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焚天：逆天废材小姐》 第1章九柱锁巨棺 玄元大陆。 镇守山。 悬崖底部。 楚离月躺在地上，肢体破碎，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昔日天元帝国著名少年天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然而刻骨的仇恨让她还维持着最后一点神智。 她艰难地翕张着嘴唇，忍着锥心的疼痛，一只手颤抖着摆到自己胸前，无比辛苦的捏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口中喃喃说道：“九天十地、万千世界，我愿以全身精血元魂为祭，乞求神魔降临，报我仇怨……” 楚离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姿势摆得对不对，更不知道这个以前偶然看到的法子是否能起效。但是，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只要有人能帮她报了自己一家的深仇大恨，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楚离月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脑海里还是方才玉石俱焚时对方脸上的惊恐畏惧和队友们的伤心焦急，不管如何，算计他们佣兵团的主力全都和她一起死去，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绝对不是队友们的对手，她这个团长死得也算安心了。 这是哪里？ 楚离月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然而，耳边却是一片死寂。 一点火焰在黑暗中亮起，楚离月手心托起一个拳头大的火球，照亮了四周。 她站在一个白色的平台上。 平台边缘挺立着九根巨大的金色柱子，九根漆黑的锁链从柱子顶端的无尽黑暗中垂下，禁锢着半空中的一座巨大青铜棺椁！ 仔细看去，那锁链上似乎还有隐约的线条闪动。 实在是太诡异了。 看来，这恐怕是什么邪门人物的坟墓。 楚离月托起手中的火球，看了看四周画满符文线条的墙壁，试图寻找离去的办法。 无声无息中，一团小小的黑影分离出来，向着她缓缓行来。 楚离月手中的火球拉长变形，迅速化作一柄不足一尺的火红色短刀。 焚天。她最熟悉的武器，用自己的火灵力凝聚而成。 在距离楚离月十几步的地方，黑影停下来抬起头看向楚离月。 原来是一头黑色的小兽，它四爪踏着金色的火焰，尾巴尖上也是一朵金色的火焰，除此之外，全身都是黑色的。连野兽的竖瞳都是一片漆黑。 金焰黑翼虎！ 五阶异兽，能驭火，能飞行，灵智已开，可进行主仆契约。 一连串的内容从脑海中冒出来。 楚离月这才发现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是一个陌生少女十六年的人生经历？ 黑虎盯着楚离月，一动不动。 楚离月能感到它没有恶意，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蹲下来向它伸出手。 黑虎犹豫了片刻，迈动四肢慢慢走了过来。仿佛一个尊贵的神祇走下宝座，屈尊降贵去接近祂的臣民。 “你好，我是楚离月。” 楚离月伸出手掌，用对待初相识的人的态度正式地和黑虎打招呼。 黑虎对她的态度似乎比较满意，矜持地抬起一只前爪按在了楚离月的手心上。 肉垫中伸出一根尖锐的利爪，轻轻刺破了楚离月的手心。 一滴滚圆鲜红的血珠渗出，瞬间被黑虎的前爪吸收。 一个意识在楚离月脑海中出现，楚离月顿时明白，黑虎竟然主动和她缔结了主仆契约！ 不等她诧异完毕，黑虎猛地向前一扑，身形同时长大，一下子就把楚离月驮了起来。 身形大涨的黑虎已经张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飞速前行。 楚离月刚刚抱紧它的脖子，就被它背着飞出了黑暗。 明明楚离月刚才托着火球四处查看都没有找到出口，可是黑虎就这样直接飞了出来。 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薄膜被撞破，随即，楚离月就看到了蓝天白云。 飞翔在高空上，楚离月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 她抱紧了黑虎的脖子，大声说道：“谢谢！” 如果不是它突然出现，自己还不知道会在那个诡异的墓室中停留多久，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黑虎在高空中盘旋了一圈，向着下方飞去。 同时，在楚离月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清冷的男声：【所见巨棺，万勿提起。】 楚离月试着学着黑虎的办法，用意识在脑海中说道：【我明白了。怎么称呼你？】 【吾名清辉。】 直到即将降落地面，黑虎才沉声回答。 巨大的黑翼收起，黑虎瞬间缩小，从身长五六米的巨虎变成了一只不足前臂长的幼虎。 她俯身将小黑虎抱起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被它冷冷甩了一个白眼。 “楚离月！”惊讶的女声响起。 第2章真是辛苦殿下了 楚离月早就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只是没有回头。如今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才慢慢转身看去。 一群侍卫簇拥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人群中被簇拥着的那个碧衣少女身材娇小玲珑，微圆的苹果脸上一对大眼睛，虽然不能算是十分美貌，但是却满脸纯真，令人禁不住心生怜爱。 楚离月的眼睛眯了起来。楚明月！ 楚明月此刻的脸上满是惊讶，甚至还有几分心虚和恐惧。 楚离月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就是这楚明月将原主天才少女楚离月的“玄珠”吸去，并且一脚把原主踢下悬崖。让那位天才少女肢体破碎、血肉模糊。 玄珠对这个世界的修炼者而言是本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修者从小开始吸取玄气、提纯玄力锻炼肉身和神魂，等到年龄合适的时候举行开窍仪式，打开玄窍；然后选取合适的元魂温养形成珠核，在玄窍中蕴育玄珠。凝成玄珠之后，就可以发挥各种不同的作用。 失去玄珠，对于修者来说不仅意味着失去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而且因为玄珠之中储存了自己最精纯的玄力，修者自身的肉身和神魂都会严重退化，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 而楚明月在之前还对原主说出了原主的父母就是被她的父亲设计害死的真相。 所以原主才会在死前满腔怨愤，愿意以自己的精血神魂为祭，求人替她一家三口报仇。 不过，也正是因此才给了楚离月在这个世界重生的机会。 楚明月内心有些恐惧。 她明明已经将楚离月踢下悬崖，这镇守山的悬崖高有万丈，任谁落下也不可能还继续活着。 更何况，楚离月如今衣着整洁，面色白皙红润，一点儿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就更不正常了。 楚明月生怕楚离月喊破她吸取玄珠的事情——这可是被列入玄元大陆邪恶行为的大罪名，早就被隐世宗门和皇家官府共同禁止——连忙先发制人地问道：“姐姐？是离月姐姐吗？” 不等楚离月回答，她就向前几步，泪水从大眼睛里流淌下来，满面激动：“离月姐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刚才你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我……我以为你……我真的好难过。”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倾情表演，等她哭了半天才说道：“多谢妹妹关心，我这人素来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楚离月考虑过直接揭破楚明月吸取玄珠的事情，可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楚明月平时的形象很好，就算她说出来，没有证据，也很难取信于人。 这样的话，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刻，才能起到作用。 “好了，离月，这种事情也不能怪到明月妹妹头上，你就别生气了。”被侍卫簇拥着的男子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的表情看着楚离月。 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头戴累丝紫金冠，身披暗纹紫罗袍，身材颀长，眉目清俊，举止优雅，一举一动散发着久居人上的尊贵气息。 楚离月眼睛闪了闪，认出来这是原主的未婚夫，晋王桓云澈。 “姐姐，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听了桓云澈的话，楚明月的哭声一下子更大了，甚至还伸着手想要扑向楚离月的怀里。 楚离月脚步轻移，扑空的楚明月睁大了眼睛，委屈地看向桓云澈。 “离月，明月方才以为你真的死了，伤心欲绝，哭了好久。”桓云澈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似乎是觉得楚离月的表现太过冷漠，对待这么关心自己的堂妹毫无热情。 楚离月想起刚才回头看时，楚明月是依偎在他的身上一路走来的。 那样的姿势，可不像是单纯的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 楚离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是吗？真是辛苦晋王殿下了。” 未婚妻坠落悬崖，再次现身，未婚夫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而是嫌她对一直安然无恙的妹妹不够温柔？ 狗男女。 这样的男人，还不如剁碎喂狗。 楚离月甩下一句话，扭头就准备离去。 她想起来了，清辉之所以选择此处降落，应该是因为这里非常接近楚家的试炼营地。 可是，她不想计较，别人却不见得愿意放过她。 楚离月刚转过身，就听见楚明月惊喜地叫了起来：“金焰黑翼虎？好可爱啊。” 第3章我只是想抱抱他而已 楚明月脸上的泪水刚刚被桓云澈温柔地拭去，就看见了楚离月怀中的那只黑色幼兽。 四足和尾尖都绽放着金色的火焰，一双小小的黑色翅膀收在身侧，黑色幼虎被楚离月轻轻抚着皮毛，微微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温顺可爱。 金焰黑翼虎，那可是五阶异兽！ 能驭火，能飞行，长大之后强大无比！ 而且金焰黑翼虎灵智早开，很容易和人类沟通，驱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对于修者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即使是他们这些高门大族的修行世家中，能够拥有高阶异兽的修者也不多见。 平时，即使是一头三阶异兽都能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何况是五阶异兽！ 楚离月不但没死，居然还捕捉到了这样稀有的异兽？ 楚明月顾不得身边的桓云澈，满面惊喜地跑到了楚离月身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黑虎，伸出一双秀美莹白的手就要去抱。 啪！ 楚离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将楚明月的手打了开来。 莹白的手背立刻显出几条红色的印痕。 楚明月还红着的眼圈立刻更红了，泪花在大眼睛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姐姐，对不起。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它好可爱，想抱抱它而已。” 楚离月哼了一声，懒得理她。这种白莲花不就是这样吗？不管她做什么事情，到头来都是你不够大方、不够通情达理。 原主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中，作为接手了这个身份的楚离月，就算是真的圣母到不跟她计较，恐怕楚明月也不会放过楚离月。 更何况楚离月这个人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楚明月呢。 跟一个要死的人说话纯粹是浪费时间。 对于楚离月来说，只要找到机会，让楚明月死一死就够了。 楚离月刚想走开，身后却传来一个愠怒的男声：“离月，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明月不过是想抱抱那只幼兽，你让她抱抱又怎么样？” 桓云澈修长的眉毛紧紧皱起，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不认同：“就算你不愿意，也不用动手打她呀。” 说着，桓云澈拿起抽泣着的楚明月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手背上的红痕：“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楚离月转头看着这对男女，觉得自己都快要呕吐出来了。 楚明月抽泣着说道：“澈哥哥，你不要这样说姐姐。我的手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桓云澈不满地说道：“都红了，怎么会不疼？”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带嘲讽的楚离月，脸上的不悦更明显了，“离月，你真的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楚离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非常温柔地问道：“殿下，你想让我说点什么？”她倒要听听这位殿下的伟论。 桓云澈看到楚离月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模样，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说实话，刚才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冷漠、嘲讽的表情，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绷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一样。 一直以来，楚离月虽然高傲之极，但是在他的面前却一直是温柔乖巧的。 从她的眼神里，桓云澈能看出来她毫不掩饰的仰慕和期待。 这些眼神桓云澈见多了，帝京贵女们里至少有一半人或明或暗地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但是，楚离月不同。 她是桓云澈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她是楚辂的女儿、是帝国著名的少年天才。 这种身份的楚离月，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这种爱慕和重视，让桓云澈的心情十分愉悦。 尤其是当他对楚离月若即若离时，楚离月明艳的脸上出现的那种紧张和无措，每每让他心中产生一种隐秘的成就感。 可是刚才的楚离月，脸还是那张脸，眼睛里却冰冷一片，嘴角挂着的更是淡淡的嘲讽。 恍惚间，桓云澈竟然觉得这个楚离月十分陌生。 这样的楚离月让桓云澈心里莫名的心虚，但同时又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愠怒。 如今，楚离月虽然眼神冷漠，但是说话语气却恢复了当初的温柔，桓云澈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底气，而那几分愠怒也顺势膨胀开来。 “说什么？”桓云澈的声音少有地提高了，“当然是给明月道歉啊！” 第4章眼前这对狗男女 道歉？楚离月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悲凉。 原来的楚离月，虽然有着天才少女之名，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父母刚刚在去年去世，就被平时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的堂妹暗算，已经很可怜了。 如果她没有死，回来看见的却是未婚夫对这个堂妹无所不至的呵护，甚至为了这个堂妹的一点小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自己，她会是什么感受？ 从原主的回忆里，楚离月能够感受到她对晋王桓云澈的真挚爱意、对堂妹楚明月的真切关怀，可是现在这两个已经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却勾搭在了一起。 看看眼前这对狗男女，女的低着头靠在男的胸前抽泣，男的握着女的手抬着头不耐烦地瞪着自己，好像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楚离月却是一个外人了。 楚离月含笑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明月妹妹，你喜欢姐姐的金焰黑翼虎吗？” 楚明月抬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楚离月，像小鹿一样单纯无比，正是她这些年来每次从楚离月这里要东西时候的无辜表情：“姐姐，明月喜欢的。可是，那是姐姐的，明月只是想抱抱它，姐姐不要生明月的气好不好？” 桓云澈看着怀里的楚明月，目光温柔：“明月想到哪里去了，你这么懂事可爱，离月怎么会生你的气？” 他揽着楚明月的肩膀，抬眼看向楚离月，姿态迅速端了起来：“离月，你是要当晋王妃的人，一言一行都应当为世人典范。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才是晋王妃应当具有的高贵品质。不要为了一头异兽，就破坏了你们姐妹感情，影响你的声誉。” “晋王妃”可是他用来对付楚离月最有效的手段，屡试不爽。 只要听见这个词，高傲的天才少女就会收敛锋芒，化成一池温柔春水。 楚离月笑了。桓云澈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香饽饽了，以为她还是那个对他一片痴心的少女吗？ 桓云澈看见她的表情，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明月是你的妹妹，刚才还为你的意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如今不过是想要抱抱你的宠物，你怎么能对她动手？” “别说只是抱抱，就算是她想要你这头黑虎，你也应该大方点送给她才是。” 桓云澈俊脸阴沉，目光冰冷地看着楚离月。这个女人，以为现在还是楚辂在的时候吗？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实在是愚蠢。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黑虎暗夜般的皮毛，楚离月柔声问道：“明月妹妹，你想要这头金焰黑翼虎吗？” “不是不是！”楚明月似乎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它好可爱想抱抱而已。” 她脸颊绯红地再次低头：“我知道它是姐姐的，五阶异兽很难得的，我只是羡慕姐姐而已……” 桓云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的不就是你的吗？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楚离月听着桓云澈已经自说自话地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划给了楚明月，心中更是嗤笑不已。 楚明月摇着头：“不行，那怎么能行？五阶异兽那么难得，我怎么能要呢？” 桓云澈笑得十分和煦：“姐姐送给你，是她的心意。你如果不接受，姐姐会伤心的。” 擦！楚离月想爆粗口。她有那么贱吗？热脸贴冷屁股地把黑虎送给害死原主的人，人家不收她还伤心？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东西啊！ 楚离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终于开口打断了那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明月妹妹，你是不是想要姐姐这头金焰黑翼虎啊？” 楚明月听着楚离月再次询问这个问题，抬起眼来，满是期望地看着楚离月：“姐姐，明月喜欢，但是不能要。” 楚离月看得出来，对方这是等着自己真的像桓云澈所说的那样，求着她收下小黑虎。 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脸皮，在害了原主之后，还觉得自己会不计前嫌，将这么珍贵的五阶异兽送给她？就凭桓云澈那张脸？那张嘴？ 楚离月一直抚摸着黑虎的头，让黑虎有些不耐烦了。 它伸出两只前爪抱住楚离月的手腕向外推去。 第5章你真的失去了玄珠？ 他是化身金焰黑翼虎，又不是真的异兽，这个女人怎么老是摸他脑袋？男人的头是随便摸的吗？ 虽然那种感觉确实是很舒服，但是他可不是那些被人摸上两把就会没有尊严地凑上去的异兽！ 黑虎全身还不如楚离月前臂长，这样扑在她手腕上推她，看起来倒像是在抱着楚离月的胳膊玩耍撒娇。 楚明月双目闪亮，两只眼睛几乎都要粘到黑虎身上了。 楚离月也不由一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黑虎推倒在自己怀里，趁它仰面朝天的时候，手指轻轻挠着它的下巴。这些猫科犬科的小动物一般都很喜欢这样，对吧？ 【清辉是害怕我伤心才来逗我的吧？你真是太好了。】 逗她？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原来的楚离月，只看她灵魂中厚厚的煞气，就知道她不是原主那种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会为这种小事伤心？ 就算是她伤心，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会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献出自己的身体和尊严？ 【你真是想太多。】 黑虎一边控制着想要凑上去让她好好挠挠下巴的冲动，一边冷峻地回答。 听着对方冷峻的语气，看着对方仰着肚皮任由自己挠下巴的姿势，楚离月不由笑了出来。 楚离月相貌昳丽，配上这个灿烂的笑容，让桓云澈有片刻的失神。 楚明月眼中闪过嫉妒，她晃了晃桓云澈的手，羡慕地说道：“澈哥哥，小黑虎真的好可爱啊。” 桓云澈回过神来，向着楚离月伸出手道：“离月，把黑虎拿过来。” 楚离月笑出了声，这人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致啊！ 她没有看桓云澈，而是抱着已经翻过身用一双前爪捂着自己脑袋装睡的小黑虎，对着楚明月说道：“说起来，好像明月妹妹从小就特别喜欢姐姐喜欢的东西呢。” “六岁的时候，爹爹给我做了一个会自己打拳的小人儿，你在我屋子里站了一个下午，让我送给你。我没有答应，结果你在院子里足足哭了一个晚上。爹爹只好给我又做了一个，让我送给你。” “十岁的时候，娘亲给我做了一条八幅碧水云霭烟霞裙，你的眼睛都直了，摸了一遍又一遍，在我屋子里就是不肯走。可是我送给你之后，你却将它剪成了碎布条。” “十二岁开窍仪式后，你求我带你进入楚家珠库选取珠核。你看我相中了那枚玉纹飞天碧蟒珠核，就说你最喜欢碧色，我让给了你。” “十四岁的时候，你看见娘亲给我的嫁妆单子，哭着说婶婶的嫁妆早就被侵吞干净。我送了你两个庄子，你才转涕为笑。” 楚离月说一句，楚明月的小脸就白一分。她握紧了桓云澈的手，睁大了一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满脸无辜和伤心：“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所以，你看上了晋王殿下，我也不奇怪。”楚离月不急不忙地接口，“反正你就喜欢我喜欢的东西，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晋王殿下送给你，可以。” “金焰黑翼虎送给你，不行。” 楚离月仍旧温声轻柔，但还是将面前二人说得变了脸。 桓云澈的脸色彻底黑了：“离月，你是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把他送给楚明月？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送给楚明月，可是金焰黑翼虎不行？在楚离月心里，他还不如一头畜生重要吗？ 楚明月恨极，脸上却一丝不露，反而柔声说道：“离月姐姐，明月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姐姐对明月好，不计较这些东西。没想到姐姐一直记着，倒是明月的不是了。明月在这里向姐姐赔礼，请姐姐大人大量，原谅明月年幼无知吧。” 楚离月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是吗？妹妹真是年纪小啊，足足比我小了三个月呢。” 明明和原主年龄差不多，偏偏每天装嫩装纯，洒泪哭泣，用尽办法占原主的便宜！ 占便宜还是小事，可是这么多年的照顾却养出一头白眼狼，翻脸无情，害死原主！ 只见楚明月也不见尴尬，而是继续温柔地笑。 她轻轻柔柔地道：“姐姐，明月也不是想要姐姐的黑虎。只是姐姐如今玄珠已毁，修为尽失，五阶异兽在姐姐手中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姐姐又是何必呢？” 桓云澈大惊！ 他的表情变幻不定，最后定定地望着楚离月的眉心：“离月，你，你真的，真的失去了玄珠？” 第6章打入污浊卑微的最底层 桓云澈自认对楚离月不能说是爱，但是也不是毫无感情。 当初为了得到楚离月的芳心，他也曾经狠下了一番功夫，从楚离月年幼测出资质上品开始，就费尽心思在楚离月心中刻下自己的痕迹，引导楚离月爱上自己。 这么多年楚离月对他的一片真心，他也不是毫无感触。 如果楚辂不死，楚家大兴，楚离月自己修炼有成，他也不介意给楚离月一个中宫皇后的位置。 即使是楚辂夫妻双双身亡，他也默许了楚明月的接近，但他却非喜新厌旧、薄情寡义之人。 他想过，只要楚离月仍旧对他一片痴情，他还是愿意给楚离月一宫妃位，保她一世富贵。 可是如果楚离月真的失去了玄珠，成了废人，就算是桓云澈登基为帝，也没有办法将她纳入宫中为妃。 因为没有玄力的嫔妃，根本就不能生出有修炼资质的儿女。 在和神京四大世家的对抗中，皇族桓家本来就处于下风，如果没有杰出的后代，说不定一两代后，桓家就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除非他安心当一辈子晋王，那么就不必在乎这一点，甚至纳她为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谋划了这么多年，母亲也在背后为他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 桓云澈脑子里飞速运转。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楚离月定下婚约，无非是看中了两点：战神楚辂的影响以及楚离月从小就测出的上佳资质。 前者能够给他足够的支持和筹码，让他在争夺帝位的斗争中领先一筹；后者能够让他的儿女具备上佳资质的几率大大提高。 如今，楚辂已死，楚离月也成了废人——楚离月的两个优势全都没有了。 幸亏他在楚辂夫妻身陨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就立刻改变了对楚明月的态度，允许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楚明月进入一个暧昧的范围。 桓云澈再次用玄力感知楚离月眉心处的玄力流动，确认了再也没有一丝动静之后，脸色慢慢板了起来。 也许，是到了表明取舍的时候了。 楚离月仍旧身姿挺拔：“不错，我的玄珠已经被人吸走了。”她的目光落在楚明月身上，“这一点明月妹妹是最了解的，否则怎么如此肯定我已经修为尽失呢？” 楚明月脸色微变，随即笑得十分坦然：“是啊，谁让我一直这么关心姐姐呢？姐姐发生的变化，我自然第一个就发现了。” 桓云澈在宫廷中长大，对于她们话语中隐藏的含义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楚离月的玄珠是如何失去的，哪怕是楚明月所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楚离月的婚约已经没有了维持的必要。 而楚明月却成了他最好的联姻对象。 桓云澈抬起了下巴，脸上的表情拒人千里：“楚离月，既然你已经失去了修为，还要这五阶异兽何用？” 楚离月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投注在桓云澈俊秀的脸庞上。 桓云澈清俊的面容上表情异常冷酷：“还不将五阶异兽献上，乞求明月饶你一命？否则你方才对修者言语无礼，已经足以赐你一死。” 玄元大陆上，修者为尊。普通人和修者之间的距离，比鸿沟天堑还要遥远。 在修者面前，普通人就如同蝼蚁猪狗一般，根本不值得他们关注。 即使同样出身贵族世家，能够修炼的子弟和不能够修炼的子弟，就算是亲生兄弟姐妹，命运和地位也是截然不同。 桓云澈这样的态度，显然已经将失去玄珠的楚离月打入了普通人之列，那是必须匍匐在他们脚底下惴惴不安、等待着被他们决定命运的一个群体。 至于楚离月所拥有的财产，包括这头异兽，都随时可以被他们剥夺。 楚明月依偎在桓云澈怀里，粉嫩的樱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从小就压在她头顶上的天才姐姐，从小就掩盖了她的光芒的天才姐姐，却被自己最爱的男人亲自打入污浊卑微的最底层。 失去战神父亲，失去母亲，失去未婚夫，失去傲人天资——所有重视的东西都一一离去，这样的感觉一定很痛苦吧，离月姐姐？ 接受到桓云澈的命令，两个侍卫逼近楚离月：“楚小姐，请交出金焰黑翼虎。” 想强抢？楚离月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从来只有她抢别人，没有别人抢她的。 第7章反击楚离月的身份 根本没看见楚离月有任何动作，两个靠近她的侍卫身上瞬间冒出熊熊烈焰。 惨厉的嚎叫响起，两个火人在地上拼命打滚，却于事无补。 “大胆！”桓云澈的侍卫头领厉喝一声，一边派人去用水系玄珠灭火救人，一边指挥几个得力手下上前拿下楚离月。 几名侍卫不敢轻忽，纷纷催动玄力，从眉心处招出自己的武器。 两刀两剑，四名侍卫从四个方向扑向楚离月。 楚离月依旧傲然挺立，四名侍卫身上再次毫无征兆地冒起了火焰。 火焰是从体内冒出，根本来不及灭火救治。 六个火人在地上辗转哀嚎，瞬间焚灭成灰。 这一下，所有人看向楚离月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原来看着战神之女、楚家天才的目光是尊敬，等知道了楚离月已经成了废人之后，目光变成了不屑，现在却统统变成了忌惮。 即使是专门修炼火系玄珠的修者，也无法做到这样无声无息就将人烧死的程度。 楚大小姐，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 楚明月和桓云澈更是瞠目结舌，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 “你，你不是没有玄珠了吗？”楚明月太过震惊，竟然脱口问道。 “明月妹妹，我的玄珠还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楚离月一下一下抚摸着怀中的黑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发白的楚明月。 桓云澈看着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的楚离月，心中情绪变幻不定。 难道她并没有失去修为？那么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就把她得罪狠了。不说婚约的事情，以楚离月的资质和方才的狠辣，日后一旦成长起来，对自己极为不利。 可是，据他所知，楚离月的玄珠是一柄血饮长矛，所修习的也是战神楚辂亲传的戮神矛法，可不是什么火系玄珠啊！ 楚明月忽然眼前一亮，大声说道：“是金焰黑翼虎干的，对不对？” 她越想越觉得楚离月不可能施展火系玄珠的能力，就算是她第一次吸取玄珠、手法不够纯熟而让楚离月的玄珠保存了下来，楚离月的玄珠也不是火系的啊。 倒是金焰黑翼虎能够控火，说不定是黑虎为了保护楚离月才出手对付了那两个侍卫。 楚明月眼中的贪婪更加浓厚了，她直直地盯着黑虎，口中喃喃说道：“不过是幼年时期，就能够有这样的能力，五阶异兽果然非同凡响。” 楚离月完全没有兴趣再和这两个人废话，她抬起脚就向着楚家军营的方向走去。 桓云澈和楚明月各有心思，侍卫们也不敢再次上前，只好看着楚离月扬长而去。 这次试炼是神京四大世家和皇族桓家共同举行的一次活动，旨在锻炼家族中的年轻子弟。 四大世家包括战神楚家、财神庞家、神音覃家和神医越家，都是天元帝国最顶尖的世家。他们传承千年，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比天元帝国建立的年代更加久远。 五个家族的营地在镇守山下依次排开，彼此之间保持着既安全又方便的距离。 楚家的营地是一片铁灰色的军营。 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这片军营实际上是这次带队的一位长老的玄珠所化。 这种玄珠属于辅助类型，是为“舍珠”，是最基本的功能就是为人提供居住的房舍或者放置物品的空间。 在这片军营中所发生的一切事件，都瞒不过舍珠主人的耳目感知。 这个世界的修炼方法真是新奇得很。 军营大门口肃立着两队八个士兵，他们全身甲胄，面容肃杀，只看气势就知道，他们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兵。 楚离月刚走到门口，八个士兵就齐声喝道：“见过大小姐！” 按照记忆中原主的态度，楚离月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不显眼的弧度，大步从侧门走了进去。 走入门内，楚离月有一种穿过透明薄膜的感觉，而且还感到身上一凉，似乎被某种力量进行了窥探。 这应该就是舍珠主人、那位楚家长老对军营的控制力量吧。 想起刚才守门士兵的态度，楚离月能够感到，他们对自己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这说明在楚家的私兵队伍中，楚离月这个战神之女、修炼天才的影响力还不错。毕竟，楚家私兵中的精锐——三千战神卫——是楚辂一手打造。 但是，在楚家上层，楚离月的身份已经因为她爹爹楚辂的死亡和她叔叔楚辙的上位日益尴尬起来。 第8章没有选错人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楚离月在楚家私兵中的影响越大，楚离月的修炼天赋越高，楚辙就越不能容忍她继续活下去。 谁知道过上十年二十年，楚离月会不会又是一个楚辂？到时候，就算楚辙是镇国公，也顶不住楚离月的一击！ 所以，这次楚明月对楚离月出手，应该并不仅仅是因为桓云澈、因为嫉妒，还有很大的原因可能是楚辙的命令。 否则就楚明月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娇娇女，从哪里得到吸取他人玄珠这种邪法？要知道，这可是玄元大陆几百年前就明令禁止的禁法，等闲人士根本不可能接触。 所以，这次楚离月活着回来，楚明月绝对不会甘心接受失败。她必须将楚离月杀死，才能回去给楚辙交代。 因为楚明月虽然是楚辙的嫡女，但是却不是楚辙最宠爱的女儿。相反，倒是楚辙的几个庶女，更得楚辙欢心。楚明月想要得到更多，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存在价值。 试炼还有三天结束，这就是楚明月最后的动手机会。 楚离月想清楚当前的局势，也差不多走到了自己的帐篷外。 楚离月的帐篷在军营最里面的东北角，周围是她的侍从们居住的十二个帐篷。 试炼只能由楚家子弟自己进行，所有侍从都只能在军营里等待主人的返回，不能私自出去。 即使是在军营中，侍从们也不允许私下随意走动，只能在自己主人的营地领域中活动。 楚离月刚踏进自己的营地，就看见四名侍从官已经带着百名侍从整整齐齐地列队等候。 “参见大小姐！”所有人单膝下跪，左手按在胸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候。 “起。” 楚离月按照记忆中的大小姐做派，淡淡吐出一个字。 所有侍从一起起身，动作整齐得像是一个人。 楚离月心中对原主的评价高了几分，也对自己的计划多了几分把握。 四名侍从官示意众人解散，跟在楚离月身后进了帐篷。 四名侍从官两男两女，都是楚家的旁支子弟。而侍从们则有楚家旁支子弟，也有楚家家生奴仆后代。 他们的年龄与楚离月相差不大，从小陪着她，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自从他们被选为楚离月的侍从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和楚离月紧紧绑在了一起。 为首的侍从官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楚离月记得她的名字叫楚念之，是原主最信任的人。 楚念之亲手捧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小姐，这次试炼有何收获？” 有何收获？换了一个芯子算不算？玄珠被人吸走了算不算？ 看到楚离月打出的手势，楚念之面容严肃地打开了帐篷中的隔离阵法，这样就算是军营玄珠的主人也不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楚离月举起了手里的黑虎，面对着四个侍从官：“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黑虎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真的把他当成宠物了？ 方才四名侍从官就已经看见了楚离月怀里的金焰黑翼虎，五阶异兽可不好得到，也就是大小姐这样的人中龙凤才有这样的际遇吧。 “我已经和它缔结了主仆契约。”楚离月坐在主位，将黑虎放了下来。 黑虎蹭的一下蹿到了楚离月的椅子背上，尾巴高高翘起，黑瞳观察着四周。 帐篷中的布置简洁大方，精致讲究，却没有太多女孩子的痕迹。 桌子上的茶水，黑虎嗅了嗅味道，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是也有滋润肉身、温养元魂的作用，在玄元大陆也算是一流的了。 黑虎轻盈地落在桌上，伸出舌头，缓缓舔了一口茶水。 很舒服，多久没有品尝过这种温热的气息了…… 楚离月看着黑虎蹲坐在桌上，一口一口喝茶，眼睛里带上了笑意。 “我在试炼中被楚明月暗算，吸取了玄珠，踢下了悬崖。”楚离月语气淡然地扔下一个炸弹。 四个侍从官是楚离月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如果不说清楚，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主人的异常。 与其让他们在背后猜疑，甚至因此动摇忠诚，不如摊开来说。 黑虎抬起眼睛看了面色毫无波动的楚离月一眼，这个女人的风格出乎意料地直接呀，难怪当初出现的时候，手里的武器会是一把短刀。 她一定是一个敢于冒险、劈开一切阻碍的勇士。 很好。他没有选错人。 四名侍从官则被楚离月的话惊得差点坐倒。 第9章令人震惊的真相 身材最为魁梧、平素担任楚离月护卫头领的楚高义脾气最暴，当即一脚跺下，怒声喝道：“那个臭女人，我平时就看她不顺眼，总是来小姐这里占便宜，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我去杀了她！” 另一个身材瘦小、面色沉静的男侍从官叫楚维。 他一把抓住了楚高义：“别冲动，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被吸去玄珠、踢下悬崖，按说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可是小姐如今不但活着，而且神态从容自信，还得到了一头难得的五阶异兽。 这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小姐的际遇，是打破当前困局的机会。 两个女侍从官的眼睛都有些发红，感情更加纤细的楚青秀的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楚明月从小就追在自家小姐身后，自家小姐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有什么好东西自己不要也要给她。 甚至当初选取珠核的时候，小姐都会把难得的玉纹飞天碧蟒让给楚明月。 楚明月平时看起来对小姐亲密无比，可是居然在试炼中暗算小姐！甚至还敢吸取小姐的玄珠！ 看着四个侍从官满脸的悲愤，楚离月继续扔出第二个炸弹：“楚明月说了，父亲大人和母亲之死并非意外，而是楚辙所为。” “什么？”即使是素来沉稳的楚念之，也面色大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战神大人英年早逝，是整个楚家最大的遗憾。 如果战神大人还在，不用二十年，楚家就会成为天元帝国最强大的世家！ 去年楚辂大人在飞雷山大会中出了意外，夫妻双双身陨的消息传回神京之时，楚家所有族人都痛哭失声。 他们失去了家族的英雄，天元帝国失去了伟大的战神。 可是，这一切居然是楚辙所为？这怎么可能？ 楚辙可是楚辂大人的同母弟弟啊，这也是镇国公爵位之所以能够落在楚辙头上的重要原因。 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哥哥？就为了一个镇国公爵位？有战神哥哥在，什么东西得不到，镇国公爵位算什么？ 看着被自己震得失去了言语，只剩下僵硬表情的四名侍从官，楚离月冷笑道：“如今我还活着，楚明月和楚辙都不会放过我。” 楚维最先反应过来：“小姐，这些事情必须暂时保密，不能泄露出去。” 他们四个人当然相信自己小姐的话，但是别人就不一样。没有证据的时候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楚辙正有机会将小姐拿起来处置。 楚离月点了点头：“是，所以我只告诉你们四个。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你们。如果我不说，你们对他们毫无提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四名侍从官也跟着点头。 他们和小姐早就是一体的，荣誉与共，生死相依，如果其他人想对付小姐，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我会安排所有侍从，从今天开始提高警惕。”楚高义目光冒火，但还是尽量冷静地说。 “不，外松内紧。”楚维接口，“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 如果楚辙恼羞成怒，索性撕破脸皮发动楚家的私兵，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反而会将小姐置于危险之中。 “可是，小姐你如今……如果不能修炼……”楚念之艰难地提起这个问题。 即使是曾经的天才，如果变成了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和那些最底层的族人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骄傲的小姐，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羞辱！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天地之间的火灵力始终在她身边飞舞。这个世界的火灵力，比她原来的世界更加浓厚，更加活跃。 这样的话，她只会比原来的自己实力更强，又有何惧？ 看着楚离月脸上自信的笑容，四名侍从官都闭上了嘴。 “我在落崖之后，又有奇遇。”楚离月轻声说道，她伸手抚摸着已经喝完茶水卧倒在她膝上的黑虎，“你们放心。” 具体的她不需要多说，让他们四个脑补去，自然会把她与原主的不同找到合理解释。 这也是她之所以说出这些令人震惊的真相的原因。 第10章夜半化形 楚念之、楚青秀、楚维和楚高义四个侍从官是这个世界上现存最了解最熟悉原主的人，楚离月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她的性格、习惯、爱好等等都和原主大不相同。 如果楚离月什么也不说，很可能用不了一天两天，就会被他们发现破绽。 因为他们对原主的忠心，发现她并非原主之后，很可能会对她采取敌对立场。 那样，楚离月仅存的一点势力也将消失无踪，甚至楚辙还可能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将她置于死地。 但是在她提前说明遭遇，却又留下大片空白的情况下，即使是她有些什么变化，四个侍从官也会自己去给她寻找理由。突然遭受打击，所以性格变化；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让他们自己脑补比她自己解释的效果要好得多。 看着四名侍从官掩盖了脸上的悲戚愤怒，动作略有僵硬地退出帐篷外，楚离月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会儿工夫，楚青秀带人送来了一些黑虎的用品。 黑虎眼睛一亮，从楚离月膝上跳下来，四肢优雅地迈动，走到了布置得十分精美的小窝旁。 小窝的旁边，一个精致的彩绘千叶流波大碗里，装满了兽乳。 大碗下面的玉白双鱼托盘是炼制好的玄器，具有加热保温的功能。 黑虎俯下头，舔了一口兽乳，感到其中蕴含的玄力，满意地摇了摇尾巴，尾尖上的金焰冒出一圈小星星，表明了它心情的愉悦。 楚离月手指一点，一朵火焰飞向黑虎的尾尖。 黑虎继续低头喝奶，只是摆了摆尾巴，尾尖上的金焰飞起，和楚离月的火焰汇合在一起。 两团火焰毫无痕迹地融合，变成了一个小火球。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黑虎的火焰和自己的火焰在本质上没有不同。只是自己的火焰中蕴含的力量更加狂暴，而黑虎的火焰中的力量则更加柔和，却更加精纯。 这说明什么？说明黑虎吸收灵力的办法更加精妙，也许还有一个完整细致的体系。 楚离月自己上辈子使用火异能，似乎是一种本能。她能够感受到天地之间游离的火灵力，只要她想，火灵力就会涌入她的身体，然后按照她的要求被她使用。 可是像黑虎这样，身上随时带着五朵金色火焰，却不会烧毁自己的皮毛，也不会烧着抱着黑虎的楚离月的一根毛发，却是一种更加高深的本能。 虽然看起来同样是本能，但是黑虎的境界显然更高。 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奇妙之所在？ 圆月升上中天，如水的银辉透过无形的护罩，洒遍了楚家军营。 已经入睡的楚离月突然感觉到天地之间灵力的波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帐篷中布满了盈盈的光芒，而这光芒的来源居然是她床头小窝中的金焰黑翼虎！ 银色的光芒勾勒出黑虎俯伏睡眠的线条，但是随着光芒越来越亮，银色的线条开始拉伸变形。 楚离月从床上坐起，手中随时准备化出焚天，应对意外情况。 突然，银光大盛，整个帐篷被照得纤毫毕露。 楚离月微微眯上眼睛，不去直视银色的光球。 过了一会儿，光芒暗了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身上披着的黑袍如暗夜般深沉，走动间隐约闪动着银色的暗芒。 随着他一步步走到楚离月面前，他的整个面容也完全展露了出来。 刀削般的面部轮廓，完美无瑕的精致五官，堪称造物主最成功的作品。满头青丝如同流水般倾泻在肩上，看起来十分随意。 他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楚离月，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 楚离月却如临大敌，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太过迫人，站在帐篷里，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体内的火灵力几乎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焚天从手中冒出，刀身上的火焰升腾跳跃，对抗着这种强大的压力。 楚离月全身绷紧，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让她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颤栗。 “不必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男人站在床头，神情淡漠，“你的身体是我亲手重塑，灵魂由我亲自接引，如果我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第11章生死与共 楚离月想起原主最后的记忆是躺在冰冷的悬崖底部，可是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却是在一个神秘诡异的坟墓之中，这之间缺少的部分，难道真的是这个男人所谓的“重塑”身体？ “清辉，是我的名字。” “我和你之间的主仆契约是基于灵魂层面建立的约定，你可以用心感受一下。” 楚离月确实能够感受到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有一种无法描述的联系。 “有了这个主仆契约，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我的一切从肉身到神魂，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清辉直视着楚离月，缓缓解释着。 “那么，你能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楚离月却并不因此而放下警惕。 这个男人的手段和能耐远远超过楚离月所能想象，他能够将已经死亡的原主重新恢复完整的身体，还能跨越时空召来自己的灵魂，让自己在这具身体上复活——这样的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 而且看他身上的气势和压迫感，楚离月这个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佣兵团首领都远远不及，这样的人物绝对是万万人之上的顶尖强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即使是楚离月也不会甘心和人缔结主仆契约、成为某个人的仆人，将命运交付他人手中，何况是这样的顶尖强者呢？ 这样想来，他变成一头五阶异兽，主动和楚离月缔结契约的行为，就太反常了。 想要得到，必须付出。 他对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男人对楚离月的谨慎回以轻笑，薄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很好，我喜欢你的这种冷静和理智。” “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楚离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她点了点头：“说说看。” “我可以帮助你成为玄元大陆的顶尖强者。”男人平平淡淡地说道。 楚离月哼了一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也可以成为强者。这个世界天地间的火灵力如此浓厚，她在这里如鱼得水。 “不要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强者。也不要以为你天生能够控制火之玄力就能超越他们。”男人冷冷地警告。 楚离月心中一惊，立刻坐直了身体，对着男人肃然点头道：“你说得对。”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自大的人随时会栽跟头。 她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才见过几个人，就产生了这样自大的心理，真是不应该。 “我可以教你这个世界的修炼功法，可以指点你玄元大陆各处的藏宝秘籍，可以帮助你攀登巅峰得到最强大的力量。”男人站在床前，负手而立，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了令无数人发狂的话语。 “那我需要做什么？”楚离月却并没有陷入沉迷，反而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一些重要的东西。” 男人低头看了楚离月一眼，目光犀利：“也许会有危险，但是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就能完成。而我，绝对不会危及你的安全。事实上，我们的主仆契约中已经约定，你死亡我必然死亡；而我死亡，你只会受到一点影响。” 楚离月知道他所说的话是真的，主仆契约确实是如此约定的。这也是她敢于和这个气势迫人的男人平等谈判的倚仗。 “能告诉我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名叫清辉的男人并不愿多说，他黝黑的眸子直视着楚离月，“交易达成？” 楚离月点点头：“交易达成。” 如清辉所言，她这具身体是他亲手重塑，灵魂是他亲自接引，也是他背着她飞出了那座诡异的坟墓。 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知道她来历和秘密的人，也是从一开始就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主仆契约将他们绑在一起，生死与共。 虽然他来历不明，身上带着强烈的危险气息，但是楚离月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楚离月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他的提议。 一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点在了楚离月的眉心：“按照楚家的基础修炼方法，静心冥思，感知天地之间的玄气。” 楚离月早就从原主记忆中找到了楚家的修炼方法，此刻就遵照清辉的指示，闭上眼睛静心感知。 平时楚离月对于火灵力的感知完全是出自本能，现在按照楚家的基础修炼方法去感知，却觉得这个世界完全变了模样。 第12章天生属于我 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天资卓绝，还是清辉的指导有效，楚离月非常轻松地就感知到了天地之间的玄气，然后将这些玄气吸入了自己体内。 “好，现在我引导你的玄气在体内运转三个周天，你记住这个运转路线。” 低沉的男声在楚离月耳边响起，一股温热的气息引导着她体内积累的一点玄气沿着全身流动起来。 温热的气息像是一只大手，拂过楚离月的周身，像是羽毛在心口掠过的感觉，让人有点痒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楚离月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她从不知道让人引导内息居然是这样的感觉，像是最亲密的情人之间的爱抚。 