家不跟你计较,你就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以为人家都是傻子,任你搓圆捏扁。原本你这种级别的,真不值得我大动干戈,只是你实在太过分,把我两个好朋友给气着了,我这人护短得很,只好自降身价来跟你过过招,你要是识相,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回老家,你要是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你拿去看看吧!” “……”阿恋嫂子终于败下阵来,平生第一次被人说得哑口无言,怯怯地看着季红又从包里掏出一打照片,“这,这又是什么?” “自己看。”季红把照片递给她几张,又递给阿恋几张。 阿恋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尖叫,顾不上自己的伤口,扑过去要抢嫂子手里的照片。 可是已经晚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阿恋你怎么光着身子呀?”阿恋嫂子问道。 阿恋浑身发抖,咬着嘴唇不敢回答嫂子的问话。 “我来告诉你吧!”季红说,“祼贷你听说过吗,这些照片是你妹妹为了借钱拍的……” “别说了,你别说了!”阿恋失控大喊。 “原谅我,我这么做确实卑鄙了些。”季红摊摊手,“要不是你们太过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我郑重警告你,还有你嫂子,以后不要再找孟澜的麻烦,不然的话,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你们老家亲戚的家门口还有孩子们的学校门口!” “不能啊,不能啊!”阿恋哥哥推门闯了进来,抱着季红的腿就给她跪下了,“这位太太,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呀,我老婆和妹妹是一时糊涂,我替她们给你赔不是,我给你磕头,求你放过我们吧!” 季红对付讨厌的人可以毫不留情,对老实人却狠不下心,忙把阿恋哥哥扶了起来,说,“哥哥你别这样,我也是迫不得已,只要她们两个能消停,我保证不会赶尽杀绝。” “能能能,她们能消停!”阿恋哥哥连连作揖,对老婆和妹妹说,“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人赔不是,真等到人把照片贴学校门口,两个孩子还怎么上学?” 阿恋嫂子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点头哈腰地给季红赔罪。 阿恋也羞愧地直掉眼泪,再三向季红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孟澜麻烦。 季红让阿恋和嫂子写了保证书,按了手印,这才放过她们,把照片和资料全都留下,拎着包走了,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对阿恋嫂子说,“阿恋虽然有错,但是你不准为难她,否则的话,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恋愣了一下,捂着嘴哭了起来。 112那么高大 阿恋嫂子气得直咬牙,憋憋屈屈地答应着,送瘟神一样把季红送走了。 季红回到餐厅,得意洋洋地把保证书拿给孟澜和楚君看,“警报解除,可以放心了!” “天呐,怎么做到的?”楚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说说,你是怎么搞定那泼妇的。” “简单。”季红说,“对付泼妇,你得比她更泼,她不讲理,你得比她更不讲理,还有就是,是人都有软肋,你得找准她的软肋,一击毙命,懂了吧?” “所以她的软肋是什么?”孟澜问。 “孩子呀!”季红说,“再泼的泼妇,孩子都是她心头肉,我拿着阿恋的祼贷照片对她说,我要把照片贴到她家孩子学校门口,她瞬间就蔫巴了,多简单!” “你哪来的祼贷照片?”孟澜问,“你不会是让厉晨偷拿了卷宗档案什么的吧,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怎么可能?”季红说,“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厉警官对我百依百顺到违法乱纪,他立场坚定着呢,美人计什么的都不好使。” “那你哪来的照片?”孟澜问。 “P的。”季红笑得像只老狐狸,“只有脸是阿恋的脸,身子全是在网上找的,反正祼贷的那些姿势都那样,光着身子举个身份证,身份证字体给它模糊处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万一她要是仔细看呢?”楚君问。 “你傻呀,她一看到照片就懵了,哪有心思仔细看,她哥她嫂子总不能死盯着看吧,肯定是一拿到手就第一时间销毁呀!”季红胸有成竹地说。 “天呐,你连这都想得到。”楚君感叹道,“以为谁再说你粗枝大叶我就跟谁急。” “哈哈哈哈!”季红大笑。 “不过这种手段终究是不合法的,过去就过去了,咱们都注意点,出去不要乱说,知道吗?”孟澜郑重交待。 “放心吧,谁没事说这个干嘛!”季红伸了个懒腰,“我累了,上二楼去眯一会儿,忙了再叫我。” “去吧!”孟澜点点头,目送她上楼,突然又叫住她,“等一下,我还有个疑问,他们老家亲戚家人的资料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季红白了她一眼,“我好歹也在东海叱咤风云几十年,没点门路还怎么混,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瞎操心!” 说完不等孟澜再问,“噔噔噔”往楼上去了。 孟澜无奈摇头,对楚君说,“看把她能耐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再没有什么麻烦事发生。 餐厅经营状况良好,孟澜和魏城的感情也随着天气慢慢升温,季红和厉晨确定了婚期,准备在五一举动婚礼,李耀辉在楚君的精心照料下,心情舒畅,病情也得到控制。 一切都像这姗姗来迟的春天一样充满了希望。 四月初,孩子们的二模成绩出来了,沈煜和李明皓毫无悬念的名列前茅,常笑因为底子差,刻苦学习了这么久,成绩还是不怎么理想。 常笑有些沮丧,对季红说,“可能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料,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回来跟你学做生意得了。” “胡说。”季红说,“谁说你不是学习的料,你现在的成绩比以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只是你顿悟得晚,所以现在追上去有些吃力,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能对得起这些年的青春。” “那我要是尽了力还考不好呢?”常笑说。 “不行妈就把你送出国。”季红说,“你除了成绩差点,其他方面样样出色,听说国外的学校挺注重全面发展的,没准你这样的反而更受欢迎呢!” “出国啊?”常笑犹豫了一下,“出国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一个人有点孤单,要不你和两个阿姨商量商量,把沈煜李明皓也一块送出去得了,这样我也好有个伴儿。” “这话说的,又不是出国旅游,哪这么容易就三个人一起想去哪就去哪了。”季红说,“再说了,人各有志,你怎么知道人沈煜明皓的志向在哪儿,咱可不能做人家的主。” 说是这么说,第二天在餐厅,季红还是跟孟澜楚君提了一句出国的事,问她们两个什么看法。 孟澜还没什么,说沈煜愿意去哪都行,楚君就有些犯难,出国当然好,关键经济上不允许呀,李耀辉的病花钱跟流水似的,要不是季红和孟澜帮忙,她连医药费都出不起,哪有闲钱让孩子出国? 季红看她为难,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提这茬儿,赶紧换了个话题把这事翻过去了。 但楚君心里却惦记上了,回家后问李明皓想不想出国。 李明皓说他不想出国,说国内的好大学多得是,并不比国外的差,外国人都来中国留学了,咱何必万里迢迢跑出去。 楚君这才没那么愧疚了,至此放下一块心病。 其实她不知道,常笑在她之前已经问过李明皓了,李明皓是考虑到家里的经济状况,才说自己不想出国的。 李耀辉长期不回家,这孩子早就在心里认定爸爸妈妈离婚了,而且看样子爸爸已经不打算再管他和妈妈,妈妈一个单亲母亲,要不是两个阿姨帮衬,养家糊口都费劲,他怎么能再加重妈妈的负担呢! 还是安安稳稳在国内读,早点赚钱养家才是正经。 相比之下,沈煜最近倒是过得无忧无虑。 自己的成绩好,妈妈的生意好,外公外婆的身体好,根本没什么让他担忧的。 爸爸这段时间老实了很多,那个小三也不再找事作妖,妈妈脸色越来越红润,笑容越来越多,季红阿姨的婚礼越来越近,连常笑个讨厌鬼都开始好好学习了。 沈煜感觉人生从来没有过的美好。 唯一让他烦恼的,就是魏城。 虽然妈妈做得很隐秘,但他还是发现了她和魏城深夜私会的事情。 隔三差五的,魏城就会大半夜开车过来找妈妈,妈妈总是蹑手蹑脚的,像小偷一样溜出去见他,两人在车里一待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几次他都想冲下去把魏城赶走,可是常笑说,妈妈现在之所以容光焕发,都是因为魏城,说这是爱情的力量。 他不希望妈妈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爱情,可是如果妈妈真的因此而变得快乐,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从小到大,妈妈都说他是她的快乐源泉,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可是现在,她的快乐源泉变成了别的男人,她的幸福似乎也与他无关了。 沈煜非常不爽,甚至非常嫉妒魏城,恨不得发明一种东西,让魏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地球上消失,这样妈妈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沈煜纠结了很久,后来,一个突发事件改变了他的想法。 因为季红要筹备婚礼,楚君要照顾李耀辉,餐厅大部分的事情只能由孟澜一个人扛着。 孟澜每天起早贪黑,买菜,煲汤,收银,处理客人问题,给供货商结帐,每天晚上盘点,月底还要给员工结算工资。 忙着忙着身体就吃不消了,这天晚上回到家,刚躺下没多久,肚子就开始疼。 因为太累了,孟澜睡得迷迷糊糊的,想着可能是快来例假了,也没怎么在意,睡了一会儿,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隔着门大声喊沈煜起来。 沈煜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妈妈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顿时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给沈克打电话。 沈克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睡得不省人事,电话是阿恋替他接的。 沈煜一听阿恋的声音,立刻挂了电话,情急之下只好打给了魏城。 魏城很快接通电话,听说孟澜病了,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开车赶来,一路上都没挂电话,教沈煜怎样帮妈妈缓解疼痛,让他不要怕,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处变不惊。 沈煜听着他沉稳冷静的声音,情绪慢慢变得平静,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魏城很快赶到,在外面敲门,沈煜听到敲门声,跑过去把门打开,看到魏城的一瞬间,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泪眼朦胧中,他发现穿着睡衣的魏城是那么高大,那么帅气! 魏城摸摸沈煜的头,走到床前把孟澜抱起来,吩咐沈煜拿上妈妈的衣服,锁上门跟他走。 沈煜傻傻问他要不要拿钱,说自己不知道妈妈把钱放在哪了。 魏城说,“你不能因为我穿着睡衣就断定我没钱。” “……”沈煜抽抽鼻子,默默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到医院一检查,孟澜是急性阑尾炎,要立刻做手术。 魏城交了钱,看着孟澜被推进手术室,和沈煜一起坐在椅子等候。 沈煜时不时扭头看看魏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魏城发现了,问他,“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谢谢?” “没有。”沈煜难为情地否认。 “想说就说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魏城说。 沈煜越发难为情,却嘴硬道,“谁不好意思了?” “哈!”魏城笑着拍他的后脑勺,“别扭孩子,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需要,我是为了你妈,又不是为了你。” 沈煜恼了,“别以为这样我就同意你和我妈好了。” 魏城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妈以后怎么办?” “不用你操心,我会照顾她的。”沈煜说。 “那你要是去外地或者国外上大学呢?”魏城说,“假如你妈又像今天这样突然病倒,你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吗?” “……”沈煜不说话了。 113真讨厌还是假讨厌 魏城见沈煜不说话,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眼下孟澜还在手术室,沈煜心里也乱,魏城不便说得太多,就让他先去之前开好的单人病房休息。 沈煜不去,说要在这里等妈妈出来。 魏城说,“你明天还要上学,你妈出来看你还没睡,肯定又担心。” 沈煜说,“我明天不上学,我要留下来照顾我妈。” “这么多大人都在呢,哪里用得着你。”魏城说,“你要真的心疼你妈,就老老实实去休息,明天一早去学校,别让你妈为你操心。” “那好吧!”沈煜默了一刻,支支吾吾对魏城说,“谢,谢你啊!” “不客气。”魏城很认真地回应他,等他走远了,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孟澜的手术就结束了。 手术非常顺利,做得微创,医生说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 移到病房后,沈煜已经在陪护床上睡着了,大概是困极了,几个医护进进出出愣是没吵醒他。 魏城没地方睡,跟护士借了个毯子裹着,趴在孟澜床头守着她。 孟澜麻药劲还没过,虽然知道魏城在身边,就是意识困倦不想说话,昏昏沉沉睡了有一两个小时才醒,醒来后,见魏城趴在她枕头边睡着了。 孟澜没敢动,就那么静静躺着,歪着头看他,他乱蓬蓬的头发和疲惫的脸跟平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一点首席执行官的样子都没有,可是孟澜却觉得这样的魏城看起来更真实更打动人心。 沈煜在对面床上翻了个身,孟澜转头看过去,见他睡得那么安稳,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沈煜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魏城看管,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没那么排斥魏城了,或者说他已经默许了魏城的存在? 孟澜想起魏城以前说过的话,他说,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让孩子心甘情愿地接纳我。 孟澜再转头回来看看魏城,突然觉得这间小小的病房充满了温情,对面她深爱的儿子,枕边是深爱她的男人,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就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把他们三个紧紧缠绕在了一起,未来的日子,他们注定要纠缠一生。 天亮时,魏城醒了,浑身酸痛,手臂发麻,坐着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孟澜和沈煜都还睡着,他裹着毯子蹑手蹑脚出了门,打电话给助理阿驰,让阿驰给他送衣服过来,顺便买早餐和洗漱用品。 打完电话回去,关门声惊醒了孟澜。 “你去哪儿了?”孟澜小声问。 “身子睡麻了,出去活动一下。”魏城说,“你觉得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不怎么疼。”孟澜说,“你坐下,我帮你揉揉手指。” 魏城想说不用了已经不麻了,转念一想又没说,乖乖坐下把手递给她。 孟澜两手抱住他的手轻轻慢慢地揉搓,说,“这回真是辛苦你了,谢谢啊!” “不辛苦。”魏城舒服地眯起眼,说,“我还要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孟澜问。 “谢你给了我一个当着儿子面光明正大抱你的机会呀!”魏城说。 孟澜“噗嗤”笑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呀!” 魏城也跟着笑,“厉晨说,女人对男人说讨厌其实就是喜欢的意思。” 孟澜笑得伤口疼,“分情况的好吧,别听他胡说八道!” “那我属于哪种情况?”魏城说,“是真讨厌还是假讨厌?” “真讨厌!”孟澜在他手背使劲拧了一把。 “嘶!疼!”魏城低呼。 “活该!”孟澜拿眼翻他,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沈煜早就醒了,躺在被窝里偷听妈妈和魏城说话,心里直冒酸水,最后实在忍不住,就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假装刚刚睡醒。 孟澜不确定儿子有没有听到什么,脸红了一下,叫他,“儿子你醒啦,快起来洗把脸上学去吧!” “哦。”沈煜揉揉眼睛,下床穿鞋子。 魏城说,“你先上个厕所,稍微等一下,我让人送了洗漱用品和早餐,马上就到。” 过了一会儿,阿驰带着魏城要的东西来了,魏城接过东西,吩咐阿驰把他今天的日程全部取消,实在推不了的就交给副总去处理,然后又交待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让阿驰走了。 阿驰走后,魏城换了衣服,自己洗漱完毕,又照顾孟澜刷牙洗脸,等沈煜吃完早餐,又亲自开车送他去学校。 沈煜看他做事又利索又细心又有条理,有总裁的风范却没有总裁的架子,便放心地把妈妈交托给他。 路上,沈煜接到沈克打来的电话。 沈克早上醒来,发现儿子半夜给自己打过电话,但他却一点都没印象,问阿恋,阿恋说是她接的,还气鼓鼓地跟沈克抱怨,说沈煜看不起她,一听她声音就挂了。 沈克也懒得跟她争,为避免绊嘴,出了门才给沈煜打电话。 沈煜心里有气,任由手机响个不停,就是不接。 “谁呀,为什么不接?”魏城问。 “我爸。”沈煜撅着嘴说,“昨天晚上我那么着急他都不接我电话,凭什么我就非得接他的。” “也不能这么说。”魏城劝他,“也许是你爸喝醉了,睡着了,或者不小心静音了,他是你爸,肯定不会故意不理你的。” “那我也不接。”沈煜说,“我妈已经没事了,接不接有什么关系。” “可你爸不知道情况呀,你一直不接他会着急的。”魏城说。 沈煜看看他,又看看他,说,“你和我爸不是情敌吗,干嘛这么为他着想?” “……”魏城噎了一下,说,“一码归一码,我和你爸不只是情敌,还是同窗,合作伙伴,大人的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再说了,我这也不是为他着想,是为你妈着想。” “什么意思?”沈煜问。 魏城说,“你想啊,你爸打不通你的电话,肯定会打给你妈,我是不想让他打扰你妈休息。” 沈煜这才接了电话,对沈克简短说明了情况。 沈克了解情况后特别懊恼,责怪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在孟澜和儿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一点忙都没帮上。 “儿子,对不起,是爸爸错了,爸爸昨天晚上喝多了,你不要生气,爸爸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不好?”沈克低声下气向儿子道歉。 “随便你,反正以后我和妈也不再需要你了,我要上课了,就这样吧!”沈煜直接挂了电话。 沈克听儿子说以后再也不需要他了,心里又失落又慌乱,忙调头去医院探望孟澜,希望孟澜能帮他在儿子面前说说好话,不要真的和他疏远。 到医院后,沈克在服务台问清孟澜的病房号,拎着路上买的水果去了病房,刚要推门,听到里面传出季红的声音,“天呐,魏城太给力了吧,亲自去你家把你抱下楼还在你床边守了一夜,真是绝世好男人,比沈克个王八蛋强一万倍!” 沈克心头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推门的动作僵住,默然一刻,慢慢收回手,把水果放在门口,转身悄悄离去。 孟澜住院,季红只得暂时把婚礼的事放在一边,全天守在餐厅哪也去不了。 魏城陪孟澜在医院待了两天,公司积压了一堆事,他不得不回去处理,楚君便每天往来奔波于餐厅和医院之间,同时照顾孟澜和李耀辉。 孟澜不放心沈煜晚上一个人在家,就让季红每天把沈煜带到她家去睡,早上再和常笑一起去学校。 季红跟孟澜开玩笑,说孟澜这一病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打乱了,可见孟澜的地位多么重要,简直就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孟澜说,“我这个定海神针暂时发挥不了作用了,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餐厅看好,别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趁虚而入。”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过就是随便打趣一句,没想到却一语成谶,餐厅真的陷入了一个大危机。 孟澜住院的第四天晚上,餐厅发现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中毒对象都是在餐厅长期定餐的高三学生,人数多达十二人。 学校发现学生中毒后,第一时间打了120和110,学生们被送进医院,孟澜作为法人被警方传唤,因她本身就在医院,警察直接到病房去进行审问,季红和楚君则被带回警局分开接受审讯。 中毒学生的家长群情激愤,得知孟澜也在医院,一窝蜂地拥到病房声讨孟澜,要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个家长特别激动,指着孟澜的鼻子说,“你们家餐厅刚开业时,是你信誓旦旦说,因为你家孩子是学校食物中毒的受害者,所以你一定会严把质量关,一定会给孩子们提供最好最安全的食材。 我们这些家长都是信了你的话,才把孩子的饮食放心交给你,没想到你却和那些黑心商人一样,为了赚钱,以次充好坑害我们的孩子,眼看着就要高考了,耽误了学习成绩,你负责吗,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孟澜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焦急万分。 她没在餐厅,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楚君季红也没办法取得联系,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些家长解释,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家长们的怒气平息。 家长们见她一直不说话,认定她是因为理亏才不敢吭声,加上之前说话的那个家长话里话外煽风点火,有几个暴躁的男性家长上去就要对孟澜动手。 114我是她男朋友 眼看着拳头要落在孟澜身上,关键时刻魏城赶到,冲过来将孟澜护在怀里。 “我看谁敢动!”魏城沉声喊道,“有事说事,对女人动手算什么男人!” 几个人被他凛然的气势震住,暂时没敢再动。 先前那个挑事的女人挤过来说,“你谁呀你,我们在为孩子讨公道,关你什么事,动手不动,她卖有毒的饭菜给孩子就对了吗?” “就是就是,她害我们家孩子上吐下泻差点有生命危险,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其他家长纷纷附和。 “说法当然要给。”魏城说,“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今天的事情,我来负责给大家一个说法,出了这事我们谁都不好受,所幸孩子们都已经脱离危险,虽然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警方还没给出确切答案,但责任确实全在餐厅,我代表孟总给大家道歉,要什么样的补偿大家尽管提出来,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满足大家,好吧?” 家长们见他说得言词恳切,一时也不好再闹,闹下去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孩子们确实没有生命危险,道歉赔偿人家都毫不犹豫,还有什么好闹的。 这时,那个挑事的家长又说话了,冲魏城喊道,“你算老几呀,我们又不认识你,你凭什么替她道歉,我们难道是想要你的赔偿才来闹的吗,我们是要为孩子讨回公道,让这个不法经营者受到法律的制裁,让她坐牢!” 她这么一喊,那些想要赔偿的家长也不好意思提钱的事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贪财,也都跟着弱弱抗议起来。 刚刚稳住的局面又乱了,要不是顾着自己的身份,魏城真想给那个煽风点火的女人一巴掌,为了让众人信服,他只好自报家门,“我叫魏城,是L&C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也是孟总的男朋友,所以我有资格替她道歉,也有能力给大家最大限度的补偿,请大家相信我。” 家长们听说他是L&C的老总,说话又这么掷地有声,心里不自觉都相信了他,不打算再闹下去。 那个女人却不肯罢休,扯着嗓子喊,“我不要赔偿,我就要她坐牢!” 孟澜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挣开魏城的手下了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面色平静地问那女人,“这位女士,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哪个学生的家长,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在我家订了多久的餐,订的是哪种套餐?” 那女人顿时慌了神,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心虚地喊道,“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难道要对我家孩子打击报复吗?” 孟澜冷笑一声,“你不敢说,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学生家长,你也没有孩子在我家订餐,你不过是某个居心叵测的同行派来落井下石的,我猜得对不对?” 那女人更加慌乱起来,“你胡说,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就是学生家长,大家不要相信她的话,咱们才是一条战线的!” “既然是一条战线,为什么你如此愤怒却只怂恿别人动手,自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孟澜问。 “我……” “你明知道打人是犯法的,你不想自己犯法,所以才一个劲儿的怂恿别人,对不对?” “胡说,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很好验证,你只要带我去你家孩子的病房看看,一切就都清楚了。”孟澜说,“我当着大家的面保证,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把餐厅抵给你做赔偿,怎么样?” 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把目光投向那女人。 女人强自镇定地说,“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 于是,家长们闪出一条路,等着跟她去病房一辨真假。 “你能行吗,要不我跟去看,你先上床躺会儿。”魏城小声对孟澜说。 “没事,能行。”孟澜握住他的手,对那女人说,“走吧!” 女人冷哼一声,昂首挺胸出了门。 众人在后面跟着。 走了没几步,那女人突然撒腿就跑,众人始料未及,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跑远了。 “追,追上她,她是个骗子!”有人大声喊道。 几个男性家长迅速追了上去,一口气追到医院大门口,才把人逮住押了回来。 孟澜说,“大家也看到了,这明显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家,你们当中有不少是从我们家餐厅一开业就来照顾生意的,合作了这么久,相信我们家餐厅屡次被人排挤陷害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这次的事我估计还是有人在故意搞破坏,请大家再相信我一次,我很快就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家长们心里也都有了数,没再继续为难孟澜,选了几个家长做代表,押着那女人和孟澜一起去了警局。 到了警局,季红和楚君正好在厉晨的陪伴下往外走,看到孟澜一群过来,忙迎上去询问。 厉晨当即把人带去了审讯室。 等结果的时候,季红告诉孟澜一个可怕的消息,原来学生们之所以会食物中毒,是有人在饭里下了泄药,下药的居然是洗碗阿姨。 “怎么可能?”孟澜大为震惊,死都不肯相信,“阿姨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们对她那么好,工资给得也比别家高。” 季红说,“她有个小儿子是厨师,因为偷老板的钱被抓了,老板说只要阿姨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不报警。” “真的假的?”孟澜说,“她儿子是哪家的厨师?” “说来也巧,是状元红老板娘的二叔家开的餐厅,和我们在一条街上。”楚君说。 “这么巧?”孟澜说,“阿姨为什么从来没跟咱们说过?” “所以说人心隔肚皮呀!”季红感慨道,“你对别人掏心掏肺,别人却对你处处防备。” “就是就是。”楚君附和道,“以后咱们也要长点心眼,不能对谁都掏心掏肺了。” 孟澜捧着头半天都没说话,心底里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又等了一会儿,魏城和厉晨一起过来了。 审讯结果出来,那女人是状元红老板娘雇的人。 警方连夜传讯了状元红老板娘,原来,让阿姨往饭菜里下药也是她给她二叔出的主意。 事情虽然水落石出,孟澜却感到一阵后怕,没想到老板娘这么记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还在对当初的事怀恨在心 幸亏她给阿姨的是泄药,万一是别的毒药,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第二天,孟澜办了出院手续回了餐厅,尽管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还是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有不少家长对餐厅失去了信任,纷纷前来退卡退钱。 加上学校食堂经过几个月的整顿,又重新开业,餐厅的生意由此一落千丈。 孟澜三个深受打击,愁得头发都白了,做了很多努力和改变,都没什么起色,张厨也被别的餐厅挖走了。 生意不好,孟澜也没再招聘厨师,和楚君两个亲自下厨烧菜,让季红一个人在前面负责。 之前张厨做的虽然也是家常菜,但都是正经八百的餐馆风格,孟澜和楚君一主厨,便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常味,原以为客人会不喜欢,没想到却意外地收到很多好评。 不少客人在吃过之后表示,这才是真正的“妈妈的味道”,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吃到的妈妈做的菜一样。 有个熟客对孟澜说,“现在的菜味和你家的店名才是绝配。” 被他这么一说,孟澜忽然想起自己开餐馆的初衷,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对楚君说,“是啊,当初咱俩不就是想开个小餐馆,自己做菜给孩子们吃,方便照顾儿子顺便再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吗?” “对呀!”楚君恍惚道,“当时咱们就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怎么不知不觉就变了呢?” “因为钱!”孟澜说,“怪不得人家都说生意做得越久,野心就会越大,你还记得吗,开业第一天卖了三千多,咱俩激动地抱头痛哭,到后来,一天卖个五六千都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想要卖更多。” “嗯嗯嗯!”楚君连连点头,笑着推了季红一把,“都是你,让我们忘了初心,一头扎进了欲望的深渊!” “我去,躺着也中枪呀!”季红大声喊冤,“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要赚大钱发大财,把老公从富婆手里抢回来的?” “……” “……” 空气凝固,楚君一脸落寞地垂下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掌嘴!”