可是清辉根本就只是帮她修炼，两人的身体接触不过就是他点在自己眉心的指尖而已。 她也只能咬着牙忽视这种感觉，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在对于玄气流转路线的记忆上。 安静的帐篷中，披着白色睡袍的少女闭目盘坐在床上，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床头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点在少女眉心处，刀削般俊美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莫名的微笑。 超卓的身体，坚韧的灵魂，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合。 刚才他说的话并不完整：她的身体是他亲手塑造的，灵魂是他亲自接引的——所以，她天生是属于他的。 楚离月很快记住了玄气运行的路线，全心投入吸收玄气、运转周天的过程中。 等她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放亮。 楚离月第一眼看向的就是放在床头角落里的小窝。 毛茸茸的小黑虎蜷成一团，懒洋洋地躺在小窝里，尾巴小幅度地摇摆着，小小的金色火焰在空中飞舞盘旋，看起来自己玩得十分开心。 楚离月一时间有些愣怔，昨夜的经历像是一场梦。 这个小东西居然变成了一个浑身危险气息的高大男人？ 可是，现在看着不过一尺长的金焰黑翼虎玩着自己的尾巴，萌得不可思议，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会是一个大男人…… 只有体内已经开始流转不息的玄气，证明了昨夜的一切是真的发生过。 楚念之、楚青秀听见帐篷里的动静，带着四个侍女捧着热水、面巾、香膏等物鱼贯而入，开始伺候楚离月洗漱。 两个侍女小心地将新鲜的兽乳倒入已经清洗干净的大碗里，黑虎凑过去闻了闻，才开始小口舔了起来。 楚离月洗漱完毕，就开始做早课，闭目冥思，一边吸收玄气一边运转周天，将这些玄气提纯为精纯的玄力。 玄力在体内流转，慢慢改善体质、加强元魂，为日后开窍凝珠做准备。 不知道什么原因，楚离月现在的进度比当初原主开始修炼的进度快多了。 原主是天元帝国最著名的少年天才，就是因为她从小就测出了上品资质，吸收玄气的速度很快。 开窍仪式上，原主开启的玄窍容量极大，也就意味着以后能够储存的玄力比一般修者更多。 可是楚离月现在只是一夜的修炼，体内积累的玄力就已经赶上了当初原主数日的修炼。 楚离月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样是福是祸。 她睁开眼睛，看向黑虎。 黑虎似有所感，回过头来，一双黝黑的圆眼睛正正撞上楚离月疑惑的目光。 黑黑的毛毛脸上，几颗乳白色的小奶珠挂在毛尖上。 楚离月想起昨晚那个气势迫人的黑袍男人，再看看这个喝奶喝得一脸奶珠的小萌兽，实在是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黑虎看了她一眼，淡定地继续喝奶。 直到喝完了兽乳，黑虎才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轻轻擦拭着脸上黑毛。 收拾完自己，黑虎迈开优雅的步伐，走向在地毯上打坐的楚离月。 【有事？】 黑虎在距离楚离月两步远的地毯上趴下，摇着尾巴甩着尾尖上的金焰，懒洋洋地问道。 【我现在修炼的速度似乎比原来要快上好几倍，会不会有什么隐患？】楚离月也不隐瞒自己的疑问。 【呵呵。你以为我亲手塑造的身体，就仅仅是恢复原状这么简单？】清辉的声音依然冷漠，但是楚离月却能从中听出一种隐藏的傲意。 【而且，我教给你的行气路线，是根据你这具身体特意调整过的最完美方案。】 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第13章挑衅 楚离月打坐一个时辰，然后起身向着帐篷外走去。 “大小姐。”帐篷外的侍从们连忙躬身问候。 四名侍从官也闻声走了过来。 “到训练场锻炼一下。”楚离月简单地说道。 楚高义连忙点了二十名侍从，楚青秀和楚高义一左一右跟在楚离月身后。 楚离月刚要抬脚，一朵金色的火焰在她眼前炸开。回头一看，小黑虎站在帐篷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啊呀，小黑虎也要去啊。大小姐，你不带它出去玩，它都不高兴了呢。”楚青秀看着小黑虎郁闷不悦的表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愧是五阶异兽，真的好聪明呀。” 楚离月无语。她不是不带清辉，只是想着那只萌萌的小黑虎居然是个那么大个子的男人，怎么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将他抱在怀里，更不要说摸他挠他了。 楚青秀看出来楚离月并没有不带小黑虎的意思，就转头走过去，向着黑虎伸出手来：“来，姐姐抱你去玩。” 小黑虎看都不看她一眼，尾巴一甩就将楚青秀的手打开，一双黝黑的竖瞳直直地盯着楚离月。 “大小姐，小黑虎真的好聪明，只认你一个呢。”楚青秀被黑虎打了，却十分高兴，这样忠诚的异兽，对大小姐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被那双黝黑的圆眼睛盯着，楚离月十分无奈。 【你觉得我抱着你合适吗？】 【你觉得我现在四条短腿追着你跑合适吗？】 【那你在帐篷里休息不好吗？】 【不好。】 真任性，这还是昨晚那个霸气男人吗？ 楚离月吸了口气。算了，她忍！ “秀秀，去准备一个提篮。”我不敢抱你，我提着你行不行？ 楚离月提着精致的编花竹篮，篮子里垫着舒适的绒布垫子，小黑虎迈进篮子里的时候，看着楚离月的目光十分幽怨。害得楚离月一路上都没好意思把篮子递给侍从，一直自己提着。 训练场就在军营正中央，分为露天训练场和室内训练场两部分。 楚离月带着一队侍从走过来，老远就被人看见了。 “哟，这不是大小姐吗？”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青年发出怪笑，遥遥地就对着楚离月喊了起来。 他站在训练场中央，脚下躺着两个浑身鲜血的楚家私兵。 看见楚离月，他一脚一个，将两个私兵踢得飞了开去，任由对方砰然落地。 “大小姐可是好久不见了，怎么看起来气色不大好啊？”不管楚离月脸上嫌恶的表情，青年站在训练场边上，笑嘻嘻地和她说话。 楚明阳。说起来算是她的远房表哥。 楚明阳的母亲是楚家女，和夫家不合和离之后将他带回楚家，改姓为楚。 今年二十二岁，凝珠三转，修为一般。 擅长近身战斗，注重炼体之术，性情暴虐，有暴力倾向。 所以原主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以前楚明阳虽然看着原主的眼神有几分阴冷，但是顾忌着身份上的差距，并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话，甚至有意躲着原主。 现在居然胆敢公然挑衅，可是觉得自己有了什么倚仗？ 楚离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楚明阳脸上的狞笑更浓烈了：“哟，叫你大小姐，你还以为自己真的还是大小姐吗？你那个爹已经死了！你自己也成了废物！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楚高义眼生杀机，上前一步，却被楚离月摆了摆手拦住了：“楚明阳，你倒真的是你娘的亲儿子。你娘抱着八长老的老脸啃了不知道多少口，才换来你的试炼名额；你现在也学着抱别人的臭脚丫子了？舔得开心吗？” 楚高义和楚青秀没想到自家小姐会说出这样刻薄而粗俗的话，一时都惊呆了。 连躺在篮子里的黑虎都睁开了眼睛，尾巴都不摇了，愣愣地看着楚离月。 楚离月前生却是混迹于佣兵队伍中的人，什么难听话没听过？这些还都是文雅的。 从楚明阳迥异以前的表现，楚离月早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是有意针对自己来的，幕后之人除了楚明月不做他想。 楚明阳此人，性情暴虐易怒，激怒他太容易了。 杀了他，让他背后的主子看看死狗的模样。 这就是今天楚离月来训练场的目的——给楚明月机会动手，给自己机会替原主报仇。 既然楚明月派出了一个棋子试探，那就让她看看这颗小小的棋子是如何被碾成齑粉的吧。 第14章一战？你也配？ 楚明阳果然被激怒了。 他捏着两只巨大的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声音，上身的肌肉紧紧绷起：“楚离月，你个废物，可敢与我一战？”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如何？如今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修为全失的废物！ 楚明阳早就想把这个容貌艳丽、神情倨傲的女人按在身下，狠狠地凌虐她了。 自从五年前，他第一次看见那个被人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的时候，就有一种血液都在兴奋的感觉。 尤其是当她用厌恶不屑的眼神扫过自己，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肮脏最不堪的东西的时候，楚明阳的心脏都会狂跳不已。 现在，他期盼了无数个日夜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一战？你也配？”楚离月将手中的提篮交给楚青秀，连身上月白色的锦袍都没有脱下，就空着手走进了训练场。 楚青秀和楚高义满面紧张。 楚明阳此人固然性格暴虐、人品不堪，可是他毕竟是一个修者，而且还擅长近战。小姐如今没了修为，更是很少锻体，如何是他的对手？ 而且楚明阳的对手，有几个能够活下来的？不是当场死亡，就是重伤不治。 两人面面相觑，心急如焚，可是又不敢公然质疑小姐的举动。 训练场上正在练习的人们也慢慢围拢过来。 楚明阳方才一人力敌两名楚家私兵取得胜利，并且将两名私兵都打成了重伤，让整个训练场上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生怕他下一个挑战的就是自己。 现在居然有人和楚明阳对战？居然还是大小姐？ 有消息灵通的就开始低声解释：“听说大小姐在试炼中出了意外，玄珠已毁，修为尽失。” 一句话，作为大家族中长大的楚家子弟，就都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难怪楚明阳敢挑衅大小姐。 就是可惜了大小姐，怎么会失去玄珠呢？这样的事情在玄元大陆上都很少见的。 楚明阳双目猩红，神情狰狞，露出满口森森的白牙，仿佛择人欲噬：“配不配，大小姐马上就能亲自体会了。” 他伸出厚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犹如实质落在楚离月修长洁白的脖子上，如果是其他少女，恐怕只是这样的目光就已经足以让她生出畏惧退缩的念头。 楚离月步履从容地走到楚明阳对面：“既然如此，你就出手吧。” 楚明阳被气得大声笑了起来：“大小姐，你还以为你是凝珠七转的天才呢？就让我用拳头来告诉你，没了玄珠你就是个废物！” 话还没说完，楚明阳已经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扑向楚离月。 一只硕大无比的古铜色拳头劈面砸向楚离月的面门。 而楚离月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完了，大小姐这是被吓傻了，还是根本来不及反应？没了玄珠，这么多年积累的玄力都消失不见，身体的反应大大降低，这下子惨了。 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心软的甚至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楚离月的脸被砸得血液横飞的场面。 楚明阳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自己拳头砸在那张依然艳丽倨傲的脸上的触感。 拳风已经吹动了楚离月的长发，几缕青丝向后飞起的时候，楚离月出手了。 她举起一只右手，五指如同盛放的兰花，几乎没有人看清楚她的动作，她已经握住了楚明阳的手腕。 细长的手指洁白如玉，轻轻搭在粗壮黝黑的手腕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可是楚明阳的进攻就这样停止了。 “所以说，废物永远都是废物，舔谁的脚丫子都于事无补。”楚离月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因为震惊而一片静谧的训练场中，却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不等楚明阳说话，楚离月一扭一推，楚明阳的胳膊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形状，楚明阳的额头瞬间冒出大颗的汗珠，青筋迸起老高，却还是忍着不发出惨叫。 “你也吃我一拳！”楚离月轻喝一声，白皙的小拳头就向着楚明阳面门砸去，动作和刚才的楚明阳一模一样。 楚明阳暴喝一声，受伤反而激发了他的勇悍，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猛地挥起，狠狠砸向楚离月的拳头。 楚离月的拳头在距离楚明阳的脸一寸的地方被拦住。 她变拳成掌，五指猛地张开，啪的一声拍在了楚明阳脸上。 这一掌正拍在楚明阳鼻梁上，直接将他打得鼻血飞溅。 第15章只手可杀人 楚明阳被楚离月一掌打得满脸鲜血，训练场上众人都不由惊呼出声。 这和他们预想的情景截然不同，身高体壮、肌肉虬结、暴戾狠虐的楚明阳连大小姐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反而是大小姐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 楚明阳双目已经完全赤红，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只胳膊垂在身侧一动不动，整个人却疯狂地撞向楚离月。 面对发疯公牛一般的楚明阳，楚离月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这次大家再也没有人觉得她是吓傻了或者来不及反应。 训练场上被人畏惧如虎的楚明阳，一举一动在她的眼中满是破绽。 即使是在前世，知道火凤佣兵团老大擅长体术的人也不多——除了几个心腹之外，见过的强者都死了。 火异能可能消失，枪械刀剑可能损坏，唯有自己的身体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 方才她扇楚明阳一巴掌，不过是为了回报他那张臭嘴。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楚离月面对狂奔而来的楚明阳，所做的不过是一拳挥出，狠狠砸在楚明阳的胸前！ 楚明阳的头颅距离楚离月的身体只有一寸的距离，却成了他再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壮硕的身体被一拳击飞，楚明阳在空中飞行时，就已经大口大口地喷出血液和内脏。 等到他飞到训练场的另一头，重重砸到地面上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露在外面的胸膛大片塌陷，整个胸腔被完全砸碎。 “一战？你也配？”楚离月收回自己的拳头，轻声重复了一句方才说过的话。 训练场上所有人望向楚离月的眼光好像是在看一头远古凶兽。 身材颀长的大小姐，白皙如玉的小拳头——就那样站在原地，连步子都没有迈出一步，身上的月白色披风都没有染上一滴血迹，只用一只手就将楚明阳干脆利落地打死了？ 这样的反应速度和力度，怎么可能是没有玄珠的人能做到的？ 楚离月根本没有看围观者一眼，就走到楚青秀身边，接过了提篮：“扫兴，回去吧。” 今天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楚明月收到消息之后必然产生更为强烈的危机感，在最后的两天时间里对自己狠下杀手。 哪怕是楚明月吸收了原主的玄珠后修为大增，楚离月也无所畏惧。 更何况，彻底消化玄珠内的玄力需要时间，现在楚明月恐怕根本没机会好好吸收，这个时侯也是对楚明月动手的好时机。 趴在篮子里的黑虎一动不动，倒是楚青秀在震惊之后，对楚离月的身手十分佩服：“小姐你的近战能力实在是太强了，方才化掌为拳那个时机把握得真是精妙。” 楚高义直接说道：“大小姐，你击毙楚明阳的一拳，真是让我热血沸腾。以前可从来没见你练过这些招式啊。” 楚离月轻叹了一口气：“唉，幸亏我坠崖之后……”她没有说完，只是用一声悠长的叹息结束了这半句话。 楚青秀和楚高义都沉默了。 很快，楚青秀就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小姐的这头黑虎可真是通人性啊。方才小姐在场中和楚明阳对战时，它看得眼睛都不眨呢。小姐一拳将楚明阳击飞的时候，它还用爪子捂住了眼睛，实在是太可爱了。” 楚离月笑着看了看趴在提篮中假装睡眠的小黑虎，说起来是有点不太对头，她从训练场上下来后，清辉可是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仿佛当自己不存在。 难道自己太暴力，把他吓到了？楚离月可不相信。那个黑袍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行人回到了楚离月自己的营地中，楚离月将四名侍从官召到自己的帐篷中，将方才楚明阳的挑衅和战果说了一遍，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楚明月派人试探失败，必然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下午，楚明月下一步的动作就来了——她派人送来了挑战书。 洒金紫云笺上，写着秀丽的字体，语气和煦，用词谦逊，可是恶意却扑面而来。 明天，楚明月在训练场上公开挑战楚离月。 明知道楚离月已经没有了玄珠，楚明月偏偏还提出公开挑战。用意何在，一目了然。 “小姐，她是想杀你。”为此宁愿发起公开挑战。 楚维握着拳头，一向稳重的人也涨红了脸，恨意满满。 第16章幼稚的不是我 玄元大陆，好战斗勇，人人尊崇强者。 楚离月如果不敢应战，她的形象立刻就会受到影响，懦弱、胆小、害怕战斗等标签立刻就会贴到她身上。 但是，她凭什么应战？ 原来的时候，楚明月凝珠二转，楚离月凝珠七转。 但两人之间的差距绝非七减二这么简单，而是一个楚离月可以轻松打败数十个楚明月的程度。 可是现在楚明月吸取了楚离月的玄珠，她的修为最低也是凝珠五转，说不定还是七转！而现在的楚离月就是一个普通人。 楚离月应战，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现在四名侍从官都已经相信楚离月在坠崖之后另有奇遇，但是楚离月现在已经失去玄珠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没有玄珠的普通人，就算是有高超精妙的近战手段，也不可能是修者的对手。 楚明阳之所以死的那么干脆，一个原因就是他为了羞辱楚离月，根本就没想过使用玄珠。他轻视了敌手，所以失去了性命。 楚明月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她再也不可能给楚离月这样的机会。 应战或者不应战，哪一条路都不能走。 “小姐，要不，我们拒绝……”楚念之咬着牙提出一个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选择。 楚离月心头一暖，这些人是真的对原主好，而不仅仅是追随强者的力量。 看着四个侍从官脸上的愤怒和无奈，楚离月笑了：“青秀，磨墨！” 楚青秀愤怒地用力磨着墨汁，然后四人眼睁睁地看着楚离月拿起雪狼毫毛笔，在挑战书下方写了一个大大的“战”字！ 那个“战”字笔锋犀利如刀，露出写字者的铮铮傲骨和无穷战意。 楚高义巨大的拳头挥舞了起来：“小姐，让我替您出战！” 虽然他的修为不过是凝珠四转，但是如果能够用他的性命换来小姐的性命，那也值了。 “不。”楚离月拒绝，“这是我必须面对的。” 她接受了原主的身份，自然就要接受原主的责任和义务。她并非没有自保能力的弱者，更不是会选择逃避的懦夫。 而且楚明月亲自出马来挑战，想要在最后一天试炼时杀了她，本来就是她筹划期待的机会。她怎么会退缩？ 楚明月和原主的恩怨，自然只能让她来亲自了结。 四个侍从官都闭紧了嘴巴，他们都是从小修炼的人，自然明白修者的尊严和荣誉。小姐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勇气，他们不能阻止。 “不要这样，一个个这样看着我，好像我要去自杀一样。”楚离月无奈地摊手，“说了我另有际遇，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弱者。请相信我。” 杀掉楚明阳，不过是牛刀小试。大头还在后面呢。 四名侍从官沉默了，他们知道自家小姐性格高傲，绝对不会撒谎，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希望小姐这次奇遇不仅仅是近战水准提高，更有其他本领。 但是，又有什么奇特的本领能让一个没有玄珠的人打败修为不低的修者呢？ 四名侍从官满面愁色退出帐篷，楚离月听见清辉在她脑海中说道：【你是不是准备使用你的火之玄力？】 【楚明月见过我出手，还敢来挑战，必然有所防备。】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修者可不是你那些近身技巧能够解决的。】清辉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高兴。 【不是还有你吗？】楚离月走到小窝旁蹲了下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甩尾巴、根本不回头看自己一眼的黑虎。 【哼。】 清辉绝对不承认自己像异兽一样幼稚。 他的成名功法夜影千重变，能够变形成所有死于他的夜影领域中的生命体。变成对方后还可以拥有对方死前的所有记忆和能力，副作用就是也会受到对方的习惯、审美、爱好等的影响。 所以，并不是他为了这个女人出门不带自己而不悦，更不是他为了这女人不肯再抱他而恼怒，也不是他非要这女人低头求自己才满意。 都是金焰黑翼虎的性格如此！ 楚离月率领一个世界排名前四的大佣兵团那么久，自然也不是一个一味斗勇好胜的人，对于人际交往、妥协和谈判她并不陌生。 佣兵团中，有太多奇葩了。 调动所有属下的积极性，让来自世界各地、拥有各种不同价值观和审美观的奇葩们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干活，是佣兵团老大必须具备的一项技能。 第17章允许你仰慕我 清辉和她有同生共死的契约在，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楚明月杀死。可是他现在却用小屁股对着楚离月，对楚离月的求助只回答一个冷冷的“哼”。 这样的行为百分百是傲娇属性发作了。楚离月作出如上判断。 碰到傲娇怎么办？根据多年的带团经验，楚离月的办法是拼命夸。 傲娇是用刁蛮骄横掩饰关心热情的外冷内热，所以对付傲娇的办法就是用大量的热情和善意融透其傲慢的外壳，暴露其关切羞怯的内心。这个时侯，小傲娇就再也无法掩饰和抵挡了。 楚离月蹲在原地，看着清辉摇着尾巴抽自己的金焰玩，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在看它一样。 【清辉，你知不知道你好帅？】楚离月清了清嗓子，决定先从外貌入手。 “帅”？黑虎的尾巴停顿了片刻，思考着什么是“帅”。 万兵之首、战场主宰者？统御千军万马，马鞭所指之处尽皆踏平？这样的话，也算符合他的身份吧？ 飞在半空的金焰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被黑虎的尾巴抽了开来。 知道我的能耐，还敢对我这么疏远无礼，哼，蠢女人。 楚离月看清黑虎片刻的停顿，心中一笑，看来夸赞是有效的。 下一步，深层次的夸赞要触及对方的特性和本质，欣赏对方的与众不同，并且加入真挚的情感。 【那日你展开双翼，将我背出困境，翱翔九天，俯视山川，我就对你又是感激，又是敬佩。】 【我以前也算是天生能驾驭火灵力，控火如臂使指，颇为自得。但是那日感知你的金焰才知道，我的火灵力操控比你还差得太远。不管是精纯程度，还是细微处理，都远不及清辉的水准。】 【能够与清辉相识，并且得到你的认可，和你结成契约，实在是我三生有幸。】 不是所有恭维都会让人感到舒服满意，只有带着真诚、抓住对方最得意的关键点的夸赞才会让对方自在接受。 楚离月说的是真心话，语气自然格外真诚，黑虎听得两只耳朵抖来抖去，全身熨帖，虽然仍旧不肯回头，但是却放缓了声音说道：【算你有眼光。】 允许你仰慕我。 黑虎的尾巴摇动的频率一下子加快了，身上的五朵金焰纷纷向外爆裂开来。 眼前漫天飞舞的细小火焰像是秋夜的金色流萤，围绕着黑虎小小的身体盘旋不去，看起来分外华丽。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容貌比这个女人美、修为比这个女人更是高上无数倍的女子向他表白过，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任何感触。 更不要说亲近任何一个女子，允许她仰慕自己了。 如果不是看在这个女人处事干脆利落，很合自己眼缘的话，就算是他早就决定将这个身体和灵魂都划归自己所有，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给她这个机会。 谁让这个女人这么没见识，只看见他化身的黑虎就对他仰慕不已呢？她哪里知道，这世界上有力量超过千万头金焰黑翼虎的强者存在？ 她这么弱，如果自己不护着她，她绝对死得很快。 她要是死了，自己又要沉睡千年。 黑虎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过头用黑魆魆的眼睛盯着蹲在那里笑容满面的楚离月。 笑得真傻。 【看你这么弱，侍从也都弱得无法见人，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呢？】 黑虎轻盈地一跳，落到了楚离月的膝盖上。 楚离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高兴地抱着黑虎站起身来：【果然还是清辉最好了。】 真是可爱的小傲娇啊！那个危险的男人是个幻象吧？ 【别浪费时间，快去修炼！】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就算有他的保护——黑虎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现在他这具化身的力量也弱小的可怜——这个女人自己也要努力才对。 楚离月应了一声，轻轻将黑虎放在小窝里，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伸手握住了黑虎的前爪轻轻晃了晃：【谢谢你，清辉。】 真的非常感谢你，让我再一次拥有生命。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能够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美丽的世界，重新展开波澜壮阔的人生，我都应该感谢你。 黑虎迅速趴平，再次用屁股对着楚离月，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这个女人真的太肉麻了。他应该好好考虑，这么轻易接受这样一个女人的仰慕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18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楚离月刚刚开始修炼，桓云澈就来求见，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楚离月说，与明天的挑战有关。 楚离月微微蹙眉，让人放他进来。 桓云澈一身白衣迈入了楚离月的帐篷中。 如果只看他的外貌，还真是一个浊世佳公子。可惜的是，一副好皮相里包着一肚黑心肠。楚离月看着面带微笑的桓云澈，心中暗暗想道。 楚离月站起身来，十分疏离地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桓云澈笑得十分和煦，仿佛之前那个训斥楚离月无礼、要楚离月献上黑虎保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离月妹妹何必多礼？如此客气岂不是见外了吗？” 离月妹妹？你是不是叫错人了？应该是去找你的明月妹妹才对吧？ 楚离月一边腹诽，一边面无表情地坐下：“晋王殿下贵足踏贱地，可是有何指教？” 桓云澈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满脸无奈的样子走到了楚离月面前，双手按在楚离月的椅子扶手上，弯下腰看着楚离月的脸：“离月妹妹，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可是你要知道……” 克制着一拳打在这张虚伪的脸上的冲动，楚离月扬声道：“来人，伺候晋王殿下入座！” 上来就跟她玩暧昧，呸，真是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楚念之和楚青秀闻声而入，一左一右站在楚离月身边：“殿下请入座。”那架势就差直接动手提着桓云澈按到另一边的座位上了。 感受到三人的厌恶，桓云澈的脸色有些僵硬，他挤出一个微笑：“离月妹妹太客气了。” “晋王殿下，有话请直说。”楚离月哪里有兴趣和这样的渣男浪费时间？ “唉，离月妹妹，你如今已经失去了玄珠，怎么还能应下公开挑战呢？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桓云澈神情悲伤，双目含情望着楚离月，似乎十分担心楚离月的安危。 “殿下，这话你应该去和明月妹妹说。”楚离月声音冷漠。 桓云澈隔着桌子向楚离月的方向倾身说道：“明月性格冲动，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为了一时之气，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么，如果依殿下的看法，我该如何呢？” “唉，最好是根本就不要接受挑战啊，谁不知道你已经失去了玄珠呢？就算是不应战也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是，没人笑话，只是会狠狠践踏她而已。而楚明月则会踩着这个昔日天才的头上，走到众人的目光中，登上自己的舞台。 “离月妹妹，我已经和明月妹妹求了情，让她明日手下留情。你明日小心些，应付两招就速速认输，这样也算是应了挑战，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桓云澈关切地看着楚离月，语气沉重地说。 “噢？还真是要多谢晋王殿下了。”楚离月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两个人的话能相信就见了鬼了。 如果能手下留情，楚明月又何必发出公开挑战呢？ “离月，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桓云澈伤心地说道，“可是我也是为你好啊。你已失去玄珠，以后日子艰难，又何必为了一头异兽得罪明月？我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只希望你和明月处好关系，让她照拂于你罢了。”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带着委屈，隔着桌子伸手去握楚离月的手：“我想好了，只要你明日安然无恙，即使不能我娶你为正妃，也可以给你侧妃的位置，护你一生平安。” 一道黑影闪过，桓云澈发出一声惨叫，手背上是几道深深的血痕，几乎可以看见白骨。 黑虎出现在桌子上，身子微微下伏，满嘴利齿威胁性地露出来，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流露出隐隐的杀机。 这是我的人！ 【干得好。】 楚离月伸手抱起来黑虎：“殿下没事吧？小宠无状，让你受惊了。” 楚念之和楚青秀眼中也有几分幸灾乐祸，但是却不敢怠慢，连忙张罗着给桓云澈清洗伤口、抹药包扎。 桓云澈俊脸扭曲，再也无法坚持，只好一脸苍白地看了黑虎一眼，告辞而去。 “他到底想干什么？”楚青秀不解地问道。 “如果没有楚家人的允许，他一个姓桓的能进来咱们军营？”楚离月冷冷地说，“无非是楚明月的伎俩，不管是试探、麻痹还是恶心我，总之，是想让我在挑战之前露出点破绽吧。” 可惜桓云澈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第19章玉纹碧蟒 楚家军营正中央的露天训练场上，两道身影遥遥对立。 身穿浅碧色劲装的楚明月面带笑容，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都透露出强烈的自信。 惟有眼底的一丝阴冷，证明她的心情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么磊落轻松。 楚离月先是烧死了桓云澈的侍卫，然后又一拳打死了擅长近身战斗的楚明阳，她到底有什么倚仗？ 这是两天来一直盘旋在楚明月脑海中的问题。 所以才有了昨天桓云澈的试探，可惜的是什么也没试探出来，反倒让那黑虎抓破了手。 楚明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她回到镇国公府所要面对的就是那几个偏房姨娘所出的贱货的嗤笑。 不管楚离月有什么隐藏的能耐，她已经失去玄珠是一个可以肯定的事实。 那天被楚离月吓傻了，楚明月才会问出来她到底有没有失去玄珠的傻问题。到底楚离月还有没有玄珠，楚明月应该是最清楚的，因为楚明月自己的玄珠中所蕴含的玄力已经从二转到了六转。 扣除了吸收过程中的消耗，这个变化已经充分证明了，楚离月的玄珠绝对消失了。 既然如此，楚离月就算有什么暗招，也不可能是她凝珠六转修者的对手！ 楚明月面上继续微笑，心中却在冷笑，这一次，她不仅要打败楚离月，更要在众人围观下将楚离月杀死！ 她能弄死楚离月一次，就能弄死第二次！ 楚离月站在训练场的另一头，穿着黑色劲装，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怀中——是一头不足一尺长的小黑虎。 是的，这就是清辉提出的参战条件之一，以后楚离月必须像以前一样随身抱着他，不许再用篮子提着他。 因为是公开挑战，所以楚家一位长老担任了裁判。 圆形的训练场边缘上开始缓缓升起透明的护罩，直到从四面蔓延过来的护罩在头顶上会合，形成一个半圆形将整个训练场笼罩在内，站在场外的长老才猛地单手下劈，示意这次挑战开始。 楚明月第一时间就将手指点在眉心，催动玄珠。 一条绿线从楚明月的眉心电射而出，在空中飞舞盘旋，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全身闪着绿莹莹的光芒，落在了楚明月面前的场地上。 玉纹碧蟒！ 淡黄色的竖瞳满是冷酷，紫黑色的蛇信不停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水桶粗细的蟒身上满是碧绿的鳞片。 绿色的鳞片之间，均匀分布着六个玉白色的环状纹路，像是套在蟒蛇身上的六个玉环。 训练场外有人惊呼起来：“六转！六转玉纹碧蟒！” 玉纹飞天碧蟒是非常难得的玄兽元魂，能够制成珠核供修者炼成玄珠。随着修者凝珠后修为的提升，它的身上会出现不同数目的玉白色环状花纹。 这些环状花纹的增多，能够提高玄珠主人和玄兽元魂之间的玄力和神魂沟通，玄兽也会因此得到实力增强。 六转玉纹碧蟒能够喷洒毒液，杀伤力极强。 九转就是真正的玉纹飞天碧蟒了，能够御风飞行，瞬息千里。 楚明月之前不过是二转，所以还只能算是玉纹碧蛇。谁知道不过是短短数日，她的修为就急速提高到了六转！ 凝珠六转在修者之中，已经是十分少见的修为，即使是那些隐世宗门招收门徒，楚明月现在的水准也是能够稳稳入选了。 像现在这位楚家长老，当初成珠的时候，也不过是凝珠六转罢了。也就是说，楚明月只要不出问题，就算是没有任何进步，只要维持现在的水准，未来都有可能成为楚家的长老。 玉纹碧蟒一出现，楚离月就感觉到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无形的重压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挤压过来，连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原来这才是这个世界修者的威压吗？难怪清辉说自己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强者。楚离月心中警惕，身形却更加挺拔，不肯露出一分艰辛。 楚明月微笑着说道：“明月请姐姐指点！” 楚离月不欲多言，只是拍了拍黑虎的头：“去吧。” 黑虎懒懒地站了起来，对付这样一头蠢蛇也要他出手，真是大材小用。 小小的黑虎在楚离月胳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向前一扑。 吼！ 一声巨吼突然在训练场上空炸响，惊得楚明月全身一抖。 第20章姐姐想得太简单了 不足一尺的金焰黑翼虎展开一双小小的翅膀，踩着金色火焰飞到了护罩顶端，目光如电，睥睨俯视着体型比它大了几十倍的玉纹碧蟒。 玉纹碧蟒感受到金焰黑翼虎眼中的鄙夷，蛇瞳发出冷漠凶残的光芒，巨大的蛇头抬了起来，蛇信吞吐，似乎在表达不满和愤怒。 楚明月心中大定，果然是这样，楚离月也不过是仗着这头五阶异兽罢了。 上次金焰黑翼虎能烧死晋王殿下的侍卫，是因为他们都毫无防备。可是她不同，她这次出战之前，就特意去八长老那里借了一个专门针对火系攻击的玄器。 既然是楚明月挑战，自然是楚明月先出手。 虽然大家都知道没有玄珠的楚离月是弱者，但是挑战的规矩就是这样。 楚明月自忖已经摸到了楚离月的底，也不耐烦浪费时间，便驱动玉纹碧蟒去进攻金焰黑翼虎。 玉纹碧蟒的上半身竖了起来，庞大的头颅晃了一晃，毒腺微微鼓起。 噗地一声！ 绿色毒液从玉纹碧蟒的大嘴中喷出，一条宽大的绿影带着强烈的腥臭气息飞向空中的金焰黑翼虎。 楚离月心中暗自摇头，楚明月实在是太缺乏战斗经验了。 金焰黑翼虎占据空中优势，飞行速度又快，在这种情况下，将玉纹碧蟒拿手的毒液当成起手招式使用，纯粹是一种浪费。 如果是她，就会利用玉纹碧蟒的体型庞大、力量巨大、鳞甲坚硬的优势，逼迫金焰黑翼虎近身搏斗。 等到将金焰黑翼虎逼到狭小的空间中，限制了它的飞行能力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其不意地喷出毒液，最大限度地保证毒液不会落空，才是最正确的办法。 玄兽是异兽的元魂被炼制成珠核之后，养成玄珠，经由玄力催动化出来的。 玄兽的一举一动完全由玄珠主人操控，也就是说，楚明月缺乏战斗经验的弊端将会成为玉纹碧蟒最大的破绽。 金焰黑翼虎这样的五阶异兽本来就有一定的神智，清辉更是能够化身为人和她交易，已经具有了智慧。 两相对比，楚离月对于玉纹碧蟒的命运已经了然于胸。 她暗暗提高警惕，随时准备迎接楚明月的招数。 果然，金焰黑翼虎显然经验丰富，早就注意着玉纹碧蟒的动作，一看见对方的毒腺鼓动就知道下一步是喷射毒液。 双翅一拍，黑色的身影已经闪向一旁，腥臭的绿色毒液擦着金焰黑翼虎的脚底坠落在地。 毒液落在地面上，训练场地上立刻冒起了白气，发出兹兹的声音。 地面迅速被腐蚀下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洞出现在场地上。 金焰黑翼虎在躲避毒液的同时，尾巴上的金焰也甩了出去。 一朵小小的金焰在这个巨大的场地中毫不显眼，但是玉纹碧蟒却似乎感觉到了致命危险，巨大的身体猛地一拧，躲过了这朵金焰。 就在金焰擦着玉纹碧蟒的脖子扭出的弧度飞过去之时，却突然呼的一声，烈焰突涨！ 巨大的火焰瞬间就裹住了玉纹碧蟒粗大的头颅。 玉纹碧蟒发出一声惨嚎，巨大的身体在地面上疯狂滚动，想要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训练场中黄烟四起，玉纹碧蟒尾巴在地上剧烈的拍击让整个训练场都开始颤动。 楚明月早就等着这样的时刻。 玉纹碧蟒身上着火的同时，楚明月已经一拍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玄力催发，一道瀑布突然出现在玉纹碧蟒上方。 带着玄力气息的瀑布从半空中冲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很快就熄灭了。 水珠从玉纹碧蟒的头上落下，流过被烧出黑色印痕的蛇身，缓缓淌到地面上。 这是从八长老处借到的一枚玄器，其中封存了大量的水系玄力，只要用法诀催动，就可以出现大量水流。 楚明月捏着法诀，继续催动玉佩，瀑布沿着半圆护罩的穹顶蔓延开来，迅速地占领了整个护罩顶端。 细细的水流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玉纹碧蟒和金焰黑翼虎都笼罩了进去。 玉纹碧蟒身为蛇类，天性近水，在地上的积水中缓缓游动，看起来十分惬意。 而金焰黑翼虎的皮毛很快就被打湿，身上的五朵金焰也不停闪动起来。 “呵呵，离月姐姐，你如果想靠着一头异兽就想打败我的玉纹碧蟒的话，我只能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楚明月笑得十分得意。 第21章比废物还不如的是什么 楚离月并没有接楚明月的话，而是在心里笑着对黑虎说道：【哎呀，清辉，你被人鄙视了呀。】 【笑话！不过是一条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吐口水的绿虫子，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明知道这是楚离月逗自己的，黑虎还是无法控制地怒了。 细细的雨滴打在身上，皮毛都黏在了一起，本来就很不舒服了。现在还被这个女人鄙视！ 就让她看看自己的手段！ 两翼一扇，金焰黑翼虎从半空中消失。 即使是玉纹碧蟒一直盯着它，也只是感觉眼前一花，就不见了它的踪迹。 黑色的风极速掠过。 玉纹碧蟒心知不妙，一股极大的危机感也同时降临。 它猛地一甩尾巴，不求克敌，只求抵挡一下，留给自己反应的机会。 硕大的蛇尾砸在地面的积水中，溅起半天水花，却是没有抽中想象中的敌人。 剧痛！ 玉纹碧蟒来不及再次有所动作，就感觉到无数把利刃切入了自己的身体。 能抵抗刀剑的碧绿鳞片在被玄力包裹的兽爪前脆弱如纸，轻易地被分割切碎。 黑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身形大涨，双翅张开足有数丈长度，四爪紧紧抓着玉纹碧蟒的身体，其中一只爪子更是死死掐在玉纹碧蟒的七寸上，让巨大的碧蟒连挣扎都缺乏力气。 从爪垫中伸出的锋利指甲已经深深钉入碧蟒体内，殷殷的碧血顺着斗大的碧绿鳞片滚落下来，大片大片地洒落到地面的积水中。 长啸一声，巨大的黑虎凌空飞起。 翅膀闪动的风将细密的雨丝吹飞开来，黝黑的兽瞳中满是冰冷的杀机。 玉纹碧蟒竭力扭动身躯，想缠到黑虎身上，用自己的绝招绞杀黑虎。 可是，那边的楚明月已经经受不住剧痛，倒在了地上。 没有玄珠主人的指挥和玄力供应，玉纹碧蟒只剩下本能，再也无力支撑。 长长的蛇身软绵绵地从黑虎爪中垂下来，一点儿也看不出方才的凶焰。 啸声结束的时候，黑虎已经再次飞到护罩顶端，四爪一起用力，一下子就把碧蟒撕成了五段！ 所有人都惊呆了。 围观者都是楚家这次参加试炼的子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场挑战会是这样的结果。 失去玄珠的大小姐，居然只靠一头异兽就赢得了挑战。 而修为已经达到凝珠六转、本应一飞冲天的四小姐，却落得个倒地重伤的下场。 这怎么可能？ 不少人都目光炽热地望向站在半空中的金焰黑翼虎。 五阶异兽真的就这么厉害？ 玄兽身受重伤，玄珠主人也感同身受。 玉纹碧蟒被撕成五段，死状惨烈，楚明月则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 从金焰黑翼虎的爪子刺入玉纹碧蟒体内那一刻开始，楚明月就觉得好像是有人用锐器在她体内不停切割旋转一样痛苦。 绿色的体液不停从碧蟒身上滴落，玉纹碧蟒淡黄色的竖瞳慢慢开始失去了光泽。 这个时侯，如果楚明月能将它收回玄珠之中，用玄力和神魂好生温养，玉纹碧蟒还有机会再次恢复。 可是现在楚明月自己都已经滚倒在地上惨呼连连，哪里还顾得上玉纹碧蟒？ 另一边，即使是一向冷静的楚离月，也禁不住脸上显出惊色。 这头玉纹碧蟒一出现，就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楚离月感受到这头巨大的蛇身中蕴含的玄力，也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敬畏之心。 可是这样一头可怕的玄兽，居然被清辉轻易地撕成了五段！ 【哼，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在闺房里涂脂抹粉，描眉绣花，居然敢出来挑战本……挑战我？】 砰地一声，笆斗大的蛇头从高空中扔下来，砸到了楚明月脸旁。 淡黄色的蛇瞳已经失去了光泽，无力地面对着空荡荡的训练场。 空中的细雨早已消失，地面上的积水却还保留着。 四射的水花和绿色的体液一起飞起来，溅到了楚明月脸上，也让她得到了暂时的清醒。 楚明月睁开眼睛，方才的自信从容已经不见踪影，一片脏污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惧。 她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神智，忍着全身的剧痛挣扎着催动玄珠，将已经断成五截的碧蟒尸体收了进去。 玉纹碧蟒受伤太重，只剩下一丝元魂，缩在玄珠之中一动不动。 训练场上只剩下楚明月粗重的喘气声和时不时的呻吟声。 楚离月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她原想着玉纹碧蟒鳞甲坚硬，力大无穷，而金焰黑翼虎占据空中优势和速度优势，两者可能会陷入僵持局面。 到时候，楚明月为了打破僵局，一定会想到从她这个没有玄珠的“废物”身上下手。 这个时候，就是楚离月痛下杀手取她性命的最好时机！ 所有在场的观众都是证人，证明她是在公开挑战中为了保护自己失手杀了楚明月。 没想到黑虎的战斗力这么强，被楚离月激了一句就上演了一幕手撕碧蟒的惊悚场景。 现在楚明月倒地不起，她反而没有了动手杀死楚明月的机会。 楚离月略一思索，就挑起了眉毛，冷笑着走到了楚明月的面前。 “明月妹妹，你可认输？” 楚明月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双鹿皮薄底靴子，在似乎无穷无尽的痛楚里勉强集中精神，才听清楚了楚离月的话。 我？认输？ 已经凝珠六转，还是败在没有玄珠的楚离月手中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楚离月明明已经没有了修为，却偏偏得到了一头这么强的异兽！ 老天何其不公！ 从小到大，所与人的目光都落在楚离月身上，夸她漂亮、夸她聪明、夸她天资高、称她为天才……只比她小三个月的自己，就是一个透明人。 明明是一样的姐妹，楚离月什么好东西都有，而自己想要什么，却要跟在她身后苦苦乞求才能得到。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楚离月成了废人，居然因为一头异兽，自己又在挑战中失败。 楚明月现在都能想到几天后回到镇国公府中，那几个讨厌的庶出姐妹会如何嘲笑她了。 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站在她面前的楚离月。 一身黑色劲装的楚离月双手抱胸，神情得意之极。 “明月妹妹不是在外边散布言论，说我已经失去玄珠、修为尽失，变成了一个废物吗？就是不知道，输给‘废物’、连‘废物’都不如的你，算是什么呢？垃圾？”楚离月看着满脸恨意的楚明月，一字一句地问道。 看到楚明月苍白脸庞上的疯狂和仇恨，楚离月满意地转头，背对着楚明月向前走去。 铮！ 一声清鸣响起，楚离月立刻感受到背后尖锐的杀气扑来。 一溜迅捷之极的清光向着楚离月的背心射去！ 训练场外的观众都惊叫起来。 碍于楚明月的身份，这些楚家子弟不敢公然斥责，但是脸上也纷纷露出鄙视的神色。 已经失败了，对方未下杀手，楚明月反而在背后偷袭，这样的心性人品实在是太不堪了。 只有楚念之、楚青秀、楚高义这三个侍从官惶急地叫起来：“小姐小心！”“真不要脸！”“背后偷袭，无耻！” 楚离月本就是为了激得楚明月动手然后反击，理直气壮地杀死楚明月，才会过去说了那番话，怎么没有防备？ 眼见那道清光即将触及楚离月的身体，清光之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火焰形成的大手，奋力一拍！ 清光被火焰大手一掌拍得倒飞回去，直射向双手撑地勉力坐起的楚明月！ 场外的观众们再次一起惊呼起来。 楚离月一脸冷漠地转身，看向飞向楚明月咽喉处的清光。 杀了楚明月，是她为原主报仇的第一步。 这次是楚明月自己偷袭不成反而身死，任谁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即使是楚辙也不能以此事为借口来找她算账。 清光瞬息而至，楚明月全身僵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向自己的咽喉。 冰冷锐利的气息已经吹到她的脸上、脖子上，楚明月全身汗毛倒竖，只能哀鸣一声，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闪起波动的纹路，像是水滴落入湖面引发的涟漪，一圈圈发散开来。 清光被这波纹阻挡，在即将刺入楚明月咽喉之时，颓然落地。 当啷一声，清光显出真正的形貌。 原来是一柄三寸长的短匕，几乎没有把手，刃光如雪，清光闪烁。 “清雪！”已经有人认出了这柄短匕的来历，不由惊呼起来。 这可是战神楚辂大人年轻时候的随身匕首，怎么会在楚明月手里？ 楚离月上前，俯身捡起这把短匕，目光望向站在护罩之外的裁判六长老。 方才阻挡清雪杀死楚明月的人，不是这军营舍珠的主人三长老，就是担任裁判能够临时操控护罩的六长老。 这二人之中，最少有一个已经投靠了楚辙。 楚明月背后偷袭自己的时候，不见有人来救；可是自己反击、楚明月濒临死亡时，却有人阻挡了清雪。 深深地看了六长老一眼，楚离月将清雪放入自己袖中，伸手接住了缩小体型飞下来的黑虎，抱着它走向训练场外。 护罩缓缓打开，六长老面目肃然地宣布：“本次挑战的胜利者为——楚离月！” 训练场外一片寂静。 胜利者居然是已经失去玄珠的大小姐，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但是，就算是这场挑战大小姐胜利了，也不过是倚仗着五阶异兽的能力而已。 大小姐已经快要和镇国公一系撕破脸皮了，而只依靠一头异兽又能走多远？这个时侯和大小姐交好，得罪了镇国公，就太不划算了。 所有人都默默地后退，给楚离月让出一条通道，却没有人敢上前来和楚离月说一句“恭喜”。 第22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为期一个月的试炼终于结束了，三长老的玄珠再次化成一座巨大的飞舟，载着所有人飞行七日，回到了神京楚家的领地。 飞舟在楚家始祖峰前的宽阔平地上缓缓降落。 三位长老带着试炼子弟下了飞舟，迎上来的是大管事楚丙忠、二管事楚敏才、三管事楚百强。 这三人都是楚辙的侍从官，在楚辙承袭镇国公爵位之后，被任命为楚家的三位管事，是楚辙的心腹。 三位侍从官上前对三位长老行礼，楚丙忠身材瘦高，面目刻板，肃容说道：“三位长老辛苦了，家主和诸位长老已经在正屋等候。” 三位长老点头示意，正待前行，三管事楚百强却上前一步，拦住了站在三位长老身后、位于试炼子弟第一位的楚离月。 楚百强个头不高，身材微胖，平素总是挂着微笑的脸此刻冷硬如岩：“非修者不可入始祖峰。” 楚离月抱着黑虎，抬起头看了楚百强一眼。 这个三管事以前可是见了原主就笑得满脸开花，恨不得趴在地上舔原主靴底的人物。 楚辂殒身，楚辙上位之后，楚百强见了原主就矜持了不少。 现在得知自己已经失去修为，更是干脆露出这种嘴脸了。 “看什么看？”楚百强对楚离月喝道，“如果不是看在战神大人的份上，就你如今这样对修者无礼，我就能挖了你的眼！” 就算楚离月自认性格沉稳，听了他这样的话，都有一种上前扇他一个大嘴巴的冲动。 她眸光如雪，冷冷扫过，楚百强竟然有一种全身冰冷的感觉。 一晃神之后，楚百强更加恼羞成怒。这丫头现在可不是战神大人的掌中珍宝，也不是楚家不世出的天才，她现在什么都不是，自己怕个什么？ “还敢嚣张？”楚百强向前一步，“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呢？楚离月，我提醒你，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个废物！废物！废物！” 他一边大声喊着“废物”，一边伸出一根粗粗胖胖的手指，狠狠点向楚离月的眉心。 楚离月修眉一蹙，隐藏在月白长袍下的长腿猛地抬到头顶，狠狠下劈！ 楚百强根本没想到楚离月还敢动手，被这一劈直接砸得惨叫一声，向前扑倒。 既然出手，楚离月就再不留情。 她抱着黑虎，另一只脚已经飞速踢出，在楚百强彻底扑到地上之前，正中他的心口，直接将他踢得飞了出去。 楚百强矮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青石巨砖铺成的地面上。 淋漓的鲜血随着他飞行的轨迹，洒出了一条鲜红的通道。 楚百强已经晕倒，口中还不停向外喷着血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楚百强已经被楚离月打得晕倒在地。 二管事楚敏才容貌清秀，颇有几分书卷气。他一边摇头一边啧啧表示惊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楚百强本就是楚丙忠的人，和他素来不合，他才不会为楚百强出头呢。 楚百强之所以公然羞辱挑衅楚离月，还不是得到了楚丙忠的授意？楚丙忠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和他争宠？ 现在被楚离月狠狠打脸教训，楚敏才心中只有幸灾乐祸。 尤其看到楚丙忠那张死人脸上露出惊怒的表情，实在是令人愉悦之极。 楚丙忠本来想让楚百强出面，将楚离月阻拦在外。 作为楚辙的头号心腹，他对楚明月奉命算计楚离月的事情了然于胸。 原想着楚离月落下悬崖难逃一死，谁知道她虽然没有了修为，却还是活着回来了。如果楚离月见到了楚辙，当着各位长老的面，揭开楚明月暗害她的真相，要求楚辙为她主持公道，楚辙就会十分为难。 毕竟楚离月曾经是族中最优秀的天才，而现在楚家还有原来宗家的不少势力，正对楚辙虎视眈眈，想要将楚辂当初抢走的爵位抢回去。 如果被那些宗家长老抓住这个把柄对楚辙施压，楚辙势必要和这些长老妥协，交出不少利益。 所以，楚丙忠安排楚百强出面，将楚离月拦在始祖峰外，不许她入内见到楚辙，免得生出事端。 谁想到，这个楚百强这么无用，好歹他也是凝珠六转的人物，连一个没有玄珠的废人也对付不了！ 楚丙忠刻板的脸上一片阴沉，他回过头，一双三角眼射出冰冷的光芒，盯着抱着黑虎的楚离月。 楚离月怡然不惧，玉白的纤手轻轻抚摸着黑虎光泽亮丽的皮毛，抬起凤眼毫不在意地看向楚丙忠。 “楚离月，你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楚丙忠的话和楚百强的话并无区别，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令人心头沉重，仿佛压了一座山峰。 楚离月知道，这是因为楚丙忠的修为已经达到成珠二阶，威压大增的缘故。 楚丙忠的玄珠珠核是一座山峰，使用时可以化作巍峨山岳，从头顶压下来，遮天蔽日，让人心生恐惧。如果躲避不及，当场就会被压成肉泥。 要是遇到刺杀偷袭，还能召唤出来当成屏障，起到保护防御的作用。 讽刺的是，这座山峰的元魂还是当初的楚辂在群山百岳之中采集炼制而成，因为楚丙忠是楚辙的第一侍从官，所以特地赐给他的。 楚离月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我的身份怎么了？” 楚丙忠带着几分不屑说道：“楚离月，你现在不是镇国公嫡女，也不是凝珠七转的楚家天才，而是一个失去玄珠、没有修为的废物。这就是你的身份。” “每个人做事都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否则轻则贻笑大方，重则丧失性命。”楚丙忠的语气平淡，但是却带着深深的威胁之意。 楚离月笑了：“大管事说的是，只是不知道你准备让我贻笑大方，还是丧失性命？” 她的笑容根本就不曾到达眼底，楚丙忠看了楚离月一眼，并不准备和楚百强一样采用激烈的手段。只要能够让她见不到国公爷，让她没办法挑起事端，他就达到了目的。 “来人。”楚丙忠一声呼唤，一个小厮立刻跑了过来，躬身等候吩咐。 “楚离月如今已经不适合继续居住在如意居，你带她到福寿里给她安排一个住处。”楚丙忠看也不看楚离月一眼，吩咐完之后，就转身向三位长老躬身示意，带着试炼队伍的其他人走向了始祖峰。 楚离月站在原地，看着这支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其中虽然有一些楚家子弟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根本没有人过来和她说一句话。 原主所居住的如意居，是镇国公府中地段最好、景致最美、玄气最浓厚的院子，是当初楚辂夫妻特地为独生女精心准备的。 如意居院门上的匾额还是原主生母程夫人亲自题写的。 如意居的名字也是楚辂夫妻特意给这座院落起的名字。 如意，如意，无非是希望他们的宝贝女儿一生顺遂、万事如意。 可事实是，不但楚辂夫妻意外身陨，连他们唯一的女儿也被亲人暗算，死在了镇守山冰冷的悬崖下。 现在她以原主的身份回到楚家，却被粗暴地拒之门外。 楚家家族万余人，聚居在面积阔大的楚家领地之中。 镇国公府是这块土地上玄力最浓厚的地段，而如意居又是镇国公府玄气最浓厚的地方。 更不要说如意居是楚辂夫妻精心布置的，其中有阵法，有玄器，都能增加玄气凝聚的速度。 楚明月就不止一次表达过对如意居的歆羡之情。 而且如意居中还有程夫人留下的众多嫁妆，包括不少珍稀材料、修炼用品。 现在楚辙是想全部侵吞吗？ 楚离月心中恼怒，但是却知道以她个人的力量，想要强行闯入镇国公府，根本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楚辙还正等着她冲动之下这么做，到时候来个误伤误杀，掉两滴眼泪就抹灭了所有真相。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今日之辱，来日必然加倍奉还！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黑虎伸出一只前爪，轻轻按在了她的手心。 柔软而温暖的肉垫，轻轻碰了碰柔嫩的手心，唤回了楚离月的思绪。 楚离月低下头，看到小小的黑虎正抬着头望着自己，黑黝黝的兽瞳中竟然好像是担心？ 心头一暖，楚离月抱起黑虎举到了自己眼前，对它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打倒的！】 前生她将一个五人佣兵团发展到世界顶尖的佣兵团，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辛磨难。和当初的种种困难相比，眼前的这些不过是一碟小菜。 而且，她并不是一个人，不是吗？ 清辉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陪伴着她，才会让她在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的时候，根本不觉得孤单。 【幸亏有你啊，对不对？】楚离月将黑虎搂在自己怀里，把它的小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轻轻问道。 【哼。】黑虎挣扎了一下，随即认命地趴在对方肩膀上，任由那只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皮毛。 女人有撒娇哭泣的特权。这是谁对他说过的来着？可是，他还是喜欢像这个女人一样坚韧顽强的性格。 不愧是本君看中的女人。 楚丙忠留下的小厮板着脸走过来：“跟我来。” 第23章洗白白，洗香香 楚离月跟着这个小厮步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了福寿里。 福寿里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听，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典型的“名不副实”的例子。 凡是居住在福寿里的人，恐怕都不会觉得自己会有福有寿。 污水在狭窄的黑泥小道边上肆意流淌，低矮的房屋歪七扭八地堆砌在路边，像是一个两岁幼儿随手摆弄的玩具。 路边偶尔看见三两个小孩，都是衣不蔽体，目光惶恐。至于青壮年和老年人，基本上都没见到。 这简直就是楚家领地中的贫民窟嘛！ 原主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不过楚离月对这种地方可不陌生。 小厮一边在道路上挑拣着干净的地方落脚，一边嘴里嘀咕着“晦气”之类的话语，直到走到一个胡同尽头的破落小屋前。 “那就是你的居处了。”小厮捂着鼻子，信手一指，“大管事说了，让你谨守本分，好生做事，等到国公爷空闲下来，自然会照顾你。” 言外之意，如果乱说话、乱惹事，楚辙不但不会照顾她，说不定还要惩罚她。 楚离月看着眼前的小屋，挑了挑眉毛，这样一阵风都会吹倒的房子，真难为楚丙忠煞费苦心给她找出来。 她不想多说，直接抱着黑虎走了过去。 小屋只有一扇木门，门上破了一个大洞。绿苔从门前的台阶爬上了木门，占据了残存木门的下半截。 楚离月踏上台阶，轻轻用脚尖推开木门，屋里响起不知名鸟类振翅齐飞的声音，扑簌簌的尘土从房顶下雨一样落下。 黑虎的小翅膀扇了扇，将扑过来的烟尘扇得一干二净。 借着房顶大洞射下的日光，楚离月看清楚了房间的布局。 小屋里有三个房间，中间的大概是客厅、起居室，东边的一间摆着一张布满蛛网的木床，西边的一间丢了一些杂物。 地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房顶的茅草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留下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缝隙。 屋里也没有什么家具，还能看到老鼠的脚印和各种听见动静匆忙躲避的昆虫。 楚离月摇了摇头，这楚辙真够狠的，亲哥哥嫂嫂能害死，又对唯一的侄女痛下杀手。现在，还剥夺了原主所有的财产，把自己丢到这么一个恶劣的环境里。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庶务一窍不通的大小姐，作为一个刚刚失去修为就堕入深渊的天之骄女，这会儿恐怕也就只有抱头痛哭的份儿了。 【这里是不能住的了。】楚离月退出小屋，【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管下一步要做什么，吃饱睡好是必须的。 幸亏她身上还有不少晶币，短期内不愁吃喝。 楚离月抱着黑虎匆匆离开了福寿里，路上还踢翻了两个不长眼试图上来占便宜的瘦弱男人。 【咦，说起来，清辉你是不是有私房钱啊？】楚离月让路边候客的马车将她送到神京最好的如归客栈门前，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看见的清辉的样子，可不是像是一个穷人。 【拿出来分享一下嘛！】楚离月抱着黑虎走进客栈大堂，伸手丢出一把晶币，要了一间上房。 跟在小二背后走向她的天字十六号的时候，楚离月还在继续向黑虎要钱：【你看我现在被驱逐出府，财产也都被剥夺了，只剩下一点晶币，还不知道能支持多久。说不定过得两天，就连你喝的兽乳都没钱买了，你还不赶快把私房钱拿出来支援支援？】 黑虎一直没说话。 他是有不少“私房钱”——话说，那都是他自己的钱，怎么就成了“私房钱”？好像是他背着谁偷偷藏的钱一样！ 不过，一千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就算是能用，他也不能动，谁知道那人是不是还在盯着他？ 现在的他，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太远，一旦被那人发现，他顶多是再度沉睡千年，可是这女人恐怕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小气鬼。】楚离月走进房间，顺手把黑虎放在了床上，准备去浴室沐浴。 黑虎趴在床上，根本不理睬楚离月的调戏，自己默默地想着去哪里弄一笔钱养女人。 楚离月走进浴室，发现这如归客栈不愧是神京最顶尖的客栈，天字号房间之中竟然自带玄器控制的浴室。 汉白玉砌成的圆形浴缸面积庞大，即使是两三个楚离月一起洗澡也足够宽敞。 鎏金的出水口上散发着淡淡的玄力波动，只要将手放在出水口上方，热水就会自动从下方缓缓流出。 另一边的冷水出口就是普通的出水口，用活塞堵着，随时可以打开放出冷水。 楚离月放好洗澡水，就舒服地躺在浴缸中开始沐浴。 在镇守山呆了一个月，虽然楚家营地中也有热水，也能每天沐浴，但是毕竟比不上这在浴缸中泡着的感觉。 浴缸旁边还细心准备了各种洗澡用品，楚离月泡了一会儿，开始洗头。 黑虎趴在床上想了半天，想起来一些原来存放财物的地方，神京附近应该还有两处，就是不知道这千年之中是不是已经被人发现取走了。 他回过神来，却不见了楚离月的身影。 隔壁房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黑虎眨了眨眼睛，轻盈地跳到床前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去。 浴室门关着，却没有插上门闩。黑虎伸出一只小爪子一推，浴室门就打开了。 楚离月正俯身清洗长发，满头青丝垂在浴缸外侧，湿漉漉的像是一匹上好的黑色锦缎。 她跪在浴缸中，双手举起轻轻揉搓着长发，纤白修长的身体舒展着，露出起伏的曲线。 黑虎愣了愣，猛地扭头跳了回去，两步就跳到了床上，俯卧在刚才的位置，好像自己从来没有下来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月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黑虎抬起头，一双黑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 楚离月随身的行李都在楚念之她们手中，如今她被驱逐出来，估计她的侍从们也正面临危机。 只是她不知道楚念之他们在哪里，也无从下手。 现在洗了澡之后，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也只好裹着客栈准备好的浴袍出来。 以楚离月的眼光看来，如归客栈的浴袍还是挺保守的，圆领、长袖、下摆长到脚踝，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比她前生酒店的那种浴袍保守多了。 黑虎却不做此想。 楚离月洗过澡之后，头发擦了个半干，湿漉漉的披在肩膀上，将身前的衣服也打湿了一片。 修长的脖子和细嫩的脚踝都露在外面，皮肤上还泛着桃花般的粉嫩色泽。 从额头滚落的水滴顺着脸颊滑下来，沿着脖子一路向下，消失在衣领之中…… 楚离月拿着干净的布巾擦拭着脸上的水渍，向着床前走去。 【你也该洗个澡了……】话音未落，就看见黑虎猛地站起来，身形如电，跳到了房间里最高的衣柜顶上。 还用屁股对着楚离月，尾巴紧紧盘在身上，连那朵金焰都缩小了好几分。 【就这么怕洗澡？】楚离月不禁失笑，她现在怀疑清辉是金焰黑翼虎成精，而不是化身黑虎了。 毕竟怕洗澡的应该是小动物，而不是大男人吧。 黑虎趴在自己前爪上一动不动。 他又不是真的金焰黑翼虎，怎么会怕洗澡？再说，这具身体是他玄力所化，不落纤尘，根本就不脏！就算脏了，也只需玄力流动，即刻净洁！洗什么澡？ 看到黑虎不理自己，楚离月出言威逼：【你要是不洗澡，臭了我可不抱你了。】 黑虎犹疑地转过头看向楚离月，楚离月伸出双手，红唇翘起，凤眼斜飞，分外明艳：【快来，洗白白，洗香香！】 女人就是幼稚。 他是黑虎，黑色的！怎么洗白白？ 男人要那么香干什么，想想他用暗影领域偷袭的时候，敌人闻见一股清香，然后提前得知，落荒而逃，黑虎就觉得这个说法好蠢。 可是看着楚离月伸出的双手，和眼里坚定的神情，黑虎终于还是可耻地屈服了。 他无奈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衣柜边缘，最后闭上眼睛悲壮地跳到了楚离月手中。 【这才乖嘛。】楚离月乐滋滋地抱着黑虎走进浴室，放了一池温水开始帮黑虎沐浴。 黑虎觉得，他一定要早点攒够玄力，化作人形才对。否则时间长了，这女人真的要把他当成一只宠物了！ 他一定要让她明白，他是一个男人！ 黑虎心中有无限雄心壮志，但是都改变不了他被楚离月全身揉搓了一遍的悲惨事实。 全身！所有地方！没有一点遗漏！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黑虎不知道楚离月是心大还是忘性大——她难道已经忘记了他第一次化形出来见她后，她连抱都不想抱他的事情了吗？ 湿漉漉的黑毛贴在身上，黑虎看起来瘦小得可怜。 楚离月一边用布巾帮他擦干毛发，一边嘴里嘀咕着：“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只喝兽乳不行啊？要不我们吃……狗粮？喵的，这世界哪里有狗粮！” 黑虎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继续沉睡千年也许并不是最坏的选择。 洗完澡，楚离月拉动墙上的细绳，很快就来了一个小二在门外问：“尊客有何吩咐？” 楚离月隔着门吩咐他去买两套女装，里衣外衣都要。然后点了几个菜，让人送到房间里来。 黑虎翻了个身，跳到了桌子上抖了抖毛：【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楚离月还没问完，黑虎就已经推开窗户跳了出去：【拿钱。】 拿钱养女人！ 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穿别的男人买来的衣服！还有里衣！ 第24章不让你睡我家主人了 楚离月赶忙推开窗户，黑虎已经看不见了踪影。这家伙，也太快了。 【小心啊！】不知道黑虎能不能听到，楚离月还是在心中叮嘱道。 【嗯。】黑虎的声音有些微弱，不过总算是让楚离月稍微放了点心。 过了没多久，两个仆妇拎着食盒进来，楚离月赏了她们一人两个晶币，就开始吃饭。 吃完饭，小二买来的衣物也由一个仆妇送了进来。楚离月打赏了仆妇，把衣服丢在一边，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打坐。 只是想起不知道去哪里拿钱的清辉，楚离月总是无法心静。 在这个世界醒来，就遇到了清辉。一直到现在，小黑虎看起来是被她抱在怀里保护，可是事实上她却从那个小身体上得到了无形的支持。 只要抱着小黑虎，她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这么依赖他了？ 楚离月仰面躺在床上，到现在她都弄不清楚清辉真正的身份呢，怎么就产生了这样无条件的依赖感觉？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现在没有他在身边，她的心里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失落？空虚？担心？ 她不过是开玩笑逗逗他，问他有没有私房钱，这家伙就这么认真？ 就是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拿钱——他不会仗着自己的能力去偷吧？ 楚离月摇了摇头，虽然她认识清辉的时间不长，但是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隐隐的高傲。不是那种端起来高高在上的傲气，而是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傲视一切的感觉。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去做偷窃别人财物的事情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在床前的地毯上。 不知道哪边有人宴客，悠扬的丝竹声和缠绵的歌唱声随着夜风飘过来。 楚离月有些恍惚，莫名地想起自己前生的一些经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振翅之声从窗外传来。 楚离月心头一动，难道是清辉回来了？ 她从床上坐起，却看见一只雪白翎羽的小鸟顺着半开的窗户飞了进来，扑棱着双翅落在了桌上。 小鸟的翅膀根上渗出丝丝血红，翎羽凌乱，头顶上的羽冠也损了一半，看起来是受了伤。 看见楚离月，小白鸟发出嘤嘤的哀鸣，像是在向她求助。 楚离月站起身来，伸手捉住小白鸟仔细检查，发现它翅膀上的伤痕是被人一刀斩断了翎羽，而翅根上的血丝却是好像用力过度撕裂的。头顶上的白色羽冠上，还隐隐有兽齿啃啮的痕迹。 这样看来，这小白鸟是被人围攻受伤之后逃出来的。 只看那一刀的凌厉威势就知道，出手的人功力非同小可。即使如此，还是被它逃出，这只看起来娇小脆弱的小白鸟也不是个善茬。 楚离月将随身携带的外伤丹药捏碎，因为不知道该给小鸟用多少量，所以只将一半药粉轻轻涂抹在它的受伤部位，然后将干净布巾撕成条，仔细帮它绑好了翅膀，免得再次用力撕开伤口。 小白鸟将乳黄色的鸟嘴在楚离月手心里蹭了蹭，发出嘤嘤的鸣叫，似乎在感谢楚离月的帮助。 看见受伤的小白鸟，楚离月更加思念不知道去了何方的黑虎了。 希望黑虎不要像这只小鸟一样受伤啊。 “客官可在？”房门被敲响，小二在外面轻声询问。 “何事？”楚离月有些惊讶，此时应该已经是夜半时分，如归客栈的小二居然还来敲门，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禁卫军巡检，还请客官多多包涵。”小二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叫了起来，“快开门！” 禁卫军？楚离月皱起了眉头，那是负责神京治安的皇家军队，这大半夜的来如归客栈巡检，是出了什么事？ 她耳力甚好，听到附近的房间也都被人一一叫开，看来这次巡检的规模还挺大。他们在找什么？人？物？或者——鸟？ 楚离月捡起小二买来的素色外袍披在身上，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看见两个穿着甲胄的高大士兵手持长枪站在门外。 两个士兵看了楚离月一眼，态度还算恭谨：“奉命巡检。”一个士兵举起手中的木牌，表明自己的身份，就从楚离月身边走进了房间。 楚离月跟在他们身后，发现他们检查的地方包括衣柜、衣柜中的抽屉，心中就知道，他们寻找的显然不是一个人了。没有人能藏在抽屉里，不过个头小的鸟可以啊。 两个士兵走到床前，脚步一顿。楚离月的目光也不由闪动。 床帏半垂，隐约可以看见床里面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幼童，盖着薄被睡得正香。 楚离月看到两个士兵的表情只是略有惊愕，而不是找到了目标，所以不等两个士兵开口询问，她就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两个士兵看着床上生得玉雪可爱的小童，连走路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们检查完所有角落，才轻手轻脚退出门外，对着楚离月点了点头：“打扰夫人休息了。” 楚离月也只有通情达理地说了个“无碍”，关起了房门。 听着脚步声远去，楚离月伸手捏住了装睡的小孩的鼻子。夫人！夫人！两辈子她都没结过婚，就因为这个小东西，就成了夫人！ 小童睁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满脸无辜地望向楚离月。 楚离月不为所动，仍旧捏着他的鼻子，一动不动。 小童张大了嘴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哭。你敢哭一声，我就立刻大声喊‘这有只白鸟’。”楚离月松开手，坐在床边轻声说道。 小童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爬起来扑向楚离月，满脸孺慕之情地叫道：“娘亲，娘亲！你不要白童了吗？” 楚离月站起身躲了过去，对着白童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弯下来：“三，二，一……” 白童看出来楚离月不会心软，整个人都变得沮丧起来：“好了好了，你想怎么样嘛！” 明明大家都很喜欢他卖萌的嘛，女人更喜欢才对。 “你是谁？禁卫军找你干什么？”楚离月却根本没有怜惜白童的意思。 她看得清楚，白童是那只小白鸟变的，这种异兽要达到能够变化人形、精通人语的境界，最少也要几百岁了。 他只是披着一个幼童的皮囊而已，如果怜惜他，那可是被他骗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 白童跳下床站在楚离月面前，身高还不及她的腰部。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上面满满的都是羽毛图案，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和无辜的表情，看起来分外可爱。 “我是五阶异兽雪羽天冠雉，因为我家主人被人围攻，我也受了伤，所以逃了出来。这些禁卫军是来抓我的。”白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点点搓着地毯上的花纹，小声地交代。 五阶异兽？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不是说五阶异兽很难得吗，怎么又出来一个？ “他们居然不知道你能化形成人？”楚离月问道。 “除了我家主人，没有人知道我能化形、会说话呢！”白童抬起头来，雪白的小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那你逃出来了，你家主人呢？”楚离月好奇地问道。 “我家主人厉害着呢！”白童十分自豪地说道，“那些人怎么可能是我家主人的对手！” 楚离月看着他脸上的崇拜，故意说道：“你家主人那么厉害，怎么还让你受伤？还让你一个人逃出来，被这么多禁卫军追杀？” 咦，话说回来，跟禁卫军对立的，那不是和皇帝对着干的人吗？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牛，居然和皇帝杠上了？ “我家主人这是诱敌深入！他早就准备好的！”白童有点急了，“你这个女人，白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怎么这么没眼光？” 他气呼呼地抬头仰视着楚离月，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指着楚离月说道：“本来我还打算，为了感谢你，让你去睡我家主人呢！现在，不让你睡了！” 楚离月差点坐倒在地毯上。 我了个去，鸟大人你的感谢方法真是独一无二、惊才绝艳！我谢谢你了！ “那个，我问下，你用你家主人的身体感谢过多少人？”楚离月退了两步，差点坐在了床边上，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她想知道这鸟的主人到底有多悲催。 “切！”白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多少女人为了接近他家主人，给他送礼物，他都看不上。 不过主人家里已经在逼主人找女人交配，他看这个女人长相可以，胆量也大，应对机变，给他涂药的时候很细致，才打算帮她去睡他家主人的。 她居然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哭的，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里，白童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他爬上床，拉起被子，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楚离月无奈地扶额。 虽然白童看样子是个幼童，言行貌似也很幼稚，但是楚离月心里知道他恐怕是个几百岁的老妖，跟这样一个老妖同床共枕……有点接受不能。 但是把他赶下来的话，让一个五六岁的受伤幼童睡地毯，自己高卧酣眠，好像也不太合适。 而且，她和白童并不熟悉，真去睡也睡不安稳。虽然她帮了白童，可是前生的经历告诉她，万事谨慎总不会错。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盘腿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准备打坐一个晚上。 被白童一搅和，楚离月对黑虎的担忧减少了许多。 不过，刚盘腿坐下没多久，窗棂下的暗影就闪过波动，一只绣着星月图案的靴子迈了出来。 第25章清辉是个壕 一种无形的威压在房间中扩散开来。 坐在地毯上的楚离月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犀利，射向窗前。 同时，躺在床上的白童猛然惊醒，翻身坐起。 高大修长的身形从暗影中缓缓显现，鸦羽般的青丝披在肩头，深邃的双眼中寒芒流转，看向床上容貌精致的幼童。 楚离月还好，虽然感觉到身周的压力，却在看到这个只见过一次的身影后莫名地松了口气。 但是作为被刻意针对的对象，白童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天地之间似乎充满了凝滞而沉重的压力，他有一种随时会被碾压成肉泥的感觉。 在这种无法抵抗的压力面前，连眨眼和呼吸都成了极其困难的事情。 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惧和臣服让白童全身僵硬，在他数百年的鸟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可怕的气息。哪怕是血杉沼泽的八阶兽王，身上的气息和眼前这人相比，都差得太远太远。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什么人？ 白童全身禁不住地颤抖，噗地一声，竟然无法维持人形，恢复了雪羽天冠雉的原貌。 一只全身翎羽雪白、头冠半损、翅根被布条缠绕的小鸟颤抖着俯卧在床上，表现出臣服的姿势，棕褐色的眼珠中透出无限惊惧。 清辉站在原地，目光清冷，一言不发。 伏在床上的白鸟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抛掷出去一样，保持着俯卧臣服的姿势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不过是一瞬间，白童就恢复原形、穿窗而出，楚离月愕然抬头，房间中的危险气息慢慢减弱。 清辉站在床前，微微蹙起长眉。 床上残留着那只小鸟的臭味……他伸手拉动唤人的细绳，召来小二吩咐道：“将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都换了。” 已经是夜半时分，小二虽然奇怪为什么这位女客的房间中会出现一个男人，但是看见楚离月坐在地毯上并不出言反对，便恭恭敬敬地应声上前，亲自将床上所有用品一一取下搬走，然后带领仆妇换了一套全新的被褥枕头。 抬手将最后一丝白童的气息吹出窗外，清辉的脸色不为人知地柔和了一分。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地毯上面带迷茫的楚离月，薄薄的双唇轻轻吐出两个字：“给你。” 高大的身影弯下腰来，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白色锦囊，递到了楚离月面前。 “这是什么？”楚离月下意识地接过白色锦囊，抬着头问道。 “私房钱。”清辉的嘴角带着一丝看不出来的笑容。 他跨越千里，找了找那两个地方，幸亏当初设下的阵法牢固，千年之间也未曾发生什么意外，当初随手放置的一些财物还在。 他的功法化身万千，经常需要改变身份，所以也就经常会在各种地方随手存储一些财物，以备各种身份需要时取用。 如今他的势力和产业暂时不敢动用，这些以前随手布置的财物却派上了用场。 楚离月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这种白色锦囊的作用，才明白这就是玄元大陆传说中的宝囊，也就是所谓的空间装备、乾坤袋之类的东西。 这是隐世宗门之中才会有的好东西，四大家族中也很少见到。即使是原主，也只是见过楚辂使用，自己并不曾拥有一个。 “这是最普通的宝囊，无法认主，只能储物。你用玄力探入，就可以察知其中情形。”清辉双手负在身后，轻声说道。 经常使用火灵力的楚离月对于如何控制玄力感知并不陌生，她按照清辉所说，将一丝玄力探入宝囊之中，果然清晰地感觉到了宝囊中的情景。 宝囊空间大约有四五十平方的房间那么大，其中最让楚离月兴奋的是墙角堆着的一堆闪闪发光的玄晶！ 玄晶，不是晶币！ 在神京，晶币已经取代了黄金白银成为流通货币，因为神京修者众多，能够包涵玄力、有助修炼的晶币就成了最合适的等价交换物。 而晶币所蕴含的玄力其实是微乎其微的，真正在修者之间广受欢迎的却是玄晶。 下等玄晶有鹌鹑蛋大小，中等玄晶约有鸡蛋大小，上等玄晶最少也要有鹅蛋那么大。上等玄晶价值最少是数千晶币，如果质量好的话还可能达到数万晶币。 可是现在这个宝囊中的玄晶每个都有成人拳头那么大，色泽鲜亮，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质量也是上佳。 这样的玄晶拿出去，足以引发修者哄抢，最少也值数万晶币。 而眼前这堆玄晶，最少也有好几百块吧。 楚离月猛地将宝囊捏紧，满眼都是小星星，望向站在窗前、似乎和黑影融为一体的清辉：【好多玄晶！好多好多私房钱！】这种涉及财产的事情，她还是小心地不说出声了。 清辉的嘴角微微翘起：【嗯，现在都是你的了。】 【哇！清辉你果然是个壕！】她就说，像清辉那样一出场就摆出傲视一切架势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个穷人，否则哪来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底气？ 清辉不知道什么叫做“壕”，但是也隐约能够感觉到这是楚离月对于他有钱得超出自己想象的夸赞，他矜持地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里面还有一些衣物。】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旁边，清辉满意地发现小二买来的所有衣服都没有穿过的痕迹。 楚离月再次进入宝囊，果然发现宝囊另一边靠墙是一面极大的衣柜，其中挂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女式衣裙。 甚至连亵衣都有数十套。 楚离月用意识指挥玄力拿了一套素色衣裙、一套白色亵衣出来。 极为简单的天青配雪白，但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绣花图案也很简单，可是针法流畅自然，显然不是普通绣娘所制。 白色亵衣也是最常见的款式，但是针脚细腻到几乎看不出来，料子柔软舒服，比小二从高级成衣店买来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漂亮的衣服首饰，即使是楚离月，拿到这两套衣服的时候，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神色。 清辉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目光微微闪动，退到了暗影之中。 随即，一只踏着金焰的黑色幼虎从黑影中跃出，直接跳到了重新铺好的大床上。 它伸展四肢，活动了一下身体，在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来。 楚离月把宝囊中的所有衣物翻了一遍，还发现了衣柜角落里的两盒首饰。 她刚才看了，这些衣物的尺码都是自己的尺码。那就是说，清辉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不仅去拿了自己的私房钱过来，而且还去给她扫荡了这么多衣服，其中还有几十套内—衣——是不是要夸他贴心？ 嘴角带着笑意站了起来，发现黑虎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即使是在睡眠之中，他身上的五朵金焰仍然控制得很好，丝毫没有跳动烧着枕头的迹象。 楚离月走过去，探身轻轻抚摸了黑虎一下，黑虎睡得很香毫无反应。 看来他去取私房钱也不是那么容易，估计是有点累了。 楚离月也折腾了半夜，看见黑虎盘成一团的睡姿，顿时觉得睡意来袭。她爬上床去，拉起被子盖好，然后将一角搭在黑虎身上，安然入睡。 清晨的阳光照到床前，楚离月准时醒来。 不知何时伏在她胳膊上的黑虎抬起头来，尾巴微微摇动，一朵金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似乎是在跟她打招呼。 【早，清辉。】楚离月眯了眯眼睛，细白的手指穿过黑亮的皮毛，轻轻摸了摸黑虎的头。 【早。】黝黑的兽瞳盯着楚离月看了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简洁的回复。 洗漱的时候，楚离月想起了楚念之他们四人。自从试炼结束下了飞舟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这四个侍从官了。 连她都被驱逐出府，那么依附于她名下的侍从官的遭遇只会更加凄惨。 因为这四名侍从官都曾经发下血誓，绝对不会背叛楚离月，所以楚离月倒是不担心他们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内容。 但是如果他们不肯说出楚辙想要知道的东西，只怕他们就要受苦甚至丧命了。 楚离月皱着眉头，看来她应该试着去接触一下楚家三千战神卫的首领了。 楚辙之所以能够压制她，是因为他背后是整个楚家和镇国公府，而楚离月只有一个人，或者还要加上一个忽人忽虎的清辉？ 但是楚辙在楚家族中的地位并非稳如泰山，相反，楚家族中一直有一股反对力量想要将楚辙拉下镇国公的位置。 当初的楚辂、楚辙兄弟所在的一房只是楚家的分家偏支，毫不起眼。只因为楚辂惊才绝艳，修为突飞猛进，成为天元帝国第一强者，并且在边境立下赫赫战功，击杀了敌国的七阶强者，才能够将镇国公爵位从当时的宗家手中抢了过来。 可是宗家传承数百年，在楚家族中的影响已经是根深蒂固，根本不是楚辂兄弟所能比。 所以，当初楚辂以战神之威，才能震慑住楚家上下。 现在楚辂身陨，楚辙本身才能平庸，宗家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就算是不了解其中的暗潮汹涌，楚离月也能想象出楚辂身陨后这一年来，楚辙过得绝对不如表面这么风光。 所以他才会选择相对弱小的楚离月下手，想要将她除掉，将楚辂遗留下来的所有力量整合起来和宗家对抗。 在楚辂遗留下来的力量中，最令人震撼的就是三千战神卫。 那是楚辂亲自调教的亲卫，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团体战力，都是天元帝国最顶尖的。 楚辂身陨之后，这支武装力量保持了一个相对中立的态度。 如果楚离月能够得到三千战神卫的支持，楚辙绝对不敢对她随便动手！ 第26章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楚离月抱着黑虎走出如归客栈，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神色恭谨，深深躬身行礼：“参见大小姐！” 楚离月抬眼一看，竟然是楚敏才，镇国公府的二管事，不由略感意外。 “二管事有何贵干？”楚离月站在台阶上，一点儿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大小姐受委屈了。”楚敏才满脸恭敬，“大管事和三管事擅自行事，将大小姐驱赶出府。国公爷昨夜回来才知道此事，大发雷霆，将大管事狠狠责打了一番，立刻命人四处寻找大小姐的行踪。” “知道大小姐在此处之后，国公爷命我亲自前来，将小姐迎接回府。” 楚敏才躬身站在台阶下，没有得到楚离月的许可，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语气十分恭敬地说道。 果然，如归客栈门前已经停着一辆金顶璎珞黑漆大车，拉车的是四匹龙鳞宝马，车旁挂着“楚”字铁牌，正是楚家特有的龙鳞马车。 楚离月并没有因为事情的突然翻转而感到惊喜，反而萌生了警惕。 她才不相信楚辙会突然良心发现，楚辙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如归客栈位于神京的繁华地带，门口的这一幕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楚离月不想和楚敏才纠缠，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楚辙到底有什么图谋。所以她只是冷冷笑了一声，就抱着黑虎踏着阶梯上了马车。 楚辙坐在镇国公府正房正中的罗汉床上。 因为成珠四阶的修为，已经四十多岁的楚辙整个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他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方鼻阔口，下巴上留着短短的髭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威严。 隔着炕桌和楚辙并肩而坐的妇人，看起来比楚辙还要大上三四岁，身材丰腴、眉宇之间风情妩媚，很有成熟韵味。那就是楚辙的发妻庞夫人。 庞夫人身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神色阴鸷，目光闪烁。这是楚辙的嫡长子、楚明月的同母哥哥楚明远。 侧面下首第一位坐着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正是楚辙最为宠爱的侧室小庞氏。 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小庞氏却依然保持着清纯的气质和娇美的容貌，看起来犹如双十年华的少女。如果和庞夫人站在一起，大多数人会以为她们是母女，而非姐妹。 小庞氏是庞夫人的娘家妹妹——虽然两人的关系有些远，已经出了五服。 小庞氏背后站着三个少年男女，一对双胞胎姐妹楚明珠、楚明玉和儿子楚明德。 还有几位燕瘦环肥的妾室坐在小庞氏下首，身后也站着自己的儿女。 一屋子人听见动静，齐齐扭头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楚离月。 楚离月神色从容，款款上前，对着楚辙和庞夫人行礼：“小女见过国公爷，见过夫人。” 楚明远恨恨地瞪着楚离月，看样子如果不是顾忌着楚辙在场，说不定就冲上来打人了。 楚离月知道楚明远素来和楚明月兄妹情深，这次楚明月重伤昏迷，楚明远一定是恨死自己了。 不过，既然敢对她下手，就要有被砍断手脚的觉悟。没有只许他们兄妹要别人命、却不许别人还手的道理。 楚辙面色温和地伸手虚扶：“离月太生分了，今日是我们自己人见面，叫五叔、五婶就好了。” 楚离月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从善如流：“五叔、五婶。” 甚至还转头对着楚明远嫣然一笑：“大哥。” 楚辙含笑点头，看起来好像十分欣慰。 楚明远瞪着楚离月，却听见楚辙冷哼一声，不得不黑着脸应了一声：“妹妹。” 接下来就是按照排行，楚辙的庶子庶女都一一叫了楚离月一声“大姐姐”。 一堆繁缛礼节过后，楚辙才说到正题：“昨日楚丙忠擅做主张，离月受委屈了。” 楚离月站在原地，低头说道：“大管事说的也没有错，我如今的身份……” 楚辙拦住了她的话：“什么身份？你是本公的亲侄女，是大哥的独生女，不管你有什么遭遇、变化，你始终都是我镇国公府的小姐！主子！谁敢欺负你，本公都决不允许！” 楚离月心头冷笑，如果她不知道楚辙就是害得楚辂夫妻身陨的元凶的话，说不定还真以为楚明月对她的暗算只是出于嫉妒和恶毒，而楚辙却是一个重视亲情的好叔叔呢。 楚辙大概也没想到楚明月已经在必死无疑的楚离月面前说出了这个真相，所以还试图用这种虚伪的表演来迷惑她，就是不知道他这番做作到底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楚离月决定顺着他的话说，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 “离月，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五叔一定会给你做主的。”楚辙沉声道，“楚丙忠已经被我发落了，你以后不要担心，尽管在如意居住着。要是谁敢对你不敬，你就将他扭到五叔这里，五叔要他的命！” 要是换一个涉世不深的十七岁少女，这个时侯恐怕已经泪珠盈眶，感动不已。 楚离月很后悔当初没有跟着佣兵团的奇葩好好学习演技，以至于现在她只能低着头抽抽鼻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谢谢……五叔。” 楚辙又回忆了一番昔日楚辂夫妻对自己的照顾，期间数度哽咽，令得楚明远脸色剧变，暗自含恨，以为楚辙真的要对楚离月呵护终生。 庞夫人用锦帕擦拭着眼角，时不时插上一句，有意无意提起当初她和楚辙共同经历的贫苦经历，希望唤起楚辙的旧情。 小庞氏并不插话，她嫁入楚家的时候，楚辂已经是镇国公，楚辙也水涨船高，不曾遭受什么委屈。 可是小庞氏只是用盈盈秋水般的美目看着楚辙，便让人心中产生一种怜惜不已的感觉。 楚离月看了会儿三人之间的波澜涌动，听了会儿楚辙的真情倾诉，终于等到了楚辙最后的总结陈词：“离月，总之，有五叔在一天，就不允许任何人来欺负你。楚家永远是你的家！” “明日是每年试炼之后都会举办的宴会，这次轮到我楚家出面主持，届时神京诸大世家都会来人参加。到时候，我必然为离月你正名，让他们知道，离月永远是我楚家的大小姐，任谁都不能欺凌。” 楚离月装作感动的样子连连致谢，然后被楚辙命人送回了如意居。 楚离月抱着黑虎，沿着镇国公府华丽的回廊，走到了如意居。 站在如意居门前，仰头看着院门上方黑色匾额上的泥金字体，娟秀中不失傲骨的字体，是原主的生母程夫人亲笔题写。 物是人非。 楚离月在心中叹了口气。 院门突然打开，楚念之和楚青秀疾步走出，看见楚离月的瞬间，两人的泪水都忍不住洒落：“小姐！可是见到你了！” 楚离月看见二人，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连忙上前将二人一一拉起来：“你们都好吧？” 楚念之和楚青秀一左一右扶着楚离月回到正房，将所有下人打发出去，楚念之熟练地打开了阵法，两人才扑通一声跪倒在楚离月脚下，痛哭失声。 原来那日试炼结束之后，楚念之他们四人和其他试炼子弟的侍从官一起下了飞舟，就被人关了在了楚家的地牢之中。 先是他们四人的家人分别前来劝说，让他们放弃楚离月的侍从官身份。 楚离月已经无法修炼，更没有配备侍从官的资格。他们离开楚离月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都是楚辂夫妻亲手挑选的，自然是同辈之中最优秀的。以他们的修为和能力，即使不能再做族中核心子弟的侍从官，也有很多不错的位置等着他们。 而且，他们的家人也都暗示，如果不肯放弃楚离月，他们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可是四人都以当初已经发下心头血誓、无法离开楚离月为理由拒绝了家人。 他们的家人苦劝无果后，含泪离去。 原以为接下来就是严刑拷打，谁知道过了一夜，楚辙竟然派人把他们放了，然后将楚念之和楚青秀送到了如意居，而楚维和楚高义则送回了他们在国公府后街上的侍从官住处。 “小姐，小姐，我们真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即使是性格稳重的楚念之，也伏地痛哭流涕。 如果说当初听说楚辙暗害了战神楚辂，他们心中还有一丝怀疑的话，现在经历了这次牢狱之灾，他们四人就完全相信楚辙心中有鬼了。 越是如此，他们越是不敢背叛楚离月。 一则他们当初成为楚离月的侍从官，都是用心头血发过誓，此生绝对对楚离月忠心不二、不能有任何背叛行为，否则楚离月只要心头一动，他们就算是不死，也会彻底失去修为，成为废人。 二则他们知道了楚辙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如果让楚辙知道了，他们就算是背叛楚离月投靠楚辙，也是一个被灭口的命。 所以，尽管明知道家人受到威胁，他们也无法背叛楚离月。 虽然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但是对于他们四人来说，却承受了太大的压力。 如果楚辙要除掉楚离月，他们四人的命运也必然只有一死。 现在居然能够活着回到如意居，再次见到楚离月，怎么不让她们两个痛哭流涕？ 楚离月听得鼻子发酸，握住二人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7章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场合 虽然没有足够的情报，不知道楚辙的阴谋是什么，但是楚辙有阴谋是肯定的。 很简单，如果楚辙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么关心在乎楚离月，那么他首先关注的绝对不是什么宴会、什么正名，而是楚离月失去玄珠这件事。 他会伤心、愤怒，会追查楚离月失去玄珠的真相，寻找真凶，倾尽全力为楚离月报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口虚假的好听话，实际上却根本不敢提楚离月失去玄珠的事情。 这更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楚辙这次的态度，绝对是另有所图。 而且，楚离月差不多能确定，楚辙的阴谋恐怕就在他所说的宴会之中。 如意居的玄气确实十分浓厚，楚离月在静室打坐修炼，感觉到天地之间充盈着无数个透明的光点，它们争先恐后地向着自己奔涌而来。 玄气随着楚离月的呼吸进入体内，汇入周身流转的河流，散发出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渗入她的肉身和神魂之中。 只有提高自己的实力，才是解决一切困境的根本办法。 黑虎趴在静室角落中，尾巴上的金焰轻轻跳动着。 半轮冰月升上中天，银色的月辉洒落在偌大的镇国公府中，也透过高高的琉璃窗投入静室之中。 阴影慢慢地覆盖在黑虎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几朵金色的火焰也消失在暗影里。 楚丙忠坐在书房中，桌子上堆着无数文书卷宗。 楚家族中万余人，大小事务都归他管理。偏偏他又生性刻板，事必躬亲，每日都到子时还不能休息。 今日国公爷传令让他闭门不出，免得碰到回来的大小姐。 楚丙忠自然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大小姐真的再次翻身，恢复昔日荣光。 楚离月不知道楚辙的目的，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情报。而作为楚辙的头号心腹、镇国公府的大管事，楚丙忠的耳目灵光得很。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了然于胸。国公爷会如何选择，他心知肚明。 翻阅着手中的文书，顺手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意见，楚丙忠脸上却带着冷笑。 如果他是楚离月，既然身上有晶币去如归客栈，那么就有多远逃多远，从此更名改姓、潜遁他乡，也许还能在穷乡僻壤活到老死。 偏偏这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还乖乖地回来住进如意居，希图重新过上大小姐的风光日子，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书桌上的九头银烛台上，粗大的牛油蜡烛流下一滴大大的烛泪。 楚丙忠眼前一花，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桌前已经站了一个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身材高大，脸庞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线条鲜明刚毅的下巴。 他瞳孔猛缩，却没有出声呼叫侍卫，而是用脚悄悄地去按桌下角落里画好的警示阵法。 能够在镇国公府的防御之中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房间的，必然不是寻常之辈。 楚丙忠不想因为惊慌激怒对方，让对方在侍卫进来保护之前斩杀自己。 可是双腿却好像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动弹。 楚丙忠大惊，连忙低头去看，才发现脚下的黑影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沿着他的双腿一路缠绕着爬了上来。 凡是黑影爬过的地方，就完全失去了感觉。 看着几条黑色触手一样的黑影争先恐后地从自己腰部向上攀爬，楚丙忠的脸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一旦手软就是死亡！ 楚丙忠用了九成玄力，猛地催动玄珠，一座微型山峰的影子从眉心电射而出！ 这座百丈峰跟随他已经将近二十年，还是当初未曾成为战神的楚辂亲手炼制的元魂，可攻可守。 用这座山峰，他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同等修为甚至更高一等修为的修者的头颅。 就算这个神秘男人修为再高，他不是神秘男人的对手也没关系。 只要这座百丈峰一出现，外面的侍卫也就能感知到巨大的玄力波动，马上就会冲进来保护他。 然而，令楚丙忠震惊的是，面对正在逐渐变大降落的山峰，黑袍男人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对着百丈峰遥遥一点。 百丈峰猛地一抖，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就在楚丙忠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刚刚变成半人大小的百丈峰全身裂开无数纹路，瞬间分裂，变成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而楚丙忠所期待的“侍卫感到不对冲进来”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发生。 无数条黑影已经缠绕在楚丙忠胸前，他张大了嘴巴，吃力地呼吸着，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条黑影捂住了嘴巴。 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虽然九根牛油蜡烛仍然灼灼燃烧，但是整个房间却不合常理地满是黑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领域？这个男人竟然能够展开领域？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这样的小人物下手？ 楚丙忠眼睛中满是惊骇和不解。 黑影爬上了他的脸，盖住了他的眼睛，无边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高高的琉璃窗中投入静室，楚离月睁开了眼睛。 黑虎从窗前的黑影中走了出来。 【前日，晋王桓云澈来过镇国公府，与楚辙密谈一刻钟。】清辉冷峻的声音在楚离月脑海中响起。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迅速领会了清辉的意思：【你是说，楚辙这种态度的改变可能和桓云澈有关系？】 【桓云澈走后，楚辙就开始派人找你。】显然，清辉认为两者之间关系十分密切。 他从楚丙忠的记忆中得到了很多情报，其中有一些很有意思。 虽然楚丙忠不知道桓云澈和楚辙二人会谈的内容，但是楚丙忠也认为楚辙之所以改变了态度去将楚离月找回来是因为桓云澈，而这种改变，楚丙忠认为是暂时的。 【我也觉得，今天晚上的宴会，楚辙会对我做什么事。】只是没想到，会和桓云澈有关系。 桓云澈和原主的联系，也只有那份婚约了。 桓云澈显然看不上她这个废人，她当然更不待见这种伪君子。 自从换了芯子，她也没有再表现出对桓云澈纠缠不休的态度，如果桓云澈想要退婚，她只会举双手支持就是了。 难道桓云澈是想为他的明月妹妹报仇，所以联系了楚辙要给她设下什么陷阱？ 夜色再次降临，镇国公府门前无数火把将广场照得亮如白昼，各种异兽珍禽、宝马香车纷纷到来，衣着华丽、容貌俊美的贵族们翩跹而至。 神京其他三大世家、皇族桓家以及其他二流世家都派出了各自的代表来参加这个举办的宴会。 宴会在楚家的望星台上举行。 望星台位于楚家领地第二高峰腾云峰顶部，一只只飞行异兽或者飞梭将来宾们送到望星台上。 衣衫华美、广袖锦袍的客人们在空中互相含笑问候，漂亮的羽翼和拖着白色光芒的飞梭在夜空中穿行，整个场面看起来像是群仙聚会，神仙下降。 楚离月披着月白色的披风，满头青丝挽成发髻，头上的首饰并不多，却价值不菲。 她抱着黑虎，带着两个侍从官，乘坐着楚家的飞梭上到了望星台上。 楚离月亮相的一瞬间，望星台上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这位楚家天才已经失去玄珠成为废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神京，再次看见她的出现，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感到十分尴尬。 他们绝大多数都曾经对这位少女释放过极其浓烈的善意，说过很多非常亲切的话。可是现在的楚离月，却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很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过头假装没看见楚离月。 望星台立刻恢复了方才的欢声笑语，只是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隔膜将楚离月阻挡在这场繁华之外。 楚离月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她并非原主，对此并无太大感触。她之所以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正名、身份，而是为了知道楚辙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好像今天的守卫特别森严？】楚离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今天楚家的侍卫比平时多了许多，暗处都隐藏着不少人手。就算是宴客，也不至于如临大敌吧。 【楚丙忠失踪了。】楚家大管事在书房中无声无息地失踪，周围的侍卫却毫无察觉，楚辙怎么能不害怕？ 楚离月心中了然。 面对眼前排斥她的群体，她缓步向前。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楚念之和楚青秀脸色有些僵硬。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曾经对楚离月亲热之极，每次见面都表现得恨不得楚离月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不止一个人说过晋王桓云澈能与楚离月定亲是一种幸运，甚至有人暗示如果楚离月愿意和自己家族中的杰出子弟在一起，他们愿意和晋王甚至皇室为敌。 毕竟对于这些顶尖世家来说，已经不需要用对偶的门第来为自己家族增添光辉，他们更重视的是子孙的资质和潜力，所以一个天资卓绝的母亲就是非常重要的。 如楚离月这样的天才，就算是最后不能成为像楚辂一样的顶尖强者，如果能给自己家族生下一两个资质同样优秀的后代，也是十分划算的。 对于四大家族来说，和桓氏对抗已经数百年，根本不在乎增加一件抢夺晋王未婚妻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些人居然都连看都不看楚离月一眼，好像楚离月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虽然早就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但是楚念之和楚青秀心中还是难免不平。 “哟，楚离月，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即使是这样的场合，也永远不缺被嫉妒和冲动驱使的人。 “这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场合。”一个神情倨傲的少女挡在了楚离月面前。 第28章为你放弃全世界 拦路的少女娇小玲珑，面色倨傲，身上穿着浅紫色的广袖襦裙，绣满了鸢尾花图案。 楚离月当然认识她，这是神音覃家家主的侄女覃萩纹，今年十八岁，凝珠四转。更重要的是，她是晋王桓云澈的忠心爱慕者，对原主始终怀有敌意和嫉妒。 只可惜原主无论是身份、容貌、天资还是修为，都远远超过她，让她只能仰视嫉妒，只敢在背后说些酸话。 所以，看到她现在失去了玄珠成为了废人，才会忍不住上前来嘲笑她吧？ 楚离月不想跟这种为了情爱失去了理智的少女废话，连看也没看她就绕过她向前走去。 “站住！”覃萩纹没想到楚离月成了一个废人居然还有胆量对她视而不见，清秀的小脸上浮现出怒色，“楚离月，你难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她再次挡在了楚离月面前：“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废物能够来的地方！” 