季红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不过二位,话又说回来,一切不以赚钱为目的的生意都是瞎扯淡,生意都是从小到大的,没有从大到小的道理,咱俩不能遇到挫折就打退堂鼓,想着回归那什么扯淡的初心,初心要真有那么好,为什么摆地摊的赚了钱就要开店,开店的赚了钱就要开连锁店,开连锁店的赚了钱就要开公司,一句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乌龟才会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往壳里缩!” “……” “……” 孟澜和楚君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孟澜“啪”一拍桌子,“你说得对,王八蛋才不想赚钱呢,你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对,你说,我们都听你的。”楚君说。 季红咂咂嘴,两手一摊,“我还没想好呢!” “……去死!”孟澜和楚君扬起巴掌。 季红抱头求饶。 三人正在打闹,孩子们下晚自习过来了,进门见妈妈们闹做一团,好奇地问她们在干什么。 孟澜就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说是正在讨论餐厅的经营问题。 沈煜说,“这几天你和楚君阿姨做的菜不是很受欢迎吗,相信过不了多久客人就会慢慢多起来的。” “多起来的是散客,但我们主要客源还是学生,如果不能想办法重新取得家长们的信任,光靠散客是不可能赚钱的。” “说得也是。”常笑说,“现在我们班同学都不让我帮忙带饭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孟澜三个就更发愁了。 沈煜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勇气去做?” “什么主意,你先说说看!”孟澜说。 115999朵玫瑰 “我建议你们做直播。”沈煜说,“现在大家不是对饭菜的安全卫生不放心吗,你们就开个直播,把每天从买菜到烹制的过程全部公开,这样既时尚新颖又能让食客放心,还能提高餐厅知名度,没准到时候看得人多了,粉丝多了,你们三个就成网红主播了呢!” 直播孟澜倒是听说过,只不过在她的概念里,直播就是一些年轻人闲着无聊闹着玩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发到网上,目的就是博人眼球,哗众取宠。 “净出瞎主意,做饭有什么好播的?”孟澜说,“谁闲着没事看人做饭,锅碗瓢盆的,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没人看,吃饭都有人看。”沈煜说,“你不知道,有些吃播播主粉丝几千万,一年轻轻松松就能赚个几十上百万。” “真的假的,吃饭都有人看,那些人是有多无聊啊?”楚君简直不敢相信。 “就是无聊呀寂寞呀自己吃饭没意思呀,主播小哥哥小姐姐颜值高呀!”常笑说,“我就粉了一个呢,小哥哥特帅,吃饭特优雅特香,厌食症都能给你治好!” “好好说话,什么小哥哥小姐姐的,听着就不正经。”季红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 常笑揉着脑袋冲她吐舌头。 孟澜说,“你们也说了,播主都是帅哥美女,我们三个中年妇女瞎掺和什么,能有人看吗?” “那不一定。”沈煜说,“咱们做直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众放心,你们只要保证卫生条件过关,操作利索,动作优雅,语言风趣,像美食节目里那样边做边讲解,肯定有人看的。” “还要讲解呀?”楚君说,“这不是泄露商业机密吗?” “这点就更不用担心了。”沈煜胸有成竹地说,“全网做直播的那么多,也不是每个都能爆红赚钱,饭菜口味是一方面,关键还要看主播的个人魅力,你们三个又漂亮又能干,又有鲜明的个性,只要找准自己的风格,发挥自身的优势,妥妥的吸粉体呢!” “啧啧啧!”季红对孟澜说,“你这个儿子太有商业头脑了,以后就往商业方面发展吧,去国外读个商学院,毕业让魏城带他两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煜正说得兴高采烈,听季红提到魏城,兴致一下就没了,“我才不让他带,我自己难道就不行吗?” 孟澜一看他不高兴,忙摆手示意季红噤声,“时间不早了,赶紧关门回家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于是大家便结束话题,收拾东西各自回家了。 路上,楚君问李明皓,“你一直都没说话,是不赞成沈煜的想法吗?” “不是。”李明皓说,“我是听了沈煜的话以后,突然发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 “什么差距?”楚君问。 李明皓说,“虽然从学习成绩来看,我和沈煜是不相上下的,但他思想活跃,见解独到,对外界新鲜事物的敏感度也高,相比之下,我就有点读死书了,一心专注在学习上,把别的都忽略了。” “没关系的。”楚君说,“人和人不同,你专心把书读好也是对的,时间还多得很,这些差距到了大学再弥补也来得及。” “嗯,我知道!”李明皓点点头,“妈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比沈煜差的,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好孩子!”楚君感动地拉住他的手,母子两个手牵手沿着寂静的马路慢慢向前走去。 经过几天的商议探讨,孟澜又特意征求了魏城沈克甚至叶峰的意见,得到大家一致支持后,孟澜三个决定大胆尝试一回。 正式开始直播之前,三人在网上查了查,发现网上早就有餐厅在做直播,有些做得成功的餐厅月营利就能达到几十万。 有了成功的案例,三人心里就更有底了,恶补了很多和餐饮直播相关的视频,精心准备了一个星期,在孩子们的指导下开始了第一场直播。 和网上那些只在饭点直播炒菜的餐厅不同,她们是从早起买菜开始直播。 三个人当中季红最放得开,大家一致决定让她打头阵去菜市场。 季红本来也同意了,临到前一天晚上又打了退堂鼓,说自己根本不会买菜,也不懂分辨菜的好坏,万一被人看出自己业务不熟练,反倒弄巧成拙。 楚君和孟澜都是买菜的好手,但楚君胆子小,说什么不敢打头阵,孟澜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 第二天,大家起得特别早,因为需要沈煜和常笑现场指导,太晚了耽误他们上课。 几个人开车到了菜市场,在沈煜的帮助下打开软件,登陆进去,开始直播。 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孟澜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阳挺漂亮的,要不你先讲讲天气?”沈煜小声提醒她。 孟澜抬头看看天,朝阳才露出半张脸,薄雾弥漫,红霞满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把镜头对准天空,缓缓转动,先拍了一下日出的景象,然后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开口说道,“新的一天开始了,当城市的大多数人还在沉睡的时候,我们已经踏着朝阳来到了菜市场,为了给大家提供最好的食材,我们要在这里挑选新鲜的果蔬,买菜看似简单,其实也是一门学问,我会教大家一些挑选不同菜蔬的小秘诀,想要学习的,请跟我一起来吧!” 说完之后,孟澜紧张地看看沈煜,用眼神询问他怎么样。 沈煜冲她竖起大拇指,小声说,“不错不错,太棒了,保持这个状态继续。” 季红和常笑也无声地给她鼓掌。 孟澜受到鼓励,情绪放松了一些。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句话:咦,这个直播好有意思。 孟澜愣了一下,刚想叫沈煜过来看,屏幕上又弹出一句话:天呐,日出好美,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日出了! 紧跟着又有人留言:姐姐走快一点,让我看一看清晨的菜市场是什么样的。 孟澜有点想笑,问沈煜,“我怎么办?” 沈煜说,“往前走,跟发弹幕的人说话,唠家常。” “哦。”孟澜赶紧往前走,边走边问,“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会没时间看日出,没时间逛市场?” 很快就有人回复: “我上夜班!” “我带娃!” “我坐月子!” “我啥事没有,我就是懒!” 孟澜忍不住笑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了。 往前走,进了菜棚,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商贩们把各种果蔬码整整齐齐码放在菜摊上供人挑选,绿的青菜,红的辣椒,紫的茄子,黄的韭黄,五彩缤纷,赏心悦目,顾客们在各个摊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高一声低一声全是满满的生活气息。 孟澜一边挑选蔬菜,一边细心地给大家讲解各种选菜的小诀窍,中间穿插一些生活里有意思的小知识小见闻,她妆容素雅,声音温婉,不像惯常见的主播那样浓妆艳抹叽叽喳喳,给人感觉很新鲜很舒服,慢慢的,进来看直播的人多起来,弹幕也刷得看不过来。 “原来早起的菜市场这么热闹,好想去转转!” “青菜真水灵呀,想吃想吃想吃!” “大姐发个详细地址啊,中午去你家吃饭!” “大姐能教教我青菜怎么做才能让孩子喜欢吃吗?” “大姐你耳环真好看,能问问在哪买的吗?” 五花八门的问题让孟澜应接不暇,只能挑一些重点的回答,有些关于育儿的话题,她会顺便分享一下自己带娃的糗事,特别能引起主妇们的共鸣。 沈煜常笑和季红各自抱着手机看,一边兴奋不已,一边跟在孟澜身边小声指导她。 季红把直播链接分享到了几个家长群里,吸引了很多家长进来看,家长们又分享给别的家长,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观看。 后来,有个叫“诚心诚意”的观众突然送了孟澜999朵玫瑰花,并留言说,“第一次碰到不要礼物的主播,必须打赏!” “不用不用!”孟澜连忙解释道,“我们做直播不是为了赚打赏金,是为了让大家对我们家的饭菜放心,所以请大家不要打赏,不要打赏。” 她不说还好,一说完礼物直接刷屏了。 大家纷纷留言说这个大姐好萌,好可爱。 孟澜读完小学就再没被人夸过可爱,年过四十居然又被夸可爱,不禁羞红了脸。 买完菜,又去买鸡鸭鱼肉调味品,所需食材都买全后,几个人一起把东西拎出来放进后备箱,开车回餐厅。 上车后,孟澜打算关掉直播,被沈煜拦下来。 “说好的全程直播,你就得一直开着,不然保不齐会有人说咱们只是做做样子,甚至会有人怀疑咱们半路把好菜调包成烂菜的。” “不会吧,哪有这么思想阴暗的人。”孟澜说道。 “别忘了你那些虎视眈眈的同行,万一有人在弹幕里煽风点火,你解释起来费劲不?”沈煜说。 孟澜听他这么说,不敢再关,小声说,“可是在车里说什么呀?” “和季红阿姨你俩斗斗嘴,随便贫几句,很快就到了。”沈煜说。 贫嘴季红在行,一路贫回餐厅,完全没有压力。 到了餐厅,楚君和小白出来迎接,帮忙往里面拎菜,季红接过自拍杆,对着镜头说,“各位,让大姐休息一下,二姐我接着为你们直播。” 季红性格爽利,说话风趣,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孟澜终于能喘口气,嘱咐沈煜和常笑快点去学校,然后急急忙忙跑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接到魏城的电话。 “送你的玫瑰喜欢吗?”魏城在电话里柔声问道。 116婚礼前夕 作为东海第一家以全程直播形式招揽顾客的餐厅,“妈我饿了”迅速火遍全城,这个古怪的店名和奇葩的营销模式吸引了大量的食客前来猎奇尝鲜。 全透明的操作流程也彻底消除了家长们的顾虑,加上营养餐的搭配确实科学合理,孟澜和楚君的厨艺确实了得,前来为孩子订餐的家长络绎不绝。 也有一部分家长每天守在视频前跟着她们学做菜,在家试着做给孩子吃,不懂的地方就在视频上发问,孟澜和楚君从不隐瞒,不管问多少遍都会非常耐心地指导。 起初,孟澜三个也会担心同行学会了抢生意,又担心大家都学会了以后自己在家做,再也没人来餐厅吃了, 最后还是沈煜打消了她们的顾虑。 沈煜说,“有时间在家做饭的人,即便你不教她,她也还是自己做饭,没时间做饭的人,她就是看一百遍,也还是没时间。 至于同行,同样的食材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这时候就讲究先入为主了,只要是咱们家的回头客,就说明咱们家的味道对他的胃口,轻易不会跑掉,会跑掉的,说明不对胃口,你再努力也没用。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粉丝效应,你吸得粉越多,知名度越高,影响力越大,到时候你通过直播赚的钱就会远远超过卖饭的收入,甚至还会有广告代言找到你,到时候你还会在乎多几个食客少几个食客的问题吗?” 三人恍然大悟,抛开所有顾虑,更加专心地做菜,认真地做直播,把无限的热情都投入进去。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了每天清晨跟随着她们的步伐一起领略日出的美景,一起看着城市慢慢苏醒,一起见证那些普普通通的食材怎样经过一道道工序,通过她们的巧手变成让人垂涎的有灵魂的美味。 渐渐地,他们也习惯了听大姐二姐三姐用各自不同的风格和人生阅历讲述自己对生活的领悟,快乐的,忧伤的,精致的,琐碎的,总能引起一些人的共鸣。 渐渐地,餐厅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餐厅,它不仅满足着大家的味蕾,同时也给很多人的心灵提供了一个栖息地。有人会把自己的烦恼说给她们听,也有人会在遇到难题或心结时向她们请教,而她们则会用自己丰富的生活经验和阅历为他们解惑,抚慰和鼓舞着身在闹市却灵魂孤独的人。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订单让她们招架不住,不得不考虑再多招一些人手。 晚上打烊后,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算帐一边商量着招工的事,季红野心勃勃地提出,以餐厅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盘下左右两家门面,扩大经营规模,另外再多招一些人手加以培训,为以后开分店储备人才。 “开分店呀?”楚君被她说得蠢蠢欲动,“开分店好,咱们可以在每个学校附近都开一家,到时候咱们三个就是大老板了,什么活都不用干,每天指挥指挥人,就有数不完的钱,孟澜,你觉得呢?” 孟澜从帐单中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季红,拿笔敲敲桌子,说了四个字,“不忘初心!” “……”楚君顿时想起了她们之前的那次谈话,拍拍自己的额头说,“对对对,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是我又膨胀了!” “那照你的意思,咱们就永远守着这间小店止步不前了?”季红说,“虽然现在咱们靠直播扭转了局面,但是直播总有疲软衰败的一天,咱们不能安于现状,要居安思危,提前为自己铺好后面的路。” “我不是安于现状,也不是反对开分店,但是现在绝不是扩张的好时机。”孟澜说。 “为什么?”季红问。 孟澜说,“开分店需要心腹,培养心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有心腹,咱们三个就必须分开管理,除了你,我和楚君目前都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因为经营不善坏了名声,那就是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咱们三个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取长补短,群策群力,不管是日常经营还是做直播,少了谁都不行。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孩子们的考期就在眼前了,咱们应该腾出更多精力陪他们做最后的冲刺,再要紧的事也得等考完再说。” 楚君别的无所谓,一提到高考,立刻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什么都没有高考重要。” “好吧!”季红摊摊手说,“那扩大一下规模总可以吧?” “我认为没必要。”孟澜说,“咱们现在的规模已经足够满足学生们的用餐需求,而且咱们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学生,至于散客,人太多了顾不过来,而且吧,有时候排队等来的饭吃着更香。” “……”季红愣了一下,笑道,“行,真有你的,你这头脑,早出道几年没准就是餐饮大佬了。” “什么意思啊?”楚君傻傻道,“我还没听明白。” “笨!”季红敲她脑门,“孟澜的意思是说,饭要欠着吃,才会让人惦记,太容易吃到就不惦记了,就好比男人,太容易得手的女人他们往往不会珍惜,懂吧?” “去你的,这也能扯到男人身上。”孟澜笑着白了她一眼。 “这不叫扯,本来就是一个性质。”季红振振有词,“就拿魏城来说吧,他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不就是没吃到嘴里吗?” “滚蛋!”孟澜抓起计算器,“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砸死你!” 这时,楚君幽幽来了一句,“那季红你这么早就把厉晨喂饱了,他不是很快就没食欲了?” “当然不会。”