楚离月终于抬起眼皮看了覃萩纹一眼：“覃小姐，你什么时候来楚家当迎宾了？”筛选客人可是负责迎宾的仆役的职责。 覃萩纹冷笑道：“没有了玄珠，倒还剩下一张利嘴。就是不知道，普通人胆敢冒犯修者，会被处以什么刑罚？” 楚离月还没有回答，就听见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谁这么嚣张，要处罚本王的未婚妻？”素日温柔的声音里竟然带着怒意，站在楚离月对面的覃萩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楚离月不用回头也能听出，这个给她出头撑腰的居然是晋王桓云澈。 这就好玩了，桓云澈来找楚辙密室会谈，然后楚辙就开始找她回来，态度大变，对她热情关怀；现在桓云澈出现，也一反之前对她的翻脸无情，居然说她是他的王妃，来为她撑腰。 这两个人绝对有什么阴谋！ 桓云澈从一头高大的飞行异兽上下来，沿着台阶大步走上了望星台，目光中闪烁着愤怒：“覃小姐，离月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你多多包涵。如果有冒犯覃小姐的地方，本王代她向覃小姐赔礼。” 覃萩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喜欢桓云澈已经好几年了。桓云澈此人身份高贵、容貌俊美、资质出众，更重要的是他风度翩翩，温柔体贴，对女孩子细致体贴，让她不知不觉将芳心遗落在了他的身上。 覃萩纹能够感觉到，桓云澈也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慕，但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抵触和排斥她的意思。即使是在他和楚离月定亲后，也仍然对她和颜悦色、亲切温柔。 她常常在心中想，晋王殿下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为了得到更多助力，才不得不选择楚离月。作为覃家的女儿，她能够理解这种选择。 晋王殿下想要成为太子、成为皇帝，就必须用自己的婚姻去拉拢那些强有力的人物。这样的政治联姻，在他们这些家族中，实在是太常见了。 也正因此，覃萩纹觉得，也许自己才是晋王殿下心中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会一直对自己这么温柔。这也是她能够一直坚持到今天的动力。 现在楚离月没有了战神父亲，也没有了玄珠，成了废人，已经一无是处，再也不是她和桓云澈之间的阻碍。 而她虽然不是覃家家主的女儿，可是也算是覃家比较重要的一个嫡女，晋王殿下也许可以考虑选择她…… 覃萩纹不仅仅是想要羞辱楚离月，更想要试探出来自己在晋王殿下心中的真正地位。 所以她才会在看见那头熟悉的飞行异兽的时候，故意上前去拦住了楚离月的路，说出那些话。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桓云澈却突然表现出了鲜明的立场，对成为废物的楚离月全心回护，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儿都不给她留面子！ 他怎么会这样？而且，这怎么可能？他根本就不喜欢楚离月的！ 覃萩纹呜咽一声，强忍着泪水，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方才拦阻楚离月，虽然有些出格，但是还能说是不许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混入他们的聚会之中。可是如果再为了这种儿女之情和桓云澈纠缠，就太丢他们神音覃家的脸了。 桓云澈根本不在意望星台上众多暗中打量他的目光，对于泪奔的覃萩纹更是视若不见，立刻就换上了满脸的温柔和关心，双目深情地注视着楚离月：“离月，你没事吧？” 楚离月实在是看不惯桓云澈这令人恶心的表情：“晋王殿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吃错药了？或者，挖好坑了？ 桓云澈脸色一僵，很快就恢复了温柔的苦笑：“离月，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这确实怪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解释给你听。” 楚离月没有理睬他，而是抱着黑虎跟着前来引路的侍女向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楚辙特意安排的，楚离月和桓云澈的座位相邻，距离很近。 楚离月抱着黑虎，跪坐在案几之后。楚念之和楚青秀默默地跪在她身后。 虽然在生活中，贵族们也都已经习惯了用各种桌椅床榻，但是在这种正式场合，还是保留着跪坐的礼节。 桓云澈跪坐在楚离月左侧上首的坐席上，姿势优雅，举止从容。 他向着几个熟人点头示意，然后微微侧身靠近楚离月，柔声说道：“离月，本王想清楚了，等你孝期结束，本王就到镇国公府提亲下聘，择日正式迎娶你入晋王府，做本王的正妃。” 桓云澈的桃花眼中深情款款，棱角分明的双唇挂着令人心醉的笑容。当他注视着楚离月的时候，好像楚离月就是他的一切。 不少偷偷看着他们的女孩子都露出惊艳和向往的神色。 望星台上的所有人，包括来回穿梭的侍女都是修者，耳目聪明远胜常人，桓云澈的声音不大，但是只要想听，所有人都能听到。 楚离月已经成了废人，晋王殿下却依然不离不弃。少女们心目中最向往的就是这样的爱情——为你放弃全世界！ 楚离月长长的睫毛慢慢抬了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感动，澄澈的目光落在桓云澈脸上，让桓云澈有种被她看穿一切的感觉。 “晋王殿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离月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娶一个已经成为废物的女人当正妃？你想要以后的子女都天生无法修炼吗？你想要放弃未来的太子甚至皇帝之位吗？” 桓云澈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他迎着楚离月的目光，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本王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十分清楚娶你为正妃的后果。” “恕我直言，晋王殿下的心上人可不是我，而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明月妹妹。”楚离月毫不留情，“晋王殿下得知我失去玄珠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侍卫抢夺我的五阶异兽金焰黑翼虎，送给明月妹妹博她一笑。” 楚离月噙着一丝冷笑看向桓云澈：“在明月妹妹向我发起公开挑战的时候，晋王殿下也对我说过，让我自己识趣及早认输，你可以娶明月妹妹为正妃，然后纳我为侧妃。” “不过十来天的时间，言犹在耳，晋王殿下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桓云澈脸上浮现出愧疚，他略略低头，声音低沉而悦耳：“离月，本王十分抱歉。”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当时听到你失去玄珠的消息，本王方寸大乱，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给你造成了伤害，都是本王的错。” “离月，本王知错了，你原谅本王好不好？本王会用以后全部的人生来弥补这次的错误和伤害，好吗？”桓云澈的声音温柔地近乎乞求，双目如水，好像楚离月的原谅对他来说就是人生最重要的目标一样。 “晋王殿下真是痴情。”不知道哪个少女带着艳羡感慨道。 像他们这种家族，如晋王和楚离月的亲事本来就是带着政治联姻的性质，在如今的楚离月根本无法配得上晋王的时候，解除婚约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任谁都说不出一点晋王的不是。 可是，晋王不但不愿意废除婚约，宁愿放弃他的所有来求娶楚离月这样一个废人，还摆出这么低的姿态来乞求楚离月的原谅，为他之前的动摇造成的伤害而诚心道歉。 这就是那种纯粹的、没有任何利益因素的真爱吧！ 楚离月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浓，桓云澈今天的态度太反常了。 第一次见到桓云澈，她就看出来这个男人温柔俊美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冷漠自私的心。 不管是楚离月，还是楚明月，他其实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切对他实现目标有利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品，或者感情，都在他利用的范畴之内。 这样的男人，对于她这个已经成为废物的女人应该是不屑地忽视才对，怎么会如此卑躬屈膝、唾面自干地向她赔礼请罪，请求她的原谅？ 到底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能够让他做到这样的地步，纡尊降贵，毫不在意自己的尊严和面子，甚至还说要放弃他的前程，那么，桓云澈所图必然极大！ 第29章重点来了 天际传来一声高亢的嘶鸣，一匹全身鳞片、肋生双翼、四蹄生风的龙鳞飞翼宝马拉着一辆庞大的七宝华盖出现在望星台上方。 这种龙鳞飞翼宝马是楚辂当年在天元帝国西北的密云高原捕捉来的特种异兽，当时捕捉了十几匹，桓家和其他四大家族都分得了几匹。 但是最后却只有楚家这匹存活了下来，并经过配种生下了不少龙鳞宝马。可惜的是，这些后来出生的龙鳞宝马身上的双翅全都萎缩无力，再也不能飞行。 不过，即使如此，龙鳞宝马外貌神骏威风，力大无穷，韧性又强，跋涉万里也不见疲态，远远胜过一般的骏马。于是龙鳞宝马就成了楚家特有的异兽。 能够驱使这唯一的龙鳞飞翼宝马拉车的，自然只有现任楚家家主、镇国公楚辙了。 华盖之下，楚辙穿着镇国公的正式袍服，一脸肃容端坐着。庞夫人和他并肩而坐，脸上带着微笑。 楚明远和楚明德兄弟二人一左一右侍立在侧。 龙鳞飞翼宝马在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望星台下方的平台上，楚辙带着庞夫人和两个儿子拾阶而上。 不管大家心里对于楚辙这样一个出身旁支、修为平平的人能够当上楚家家主有什么想法，今日都是来楚家赴宴，所以也都一个个含笑起身和楚辙见礼。 楚辙一路带着严肃的笑容和各家客人打了招呼，带着庞夫人走上主位。 楚明远和楚明德在他们夫妻下首入座。 楚辙先是举杯感谢诸位客人的光临，然后总结了这次试炼过程中各家优秀子弟的表现，最后才提到了楚离月。 他环顾四周，神情严肃，声音铿锵有力：“离月在此次试炼中不幸失去了玄珠，不能继续修炼。但是，本公今日郑重宣布，不管离月是不是修者，她都是我楚家的女儿，是本公的侄女！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因此欺负离月！”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 “镇国公果然是重情重义！”有人出声赞美，在场的人自然看得出来那是楚辙自己的人。不过，这种场面话，他们也都不介意说上几句。 桓云澈扭头看着楚离月没有波动的面容，轻声问道：“离月，你不开心吗？”他脸上满是关切，“镇国公已经表态，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等到你孝期结束，我就娶你入门。不管可能遇到什么，有镇国公和本王在，必然保你安然无恙，你尽管放心。” 楚离月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黑虎。 一直关注着桓云澈的覃萩纹坐在不远处，将桓云澈的话和楚离月的反应听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已经成了一个废物，镇国公是她的亲叔叔护着她也就罢了，可是晋王殿下为什么宁愿放弃并不遥远的皇位也要对她不离不弃？ 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一个废物，连这种场合都没有资格进入，只配跪在他们这些人脚下的废物，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庇佑和情意，楚离月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晋王殿下如此深情，却连楚离月一个感恩的微笑也得不到！ 凭什么？她楚离月凭什么这样对待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一往情深？ 覃萩纹娇美的脸上满是不平，手上不觉用力，将金丝芙蓉杯捏得碎裂开来，清香的酒水顺着她雪白的手腕淌下，打湿了她紫色的广袖。 桓云澈看到楚离月的冷漠，目光有些黯然，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对着楚离月微笑点头道：“离月，本王会重新赢得你的信任。” 楚离月十分小心，宴会上的酒水和饭菜概不入口。 如果实在遇到不能拒绝，必须喝酒的时候，她就在举起酒杯饮酒的一瞬间用火灵力将杯中的酒水蒸干。 看起来她也乖乖干杯，实际上她滴酒未沾。 这是她前生和佣兵团的奇葩们拼酒时练出来的，那时候为了赢大家各出绝招，场面混乱之极。 虽然客人们不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楚离月，但是看在楚辙和桓云澈的面上，并没有人真的为难她。 眼看着宴会已经进入尾声，却也没有什么阴谋的痕迹，楚离月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绷紧了心弦。 楚辙和桓云澈放下身段，在她跟前七情上面、煽情出演，若不得个大好处，他们岂肯如此！ 可是，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让楚离月十分奇怪。 夜色已深，天空一轮弯月，数点繁星。 【他们想干什么？】楚离月抱着黑虎，坐着飞梭从望星台上下来，禁不住在心里问清辉。 看着楚辙和庞夫人含笑吩咐楚家的下人一个个将这些来赴宴的客人引去早就安排好的住处休息，黑虎的兽瞳中闪动着冰冷的光芒。 【也许，重点马上就到。】 楚离月心中一凛，明白了清辉的意思。她在宴会上绷紧了心弦，宴会结束后难免会松一口气。真正善于布局作战的人，就会选择这个时侯来发动突击！ 长长呼了口气，楚离月“嗯”了一声，表示认同清辉的说法。 回到如意居，楚离月和平时一样洗漱完毕，就带着黑虎进入静室修炼。 如意居的玄气如此浓厚，而且楚离月有一种感觉，她恐怕不能在这里住太久，所以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抓紧时间修炼。 天地之间无数光点飞舞盘旋，楚离月甚至有一种能听到它们调皮的笑声的错觉。 它们向着楚离月飞扑过来，涌入她的身体，汇入她体内日益广阔的玄气河流。 昔日不过是潺潺溪水的玄气河流，如今几乎成了磅礴长江，玄气奔腾，在体内流转拍击。 一圈，再一圈。 楚离月沉浸在玄妙的感觉之中。 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轻，不停向上飘扬。她似乎失去了身体四肢，但是却变得无所不在。 没有眼睛，却能够看到如意居所有的动静。 夜色下的如意居，所有人都已经入眠。 ——不，还有人在活动。 那个轻手轻脚走向她的卧室的，正是如意居中伺候原主多年的大丫鬟抚云。 抚云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向着楚离月的卧室走去。 本应值夜的抚云为什么会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去自己的卧室？不需要多想，楚离月就知道，这恐怕就是她等待了一天的阴谋了。 虽然是修者，但是如楚家这样的世家，总还是要讲究男女大防的。 楚离月居住在内宅之中，身边都是女侍从官、丫鬟，根本没有一个男人。 现在半夜时分，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的卧室，然后被人闹大，说她私会情—夫？ 楚离月心中不解。 难道这就是楚辙他们想要的？污蔑她的清白，让桓云澈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她解除婚约？ 可是，她失去玄珠之后，在这些贵族修者眼里，已经完全没有资格出现在他们之间，当然更没有资格成为桓云澈的未婚妻。所以，桓云澈提出解除婚姻的话，根本没有任何阻力和舆论压力。 他何必多此一举呢？ 而且，楚辙又不是真心为她好的叔叔，他根本不会庇护自己——事实上，楚辙已经将她驱逐出府，是因为桓云澈的出现才突然改变态度。 如果只是为了解除婚约，楚辙又有什么必要演这么一场戏？ 那么，桓云澈到底想要什么？而楚辙又是得到了什么许诺或者好处，才会配合桓云澈联手做戏？ 楚离月闭着眼睛，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陌生男人手中的盒子上。因为她能感觉到，男人小心翼翼的姿势不仅仅是因为要偷偷摸进她的卧室，还有很大的原因是紧张手中的盒子。 随着她注意力的集中，男人手中的盒子立刻被放大了，所有细节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盒子大约有一个人头那么大，颜色是灰白色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盒子的每一面都画着神秘的线条。楚离月能够感觉到这些线条中蕴含着某种力量。这样画着符文的盒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那么，盒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更加不同凡响了。 楚离月试图“透视”，集中注意力去感知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却没有成功。 因为楚离月在静室修炼，所有下人也都已经入睡，抚云带着这个男人偷偷地摸进楚离月的卧室，竟然没有任何阻碍。 楚离月看着那个男人进了卧室内间，坐在了自己的床上。他似乎有些紧张，轻轻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双手绞在一起放在胸口连连喘息。 这个时侯，楚离月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身材清瘦，面容清秀，身上穿着质地精美的石青色竹纹长衫，看起来也有几分俊美。 似乎有几分眼熟——楚离月皱着眉头，她毕竟不是原主，有些不太熟悉的人不能一眼认出来。 他和抚云互相看了一眼，抚云站起身来走出了卧室。 楚离月看着抚云向着静室走来，才收敛气息，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影中，黑虎的兽瞳也倏然睁开。 【重点来了。】楚离月对着黑虎露出一个笑容。 抚云整理了一下衣裙，举起手正准备敲静室门，静室门却突然无声打开。 在她愕然的目光中，莹白的纤手闪电劈出，正中她的后颈。 楚离月另一只手接住倒下的抚云，将她拖入静室之中。 在抚云身上按了几下，确保她不会中途醒来。 楚离月坐在静室中，等待着楚辙的到来。 第30章图穷匕见 夜半的如意居一片静谧，就在这片静谧中，隐藏的阴谋即将揭开。 楚离月开始轻微地颤栗，不是恐惧，是兴奋。 上辈子无数次从生死边缘走过，她的血液里早已融入了那种渴望战斗和力量、向往风险和挑战的因子。 所以当她等待了一天的阴谋终将到来的时候，楚离月周身的血液都在开始燃烧。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敌人，无论是多么可怕的障碍，她都会凭着自己的实力，凭着她手中的焚天，将他们一一粉碎，踩在脚底！ 长长地吸了口气，楚离月收敛心神，开始回忆刚才的感觉。 刚才那种感觉真是太玄妙了。 没有身体却又仿佛无处不在，充盈在天地之间。不需要眼睛就能够透过重重障碍看见，不需要耳朵就能越过重重障碍听见。 这是原主修炼到凝珠七转都不曾有过的奇特经历。 排除各种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下去，楚离月再次感受到天地之间的玄气涌动。 周围的玄气如同潮水向着楚离月奔涌而来。 伏在楚离月腿边的黑虎耳朵一抖，兽瞳中隐隐闪烁着银色的暗芒。 楚离月再次看见了卧室中的那个男人。 应该是因为抚云久久不归，他有些沉不住气，正在房间中小步徘徊。 在房间中来回转了无数圈之后，他终于露出决然的神色，快步走回桌前，伸出双手按住了桌上的盒子。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盒子上画着的符文突然闪起了红光。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盒子上散发开来，迅速向着四周传播出去。 楚离月猛地睁开眼睛，因为她已经感觉到，随着这股力量散发开来，楚家领地中突然出现了数道强大的气息。 这个盒子里面是什么？只是触发了盒子上的符文，就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惊动了楚家的众多强者？ 嗖嗖嗖，几条身影从天而降，直接出现在楚离月的卧室中。 楚离月认得出那是楚家的几位族老，最低修为也是和楚辙一样的成珠四阶，高的甚至达到了六阶，在整个天元帝国也排的上名号。 居然惊动了这样的人物，看来盒子里面的东西真的不是凡品。 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身上散发的威压压迫，清秀男子面色惊惶，双手颤抖，连盒子都掉到了桌子上，不由向后退着缩到了角落里。 “大胆贼子！竟敢盗窃我楚家重宝！”看到闪烁着红光的符文，一个中年男子向前一步，厉声怒斥。 “不，不，不是我……”男人缩在角落里，面色苍白，连连摇头。 “有什么话，等到了地牢中再慢慢说吧！”为首的族老根本无心听他分辩，伸手就将桌子上的盒子拿起。 另一位族老冷着脸上前就提起了男人。清秀男人浑身颤抖，连声叫道：“离月救我，离月救我啊！” 楚离月冷笑着站起身来，看来这是双重罪名了。 这个男人叫她叫得这么亲热，无非是暗示他和自己关系非常；而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让四位族老这么重视，却被男人偷偷放在自己卧室，显然也是有栽赃之意。 楚辙演了一天的戏，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四位族老刚走到如意居院子中，天际数道白光飞掠而来，如意居院子中再次落下一群人，为首的却是连身上的镇国公服饰都没有脱下的楚辙。 楚辙从飞梭上一落地，就吩咐道：“将如意居所有下人一概关押起来，等候处置。”语气平淡，但是却透出隐隐杀气。 身后一群侍卫应声而动，向着如意居的各个角落疾步而去。 楚辙上前和四位族老见礼：“青老，田老，岚老，莫老，居然惊动了四位，实在是本公的过错。” 那盒子本来是归家主保管，如今却因为符文被人试图破坏而惊动了四位族老，楚辙保管不力，自然要首先认错。 四位族老黑着脸回礼。 这四位都是宗家出身，虽然对于楚辙这个家主颇多不满，但是作为家族长老，必须以身作则，遵循上下尊卑的规则。否则等日后爵位重归宗家，规矩却坏了，就不好纠正了。 楚辙看着莫老手中提着的男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楚庭秀？你不是离月的侍从吗？你为何夜半出现在内宅之中？” 莫老一把将手中的男子扔到了楚辙面前：“你认识他？那你就问问他，为什么这盒子会在他手里？他想要破坏符文做什么？” 楚庭秀爬起来，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国公爷，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离月她天赋卓绝，却被老天捉弄失去玄珠，才会想要偷偷拿到这宝物，看看能不能用它恢复玄珠的。” 他仰着头，眼中泪花闪闪：“国公爷，你是离月的亲叔叔，你这么疼爱离月，就让她试一试好吗？万一离月能够恢复，对家族也是一个极大的好事啊！” 楚辙勃然大怒：“荒唐！大胆！”他上前就是一脚，将楚庭秀踹倒在地上，“就为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你们就敢去盗窃族中重宝？”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楚离月的声音带着笑意：“谁盗窃族中重宝？” 如意居廊下的两盏琉璃晶灯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缓步而来的楚离月照得清清楚楚。 她身材修长，容颜明丽，穿着一身宽大的素色练功服，踩着一双薄底绣鞋，青丝斜斜挽起，只戴着一根银钗，钗头上的蝴蝶站在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上，双翅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似乎随时会拍翅飞去。 修长的眉毛，明亮的双眸，挺翘的鼻梁，红艳饱满的樱唇，楚离月全身都散发着悠然自信的气息，根本看不出来她经历了从天才到废物的剧变。 为首的青老手中托着那个画满符文的盒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楚辙却沉着脸，指了指青老手中的盒子，“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还想否认？” 清秀男子扭头看着楚离月：“离月，你快说话呀！你快跟国公爷解释一下，我们拿这个盒子并不是真的想要背叛楚家啊！” 楚离月抱着黑虎，斜靠在廊下的朱红大柱上，轻飘飘地问道：“我认识你吗？” 她挑起眉毛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浮现出讥讽的笑容，“什么人证？什么物证？随便找个人抱着东西偷偷溜进我的如意居，就能指证我盗窃宝物？岂不是荒谬？” “镇国公切不可听信小人挑拨啊！”桓云澈匆忙从如意居大门外赶了进来，老远就伸手表示阻拦。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都是今天来楚家赴宴的各大世家子弟，闻讯而来看热闹的。 桓云澈没有戴冠，长发披在肩上，看起来似乎是急匆匆起床赶来，身上的长袍都有些凌乱。 他神色惶急，大步冲到楚辙面前，急声说道：“离月是个骄傲的人，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偷窃的事情，镇国公千万不要相信小人别有用心的谎言，他这是存心挑拨你们叔侄之间的关系！” 楚辙冷笑着挥了挥手，侍卫抬上了两个人，丢在了楚离月面前。 楚离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抱紧了黑虎，站直了身体，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脚下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面色青灰，身体僵硬，显然已经死亡。而这两个人的面孔，即使是她也很熟悉——楚维、楚高义，她的两个男侍从官！ 楚辙居然杀了他们！用他们的尸体来栽赃自己！ 怒火从楚离月心头升起，同时升起的还有深深的哀伤和愧疚。 作为他们追随的主君，她没有保护好他们，让他们落到了楚辙手里。这是一个领导者的失败！ “这就是今天晚上潜入宝库内盗窃重宝的两个贼子！”楚辙冷笑道，“离月，你不会还说不认识吧？” 楚离月抬起头，目光冰冷如刀：“人都死了，你想说什么都行。” 楚辙怒道：“你是说本公冤枉你了？” 倒在地上的楚庭秀爬了起来，向着楚离月走了过去，目光中满是柔情：“离月，你就把实话说出来吧，我相信国公爷再生气也不会真的怎么样你的，他是你的亲叔叔，对你那么好……而且，为了这个东西，维哥和高义都丢了性命，你何必这么执着呢？” 楚离月低头看着那两具尸体，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楚庭秀缓缓走到楚离月身边，轻声呼唤着：“离月，我们不要这个盒子了好不好？没有玄珠就没有玄珠吧，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一样，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黑暗的楚家，离开这个没有一丝温情的贵族世界，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我不嫌弃你失去玄珠，你不嫌弃我天资低下，我们互相扶持，并肩携手，相伴白头。” 听到楚庭秀的话，桓云澈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楚庭秀和楚离月，脸上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你，你们，你们……” 站在桓云澈身后的几十个贵族子弟也都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今晚可是看够了好戏，楚离月这个失去了玄珠的大小姐，不但指使人去盗窃自己家族的宝物，而且居然还和一个资质一看就十分低下的男人有私情！ 看到楚离月仍旧定定地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一动不动，楚庭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伸出手去握楚离月的肩膀。 砰！楚庭秀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飞越了大半个如意居，重重地摔落在地。 楚离月头都没抬，只有宽大的练功裤上微微颤动的纹路证明了她方才闪电般的出腿踢飞了一个人。 第31章想把老娘当踏脚石，没门 如意居面积很大，院子中花木扶疏，虽然是秋天，却因为院子中布置着凝聚玄气的阵法而仍然绽放着无数花朵。 秋夜清冷，淡淡的花香在如意居中弥漫，让人不由心神清爽。 四位族老、楚辙和他的侍卫、桓云澈以及他身后的贵族子弟加上他们的侍卫，足足一百多人站在如意居院子中，一道道目光都望向如意居正屋廊下被晶灯照亮的少女。 从十七岁就凝珠七转的天才，到失去玄珠的废物，如此的人生剧变在她身上好像没有留下任何沮丧和自卑的痕迹。 即使现在，被楚家家主、镇国公楚辙指证盗窃族中重宝，她的脊背仍然挺直如松，没有一丝一毫畏惧退缩。 “我就算是失去了玄珠，也不会看上一个软绵绵的窝囊货色。”楚离月淡淡说道，她抬起头看了楚辙一眼，“国公爷要找也找一个富有英雄气概，至少有一成半成像我爹爹那般的伟岸男子才合我的口味啊。” 楚辙气得指着楚离月，手指不停颤抖：“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你的侍从官盗宝被杀是我伪造的？你和这个楚庭秀不清不白，也是我指使的？” 楚离月将楚维和楚高义的面庞记在心底，强行抑制着心中涌起的暴力冲动，目光如刀劈在楚辙脸上：“国公爷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她的嘴角冷冷勾起，“父亲母亲就在天上，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呢。” 楚辙的瞳孔猛地缩小，看着楚离月冷厉的表情，想起楚辂的无敌勇猛和程夫人的巧慧机智，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桓云澈动了。 他眼圈通红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楚离月，目光中满是痛苦和迷茫：“离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已经说了，我不在意你失去玄珠，我只要你这个人，我愿意放弃一切娶你为正妃！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桓云澈脸上露出一个惨笑：“楚离月，你还有良心吗？是，你刚刚失去玄珠的时候，我是有过动摇！因为我是桓家子弟，我要担负着为桓家开枝散叶的责任，我害怕娶了你为正妃之后，子孙再也无法修炼！” 他咬着牙说着：“我相信，在场所有的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这样的犹豫和摇摆。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后来我想清楚了，只要你还是你，哪怕你没有了玄珠，没有了修为，没有了天才之名，没有了战神大人的庇佑，我都不能放开你。”桓云澈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幽幽说道，“因为当初，我在父皇和战神大人面前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桓云澈的眼圈红了：“所以我才赶在今晚宴会前，向你说明了我的决定。我仍然愿意娶你为正妃，不在意子孙有没有天赋，不在意别人的嘲笑，甚至——不在意皇位！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这番情意的？” 站在如意居院子中央的桓云澈，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神情伤心至极：“楚离月，就因为当初我在镇守山初次听说你失去玄珠时候的犹豫和摇摆，你就判了我死刑，再也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即使我诚心待你，你也不再相信了是不是？” 桓云澈看着躺在地上的楚庭秀：“既然你宁愿选择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侍从……那么……” 他带着失望和痛楚看着楚离月，最后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离月在心中为桓云澈鼓掌。不管桓云澈其他方面能力如何，这番表演可谓是出神入化，将一个被未婚妻背叛的男人演得栩栩如生。 果然，跟着桓云澈一起到来的年轻人们都纷纷为他打抱不平起来。 “楚离月，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看你也就配和那种废物在一起，你根本配不上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为这种女人伤心根本不值得。” “对，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这样一个人品败坏、一无是处的废物，一脚踩死就是了。” 甚至还有一个女声尖利地叫道：“楚离月，你怎么还不死？你这种不要脸的贱女人，还活着干什么？” 楚辙满面愧疚地向着桓云澈拱了拱手：“晋王殿下，都是本公教导无方，本公对不起你，对不起我那哥哥嫂嫂啊。” “事已如此，本公就代表已经去世的哥哥嫂嫂，解除你们两人的婚约吧。是我楚家女儿配不上殿下，本公在此向殿下请罪。” 说着，楚辙竟然深深弯下腰，向着桓云澈行礼赔罪。 桓云澈连忙让开：“镇国公不必如此。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无能，不能保护离月，让她宁愿选择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他目光黯然，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看得覃萩纹等爱慕他的贵女们一个个心疼不已。 直到如今，晋王殿下还是不愿意说一句楚离月的坏话，甚至把楚离月背叛的责任都归到自己头上。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又身份尊贵，容貌俊美，资质出众，怎么让人不爱呢？ “既然离月……选择了他，我……放手……就是了。”桓云澈吃力地说完这句话，就将目光从楚离月身上艰难地挪开，猛地扭头向外走去。 “且慢。” 楚离月终于开口了。 “晋王殿下何必急着走呢？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呢。”楚离月慢悠悠地说道。 桓云澈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过身，而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继续向外走去。 “晋王殿下，我为自己洗白，你都不愿意听？看来你口口声声如何如何深情一片，也不过是空口虚言罢了。或者，你怕的就是我清清白白？”楚离月嗤笑道。 桓云澈的背影晃了一下，终于停下了离开的步伐。 “晋王殿下想要解除婚约，这一点我非常赞同。早在镇守山下，你和明月妹妹携手并肩而来，试图抢夺我的五阶异兽讨好明月妹妹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晋王殿下，我可以送给明月妹妹，我的黑虎却不可以。” 楚离月再次提起当初的话，令桓云澈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楚离月，你是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能拿晋王殿下和一头异兽相比？”覃萩纹气愤之极，大声叫道。 “是的，他们是不能相提并论。”楚离月挠了挠黑虎的下巴，“桓云澈哪里比得上我的黑虎一根虎毛呢？” 黑虎摇着尾巴，将那朵金焰甩成了一朵烟花。 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覃萩纹，楚离月亲昵地抱起黑虎：“我的黑虎永远不会背叛我，不会当着我的面和楚明月卿卿我我、哥哥妹妹，也不会跑过来跟我说，让我在公开挑战的时候主动认输，让楚明月当正妃，我当他的侧妃。” “桓云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个未婚夫我随便送给谁都可以。所以你想解除婚约，我求之不得。”楚离月冷笑，猛地提高了声音，“不过，你想要把老娘当成踏脚石，自己背弃前盟还要给我头顶上扣个和人私通的罪名，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你是找错了人！” 突然爆粗、浑身气势暴涨的楚离月让满院观众集体瞪大了眼睛，连黑虎的身体都不由颤动了一下，两只前爪紧紧抱住了楚离月的胳膊，才没有掉下去。 她抱着黑虎站了起来，抬着下巴走到了目瞪口呆的楚庭秀面前，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将原本坐着的楚庭秀硬是踩得躺倒在地：“这样的货色，给老娘洗脚老娘都嫌他脏了洗脚水，就不要非得把他拿到我面前说他是我的情—夫来恶心我了。” 黑虎把头埋在前爪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以前他觉得十分粗鲁的动作和话语，此刻却让他总是有一种爆笑的冲动。 “什么逃离黑暗的贵族世界，什么归隐田园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纯粹是放屁！那是你们这些懦夫的选择！”楚离月傲然四顾，“别以为我失去了玄珠，你们就觉得我只有逃离自保一条路。我今天就明说了，我不会离开，更不会逃避！” “我能将凝珠六转的楚明月打成重伤，就能将你们这些人统统打败！我何必逃？我何必躲？” 楚明月？凝珠六转？ 站在桓云澈背后的贵族子弟们都不由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他们都知道楚明月这次试炼回来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且是在公开挑战楚离月的时候失败造成的。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楚明月当时已经凝珠六转。 他们以为，楚明月连废物楚离月也打不过，是因为她本身修为就不高，而且又太过愚蠢。 可是现在楚离月居然说楚明月是凝珠六转！ 凝珠六转！他们这些人都是各家族中的优秀子弟，但是也没有几个能够达到凝珠六转的水准，凝珠五转在他们之间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 这也是当初凝珠七转的楚离月会被大家称为天才，人人赞不绝口的原因。 楚明月当初在试炼中还不过是凝珠二转，如果她有所进益，突破到了凝珠三转，也算是正常。 可是从凝珠二转到凝珠六转，就在几天之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如此，她还败在了失去玄珠的楚离月手中？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楚离月说他们这些顶多凝珠五转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也不算是吹牛。 楚离月转过头，冷厉的目光如同一道雪亮冰冷的刀光，直劈在桓云澈脸上：“不但如此，接下来，我还要将你们统统踩在脚底！你们，以前不如我，以后还是我脚底下的泥！” 第32章焚天把你们踩在脚底 满院子的人都被楚离月的狂言震惊了，一时竟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姿势毫不优雅的女子。 她脚下踩着一个人，脸上带着无比倨傲，面对着一百多个身份尊贵的贵族修者，居然一丝尊重畏惧也没有，而且还放出话来，要把他们全都踩在脚底！ “楚离月！”楚辙的一声怒吼打破了众人的惊讶，“这就是你盗窃生机指的原因吧！” 楚辙咬着牙说道：“你知道了生机指的秘密，所以才打算将它偷出来自己使用。难怪你在失去玄珠之后仍旧毫不退缩，还有胆量口出狂言。” 生机指？楚离月从来没听说过楚家有这样的宝物。 不过看四位族老看似随意实则隐隐围着青老、保护着他手中盒子的态度，楚离月也能猜得出来，这个所谓的“生机指”应该真的很重要。 楚离月还未说话，楚辙已经举手示意：“将胆敢盗窃族中重宝的楚离月给本公抓起来！” 除了几名依旧站在楚辙身后保护他的侍卫之外，其他十几名侍卫都向着楚离月逼近过来。 如意居中玄气激荡，一道道光芒从侍卫们的眉心飞出，或为武器，或为玄兽，或为草木，应有尽有。 虽然他们都知道楚离月已经失去了玄珠，但是凝珠六转的楚明月都被她打成重伤，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看那个生机指到底是什么。】清辉的声音突然在楚离月脑海中响起。 【怎么？】楚离月一下子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清辉的时候，清辉跟她提过的交易，他当时说要寻找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难道这生机指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被符文阻挡，我感应不到其中的气息，无法确定。】 但是提起“生机”两字，他就有一种猜测，怀疑其中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虽然十几个侍卫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但是清辉的声音却依然从容淡定，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楚离月被抓起来。 楚离月抬起头，最近的侍卫距离她已经不过十几步之遥，最远的也不过是五十步左右。 这样的距离对于修者来说，甚至连眼睛都不需要眨一下就能到达。 果然，迎面而来的侍卫手中握着玄珠化成的长刀，突然大喝一声，整个人跃起，连人带刀从上而下劈向楚离月！ 距离太近，喝声如雷，刀风犹如实质，将楚离月的脸刮得生疼。 雷音刀风，凝珠五转！ 楚离月的发丝飘扬起来，那根银钗头上的蝴蝶翅膀剧烈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逃离。可是楚离月却没有动。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真正的杀手并不是这个长刀侍卫，而是在楚离月背后手持两把短匕的瘦小侍卫。 短匕侍卫身躯瘦小，动作无声无息，手中的两把短匕泛着淡淡的绿色，看起来像是草木质地，但是那些旁观的贵族子弟却有不少人暗暗吸气，脸上显出惊惧之色。 用草木元魂为珠核的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贵族家中资质平平的女儿。她们没有成为高阶修者的希望，多半使用那些能够美容、驻颜、魅惑的草木元魂做珠核，提高自身在婚嫁之中的筹码，以求嫁到一个如意郎君，或者为家族利益去和特定对象联姻。 第二种是专攻医术或毒术的修者，比如神医越家的修者。他们选取一些特殊的草木元魂为珠核，是为了研究医术或者毒术，或者起到某种辅助作用。 第三种则是某些身份特殊的刺客、杀手。他们专门选用那些毒性强烈的草木元魂为珠核，通过提高自己的修为，然后将这些草木凝成武器。在进行刺杀时，只需要用武器划破敌人的皮肤，哪怕只有一个小口子，就可以让敌人瞬间毙命！ 眼前这个藏在楚离月背后浑身阴寒气息的瘦小侍卫，显然就是第三种。 难道楚辙根本就不想活捉楚离月，而是想将她当场击毙？ 长刀挟着尖锐的鸣声从高空劈下，俨然要将楚离月劈成两半。 瘦小侍卫隐匿在暗影中，他所选择的地点也十分讲究，是楚离月躲避刀锋时候必然经过的路线。 只要楚离月后退，在她全心躲避正面攻击的时候，他就能像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一样，只需要一口，就能将她置于死地！ 即使是覃萩纹，也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她以前嫉妒楚离月，现在厌恶楚离月，可是看到楚辙显然是早有防备、下手阴险狠辣的样子，心头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她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害怕什么。 长刀迅如雷电，距离楚离月的头顶已经不到三尺。 刀风将楚离月的青丝激起，只要再向下一分，这漆黑靓丽的发丝就会断成两截的时候，楚离月终于动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楚辙选择了如意居，是他最大的失策！ 因为如意居是她的地盘！ 就在一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楚离月挥手迎上了长刀！ 玉白纤长的手指中，火红的光焰跳跃升腾，不足一尺的红色短刀瞬间出现。 明明长刀占据着距离优势和位置优势，可是短刀一出手，长刀方才雷音隐隐、居高临下的气势一下子就被削弱了。 在场的年轻人多半都目光迷茫，可是楚辙和四位族老却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成珠阶段的高手，对于天地之间的玄气流动十分敏感，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因为楚离月这一刀将周围的玄气全都吸收的缘故。 长刀是玄珠所化，由主人的玄力催动，但是单凭主人本身积累的玄力支撑却根本不够，必须通过主人沟通天地玄气，才能具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和威势。 楚离月一出手，就采用了釜底抽薪的策略，直接将支撑长刀的玄气抽走了十之七八，这样的长刀还有什么威力？ 可是这样的手段，根本不是凝珠阶段的修者所能用出来的。更何况，楚离月现在连玄珠都没有！ 炎风弥漫，玄气急剧流转，风中带着逐渐升高的热度，在楚离月身周形成了一个无比干燥火热的空间。 就在这个空间之中，短刀和长刀正面相遇。 砰地一声，手握长刀的侍卫被震得在空中接连向后翻滚，最后从半空中重重摔落，连叫也没有叫出一声，显然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楚离月恼他刚才根本就是想要将自己一劈两半的招数，所以根本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火灵力顺着长刀蔓延过去，没有火焰，却渗入了侍卫的内脏，直接将他内脏焚化成灰。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情势就发生了大逆转。 “这怎么可能？”覃萩纹自言自语地说道。 身边的几个贵族子弟也都带着迷茫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凝珠五转，和这个长刀侍卫持平。但是方才那个长刀侍卫的气势却是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根本无法比拟的，这就是实战经验多少的差距。 平时那些修炼切磋，和这种生死之间的性命相博，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长刀侍卫高高跃起、举刀下劈、雷音刀风尽显的时候，他们也都在心里模拟着对策，却发现除了早早退避锋芒之外，并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 但是，只要往后一退，整个战斗的节奏就落入了楚辙的安排之中。 一边是楚辙和侍卫，一边是四位族老，前方是长刀侍卫，要退只能往短匕侍卫那个方向退。 一退就是死！ 隐匿在黑暗中的短匕侍卫只需要轻轻一划，那双淡绿色的匕首就能轻松收割掉他们的性命。 但是楚离月却做到了，她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挪动一步，只是一刀，气势汹汹的长刀侍卫就无声死亡。 覃萩纹再次握紧了双拳。 楚离月方才口出狂言，说他们以前不如她，以后还是她脚下的泥。 刚才覃萩纹只觉得楚离月狂妄得好笑，现在却隐隐有一种感觉，也许楚离月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是那样，他们有什么资格笑话楚离月是废物？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出现在楚离月面前？ 桓云澈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中，没有人能看见他手指的颤抖。 他脸上的表情紧张得近乎僵硬，目光中写满了惊惧。 那天在镇守山下他的六个侍卫被熊熊烈焰烧死，他一直以为是那头金焰黑翼虎干的，可是现在看见楚离月手中同样颜色的火焰短刀，才知道当时就是楚离月出的手。 那么楚明月在公开挑战中的失败，是不是真的就是金焰黑翼虎干的？他以为除了那头五阶异兽，楚离月已经没有了任何倚仗，现在看来，楚离月暗中隐藏的东西还多得很。 是了，她的父亲是楚辂啊，那个不到四十岁就登上了玄元大陆强者巅峰的男人，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难道会不给这个独生女留下什么保命的本事？ 如果真如楚离月所说，她就算失去玄珠，也仍然能够踩在他们头顶上，那么他和楚辙合谋进行的筹划，到底能不能成功？他所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能不能如他所愿成功掌握？ 桓云澈有一种事态超出控制的感觉。 不，谁也不能阻挡他前进的道路！哪怕是战神楚辂，最后也不是黯然身陨？又何况是一个十七岁的楚离月！ 楚辙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 就算是楚离月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他就不信她能一个人顶得过自己十几个侍卫！ 第33章多谢五叔的礼物 从长刀侍卫跃起下劈到他翻滚坠落死亡，不过是短短一瞬间。 围观者的神色心理变化起伏，却根本不曾影响处于对战状态的双方。 长刀侍卫死了，但是其他侍卫并未因此而停止攻击的步伐。 从左右两翼冲过来的两个侍卫都持着长枪，两人显然很有默契，两把长枪枪头微颤，将楚离月全身笼罩在内。 楚离月已经动手，就不再停歇。她手中的短刀一摆，绕着两支枪头划了一个圆圈。 奇特的情景发生了，以玄珠催生而成的长枪枪头被火焰靠近，竟然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是蜡质的枪头被高温熔化了一般。 而楚离月手中的短刀上却同时升腾起尺许高的火焰，其中散发出来的热度连站在最远处的观众都能感觉到。 楚辙的脸色沉得像乌云密布的天空，随时可能爆发大雷雨。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楚离月故技重施，这一次她竟然直接将两个侍卫凝成枪头的玄力吸去，使得自己的火焰短刀瞬间威势暴涨。 这种手法他也能做到，但是却不可能像楚离月这样举重若轻、行云流水。 楚辙知道，想要达到这种程度，不仅需要超凡的感知能力，更需要无数次实战磨砺，才能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楚离月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就算是天资卓绝，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手段。 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本事？楚辙可以确定，在试炼之前的楚离月，纵然天资卓绝，也不曾表现出这种仿佛和天地玄气融为一体的自然流畅。 楚离月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度。 火异能是她前生吃饭的依靠，她能够带领一个五人小佣兵团发展到世界顶级佣兵团，期间经历的生死搏杀已经无法计数。 在生死边缘无数次的游走，将她对于火灵力的掌控锤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个世界的火灵力更加活跃和暴烈，更能发挥她的能力。 同时，经过清辉的引导，她在冥想修炼的时候，和天地之间的玄气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同步感。这种玄妙的感觉加上她前世锤炼出来的技巧，让她在驾驭玄气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隔阂，如臂使指。 失去了枪头，两个侍卫的配合立刻出现了漏洞，所以楚离月非常轻松地就躲过了这次攻击。 桓云澈背后竟然有人情不自禁地抚掌叫好起来。 在他们的认识中，面对这种强攻，对策无非有二，一是用自己的武器拦截，硬碰硬，比拼修为高低、玄力强弱，粗暴直接；二是立刻后退躲避，寻找时机反击。 然而，楚离月的作法却给他们指出了另一条道路。原来，玄力还能这样运用，玄珠化成的武器也可以摧毁斩断。 他们是天元帝国年青一代中的精英，平时也见过一些成珠境界的前辈战斗切磋。那些前辈玄力雄浑，战斗起来天昏地暗、风暴雷电，威势惊人，令他们一个个敬畏仰慕。 但是如楚离月这样更注重细节、以小博大的技巧，却很少见到。 此时看见楚离月似乎毫不在意就粉碎了两次威势极大的进攻，不少年轻人都露出赞叹敬佩的神色，甚至有人喝彩出声。 桓云澈的脸色又是尴尬又是恼怒，站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拳头突然出现，朝着楚离月的右侧面颊砸去！ 全身闪动着白色蒸腾玄气、肌肉暴涨、身形突然膨胀了一大圈的巨人不知何时已经一步迈到了楚离月侧面。 “巨力侍卫！” “体修！” 刚刚满面赞叹的贵族子弟中有人惊叫起来。 在肉身和神魂之间，大部分修者都更重视后者。 肉身只要能够承受催动玄珠的玄力，就已经十分健康有力；而修者都认为，吸收玄力的速度和质量、催动玄珠时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取决于玄珠以及沟通玄珠本身和天地之间玄气的神魂强弱程度。 所以，一个修者的战斗力和持久力，与其神魂强弱息息相关。 可是，有一种修者，他们更重视肉身的强大，即使是玄珠也选取那些能够增强肉身力量、敏捷、防御等方面能力的元魂做珠核。 这样的修者很少，能够达到巅峰高度的更是非常少见。但是，在实战之中，一旦被这种体修近身，大部分修者都会十分头疼。 体修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可能成为武器，他们皮厚力大速度快，往往你打他几下他都没什么感觉，他打你一下，你就筋断骨折、无法战斗了。 所以，一般修者都有这样一个常识，绝对不要让一个体修接近你。 只要能够保持距离，体修的神魂相对较弱，持久力不强，很快就会被人打败。 可是，现在，在队友们的配合之下，这个巨力侍卫已经无声无息地潜入到了楚离月身边，这才突然爆发。 这个时侯，想要再摆脱他的攻击，营造出安全的距离，已经来不及了。 楚离月方才那种吸收玄力、削弱敌人武器威力的办法，用于对付皮糙肉厚的体修的话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体修在日常修炼中，已经将自己的肉身锤炼得十分强大，只需要一次玄力激发，就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他们本来就不需要持久的玄气供应，因为他们的神魂无法支撑。 巨大的拳头简直比楚离月的脸还要大，拳头上的青筋高高鼓起，像是一条条准备跳起啃噬对手的青虫。 拳风激荡，楚离月只来得及抬起胳膊，匆促挡在了自己脸前。 砰地一声巨响！ 不少已经对楚离月产生了敬佩的贵族子弟都暗自叹息一声，心软的甚至闭上了眼睛。 楚离月不愧其天才之名！ 即使是失去了玄珠，她还是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但是，她的运气实在太差了，她的家族不但不用力扶持她这种不世出的天才，反而处心积虑地对她进行打压，看样子还想要她的命。 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假以时日，说不定楚离月真的能超过其父，成为玄元大陆最璀璨的那颗明星啊。 楚离月被那只硕大的拳头打得凌空飞起，纤瘦的身影在空中接连翻滚，连手中一直抱着的黑虎也被抛了出去。 唉！几声幽幽的叹息在人群中响起，不少人都忍不住为这个天才的陨落而惋惜。 就在此时，如意居上空突然暴起一声雷震！ 青老暴怒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鸣：“竖子敢尔！” 众人被震得头晕目眩，连忙一个个收敛心神，紧守神魂，不敢和成珠境界的高人对抗。 青老原本托着那只盒子站在旁边，看着楚离月在十几个侍卫的围攻中，掌控了整场战斗的节奏，将看起来好像一个整体的侍卫们以呼吸为单位的差距精密区分开来。 在他眼中，这种对于战场节奏的精妙把握，比之楚离月从小就测出来的上佳天资更为难能可贵。 有些修者纵然修为过人，在战斗之中却总是缺乏整体感和大局观，结果往往会被那些善于利用环境、把握节奏的敌人以弱胜强。 楚离月不过十七岁，她能经历过几次实战？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种能力恐怕也是先天具有的吧。不愧是战神楚辂的女儿！ 人人都说楚辂之所以能够驰骋大陆无敌手，靠的是他成珠八阶的巅峰修为。可是青老作为曾经亲眼目睹过楚辂战斗的人，印象最深刻的却是楚辂对于战局和战机的把握能力。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能够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成长，十五年后、二十年后，又是一个楚辂！ 可是，青老却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做出任何阻止楚辙的行为。 楚辙杀了楚离月，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是他们这一支内部的消耗。楚辙这一支消耗得越厉害，他们宗家夺回楚家大权、镇国公爵位的阻力越小。 楚辂留下的三千战神卫，对于楚辂忠心耿耿，所以对于楚辙也有几分香火之情。这是他们宗家面前最大的障碍。 可是，如果楚辙杀了楚辂的独生女，不管楚辙有什么理由，三千战神卫必然对他产生不满。 所以，虽然青老十分欣赏楚离月的这种天赋，却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意图。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离月被欺近的巨力侍卫打得飞了起来，心中微微摇头。到底是年轻，经验不足。在战斗中，一点点轻忽都可能导致失败和死亡。 楚离月，未来可能震惊天下的天才，看来只能在如意居中黯然陨落了。 可是，就在青老脸上露出已经看见了结局的悲悯神色时，一阵轻风拂过，他手中的盒子竟然被一道黑影一掠带走！ 那道黑影的速度完全超出了青老的想象，等他感觉到轻风吹拂的时候，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一个盘旋飞到了半空，显出了庞大的金焰黑翼虎原形。 银白色的月辉照在漆黑的皮毛上，丈余长的身躯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黑虎两翼伸展开来将近两丈，漆黑的羽翼上也落满了银辉，四足踏着金色的火焰，威风凛凛。 在空中翻滚的楚离月已经被黑虎驮在背上，傲然俯视着地面上的众人。 “多谢五叔的礼物。”楚离月粲然一笑，嘴角梨涡显现，手中托着画满符文的灰白盒子，“侄女就不客气了。” 第34章玄气大爆炸 到了现在，青老怎么会还不知道，楚离月方才根本就不是被巨力侍卫偷袭成功，而是借此抛出金焰黑翼虎，利用他的一时轻忽，凭借着金焰黑翼虎的天生神速抢走了他手中的盒子。 青老愤怒之极。 即便楚离月天赋过人，但是就算她当初凝珠七转的修为，在成珠五阶的青老面前，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他原本不把楚辙和楚离月之间的争斗放在眼里，但是既然这只蝼蚁不知死活地挑衅他，他也不介意伸手捏死。 根本不需要任何作势，青老连玄珠都没有化出，只是伸手一握，如意居中的玄气就开始剧烈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几位族老站在原地，身躯没有一丝颤动。 但所有侍卫和贵族子弟都只是凝珠境界，被这无形的玄气漩涡一卷一吸，几乎都站不稳脚跟，踉踉跄跄地乱成了一团。 幸亏青老针对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半空中的楚离月和黑虎，这些人才在一阵慌乱之后，一个个放松了身体，解除了和天地之间玄气的联系，恢复了正常。 楚辙沉着脸看了半空中骑在黑虎背上笑意晏晏的楚离月一眼，沉声道：“楚离月，你真的要背叛楚家，和整个楚家为敌？本公劝你想清楚后果。就算是看在哥哥嫂嫂面子上，本公也不可能容你做出这种叛族大逆之事！” 楚离月托着盒子，好像没有感觉到已经席卷而来的玄气漩涡：“五叔既然说这只盒子是我偷的，为此甚至连我的两个侍从官都打死了来给我扣帽子，侄女如果不接受你这番好意，岂不是对不起五叔你的良苦用心？” 玄气漩涡虽然无形，但是在楚辙这样的成珠境界修者“眼里”却看得清清楚楚。 巨大的漏斗形状的漩涡越转越大，漏斗上方的圆形中心正是楚离月和那只金焰黑翼虎。 眼见着漏斗旋转着接近了金焰黑翼虎脚下不到一丈的距离，楚辙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无论楚离月有什么能耐，金焰黑翼虎有多快的速度，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根本不值一提。 如此庞大的玄气漩涡，将楚离月和金焰黑翼虎卷入其中，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而那只盒子材质特殊，又有符文保护，却不会有所损坏。 到了现在，玄气漩涡已经逼近，楚离月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楚辙眼睛微眯，青老，楚山青，虽然只比他高了一阶，可是这份功力却是他所不能比拟的。 他能够成就如此修为，宗家在背后不知道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这样的大敌不除，威胁实在太大了。 就在楚辙垂下眼皮思索的时候，楚离月坐在黑虎背上，轻松地打了一个响指。一道白光从地面飞起，电射到她手中。 卡塔一声，声音不大，却引发了天地之间的剧变！ 比雷震声响亮强百倍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爆发。 强劲的玄气激射而出，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迅速地向着四周冲击。 如意居的花木、亭台、照壁剧烈摇动、碎裂、倒塌，无数花朵、树叶、木片、石块、泥土在空中纷纷坠落。 威势十足的玄气漩涡并没有将楚离月和金焰黑翼虎卷入其中，竟然爆炸了！ 反应快的侍卫连忙上前挡在自家主子面前，想要催动玄珠来保护主子，却愕然发现，即使是用尽全力，也无法催动玄珠。 借着爆炸的气流推动，黑虎双翅一振，瞬息之间已经划破天空，出现在遥远的天际。 高悬夜空的弯月下，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骑在双翅张开翱翔的黑虎背上的剪影优美而遥远，在如意居中众人的眼前留下了最后一个画面。 即使是青老、楚辙这样已经达到成珠境界的修者，也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爆炸打得措手不及。 成珠境界的修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能够随时调动身边的玄气。 他们的玄珠“已成”，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不再像凝珠境界的修者那样，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玄珠、和玄珠进行沟通熟悉。 就如青老，根本就不曾将玄珠具化，却可以通过玄窍内的玄珠将如意居中的玄气调动形成巨大的漩涡，摧毁敌人。 这就是成珠境界的修者——心意一动，就能够驾驭玄气，催动玄力发挥巨大的作用。 可是，青老此刻再次试图控制玄气飞身追逐逃跑的楚离月时，却发现如意居中玄气混乱不堪，毫无秩序，整个天地之间的玄气都乱套了。 这样的环境下，他就算是成珠五阶的高手，也无法立刻将这些混乱的玄气梳理清晰，为己所用。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金焰黑翼虎已经长啸一声，飞上了高空，远离了楚家领地。 青老还没有反应过来，楚辙却已经明白了。 如意居的聚气阵法是当初的楚辂和程夫人共同布置的！ 如意居本身就是镇国公府中玄气最浓厚的地方，加上聚气阵法的加持，将天地之间的玄气更多地凝聚在此，对于楚离月的修炼十分有益。 楚辙早就想过了，等到楚离月被出去之后，就让他那对双胞胎女儿楚明珠、楚明玉来此处居住。 就是因为此地非常适合修炼，他那对双胞胎女儿资质也是上佳，说不定也能成为远超同侪的天才。 如今看到如意居中的玄气混乱，楚辙立刻就明白了——楚离月早有防备，她一定事先就把担当阵眼的那枚灵器炼化，到了关键时刻，只消将灵器收回，如意居的聚气阵法就会立刻失效。 一直有条不紊地从四面八方进入如意居的玄气突然失去了吸引力，必然导致如意居的玄气进入短暂的混乱状态。 这种混乱本来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更不会引起爆炸，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玄气就会慢慢自行调整，回归正常状态。 但是，青老所凝聚的巨大玄气漩涡出现了！ 楚离月收回灵器，撤去阵法，如意居陷入玄气混乱状态，青老和他控制的玄气漩涡之间必然出现短暂的失联。 玄气漩涡已经被青老压缩到了极致，即使是瞬间的失联，也足以使其失控。 青老几乎将如意居所有的玄气都压缩在了一起，所以，一旦失控，这些玄气自然要恢复它们的正常状态，于是就形成了这次规模巨大的爆炸。 楚辙几乎咬碎了满口牙齿，他根本不能相信在自己的精心布置下、在五位成珠境界的高手环伺的情况下，楚离月居然能够安然逃脱。 甚至她还抢走了生机指，还感谢他送给她这份礼物！ 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他厉声喝道：“来人！立刻发信告知禁卫军，楚离月盗宝叛族，让禁卫军即刻开启神京大阵将她捉拿！” 立刻有人闪身离开执行命令去了。 “派出我楚家私兵五百名，全力搜索叛族之徒楚离月，寻回我族中重宝！死活不论！”楚辙咬着牙吩咐，“成功捉到楚离月者，重重有赏！携带宝物回来者，允许进入族中映秀殿二楼一次！” 映秀殿中存放着无数修炼功法，并不是所有楚家子弟都能进入其中观看的。这个奖励让很多人的眼睛都亮了。 随着他的吩咐，一道道身影快速潜入黑暗之中，一张巨大的网张开了。 站在一旁的四位族老的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四人是族中负责守护家族安全的，平时很少出动，这次是感觉到楚家特有的封印符文被触动才赶了过来。 这种封印符文是楚家特有的手法，只用于封印一些非常重要而且危险的物品。 只要有人试图用非正常手段解开封印，就会触发其中蕴含的玄力，惊动附近数十里内的楚家族老。 来到如意居，发现这里居然是楚离月的居所，他们就觉得事有蹊跷。 果然，楚辙迅速赶来，指证楚离月偷窃族中重宝生机指。 他们当时就明白了楚辙的意图——楚辙不过是利用他们来见证楚离月的罪有应得，同时利用震慑楚离月和闻声而来的贵族子弟们。 四位族老的立场都是偏向宗家的。 他们本身都是宗家培养出来的，只是由于当初楚辂实在是强大得无可匹敌，才不得不接受了楚辂成为镇国公的现实。 但是楚辂死了，楚辙不过成珠四阶，如果不是楚辂的三千战神卫还在，而且楚辂之死事发突然，宗家当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袭爵人选，说不定当初楚辂一死，镇国公爵位就被宗家夺回了。 所以，四位族老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他们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冷眼看待楚辙一房内部的自相残杀。 但是，谁也不曾想到，楚离月竟然能够将他们也摆了一道！ 这下麻烦大了，生机指是从他们手中丢失的，楚辙为了推卸责任，必然要强调他们四个族老的失职。 四位族老互相看了看，望向楚辙的眼光都极为不善。楚辙想设计楚离月，他们不管；但是把他们牵扯进来，还让他们背上了丢失族中重宝的罪名，他们可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楚辙现在可没有心思去追究四位族老的责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楚离月的逃脱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生机指被楚离月抢走，他并不太担心。 盒子上的符文，根本不是楚离月能够解开的。盒子又结实得很，也不会损坏。不过是让楚离月暂时保管一段时间，又能如何？ 退一万步说，如果楚离月真的有本事打开盒子，拿出生机指……楚辙的脸上显出一丝狞笑，那她会死得更快，死得更难看！ 第35章血腥屠杀 眼见着楚离月骑在巨大的黑虎背上飞上高空，向着远方遁去，天际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星光照耀下，巨大的阴影像是乌云一样卷了过来。 深黑色的飞舟头上镌刻着一柄巨大的长剑，剑身缠绕着滴血的藤蔓，正是皇族桓家的家徽，巨剑血藤。 飞舟中站满了神情肃杀、身材彪悍的士兵，全都穿着黑底金边的服装，手中握着长枪，眼神中满是杀机。 禁卫军！ 站在为首的飞舟头上的彪悍将军长枪一指，厉声喝道：“杀！” 一声令下，无数寒光闪烁的箭矢齐齐向着黑虎和楚离月射去。 楚离月一惊，没想到楚辙他们布置这么精密，还埋伏了一支禁卫军在这里。这是下定决心非要将她除掉了。 楚辙站在地面上，看了一眼旁边双目发红、神情痛苦的桓云澈，心中的忌惮之情越来越浓。这位晋王殿下，脸皮够厚，心肠够黑，布置又缜密，真是不可小觑。 黑虎双翅一振，猛然加速躲过了箭矢，尾巴一甩，卷过了楚离月手中的灰白色盒子。 【运转心法！】听见清辉的声音，楚离月连忙按照他当初指点的路线开始运功。 不知道黑虎做了什么，画满了符文的灰白色盒子无声无息地飞到了半空中，盒子上方的盖子自己缓缓打开，一股强烈到无法描述的生机从中急泄而出。 楚离月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也能感觉到身周已经被无数生机勃勃的气息占据，似乎只要呼吸一口，整个人就立刻会精力充沛，全身充满力量。 所有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玄气和生机一起进入楚离月的身体，在全身运转一周，化作更加精纯的玄力散发到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楚离月沉浸在这种舒服之极的感觉中，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距离灰白盒子还有数里距离的禁卫军却没有她这么幸运。 强烈的生机向着四周喷发，五百多名禁卫军还没有动弹，就感受到了这种没有丝毫危险的气息。 一个呼吸之间，不少禁卫军脸上已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只是吸了这么一口气，他们很多人身上的内伤、外伤甚至多年未愈的暗伤就几乎全部消失。 第二口，每个人都神采奕奕，感觉自己的身体进入了最完美的状态，似乎能够拔山填海，甚至产生了自己充满力量无所不能的感觉。 这就是楚家的重宝？真不愧是四大世家珍藏的宝物！只是两个呼吸，就让人全身康泰、精力充沛！ 如果不是楚家大小姐叛族而出，他们这些小兵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好东西吧？不趁这个机会多吸收一些，还等何时？ 不少禁卫军都产生了这样的心理，连忙深深吸气，试图尽量多地得到这种神奇的力量。 就在所有禁卫军都满心惊喜时，嘭嘭嘭！ 根本分不清楚是几声，一连串的暴响在禁卫军的队伍中传出。 无数禁卫军士兵毫无征兆地爆体而亡，红红白白的残渣漫天喷发坠落。 下一个呼吸，更多的爆炸声响起。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五百多名禁卫军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还能生还，带队的将领猛地想起了什么，大声喝道：“不要吸收这些生机！” 可是他的话根本无济于事，因为这些生机已经占据了他们身周的所有空间，只要呼吸就必然将这些生机吸入体内。 而这么精纯强烈的生机，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的肉身和神魂所能承受的，所以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活活撑死。 看着残留的数名士兵也相继爆体而亡，化作漫天血雾，带队将领早已控制着飞舟向着远离盒子的方向飞速遁去。 只是，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后，飞舟上也同样传来一声惨嚎。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五百多名禁卫军和将领全部死亡。 漫天的血肉纷纷飘落，如意居中的人们全都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直到那些血肉坠落到他们身上，才有人尖叫起来，一些贵女甚至崩溃地扑在身边的人怀里全身颤抖泣不成声。 这些贵族子弟虽然从小就开始修炼，但是真正杀过人的却不多，即使是在试炼中尝试着杀过一些低级异兽，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命在眼前瞬息消失。 今天晚上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原本只是一场热闹，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谁知道居然会变成这样的血腥屠杀？ 楚辙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一言不发。 他早就知道这生机指的恐怖之处，但亲眼看见却还是第一次。 当初楚辂利用生机指救了楚家两位长辈的性命，但是也有十几名侍卫当场爆体而亡。所以楚辂才将生机指放在了这个灰白色盒子之中，用符文封锁，阻止了生机指的气息泄露。 只是没想到空中的场景比楚辂叙述的惨烈百倍！五百多名禁卫军精锐啊，就这样全部爆体而亡。 他抬头望着夜空中的一人一虎，脸色变幻不定。 原以为爆体而亡的应该是楚离月，为什么五百禁卫军都死了，她却还好好地活着？就算是屏住呼吸，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啊。 楚离月却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闭着眼睛运转着体内的玄气和生机，感觉自己的肉身和神魂之间越来越契合，整个人都仿佛挣脱了一层无形的束缚，进入了一种轻灵的境界。 五百多人爆体而亡，原本应该是满天杀机和死气，可是灰白盒子里散发出来的生机席卷过去之后，整个天空却充满了更加浓烈的生机。 楚辙感受到天空中生机的增加，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从恚怒变成了恐惧。 如果这些生机倾泻下来，恐怕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要步上方才那五百禁卫军的后尘！ 就在他颤抖着双唇，准备开启镇国公府数百年未曾开启过的大阵时，空中的黑虎尾巴一甩，那些生机居然向着灰白盒子汇聚而去。 如巨鲸吸水，灰白色的盒子很快就把天空中的生机全部吸收干净。浮在上空的盖子缓缓下降，再次紧紧覆盖在盒子上，符文闪动微光，显然已经再次将盒子封锁。 楚辙脸上的恐惧消失了，但是随即就浮现出惊疑的神色。 这样的手段实在是称得上轻描淡写。 即使是当初全盛时期的楚辂，也不曾做到这样的地步！ 楚辙知道，真正释放出生机的并不是盒子，而是盒子里的东西。同样，吸收那些更胜之前的生机的，应该也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能起死人、肉白骨，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将所有人等撑爆化成它所拥有的更多生机。 楚辂都无法自如控制它，所以不得不用这个盒子和那些符文将它封锁起来。否则，万一泄露出去，说不定整个神京都要变成一座死城。 楚辙之所以选择这个生机指，就是因为它的危险程度足以将“盗窃”它的人置于死地，而且其上的符文必须至少三个成珠高手按照特定方法才能解开，并不会产生真正的危险。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盒子这么轻松就被打开了？如果盒子打开时楚辙还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话，现在盒子又乖乖盖好，再加上到现在仍然安然无恙的楚离月——这一切已经完全证明，楚离月根本就已经彻底掌握了生机指的所有奥秘，包括生机指的使用方法，盒子和符文的控制！ 楚辙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 在场的几位族老也是知道生机指厉害的人，眼看着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由满脸惊疑和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空中。 星光下，本来已经体型巨大的黑虎无声仰头，周身升腾起丈许高的火焰，身形慢慢膨胀起来，全身的肌肉更加孔武有力，整个体型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两圈。 漆黑的兽眸闪烁着冷厉的光芒，烈焰围绕着线条健美的身体跳跃翻腾，充满了毁灭和吞噬的力量。 而在巨大的火焰中，少女闭目端坐，面容安详，神情愉悦，高踞天空，仿佛俯视天地的神祇，令人无端生出垂首膜拜的冲动。 方才一时轻忽被抢走盒子的四位族老对视一眼，齐齐拔身而起，无需如何作势，就已经飞身占据了黑虎周围数里外的四个方位，将楚离月和黑虎隐隐包围了起来。 因为顾忌黑虎身边漂浮的那个灰白色盒子，四位族老不敢靠的太近，但是却也不允许他们再次找到机会逃离。 楚辙也飞上半空，对着明显是在修炼的楚离月厉声喝道：“孽障，你竟然做出这种丧失人性的事情！五百多名禁卫军啊！你这是屠杀，是犯罪！简直是丧心病狂！” 楚离月正沉浸在全身轻灵、精力充沛的美妙感觉中，根本听不到楚辙的指责。 楚辙本也不是想要她认罪或者辩解，他不过是想在楚离月偷—情出轨、盗窃重宝的罪名之外，再加上这一条丧心病狂、屠杀禁卫军而已。 虽然四大家族对于皇族桓家并非俯首帖耳的顺臣，但是在表面的君臣大义上却还是很少留下什么把柄的。 禁卫军是桓家掌控神京安全的主要武装力量，楚离月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残杀了五百多名禁卫军，这是形同造反、必死无疑的罪名！ 第36章赤冠宣诏，云车迎驾 楚辙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整个楚家领地中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楚离月，你背弃婚约、私通他人，盗窃族中重宝，残忍杀害五百禁卫军，实属罪大恶极！本公岂能容你！” 站在地面上的桓云澈脸上满是痛苦、不可置信，似乎深受打击。 这五百禁卫军是他多年经营、苦心拉拢才得到的武装力量，今晚之所以会让他们乘着飞舟埋伏在侧，不过是出于谨慎，谁想到却会被楚离月举手之间全部灭杀。 这相当于斩落了他的一只手臂，桓云澈怎么会不心疼？怎么会不震惊？怎么会不恼怒？这种发自内心的痛苦让他脸上的表情特别真实，看起来真的是痛入骨髓。 楚辙说完，也不等楚离月开口，就沉声喝道：“有劳青老，拿下楚离月这个叛族子弟！” 青老等人虽然对楚辙并不太服气，但是盒子是在他们手中失去的，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就准备动手。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之极的鸣声传来，一只全身雪白、头顶艳红羽冠的大鸟从天而降。 它细长的鸟爪中握着一个卷轴，泛着微微的黄光。 大鸟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如意居上空。 所有人都认出了这只大鸟，因为它实在是太有名了——皇族桓家传令专用的赤冠鹤，聪明乖巧，速度一流。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赤冠鹤已经伸出鸟爪，将泛着黄光的卷轴抛了出去。 卷轴在空中展开，露出了绣着五爪金龙的正面。 卷轴正中，浮起一个微微凸起的巨剑血藤图案，正是桓家的家徽。 巨剑血藤图案从卷轴上凌空飞起，悬挂在半空中，散发出明亮的金黄色光芒。 “朕，天元皇帝桓左哲敕令，召前镇国公楚辂之女楚离月即刻入宫觐见！”一个浑厚磁性的男声从巨剑血藤图案中传来。 除了仍旧闭目修炼的楚离月和黑虎，所有人，包括楚辙和四位族老都已经俯伏在地，静静聆听着天元帝国当今皇帝桓左哲的旨意。 这夜半时分，皇帝突然召见楚离月，实在太不正常了。 可是不管大家心里是什么感觉，在赤冠鹤飞来的方向，已经驶来了一辆朱红车轮、翠绿华盖的云车，正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朱轮华盖摩云车。 华盖下垂着长长的玉珠流苏，在夜风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极为悦耳。 两个美貌宫女侍立在云车前方，片刻之间就到了黑虎面前。 赤冠宣诏，云车迎驾。 这样的派头，简直是把楚离月当成了贵宾接待，根本没有把她方才屠杀了五百禁卫军放在眼里。 楚辙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今晚的事态一再变化，每次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今皇帝更是突然出面，公然插手他们楚家内部事务，而且还称楚离月为“前镇国公之女”，隐隐露出抽打楚辙脸面的意思。楚辙心里又恼又恨，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任何异样。 四大世家一起对抗桓家才能大致保持一种平衡，他这个根基本来就不稳的镇国公哪里有本事跳出来质疑皇帝？ 楚离月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依然是星光熹微，夜色深沉，但是落在她的眼里，却变得清晰了许多。 停在一边的摩云车上方，赤冠鹤盘旋清鸣，两个美貌宫女身着华丽宫装，站在云车前端对她盈盈一礼：“有请楚大小姐登车。” 楚离月坐在体型更加庞大的黑虎背上，方才那个男声所说的话将她唤醒，她也知道这是来自天元皇帝的旨意，于是轻轻摸了摸黑虎的头，黑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四爪踏着火焰一跃而起，跳入了云车之中。 两个宫女伸出纤手掀开华盖下的翠玉流苏，引着楚离月坐在柔软的座位上，巨大的黑虎也瞬间缩小，变成了幼虎的模样落入了楚离月怀里。 摩云车掉头而去，留下了清脆的叮当声音和神情僵硬的楚辙、桓云澈以及满脸惊讶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些禁卫军呢？】楚离月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些禁卫军的死亡，所以不禁有些奇怪。 方才那五百禁卫军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要置她于死地。怎么一转眼就全部不见了，然后就是皇帝深夜召见？这是一个什么发展？ 【死了。】清辉伏在她怀里，有些懒洋洋的补充，【被撑死的。】 盒子里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东西，其实只看那盒子的材质他就猜出了几分。需要使用冥渊骨石做盒子才能阻隔气息流出的东西，这世上绝对屈指可数。再加上楚辙无意中说出的“生机指”三个字，已经足够他猜出来了。 【撑死的？】楚离月愕然。 【他们恐怕还以为那是难得的机缘，拼命吸收生机，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肉身和神魂是否能够承受。凝珠三转以下的士兵，连一口都承受不了，就会爆体而亡。六转以下，也不过是两口而已。那个带头的也没有进入成珠境界，就算是屏住呼吸，全身毛孔也会自发吸收，最后也是同样下场。】 楚离月的凤眼微微睁大：【那我怎么没事？】 【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有事？】清辉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说不出的自傲。 楚离月想起他让自己运转心法，也正是因为她按照清辉给她的玄气运转路线开始运功，所以才将蕴含了无限生机的玄气吸入体内，对自己的肉身和神魂都带来了极大的改善，而不是爆体而亡。 看来，清辉早就猜出了盒子里面的“生机指”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家伙，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连楚家珍而重之藏在家主手中的“重宝”也知道是什么，她这具身体的原主都茫然不知呢。 朱轮翠盖摩云车在天空划过一道悠长的轨迹，摇落了半天清脆的铃声，向着神京正中的观天柱驶去。 皇族桓家居住在观天柱上，越是地位高的族人居住的越高，而皇宫更是居于观天柱顶端。 观天柱是一座下粗上细的巨柱，高耸入云，巨柱顶上则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平台，也就是天元帝国的皇宫所在。 此时的平台被白色的云雾笼罩，完全看不出其中是什么情形。 楚离月靠在椅背上，透过轻轻摇曳的翠玉流苏，看着白雾缭绕的平台，猜测这恐怕是桓家的防御阵法。 摩云车向上攀升，操纵着摩云车的宫女纤指轻点，控制着摩云车接近了巨柱顶端的金色平台。 靠近了才看得清楚，平台是用巨大的金色岩石垒砌而成，正面雕刻着巨大的巨剑血藤的族徽，看起来霸气无比。 摩云车靠近平台，当前的宫女手中取出一块玉牌，向前轻轻一掷，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平台上立刻升起一道金光闪烁的巨门。 巨门缓缓打开，露出其后华丽锦绣的大片建筑园林。 摩云车一个跳跃，穿过了金色巨门，进入了一个色彩鲜艳、景致优美的世界。 朱轮翠盖摩云车在一片玉白色的大理石广场上降落下来，两名宫女下车引路：“楚大小姐请随我们来。” 楚离月抱着黑虎，跟在她们身后，向着广场尽头的金色宫殿走去。 已经后半夜了，宫殿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玄晶宫灯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每个角落都照得金碧辉煌。 看了一眼宫殿正门上悬挂的匾额，坤德宫，楚离月若有所思。 宫女十分识趣，轻声介绍道：“娘娘请陛下下旨，就是为了请楚大小姐入宫一见。” 原来要见自己的不是皇帝桓左哲，而是皇后沈氏。 楚离月心中不解，脚下却没有一丝停顿，跟着两个宫女走进了坤德宫。 来到坤德宫内殿，楚离月见到了沈皇后。 原主在小时候也曾见过沈皇后一面，印象中的沈皇后是一位端庄大气高贵优雅的女子。 沈皇后出身于济州豪门，沈家也是传承近千年的世家，族中子弟英才辈出。而且沈皇后本人的玄珠使用的也不是贵族女子中最常见的驻颜美容元魂，而是非常少见的金页书元魂。 金页书元魂的功能是提高主人的学习速度，但是更重要的是，这种加成有很大可能遗传给主人的亲生儿女。 拥有这样元魂的贵女，对于一个世家来说，其价值远远超过一个容颜倾城、青春永驻的贵女。毕竟，美女不过使人心旷神怡，但是子孙资质的提高却是会影响整个家族实力和未来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沈家从一开始就是将沈皇后向着世家冢妇的方向培养的。 但是，现在再看见沈皇后，却和原主记忆中的那个形象相去甚远。 尽管沈皇后穿着华丽精美的服装，戴着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九尾凤钗，凤钗上下坠的玄晶一个个圆润晶莹，成色上乘，但是都掩盖不了她急剧衰老的事实。 不过是五六年的时间，她却从一个高贵优雅的美妇变成了憔悴不堪的老女人。如果只是看她满头斑白的头发、枯干瘦削的面颊、沉郁悲哀的眼神，说她已经五六十岁楚离月也不会怀疑。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贵族多半都能修行，所以人人寿命延长，看起来五六十岁的人多半都已经七八十岁了。 楚离月看着苍老憔悴的沈皇后，心中暗暗叹息，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沈皇后和皇帝结缡数十年，膝下却只有一子。 那位皇子生下来就测出了优秀的资质，稍微长大些更是表现出了极其优秀的修炼天分，显然是得到了沈皇后金页书元魂的遗传影响。 十六岁的时候，那位皇子就达到了凝珠六转的修为，被册封为太子。 后来楚辂在边境怒斩敌国强敌，建立战神威名的战役，就是太子殿下负责后勤事务的整场战争的高—潮部分。 可惜的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太子殿下，居然无缘无故地重病不起，药石无效，至今无法见人。 作为他的母亲，也就难怪沈皇后憔悴如斯了。 第37章奇迹，特殊的小草 想起沈皇后那位和自己经历类似的太子儿子，楚离月的眼神不由柔和了几分。 沈皇后虽然容色憔悴，但是举止仍然十分大方。她首先为夜半召见楚离月表示了歉意，楚离月十分坦率地回答：“若非娘娘宣召，说不定我现在还在虎狼环伺之中无法脱身，倒是要感谢娘娘及时援手。” 看到楚离月说话爽利，沈皇后的眼睛也微微弯了弯，露出了眼角浅浅的鱼尾纹：“其他的事情本宫不曾亲见，不便评论。不过那五百禁卫军却是不曾奉旨调度，如果有人胆敢就此事大做文章，本宫也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还用说吗？自然是桓云澈的手。以楚辙的身份，如果胆敢插手禁卫军事务，皇帝真是要把他砍了，也没几个人会为他出头。这毕竟是最敏感的军权。 楚离月谢了沈皇后，两人说了一些客气话，就看见沈皇后屏退了左右，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对坐。 “本宫和战神大人夫妻也有几分交情，就托大唤你一声‘离月’吧。”沈皇后笑容浅浅，只是眼神中的阴郁却根本不曾消失。 楚离月欠身表示荣幸，等待着沈皇后说出真正的目的。 “泽儿曾经得过战神大人不少指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战神大人夫妻陨落，本宫深为痛惜，本该照拂离月，只是泽儿的身体……”沈皇后捏着丝帕，轻轻按着眼角，低声说着，“本宫无暇分身，却让离月受了委屈了。” 对于沈皇后的话楚离月并不太相信，如果太子桓云泽真的和楚辂关系密切，那么原主和桓云澈的婚约早就保不住了。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帝，都不会允许楚辂这种影响巨大的人物在诸位皇子中左右逢源、广结善缘的。 楚辂可以中立，也可以忠君不二，但是绝对不能骑墙摇摆。 “娘娘有心，我已经十分感激。”想归想，场面话楚离月还是要说的。 “本宫深感惭愧，方才得知离月身处险境，才赶去请求陛下下旨召你进宫，避开那些暗算攻击。”沈皇后叹息一声，“本宫如今所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只能为离月做到这些，希望离月不要怪罪本宫。” 楚离月连连表示已经十分感谢。 【跟这些人说话真累，兜兜转转就是不说正题。】楚离月抱着黑虎，心里跟他叫苦。 得到的回答是一声轻笑。 沈皇后回顾了一番她和太子与楚辂夫妻的交情，终于慢慢切入了正题。 “本宫听说，离月在这次联合试炼中不幸失去了玄珠？” 楚离月低着头，脑袋微微点了点，看起来有些沉痛。 “是不是被人暗算的？”沈皇后的声音有些尖锐，听起来十分愤怒。 楚离月再次无声点头。 “本宫就知道！”沈皇后咬着牙，猛地从座位上坐直了身体，“总有那么一些小人，真本事没有，鬼蜮伎俩却多的是！” 楚离月心中明白，恐怕桓云泽的经历跟原主差不多，都是被人暗算了，从人生巅峰坠入了绝望深渊。沈皇后的愤怒，有多半是想到了儿子。 “不过，本宫却听说，离月如今还能使用玄力？今晚更是战胜了不少凝珠侍卫？”沈皇后可以放缓了声音，但是楚离月还是能听出她对于这个话题的紧张和在意。 是了，如果楚离月失去玄珠还能使用玄力，甚至还能战胜凝珠修者，那么是不是桓云泽也能做到这样，不再是一个废物？ 这才是沈皇后急不可耐地插手楚家事务、甚至搬出来皇帝的权威来压制楚辙的根本原因！ 楚离月从来不怕被人利用，因为这意味着自己有价值，也就能通过谈判交易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再次轻轻点头：“侥幸罢了。” 听了这个确定的回答，沈皇后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不过她也是在宫中生活了数十年的，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能失态，笑着说道：“岂止是侥幸，简直是奇迹。这玄元大陆上失去玄珠的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可是失去玄珠之后还能使用玄力的，恐怕只有离月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你说，她会不会想要解剖我研究一下原因？】实在是沈皇后眼珠都有点发红了，虽然尽力抑制，但是在绝望中度过了好几年，却突然看到一线光明的那种心情，楚离月非常理解。 如果切片研究有用的话，楚离月相信沈皇后绝对不会手软。 【告诉她，镇守山悬崖下有东西可能能治疗她儿子。】清辉大概也有点担心这个问题，略一沉思就抛出了一个诱饵。 楚离月听了清辉的描述，抬起头看了看沈皇后，微微笑道：“若说是奇迹，真不如说是幸运。” 沈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楚离月。 “那日我被人骗上镇守山悬崖，吸取了玄珠。然后就被人一脚踢飞，从万丈悬崖坠落。”楚离月带着几分感慨回忆着，“万丈悬崖，我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沈皇后的双唇紧紧抿起，神情十分紧张。 “谁知道醒来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悬崖底下冰冷的地面上，全身完好。” 沈皇后喃喃道：“这不是奇迹吗？”万丈悬崖摔落，必然肢体不全、血肉模糊，说不定连真实面目都认不出来了，可是楚离月却安然无恙，不是奇迹是什么？ “我原也以为如此，当时也没多想，只凭着一腔仇恨爬了回来。可是后来我多次想起，当时恍惚之间，曾经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仿佛看见身边有一株非常特别的玉白色小草。” 楚离月缓缓说道，“但是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根本没有那株小草，所以以为只是一个幻觉。但是后来想来，无缘无故我怎么可能摔不死？恐怕那株小草是真的曾经存在的。” “现在我没有玄珠，却能使用玄力，我想很大可能也和那株小草有关系。” 沈皇后双手紧握在一起，头上的凤钗不住颤抖着，玄晶互相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微之声。可是她已经顾不上什么仪态和端庄，而是大口吸气问道：“离月，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离月点点头，郑重说道：“我怎么敢欺骗娘娘！” 沈皇后站起身来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走了几步，终于平缓了一下情绪。她知道楚离月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看出来了她今晚出头真正的目的。 所以沈皇后也不掩饰，而是十分认真地看着楚离月说道：“离月，如果此事当真，本宫绝对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恩情。” 楚离月也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只是说出自己的见闻，不值得娘娘如此。如果娘娘真的觉得这个消息有用的话，我也想请娘娘帮我一个忙。” 现在楚离月最担心的是楚念之和楚青秀的安危，沈皇后听了一口答应帮她去打听这两个侍从官的下落。 沈皇后心情激荡，也没有兴趣继续和楚离月多说，直接叫来了刚才那两名宫女，安排她们带着楚离月去休息。 【那边真的有这种小草吗？】看着沈皇后为了儿子憔悴在意的样子，楚离月不想给她一个虚假的希望，让她有了希望再失望，那可是一次更大的打击。 【我还不至于骗一个老女人。】清辉有些不满。 镇守山悬崖下自然是没有迷离空玉草的，但是却有其他东西。只要他们能发现线索，自然能找到迷离空玉草。 如果他们找不到线索，清辉甚至可以暗中指点他们。 两个宫女带着楚离月去偏殿休息。 楚离月在她们服侍下洗漱一番，换了中衣上床。黑虎也简单清洗了一下，擦干了毛发跟着她跳上了大床。 两个宫女将床头的玄晶灯罩上纱罩，只留下微弱的光线，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躺在陌生的大床上，楚离月慢慢放松了身体。虽然已经是接近凌晨，楚离月却没有一丝睡意。 楚辙狠辣的手段，桓云澈虚伪的嘴脸，最重要的还是楚维和楚高义那两张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年轻面孔。 虽然和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她却感受到了这两人对于原主的忠诚。楚维的沉稳细致，楚高义的勇敢豪放，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楚念之她们两个说楚辙已经将他们全都释放出来的时候，她还想着找机会将他们两个也叫过来，一起安排一下以后的计划。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楚辙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而采取的措施。 楚维和楚高义恐怕是前脚出了楚家的地牢，后脚就被楚辙秘密捉了起来。甚至可能是被楚辙威胁，在拒绝出口诬陷自己之后，才被活活打死的。 否则楚辙怎么会放弃两个活生生的人证，不得不扔出两具尸体，留下这种破绽呢？ 楚离月没有流泪，但是心情却十分沉重。 她当了多年的老大，知道即使是再高明的领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手下都万无一失，可是每次和一个兄弟作别，依然无法控制这种难言的痛楚。 虽然楚维和楚高义心中效忠的都是原主，但是作为楚离月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批认识的自己人，他们的死亡依然让楚离月感到十分难过。 只剩下楚念之和楚青秀了，就是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落入楚辙的手中。 楚离月握紧了拳头。 她想到了将程夫人嫁妆中的好东西装到宝囊里，想到了炼化如意居阵法中压阵的灵器以防不时之用，当然也想到了让楚念之和楚青秀趁着宴会结束后的混乱，藏在客人的侍从队伍里溜出镇国公府。 可是那两个姑娘非要说，如意居中必然有楚辙的眼线，如果她们消失，楚辙立刻就能知道楚离月有了提防，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更狠毒的主意。所以，两人非要坚守在如意居陪她。 现在，楚离月逃了出来，那两个傻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第38章挡路的必须死 楚离月已经多久没有再次品尝这种自己人无奈牺牲的痛苦了？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她甚至可以使出火凤焚天来与敌人玉石俱焚，可是现在，即使是她想要舍命去拼，都不一定能成功。 因为这个世界和前生的世界完全不同。 前生的世界中，她虽然不是唯一的异能者，但是异能群体人数少，而且异能是天生的，无法通过系统训练学习得到。 可是这个世界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修炼者，他们有着系统的修炼体系，有着人数远超异能者的修炼队伍。 楚离月曾经以为这个世界的火灵力更加浓厚活跃，自己的实力有增无减，在这个世界能够轻松立足。 可是现在看来，她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到现在为止，她所经历的几次战斗胜利都是建立在敌人对自己的轻敌上的。 楚明阳、楚明月是如此，楚辙和四位族老又何尝不是？前两者看低她的修为，后两者看低她的经验。 而方才面对五百禁卫军的时候，如果不是清辉用所谓的生机指将他们一举灭杀，楚离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以一敌五百，尤其这五百人还是专业的军人修者！ 因为这些修者有成体系的修炼方法，更有各种各样功能不同的玄珠。而楚离月的火异能和这些修者相比，就显得太过单调了。 当敌人摸清楚她的所有底牌，进行针对性的布置后，她就很难再次取得胜利。 楚离月闭上眼睛，双手再次握紧。 一切困难的存在都只有一个原因：自己不够强大！ 柔软的爪垫轻轻按在她的拳头上，楚离月慢慢松开手，将那只小小的兽爪握在了手心。 几朵小小的金色火焰在大床上方凌空漂浮，楚离月侧身看着那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的黑色身影。 清辉说的没有错，她不应该小看这个世界的修者。 她楚离月这么多年什么困难没有见过？如果火异能不足以让她成为俯视人间的强者，那么她就学习这些修者的长处，一步步攀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 观天柱顶端，群玉宫。 第一缕晨光照在一个美丽少妇的侧脸上。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雪白肌肤肌肤莹润无暇，挺翘的鼻梁下粉唇微翘，长长的睫毛弯着诱人的弧度。 她盘腿端坐，吸收着第一缕晨光中的伟岸玄力，感觉着玄珠在玄窍内的愉悦浮动。 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美目，双眼明亮，仿佛将最美的晨光吸入了眸中。 静候已久的宫女连忙上前服侍，轻声禀报：“娘娘，殿下在宫门外求见。” 少妇粉唇轻启，声如黄鹂：“阿澈这么早就来，昨晚的事情恐怕不是很顺利吧。” 桓云澈换了一身暗紫色锦袍，整个人打理得整整齐齐，但是脸上却难掩失意。当在正殿见到自己的母亲、皇帝的宠妃玉贵妃的时候，更是低头不语。 “怎么？昨晚的计划没成功？”玉贵妃是一个十分注重养生的人，年近四旬仍旧貌美如少女，靠的不仅仅是她的七宝暖玉玄珠，更是早睡早起、定时修炼的良好习惯，所以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还不知晓。 “嗯。”桓云澈想起昨天晚上楚离月一人力克数名战力非常的侍卫、从成珠族老手中抢走宝物、最后更是举手之间将五百禁卫军悉数灭杀的能耐，不由捂着额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桓云澈最心腹的侍从官上前一步，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玉贵妃神色淡然，粉嫩的脸颊泛着莹润的光泽，将精致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完美。 虽然是深秋，但是观天柱上四季如春，窗外的藤蔓绿意盎然，其中点缀着白色的小花，缠绕在窗棂上，杨柳依旧堆烟如雾，各色鲜花打破四季随意绽放，远方的湖泊延伸到天际，看起来恍若仙境。 “她说，她愿意退婚？不过是不忿于你退婚还要踩她一脚？”听完侍从官的讲述，玉贵妃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 “是。”桓云澈捂着头坐在对面，“母妃，离月她说的也没错，既然能够平和退婚，又何必闹得这么大？” 大家都知道楚离月失去了玄珠，他提出退婚没有任何人会说什么。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这些世家联姻的本质。 楚离月并没有纠缠不放的意思，为什么非要弄得撕破脸皮、人尽皆知呢。 “以她对你的痴情，之前你有把握让她顺利答应退婚吗？如果她不答应退婚，还用贞言石作为要挟，你能有办法应对吗？”面对儿子的不忍，玉贵妃只是问了两个问题。 桓云澈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承认，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相信失去一切的楚离月会心平气和地接受退婚的提议。 而手握贞言石的她，如果不能除掉，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桓云澈心中也很清楚。 所以，母妃当初的提议并没有错，他也是亲自点头同意的。他只是没想到，一个已经孤立无援的楚离月会这么难以对付罢了。 “你对她心存不忍，但是你也知道，只要她活着，就会是你的一个大把柄。” “明年那人就要来到天元挑选夫婿。和你的那些兄弟相比，你虽然容貌气质不凡，但终究是订过婚的。只这一点就是一个必然要引起他人攻讦的焦点。若再说起你是在对方落魄时直接退婚，怎么也跑不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玉贵妃端起面前的琉璃盏，轻轻饮了一口内中的百花露：“就算是那位来此是为了富贵百年，也不会选择一个无情无义的皇子。” “所以，这次婚约的解除，必须是因为楚离月失去玄珠后产生了自卑的心理，不相信你的真心，反而要和侍从私奔！你是其中的受害者！” 玉贵妃端着琉璃盏，美目望向窗外美丽的花园，声音带着几分缥缈：“阿澈，通向那个位置的道路上，布满荆棘和利刃、障碍和险峰，一个楚离月就让你萌生退意的话，那么还有无数的强敌在前，你该怎么办？你的那些兄弟们，哪个不比楚离月更难对付？难道你会选择投降认输，这辈子安心做一个闲散亲王？” 桓云澈放下手，露出一双带着疲惫的眼睛：“母妃说的是。” “阿澈，你要记得，在这条道路上，挡路的必须死。”玉贵妃的神情平淡得近乎冷漠，“因为，她不死你就要死，我也要死。” “陛下春秋鼎盛，那一天还早，但是，我们却不能不早做准备。”玉贵妃想起那位天元至尊威严冷酷的脸，“陛下一直在看，看着你们这些儿子，他不会插手其中，不管是桓云泽中毒成了废人，还是你更改婚约，他都不会说话，但是他在心中自有考量。” “哪个儿子更具有帝皇资质，能够力压兄弟走到最后，他会等待你们之间决出结果。” 玉贵妃转过头，目光冰冷锐利，和平时温润柔和的目光截然不同：“优柔寡断，摇摆不定，可不是一个皇帝应该具有的特质。” 桓云澈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目光已经坚定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对着玉贵妃躬身郑重行礼：“儿子谨记母妃教导。” “不管如何，这份婚约必须尽快退了。”玉贵妃收起了气势，目光恢复了柔和，“既然当初是在陛下面前定下的，这次还是要请陛下主持退婚。” 对于这种事情，他们的陛下从来都是不曾真正放在心上的。玉贵妃了解这个自己陪伴了数十年的枕边人，在陛下心中，除了天元江山和修炼大道，其他事情都无足轻重。包括婚姻，包括情爱，也包括她…… “退婚之后，还要找机会将她除掉。”玉贵妃轻飘飘地说道。 “退婚之后还……”桓云澈有些愕然。 “按照楚大小姐的脾气，如果她活着，会承认是她背弃婚约、和其他男人有私情吗？我们要的不仅是退婚，还是你完美无瑕的名声。”玉贵妃冷冷地扫了儿子一眼，可是让他装作温润君子的时间太长了，忘记了自己应该具有的虎狼本性了？ “你订过婚，在那人面前本来是一个缺陷。但是操作得好了，未尝不可塑造成一个痴情错付、被人辜负的受伤好男人形象。那些生于深闺、少有恋爱经历的小姑娘，心中最喜欢的不是和她同样稚嫩的少男，而是沧桑成熟、有阅历的男人。” “但是前提是，伤害你、背弃你的那个未婚妻，她不会开口驳斥你。” “而且，我们如今和她结下生死大仇。如果她活着，看到你和那人订婚，会不会安安分分，不去报复？你又说她如今能耐非常，谁知道日后她会不会成长到楚辂的高度？养虎成患的傻事，可不是我们会做的。” 玉贵妃美丽的大眼睛轻轻眯了起来：“那五百禁卫军的死，还不足以让你产生警惕吗？这种逆境高飞的人，只要一日不死，很快就能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在天元历史上，那些传说中的人物，都有和楚离月相似的经历。身处绝境却能以超乎预料的姿态崛起，最终走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只有杀掉她，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么再逆天的资质和境遇，都将化为虚无。 第39章贞言石，深情难舍 楚离月起床也很早，虽然偏殿之中的布置不如群玉宫那般精美，但是却不影响她打坐修炼。 观天柱顶端的玄气浓厚程度，是如意居的数倍，所以修炼起来速度更快。 楚离月想起昨晚自己那种玄妙的感觉，就在晨修结束之后向清辉询问。 【那是因为你和天地玄气之间的契合度太高，所以产生的一种感知能力，大家习惯称之为神识。一般而言，到了成珠境界就会慢慢产生这种能力，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提前了一步。】 在成珠境界，因为神魂日益强大，和天地之间的联系紧密，所以能够产生神识，感知周围，超出眼所能见、耳所能闻的范围。 可是楚离月现在的身体太高，肉身几乎完美，神魂则因为跨界磨练十分强大，当她大量吸收玄气滋润肉身神魂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提前产生了这种感知能力。 只是因为修为不够，她的神识能够感知的范围还很小罢了，而且还需要多次练习才能运用自如。 楚离月闭着眼睛，尝试着有意识地去展开自己的神识去感知。 玄气微微波动，荡起一层层无形的涟漪，慢慢向着偏殿外延伸而去。 