季红眨眨眼,“我换着花样喂的。” “不要脸!”孟澜和楚君齐声鄙视她。 …… 日子忙忙碌碌地过,过着过着就到了五一,季红的婚礼终于来临。 酒席就订在她以前的酒店,王东平不但承诺按成本价收费,还另外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孟澜问季红为什么会想在那里办酒席,季红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过去彻底说拜拜,婚礼一过,她的人生就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孟澜和楚君作为伴娘,为了陪她一起见证这个幸福的时刻,决定停业一天,正好这天学校也放假了,不用担心没法给孩子们做饭。 三个孩子这天都有任务,常笑和李明皓是花童,沈煜自告奋勇充当司仪。 魏城作为厉晨的发小,伴郎的角色非他莫属,另一个伴郎是厉晨警局关系非常好的一个同事。 婚礼的前一天,诸事都准备妥当,当天晚上,季红请大家在酒店吃了一顿告别单身饭。 因为第二天还有正事,饭局结束得很早,大家都没怎么喝酒。 这天晚上,厉晨和季红需要分开住,因此,厉晨把季红母女送到楼下就走了。 季红心情很好,和常笑一起哼着歌上楼,出了电梯,意外地发现常江正站在她家门口。 许久不见,常江比以前胖了很多,头发油油的,脸上的肉有些松驰,穿着一件宽松的polo衫,啤酒肚若隐若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常笑都有点不敢认他了,迟疑着叫他,“爸,是你吗?” “是我,是我。”常江连声应着,上前几步把常笑抱在怀里,“宝贝儿,想死爸爸了!” 常笑平时很少想起爸爸,如今见了面,被爸爸这么一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见面就死呀活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季红瞪眼道,“没事来这里干嘛?” 分开这么久了,常江还是打心底里怕她,被她一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讪笑道,“不干嘛,就是好久没见,过来看看你们好不好。” “好得很!”季红说,“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休息。” 说完强行把常笑从常江怀里拉了出来。 “爸!”常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常江心头一酸,忙伸手抓住她,“笑笑!” “笑什么笑,撒手!”季红不悦道,“现在想起你有个女儿了,早干嘛去了,笑笑马上就有新爸爸了,不需要你这个旧爸爸来惺惺作态!” “我知道,我知道。”常江说,“我就是听说你明天要结婚,所以才想要过来给你道个喜,另外,另外……” “另外什么?”季红不耐烦地问。 “另外,我,我怕笑笑有情绪,想过来问问她,她要是不乐意,就,就让她去跟和我住一段时间……”常江吭吭哧哧地说。 “用不着你瞎操心,笑笑乐意得很。”季红说。 “真的吗?”常江不相信,问常笑,“笑笑你真的乐意吗,你要不要去爸爸那里住?” “我不去,我还要给妈妈当花童呢!”常笑说,“爸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不乐意,这个新爸爸是我自己挑的,我很喜欢他。” “什么?”常江很受伤,“笑笑,你,你不要爸爸了吗?” “是你先不要她的!”季红冷冷道。 “妈!”常笑叫住她,“妈你别说了,你先进去吧,我送爸下楼去!” “不行!”季红喊道。 常笑没理她,挽着常江就走。 季红气呼呼地看着他们父女进了电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自己进屋去了。 常江在电梯里抓住常笑的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笑笑,爸爸后悔了,爸爸想回来,你能别让你妈嫁人吗?” 117婚礼进行时 常笑很久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季红已经洗过澡了,正坐在梳妆台前噼噼啪啪往脸上拍爽肤水,从镜子里看到常笑走进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是送出省了吗?” 常笑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上。 季红停下拍打的动作,从镜子里打量她,见她耷拉着眼皮,情绪似乎有点低落,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这是,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常笑摇头。 “没什么你这是怎么了,之前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季红说,“肯定是你爸,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他。” “别问了。”常笑拦住她,“我爸真没说什么,就是哭了,哭得挺伤心的,说他后悔了。” 季红一愣,慢慢拧上爽肤水的盖子,又把眼霜挤在无名指上,在眼周来回点着,问道,“他后悔什么呀?” “后悔不该出轨,不该伤你的心,不该跟你离婚,不该抛弃咱俩……” “胡说!”季红眼一瞪,“是咱俩抛弃他的!” “……有区别吗?”常笑说。 “当然有,区别大了。”季红说。 “行行,你说有就有。”常笑说,“总之我爸他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他说他想回来重新和我们一起生活,说让我劝劝你不要嫁给别人。” “放他娘的……”季红忍不住想爆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现在很落魄,他要是过得好,我倒贴他他都不带回来的。” 常笑低着头没接话。 季红腾一下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取消婚礼迎接你爸回家吗?” “我没有。”常笑说,“当初是我主张你和爸离婚的,厉叔叔也是我亲自帮你挑选的,我怎么可能让你毁婚。” “那你这潸然欲泣的小模样是怎么回事?”季红问。 常笑说,“我就是觉得我爸挺可怜的,他被那女的甩了,钱也被那女的花完了,现在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在老城区租房子住,喝闷酒把身体喝坏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这么惨?”季红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活该!” 常笑张张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季红问。 “我,我想跟你借点钱。”常笑说。 “不借!”季红板着脸拒绝了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现在看他可怜,怎么不想想他当初是怎么伤害我的?” “我知道。”常笑说,“我爸以前是做错了事,可不管怎样我还是他亲闺女,让我对他不管不顾去开开心心地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做不到,妈,算我求你了,你借钱给我,我给你打借条,等我以后挣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行不行?” 季红半天没说话,脸也不抹了,起身走到床前,掀开被子坐上去,黑着脸说,“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常笑看了她一会儿,失望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季红盯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看着她就要走出去了,连忙叫住她,“等一下!” 常笑顿住脚步,回过头。 季红跳下床,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这里面有十万,密码你生日。” 常笑愣住,然后欣喜地接过,抱着季红亲了一口,“谢谢妈,我会还你的!” “不用还。”季红说,“这十万块钱,就算我和你爸彻底做个了断,从此以后,他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管,你也不能再勉强我。” 常笑的笑容僵住,慢慢红了眼圈,点点头说,“对不起妈,是我让你为难了。” “没事,去睡吧!”季红摸摸她的头,“妈妈永远爱你!” …… 第二天,天气晴朗,云淡风清,婚礼在酒店礼堂如期举行。 季红听从沈煜的建议,将婚礼实况进行全程直播。 粉丝们昨天就得知了消息,一大早就守在手机和电脑前等着看直播。 当穿着洁白婚纱的季红被孟澜和楚君一人一边挽着手出现在镜头前笑着向大家打招呼时,屏幕瞬间被刷爆,礼物刷得人眼花缭乱。 魏城不愧是个商人,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三人今天穿的戴的全是L&C的产品,既让三个女士出尽了风头,又给自家公司免费做了一次广告,被季红亲切地称之为“奸商”! 婚礼开始,在庄重而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两个大花童在前面引路撒花,季红被弟弟季冬牵着手,缓缓走向站在红毯另一端的厉晨。 厉晨难得穿一次正装,黑西服白衬衫,端端正正打着领带,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本来很优雅的一身装扮,因着他魁梧的身材和粗犷的气质,愣是平添了几分凛然正气。 季红母亲对这个新女婿非常满意,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季冬把姐姐的手郑重地交到厉晨手中,难得正经地说,“姐夫,以后我姐就拜托你了,你要好好对她,她脾气不好,你要包容她,还有笑笑,希望你能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你们一家三口要一直幸福下去!” “我会的,放心吧!”厉晨郑重承诺。 季冬鼻子发酸,差点当场哭出来,赶紧退到一边去了。 接下来,伴郎伴娘陪着一对新人完成了婚礼流程,厉晨没有父母,拜高堂的时候,局长代表男方父母接受新人叩拜,给两人各封了一个大红包,嘱咐季红以后要和厉晨好好过日子。 局长说,厉晨的前半生过得很辛苦,希望季红能够理解他,陪伴他,给他一个幸福的后半生。 季红母亲哭得眼泪汪汪,对厉晨说了很多季红不容易的话,再三叮咛厉晨一定要好好照顾季红。 季红受不了煽情的环节,悄悄对小司仪沈煜说,“赶快进行下一项,不然阿姨妆都要哭花了。” “好的!”沈煜握着话筒说,“阿姨要我赶快进行下一项,不然她的妆要哭花了。” 台下一阵哄堂大笑,伤感的气氛就被冲散了。 魏城小声对孟澜说,“沈煜可以呀,这么大的场面一点都不怵,收放自如的,颇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胡说什么!”孟澜白了他一眼。 魏城嘿嘿笑道,“到时候咱俩的婚礼也让沈煜主持吧,能省不少钱呢!” 孟澜红着脸偷偷掐了他一把,“还没开始就这么抠门,看谁愿意嫁给你!” 婚礼结束后,宾客入席用餐,孟澜和楚君陪着季红去房间补妆换敬酒服。 厉晨和两个伴郎则去另一间房稍事休息。 “累死我了!”厉晨瘫在沙发上大声抱怨,“结婚真折腾人呀,比抓贼还累,要不是新娘子足够漂亮,我早就撂挑子跑了!” “呸,得了便宜还卖乖!”魏城说,“老了老了娶个漂亮媳妇,还腰缠万贯,你就知足吧!” “对呀晨哥。”另一个伴郎说,“你说你一个破警察,工作危险还不挣钱,这么多年了都没一个女人看上你,今天能脱单纯属老天开眼!” “滚!”厉晨狠狠瞪了他一眼,“哥哥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知道多少女人为我神魂颠倒,是我看不上她们罢了!” “咦~”两个伴郎齐声鄙视他。 “咦什么咦,你们别不信,昨天晚上还有女人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求我不要结婚呢!”厉晨说。 “吹,接着吹,我给你录下来让季红听听!”魏城掏出手机说。 厉晨秒怂,“别呀,让她知道又该罚我做俯卧撑了。” 笑闹间,厉晨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谁呀,我不认识呀!”厉晨说。 “管他谁,接接看呗,说不定是给你随份子的。”魏城说。 厉晨接通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却没有动静。 “喂,那位呀?”厉晨又问。 那边还是不说话。 “不说就挂了啊,神神叨叨的!”厉晨说。 “别挂,是我!”那边急忙喊道。 厉晨愣了一下,“你谁?” “我。”那边说道。 厉晨顿时变了脸色,“我不认识你,挂了!” “别挂,晨,我有话要说。”那边喊道。 “什么话,说吧!”厉晨到底没挂。 “我听人说你今天结婚,我在酒店门口,你能出来见我一面吗?”那边说。 厉晨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看魏城两人。 “谁呀?”魏城小声问。 “她!”厉晨说。 魏城瞬间就想到了是谁,板起脸说,“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赶紧挂了!” 那边听到了魏城的话,急急说,“十分钟,就十分钟,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求求你了!” 厉晨又看了看魏城,魏城对他怒目而视,不准他去。 “就十分钟!”厉晨站起来,也不知道是说给魏城听还是说给那边听,挂了电话便出去了。 魏城想追又没追,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厉晨刚走,季红带着孟澜和楚君来了,喊厉晨出去敬酒。 118心如止水 季红进了房间,发现厉晨不在,问他去了哪里,魏城两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季红起了疑心,直接掏出手机要给厉晨打电话。 魏城忙拦住她,说,“别打了,他就是出去见个熟人,说好的十分钟就回来,你再稍微等一下。” “什么熟人?”季红说,“既然是熟人,又能找到这里来,为什么不干脆进来吃酒席,还非要厉晨出去?” “嗯……可能是不太方便吧!”魏城说,“你知道的,他工作性质和我们不同。” 他这么一说,季红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不会是出任务去了吧?” “嗯……”魏城含糊地摊了下手。 季红当真了,气道,“他们领导也太过分了吧,明知道他今天结婚……不对,局长还在呢,要真有任务,局长会不知道?” “嗯……”魏城眨眨眼。 “你一直嗯嗯嗯是什么意思?”孟澜推了他一把,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以后就别联系我了。” 魏城一看孟澜生气了,忙解释道,“不是的,你听我说……” “不是什么不是?”孟澜说,“季红现在是厉晨的老婆,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她的,总不会是前任找上门来了吧!” “……”魏城瞠目结舌。 “哈!”季红看他惊讶的样子,冷笑道,“不会真被孟澜说中了吧?” 厉晨一路心情复杂地出了酒店大门,在门前广场找到了打电话的人。 一身纯白的连衣裙,裙裾飘摇,让他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多年不见,她还是那么喜欢白色。 厉晨顿住脚步,在明媚的阳光下眯着眼睛远远看她,往事像画集一页一页翻开,他的心却像平静的水面,一点涟漪都没有。 女人发现了他,快步向这边跑过来,长发迎风飞扬。 “晨!”她跑到跟前,微微喘着气,仰视厉晨,“谢谢你能来见我。” 厉晨保持着眯眼的动作静静看着她,又好像没看她。 女人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晨,我是雪呀,你不认识我了?” 厉晨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距离,“老了,没认出来。” “啊?”女人愣了一下,“看你说的,你一点都没老,还和从前一样高大帅气……” “我是说你。”厉晨淡淡道。 “啊?”女人又是一愣,笑容凝固。 “说吧,找我什么事?”厉晨问。 女人的表情慢慢变得伤感,“晨,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你忘了我们以前……” “我忘了!”厉晨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就把以前的事忘了,还有,麻烦你叫我厉警官!” “晨……” “再见!”厉晨掉头就走。 “晨,等一下!”女人快跑两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我不告而别都是我爸妈逼我的,晨,这么多年我一直保留着你的号码,而你也一直没换号码,晨……” “既然知道号码,为什么现在才打?”身后有人问道。 