两个宫女在打扫庭院，小声议论着头油脂粉首饰衣裙；女官们匆忙来去，不知道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正殿门前好像有男人等待，大清早的就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说不定就是和自己昨晚说到的那株小草有关系。如今对于沈皇后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已经成为废人的太子桓云泽救回来。 楚离月“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跟在宫女身后步履庄重地走入了正殿，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但是却碰了壁。 一阵晕眩感传来，楚离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你现在不要长期、大范围地使用神识，小心损伤神魂。】清辉提醒着。 【而且这皇宫中自有高人，也有很多保护阵法，你不要轻率碰触，免得被人攻击。】 楚离月想起坤德宫正殿她的神识就无法进入，应该就是设置了什么阵法的缘故。 她也不敢再继续使用神识，而是接着修炼去了。 第二天一早，却有侍卫来坤德宫宣旨，皇帝在乾道宫召见楚离月。 沈皇后也被惊动，绷着脸对楚离月说道：“离月，陛下虽然天威昭昭，令人敬畏，但是却通情达理，知言纳谏，你如果有什么委屈尽管直说，不要害怕。” 听了沈皇后的话，楚离月猜测这次召见恐怕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是皇帝下旨，也不得不去。 果然，在乾道宫后的画阁中，楚离月不仅见到了现任天元皇帝桓左哲，还见到了桓云澈的亲生母亲玉贵妃。 桓左哲鬓如刀裁，剑眉斜飞，双目开合之间隐隐有电光闪动，唇上的髭须修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渊渟岳峙，充满帝皇霸气。但是再仔细一看，楚离月却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这位皇帝陛下的相貌看起来三十出头，但是神情却仿佛历尽沧桑、阅尽世情的老人家，可是再看他的眼神，却又好像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纯真的稚子。 皇者的霸气、智者的通透、稚子的纯真奇妙地浑然一体，让桓左哲身上具备了一种独特却和谐的气质。 坐在一旁的玉贵妃一身绿裙，将自己晶莹如玉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完美无瑕，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原主见过玉贵妃两次，对于这位容貌美丽、气度温润的贵妇印象不错。不过到了楚离月这里，既然桓云澈是那种伪君子，他的母亲就算是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画阁位于一片湖泊中央，窗外的碧波中摇曳着无数粉色荷花、菡萏，漫天的莲叶在画阁下亭亭圆举，各种水鸟在檐下飞翔轻啼，加上烟波无际，让人心旷神怡。 楚离月按照礼节拜见了皇帝和玉贵妃，桓左哲命她平身，直截了当就提起了退婚的事情：“玉贵妃说，离月你与阿澈两人约定退婚，可有此事？” 看了坐在旁边的玉贵妃一眼，楚离月躬身答道：“臣女未曾与晋王殿下就此事达成什么约定。” 桓左哲笑了起来，他侧头看了看玉贵妃。 玉贵妃站起身来说道：“臣妾惶恐，只因听闻前日镇国公府夜宴上，离月曾放言，阿澈不如她怀中黑虎一根虎毛，阿澈可以送人，她的黑虎却不可以。臣妾本也与阿澈说过，离月如今已经不堪为晋王正妃；既然离月也看不上阿澈，两人之前的婚约取消，不是自然而然之事吗？” 玉贵妃看也没有看楚离月一眼，只是对着桓左哲轻轻诉说，显然对于楚离月那天的言行十分不满。 “况且那日晚间，在楚大小姐闺房之中，有成年男子出现。虽然此事有些蹊跷，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无论真假，这样的女子，也不再适合成为阿澈的妻子。” 桓左哲并未就此发表评论，而是示意玉贵妃坐下，转过眼来对着楚离月问道：“离月可有何话讲？” “回陛下，臣女确实看不上桓云澈那种虚伪无能之辈，这一点贵妃娘娘说的没有错。至于其他，无非是臣女如今没有了战神大人父亲撑腰，又被镇国公府打压排斥，同时自己也失去了玄珠成为废人，对于晋王殿下不但没有助益，反而可能产生拖累，所以贵妃娘娘才认为臣女不堪担任晋王妃之位罢了。那些凭空安在臣女头上的罪名，一个个都经不起推敲，就不必拿出来让陛下发笑了。” 楚离月根本不和玉贵妃纠缠那些细节，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世界固然有黑白不分的时刻，但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却一看就不是能够任人摆布的，倒不如摊开来讲，反而能得到一些尊重。 果然，桓左哲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唇上的髭须，眼角也带上了笑意。 玉贵妃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楚离月这副做派得到了皇帝的初步认同。 但是玉贵妃并不在意，皇帝认同并不等于皇帝庇护。陛下的性格她十分了解，他就像是一个最纯真也最残酷的孩子，对这个世界的各个方面都充满好奇，但是当毁灭那些他曾经驻足的美好时，也从不手软。 就像是一个孩子，可能对毛茸茸的小猫充满兴趣，但是抓猫耳朵、拽猫毛、揪猫尾巴的事情也同样让他快乐无比。 什么道德是非，在陛下这里并不是评判事物的根本标准。 所以面对楚离月的指控，玉贵妃毫不在意，她只是淡淡说道：“楚大小姐既然看得清楚形势，那么也应当知道这份婚约就此作废是最好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金色纸张，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不如今日我们双方就互相退还婚书，你将贞言石也退还给本宫，从此各奔前程，互不相欠。” 贞言石？什么东西？楚离月想了想，从原主记忆中找到了一些画面。 难怪桓云澈在表演时说，他曾经在皇帝和战神大人面前发过誓言，要好好对待楚离月，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啊。 发誓原来不是随口一说，当初桓云澈为了得到楚辂夫妻的认可，不惜发下了贞言血誓，用一滴心头血来保证自己以后对楚离月绝无二意。这滴心头血就被封在贞言石之中，交到了楚离月手中。 如果桓云澈没有做到当初的誓言，只要楚离月捏碎贞言石，毁了这滴心头血，桓云澈必然重伤！ 当初楚辂恐怕也是被桓云澈这种诚意打动，才会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如今楚辂夫妻去世不过一年，桓云澈就已经翻脸无情，不但要退婚，还要将她置于死地。 只是从醒过来，楚离月就没有见到那个东西，否则早就将它捏碎，给桓云澈一个好看了。 【应该在我这里。】清辉突然插口。 当初他用血磨大法重塑这具身体的时候，悬崖下所有的血肉骨骼都被他收了起来，而原主的衣物首饰也被他分别收起，用玄力一起收拾干净，为她重新出现在人前所用。其中确实有一个东西，带着心头血的气息。 黑虎伏在楚离月手心，吐出了一根项链，项链下方挂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色心形石头。这让桓左哲上下打量了黑虎一番。 楚离月毫不在意地捏着这颗石头举起到眼前：“贵妃娘娘想要的就是它吗？” 难怪桓云澈要改变面孔装作深情的模样倾情表演呢，原来她手里还有这么一个杀手锏。桓云澈大概是想用深情的样子麻痹她，然后让楚辙出面对付她，只要杀了她就可以得回这颗贞言石。而她因为不知道桓云澈对自己的算计，也不会在危险关头捏碎贞言石来报复。 可惜的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全数落空，楚辙损失了生机指，桓云澈损失了五百禁卫军，而且还提醒了自己贞言石的存在。 楚离月笑得十分开心：“娘娘既然知道前日夜宴上的事情，那么应该也知道澈哥哥当时说了，他愿意放弃一切娶我作正妃呢。” 她将贞言石项链收了起来，悠然说道：“当时我觉得我嫁给澈哥哥是拖累了他，现在回想起来，澈哥哥对我的一片深情也确实令人难以割舍。” 第40章朕觉得你看走眼了 听了楚离月的话，玉贵妃精心修饰过的眉毛挑了起来：“楚大小姐，你现在的身份已经配不上阿澈了。” 楚离月笑得天真无邪：“贵妃娘娘，我只知道我是澈哥哥定下的未婚妻，未来的晋王正妃，这份婚约是经过陛下和家父共同见证的，整个神京无人不知。” 她侧着头，细长的手指轻轻在黑虎的皮毛上拨动：“我只知道婚书在我手里，澈哥哥的贞言石也在我手里。” 玉贵妃知道楚离月根本不是要坚持履行婚约，只是纯粹看不得她舒服，故意这样说来刺激自己而已。她举起一只雪白纤手托着香腮，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楚大小姐真的对阿澈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本宫自然可以做主，等阿澈娶了正妃之后就纳你为侧妃，也算全了曾经的约定。” 楚离月站在台阶下，比玉贵妃矮了半个身量，气势却完全不落下风：“贵妃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以妻为妾，颠倒纲常，却不是娘娘的身份应该提的。” 这无疑是在委婉指责玉贵妃居心叵测，因为自己妾室的身份而对伦理纲常暗中不满了。 玉贵妃抬起美目看了楚离月一眼：“楚大小姐，牙尖嘴利对于你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可能招来更多敌人。” 楚离月明艳的凤目毫不退让，在空中迎上玉贵妃冰冷的眼神：“我还以为娘娘和晋王殿下的立场早已确定，原来是因为我今日牙尖嘴利才决定和我划清界限甚至埋伏灭口的吗？” 桓左哲坐在金龙靠背椅上，目光饶有兴味地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打量着，对于自己被忽视、对于两个女人针锋相对的态度甚至还有些敏感的话题都毫不在意。 玉贵妃这一下彻底确定，楚离月对于桓云澈的真正态度和暗中所做的事情已经了然于胸，所以从开始就不曾想过有什么妥协，所以才会处处表现出强烈的敌意。 想要哄骗她退婚，看来是不可能了。 而刚才的刺激和羞辱，试图挑起她的冲动，让她一怒之下将婚书和贞言石砸过来的尝试，也明显已经失败。 果然如那天楚离月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根本已经不在意阿澈，也并不是非要维持婚约，只是对于他们这种踩着她退婚的手段不满。 玉贵妃出身平平，能够在皇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一则是因为雪肤花貌，二则是因为她一贯冷静。 她的冷静，一部分是由于天性，一部分是由于玄珠，但是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玉贵妃从进入皇宫的第一天起，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生一个儿子，将他送上皇帝宝座，自己成为天元帝国最尊贵的女人。 只要对实现这一目标有利的，她就会去做；反之，不利的于这一目标的，她绝对不会做。所以，那些口舌之争、意气之争，一点儿都不重要，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所以对于楚离月这种带着刺的话语，她也没有表现出愤怒或者沮丧，只是淡淡说道：“本宫如何，岂是你一个连修者都不是的小姑娘所能评价的？” 楚离月讽刺玉贵妃是妾室，玉贵妃就指出楚离月如今已经连修者都不是。 桓左哲翘着二郎腿，看着这两个女人越说越带火气却还表现出冷静的样子，眼睛中兴味盎然。 “是啊，我的战神父亲不在了，镇国公父亲不在了，我的玄珠也不在了，我连修者也不是了。”楚离月歪着头看玉贵妃，嘴角挂着微笑，“可是婚书在，贞言石在，最关键的一条，我的命还在。” “贵妃娘娘要不要命人将我现在乱棍打死，将婚书和贞言石抢走？”楚离月脸上显出几分不屑，目光中满是挑衅。 饶是玉贵妃这么多年修养了得，也控制不住变了脸色。她美丽的脸庞变得冰雪一般森寒，她根本没想到楚离月竟然有这种胆量，敢对她说这种话。 虽然没有说出口，玉贵妃却下定了决心，如果楚离月真的落在了自己手中，一定要按照她说的那样，将她乱棍打死！到时候看看她会不会还这么嘴硬！ “要是贵妃娘娘没有那个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人悔婚，只敢在背后搞些阴谋暗算的话，那就只好看着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女人依然占据晋王殿下未婚妻的名分了。” 楚离月看着玉贵妃铁青着脸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中大为舒爽。这女人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似乎别人的命运就应该理所当然由她决定，真是够了。 明明是有求于人，却宁愿将人按在泥沼里溺死都不肯放下一点身段，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高贵冷艳的人物了！ 玉贵妃冷哼一声，知道和楚离月的这次面谈彻底破裂。 “离月，你知道你这样意味着什么吗？”桓左哲终于开口了，他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道。 “知道。”楚离月对他的态度十分恭谨。虽然不知道这位陛下修为如何，但是单看他这种威势和气势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无能之辈。 微微向前躬身，楚离月声音平和地说道：“这意味着从此以后，贵妃娘娘和晋王殿下会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势必要将我处之而后快。” 桓左哲轻轻抚摸着自己唇上的髭须，目光闪亮地看着楚离月：“是啊，你想过吗？你会死。”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十分清楚，但是偏偏不带什么杀意，仿佛只是好奇楚离月的想法。 “是陛下要杀臣女吗？”楚离月却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 “朕并不会插手此事。”桓左哲摇了摇头。他不插手，也就是说如果玉贵妃母子采取什么行动，他也不会阻止。 “只要不是陛下要臣女死，臣女就不怕。”楚离月露出一个微笑。玉贵妃和桓云澈还在她能理解的范畴，但是桓左哲，楚离月却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噢？哈哈哈。”桓左哲大笑起来，他轻轻拍着椅子扶手，大声笑道，“朕从来不知道，离月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玉贵妃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一直知道桓左哲对各种各样新奇的人和事充满好奇，以前见了桓左哲就规行矩步的楚离月，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 如果是别的皇帝，楚离月胆敢在他面前对着他的贵妃如此无礼，早就命人将楚离月拖下去斩了。可在自家这位陛下面前，却正好投了他的性子。 所以，连自己这跟了陛下几十年的枕边人，也不曾受到陛下半点庇护。 这就是她的陛下，她从来都知道。 他不会用种种苛刻的教条来束缚她，也不会用世俗的道德正义来衡量她，但同样，他也不会用那些规矩来保护她。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靠儿子。 桓左哲笑了一会儿，对着楚离月挥了挥手：“好，既然你们谈不拢，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以后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楚离月知道今天的召见结束了，就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楚离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桓左哲伸长了胳膊，玉贵妃已经换上了温柔的表情，乖巧地走过来依偎到了他的怀里。 “玉儿。”桓左哲一手将玉贵妃搂在自己怀中，轻声说道，“朕觉得你看走眼了。这楚离月，恐非池中之物。” 楚离月虽然没有玄珠，但是体内的玄气波动却浩瀚磅礴，超过很多凝珠修者。虽然不知道她是有了什么际遇，但是这样的人物却绝对不会一直处于低谷。 更不要说她在自己面前的坦然和轻松，无论是挑衅玉贵妃还是恭谨对自己，都无法改变她骨子里的自信和平视一切的目光。 怎么以前从来不知道楚辂的女儿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丫头呢？还是因为这一年来的多次打击，让她飞速成长了？ 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比如……有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或者势力给了她自信？ “不管她以后如何，她已经不适合做阿澈的妻子了。”玉贵妃语气坚定。 桓左哲笑而不语，伸手捞起玉贵妃鬓边垂下的一缕青丝轻轻嗅了嗅，将她抱了起来。 走出画阁，看着蓝天白云如春景致，楚离月深有感慨：【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小看我？】 只要得知她失去了玄珠，所有人就都真的把她当成废物看待，以为她真的变成了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楚明阳、楚明月、楚辙、桓云澈、族老，到现在的玉贵妃，都从各个方面轻视她。 好像没有了玄珠，就应该低人一等，不仅仅是个人实力降低，连头脑和自尊都没有了一样。 玉贵妃这次根本没跟她打招呼就在皇帝面前说起退婚的事情，无非是想着她本就对这份婚约无意维持，在帝国至尊面前更不敢放肆直言，被陛下亲口一问，多半就会顺水推舟承认退婚，那么接下来退换婚书和贞言石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具十七岁少女的身体内，藏着的是一个斗争经历丰富的灵魂。 玉贵妃想要的东西，皇帝微妙的立场，楚离月感知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突然改变态度——想要得到贞言石，想要解除婚约，就拿出分量足够的东西来交换。 当然，以玉贵妃的自矜，恐怕现在想的还是怎么杀了她吧？不过，既然他们母子这么执着退婚，显然是有所图谋，那么距离他们图谋的东西时间越少，他们就越急。 等到没有时间的时候，再来谈交易，价格就要多翻几番了。 【天元皇帝倒是没有小看你。】清辉淡淡说道。 楚离月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有种莫名的敬畏。】 清辉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那是已经产生了神识的楚离月对强者的本能感知。天元皇帝，隐藏得很深啊，完全不是楚丙忠心目中那个只是成珠五阶的皇帝陛下。 第41章大日紫曜真火元魂 天地之间只有无尽的玄气，随着一呼一吸的节奏涌入楚离月体内，汇入早已变成磅礴巨浪的玄气大潮之中，沿着体内已经形成的固定路线流转不休。每一次流转，都有更加精纯的玄力被提炼出来，向着身体各处慢慢渗透。 咚、咚、咚，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开始有节奏地跳动起来。 随着眉心的跳动，一种热热的发胀感从眉心发散开来，整个头部都开始产生了轻微的发热感。 有了原主的修炼记忆，楚离月知道这意味着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能够开启玄窍的界限。 只是，原主用了四年的时间做到的事情，她只用了一个多月就做到了，这之间的差距未免有些太大。原主可是天元帝国人人皆知的天才啊。 看来，清辉所说的他亲手重塑的身体，和他特意修订的运功路线，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清辉知道她已经达到了开启玄窍的修为后，略一沉吟就说道：【那么，我们就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藏有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元魂。】 原主是在开窍之后到楚家珠库中寻找适合自己的元魂充当自己的珠核的，这是因为楚家底蕴深厚，经过千百年的积累后，珠库中收藏了无数元魂，绝对能够满足自家子弟的需求。所以，在开窍之后去珠库中寻找和自己产生共鸣的元魂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对于很多没有这种世家积累做支撑的普通修者来说，往往是在开窍之前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充当玄珠珠核的元魂。毕竟开窍之后一个月之内就要凝珠成功，否则初窍之气散失干净，就再也没有凝成玄珠的可能了。如果开窍之后再去寻找元魂，时间很可能就来不及了。 但是这样的弊端就是，未开启玄窍的时候，并不能真正确定哪种元魂更适合自己。如果元魂和修者的肉身神魂契合度不高，对修者之后的修炼必然造成很多不良影响。 所以世家子弟在很多方面都超过普通家庭出身的修者，玄珠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可是清辉现在就提出有一个元魂非常适合楚离月，显然对于楚离月的资质非常了解。楚离月也相信清辉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清辉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那是一朵大日紫曜真火元魂，隐藏在一个小秘境之中。】 只听这个名字，楚离月就觉得有几分兴趣，一则是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也是火属性的元魂，是她最熟悉的一种力量。 【大日紫曜真火，是世间最有威力的三种真火之一。那缕元魂是从昊天大日、九曜主星之中采集而来的一丝真火气息，如果修炼有成则天地万物无所不克。同时，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都具有十分卓越的效果。】 清辉的话听得楚离月双目闪亮。一个有力的元魂，才能炼成强大的玄珠，才能极大地提高自己的实力。如果这个大日紫曜真火能够无物不克，比她现在的火灵力还要强大得多的话，那么等她凝成玄珠，就可以不再惧怕有人针对她的火灵力专门布置下水灵力浓郁的环境了。 【大日紫曜真火，是为天火；九幽黄泉冥火，是为地火；因果红尘业火，是为人火。天火焚尽万物，地火直指神魂，人火专攻罪业。这三种火，各有长短，却都极难抵挡。】 清辉简单说了几句，听得楚离月对这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更加向往。 就在此时，宫女过来请楚离月到坤德宫正殿，沈皇后有事要和楚离月面谈。 这次见面，沈皇后的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光泽。 在她身边，站在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沈皇后介绍说是她娘家的二哥。楚离月记得昨日她练习神识的时候，曾见到这个中年男子被召入坤德宫中。短短一日，他再次出现，看来是有了什么发现。 清辉在楚离月耳边补充：【济州沈家家主同胞弟弟沈简，也是沈家如今在神京的代表。修为不高，未及成珠，但是博览群书、知识渊博，性格温和坚韧。】楚丙忠的资料库中有他的信息。 沈简看起来比沈皇后年轻太多了，但是实际上他比沈皇后还要大上几岁。 沈皇后介绍之后，沈简就非常客气地询问了楚离月关于那株玉白色小草的问题，细致到高度、叶片形状甚至纹路的模样都问了一遍。 楚离月有清辉提示，装作回忆的模样，将自己能够描述的细节都详细讲了一遍。 直到最后，沈简才满意地点头，沈皇后坐在一旁，一直看着沈简的各种反应，现在更是激动得双眼放光：“二哥，怎么样？” 沈简带着几分欣喜说道：“如果楚大小姐所言无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迷离空玉草。”他昨日被妹妹急召入宫，说了那株玉白色小草的事情，知道这是涉及到太子殿下和济州沈家未来的大事，连忙赶回去带了几个心腹翻阅古籍，查找相关资料。 一日一夜不休不眠，终于在一本非常古老的书籍中，找到了关于这种玉白色小草的记载。 书中说道，在那种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不见天日、云雾缭绕、潮湿阴暗的地方，可能生长一种玉白色小草，单株生存，百年一叶，名为迷离空玉草。 若有人受了严重外伤，用这种草叶外敷，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五百年的迷离空玉草，甚至能够让人死而复生。当然前提是那人就死在迷离空玉草跟前，并且以血肉为祭。 沈简猜测楚离月就是直接摔落到了一株五百年份以上的迷离空玉草跟前，血肉溅到了这株迷离空玉草，所以才能死而复生，甚至还得到了不用玄珠就能使用玄力的特殊能力。 但是如果活人遇到这种五百年的迷离空玉草，只是闻到其香气，就会进入迷离幻境之中，如果看不破幻境，说不定就会永远无法醒来。而如果是没有肉体的神魂遇到迷离空玉草，更是会被完全吸收，成为迷离空玉草的养分。 沈简讲述了一些关于迷离空玉草的资料，目光闪亮地盯着楚离月问道：“楚大小姐，沈某冒昧请问，你现在有没有玄窍？” 沈皇后心中模模糊糊地摸到了一个轮廓，虽然还说不清楚，但是却能感觉到十分重要。她屏住呼吸，等着楚离月的回答。 楚离月坦然道：“没有。” 沈简激动地将双手一拍，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可是坠崖之前还有，坠崖醒来之后就没有了？” 楚离月想了想，点了点头。 沈简双手重重一挥，扭头对着沈皇后说道：“娘娘，这次真的有希望了！”声音中的喜悦几乎让沈皇后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沈皇后也明白了。 楚离月原本有玄窍，有玄珠，但是被人暗算之后，玄珠被吸走，只留下了空空的玄窍。但是坠崖醒来、死而复生之后却连玄窍都没有了。 如果只有空空的玄窍没有玄珠，就如桓云泽现在这般，就是耗尽办法也无法重新开始修炼。因为修者修炼的基础就是吸收玄气在体内运行，提纯出玄力存入玄窍蕴养玄珠，同时滋养肉身和神魂。 如果玄珠失去，整个修炼的圆环就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不再成为一个完整的循环，修炼也就无法进行。 这十几年来，沈皇后不知道找了多少高人，想了多少办法，想要让桓云泽重新踏上修炼之途，但是都没有一点用处，所以她才会如此苍老憔悴。 如今楚离月却以自己这个实际例子证明，桓云泽不仅仅可能像楚离月一样没有玄珠也能使用玄力，还有可能重新走上开窍凝珠的道路，这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与此相比，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尝试反而成了不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镇守山寻找迷离空玉草。”沈简兴奋地走了几步，才抑制住了自己兴奋的心情。 太子桓云泽对于济州沈家的意义毋庸置疑。这些年来，虽然太子的名分还在，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毫无存在感。太子的弟弟们已经纷纷长大，逐渐露出了尖牙利爪。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太子被废的日子随时可能到来。 济州沈家当初费尽心思找到金页书元魂给自家容貌、才智和资质都很出色的嫡女，为的是能够攀上一个得力姻亲，将自家从一个地方豪强提升到一流世家。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道最关键的太子竟然会出了意外，这不仅让沈皇后日益憔悴，甚至连沈家家主都面临着族内曾经被打压的反对势力的再次反扑。 现在有了这个希望，沈家复兴的可能大增，沈简也是喜出望外。 “实在是太感谢楚大小姐了。”沈简回过神来，对着楚离月郑重道谢，“如果此事成功，我沈家欠你一个人情。” 楚离月含笑点头：“沈先生客气了。娘娘收留了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多方照料，我已经十分感谢了。” 昨日去见皇帝之前，沈皇后对于楚离月的提醒，也确实帮了她的忙，让她最大程度地猜测到了皇帝的处事风格，才能够敢于在皇帝面前和玉贵妃针锋相对。 沈皇后却满含歉意地提到，她已经派人去打听楚念之和楚青秀的消息，但是这两个姑娘却好像突然失踪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下落。 楚离月怔了怔，然后才挤出一个微笑。没有消息也许是个好消息，至少比打听到楚辙将二人拷打致死的消息好。如果她们落入了楚辙手中，楚辙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现在的情况，说不定就是她们两个藏在了无人能知的地方，所以才没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 第42章披上人皮还是臭 楚离月说自己无家可归，留在坤德宫要感谢沈皇后的收留，不过是一种客气的说法。事实上，她知道自己既然表现出了没有玄珠也能使用玄力的特殊能力，不给沈皇后一些实打实的好处，恐怕是无法离开坤德宫的。所以这两天她根本没有提走的事情。 现在沈简已经确定镇守山很有可能有迷离空玉草的存在，而这种小草也很有可能对桓云泽的问题十分有效，她也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寻找那处藏着大日紫曜真火元魂的小秘境了。 临行前，沈皇后拿出一面刻着巨剑血藤族徽的金牌送给了楚离月，在各地州府都能得到特别优待。 依然是两名宫女驾驶着朱轮翠盖摩云车将楚离月送到了神京城外三十里的长亭，楚离月谢过了她们两位，一人送了她们一些晶币，就乘着变大的黑虎飞向了遥远的天际。 初冬时分，天色阴沉，乌云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渡州齐云山中，枝叶已经掉落大半的树木在大风中不停摇晃着，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低沉的呼啸声从山林中传出，听起来令人头皮发紧。 一行四五人脚步匆匆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当前一个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头催促道：“大家快些，大雨马上就来了！我记得前面路边有个屋子，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当一行人匆忙绕了个弯，看见路边那座破旧的木屋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四五个人连忙提气冲了过去，第一个冲过去的青年乒乓两声推开残存的半截木门跳入了木屋中。 只是，他的身影立刻就僵住了，站在木屋门口一动不动，让后来的几个人急声叫了起来：“锦舟，快些进去，挡在门口做什么？” 名叫锦舟的青年却愣了愣，对着里面拱了拱手：“姑娘，冒昧打扰一下，可容我们进来避雨？” 等后面几人看清楚了木屋内的情形，顿时理解了锦舟的举动。 原来这木屋本就不大，屋内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少女坐在火塘旁边。在火焰的映照下，那少女修眉凤目，明艳照人，膝上卧着一只小小的黑虎，一眼望去，竟然让人在这阴沉的天色中觉得眼前一亮。 少女抬了抬眼睛，嘴角挂着一缕微笑：“我也不是此地之主，各位请便就是。” 一行五个男人次第进入，将这本来就不大的猎人木屋挤得满满当当的。 少女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跟他们交谈，而是仔细翻动着架在火上的烤肉，不停地向上洒着调料。 烤肉色泽明亮，有大滴的油珠落下，落入火塘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特别浓烈的香味散发开来，充满了整个木屋，占据了所有人的鼻腔。 少女再次翻了翻烤肉，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匕，割下最柔嫩的一块，放在了身边的瓷盘上。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少女虽然席地而坐，但是却是坐在一张华丽的地毯上。那张地毯看起来又软又厚，颜色和提花十分一看就不是什么廉价货色。 当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一怔，眼神中多了几分炽热。这少女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包袱，这么大这么厚的地毯是如何携带的？除非是传说中能够以小纳大的宝囊！ 小小的黑虎不足男人的前臂长，抬起眼睛看了看站在火塘对面发楞的五个男人，轻盈地跳下了少女的膝盖，走到瓷盘前低头开始吃肉。 中年男人若无其事地转回了目光，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用带着几分干涩的声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能不能借用一下火塘？” 房间不大，火塘就在正中间，留下的位置勉强能够坐下五六个人，如果让他们再另行生火也不可能。 少女应了一声“好”，手起刀落，几个男人根本没怎么看清楚，体积庞大的兽肉就被切得整整齐齐，落在了地毯上的几个盘子里。 这一手把刚才几个直盯盯看着她的男人震得清醒了许多，一个个讪讪地在火塘边坐下，从包袱里拿出各自的干粮啃了起来。 中年男人用木屋里的水壶和清水烧了一壶水，才笑着和对面的少女说道：“姑娘，喝点热水吧。” 少女摇了摇头：“多谢，我这里有。”她提起一个水囊拍了拍。 中年男人并没有气馁，他一边示意锦舟来给各人倒热水，一边继续和少女搭话：“姑娘贵姓？这齐云山可不是什么善地，尤其前面的青狼陉，内中有雷狼出入，十分危险啊。” 少女打开水囊，倒出来的竟然是热腾腾的兽乳，她头也没抬地说道：“我姓楚。”至于后面隐含着套出她目的的那些话，则根本没有搭理。 黑虎低着头，将烤肉吃了一大半，才开始喝自己的兽乳。 看黑虎吃完，楚离月手持着短匕，将剩下的一点烤肉慢慢吃完，自己喝了点水，就手脚利落地收拾了地毯上的碗碟。 看着那些油乎乎的碗碟消失在少女手中，所有男人的脸色都变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要么是一个初出茅庐、毫无江湖常识的贵族小姐，要么是根本就不曾把他们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中年男人方才还以为对方是无意露宝，现在却觉得对方恐怕是有恃无恐。 能够使用宝囊，年纪十六七岁，身上的衣服质料精美，首饰不多却一看就不是凡品，举手投足都优雅从容，这样的少女绝对是出身名门，修为最少已经凝珠。 只是这样的贵女出门，多半都是前呼后拥、侍从如云，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荒凉的山林之中？ 或者——中年男人想起这齐云山中素有兽族出没的消息，脸上不由有些色变。 本想着他们可以绕过青狼陉、飞云陉和百花陉，偷偷摸进他们想去的地方，怎么刚进入齐云山不到百里，就遇到了兽族？ 怀疑对方是兽族后，中年男人再看对面明艳照人的少女，就怎么看怎么觉得全身发冷。 能够化形成人的兽族怎么也得几百岁了吧？怎么也得是个兽将甚至兽帅的水准了吧？他们五人是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方是有意在此等待他们还是纯属偶遇？应该是偶遇吧？如果是这样，他们绝对不能揭破对方的伪装，而是要假作不知，等到这场雨停了就立刻离开，应该还能保住性命。 中年男人脑子里飞速旋转，脸上却不露声色。 就在此时，方才被关上的屋门被人轻轻敲响，一个柔婉的女声在门外问道：“有人吗？小女子路经此地，求一个避雨之所。” 不等中年男人说话，坐在门边的锦舟就已经起身打开了大门。 门外的女子举着一把油纸伞，但是风大雨大，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淋湿了不少。看见有人开门，她小步入内，收起了雨伞，将臂上挎着的竹篮放在地上，转过身关上门向着屋内诸人盈盈一礼：“多谢各位。” 几个男人的眼睛都不由亮了。 这女子双十年华，发髻梳起，头上戴着几支银饰，身上也是一袭素白衣裙，眉目如画，神情静婉，只是在那里一站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锦舟连忙让了让地方：“小娘子身上淋湿了，快点来火边烤烤，不要染了风寒。” 女子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让几个男人都产生了一种呵护她的冲动。 环顾了一下木屋内的情景，女子轻声问道：“我可以和这位姑娘一起坐吗？” 几个男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一个个站起身让开了走向最里面的通路。 素裙女子款款而行，从火塘边上走到了楚离月身边。她对着楚离月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姑娘，我可以坐下吗？” 楚离月扫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请便。” 素裙女子刚想坐到地毯上，卧在楚离月膝上的黑虎就睁开了眼睛，对着她低吼了一声。 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小猫打呼噜撒娇一样，可是素裙女子的脸色却不由一变。 她退了一步，在距离地毯一步的地上坐了下来。 几个男人早先被楚离月所慑，一直没敢和她搭话。现在看见这个素裙女子温婉柔弱，倒是一个个活跃了起来，互相递着眼色，脸上浮起了暧昧的笑容。 楚离月坐在一边，半闭着眼睛抱着黑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聊天。 也许是因为两个美丽女子在身边坐着的原因，男人们有意无意地开始吹嘘他们的经历，时不时还和素裙女子说上几句，虽然素裙女子也只是“嗯”、“对”、“是”这样简略地回答，却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火热。 从他们的话中，楚离月听出来这是一个五人组成的冒险小团体，他们平素在各地奔波，主要是寻找各种秘境，从中找出各种有价值的东西，卖给各种商人。如果遇到有什么功法秘籍、玄器玄晶，那就是发达了。 楚离月上辈子是做雇佣兵的，对于这种冒险小团体也知道不少。这种小队，明面上是遵纪守法的冒险队伍，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随时可能做出杀人抢劫的事情。说是探险寻宝，实际上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敢做。 这些人既然来到齐云山，显然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清辉，你说他们是不是也是去寻找你说的那个小秘境的？】 【也许吧。不过，齐云山里有兽族出没，这些人只要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清辉十分冷漠地说道。 【他们应该也知道，但是还是来了，显然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楚离月知道为什么清辉不高兴，这几个男人眼睛中的炽热、贪婪甚至淫猥虽然尽力掩饰，却无法瞒过他们敏锐的感知。 【可是他们已经被发现了。】所以他们死定了。 黑虎趴在楚离月的胳膊上，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个素裙女子。一身腥臭味，知道披个人皮就不知道把自己身上的味道清理一下吗？ 第43章男女通吃 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尖锐的风声仿佛就在耳边呼啸不去，给这空旷的深山增加了更多寒意。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这一个小木屋，只剩下木屋中的七个人。 素裙女子自称素娘，是山中猎户的妻子，可是猎户去年在山中打猎时不幸身亡，只留下一对老父母由她供养，她平日刺绣为生，卖些银钱勉强能够贴补家用。虽然有人看她美貌向她提亲，但是因为她坚持要带着公婆，所以都没有谈成。 她柔弱的声音和不幸的遭遇引起了男人们的怜惜，至少有三个男人拍着胸脯保证，他们愿意认素娘这样坚贞的女子做妹妹，帮她供养老人，绝无他图。 素娘眼含热泪，向着他们盈盈行礼，让这几个男人心头火热，像是一只只小手在胸前不停抓挠，又是痒又是爽，彼此之间更是偷偷地挤眉弄眼，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等到风停雨住，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看着天空稀疏的几点寒星，素娘急忙拎着竹篮和纸伞就要回家。几个男人连忙劝阻，大雨刚过，路上又湿又滑，天这么黑看不清楚路，万一摔到山沟里，说不定就会送命。 可是素娘坚持要回去，说是害怕公婆两位老人在家担心。 为了劝阻素娘，为首的中年男人甚至说出这山中有兽族，遇见了恐怕会被残忍吞食。 但是不管如何，素娘都铁了心要回去，最后竟然是三个男人自告奋勇要护送她下山回家。 楚离月根本不管那些人在那里兄妹情深、互相关怀，自顾自地倒在软软的地毯上，盖着公然凭空拿出的被子，抱着黑虎闭目睡眠。 她越是肆无忌惮，那几个男人对她越是提防顾忌，只好当她不存在，连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压低了。 三个男人护送着素娘一个弱女子离开了木屋，迈入了令人心中发寒的漆黑山林中。 锦舟和中年男子江南天坐在火塘边，前者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后者却满心忧虑只敢闭目假寐，手中却扣着自己重金购置的玄器，一边担心外出走夜路的三个兄弟的安危，一边提防身边这个肆无忌惮的兽族趁自己人少突然暴起。 夜色静谧，除了那些天籁之外，再没有一点人声。 就在这寂静到几乎让人空洞的深夜，突然传来了女子尖利的叫声，江南天立刻就想起了素娘，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兄弟。 他猛地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呼的一声拉开了屋门。 “救命！救命！”素娘连滚带爬地向着木屋奔跑过来，身上的衣裙满是污渍，连发髻都散了下来。 “素娘，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素娘神情恐惧，一边尖叫一边向着门口的江南天扑了过来，可是快要跑到木屋门前的时候，却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江南天没有看见自家兄弟的身影，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他急忙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素娘的手腕将她从泥地上拖了起来：“素娘，我那几个兄弟呢？” 素娘抬起脸，如画的脸庞是满是眼泪，还有几滴血迹。不等她说什么，江南天的头已经轰的一声，知道自家兄弟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因为担忧、恐惧和慌乱，他却没看到素娘眼中隐藏的冰冷。 “他们……都不在了。”素娘终于低低开口，“你也去陪他们吧。” 江南天脸上的神情都来不及改变，就感觉胸前一凉，知道自己中了暗算。 可是连愤怒和反击都来不及，他就看见眼前美丽柔弱的女子将手举起，染满了鲜血的手中托着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心脏！ 手中扣着的飞星镖落在泥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软软倒了下去，死前唯一的念头就是：这齐云山中的兽族果然很多！ 锦舟变色拿着武器出门的时候，正看见素娘张开美丽的樱唇。 方才在火塘边看起来眉目如画的女子，此刻将嘴巴拉得极大，大的绝非常人所能为，仰首吞下了一颗尚自跳动的鲜红心脏！ 看着站在木屋门口的锦舟，素娘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却让惊呆在原地的锦舟突然惊醒，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反手关上了屋门。 锦舟本能地关上门后，全身都开始不停颤抖，手中的长刀再也掌握不住，竟然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楚离月早已被外面的惨叫惊醒，听见这番动静也不得不坐起身来，张开嘴打了一个呵欠，看着靠在门上不停颤抖的锦舟，只好伸了个懒腰，抱起黑虎，将被子、枕头、地毯等都一一收入宝囊，整理了一下头发，免得等会儿碍事。 锦舟颤抖了一会儿，看见楚离月收拾好自己，抱着黑虎走了过来，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大声喘着粗气，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长刀，对着楚离月说道：“你，你快逃吧，外面那个，那个畜生吃人的！” 楚离月看着他虽然颤抖却尽力握紧长刀的手，慢慢问道：“那你呢？准备怎么办？” 锦舟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和恐惧，但是很快就咬着牙说：“我，我当然要给，给江大哥，报，报仇……”想起来时候四个人对自己一路上的照拂，锦舟差点哭出声来。 现在这四位兄长恐怕都死在了那畜生手中，想起自己当初毫不犹豫给她开门的举动，锦舟甚至产生了一种沉重的罪恶感。既然只剩自己一个人，那畜生想必也不会放过自己，跑也是个死，不跑也是个死，还不如和她一拼！ “等会儿我和那畜生打起来，你就赶快跑吧。”大概是有了赴死的决心，锦舟的颤抖停止了，说话语气也坚定了起来，“这山中太危险了，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早点离去的好。” 楚离月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明明自己做事还稚嫩的要命，偏偏却非要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叮嘱自己，忍不住摇了摇头。 门外的人却没有留给他们时间商量的意思，温婉柔弱的女声再次传了进来：“锦舟公子，外边风寒露重，还请你开门让小女子入内，小女子感激不尽。” 听到对方现在仍然装模作样，锦舟眼圈都红了，他嘶声吼道：“你这畜生，已经害了我四位兄长，还在这里装什么？” 素娘轻笑了一声：“既然锦舟公子不肯开门，小女子只好自己进来了。”话音未落，本已残破的木门就被大力击飞，站在门口的锦舟反应还算快，连忙跳到一旁，挥动手中的长刀，将飞过来的木片一一击落。 楚离月站在火塘边，抱着黑虎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 门框中站着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红衣女子，满头青丝全都披在肩上，眉目五官还是刚才素娘的样子，但是气质打扮已经截然不同。方才素淡柔弱的女子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身火红、容貌绝美、气势逼人的艳丽女子，眉心处那缕艳红的竖痕更是夺人眼目。 锦舟震惊地看着眼前红衣女子眉心的红痕，鲜艳的红色竖痕上，两支红色藤蔓一样的线条向外延伸蜷曲着——“兽帅？”锦舟喃喃自语，方才的那点勇气几乎消失殆尽。 因为齐云山中素来有兽族出没，他们这次出行前，经验最丰富的江南天也跟他讲了一些兽族的知识。他知道能够变成人形的兽类，最少也是修炼了数百年的，最少是个兽将。 兽族修炼的重点在于眉心的兽珠，但是他们和人族不同，没有开启玄窍这一过程，只是通过吸收玄气锻炼肉身和神魂产生兽珠。有了兽珠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兽族修炼的道路。 兽族眉心的兽痕就是他们修为的表现，能够产生两根红色藤蔓的，就是达到了兽帅的水准，在人族之中就相当于凝珠五转以上的修为了。 锦舟不过是刚刚凝珠数年，一转刚过，怎么可能是兽帅的对手？ 即使是这样，锦舟还是举起长刀，硬着头皮喝道：“你这兽物，真是恩将仇报！我那几位兄长害怕你出事，深夜护送你回家，你居然下狠手害了他们！” 红衣女子伸出纤手将鬓边垂下的一缕青丝挽到耳后，冷冷笑道：“好一个护送！那几个色—狼不过是打着下流主意，到了无人之处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图谋不轨，我不杀了他们难道还真的让他们三个一起来享用我不成！” 锦舟脸色大变，但是想起平时他们三人的言行，竟也不能违心地反驳说“他们不是这种人”。 “那江大哥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锦舟满面愤怒，“他只是去扶你起来，你却偷袭他，挖了他的心吃掉，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呵呵，你那江大哥又是什么好人不成？他虽然没有对我动什么色心，但是你那三个色—狼哥哥说要送我回家，其实是想在路上做什么，他心知肚明，你可见他有半点阻止的意思？”红衣女子带着嘲讽向前走了一步，看向旁边好像看戏一样的楚离月，“再说，他倒是不好—色，只是贪财吧！他看这位姑娘的眼神满是贪婪，如果不是顾忌这位姑娘举止不凡，恐怕早就下手抢劫了！” 听着红衣女子一针见血的话，再看看她眉心的兽帅标志，锦舟再无斗志，他扔下手中的长刀道：“你杀了我吧，反正我的四位兄长都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中，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位姑娘可从没有打过你什么主意，你让她走吧。” 红衣女子笑了起来：“真是个单纯可爱的好孩子。”她侧头看看楚离月，“只是，我夙凉，男女通吃啊。” 第44章成为本帅的女人 楚离月感觉到红衣女子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炽热和粘腻，和那几个男人的目光相比毫不逊色，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红衣女子似乎根本就不把旁边束手待毙的锦舟放在眼里，而是向着楚离月缓步走来，房间本来就小，她几步走过来就已经来到楚离月面前。 大红色的锦袍披在肩上，随着她的步伐荡漾出令人目眩的波纹。等她走到近前，楚离月才发现一个不对的地方。方才那素娘虽然高挑，但是比楚离月还要矮上数寸，可是现在这个红衣女子却显然比楚离月高了将近一个头。 楚离月在女子之中已经是个头很高的，这红衣女子的身高比她还高。醒悟了这一点，楚离月的目光在眼前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不是女子。” 至少现在不是。就算是眼前人的身材不算魁梧，皮肤也晶莹剔透，五官更是如同精通美人图的名家精心画出，可是那肩膀的宽度、站立的姿势，根本不是一个女人所能有的。 “本帅夙凉，乃飞云陉少主，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撩起了垂到眼前的青丝，之前盈盈若水的美目现在更是毫不吝啬地丢过来一个秋波。 【公狐狸。】清辉冷冷吐出三个字，真是想死了，居然在他面前调戏他的人，也不看看自己这身骚臭味，谁受得了？ 楚离月的唇角翘了起来，学着清辉的口气：“公狐狸。” 夙凉的脸色僵了一下，而清辉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起来，他一甩尾巴，一朵金焰就在夙凉眼前炸了开来。 虽然及时偏头，躲过了这朵根本没有杀气的金焰，夙凉雌雄难辨的脸上却开始浮现出薄怒的神色。 “楚姑娘，你进入了齐云山，遇到了本帅，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以本帅的人才容貌，难道还配不上你吗？”夙凉的桃花眼眼角向上斜飞，带着难以描绘的风情，“如果非要本帅动手，岂不是伤了你我的情分？” 楚离月差点笑出来：“虽然说我不喜欢种族歧视，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人—兽殊途，没有什么前途。” “本帅可不这么想。”夙凉轻佻地对着自己额前垂下的发丝吹了口气，撅起的嘴唇带着诱人的姿态，“这样吧，楚姑娘跟我去飞云陉看看，如果不喜欢本帅就放你走，如何？” 楚离月摇了摇头：“不如何。” 看到楚离月神情坚定，一点儿也没有被自己魅惑的样子，夙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楚姑娘，本帅怜香惜玉，不想你这般美人儿香消玉殒。可是你如果不识时务，本帅也只有在这里掏出你的心脏吃了，也算是得到了你的心。” 锦舟心中又是怕又是恨，想要捡起地上的刀冲上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却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根本用不上力气。 想起刚才他亲眼看见这畜生掏出江大哥的心放到那张血盆大口中的场面，锦舟喉中发出嗬嗬的吼声，终于向着长刀伸出了手。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能这般硬气，他一个堂堂男子汉难道竟然想当缩头乌龟吗？ 就在他给自己打气加油的时候，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木屋顿时炸开，眼前红影闪动，那个气焰不可一世的夙凉竟然倒飞出去，一路乒乒乓乓砸断了无数树木，落在了屋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那位楚姑娘一直抱在怀里的黑虎却身形暴涨，漂浮在半空中，脚下踩着四朵巨大的火焰，尾尖上也冒着熊熊火光，威风凛凛地对着夙凉飞出去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巨吼。 火焰升腾中，那位楚姑娘骑在头尾长达七八丈的巨大黑虎身上，指缝中同样冒出烈烈火焰，明艳的面容上满是冷意。 明亮的火光将方圆数里的山林照得清清楚楚，黑暗中一头火红的巨狐一步步走了出来。 它身高两丈，皮毛是鲜艳的红色，连眼珠都是红色。 巨狐狭长的眼睛中带着兽类特有的冷漠，尖尖的嘴巴张开露出一颗颗锐利的兽齿，声音低沉而充满煞气：“有意思！女人，本帅会记住你的！迟早有一天，本帅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本帅的女人！” 【蠢货。】狐族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幼崽？ 清辉仰起巨大的头颅，再次发出威胁的吼声。如果不是看在昔日和狐族的情分上，刚才他就把这头小狐狸拍死了！ 巨狐不甘心地看了黑虎一眼，一个跳跃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之中。 黑虎落到地上，再次缩小身体，被楚离月抱了起来。倒是锦舟，瞠目结舌，坐在变成了废墟的屋子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很想说，楚姑娘，既然你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呢？