女人受惊,猛地转过身,就看到穿着红色旗袍的季红站在她面前,旗袍上花团锦簇地锈着百鸟朝凤,紧身的剪裁勾勒出季红高挑玲珑的身段,十公分的细高跟让她不论是从气势还是身高都完全凌架于女人之上,冷冽的眉眼让女人不由自主想往后退。 “说呀,为什么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打?”季红问道。 “我……”女人竭力挺起胸,想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弱势,可惜她刚说一个字就被季红打断了。 “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到。”季红冷笑道,“你这些年也许根本就没走远,你一直在留意着厉晨的消息,你知道他一直没结婚,以为他心里除了你再容不下别人,于是你沾沾自喜,以为这个男人哪怕不在一起也永远是你的,永远为你而活,只要你愿意,随时勾勾手指就能把他叫回去。 可是你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要结婚了,你就像一块坏死的腐肉被他从心里剜出来丢掉了,所以你慌了,你不甘心了,你跑来找他,企图用旧情再激起他心里的涟漪,让他即便是娶了别人也不能忘记你,顺便再恶心一下我这个横刀夺爱的继任,我猜得对吗?” 女人震惊地看着季红,想辩驳,想否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晨怎么会找了一个这么强势的女人,他喜欢的明明是小鸟依人型的呀! “你,过来!”季红对目瞪口呆的厉晨勾了下手指。 厉晨忙越过女人站到了季红身边。 季红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咬着牙拧了一圈,“背着我偷偷见前任,长了几个胆子?” “嘶!”厉晨疼得倒吸气,“一个,一个,就长一个,老婆,疼!” “疼就对了,再有下次,直接割掉!”季红加大力度,“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厉晨龇牙咧嘴地应道。 “记住就好,还不快回去敬酒!”季红松开手,狠狠瞪他。 “这就去,这就去!”厉晨一手揉着耳朵,一手拉住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酒店走去。 “晨……”女人追上两步怯怯叫了一声。 季红回头一记眼刀杀过去。 女人吓得立马止步。 季红冷哼一声,和厉晨并肩而去。 厉晨说,“你现在怼人的功力见长啊,不像以前喊打喊杀了。” “孟澜教我的。”季红得意道,“孟澜说了,教训人要有气势,要四两拨千斤,不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哈,孟澜这么厉害,那我可得提醒魏城以后老实点。”厉晨笑着攥了攥季红的手,“这次真的谢谢你呀老婆。” “谢我什么?”季红挑眉看他。 “谢你信任我呀!”厉晨说,“不但没误会我,还帮我把人打发了。” “知道不好打发,为什么还要来见?”季红问。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厉晨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季红“噗嗤”笑了,“你敢说你第一眼见到她没心跳加速?” “我敢!我真没有!”厉晨说,“没见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会情绪失控,会愤怒,会难过,会质问她,羞辱她,可是当我见到她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她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裙子站在那里,我看着她,就像看一粒在阳光下飞舞的尘埃,也许在我心里早就和过去了断了,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呸!”季红啐道,“以后不准喜欢白色!” “好!”厉晨乖乖答应,“那你以后也不许当众拧我耳朵。” “那得看你的表现!”季红说。 “好的老婆,我以后会好好表现的。”厉晨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 婚礼过后,店里的生意更加红火了,三个人的直播也越发做得风生水起,婚礼上的免费广告给L&C吸引了一大批中年女士粉,各大专柜的销售额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总部高层非常满意,在和魏城多次讨论之后,决定聘请孟澜三个为下一季度的代言人,如果效果好的话,可以签长约。 魏城第一时间赶到餐厅传达这个好消息,三个人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季红说,“L&C历来都是请最当红的国际明星模特做代言,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中年妇女,愚人节早就过了,你就不要哄我们了。” “就是就是。”楚君说,“我们三个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平白的请我们干嘛?” “可你们会吸粉啊!”魏城说,“可能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现在有多火,而且最主要你们的粉丝大多是中年女性,粉丝粘合度高,购买力强,是奢侈品消费的主力军呀!” “这么神奇吗?”孟澜傻傻道,“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似的?” “不是做梦。”魏城笑道,“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代言来找你们的。” 孟澜不相信魏城的话,但过了没多久,魏城的话就得到了证实。 三个人做L&C代言的消息传开后,各种产品代言纷纷找上门来,调味品,纸巾,厨具,冷鲜肉,服装,化妆品,甚至培训班,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孟澜总算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还好她足够理智,并没有让自己迷失在金钱的诱惑里。 经过和楚君季红几番商讨,除了L&C的代言以外,她们只接了一家调味品和一家厨具代言,其他的一概回绝了。 楚君一开始还有点舍不得,季红也觉得应该趁机狠捞一把,免得以后过气了想赚也赚不到。 孟澜说,“话不能这么讲,咱们说到底就是开餐厅的,说难听点就是个卖盒饭的,不过是意外赶上了直播热潮,稍微出了点小名,但咱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咱们的根基是大众,乱七八糟的广告接得太多,会让大众觉得咱们太功利,太膨胀,出点名就飘上天。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但咱们这路要一步一步走,事业要稳扎稳打地做,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季红和楚君被她说服,不再纠结那些白白流失的赚钱机会,楚君感慨道,“我现在才知道,那些贪官为什么收不住手,原来人的欲望真的是永无止境,想要不忘初心真的太难了!” 季红也深有同感,第二天就去做了一个“不忘初心”的匾额挂在店里以示警醒。 至此,三个好朋友的人生简直可以说达到了巅峰。 孟澜在市区买了一套精装房,和沈煜一起搬了进去,下一步准备考驾照买车。 楚君还清了季红代交的医疗费,把李耀辉转到了东海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季红本来就有车有房,没什么好改变的,当前最要紧的就是给常笑咨询出国留学的事。 忙忙碌碌中,一年一度的高考终于到了眼前。 这天,许久不见的沈克母亲忽然跑到餐厅来找孟澜,说有事要和她商量。 119不可企及的距离 孟澜客客气气地接待了沈克母亲,问她有什么事。 老太太扯了一大堆闲篇,就是不说正题,反反复复强调孟澜以前在家时多好,多能干,勤俭持家,孩子教育的也好,现在虽然离了婚,也没把日子过差,反而当了老板成了名人,全东海没有不知道的,总之哪哪都好。 孟澜心说,我哪哪都好当初你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前尘往事孟澜当然不屑和她计较,只是笑着打断她,说,“你今天不会是专门来夸我的吧,要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我忙得很。” “不是不是。”老太太生怕孟澜走掉,忙抓住她的手说,“我这次来吧,主要是,是想问问你,阿恋说你之前答应了要把沈克盘店的钱还给他,那什么,你现在也不差钱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呀?” 一句话把孟澜问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要还沈克差价的事,只是后来季红出面把阿恋嫂子赶走后,大家谁也没再提这事,后面就一直忙一直忙,她就把这事给忙忘了,导致现在要帐的都找上门来了。 孟澜自嘲地笑,亏她刚才还差点被沈克母亲感动了,以为老太太是真心实意来看她,没想到竟是要帐来的。 沈克母亲见孟澜不说话,以为她不想给,拉下脸不悦道,“其实我们家也不差这些钱,只是还钱的话是你亲口承诺的,你看你现在混得这么好,总不会赖我们这点钱吧?” “您多虑了。”孟澜笑道,“即便是我现在混得不好,该还的钱我也还是要还,只是我这段时间忙忘了,谢谢您老人家提醒我,不然我就真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啊,不谢不谢。”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是守信的孩子,你虽然是女人,做事比男人还有魄力……” “哟,这是又开始夸了?”孟澜不无讥讽地打断她,“你也别夸了,钱呢,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沈克,只是我现在有事,等晚上下班,我亲自找他还钱,好吧?” “不用不用,你不用去找他,还给我也是一样的。”老太太说。 “为什么?”孟澜问。 “那什么,沈克挺忙的,还有就是,就是那个阿恋,她简直就是个大醋缸,让她知道沈克私下见你,又要闹得大家不安生了。”老太太说。 “这样啊?”孟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那我就不去找沈克,直接手机转帐给他,这样总行了吧?” 老太太转着眼珠抠抠手指,“我觉得你还是给我比较好,你是不是怕我把钱昧了呀?” 孟澜见她一再坚持,很快就想到了原因,这帐根本不是沈克让她来要的,没准是阿恋在背后怂恿她,又不敢让沈克知道。 孟澜无所谓,反正他们是一家人,还给谁都一样,就说,“那行吧!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我把钱给你。” 老太太得了准话,这才欢欢喜喜走了。 季红和楚君一直坐在吧台里偷听,因为是孟澜和沈克之间的事,两人也不好插嘴,等老太太走了,两人才出来和孟澜商量,说这钱看来不还是不可能的,既然要还,那就三个人平摊,不能让孟澜一个人还。 孟澜不同意,当初找楚君来说好的让她入干股,钱的事跟她没关系,至于季红,虽然她是后来的,但是餐厅一开始不赚钱的时候全是她拿钱在维持日常开销,那些钱也就算她投资了,所以没必要再帮忙还帐。 “那不行。”楚君说,“我当时入干股是你照顾我手头紧,没让我出一分钱,现在既然有钱了,这帐就由我来还一部分,就当是我入股的钱。” 季红说,“那这样,咱们重新算个总帐,餐厅一共投资了多少钱,咱们就按4:3:3的比例来分摊,孟澜是法人,占四成,我和楚君各占三成,这样以后再遇到跟钱有关的事,咱们就能分得清了,好吧?” 孟澜看她们一再坚持,只好点头答应了,其实钱不钱的她根本无所谓,餐厅现在的盈利已经远远超过她当初的预期,现在她们谁都不缺钱,只要她们三个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季红又说,“虽然沈克母亲不愿让沈克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得跟沈克说一声,不然咱这钱还得不明不白,日后万一有什么事,咱们说都说不清。” 孟澜也认为应该把钱直接还给沈克,至于他拿到钱是给阿恋还是给他妈,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于是,孟澜当天就直接去了沈克公司,给了他一张卡。 果然如孟澜所料,沈克根本就没打算要她还钱,也不知道母亲背着他去找了孟澜。 沈克不肯接卡,说离婚的时候孟澜什么也没要,这钱就算是给她的补偿,让她安安心心拿着,自己花也行,给沈煜上大学用也行,就是不要再提还的事。 孟澜自然也不肯,说自己当初是主动放弃分财产的,而且现在也不缺钱,只有把该还的债都还了,才能一身轻松。 孟澜又说,亲兄弟明算帐,虽然咱俩现在关系也不怎么好,但好歹没成仇人,你要是不拿这钱,那咱们以后就没法见面了。 沈克拗不过她,只好把卡收起来,说回头等沈煜考上大学,就拿给沈煜用。 两人客客气气地聊了一会儿,孟澜便起身告辞了。 沈克送她到大门外,看她穿着L&C订制套装踩着高跟鞋步履生风地走远,不由恍惚起来,一时觉得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时又觉得她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只是变与不变,都已经和他无关了。 孟澜就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向着那九重云宵越飞越远,远到他再也无法企及…… 高考前一周,孟澜三个仔细商量了一下,决定暂停营业专心照顾孩子们考试。 季红特意去订了三件旗袍,说是送考妈妈穿旗袍寓意旗开得胜,另外还要拿六支富贵竹,意思就是竹报平字,六六大顺,步步高升。 “什么鬼?”孟澜笑得不行,“你从哪里听来的?” “家长群呀!”季红说,“你不知道,早多少天前就传疯了,除了这些,送考爸爸要穿马褂,寓意马到成功,考生第一天要穿红色衣服,叫开门红,第二天要穿绿衣服,叫一路绿灯,还有,考试前要吃鲤鱼,意思就是鲤鱼跃龙门,要吃糕点和粽子,配戴状元符,意思就是高中状元。” “神经病吧,家长穿个旗袍给孩子做点吃的就能中状元,那还要这十几年寒窗有何用?”孟澜哭笑不得。 “话不能这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季红说,“这些都只是基本项目,有的家长连房间号都不放过,现在学校附近宾馆的好房间号都被预订完了,还有很多家长跑去孔庙夫子庙求符烧高香,据说香烧得越高,孩子考得成绩越高。” “那干脆砍一棵树烧了,孩子就能直上云宵了。”孟澜说。 “哎,这主意不错,我明天就去砍一棵。”季红说。 “……”孟澜无奈地对楚君说,“这人疯了!” 楚君却站在季红这边说,“没办法,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反正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不然咱们就试试吧,有用没用图个吉利嘛!” 孟澜彻底无语,劝也劝不住,随她们折腾去。 到了晚上,孩子们放学过来,三人把暂停营业的想法说了,却遭到了孩子们的一致反对。 李明皓说,“老师早就说过了,学生通过平时的模拟考试已经完全具备了应对高考的能力和心理素质,家长陪考不但没什么用,还会因为自身的紧张感给学生带来心理负担,而且天气那么热,万一家长有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孩子在考场里反而会牵挂不安,影响答题。” “就是就是。”常笑说,“你们去了又不能进考场帮我们答题,只能守在学校门口晒太阳,不但热还影响交通,何必呢!” “嘿!你这孩子可真是个白眼狼!”季红气道,“我旗袍都订了你不让我去,我这么做为了谁,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嫌我没用,太过分了吧?” “阿姨你别生气,我们不是嫌你们没用,只是希望你们能用平常心对待。”沈煜上前劝道,“我个人也认为你们没必要去,那些迷信的东西也没必要信,成绩好坏凭的是真才实学,知识储备不够,你就是把我们身上贴满了符也不管用的,你说是不是?” “道理谁不懂?”季红说,“就是当娘的心你们不懂。” “我们懂,我们都懂。”沈煜说,“但我们都已经成年了,要是连考个试都得让家长二十四小时守护,这成年还有什么意义?” 季红不说话了。 沈煜又说,“我建议你们不要为了我们暂停营业,高考期间,学校附近的酒店宾馆会住满考生和家长,你们应该好好做一个高考营销计划,趁机再大赚一把,积攒人气,争取在暑假开学后吸引到更多的学生客源。”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孩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孟澜问他,“高考要怎么营销,我以前没了解过,你说说看。” 沈煜说,“具体我也说不好,但你们可以参考一下肯德基麦当劳还有一些知名中式快餐店的,反正他们每年都会推出不同的营销方案,比如一些朗朗上口又风趣幽默的广告词,免费为考生家长提供休息场地,还有各种以高考为主题的抽奖活动什么的。” 三个人受到启发,加上孩子们都极力反对她们陪考,便取消了暂停营业计划,紧锣密鼓地商讨具体的营销方案。 