如果那头黑虎早些将这畜生拍飞出去，他的几位兄长还能好好活着，那该多好！ 可是，想起那个自称夙凉的兽族说的话，他的江大哥对楚姑娘的觊觎，锦舟又莫名地羞愧起来。 虽然屋子被打坏了，但是好歹火塘还在，楚离月再次拿出厚厚的毛毯铺在火塘边，又倒了些兽乳给清辉喝，就抱着黑虎再次躺下休息。 锦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那位抱着黑虎的楚姑娘已经不见了。 如果不是身边木屋的废墟还在，屋前江大哥的尸体还在，江大哥胸口血淋淋的大洞还在，锦舟几乎觉得昨天晚上的经历是一场梦，一场再也不愿意回想的噩梦。 含着眼泪火化了江大哥，将他的骨灰用包袱裹好，锦舟提着长刀，神情呆滞地沿着昨天上山的道路返回。 而楚离月却正和清辉站在齐云山的一座峰顶，俯视着其下一条巨大的东西向山谷，那就是齐云三陉中的青狼陉。 齐云山是天元帝国境内最大的山脉，由南向北绵延五千里，千峰万壑，地势险峻，绝难攀援。 清辉所说的小秘境入口就在百花陉和飞云陉之间的一座山峰上。 【这山中兽族很多，我们还是避开他们为好。】清辉知道，如那个蠢狐狸一样的兽族一定不少，只要让他们遇到楚离月，都会成为麻烦。 【嗯。】楚离月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兽族，她一直以为如金焰黑翼虎、天冠雪羽雉、赤冠鹤之类的异兽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兽族了，要么和人类合作，要么就在山林里过自己的日子。 没想到还有像那头忽男忽女的狐狸一样变成人形却要吃人心、抢女人的凶恶兽族。如果整个齐云山中的兽族都是这个样子，那她真的要小心一点。她可不想变成别人的粮食，也不想成为重口味的跨种族交配队伍中的一员。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她对于兽族缺乏认知，清辉解释道：【人族修者提炼异兽元魂的过程，对于兽族来说，就是他们最最憎恨和恐惧的折磨。】 【元魂是天地大道给予世间万物的唯一烙印，是‘你’和‘他’和‘我’之间的根本区别。想要得到异兽的元魂作为珠核，就必须将这深深铭刻在异兽神魂最深处的烙印割裂剥夺，这对于异兽来说，比死亡更加痛苦。】 异兽是天生能够修炼、具有品阶的兽族，在兽族中的地位很高。就像是人类社会中天生资质超群的修者。虽然普通兽族成员中也有各种原因修炼有成的，但是其比例绝对不比人类社会中普通人成为修者的比例更高。 所以，人类修者获取异兽元魂的行动，也让大部分兽族对于人类的态度并不友善。 【吃人、折磨人，是很多兽族喜欢做的事情。】而楚离月的身体，对于那些兽族来说，更是具有强大的吸引力。所以那个小狐狸才会那么恋恋不舍，因为那是兽类的本能。 【齐云山这么大，我们小心一点，绕开这些兽族就是了。】楚离月抱着十分乐观的态度。 清辉【嗯】了一声。 两人认定了方位，就沿着山路前行。 不是清辉不想背着楚离月飞过去，而是在齐云山这样的地方，贸然升空飞行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谁也不知道齐云山中有没有厉害的飞行异兽，如果碰到有意识地派飞行异兽在空中巡逻的兽族首领，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兽族的包围之中。这对于楚离月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情。 相反，如果在山中小心前进，因为目标小、周围隐蔽的地方多，反而不容易被兽族发现。 而且，在齐云山中，兽族真正聚居的地方就是齐云三陉，其他山林中，即使有稀稀拉拉的兽族，也不足为惧。 青狼陉中有雷狼聚居，为首的是一头已经修炼了将近八百年的六阶青木雷狼。 飞云陉中则是狐族为多，为首的七阶血狐也已经修炼了将近两千年。 至于百花陉，因为去过的人或者兽都太少，说不出个一二，十分神秘。 楚离月带着宝囊，其中装满了各种提前准备好的物资，而且她本身在上辈子就非常习惯野外活动，所以在这人烟稀少的齐云山中过得并不差。 她也想明白了，她饿了就去猎食兽类，兽类饿了自然也可以来吃自己。只看谁的本事更高一些罢了。 如果兽族有本事将人类修者的神魂中提炼出元魂供他们驱使的话，那也是他们的能耐。 本就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事情，也无关乎什么道德是非，强者生、弱者死，仅此而已。 第45章元魂出了问题 两人一路上小心提防，绕了一个大圈，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座小山峰在齐云山中并不起眼，但是其所在的位置却比较特别——正介于齐云山中部的飞云陉和齐云山北部的百花陉之间，从峰顶下望，能够将这两座东西向长达数百里的横谷一览无遗。 不过，飞云陉上空遍布云气，百花陉上空则是一片五彩绚烂的烟雾，遮住了他们俯视的目光。 【此处名为云来峰。】站在峰顶好大一会儿，清辉才缓缓说道，楚离月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绪此刻很不平静。 楚离月非常善解人意地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怀中的小黑虎托在胳膊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这处秘境入口就在峰顶。向前十二步，那个灰黑色的圆石，就是打开秘境入口的机关。】楚离月按照清辉所说，将手放在石头上推了三下，果然旁边巨大的山石上荡起了水波一样的涟漪，这是阵法消失的标志。 原本是荒山模样的峰顶，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停旋转的蓝色漩涡，周围还有紫电闪烁游走。 楚离月刚要入内，就听见背后有人喝了一声“定”！ 立刻，楚离月就觉得全身僵硬，四肢沉重，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黑虎怒极，大吼一声，震得出现在峰顶的一群人中有一半立刻惨叫着滚落了下去。 清辉这是真的怒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袭了楚离月，这可是奇耻大辱。 金焰黑翼虎现出巨大的原形，将楚离月挡在身后，面对着突然出现在峰顶的一群人，虎口两边的肌肉微微上卷，露出利刃般的牙齿，黝黑的兽瞳中满是杀机。 “好一头金焰黑翼虎！”说话的人披着火红锦袍，面容秀丽到雌雄莫辨，正是那夜被黑虎拍飞的夙凉。 他手中捏着一根已经点燃的香，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楚姑娘身份不凡，居然是战神楚辂之女，难怪本帅一见倾心，实在是失敬失敬。” 【寻踪定影香。】清辉对楚离月说道，【要用你的头发或者指甲才能制成的东西，能够寻找你的踪迹，并且定住你的动作。看来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你。】难怪他方才没有察觉有人跟踪，实在是夙凉用楚离月本身的气息掩盖了他们的存在。 【一定是桓云澈。】楚离月毫不犹豫地说，有条件弄到她的头发指甲做这种事情的也就是楚辙和桓云澈两人，但是从利益上来说，现在最想她出事死掉的却是桓云澈。 只是桓云澈怎么会和兽族搭上关系？而且显然还是近期刚刚建立联系。 夙凉看着眼前无法动弹的美丽少女和突然出现的秘境入口，不禁仰天大笑，似乎已经将那夜所受的屈辱全部洗净。 现在这位楚大小姐还是要落入自己的手中，同时又搭上了一个一看就有来头的秘境，看楚离月千里迢迢潜踪来此的举动，这秘境中显然是有好东西的。财色双收，岂不美哉！ 清辉却不愿意再拖延时间，他长尾一甩，不知道抽在什么地方，就看见天空中无数云气蜂拥而来，立刻就将峰顶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自己进去！里面的情况我都跟你说过了，小心点就没事。】清辉刚说完，楚离月就感觉到周围玄气波动，自己被裹挟着飞了起来。 【清辉，你不要和他们硬来。】楚离月心中大惊，这一路上清辉是将小秘境中的事情十分详细地讲给她听过，而且语气间常常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怅然。 当时楚离月就有一种感觉，是不是清辉根本就不打算和她一起入内，所以才会说得这么详细。 现在清辉居然要留下对敌，让她独自进去，楚离月陡然升起一种担心，生怕清辉和这些兽族有什么仇恨，要舍生相对。 【不会，这云来峰上的阵法都是我设置的，专门针对兽族，我不会有事。】听出来楚离月声音中的浓浓担心，清辉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本就是让你一个人进去的，这处小秘境绝对不允许兽族入内，我如今也被拒绝在外，想进也进不去呢。】 楚离月被投入了那个蓝色漩涡之中，和清辉的感应立时削弱了几分，但她仍然在心底大叫了一声：【安全第一！】 清辉笑了一声，低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嘴角却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感到楚离月进入了秘境，金焰黑翼虎周身的火焰立刻暴涨数丈，目光冷厉扫过峰顶被困在阵法中的一种兽族，发出了一声震天巨吼。 一千五百年前，这云来峰曾是齐云山众多兽族闻之色变的地方。大概是太久没有启动这禁云戮兽阵，所以兽族们都忘记了一千五百年前这云来峰顶洒满兽族鲜血的情景了吧。 金焰黑翼虎在阵法合拢前的最后一刻，振翅飞上了云霄，任由脚下的云雾无尽地奔涌流转，听到一声声惨厉的吼叫从峰顶传来，他丝毫没有停留，双翅张开向着天际飞去。 楚离月得到了清辉的肯定回答，才算是松了口气。 被扔进小秘境中之后，她立刻恢复了正常行动能力，不知道是因为秘境隔绝了她和那支香的联系，还是夙凉那里出了问题。 从半空中坠落，快到地面的时候，楚离月拧腰空翻，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进入小秘境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热。这里的温度要比外界足足高上十来度。 雾蒙蒙的天空，无日无月无星。地面全都是黄沙，看不见山峰，也看不见河流。 没有任何动物存在的痕迹，周围静谧非常。 按照清辉的描述，楚离月辨别了一下方向，就直接向着秘境正中央大步走了过去。 没有星辰日月，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确定了。 幸好楚离月上辈子学过自己估计时间的办法，估摸着走了三个时辰之后就坐下吃干粮、喝水、休息片刻，然后继续向前走。身体感觉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就找个地方拿出被褥过夜。 只是没有清辉在身边，她睡得并不深，随时准备应付意外。虽然清辉说了，这里没有动物，也没有其他人，但是楚离月并不敢完全放弃警惕。 因为她听得出来，清辉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并不一定完全了解这个小秘境的变化。就比如小秘境的温度这么高，清辉就从来没说过。 这种事情，清辉没有必要隐瞒，这只能证明，在清辉没有来的这段时间里，小秘境中发生了什么变化。而这种变化，楚离月感觉应该和那个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有关。 踩在黄沙上走路所付出的精力比平常走路更大，而且幸亏楚离月的宝囊中准备了大量的清水，才没有出现干渴难耐的窘境。 越向前走，温度越高，楚离月越相信是那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出了问题。 第二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楚离月被热醒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穿着火红肚兜的年画娃娃在自己跟前不停跳跃着，周围的温度已经急剧攀升到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程度。 楚离月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是习惯了火灵力的洗礼，这会儿恐怕都变成一具干尸了。 看到楚离月睁开眼睛，那个白白胖胖、胳膊像藕节一样叠在一起的娃娃欢呼着飘了过来：“哇，真的是人呀，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人了。你怎么进来的？” 楚离月抹了一把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说话声音都干哑了：“我说，你能不能收敛点，这样下去我要被你烧死了。” “噢噢噢，我忘了！”胖娃娃挥动了几下小手，周围的温度立刻下降到了楚离月习惯的正常温度。楚离月揉了揉鼻子，将急剧降温带来的喷嚏扼杀在摇篮里，从宝囊中拿出布巾一点点擦拭干净自己的脸。 “说呀说呀，你怎么进来的？”胖娃娃急得围着楚离月直转圈。 楚离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见一个秘境入口，就那么进来了呗。” “没有人看守？你随便就进来了？”胖娃娃无法置信地问道，眼圈周围冒出了一圈紫色的线条。 楚离月摇了摇头：“没有，一个空空的山峰，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派人看守？” 胖娃娃愤怒地跳了起来，胖胖的小手指着楚离月叫道：“骗人骗人！明明有很多人都在这里，他们说这里是云来峰，是对抗兽族的前锋阵地，非常重要，怎么会没人呢？” 随着胖娃娃愤怒的叫声，他的身周浮现出无数紫红色的火苗，将他点缀成了一个火人。 那些紫色的火苗虽然只有三寸高，但是楚离月却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可怕威力。比她的火焰，甚至比金焰黑翼虎的火焰，都更加危险。 她沉默了片刻，就缓缓问道：“你知道你说的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吗？” 胖娃娃绷紧了小脸儿，紧紧抿着双唇，一双紫红色眼圈狠狠瞪着楚离月。 楚离月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开眼睛，而是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 清辉根本没说过这朵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已经产生神智，可见清辉在的时候，这朵大日紫曜真火还仅仅只是一个带着大日和九曜气息的元魂而已。 能够令一个单纯的元魂产生神智，所需的时间绝对不是十年二十年，一百二百年也绝对不够。 楚离月心中慨叹，但是对着胖娃娃的神情却镇定不变。 过了好大会儿，胖娃娃居然瘪了瘪嘴，无声地跺了跺脚，扭头飘然飞走了。 第46章一个了不得的元魂 胖娃娃飘走之后，楚离月打了个哈欠，继续倒下睡觉。 现在能够确定，这个小秘境真的是荒废已久，久到一个元魂都产生了自己的神智。 元魂是天地大道给予每一个存在的独一无二的烙印，是所有存在之所以是自己而非其他存在的根本原因。修者剥夺这个烙印，将元魂与其所属的存在割裂开来，如自然元素这样的元魂本就没有神智，如鸟兽虫鱼有神智的生物的元魂虽有本能，却失去了本身曾经拥有的记忆。 所以当他们成为玄珠珠核时，才不会剧烈反抗，才能保证日后被修者随意驱使，如臂使指。 如今这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居然有了自己的神智，甚至能够化作人形公然出游，楚离月可真是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尝试一下，才知道最后的结果。 楚离月担任火凤佣兵团老大多年，遇到过无数执行任务过程中的意外，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元魂对自己的意义重大而产生过多的担忧和沮丧，只是想了想其中的一些关窍，就继续倒下睡觉了。 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起床，简单洗漱之后，楚离月继续踩着黄沙向前走。 这一次只走了一个时辰，就看见那个火红肚兜的胖娃娃自己冒了出来。 “喂，你要到哪里去？”他飘在楚离月近前，眼圈周围的一圈紫色线条已经消失，昨夜那逼人的炽热也被有意收敛。 “去这小秘境中央。”楚离月一边走一边回答。 “去那儿干什么？”胖娃娃漂浮在楚离月身边，保持着和她同样的速度。 “找东西。” “找什么？” “不能告诉你。” 嘁了一声，胖娃娃安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去找一个元魂？” 楚离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胖娃娃白白胖胖的脸上写满了欣喜和得意，他用短短胖胖的小拳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楚离月再次低头赶路。 胖娃娃等着她继续追问，却没有如愿，不禁撅起了嘴巴，气呼呼地飘到了楚离月正前方，面对着她倒着向后飘行，等着她发现自己的情绪。 可是楚离月却一直闷声不吭，只是不停地向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喂！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元魂的？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找他的？” 这次楚离月有了反应：“是啊，有人告诉我这处小秘境里有一个了不得的元魂，让我到这里来找他。” 胖娃娃大大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他情不自禁地在空中舞动起来，发出了小孩子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 在半空中自己快活了好大会儿，他才飘上前去追上了楚离月：“是不是一个很威风很威风的男人？很高很高，很厉害很厉害的？” 楚离月想了想清辉变成人形的样子，点了点头：“对。” “他让你来找我，他自己怎么不来？”胖娃娃追问。 “找你？”楚离月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睁大了眼睛。 如此浮夸的演技却根本没有被对方看出任何破绽，胖娃娃十分自豪地用满是肉窝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是啊，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楚离月继续愕然：“你？你是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元魂怎么会化成人形？怎么会具有神智？” 胖娃娃简直是被骚到了最痒的地方，整个小脸儿都焕发着光泽，得意洋洋地说道：“是啊，就是我啊，你没想到吧？他一定也没想到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 楚离月站定了脚步，上下打量着胖娃娃：“难怪这个小秘境跟他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他说这处小秘境玄气浓厚，是他们以前居住休息之地，山明水秀，除了没有鸟兽虫鱼之外，一点儿都不比哪家宗门逊色。可是我进来一看，天地昏沉，到处都是黄沙漫漫，玄气更是十分稀薄，温度也比外界高上不少。原来都是你做的啊。” 虽然楚离月只是直陈其事，没有一点指责的意思，胖娃娃的脸蛋还是不由绯红一片，看起来好像十分心虚。 他吭哧吭哧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谁让他们一走就是一千多年，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做我就吸收玄气，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这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胖娃娃圆圆的眼睛开始发红，楚离月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我没有说你不对，只是从来没见过能够修炼成人形的元魂，更没想到你能开启神智而已。” 胖娃娃被她两句就哄得笑了起来：“是啊。”他得意地围着楚离月转了起来，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会拼命摇晃起来的。 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他才停了下来落到了楚离月的肩膀上：“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楚离月带着为难看着他：“我是来找元魂修炼玄珠的，你现在还算是元魂吗？” “我怎么不是元魂！”胖娃娃本能地反驳起来，“像我这样具有神智的元魂，比那些懵懵懂懂的元魂不知道强多少倍！” “那你愿意当我的玄珠珠核吗？”楚离月蹙着眉头问。 “呃……”胖娃娃差点冲口而出说出“愿意”两个字，但是很快就闭上嘴巴上下打量着楚离月。他围着楚离月慢慢转了几个圈子，然后用少见的严肃问道：“你现在还没开窍，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适合你呢？” 楚离月也认真地说道：“是让我来的人说的，他说这里有个大日紫曜真火元魂，绝对会适合我的。” 胖娃娃一听就又激动了起来：“他呢，他去哪儿了？” “他现在不方便进来这里。”楚离月含糊地说。 没想到一直傻乎乎的胖娃娃这一次十分敏感，直接就问道：“是不是他的兽族血脉又发作了？” 楚离月不知道其中内情，只能说：“他说，这处小秘境是针对兽族设置的，他现在的样子是根本进不来的。” 胖娃娃一听，立刻用两只胖胖的小手捂在额头上焦急地叫了起来：“啊，真的发作了！难怪这么多年他都不回来！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带我出去！” 楚离月听着似乎这天火元魂对清辉的过去十分熟悉，也不禁问道：“怎么？他变成兽形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胖娃娃急得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脖子，挂在楚离月身上叫着，“他的兽族血脉发作压倒了本身的人族血脉，会消耗他的本元和寿命的！你快带我出去，我做你的珠核！快快快！” 楚离月控制着自己对于清辉的担心，以及对于清辉过去的好奇，郑重地将胸前的胖娃娃抱了起来，严肃地说道：“你听清楚，我并不是用这个要挟你，无论你说的人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都和你是否答应做我的珠核没有关系。” “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意识，我自然是将你拿走，等我开窍之后炼制成玄珠珠核。但是你现在有了神智，即使你比普通元魂强大百倍千倍，我也不得不问清楚你的意愿。我可不想等到炼制珠核之时才遭到你的激烈反抗，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还耽误时间，浪费了初窍之气，再次成为废人！” 说到最后，楚离月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如果真到了开窍之后炼制天火元魂之时遭到反抗，这种具有神智的强大元魂可真的会把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虚无的。难道到时候再死一次，让清辉再施展手段重塑身体不成？ 胖娃娃也听出了她的顾忌和认真，噘着嘴说道：“我又不是你们人类，总是说话不算数。”他看了看楚离月绷紧的脸色，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修者是非常重要的。 歪着头、用小胖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胖娃娃说道：“我愿意把元魂交给你，和你立下魂誓。只要你开启玄窍之后，我们之间契合度足够，我就自愿配合你炼制珠核，绝不反抗。” 虽然还有一些并未彻底解决的问题，但是目前进行到这个程度，楚离月已经达到了目标。她笑着抱起胖娃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胖娃娃的神色有些变化，似乎想起了一些令他难忘的东西。楚离月也没有催他，而是静静地等候着。 “我叫……紫焱。”白白胖胖的小脸上，带着一望可知的伤感。 楚离月轻轻拍着他的背表示安抚，紫焱搂着她脖子的胳膊不由收紧，整个人伏在了她的肩窝。 “我叫楚离月。”楚离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抱着紫焱向前走去。 紫焱却低声说道：“抱紧我！”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楚离月再次站稳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小山坡前。 这座小山坡通体紫红，像是一座正在距离燃烧的大火炉。 而在小山坡旁边，却有一个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小树林，林中绿叶苍翠，生意盎然，林中散落着四五间小木屋，空地上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树桩，看起来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看到楚离月落在树林上的目光，紫焱带着几分怅然说道：“那就是一千多年前，他们居住的地方。” 他深深看了小木屋一眼，离开了楚离月的怀抱，向那座紫红色的小山坡飞了过去。 第47章好看吗？ 过了没多久，通体紫红的山坡突然开始闪烁起来，一明一暗，像是一座巨大的灯塔在发出信号。 迅即，整个山坡突然开始崩塌，紫红的山体沿着斜坡滑落下来，砸入满地黄沙之中。 热浪扑面而来，楚离月不得不调用玄力组成了护盾来保护自己。 即使如此，她也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 紫红的山体不停滑落，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即使是擅长火灵力的楚离月也满头大汗。这些紫红山体中蕴含的火之玄力和紫焱身上的气息非常接近，这座小山坡应该就是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平时存放的地方。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座山坡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连得地面都一起颤动不休。 紫焱从山坡顶上激射而出，头顶上顶着一簇小小的紫色火苗，直接扑到了楚离月怀里。 紫焱头顶的紫色火苗不过寸许高，可是楚离月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狂暴之极，好像只要接近它一分就会被焚烧成灰。 清辉曾经说过，天火万物无所不克，现在楚离月亲身感受到了。 紫焱让楚离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容器来装元魂，只要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到了楚离月手里，紫焱就算是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也逃不出楚离月的手心。 楚离月认真地看着白白胖胖的紫焱：“你可想清楚了，不要以后后悔。” 紫焱点了点头：“快点，我们定下魂誓，你带我出去。” “你就是想让我带你去找你说的那个人？万一不是呢？万一找不到呢？你怎么办？”楚离月并不想用欺骗的手段得到紫焱的元魂，珠核太重要了，有一点点问题都可能引来大麻烦。 可是紫焱并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大家都称他为“帝君”，紫焱说他身材高大、气势不凡、修为高深、有兽族血脉。楚离月在不知道紫焱所说的是不是清辉之前，并不方便透露清辉的信息。 因为她能看出来，清辉素日的举动显然是有所忌惮，应该是有强大的敌人存在，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她不想冒然说出清辉的隐私，以免无意中泄露了清辉在努力隐藏的东西。 紫焱和楚离月核对了信息之后，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确定他们两个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楚离月的为人却多了几分信任。 “我毕竟是一个元魂。”紫焱用与他的长相截然相反的沉稳语气说道，“就算是偶然开启了神智，也没有现成的修炼之道可以参考。如果长期没有玄气供应，我终究还是消散在天地之间的结局。所以从我成为元魂的第一天开始，被修者炼成珠核就是我必然的命运。” “只有成为珠核，我才能继续长久地存在。”紫焱紫红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楚离月，“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挂在楚离月脖子上，歪着头露出一个天使一样的微笑：“小月月，你要对我好哦。” 楚离月被他前后截然不同的面貌震惊了，一会儿深沉一会儿卖萌，这真的好吗？ 不过，好歹两人也算是达成了协议。楚离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玄晶魂盒，将紫焱头顶上的紫色火苗轻轻放了进去。 紫焱看着楚离月手中成色上佳的玄晶魂盒，满意地点了点头，和楚离月定下了魂誓：楚离月开窍之后，只要资质适合，紫焱就自愿成为她的玄珠珠核。 将魂盒小心收好，紫焱直接将楚离月送到了秘境出口处。 这个小秘境本来也没有主人，紫焱在独守秘境的一千多年中，无意开启了神智，将整个秘境的玄气吸收殆尽，事实上也成了这处秘境的半个主人，能够在秘境中随意移动。 “我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有兽族虎视眈眈，想要动手。现在也不知道情形如何，要不然紫焱你还是先藏起来，等我确定无事了再放你出来？”楚离月担心紫焱的样子被人看出蹊跷，惹来麻烦。 虽然没听说过元魂还能化形成人、具有神智，但是这样特别的元魂如果被人发现绝对就会招来不少人的觊觎。 紫焱也很通情达理，点了点头就回到了元魂之中。 楚离月先是在心中呼唤了清辉几声，隐约感受到清辉就在外面，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 她做好准备后，就向着半空中的蓝色漩涡飞身而去。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楚离月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噗！楚离月指缝间火焰瞬间高涨，但是迅即就被一只大手握住：“是我。” 听出来是清辉的声音，楚离月才讶然抬头。披着黑色长袍的高大男人微微低头，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分笑意，一只胳膊正搂在楚离月的腰间。 楚离月敏锐地感觉到清辉似乎有什么地方有了变化，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 楚离月站稳身体，首先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因为在她被清辉投入小秘境之时，峰顶突然冒出一群兽族，为首的正是那名外表美貌、实则凶残的飞云陉少主夙凉。可是现在的峰顶一片安静，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什么搏杀的痕迹。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清辉现在身上的奇异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清辉扶在楚离月腰间的手慢慢地挪开，可是握着楚离月右手的手却并未放松。听着楚离月带了几分急切的问话，他棱角分明的薄唇慢慢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 在楚离月的印象中，仅有的两次清辉以人形出现，都是在夜间，她从来没有在这样光线明亮的白天看见这个男人。 现在，初冬明亮的阳光正从头顶洒落，将清辉披在肩上的满头青丝照得光泽熠熠，连那张脸也少了几分夜晚的冷漠，甚至竟然因为那么浅淡的一个微笑而显得分外温暖亲近起来。 看着楚离月抬着头对着自己发呆出神的样子，清辉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笑意从嘴角蔓延到整张俊脸，连一直带着冷意的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眼睛下的卧蚕随着显出了漂亮的线条。这样的清辉，好像整张脸都在发光，让楚离月不仅看得呆了。 “好看吗？”清辉柔声问道。 “好看。”楚离月不知不觉就如实回答，只是一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觉得自己的脸呼的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比紫焱靠过来的时候温度还高。 好歹是当过火凤佣兵团老大的人，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虽然清辉的脸确实很帅，但是也不能这么丢人啊！ 楚离月羞窘地移开自己的目光，恨恨地甩开清辉的手。和黑虎相比，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还是小小软软的黑虎更可爱！ “找到天火元魂了吗？”清辉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找到了，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楚离月深吸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要不先离开这里再说？” 既然夙凉能找到这里，显然他们的行踪已经落入了齐云山兽族的眼中。齐云山毕竟是兽族聚居之处，他们在此逗留太久，说不定会引发一些麻烦。 清辉冷冷一笑：“那小狐狸是无知无畏，他的父亲倒还是记得这云来峰的厉害。”一千五百年前，这云来峰顶死过太多兽族，仅仅是那些兽族的血就能将整个云来峰全部染红。 虽然这里的阵法一千多年没有用过，玄晶也都只剩下最后一点玄力，但是对付那些修为低下的兽族已经足够了。若不是夙九亲自前来，夙凉也要和其他兽族一样死在阵法之中。 话虽如此，既然楚离月已经找到了天火元魂，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在此地停留。 这一次，清辉当着楚离月的面变成了巨大的黑虎。 黑虎的体型再次变大，身长足足有十丈左右，流线型的身体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强大力量，一眼看去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楚离月确信，清辉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好事。 既然清辉不提，她也不多问。 飞身落在清辉背上，黑虎的尾巴就飞过来缠在了她的腰间：【坐稳了。】 金色的火焰在楚离月头顶飞舞，黑虎的尾巴缠得不松不紧，并不让楚离月觉得不舒服。楚离月刚想问为什么，以前她坐在黑虎背上可从来没有系过安全带，黑虎就陡然发力向前疾奔而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楚离月连忙抓紧了黑虎长长的毛发。 巨大的黑虎疾奔到了云来峰顶的悬崖边上，速度丝毫未减，一下冲出了悬崖！ 楚离月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伏在黑虎背上随他一起坠落。失重的感觉让人感觉又是刺激又是恐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无言的兴奋。 下坠了几个呼吸，黑虎才张开了已经足足七八丈长的双翅，大力拍飞而起。 【幼稚！】 楚离月知道清辉这是故意在逗自己，明明冲出悬崖那一刻就振翅飞起最省力，可是他偏要先下坠一会儿才开始张开翅膀，这消耗的力气就大多了。 想想刚才自己的丢脸样子，她也忍不住去嘲讽这个看起来十分骄傲的大男人。 清辉的回答是在高空中猛地翻滚了一圈，虽然楚离月被他的尾巴固定在背上，却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等清辉再次开始正常飞行，楚离月已经抡起拳头在他背上狂砸了几下，而且还阴恻恻地威胁道：【再捣乱我拔你的毛！】 巨大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落在楚离月腰间的尾巴尖也讨好地站起来在她胸前轻轻拍击，才算是让楚离月平息了怒气。 第48章记住，我是你的主人 既然已经成功拿到了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决定离开齐云山，黑虎也不再有什么忌惮，而是威风凛凛地在齐云山上空仰首发出了三声大吼，震得五千里齐云山中鸟兽颤抖，即使是修炼有成的兽族也一个个陡然心悸。 青狼陉中，一头短发根根竖立的彪悍男子面色冷厉，双拳紧握，双腿半曲，七窍中慢慢渗出血丝，努力抵抗着无形的压力。而数百里横谷中，无数雷狼已经俯伏在地，根本动弹不得。 飞云陉中，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脸色阴沉，将手中的八宝琉璃盏抛飞在地，冷冷吩咐道：“将夙凉送到五风洞中，让他好好反省。” 百花陉中，身着五彩蝶衣的少女娇美的脸上满是潮红，贝齿紧紧咬着美丽的樱唇，美目中满是倾慕和兴奋，面对着已经纷纷倒地不起、呻吟不止的男男女女，她站起身缓缓走了下去。 等待了片刻，看到齐云山中没有任何兽族敢出头发声，黑虎才满意地盘旋一周，振翅飞向了天际。 楚离月跪坐在黑虎巨大的背上，腰间缠绕着黑虎的尾巴，用玄力挡住扑面而来的冷风。虽然清辉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却能够模模糊糊感受到清辉的心情不错。 黑虎这次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不过是一个时辰就飞越了数千里的距离，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小镇旁。 两人在郊外无人之处降落。 清辉高大的身形显现出来，这一次，他没有穿着黑色长袍，而是换了一身银蓝色交领长衣，腰间束着宽宽的腰封，更加勾勒出他肩宽腰细腿长的身材。长发不再披在肩上，而是用白玉莲花冠收束在头顶，只余两缕垂在耳侧。 这样的清辉，少了几分阴沉，却多了几分英挺。 看着楚离月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清辉挑了挑眉毛：“好看吗？” 楚离月含笑转头，难道她还会像上次那样傻傻地说出心里话吗？团长大人是不会在同样的坑里摔倒两次的！ 她就不说！ 两人进入县城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们身上。男的英挺，女的明艳，而且两人的衣着打扮气度举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在整个县城中如同鹤立鸡群，自然引发了很多关注。 找好客栈，楚离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热水沐浴。 在小秘境中，她动不动就被热得满身大汗，也没有办法洗澡，全身都不舒服。现在终于有了条件，能够泡在浴桶中好好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太舒服了。 只是洗到一半，紧闭的窗户就被拉开，不速之客跳到窗台上，蹲下身子用黑漆漆的兽眸盯着举起胳膊准备动手的楚离月看。 楚离月收回了想弹出火球的手臂，懒洋洋地坐在浴桶中：【难道你还学会偷看女孩子洗澡了？】 【还用偷看？】当初给她重塑肉身时，什么没看过？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来，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一个空空的躯壳罢了。 【那你是来干什么？】 黑虎优雅地伸出前爪关上窗户，跳到桌子上，趴伏下来，尾尖轻轻摇晃着：【你下一步要怎么办？】 【自然是参加冬月初一举办的开窍大典。开启玄窍，然后蕴育玄珠。】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你的目标是什么？】黑虎的尾巴停了停，语气中多了一丝烦躁，【你想要什么？】 楚离月有些意外地看了黑虎一眼：【你想说什么？】 原本以为必死的人，能够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幸运。而且这个世界的生活还这么多姿多彩，能够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和自我，这对于楚离月来说已经足够，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 【我现在非常严肃地告诉你，我已经可以恢复人形。】清辉郑重说道。 想起从小秘境出来感觉到清辉的异样，楚离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清辉保持黑虎的状态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因为某种原因，他终于可以正常地以人形长期出现，这也就是她猜测到的清辉身上发生的变化。 楚离月泡在水中，半闭着眼睛：【嗯，然后呢？】 【我有非常强大的敌人，强大到我现在也还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他。】 楚离月慢慢睁开眼睛，凤眼斜睨，这一点她早就有所感觉，不需要他来说。不过，清辉这样说是想警告她？让她早做准备？还是有别的意思？【强大的敌人，然后呢？】 【如果我以人形出现，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黑虎的尾巴烦躁地抽在桌子上，发出砰砰的敲击声。 【噢？那你是想要和我划清界限，让我不至于被你连累？】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着黑虎。 黑虎伏在桌上一动不动：【你自己选择。】 楚离月抬手拽过搭在屏风上的长衣披在肩上，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她迈出浴桶，踩着木屐走到了床前。 用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控制着手上的火灵力将头发缓缓蒸干，然后信手将长发挽了一个低髻垂在脑侧，簪上了一根素白玉簪。 黑虎伏在原地，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尾巴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整理好自己，楚离月斜靠在床头，将被子搭在身上，才对着黑虎勾了勾手指：【来。】 黑虎从桌子上一跃而起，直接扑到了楚离月怀里。 楚离月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黑虎两下，然后拧住了他的耳朵：“小猫猫，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签订了主仆契约，我是你的主人？” 黑虎一僵，那个主仆契约对于当初的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权宜之计，是为了得到楚离月的信任而采取的手段。虽然是货真价实的主仆契约，但是对于擅长夜影千重变的他来说，想要钻个空子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在心里，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楚离月的兽仆，相反，他一直把楚离月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因为楚离月的肉身是他重塑的，神魂也是由他接引才能跨界而来，所以这个人天生归他所有。 一直以来，楚离月也从来没有摆过什么主人架子，而是对他十分信赖。 怎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个主仆契约了？ “小猫猫，你不要跟我玩这种招数，我既然是你的主人，你的所有恩怨也就是我的恩怨，你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虽然我现在没有你这么强，但是你的主人我潜力可是十分巨大的，只要我好好修炼，一定能帮你报仇的。” 楚离月两只手揪着黑虎的两只耳朵，低低说道：“但是，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主人！你要一直陪着我，知道吗？” 她两只手轻轻捏了捏黑虎的耳尖，语气中带着威胁：“别给我玩什么‘为你好不连累你，所以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愚蠢把戏，明白吗？” 黑虎被她捏得差点发抖，连尾巴都贴在身上不敢动一动：【主人主人，我知道了，你松开手好不好？】 清辉心中暗自叫苦，他根本不知道兽类的耳朵这么敏感，被她柔软的手指轻轻揉捏简直是一种酷刑，现在他都有一种全身发软躺倒在被子上露出肚皮任由她抚摸的冲动。 楚离月听出他声音和态度反常，不由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看着伏在自己怀里全身僵硬不敢动一动的黑虎，再次轻轻揉了揉手下已经发烫的耳尖。 黑虎发出一声哀鸣，全身都开始颤抖。 【你没事吧？】楚离月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双手，将黑虎抱起来举到了自己眼前。 “我很好，主人。”黑虎瞬间变身，清辉的俊脸出现在楚离月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整个人更是完全覆在了楚离月身上。 楚离月双手插在清辉腋下，清辉双手放在楚离月肩上，两人四目相对。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楚离月将手收回，用力推了清辉胸膛一把：“闪开！怎么突然就变了，真是讨厌。” “讨厌什么？难道我不比黑虎好看吗，主人？”清辉打定主意要报仇，他抓起楚离月的手放在自己耳朵上，“要不要再捏？” 楚离月岂是轻易认输之人？比谁脸皮厚？她哼了一声，干脆两只手都捏在清辉的耳垂上，轻轻揉了两把，抬起下巴傲然说道：“没有黑虎的耳朵捏着好玩。” 清辉的眼神暗了暗，这个女人还真是……他原以为她会红着脸把他推开，没想到连男人的耳朵她都敢捏。 他放在楚离月肩膀上的大手向上缓缓挪动，略微粗粝的手指擦过她娇嫩的脸部肌肤，最终停留在她小巧厚实的耳垂上。 捏了捏，又轻轻搓了搓，清辉满意地看到楚离月的脸色开始变红：“主人，你的耳朵捏着很舒服。” “啊打！”楚离月被他摸得全身汗毛都站了起来，实在无法忍受，终于放弃了和男人比脸皮的努力，采取了最直接的暴力手段。 看着眼前俊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楚离月也满意了。 “我就说，还是黑虎看着顺眼，就像这样的黑眼圈，黑虎从来都不会有。”扔下一句话，楚离月将悲伤的男人踢下了床。 地上小小的黑虎伏地抽泣。 黑虎全身都是黑毛毛，当然看不见黑眼圈！ 第49章长了嘴巴没长眼睛 黑虎离开楚离月的房间后，并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而是趴在客栈的房顶上，望着遥远的星空。 人类是非常善变的种族。 在没有离开的时候，所有的陪伴都是温情脉脉的。但是到了离去的时候，任你用尽手段，都无法改变对方冷酷的决定。举世皆敌的感觉他亲身体验过，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真的如她所言，一直让自己陪在她身边吗？ 欺骗和背叛，他已经体会得太多。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她自己要求自己“一直陪着”她，没有人强迫她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为你好不连累你，所以自己一个人离开”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想过！ 如果她选择明哲保身，那他也只能狠下心来将她打回原形。 可是现在她选择了永远陪伴，就不要怪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黑虎抬起唇边的肌肉，露出了森森利齿，完成了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醒来，楚离月就发现黑虎趴在自己枕边，像之前每一个清晨那样，竖起尾巴摇动着金焰和自己打招呼。 【早，清辉。】习惯性地说完这句话，楚离月才反应过来，【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不是你说要一直陪着你吗？】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楚离月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是——【你不是说你可以恢复人身了吗？】 【有人抱着干嘛要自己走路？】这个回答可真是有点欠揍。 楚离月歪了歪头，微笑着揪了揪小黑虎的耳朵，没有说话。他是害怕被那个强大的敌人发现连累自己吧？这个人，真是嘴硬。 这里是渡州的一处小镇，每三天有一班飞舟前往神京。既然不赶时间，楚离月也不想让黑虎背着她飞行数万里那么辛苦，就掏钱买了飞舟票。 飞舟很大，足可承载数千名乘客。 这些乘客中有不少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男女，他们都是赶往神京报名参加开窍大典的启蒙修者。 每年冬月初一，就是天元帝国一年一度的开窍大典举办之日，所有想要开启玄窍的启蒙修者都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 开窍是修者将肉身和神魂锻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利用大量玄气和压力冲击眉心窍膜，在眉心处开辟一处介乎虚实之间的玄气空间的过程。 这个空间就是玄窍，也就是修者蕴育玄珠、储存玄力的地方。 上等玄窍面积大、品质高，吸收玄力快，储存玄力多，能够为修者蕴育玄珠和使用玄珠提供更多、更快、更精纯、更持久的玄力支持。 在修炼途中，开窍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 具备修炼资质的启蒙修者中，只有不到六成的人能够成功开启玄窍。而只有开启玄窍、蕴育玄珠成功，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炼之途。 所以每年一次的开窍大典，对于整个天元帝国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飞舟很大，上下共有四层。一楼大厅是宾客活动场地，上面三层载客，票价各不相同。二层最便宜，多人共住大通铺，三层是单独的房间，四层则是豪华套房，价格也是最贵的。 楚离月宝囊中的玄晶那么多，自然是不会吝啬，直接买了四层的豪华套房票。这样也可以让清辉有空间出来透透气。 天元帝国幅员辽阔，从这渡州到神京有数万里之遥，就算是以黑虎的速度，不休不眠也要飞行整整一天，更不要说这种民用飞舟了。从渡州到神京，这飞舟足足要飞行三天三夜才行。 四层除了数十间豪华套房之外，还有与一楼大厅截然不同的高档娱乐场所，只允许四层手持豪华金票的乘客出入。 楚离月坐在四层餐厅中，透过琉璃窗看着飞舟外流动的白云，恍惚间有种回到现代社会乘坐飞机的感觉。黑虎像模像样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穿着白色金边制服的服务人员彬彬有礼地来回穿梭，更是让人瞬间错乱。 如果不是身边人们的打扮，以及隔壁桌子少男少女讨论的内容，真是和现代社会没有什么区别了。 “星哥这次一定能成功开窍的！”小女生特有的娇嫩声音中满是崇敬。 “那还用说？星哥的资质，谁都说是上上，如果星哥不能开窍，我看整个帝国也没有几个启蒙修者能开窍了。” “你们真是目光短浅，每年到神京参加开窍大典的都有将近一半的人能开窍，这种事情还用讨论吗？”一个略带嘶哑的少年嘲讽道。 楚离月听着他们的话，心中不由微笑。 对于这玄元大陆的居民来说，能不能开窍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分水岭。开了玄窍，蕴育玄珠，踏上修炼之途，不管之后修为高低，就已经步入了这个社会的上层；反之，开窍失败，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将成为被人鄙弃的失败者，被扫入废物汇集的下层。 如桓云泽这种身份，曾经贵为太子，一旦失去玄珠，就再也没有了声息，整个帝国都当他不存在，他的亲生父亲对他更是提也不提，他的手足兄弟更是趁机奋起开始争夺他留下的权力空白。 像她，有玄珠的时候是名闻帝国的天才，没有玄珠的时候是人人厌弃的废柴。 也难怪这些少年都非常关心开窍之事呢。 “那你说我们要讨论什么才是目光长远啊？”有人不服气地反问。 “只是开窍成功算什么了不起，最少要天生异象吧？”嘶哑声音的少年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喏喏说道：“可是已经好几年没有人在开窍时候引发天生异象了。” 天生异象是启蒙修者开窍时候，因为吸收玄气的速度和数量极大，引发天地之间玄气的剧烈流动变化，因而造成的天地异常现象。 这种天生异象一旦出现，也反过来证明引发这种变化的修者潜力巨大，在未来修炼的道路上很可能取得超越常人的成就。 “是啊，最后一次天生异象还是战神大人的女儿楚大小姐开窍之时引发的，我听说当时风云汇聚，久久不散，直到楚大小姐开窍成功，才重新显出晴空万里的景象。”少女的声音里满是羡慕，“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爹爹一定很开心。” “有什么了不起，她能比星哥还厉害吗？要不是仗着楚家撑腰，有个好爹，她能有这样的成就？”有人低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就是，星哥要是像她那样，有那么多好东西用，吃着上品丹药，天天在灵境中修炼，还有天级、地级功法指导，早就超过她了。”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这位以为天级、地级功法是大白菜，随便上市场能批发几百斤的吗？还有上品丹药、灵境秘修，以为是写呢？ 就算是楚家，也不过是拥有一部玄级功法而已，其余的黄级功法倒是不少。而且楚家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供养了两名一阶丹师，为家族提供一些常用下品丹药，上品丹药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就算是有，也是家族宝物，怎么会随便给一个子弟使用？ “是啊，我们这种小家族，只能有两部黄级功法，其他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同样的资质，也会拉开很大距离的。” “再说了，那些贵族子弟就算是修为高些，也不过是在静室中多花点功夫，有几个能像星哥那样，还没开窍就能入山收服异兽的？