120有舍才有得 三个人经过反复商讨,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措,高考期间,餐厅将以成本价为考生和家长提供营养套餐,并免费为送考家长提供临时休息场地,免费供应解渴解暑的绿豆海带汤和冰糖菊花茶。 沈煜觉得这投入有点大,折扣也太低,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孟澜却说,“高考是每个家庭希望的寄托,是每个学子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考试期间,有关部门和社会群体都会尽最大可能为考生提供各种便利服务,咱们餐厅是靠着众多学生和家长以及广大群众的支持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我们也应该为高考尽一点绵薄之力,不为哗众取宠,只为回报社会,同时,也是为你们三个祈福,希望我们的善举能给你们带来好运。” 沈煜笑她,“你不让两个阿姨迷信,怎么自己却迷信起来了?” 孟澜说,“我这不算迷信,顶多算是个心理安慰,但总比到处跑着烧高香拜大庙好得多吧!” “是是是。”沈煜连连点头,夸孟澜,“我妈真是个有思想有眼界胸怀宽广的奇女子!” “这高帽子戴的,我喜欢!”孟澜忍不住大笑。 沈煜看妈妈笑得那样开怀,那样眉目舒展,内心感到非常欣慰,妈妈终于彻底走出婚变的阴霾,忘掉了不堪的过往,她再也不是那个每天愁眉不展眼泪汪汪的家庭主妇,她就像一只毛毛虫,完成了她痛苦的蜕变,化作美丽的蝴蝶破茧而出,在属于她的烂漫春光里振翅飞舞。 方案敲定之后,三个人通过直播、传单、家长群以及店内公告将优惠活动告知给广大学生家长,家长们纷纷到店里咨询订餐事宜,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全城都听说了餐厅的善举,有不少餐厅也相继效仿她们加入了这项公益服务。 后来,事情惊动了有关部门,市领导亲笔题了一块模范商户的匾额让秘书长送来,并授予孟澜三人行业标兵的称号以示嘉奖。 媒体闻风而至,争相报导,三人一下子成了东海家喻户晓的人物。 季红感慨,“我以为做直播已经是咱们的人生巅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真是太神奇了!” “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楚君也非常激动,“想想咱们半年前的样子,真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的,原来人生真的有无限可能,只要你勇敢地迈出去。” 孟澜说,“我倒没有这么多感慨,只是突然领悟了一个词。” “哪个词?”季红和楚君同时问道。 “舍得。”孟澜说,“以前常听人说有舍才有得,但我一直不是太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人生在世,想得到,就必须先舍弃,只有狠心舍弃一些东西,才能拥有更好的东西。” “对对对,真的是这样。”季红说,“我现在想想,如果当初不是笑笑逼着我舍弃了常江,我就不会遇到厉晨,如果我没有忍痛割爱舍弃了以前的酒店,可能我现在还在整天为那个烂摊子焦头烂额。” 孟澜心想,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如果我当初选择为了不影响沈煜高考而忍气吞声,那我就不会有现在的蜕变和成就,和魏城也不会有后面的发展。 想到魏城,她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如果没有魏城的一路陪伴和帮助,她也不会有今天,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魏城,真的是上天恩赐她最珍贵的礼物。 高考前一天,三个母亲设宴为孩子们壮行。 情况特殊,也没那么多顾虑了,孟澜她们把魏城和厉晨,沈克和常江都请来了,大实欢聚一堂,共同举杯,预祝孩子们旗开得胜,酒入喉,所有的恩怨情仇,也都随之一笔勾销了。 欢声笑语中,楚君母子显得有些落寞,李明皓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聚餐之前,他曾和妈妈商量,能不能给爸爸打电话让他过来坐坐,妈妈却撒谎说爸爸又出车去外地了。 李明皓很无奈,有明白妈妈这样瞒着他到底有什么意义,离婚能怎样,两个阿姨的前任现任不都来了吗,妈妈为什么就不能看开点呢,他已经很久没见爸爸了,他真的很想念爸爸。 楚君心里也不好受,既羡慕季红和孟澜的洒脱,又羡慕她们的孩子都有父亲陪,而她却只能对儿子百般隐瞒强颜欢笑,看着儿子全程垂首不语的样子心如刀割。 孟澜看出楚君的感伤,借着和她去洗手间的空档安慰她,“别难过,再咬牙坚持两天,等到高考结束,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圆了。” “我知道。”楚君说,“我没事的,就是心里有点难受,你别担心,我能坚持住。” “嗯,我不担心,我知道你是最坚强的。”孟澜说,“等考完试,咱们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再把老李接出来好好聚一聚。” 楚君黯然一笑,“他那身体,能出得来吗,还是别折腾了。” 孟澜说,“应该没事吧,我看他这几天精神挺好的,昨天去看他,他还兴致勃勃地说再等几天就能见到儿子了,要好好犒劳儿子呢!” 孟澜说这话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耀辉那只是回光返照。 第二天,孩子们一进考场,李耀辉的病情就恶化了。 为了不让楚君担心,他苦苦哀求医生不要通知家属。 医生经不住他苦苦哀求,答应了他,尽最大努力帮他稳定病情,只是到了下午,眼看他情况越来越糟,不得不打电话通知了楚君。 午餐时段特别特别忙,餐厅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半学生们重新进了考场,才得空喘口气,紧接着又开始煮绿豆海带汤和菊花茶往学校门口送,然后又要抓紧时间准备晚餐。 正忙得不可开交,楚君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一听说李耀辉不行了,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孟澜在一旁看到,忙过去扶她起来,说,“太累了就去楼上躺回,汤我来煮。” 楚君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怔怔地看着她,半天,哇一声哭了起来。 季红在二楼帮忙谢大姐打扫卫生,端着一托盘要洗的杯子往楼下来,正好听到楚君哭喊,“医院打来电话,明皓爸不行了……” 季红吓得手一松,一托盘杯子全掉在地上,哗啦啦摔得粉碎。 孟澜也慌了神,一边搂着楚君安慰,一边叫季红,“赶紧把车开过来,咱们去医院。” “好好好,我这就去。”季红顾不上收拾那一地碎片,三步并两步往外跑。 楚君却大声叫住了她。 “你们两个不用去了。”楚君说,“店里离不开人,我自己去就行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店。”孟澜说,“店有人要紧吗,大不了关门。” “不能关。”楚君说,“之前费了那么大劲宣传,市领导都惊动了,怎么能说关就关呢,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在她的一再坚持下,孟澜和季红最终也没去成,把她送到门外给她叫了辆车,让她有情况随时打电话。 楚君走后,孟澜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想着沈克和李耀辉比较熟,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过去帮忙。 沈克一听李耀辉快不行了,二话没说,放下手头的事赶了过去。 到了医院,找到手术室,就看到楚君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哭。 沈克走过去,小声问她李耀辉现在的情况,楚君实在是怕极了,看到沈克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趴在他肩上泣不成声。 沈克想起自己之前被误诊的那一场虚惊,心有余悸,拍着楚君的后背连声安抚她。 楚君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和沈克一起坐在椅子上等消息。 过了一会儿,李耀辉被推出来,医生说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楚君当场崩溃。 幸亏有沈克在,陪着她一起把李耀辉送回了病房。 李耀辉躺在病床上,眼里的光已经开始涣散,无力地转着眼珠寻找楚君。 沈克对楚君说,“你先别哭了,耀辉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楚君强忍悲痛,擦掉眼泪,走过去握住李耀辉的手说,“耀辉,我在这呢,你想说什么?” 李耀辉费力地张开嘴,说,“先不要……告诉……儿子……” 楚君刚止住的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老公,我知道你惦记儿子,我求求你了,无论如何再等一等,你就是要走,也得等见了儿子再走啊,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李耀辉用尽全身力气攥住她的手,“老婆……你别哭……我等,我能等,我一定能……等到儿子出考场……” 楚君哭得肝肠寸断。 等李耀辉昏昏沉沉睡着之后,沈克问她,“你真不打算告诉孩子呀?” 楚君摇摇头,“就剩一天了,耀辉肯定能撑过去的。” “万一没撑住呢?”沈克问。 “那也不能说。”楚君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现在是明皓最关键的时刻,我不能让任何事影响他,就算万一,万一……我相信明皓他会理解我和耀辉的。” “……”沈克无力反驳,只好沉默,走到一旁给孟澜报了个并不平安的平安。 楚君守了一会儿,算着下午的考试要结束了,为了不让李明皓起疑心,只能狠心把李耀辉托付给沈克,自己打车回了餐厅。 沈克没法推托,看在孟澜的面子上,只好答应留下来看着李耀辉。 楚君刚回到店里和孟澜季红简单说了李耀辉的情况,李明皓便回来了。 三个孩子被分在了三个考区,只有李明皓一个人在本校考试,所以他回来得比较快。 李明皓今天发挥的不错,一进门就眉飞色舞地找妈妈,给楚君讲了很多考场上的事,丝毫没发现楚君情绪不对。 楚君也担心他看出来,应付了几句,借口要去厨房,把他打发到二楼看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煜和常笑先后回来了,一看脸色就知道一个考得好,一个考得不好。 季红懊悔说,“都怪你,不让我穿旗袍去送考,没准我一去你真的旗开得胜了呢!” 常笑拉着脸说,“是我自己没学好,你就是穿龙袍我也考不好。” 季红见她情绪低落,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只要你尽了最大的努力,考成什么样妈都能接受,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大不了妈养你一辈子。” 常笑这才嘻嘻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说我啃老啊!” 兵荒马乱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晚上,三个大人没一个睡着的,整夜都在为李耀辉提心吊胆。 楚君几次想趁儿子睡着偷偷跑去医院,又不敢冒这个险,心都被割成了碎片。 好在李耀辉的意志力强大,想见儿子的渴望撑着他度过了一个生不如死的长夜。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一进考场,楚君就迫不及待地打车去了医院,看着李耀辉面无血色的脸,眼泪哗哗直往下掉。 沈克守了一夜,熬得疲惫不堪,楚君再三感激,让他回家休息去了。 中午时分,李耀辉已经渐渐进入昏迷状态,好几次差点醒不过来。 楚君守在床前,握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给他讲从前的事,企图让他保持清醒。 午餐过后,等到考生进了考场,家长们便各自回宾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晚餐不用再做,孟澜让员工们留在店里收场,自己和季红开车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李耀辉已经不行了,正断断续续跟楚君交待后事,让楚君好好照顾自己和儿子,不要为他悲伤,再重新找个可靠的人过日子,不要苦了自己。 楚君哭成了泪人,说自己这辈子就只有他一个丈夫,绝不会再嫁别人。 李耀辉又拜托孟澜和季红开导楚君,请她们两个以后多多帮助照顾楚君母子。 孟澜和季红一一答应了,问他还有什么事,李耀辉说,别的没什么了,就是见不到儿子好遗憾。 孟澜实在受不了了,和楚君商量,让季红现在开车去学校接李明皓过来,无论如何让父子两个见最后一面。 楚君和李耀辉都不同意。 “再等等吧,还有一个小时就考完了。”楚君说,“我相信耀辉能撑住。” 季红也受不了这种煎熬,对孟澜说,“我先去学校门口等着,等明皓一出来,我第一时间把他带过来。” 孟澜说,“行,你去吧,路上小心。” 季红抓起车钥匙,附在李耀辉耳边说,“老李,我现在去接明皓,你答应我,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好吗?” “好!”李耀辉艰难地回答。 121怨恨 季红在去学校的路上打电话给厉晨,让他去接沈煜和常笑,接到之后直接把人送去医院,到时候万一李耀辉不行了,两个孩子能帮忙安慰一下李明皓。 厉晨听说李耀辉病危,不敢耽误,立刻请假去接两个孩子。 季红在学校门口等到李明皓之后,简单说明了李耀辉的情况,便带着他飞速赶回医院。 李明皓坐在车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三年来他没日没夜的埋头苦读,所有的艰苦辛劳今天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话,踏出考场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妈妈,和妈妈分享自己的快乐,却万万没想到,一出校门就碰到了等在门口的季红,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惊天噩耗在等着他。 极度的喜悦和极度的悲伤相碰撞,让他的大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他说不出,喊不出,哭不出,初夏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他却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抖。 他像个木偶一样被季红搀扶着往车里走,路过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考砸了,纷纷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也不知道车子是在往哪个方向开,他只知道,哪怕他考到全国最高分,他也没有爸爸了。 自从爸爸不再回家,他在心里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性,可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他欲哭无泪,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能接受自己将永远失去爸爸。 他拼命努力学习,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帮爸爸担起家庭的重担,让他不用再没日没夜的跑车,让他能和妈妈一起在家安度晚年。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他挣钱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辆出租车卖掉,这样爸爸就不会总是不着家了……他目光痴呆地透过车前玻璃,看着前面那辆和爸爸的车一模一样的出租车,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掉下来。 季红开着车,不时侧首看向李明皓,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真的是她见过最乖的孩子,听话懂事成绩好,从来不惹家长生气,不管在哪里都是安安静静的,斯斯文文的,哪怕是眼下面对这样的噩耗,他连悲伤都是无声的。 季红看着他脸上无声流下的泪,心都疼得揪起来,她想试着去安慰他,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只有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默默把车子开得飞快。 到了医院,季红停好车子,让李明皓下车,拉着他一路向病房狂奔,然后在离病房几步之遥的时候骤然停住脚步。 病房里传出楚君撕心裂肺的哭喊。 季红提着一口气,缓缓看向李明皓,李明皓呆了几秒钟,随后用尽全力喊了一声“爸”,挣开季红的手,疯了似地冲进病房。 季红的泪滚滚而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李明皓冲进病房,看到妈妈正扑在病床上嘶声痛哭,病床上躺着他许久未见的爸爸,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爸!”他哭喊着跪在床前,拼命摇晃爸爸的身体,“爸,我来了,爸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你看看我再走啊,爸!” 只是任凭他怎么摇晃哭喊,他那可怜的爸爸,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楚君哭得肝肠寸断,看到儿子来,更是悲痛交加,哭嚎着想去抱他,却被李明皓用力推开。 “别碰我!”李明皓大声喊道。 楚君倒在地上,惊愕地忘了哭。 孟澜正在一旁陪着流泪,被李明皓的举动吓一跳,忙蹲下来扶起楚君,斥责李明皓,“你这孩子,发的什么疯,为什么推你妈?” “我恨她,我恨她!”李明皓握紧拳头,双眼通红地冲着楚君大吼,“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孟澜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李明皓不但不理解楚君的良苦用心,还因此怨恨上了她。 楚君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李明皓,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孩子是她一手大带的儿子。 从小到大,儿子都是最听话最乖巧的,从不曾顶撞过她,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对她说过,可是眼下,他却大呼小叫地对她说,他恨她! 楚君捂住心口,眼泪无声落下。 “明皓,你听我说。”她哭着向儿子解释,“妈妈和你爸是担心影响到你的学业,所以才瞒着你没说,我,我们谁也没想到,你爸的病情会突然恶化……” “别说了,我不听,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李明皓嘶吼着打断她。 季红还坐在地上喘息,听到病房里高一声低一声的像是在吵架,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和孟澜有着同样的担忧,现在看来,她的担忧成了真。 季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跑进病房,就看到楚君靠着孟澜的肩坐在地上流泪,李明皓咬牙瞪着她,额头青筋直冒,仿佛随时要吃人的小兽。 “儿子,妈妈真的是为了你好。”楚君还在试图解释,“咱们家没什么钱,我和你爸也没什么本事,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读大学就是你唯一的出路,所以,我们真的是在竭尽全力想给你最好的学习环境,不想你被外界的杂事分心,不想让任何事影响到你的学习……” “你所谓的杂事,也包括我爸吗?”李明皓指着病房上毫无知觉的父亲质问道,“在你眼里,连我爸的死都没有我高考重要吗,为了高考,连亲情伦理都可以不要吗? 这些年,为了让我安心学习,你大大小小的事都瞒着我,把我当三岁小孩一样骗,爷爷去世你瞒着我,爸爸去世你还瞒着我,妈,我不是个没感情的学习机器呀,我是个人呀,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呀! 你说考大学是我唯一的出路,所以我就拼命努力考大学,但我这样努力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能过得好呀,我是为了咱们一家人能过得好呀,现在,没了爸爸,我就是考上全世界最好的学校又有什么意义呢?” 儿子声泪俱下的质问让楚君泪流满面,她张着嘴,哭不出声音,她有那么多的理由可以解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沙哑地喊了一声,“儿子……” “别叫我!”李明皓恨恨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大学我也不会去上的,我倒要看看,不上大学我是不是就真的活不下去!” 说完,他抬手抹掉眼泪,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明皓!你回来!”楚君大喊一声,急火攻心,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孟澜吓坏了,赶紧抱住她,让季红快点去叫医生。 抢救的时候,厉晨带着沈煜和常笑赶到了。 楚君被医生救醒,第一件事就是求大家帮她去找李明皓。 其他人全都出去找人,孟澜一个人留下来守着楚君,魏城得知消息赶过来帮忙,陪着两人把李耀辉送进了太平间。 楚君的眼泪已经哭干了,靠着孟澜有气无力地向魏城道谢,说来也巧,上次李耀辉父亲去世就是魏城帮忙料理,现在李耀辉又是魏城过来帮忙。 魏城算是亲眼见证了她家接连的不幸,一时也唏嘘不已,好言安慰她,不要太过悲伤,李耀辉受了这么久的罪,走了也是个解脱,眼下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好好沟通,努力过好以后的生活。 道理楚君都明白,可相守了半生的人突然离去,怎么可能不悲伤,加上李明皓对她的怨恨那么强烈,让她觉得活着几乎失去了意义。 天快黑的时候,沈煜和常笑找到了李明皓,但李明皓不愿意回医院见楚君,让他去沈煜家他也不去,去常笑家他也不去,没办法,季红只好给王东平打电话订了两间房,让沈煜和常笑陪他酒店住。 接下来的两天,不管两个好朋友怎么劝,李明皓就是不肯原谅妈妈,呆在酒店里哪也不去,饭也不肯吃。 楚君心如刀割,追悔莫及,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法让儿子见她一面,强忍着悲痛料理李耀辉的后事,临到要去殡仪馆的当天,竟然病倒了。 季红不忍心看楚君受煎熬,独自去酒店找李明皓,当场扇了他两个耳光,喝斥他,“你爸马上就要火化了,如果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就继续在这里住着吧,住一辈子都没关系,老娘我有的是钱给你付房费!” 122和解 李明皓被训斥,捂着脸泣不成声,请求季红送他去殡仪馆,常笑和沈煜陪他一同过去。 李耀辉被送进火化炉的一刻,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葬礼办得很简单,李耀辉除了几个跑车的哥们儿也没什么朋友,楚君这边就是孟澜季红两家的人,沈克和常江也自发前来送李耀辉最后一程。 李耀辉就这样匆匆走完了他平凡劳碌的一生,随着葬礼的结束,有关他的一切都将和他一起长眠于地下。 逝者已矣,活着人却还要承受永失亲人的悲痛,楚君几次哭晕在墓前,到最后,嗓子都哭到失声,幸亏有两个好朋友全程陪伴,她才能勉强支撑到最后。 葬礼结束后,大家一起吃了顿简单的酒席,除了几个关系近的,其他人都散了。 沈克临走把孟澜叫了出去,在车旁和孟澜说了一些话,说自己以前大事小事都放不下,半生都在追名逐利,为身外之物心力交瘁,原以为能和孟澜相守一生,不想却半路失足,落得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为以前的种种向孟澜郑重道歉,请求孟澜能原谅他,以后的日子,希望大家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有事的时候互相帮助,没事的时候各自好好活着。 孟澜这几天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李耀辉的死让她领悟到很多,人生在世,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但最宝贵的,还是生命,当你经历过生死,目暏过永别,其他的爱恨情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好活着,才是每个人最应该做的事。 孟澜给了沈克一个拥抱,和他,和过去,和自己彻底和解,从此以后,这段哭过怨过恨过的往事,就算彻底终结了,像掠过枝头的凉风,像掠过天空的飞鸟,来了,又去了,且永不再回来。 魏城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孟澜和沈克拥抱,看着沈克挥挥手带着解脱的轻松开车离去,看着孟澜回转身向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他心里涌动着难言的情愫,向孟澜展开双臂。 孟澜快步走向他,准备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却突然停住脚步。 沈煜从大门里面出来,无声地站在魏城旁边。 孟澜只得走过去拥抱沈煜。 魏城张着双手被晾在一边。 沈煜从妈妈肩上偏过头,冲魏城得意地笑。 常江和季红一家告别,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 常笑挽着妈妈的胳膊,厉晨像守护神一样站在她们身后,画面和美温馨,仿佛他们才是原装的一家人。 常江的泪在眼窝打转,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无比强烈地渴望季红能像从前那样打他骂他欺负他,曾经被他认为是家庭暴力的行为,现在想来竟是那样的让他有安全感。 只是这种待遇他再也享受不到了。 季红因着李耀辉的去世,对常江的心结也化解了,嘱咐他要好好养病,好好照顾自己,找个合适的工作好好上班,让他有事就打电话,看在女儿的面上,她一定会帮忙的。 常笑告诉爸爸,自己可能要出国留学,让他在家照顾好自己,等着以后享她的福。 常江流着泪把季红和常笑托付给厉晨,请厉晨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女。 厉晨答应了他。 楚君处理完李耀辉的后事,强打精神回到出租房去收拾东西,打算退房回自己家。 李明皓不让她退,说自己要继续住在这里,让楚君一个人回家住,任凭楚君怎么求他都不肯松口。 楚君无奈向孟澜求助,孟澜亲自去找李明皓谈话,“我们这些外人都从你爸的离世领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亲情的可贵,难道你就一点感触都没有吗,你妈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伤她的心到什么时候?” 李明皓说,“是她先伤我的。” 孟澜说,“大人不是圣人,免不了会犯错,你妈已经多次跟你道歉,你是晚辈,难不成要她给你磕头赔罪吗,再说了,她即便是犯错,那也都是因为爱你呀!” “这样的爱太沉重,我承受不起。”李明皓说。 “那你想怎样?”孟澜忍不住生气,“你妈含辛茹苦养你十八年,就为了一个错误,你就把她的付出全盘否定了吗,你是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吗,既然如此你写个声明吧,声明你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她儿子,她也不是你妈,往后她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写吧!” “阿姨!”李明皓喊道。 “你不认你妈,就不要叫我阿姨。”孟澜说,“要不是你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是谁,你季红阿姨,沈煜,常笑,都不可能认识你,你否定了你妈,就等于否定了我们所有人,否定了我们多年建立的感情。” 李明皓无言以对。 孟澜丢下他,回去对楚君说,“给他一点时间吧,他只是暂时放不下心结,时间会帮他慢慢解开的。” 楚君没办法,只好任由他,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和孟澜季红一起打理餐厅。 李明皓住在出租房里,自己找了一份暑假工,每天早出晚归,除了偶尔和沈煜常笑打电话聊微信,其余的人都不联系。 六月底,高考成绩出来了,沈煜和李明皓不出意外地排在全市前十名,常笑的成绩却只够二本线,因为季红已经提前帮她联系好了美国的学校,她反而成了三个人当中最轻松的一个,不用为填志愿发愁。 儿子考出了优异的成绩,楚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去出租房找李明皓,问他想去哪里读书,李明皓直接用一句话把她打发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放心,我一定会选个离你最远的。 楚君伤心欲绝地回到餐厅,和孟澜季红哭诉自己的委屈。 孟澜安慰她说,“明皓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肯定能为自己挑选最理想最心仪的学校,你就不要担心了。” 楚君哭着说,“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万一他为了气我,真的拣最远的学校填怎么办,远还不是问题,问题是太偏远的地方没有好学校,他要真的随便选一个去读,那我们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吗?” “应该不会吧,明皓没有那么浑。”孟澜说,“你别担心,我让沈煜和常笑去劝他,咱们的话他不听,沈煜和常笑的意见他还是听的。” 晚上回家,孟澜告诉沈煜,让他和常笑一起劝劝李明皓,又问他自己有什么打算。 沈煜吭哧了半天,说想和常笑一起去美国。 孟澜措手不及。 虽然沈煜的能力去国外名校完全不成问题,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让沈煜出国,沈煜自己也从没表现过对出国的兴趣,怎么突然就想要出国了呢? “为什么呀?”孟澜问他,“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有了出国的念头?” “没什么。”沈煜说,“就是觉得国内挺没意思的,想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就这么简单?”孟澜不信,审视着他的眼睛,“你该不会是被常笑怂恿的吧?” 沈煜嘿嘿笑了两声。 孟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这孩子,你想出国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倒是早点说呀,现在临到头上了才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沈煜说,“我下午已经问过班主任,也在网上咨询过了,只要你答应让我去,大把的学校争着抢着要我。” “你就吹吧!”孟澜戳着他的额头无奈道。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沈煜问。 “我还是觉得太仓促了。”孟澜说,“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我的心一下子就被你掏空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把将沈煜抱在怀里,“儿子,妈舍不得你走太远……” 奈何沈煜主意已定,说什么都要和常笑一起走。 孟澜没办法,找魏城商量,魏城倒是很支持沈煜,说出国也没什么不好,孩子大了,有条件是应该放他出去飞一飞,看看外面的世界。 魏城说,“你就放心吧,我国外的人脉不比国内的少,沈煜去了,方方面面我都会让人关照着的,只是不要他知道就行了。” 孟澜还是不放心,又打电话问沈克,沈克毕竟是沈煜的父亲,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和他商量一下。 沈克听说儿子要出国,居然比孟澜还要伤感,亲自跑去找沈煜,当着沈煜的面哭得稀里哗啦。 沈煜劝了好久才把他劝住,父子二人促膝长谈,最终,沈克也同意了他的决定。 接下来就开始找学校,孟澜对这些不太懂,加上餐厅又忙,就拜托魏城帮助沈煜。 沈煜对魏城还是有点排斥,好在他分得清主次,并没有因此拒绝魏城的帮助。 于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大部分都是和魏城一起度过的。 魏城忙的时候,就把他带到公司,让他在公司里随便玩随便看。 渐渐地,沈煜在魏城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优点,对魏城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改观,魏城在工作中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挥洒自如让他为之折服,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妈妈会拒绝不了魏城的追求。 他真的是一个充满魅力值得托付的男人。 沈煜的学校定下来之后,孟澜这边也成功盘下了另一个高中附近的餐厅,叶峰做为她的“御用工程师”,正带领人马紧锣密鼓地进行装修,以保证餐厅能在开学时顺利投入使用。 楚君不知是心情郁结还是操劳过度,在七月底的时候大病了一场。 123希望你能幸福 孟澜在医院照顾楚君,两个店的事全靠给季红一个人打理,季红忙不过来,只好把新店装修的事交给季冬管,怕季冬办事毛手毛脚,又派了小白过去协助监督他。 幸好老店的谢大姐是个能干的,除了卫生做的好,其他方面也尽可能地帮季红分担,季红很放心她,把新招来的员工都交给她带。 之前为了给新店储备人才,孟澜和楚君带了几个徒弟,都是做家常菜很拿手的主妇,从高三家长群里找的,现在孩子毕业了,正好出来做事。 孟澜和楚君不在,几个人便暂时担负起做饭的责任,只是直播的事只能暂停了。 孟澜也很着急,可楚君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床都下不来,人都瘦得脱了形,却又检查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病。 几天后,医生下了诊断,说她这不是身体的病,是心理的病,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转化成抑郁症,建议孟澜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既然是心理的病,孟澜就明白了,这个时候,什么心理医生都比不上李明皓。 孟澜联系不上李明皓,只好把楚君现在的状态拍了照片发给沈煜,让沈煜转发给李明皓,说楚君快不行了。 沈煜吓一跳,还以为是真的,着急忙慌地通过QQ联系了李明皓。 李明皓看到妈妈形如枯槁的照片,听说妈妈快不行了,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请假去了医院。 他去的时候,楚君刚好睡了,孟澜在门外守着,看到他来,故意板着脸不让他进去。 李明皓哀求她,“阿姨,我错了,你就让我进去吧!” “你怎么错了?”孟澜说,“你妈又自私又撒谎,还把你当成学习机器,不但逼你没日没夜的学习,还害你没能见你爸最后一面,你恨她怨她不理她都是应该的,不必为此自责。” 李明皓羞愧低头,眼泪直往下掉,“阿姨,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妈都是为我好,如果不是她,我根本考不出这么好的成绩,是我太偏激了,没有站在我妈的角度考虑。” “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孟澜说,“那些偏远的学校也不需要多高的分数,白瞎了你妈的辛苦付出。” “不是的,阿姨,我说那些话都是在和我妈赌气。”李明皓哭着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走远,我志愿填的全是离家最近的学校,我爸没了,我妈就剩我一个亲人了,我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呢!” “哦。”孟澜这才放过他,“你这孩子,让阿姨怎么说你好,你也知道你妈现在只有你了,她心心念念全是你,你却一两个月不理她不见她,你都不想想她该有多难过吗?” “我错了,阿姨,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我妈吧!”李明皓说。 孟澜说,“你看你妈我当然不能拦着,但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医生说你妈的病很有可能会转成抑郁症,你要是不想你妈抑郁,就想办法哄哄她,逗她开心,帮她从悲伤的情绪中快点走出来,不然的话,有你后悔的时候。” 李明皓吓坏了,生怕妈妈真的得了抑郁症,赶紧辞了家教的工作,专心在医院照顾妈妈。 楚君本来就是心病,现在儿子不但原谅了她,还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心里的郁结也就慢慢消散,没几天就好了。 等她身体完全康复后,常笑和沈煜的签证也下来了。 孟澜和季红开始忙着给孩子准备东西,七七八八的准备了几大箱还嫌不够,恨不得把家都搬过去。 季红实在不放心常笑,听说家长群里有家长要出国陪读,便起了心思,和常笑商量说她也想去陪读。 常笑坚决不同意,说,“妈你就饶了我吧,我好不容易能挣脱你的束缚自由自在展翅高飞了,你就别像放风筝一样死攥着那根线了行不行?” 季红很伤心,“行,你个没良心的,真的翅膀硬了啊,嫌我碍事了,迫不及待要甩掉我了。” “我哪有?”常笑说,“我就这么一说,我也舍不得你呀,可你想想,你要是跟我走了,你们的餐厅怎么办,你可是餐厅的顶梁柱,两个阿姨离了你不行的,万一她们再被同行欺负,谁给她们撑腰?” 季红想了想,说,“也是啊,我还真是不放心她们两个,还有我那些粉丝。” “对呀!”常笑说,“不光是粉丝,还有厉晨叔叔呢,为了我高考,你们结婚这么久都没去度蜜月,我这一走你们正好过二人世界呀,而且你上次不是说他前妻还惦记着他吗,万一你走了,前妻趁虚而入怎么办?” “她敢!”季红立刻警觉起来,“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能走,那行吧,反正有沈煜陪着你呢,你魏城叔叔也说了……” 季红突然想起孟澜交待过,不能让沈煜知道魏城安排人在那边关照他们的事,连忙打住话头,假装喝水含糊过去了。 “魏城叔叔说什么呀?”常笑觉察到季红有所隐瞒。 “没什么,就是让你们好好学习。”季红说。 常笑不信,缠着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季红被她缠不过,就告诉了她,又嘱咐她千万不要让沈煜知道。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常笑兴奋的两眼放光,“魏城叔叔这么牛,我们可以仗他的势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多有面儿呀!” “想什么呢你!”季红拍了她一巴掌,“你要是这样想的话,还是不要去了,太不让人省心了。”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常笑赶紧举手发誓,“放心吧,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告诉沈煜的。” 季红这才放过她。 奈何她是个不守信用的,转头就告诉沈煜了。 沈煜倒没想发脾气,也没有质问孟澜,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魏城根本就讨厌不起来了。 魏城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像是一个朋友,一个跨越了年龄和空间的朋友,用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才识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野,让他透过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奇世界。 出发的前一晚,大家欢聚一堂,为两个孩子送行。 每个人都说了很多感慨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嘱托叮咛,说到动情处,大家都哭了。 这一年,他们共同经历了生命中最糟糕最艰难最动荡不安也最多姿多彩的时光,个中辛酸,不堪回首。 一路走来,有欢笑有哭泣,有得到也有失去,恩恩怨怨,生离死别,到如今,曾经以为放不下的事都放下了,以为离不开的人也离开了,以为过不去的坎也都过去了,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永不停歇的时间和三个女人钻石般坚固纯粹的情谊。 临结束的时候,沈克把沈煜单独叫出去,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把当初孟澜还他的那张卡给了沈煜,说自己明天就不去机场送行了,免得到时候哭哭啼啼的丢人。 沈煜没接卡,说钱带得太多不安全,让沈克先收着,以后有需要再跟他要。 沈克拗不过他,说,“那行吧,反正这钱是给你的,你不要,我就帮你存着,留着你以后找对象结婚买房用。” “你说的这些都太远了。”沈煜说,“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抓紧时间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我什么事?”沈克问。 沈煜说,“你别怪我小孩子管大人的事,我是想提醒你,如果你和那个阿恋能合得来,就定下心来和她过,如果你对她没感觉,就好好和她谈开了,两人好聚好散,各自寻找合适的人,下半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瞎凑合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沈克半天没说话,慢慢红了眼眶。 沈煜抱了抱他,说,“爸,虽然我恨过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124嫁给我好吗 为着儿子的这句话,沈克回去后在书房哭了半夜。 哭完了,去卧室把阿恋叫醒,郑重其事地和阿恋谈话,问阿恋是走还是留,走的话就给她一笔钱做补偿,留的话就跟着他踏踏实实过日子,把家当成是真正的家。 阿恋一时也茫然了。 最初喜欢上沈克,虽然有物质和虚荣心作祟,但那份喜欢也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后来怎么又计较上了呢,她也说不清楚,她只是慢慢地觉得不公平,不管她付出再多,沈克每晚还是要回到老婆身边。 从她开始计较的那一刻,那份喜欢就开始变了质,不再纯粹,不再美好,她需要沈克为她花更多的钱,在她身上流更多的汗,才能证明她是被宠爱的那一个。 她渐渐迷失了自己的心,不再是最初那个纯真无邪向往爱情的姑娘,她开始机关算尽想要独占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男人。 和孟澜交了那么多次手,虽然过程很屈辱,但她最终还是赢了,她得到了沈克,顺利入住了这栋大房子,成为了新的沈太太,可她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单纯的喜欢了。 眼前这个头发蓬乱,双眼浮肿,脸上还泛着油光的男人,真的是她当初挖空心思想要抢到手的那个吗? 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变得像过街老鼠一样声名狼藉并且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吗? 傻吗? 值吗? 还爱吗? 留吗? 走吗? 去哪呢? 阿恋抱着双膝,眼泪掉下来。 天亮后,她拎着一只箱子,在日出之时离开了沈克的家。 …… 孟澜和季红送两个孩子去机场,楚君和李明皓也来了,魏城和厉晨是免费司机和搬运工。 因为昨天已经哭过了,今天的气氛还算轻松。 三个孩子在单独告别。 李明皓说,“你俩就放心走吧,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彼此,妈妈们就交给我了!” 沈煜抱着他说,“好兄弟,大恩不言谢,等我回来,一定以身相许报答你!” “滚!恶不恶心?”李明皓推开他,“你以身相许就免了,笑笑嘛……” “笑笑也免了。”沈煜说,“笑笑就是个渣,根本配不上你,回头我给你介绍个洋妞。” “找死是吧,说谁渣呢?”常笑一脚踹过去,对李明皓说,“别听他的,好好学习,不要分心,照顾好妈妈是正事,听见没?” “好,听你的。”李明皓满口答应。 魏城和厉晨办完行李托运回来,把机票身份证和登机牌分别交给沈煜和常笑。 厉晨拍拍常笑的头,说,“时间差不多了,别闹腾了,跟妈妈说再见吧!” 大家围拢到一起,相互拥抱告别。 广播提示登机时间到了。 沈煜最后抱了抱妈妈,和常笑并肩往安检口走去。 孟澜和季红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随人群往里走,本来还挺平静的,等两个孩子过了安检,在人群中踮着脚最后一次向她们挥手,眼泪瞬间就决了堤。 沈煜走了几步,突然把手里的包塞给常笑又跑了回来,站在警戒线里面叫魏城,“魏叔叔!” 这一声叔叔把魏城叫愣了,顿了两秒,忙大步跑过去,问他,“怎么,忘带东西了吗?” 沈煜隔着护栏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魏叔叔,我妈就拜托你了!” 魏城的心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鼻子直发酸。 孟澜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妈的。”魏城扶住沈煜的肩,重重拍了两下,“去吧,常笑在等你呢!” 沈煜点点头,红着眼眶转身,大步追上常笑,和她一起汇入人群。 大家静静地站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孟澜和季红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难受。 “走吧!”魏城过来揽住孟澜的肩,“回去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呢!” 大家收拾心情,往停车场去。 孟澜和季红怅然若失,接下来的几天都蔫蔫儿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魏城为了哄孟澜开心,特地腾出时间请大家坐游轮出海散心。 孟澜和季红都没有心情去,后来还是楚君说自己这段时间心里总是郁闷,想出去散散心,孟澜和季红心疼她,这才答应了魏城的邀请。 轮船破浪而行,激起层层波涛,银白的浪花掠过船舷,远处是望不到边际的蓝,头顶是盘旋鸣叫的鸟,当阳光像碎金一样撒满海面,当湿漉漉的海风挟裹着水雾扑面而来,再多的烦恼忧愁也随风消散了。 白天玩了一天,黄昏时分,累到无力的几个人躺在甲板上看日落。 风轻云柔,倦鸟归去,万丈霞光染红了海水,太阳像个大火球,一点一点沉入海底,夜幕慢慢降临。 厉晨枕着头,无限感慨,“唉呀,有钱就是好呀,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了钱铤而走险,连我这种意志坚定的正义之士都快被腐蚀了。” “那只能说明你意志还不够坚定。”季红说,“你看看人家唐僧,女儿国国王又有钱又漂亮,倒贴给他他都不动心。” “我能跟他比吗?”厉晨说,“我又不是魏城。” “魏城怎么了?”季红问。 “意志坚定呀!”厉晨说,“上次那个简妮还记得吧……” “你行了你!”魏城打断他,不让他往下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快说。”季红威胁他,“不然跟你没完。” 厉晨怕老婆,只能选择卖兄弟,“那个简妮啊,她爹是华尔街有名的富豪,家财万贯就这一个独生女,魏城愣是没动心,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人给拒绝了。” “真的假的?”季红震惊道,“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么低调吗,一点没看出来。” 孟澜心头微微一漾,看了魏城一眼,魏城挑挑眉,冲她笑了笑,抬头看天。 明月东升,星辰闪烁,大海在夜色里变得深沉,静谧,如梦似幻,露天晚餐就在这梦境般的星空下愉快地进行。 餐后,大家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魏城起身离开,说要去洗手间,片刻后,服务生突然推着挂满彩灯的蛋糕车走过来,魏城跟在后面,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白衬衫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季红激动地大叫。 孟澜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一颗心在里面“嘭嘭”乱跳,目光呆滞地看着魏城,连呼吸都忘了。 魏城带着深情的微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孟澜傻了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城走到她面前,笑着把花递过去。 孟澜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接过花抱在怀里。 魏城单膝跪地,掏出一颗璀璨夺目的钻戒,款款深情地问她,“孟澜,嫁给我好吗?” 孟澜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季红在旁边焦急地催促“答应他答应他”,恨不得自己替孟澜应承下来。 “我……”孟澜迟疑道,“我还没问过沈煜。” “现在问。”魏城说,回头看向楚君。 楚君一直没说话,原来正拿着手机和沈煜视频,给沈煜看求婚现场。 “你自己问他吧!”楚君拿着手机过去,把屏幕对准孟澜,沈煜和常笑挤在一起向她挥手。 孟澜的眼睛湿润了。 “妈!”沈煜叫她,“你不用问我了,我已经同意了。” “为什么?”孟澜很意外。 “因为他能让你幸福。”沈煜说。 孟澜的眼泪掉下来。 和以往的每次都不同,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魏城拉过她的左手,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凝望着她的眼睛,在她手背印下深情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