要是让他们和星哥对战，只是星哥的气势就能把他们吓哭了。什么楚大小姐，等到星哥开窍之后，就根本不是星哥的对手！” 楚离月摇了摇头，不想和这些小孩子计较。【听得开心？】清辉的声音似笑非笑。 楚离月无奈地看着他：【小孩子家，随便说去吧。】 他们两人不计较，那边却有人受不了这桌少年男女的热闹。 一个少女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冷冷说道：“小门小户就是缺少管教，在什么地方都吵吵闹闹，一点礼数都没有。” 一句话把那一桌少年都激怒了，那个嘶哑声音的少年猛地站了起来：“你说谁呢？” 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首饰精美，神态倨傲：“谁在那里聒噪个没完，我就说谁。” “怎么，这飞舟是你家的？上了飞舟还不让说话了？” “飞舟确实不是我家的，不过难道是你家的？你长了嘴巴说话，就没长眼睛看看这里还有其他人？想说话回自己房间里使劲说，别在这里吵到别人。”黄衣少女语气中的鄙夷令这一桌少年都涨红了脸。 “再说了，就你们这点见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全都是些让人发笑的话，只会让你们家族丢脸，还不如闭嘴不吭，至少也能让人知道你们家族还有一点可取之处。”黄衣少女嘴巴很厉害，根本没有放过这些少年的意思。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晏家指手画脚？”听到对方再次羞辱自己家族，嘶哑声音的少年怒不可遏。 “我不算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比你们强一点。”黄衣少女冷笑道，“渡州晏家真是了不起，晏星不过是运气好收了一只二阶异兽，就被你们吹成了一朵花儿。居然还要跟战神大人的女儿相提并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楚离月坐在黄衣少女不远处，隔了几个座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少女，那么这位就是单纯地看不惯这些晏家的少年屡屡要踩着她衬托自家的星哥？ 第50章刺杀 “放屁！”被黄衣少女尖锐刻薄的语气激怒，一个少年愤然起身，指着她的鼻子喝道，“有本事就打一架，别说那么多废话！” 黄衣少女傲然起身，双手抱臂：“你确定要挑战我？” “真罗嗦。”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传来，让晏家所有少年男女的目光都亮了起来。 “星哥！庚哥！你们来了，这个女人找事，还侮辱咱们晏家！”方才气得脸蛋通红的少女惊喜地起身，指着黄衣少女控诉。 楚离月抬头望去，餐厅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想必就是晏家众人口中的天才星哥，他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一二岁，但是身材倒是比同龄人高壮了不少，神色稳重，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但是跟在晏星身后的那个男子就有些特别。 他大概二十来岁，身材瘦削，额头垂着一缕染成红色的长发，其他头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状，口中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茎，眉眼之中竟然是七分惫赖，三分颓废。 只看长相，楚离月就觉得刚才那句懒洋洋带着不耐烦的话应该是这个男子说出来的。 这种独特的气质，让楚离月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队友…… 【渡州安邑府晏家，刚刚崛起不到百年，家族人口不到三百人。是安邑府玄灵稻种植行业的老大。】清辉的声音打断了楚离月的回忆。 玄灵稻是修者食用的主粮，因其内中蕴含玄气，从小服用对修炼有所助益，所以已经成为修者们的首选。 晏星对着黄衣少女抱了抱拳，彬彬有礼地说道：“舍弟舍妹年幼无状，冒犯姑娘，晏星在这里代他们向姑娘赔个不是。” 黄衣少女冷哼了一声：“好好管束一下你这些兄弟姐妹，别把那绿豆大小的事情拿出来四处宣扬，让人听了无端发笑。” 晏家的少年们看见晏星，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虽然脸色很难看，但却都不再说话，等着晏星表态。 “还有，想要证明自己，就自己去做让人佩服的事情，别把别人拉出来踩着当踏脚石。”黄衣少女对着晏家一群人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拿楚大小姐当陪衬，你们还真是脸大嘴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楚离月再次看了看清辉，清辉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认不出这个黄衣少女和她有什么渊源，口口声声为她打抱不平。 “多谢姑娘提醒。”晏星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眼神还是忍不住带上了怒色，“既然姑娘这么想指点我们晏家，那我就来请教请教姑娘的高招。” 他伸手向外一引，示意对方到四层专设的竞胜台去。玄元大陆好勇斗武，用争斗解决问题是非常常见的事情，所以很多地方都设有竞胜台，飞舟中也不例外。 黄衣少女脖子一拧，露出不屑的神色：“对付你还用去竞胜台？” “星哥，不要上她的当，她绝对已经凝珠，你还没开窍，她这不是欺负人吗？”晏家有人叫了起来。这黄衣少女已经十四五岁，看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也知道一定是个修者，这个年龄的修者，怎么也要凝珠一转了。 就算她只是凝珠一转，晏星现在还没开窍，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哈哈，就这怂样，连我都不敢挑战，还扯人家楚大小姐凝珠七转的人物当踏脚石？”黄衣少女放声大笑，“不用激我，我不用玄珠就是。” 如果不用玄珠，打起来波及的范围不大，确实可以不去竞胜台。 不过打碎些家具餐具恐怕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餐厅里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多半都是修者，对这种程度的争执都是司空见惯，所以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甚至连飞舟上的工作人员都只是看了看，也没有过来阻止，只是默默地去向上司禀告去了。 听说黄衣少女不用玄珠，晏家少年们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喜色。在他们想来，晏星天分出众，修为在启蒙修者中是出类拔萃的，像黄衣少女这种年龄，就算是开了玄窍，修为比晏星高得也是有限，更不要提战斗经验了。 到时候她一个凝珠修者败在启蒙修者手中，看她还有什么面目在那里看不起人，那些她嘲讽晏家人的话，都可以重重砸回她的脸上。 晏星被人这样鄙视，脸色也越发阴沉了，他向着黄衣少女抬手示意，两人就拉开了架势。 附近吃饭的人纷纷起身向后退，离开他们身边，让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给两人。 楚离月和清辉坐在琉璃窗边，距离两人不远不近，却也没有起身。有七八个人退到楚离月附近，摆出了旁观的架势。 不用玄珠，也就意味着两人只是靠着肉身和体术比个高下。 晏星不负他的弟弟妹妹们的崇拜，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手确实不错，看得出来在体术上下过一番功夫。 黄衣少女和他相比，招数就显得花哨了许多。举手投足固然轻灵美丽，却缺乏足够的威胁。只是多了凝珠修为后，就算是不使用玄珠，本身的身体素质也比启蒙修者要强，所以和晏星打了个旗鼓相当。 这样的局面让晏家的几个少年十分兴奋，他们在一旁高声为晏星加油助威。倒是那个跟着晏星一起进来的男子叼着草茎神色漠然地靠在墙上，一只脚向后踩着墙壁，两只手臂抱在胸前，看起来对此兴趣缺缺。 也许是受到晏家少年们的刺激，黄衣少女的攻势露出了破绽，被晏星一拳打开防御，随即被遭受了狂风暴雨的攻击，慌乱之中，竟然被晏星重拳击中，直接砸得飞了起来。 在晏家少年的欢呼声中，黄衣少女玲珑的身形向着楚离月的方向重重砸落。 黄衣少女在半空中手脚挥舞，满脸惊怒。就在她即将扑到楚离月怀中的一刻，楚离月上身向后一仰，正好让开她的撞击。 黄衣少女眉心飞出一蓬绿油油的短针，直射向楚离月的面门！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毫无前兆的偷袭，就算是真正的凝珠修者也不一定能够躲过！ 黄衣少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她就可以得到组织的地阶奖励一次。 同时，刚才躲避到楚离月这一桌附近的几个乘客也惊慌地站了起来，看似无意地挡住了楚离月能够躲闪的空间。 楚离月早有警惕。 虽然黄衣少女掩饰得很好，但是她身上的血腥气在楚离月这种在生死边缘走过无数次的佣兵面前，却犹如夜色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而且黄衣少女多次表现出替楚离月打抱不平的姿态，实际上却在用眼角暗暗观察楚离月的反应，这样的举动更是有蹊跷。 到那些乘客开始在楚离月周围落座，看似躲避，其实封死了楚离月的腾挪路线的时候，楚离月已经大致知道了这场戏的真正目的。 几个乘客向前一挤，挡住了楚离月闪躲的路线，而楚离月面前就是一蓬绿油油的短针。楚离月冷笑一声，两手一伸，两名挡路的乘客就身不由己地扑向前去，满脸惊惧地挡在楚离月身前，硬生生把那蓬短针用身体接了下来。 被短针射中，两名乘客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几个呼吸之间，他们露在衣服外的脸孔和双手都变得灰黑一片，眼珠外突，口鼻出血，竟然是瞬息暴毙！ 偷袭被破解，黄衣少女并不气馁，她不但没有逃跑，而且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她眉心间射出的短针犹如漫天碧雨，连楚离月身边的几名乘客都包括在内。哪怕楚离月再次用这些乘客来做盾牌，也无法完全避开这些短针。只要有一根短针能射中楚离月，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 知道了敌人的手段，楚离月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她站在原地，卡塔一声打了个响指，一面巨大的火墙突然就出现在楚离月面前，所有短针都射入了火墙之中，立刻就化为一缕青烟。 黄衣少女知道事不可为，口中厉喝一声，再次发射出大量短针，射向楚离月，自己却飞身欲退。 离月面前的火墙根本就不曾消失，那些短针同样只有焚烧成灰的结局。 黄衣少女要的本来就不是射中她，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逃跑赢得时间而已。 晏家的少年们早就看得呆了，晏星却十分警醒，看到黄衣少女想逃，立刻便想扑过去拦阻。 一直懒洋洋地旁观一切的红头发男子终于动了，他一把抓住飞身前扑的晏星向后一甩，同时将口中叼着的草茎用力吐了出来。 草茎在空中迅速蜿蜒伸长，缠住了黄衣少女的小腿。 红头发男子一只手伸出抓住已经变成一根绿色长藤的草茎一端，用力一抽，将已经扑到琉璃窗前的黄衣少女拖得猛然后退。 黄衣少女反应很快，在空中一个后翻，手中出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切向缠在自己腿上的绿藤。 绿藤上冒出无数枝叶，快速向前涌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黄衣少女全身紧紧缠了起来，黄衣少女的胳膊也被紧紧缠住，贴在身上无法动弹。 砰地一声，被缠成一个草球的黄衣少女重重摔落在地板上，手中的短匕也当啷一声扔出了老远。 楚离月侧头看了看那个额前垂着一缕红色头发的男子，他绷紧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满是漠然，似乎这种程度的打斗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地上的黄衣少女已经面色青黑、七窍流出黑血，看来知道自己被抓就立刻服下了剧毒。 而旁边几个被楚离月抓住的配合黄衣少女暗杀的乘客，也同样已经服毒而死。 这样的行径，只有杀手、死士才能做的出来。 楚离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在冷笑，这无疑是玉贵妃他们母子干的。 第51章主人对你不够好吗 不管怎么说，那个红头发男子都是帮了楚离月的忙。楚离月走上前去向他行礼道谢，红头发男子的脸色非常平淡甚至漠然，只是说了两个字“不必”，就再也不肯说话。 其实楚离月在这个餐厅中，是非常耀眼的存在。她正值韶华，明艳照人，服饰精美，气质高贵，任谁进来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晏家的少年们更是一直偷偷看着着她，刚才那种对于“星哥”天赋和潜力的夸耀也未尝不是一种本能，想要吸引她的关注。 现在看到她临危不乱，身手了得，看向楚离月目光就更加炽热起来。 “星哥，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她明明是故意找事，想要和我们发生冲突，然后创造机会来偷袭这位姑娘！”终于有人想明白了事情的始终，开始叫了起来。 晏家少年们恍然大悟，难怪那个黄衣少女说话那么刻薄，处处咄咄逼人，还不肯去竞胜台，非要在这里比划。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利用打斗时候的机会去偷袭目标，连配合的人都早就安排好了。 为了行刺这个明艳少女，他们安排了这么多人买豪华金票上飞舟，失败之后就全部服毒自杀。这样的手笔，这样的投入，想想实在让人心惊。 而能够被这种专业人士行刺的目标，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晏星显然早就想明白了。他作为晏家嫡子，这次去神京参加开窍大典，一方面当然是想要顺利开启玄窍，另一方面也有开拓人脉、为晏家寻找机会的任务。眼前这女子虽然看起来惹了大麻烦，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能够在她处于不 利势态时伸出援手，也更容易得到她的友谊。看着已经闻声赶来的飞舟管事和一众小心翼翼收拾死者的下人，晏星向边上走了几步，来到楚离月面前深深一礼：“在下晏星，向小姐赔罪。方才家中弟妹年幼冲动，在下也一时不明，被那人利用，差点害 了小姐，实在是非常抱歉。” 楚离月摇了摇头道：“晏公子何罪之有？这些人处心积虑，迟早是要找机会动手的。” 晏星心中大定。这少女一看就来头不小，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刺客的同谋，但是万一她非要认为他们的争吵和打斗也是为了配合这些刺客，那可就麻烦了。 晏家在安邑府不过是一方土霸王，家族中就有些不肖子弟欺男霸女、仗势欺人，那些神京贵族子弟素来高高在上，万一这次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贵女，晏星也只能自认倒霉。 晏星放松了心情，带着十分的诚意感谢了楚离月的宽容大度，又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恭恭敬敬地请问如何称呼她。 晏星的族弟族妹们已经纷纷汇聚在晏星身后，几个少年的目光火热地落在楚离月身上，想要知道她的来历。 【哼，这些小毛头是什么眼神？】清辉听起来十分不快。楚离月走过去，抱起了黑虎，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告诉他们，你就是那个用灵药、灵境和天级功法堆出来的楚大小姐。】楚离月差点笑出声来，但是被黑虎的小爪子狠狠拍了一下胳膊之后，只好带着笑容说道：“说起来，诸位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她顿了一顿，看着眼前少年们殷切的目光，感受着胳膊上威胁性的一抓，只 好挑了挑眉毛说道，“我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用灵药、灵境和天级功法堆出来的楚大小姐。” 对面的少年男女们一下子都红了脸，很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方才他们居然是当着人家本人的面，对人家大放厥词。当时说的时候感觉十分良好，甚至当人家偶尔投来目光的时候还满心愉悦，以为是自己的风采言辞成功吸引了对方的关注。现在想想，真是十分羞耻 。 晏星的脸也红了，他羞窘地对着楚离月深深一礼：“楚大小姐，在下管教无力，弟妹言行无状，真是羞惭无地，不敢请求您原谅了。” 楚离月本就不曾打算和这些小孩子计较，现在看见晏星姿态十分诚恳，也就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那些少年们也回过神来，一个个红着脸上前来道歉，让楚离月很是安抚了几句。 靠着墙的红头发男人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位是？”楚离月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是家兄晏长庚。”晏星带着几分尴尬，觉得哥哥太失礼了，“家兄生性怪癖，不善言语，请楚大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晏公子太客气了。”楚离月看着晏长庚漠然的脸，想起自己曾经的队友，心中无声地叹息起来。这性格还真是像啊。 【丑死了。】清辉哼了一声，对于楚离月看向这个红头发男人的目光十分不满。 【什么丑？】楚离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红头发？你不觉得很个性？】 想起前世佣兵团中各种奇葩造型，楚离月的笑容不由加大了。当初他们火凤佣兵团可是有名的奇葩佣兵团，染一绺红头发又能算什么？ 【切，丑人多作怪。】长相平平，就靠着奇形怪状的打扮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实在是太掉价了。 【好了好了，这是人家的事情，我们不管那么多。】楚离月不想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和清辉闹意见。 清辉哼了一声，想起楚离月对那个叼着草茎的红头发男人的关注，心中就烦躁不已。明明刚说过要自己一直陪着她，却一扭头就去看别的男人，还看了一眼又一眼，这可不是楚离月历来的作风。就算是桓云澈那种身份长相，她都不肯多看一眼，甚至看着桓云澈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是冰冷 的，就像是看着路边的一堆狗屎。 可是清辉看得清楚，楚离月看着那个男人的时候，眼神中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红头发男人，长相平平，出身卑微，修为低下，打扮得也奇奇怪怪，有哪里吸引了她的目光？ 楚离月感觉到清辉心中的情绪躁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也不敢再继续逗留，连忙向晏星等人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套房中。 刚关好屋门，黑虎就凌空跃起，瞬间化作了清辉的模样。 银灰色交领长袍，下摆绣满了弧度优美的云纹，长长的拖在地上。满头青丝尽情倾泻在肩背上，漆黑得像是最美好的夜色。 背对着楚离月，清辉走到巨大的琉璃窗前，望向窗外永恒不变的蓝天白云，一言不发。 “清辉，你怎么了？”楚离月站在他身后，蹙起眉头略带焦急地问。 清辉阴沉着脸，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难说出口。那样一个不值一提的蝼蚁，怎么会给他带来这种危机感，好像自己的宝贝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刚才那些人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想了想，他找了个理由。“原来清辉是为我不平啊。”楚离月松了口气，走到清辉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他们还都是小孩子呢，跟他们计较什么？”十一二岁，不过是小学生的年纪，正是随心所欲的时候，不过是背后议论几句，有 什么好跟他们计较的呢？ 清辉皱起了眉头，她不但不跟那些小孩子计较，还对晏星那么友善，不会是就为了知道那个红头发男人是谁，想要认识那个丑八怪吧？ “好啦，别生气了。”楚离月哪里知道他已经歪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伸手抓住了清辉的胳膊，“你饿不饿？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我叫人给你送点什么吃的？” 清辉想要推开身边的人，可是又舍不得胳膊上柔软温暖的感觉，所以只能在宽大的衣袖中握紧了双拳。 仰着头看着男人的嘴角越绷越紧，身体也有些僵硬，楚离月真的觉得有点严重了。 和清辉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楚离月转过身来，站在清辉正前方，伸出双手握住了清辉的双臂，抬着头认真地问道：“清辉，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辉哼了一声，把头转了开去，不看楚离月的脸。 楚离月看到他这种反应，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点。这样的话，就是说清辉是在生她的气，而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明白了这一点，楚离月心里就有数了。她抬着头放软了声音：“清辉，主人对你不够好吗？” “为什么生主人的气？”这台词有点诡异。楚离月忍着背上竖起来的汗毛，继续发动攻击——她轻轻摇着清辉的胳膊，一只脚在地上轻轻跺了跺：“清辉~~~~~你不要不理人家嘛~~~~” 不等清辉做出什么反应，楚离月自己已经忍不住了。她丢开清辉的胳膊，一下子就跳到旁边的软榻上坐了下去，两只手在自己胳膊上一顿揉搓：“哎呀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清辉哭笑不得，转过头看她在软榻上忙乎，狠狠瞪了她一眼，得到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清辉缓缓走过去，坐在楚离月身边，拉开她的衣袖，果然看见她白嫩的小臂上还有一片未曾全部消退的小疙瘩。 无言地叹了口气，他伸出大手轻轻抚过那片皮肤，不料刚揉了两下，就看见整只小臂一下子又冒出了更多小疙瘩！ 楚离月愕然，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清辉。 清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把推在楚离月额头上，将她推得倒在软榻上，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只剩下楚离月一个人在那里苦着脸揉着胳膊。 第52章三千战神卫 飞舟到达神京的时候，晏星一班人和楚离月也算是认识了。 那个随时都叼着草茎或者把玩着草茎的红头发男人，是晏星的庶长兄晏长庚。 晏长庚二十岁，凝珠五转，在整个安邑府年青一代中修为最高，甚至在渡州都算是知名人物。 这次晏家有八名子弟入京参加开窍大典。晏家刚刚崛起不到百年，本身底蕴并不深厚，没有什么成珠高手，晏长庚就是仅次于其父晏家家主的高手了。晏家家主是凝珠七转的修为，他本想自己带着这帮关系到家族兴衰的启蒙修者入京开窍，但是由于家中有些必须亲自料理的事情无法脱身，只好让晏长庚负责保护弟弟妹妹，但是主事者却是十二岁的嫡子 晏星。就楚离月观察，晏长庚对于这种安排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晏长庚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但是，在刺客刺杀楚离月可能带给晏家麻烦的时候，他还是断然出手。从这个方面来说，他对于晏家显然 还是有归属感的。是不是这些外表看起来颓废漠然的人，实际上内心里都有着自己的责任感和不容逾越的底线？只有当他们为了这种从来不曾表露在外的底线付出所有，包括生命的时候，人们才会真正了解他们的内心是如 何忠诚执着？ 【别看了，人都走了。】清辉不悦地伸出爪子，挡住了楚离月若有所思的视线。 楚离月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只是觉得他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罢了。】 清辉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楚离月看着晏长庚的眼神中是悠远的回忆而非其他，他早就把那个红头发男人杀了。 楚离月抱着黑虎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神京郊外的战神卫驻地。 三千战神卫是楚辂一手打造的楚家私兵，从性质上来说实际上是楚辂的亲兵。他们身上都打下了深深的楚辂的烙印，即使楚辂已经不在，也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在这三千战神卫心中的地位。 楚家不管是曾经做主的宗家嫡系，还是现在的镇国公楚辙，没有人不想把这三千战神卫拢到自己手里。有了这支可与帝国第一流精锐媲美的武装力量的支持，绝对能够握紧楚家的权柄。但是楚辂已经去世一年了，三千战神卫却迟迟没有表明立场，可是楚家宗家和楚辙却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机会。他们都曾经亲自和战神卫统领楚义亭私下面谈，甚至拉拢楚义亭手下的两名副统领想要向楚 义亭下手，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败涂地。 楚辙试图打感情牌，用楚辂亲弟弟的身份来接近楚义亭，也同样被拒之千里。 他想方设法对付想要除掉楚离月，何尝不是害怕楚义亭是在等待楚离月成长起来？ 而且三千战神卫有自己的产业，并不依靠楚家发饷，连想用经济手段卡住战神卫的喉咙都变得不可能。 原来的楚大小姐，对于五叔楚辙和妹妹楚明月是当成一家人看待的，她虽然是个修炼天才，但是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更是被楚辙诱哄，以为楚辙接手战神卫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对她自己很有利的。 但是楚离月这次回京，首先要做的就是和三千战神卫的首领好好谈谈，问清楚他们到底是持什么立场。她已经在楚辙面前表现出了令他惊异的能力，如果坤德宫沈皇后的动作再被人发现，楚辙和桓云澈对于她的忌惮就会达到一个新的程度。对于很可能越来越壮大、再无缓和余地的敌人，楚离月自己必然是 要采取斩草除根的手段的，楚辙和桓云澈也不会例外。 接下来她要去公开参加开窍大典的报名，这个消息根本无法隐瞒，那么对于想要她死透的楚辙和桓云澈来说，在她开窍之前就将她除掉，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在报名之后到开窍之前，将是她面临的一次巨大危机。 虽然清辉的实力高深莫测，但是只凭他一个人来对付楚家和玉贵妃一系的全力出手，很容易出现疏漏之处。最妥当的办法，还是能够说动战神卫，站在自己这一边。 如果楚离月想要战神卫效忠自己，也许还需要大费周章来收服他们；但是如果楚离月仅仅要求战神卫保护自己的性命，却绝对不会遭到拒绝。 马车在一处巨大的庄园前停了下来，这就是战神卫的驻地。 此处原本是楚辂自己的产业，后来就转到了战神卫统领楚义亭名下，成为了战神卫的私产。也正是靠着周边数十顷的田亩收入，战神卫在经费上才不至于受人掣肘，才能保持如今的独立地位。 眼前的大院与其说是一处庄园，不如说是一座军营。 院墙高达数十丈，上面还布满了荆棘倒刺，墙头高耸的堡垒中，有目光犀利的弓箭手居高俯视，监察周边动静。 厚重的大门前，十余名穿着重甲的士兵挺胸傲立，身形不动如山。 楚离月缓步上前，在距离大门还有数丈的时候，就引起了卫兵的警惕。认出是楚离月之后，卫兵的眼神中有些诧异。 “大小姐！”两个卫兵持着长枪步履整齐地跑了过来，站在距离清辉丈余远处行礼问道，“敢问大小姐来此有何事？” 楚离月这些卫兵自然是早就认识的，但是战神卫军机森严，即使是楚离月也不能随便出入他们的军营。 楚离月语气十分平和地请他们入内禀告，就说自己有要事求见三位统领。 很快，军营大门洞开，三个男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为首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黧黑的正是战神卫统领楚义亭，他看起来三十来岁，目光犀利，脸上却带着笑容。 楚义亭左边的男子容貌斯文，中等身材，是副统领白隽；右边的男子身躯挺拔，长须及腹，是副统领狄显平。 楚离月向前几步对着三人行礼，含笑问候：“楚叔叔、白叔叔、狄叔叔，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你们都还好吧？”战神卫都是孤儿，他们有的出身楚家，有的来自战争地区，有的来自灾荒地区，总之都是失去了父母和生存的依靠。楚辂收养了他们，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然后亲自教导他们，带领他们踏上修炼之途， 并给他们请老师教授各种知识、兵法和技能。 在战场上，战神卫就是楚辂的亲卫，拱卫着楚辂，楚辂枪尖所指，就是他们的方向。 从小，楚辂就让女儿称呼这些亲卫为叔叔，他把他们视为家人，这也是楚辂去世已经一年，战神卫却还拒绝任何人成为他们主君的原因。 看见楚离月好好地站在面前，楚义亭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清辉，大声对楚离月说道：“好，好，小姐没事，我们就都放心了。” 白隽微笑着向楚离月点头，狄显平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是也有几分激动。 楚离月从来没有主动联系战神卫，加上此前三位统领了解的一些情报，知道她这次独身前来，恐怕真的是有要事。所以三人也不废话，直接带着楚离月进了大院。 大院中的风格果然是军营的模样，空旷的训练场，平直的道路，武装巡逻的队伍，还有正在训练的士兵，根本看不到一个闲人，充满了肃杀的气氛。 四人来到一个房间里，白隽将防卫阵法打开，才开始正式交谈。 楚义亭没有坐在主位，楚离月自然也不至于自大地觉得自己可以坐在中间的主位上，所以就坐在了楚义亭对面，于是就形成了左边是楚义亭三人，右边是楚离月的局面。 “小姐这些时日的遭遇，我们也都听说了。”楚义亭显然是憋了很久，此刻见到楚离月直截了当就把他最关注的问题提了出来，“小姐失去玄珠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大人身陨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楚义亭三人的眼珠都有些发红。楚辂大人是他们心中的父亲、兄长、老师、挚友，如果真的是被人害死，他们三千战神卫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凶手！战神卫能够在战场上纵横捭阖，显然不可能是只是凭着武力。他们听说楚离月失去玄珠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毕竟，因为意外失去玄珠，这种说法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玄珠又不是挂在腰 间的琉璃珠子，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但是战神卫在镇国公府中的人脉本身就是楚辂的遗留，和楚辙所知的完全重合，根本打听不到真正的内幕消息。当他们知道的时候，楚辙已经以偷—情、叛族、盗窃族中重宝的罪名向外宣告了楚离月的罪名，桓云澈更是伤心欲绝地散布着楚离月宁愿选择一个资质低下、出身卑微的侍从都不愿意和他履行婚约的绝情 行为。 楚义亭派人去营救楚离月，却得知楚离月已经被陛下宣召入宫，他们没有赶上，但是楚离月也暂时安全了。 他们只来得及将楚辙抓获的两名楚离月的侍从官救了下来，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谁知道一问之下，楚义亭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怒发冲冠的消息：两名跟随楚离月的侍从官竟然说，楚辂大人竟然是被人害死的！下手的人还是楚辂大人的同胞兄弟！ 第53章铮铮男儿亦有泪 对于楚辂之死的问题，楚离月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回避。只是没想到，楚念之和楚青秀竟然是被战神卫救走的，至少得知了这两个姑娘的下落，她也可以少去一桩心事了。 楚离月闭了闭眼睛，将楚明月以采摘试炼名单上的药物为理由骗她到悬崖上，然后偷袭了她、吸取了她的玄珠，然后说出楚辂之死是楚辙动的手脚，最后将她踢下悬崖的经历详细讲了一遍。 楚义亭、白隽和狄显平三人都是身经百战、性格坚毅的人，但是听到这种事情也不由双目发赤，神情狰狞。 咔嚓一声，楚义亭身下的座椅碎裂成片片碎木。心情激荡的楚义亭控制不住全身涌出的杀机和玄力，竟然生生震碎了自己坐的椅子。 白隽和狄显平也好不到哪里去。白隽紧紧抠着手心，咬着嘴唇，嘴角隐隐有血丝显现。狄显平张开大手，五指狠狠扣在桌面上，已经将桌面生生抓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迹。 楚辂居然是楚辙害死的！ 楚明月亲自动手害了楚离月，楚离月侥幸生还，却又被楚辙栽赃陷害，意图杀人灭口！ 这样的事实摊在他们面前，让这三个对楚辂忠心耿耿的统领满心杀意，心中泛起了无边的仇恨。 如父如师的楚辂被人害死，他们竟然毫不知情。而楚辂唯一的血脉，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害死！如果不是楚离月命大，早就成为镇守山悬崖下的一堆枯骨了。“小姐，楚辙的嫌疑确实很大。”白隽首先冷静下来，嘶声开口，“当初大人带着十八铁骑赶赴飞雷山参加四国联会，我们奉命在山下百里之外守候，但是噩耗传来的时候，大人夫妇和十八铁骑居然全部身陨 ！”即使已经过了一年多，想起当时的心情，白隽的声音中还是包含着丝丝颤抖和痛苦：“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焦黑一团……飞雷山山中常有雷暴，那日雷暴突然爆发，暴烈异常……我们当时也怀 疑有人暗中下手，可是大人返回的路线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们根本没有泄露给任何人……而且以大人的修为，即使是再暴烈的雷暴也不可能……我们找到了大人的遗体，他抱着夫人……” 说到这里，白隽再也说不下去了，无声的泪水从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眼眶中涌出。当时惨烈的场景在他眼前重现，他把头埋在自己双手中，终于泣不成声。 “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大人他们自己，能够知道大人返回路线的，就只有楚辙了！”白隽含着泪水，恶狠狠地说道。 楚义亭闭着眼睛站在原地，狄显平狠狠一拳砸碎了桌子，怒吼道：“谁干的，就让谁偿命！” “杀楚辙不难，说实话如果我想杀他，当初和他虚与委蛇，然后找机会刺杀他，成功的可能性极大。”看着眼前三个铁汉的痛苦和伤心，楚离月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个高大英武的男人，他曾经为女儿亲手制作会打拳的小人儿，曾经亲手教导女儿戮神矛法；想起那个巧笑嫣然的女人，为女儿亲手裁制衣裙，和 女儿一起说着知心话…… 看着这三个男人的痛苦，楚离月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在火凤佣兵团中的那些奇葩队友，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眼前这三个男人一样，即使是铮铮男儿，也忍不住泪盈满眶？ 不知不觉中，楚离月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毛茸茸的爪子伸过来，轻轻按着楚离月不觉握紧的手，用温热的爪垫贴在了她手背上，慢慢地摩挲着，想要安抚她的悲伤。楚离月低头拍了拍黑虎的小脑袋，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但是我一直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害父亲？父亲只有他一个同胞兄弟，对他素来照顾有加，毫不藏私，他为了什么要害父亲？更重要 的是，楚辙根本没有那个本领将暗害父亲的计划付诸实施。” 他现在已经是掌握大权的镇国公，在如意居布局抓楚离月，都能出现那么大的纰漏，怎么可能有本事将纵横疆场的战神楚辂设计害死？ “楚辙可能从父亲那里得知一些机密消息，但是我不认为他能策划整个计划，并且单独完成这个计划的执行！” “所以，楚辙背后一定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势力，那才是我们更应该警惕的幕后黑手，是我们真正的仇人！” 听了楚离月掷地有声的结论，楚义亭三人都收住了悲伤，用惊讶和欣慰的眼神看着楚离月。 “小姐长大了。”楚义亭红着眼圈，嘴角却露出了一缕微笑。“小姐说的对，整个事情还有许多需要我们去了解的地方。”白隽知道三千战神卫的缺点是什么，作为战神楚辂的亲兵，他们勇悍善战，精通兵法，但是却没有相关的情报机构，所以对于外界的变化反应迟 钝，对于更加精细的信息了解不足，所以在调查大人的死因时才会一直没有什么突破。 当初大人的情报网是建立在楚家情报网的基础之上的，现在已经都落到了楚辙手中。 现在他们战神卫的价值就只是一把锋利之极的武器，那些人拉拢他们，不过是梦想握着战神卫大杀四方罢了。 如果不是大人当初早有准备，将这数十顷田地划到了战神卫名下，现在他们说不定都已经被楚家攥在手里了。“其实，我们怀疑过很多人。包括楚辙、皇帝陛下、南祁人、北漠人，甚至海宁州，总之和飞雷山四国联会有关的所有势力我们都有所怀疑。”楚义亭缓缓说道，“大人的影响太大，不管是帝国内部还是其他 诸国，都对大人十分忌惮。除掉大人能够得到好处的势力太多了。”“可是当时的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人为出手的痕迹，周围十几里内也没有搜出任何潜伏的人手，雷暴十分剧烈，为了收敛大人夫妇和兄弟们的遗体，我们又损失了好几位兄弟。等到雷暴过去，一切痕迹都 找不到了。” “就是因为太干净，所以整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我们想要给大人报仇，这一年来也一直在偷偷调查，却始终得不到相关的直接证据。” 直到楚离月的两位侍从官说出，楚辙和大人的意外有关。 联系到楚辙对于小姐的迫害，楚辙的嫌疑就更大了。 “既然知道了楚辙的嫌疑，我们以后就盯紧了他，他迟早要和那个幕后黑手联系的。”白隽说道。 “等我重新开窍的消息传出去，一些心虚的人就会忍不住动手的。”楚离月冷冷说道。 “重新开窍？”楚义亭又是惊讶又是羞愧。他们都只顾着关注大人的死因，却忘记了小姐刚刚遭受的苦难。小姐当初落下悬崖，是如何逃出生天，侥幸生还的？小姐失去了玄珠，又为什么还能使用玄力，竟然从楚辙的侍卫、族老和禁卫军的重重包围下突破出来的？现在小姐又说起重新开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 楚义亭放缓了神色，听着楚离月的叙述。 楚离月不能说出清辉的存在，所以也只能像之前对四位侍从官说的那样，含糊其辞地说自己在落崖之后另有奇遇，所以因祸得福，还得到了一只五阶异兽，缔结了主仆契约，才能飞回营地，安然返回。 三人自然也理解，这些奇遇都是涉及到个人修炼的私密，也没有详细追问。 其实战神卫从飞雷山回来之后，就开始求见楚离月，因为她是大人唯一的血脉，战神卫有保护她的义务。 可是开始的时候，楚辙说楚离月悲伤过度，无法起身，不能见客。后来在楚义亭的坚持之下，他们终于见到了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楚离月，连话也没有说上一句就只能匆匆离开。 再后来，楚离月就开始闭关苦修，楚义亭他们就更没有办法见到楚离月了。他们感觉到楚辙的态度有问题，但是只是觉得楚辙因为和宗家明争暗斗，所以想要拉拢他们效力，所以故意隔离他们和楚离月。虽然鄙视楚辙这种见利忘义的行为，他们却根本没想到楚辙真的可能是杀害 大人的凶手。后来，终于见到楚离月，楚离月却劝说他们服从楚辙的指挥。当时三人就有些忧心忡忡，害怕楚离月被楚辙利用。但是从血缘上来说，楚辙是楚离月的亲叔叔，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大人的亲卫，疏不间亲， 想要劝楚离月小心也无法出口。 现在看来，楚离月脑子很清醒，也已经看清楚了楚辙的真面目，这也让三人放下了心。更重要的是，小姐虽然像外界传言所说的一样失去了玄珠，但是不幸中的万幸却是，她还能再次修炼。 白隽突然抓住了一个关键：“小姐，你是说你现在已经达到开窍的修为了？”他睁大了眼睛，身体前倾，斯文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其他两人也反应了过来，楚离月刚才说要去报名参加开窍大典，必然是已经达到了标准。否则进入启灵殿就会直接被弹出门外，根本是白费力气。 楚离月点了点头：“正如白叔叔所言。” “可是，从你失去玄珠到现在……”连素来寡言的狄显平也忍不住震惊了。 “这就是我这次坠崖的奇遇重点所在。” “好！好！好！”楚义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却再度湿润。老天有眼！“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就是！” 第54章暴戾眼眸，轻呼汝名 楚离月十分直率：“侄女此次前来，是想请三位叔叔保住我这条性命。”这句话一说，楚义亭三人的眼睛都变得血红。之前楚离月的遭遇已经让他们愤怒、仇恨和愧疚自责交织，如今楚离月好容易大难不死 ，还能有机会重开玄窍，居然还有人敢对她下狠手？ 狄显平呼的一声站起来身来，浓眉倒竖：“谁敢害小姐，某带人平了他们！” 楚离月将楚辙和桓云澈必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态度说了个清清楚楚：“如果他们知道我报名参加了开窍大典，恐怕会对我更加忌惮，要抢在冬月初一之前将我除掉。” “哼，有我们三千兄弟在此，谁敢对小姐动手，我们就将他斩成碎片。”楚义亭的声音中满是怒火和恨意。 白隽若有所思，他轻轻敲击着桌子说道：“说起来，如果我们不认识小姐，不知道小姐有这番奇遇的话，突然听说小姐失去玄珠成了废人之后，却又想报名参加开窍大典，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楚义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异想天开？病急乱投医？” 狄显平也点了点头。楚离月明白了白隽的意思：“白叔叔是说，让楚辙他们以为我这样做纯粹是走投无路，所以突发奇想，把开窍大典当成是最后的一条生路，死马当成活马医，所以对我放松警惕，持一种嘲笑的态度，看我出 丑而不对我下手？” 白隽赞赏地看着楚离月：“对。除非他知道你能够重开玄窍，否则大多数人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在玄元大陆上数千年的修炼史上，失去玄珠的人时不时就会出现，但是能够重新开启玄窍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凡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到楚离月能够创造奇迹。 “那白叔叔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要你和你楚叔叔去演一场戏给楚辙看了。”白隽的嘴角带着笑容，眼睛里却满是冰冷。 正好看看楚辙的真面目。 大院是战神卫的军营，不方便留楚离月在内住宿，楚义亭亲自将楚离月安排到了大院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这附近是战神卫的家眷居住之地，楚念之和楚青秀也是住在这附近。 这些家眷居处平日有战神卫巡逻守护，十分安全。楚离月要来此居住，楚义亭就再次加强了这里的守卫。 楚义亭挑选了其中距离军营最近的一处院落，让楚离月入住，同时将楚念之和楚青秀接了过来。 白隽从战神卫家眷中挑选了一些可靠的来充当下人，将所有日常所需的物资都准备好送了过来。 狄显平更是直接挑选了三队三十个战神卫，专门在楚离月住的院子里充当守卫，日夜巡逻，决不放松。楚义亭等人毕竟不能一直守着楚离月，他们今天本来是有事务商谈，才会三人齐聚，正好遇到了楚离月过来。知道了楚离月的遭遇和楚辂遇害的事情之后，三人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所以安排好楚离月之 后，三人也各自去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念之和楚青秀见到楚离月的时候，惊喜之极，又是哭了一场，互相讲述了别后的遭遇。听说楚离月能够重新开启玄窍，两人又惊又喜，兴奋得破涕为笑。 将所有琐事处理完毕，黑虎也得到了细心地照料，楚离月终于能够清静下来了。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黑虎喝完兽乳，熟门熟路地跳上了她的膝盖趴了下来。 楚义亭三人的反应也比她预料的要好得多。楚离月已经做好战神卫意图独立、只将这次保护她视为对于楚辂的报恩的准备了。毕竟战神卫现在有了独立的经济来源，同时楚义亭三位统领早就被楚辂放为自由人，只是他们不愿为官非要追随在楚辂身边而已。而三千战神卫当初和楚辂签订的契约也不在楚离月和楚辙手中，可以说， 只要楚义亭他们有任何想法，楚离月和楚辙一样，对他们毫无办法。 可是现在看来，也许是习惯了追随一个强大的主君，楚义亭三人并没有自立的打算，对于楚离月仍旧采用了对待少主的态度。虽然没有到将战神卫交给楚离月的程度，但是却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 轻松了之后，想到冬月初一举行的开窍大典，楚离月就想起了还在玄晶魂盒中的紫焱。 当初从小秘境出来，在齐云山不方便长期逗留，而客栈和飞舟上也并不安全，所以楚离月一直没有时间跟清辉详细讲述在小秘境中的经历。 楚离月一直有种感觉，小秘境以及紫焱口中的“帝君”、“兽族血脉”是非常隐秘的事情，可能和清辉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些东西，她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即使是能够用意识和清辉沟通，但是清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却无法预知。所以，必须小心谨慎。 现在到了战神卫的地盘，楚离月终于可以开口了。 用意识将自己在小秘境中所有的经历毫无保留地传输给清辉之后，黑虎再次化为人形。这一次，他的造型和当初初次见面一样，披着长长的黑袍，脸色布满了阴郁。 【你将那紫焱放出来。】元魂进入玄晶魂盒之后，一方面能够得到玄力支撑，不会消散；另一方面却也失去了出入自由，必须被人打开魂盒才能放出。所以当初紫焱主动将自己的真身，那簇紫色火苗交给楚离月放入魂盒，也是一 种投诚。 楚离月拿出玄晶魂盒，输入一丝玄力，魂盒霍然开启。 紫色火苗漂浮在魂盒中，一个豆粒大小的小娃娃坐在火焰顶端，闭目不动。 魂盒一打开，小娃娃的双眼一下子就睁开了。 看见站在眼前的清辉，紫焱一下子就飞了出来，瞬间变成了一个人类娃娃的大小，向着清辉激射而去。 清辉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紫焱的脖颈！连眼睛都变成了黝黑的竖瞳！ “帝君！”紫焱作为元魂衍生出来的神智化身，本应属于神魂，无法被人直接攻击才对。可是被清辉这样一握，紫焱竟然全身僵直，小脸露出了不可置信和伤心欲绝的神色。 黝黑的竖瞳中，是无边无际的暴戾，整个房间中的温度陡然开始下降，漫天的玄力风暴将整个房间中所有的家具都卷得飞到半空中。 【清辉！清辉】 楚离月见到情形不妙，立刻在心中大声呼唤清辉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她见过一些佣兵，本身实力高强，但是因为高强度战斗的压力和失去重要人物的痛苦，在心底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他们平时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仍旧是原来那个冷静强大的佣兵高手，但是一旦受到刺激 ，就无法自控，爆发出强烈的暴力倾向，甚至自毁倾向。 那些人眼神中的疯狂和暴戾，和清辉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楚离月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紫焱会引发清辉心底的这种阴暗情绪，她绝对不允许清辉失去理智，做出自己清醒后一定会后悔的事情。听到楚离月的呼唤，清辉转过头来，长长的睫毛慢慢抬起，露出了一双漆黑得看不见底的竖瞳，仔细看去，似乎还有绿光在眸中闪烁。那双眼睛，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兽类毫无感情的眼睛，甚至只 是将眼前的人类当成食物的眼睛。 就算是楚离月这种胆量，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是人类身上的动物本能对于食物链上高于自己的猎食者不由自主的敬畏。 可是，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楚离月就下定了决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向着清辉扑了过去。 一只手握着紫焱的脖颈，另一只手不见动作就已经按在了楚离月的左胸前。 两只手已经生出了白色的毫毛，又粗又硬，变成了锋锐的兽爪。锐利之极的兽爪下，是人类脆弱的心脏。她的心跳速度快了许多，想必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无畏。只要轻轻一按，不需要多少玄力，就可以将那颗鲜红的心脏震碎成粉，这个柔软的生命也就会随之终 止。 或者向前一掏，就可以看到那颗鲜红的心脏，看看她平时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按在那颗跳动得那么决然的心脏上，大手几次想要发力，却都无法决定。 楚离月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用双臂紧紧搂住了男人劲瘦的腰肢。 黑袍下是一身石青色交领长袍，腰间的腰封上绣着连绵的云纹。楚离月抱着宽宽的腰封，把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重而缓慢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的香味，那是昨天晚上她给黑虎洗澡时候用的玉兰香。 “清辉，清辉……”楚离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只能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用自己的拥抱来告诉他，他身边还有一个愿意永远不放手的人陪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已经损坏了大半的家具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空气中的阴冷也开始慢慢消失，清辉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紫焱脖子的手指一根根松了开来。 紫焱连忙飞身逃开，心有余悸地漂浮在半空中，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欲哭不哭，圆圆的眼睛边上又泛起了一条紫红色的眼线。清辉低下头，双臂轻轻拢在一起，将怀中那个温暖的身体包裹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第一次认真地叫出了那个名字；“离月。” 第55章黑鳞铁马，十八铁骑 感觉到清辉的身体开始慢慢放松，按在自己胸前的兽爪也慢慢褪去毫毛，收回利爪，变成了修长有力的大手，楚离月心底也暗自松了口气。 被紧紧地拥在怀里，仿佛是他最重要的宝物，楚离月突然生出一种酸楚的情绪。他是失去了什么，才会这样痛苦？ “没事，没事。”楚离月伏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共鸣发出的声音，心中有一个地方突然软了下去。 清辉从来没说过他经历了什么，但是作为一个顶级佣兵团老大，楚离月上辈子见识过太多人心的阴暗。越是强者身边，越是充满了各种欺骗、阴谋和背叛。 太阳底下无新事，就算是一个全然不同的陌生世界，就算是力量体系全然不同，但是人心和欲望却不会有什么区别。清辉所说的血磨大法，能够将一个已经死成了碎片的人硬生生地塑造成一个完整的肉身，重新赋予生命，这种夺天地造化的法术绝不是如他轻描淡写说的那么简单。然后他还费尽心思从异时空将自己的灵 魂接引过来，让“楚离月”重新出现在人世间。 做出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清辉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很大。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纯粹是打抱不平，看不得原主死前的怨愤？怎么可能！ 即使是对清辉并无敌意，楚离月也知道，清辉并不是一个慈善家，他这样做必然有所企图。而这种企图也绝对不是他最初所说的找一些东西那么简单。 他苦心孤诣，一步步向前走，必然是为了一个极大的目标。 如果像紫焱说的那样，一千多年前，他就是什么“帝君”的话，那么现在只能靠一个被人害死的小姑娘来帮他实现目标的他，该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和痛苦？ 所以他才会在看见紫焱的时候，突然爆发，将心底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痛苦和暴戾全都想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看向楚离月的眼神，实在是冰冷陌生到了极致。楚离月见过那些爆发的佣兵，几乎是完全失去理智的野兽，任何人挡在他们面前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可是，当楚离月豁出一切抱着他的时候，他按在她胸前的手却始终没有真正用力。 哪怕不是因为楚离月这个人，而是因为那个主仆契约，或者为了他的长远目标，他对她始终是不同的。 不管最初是怎么开始，最后又将如何结束，在这漫长的道路上，他们总是伙伴，是队友。而她楚离月，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队友。 被风暴扫过的凌乱中，两个人影静静地靠在一起。 …… 虽然已经是万物萧瑟的冬季，神京的车水马龙却更加繁华起来。无数来自帝国各地的启蒙修者都汇集到了神京，为即将到来的开窍大典做着准备。 帝国在神京东西南北四个城区都设下了专门的报名处，每个报名处前都门庭若市。 除了真正来报名参加开窍大典的启蒙修者外，还有各种势力的探子为了各种目的在这里流连不去，收集着报名者的各种信息。 同时，神京最大的金玉赌坊更是从十月份就开始设下了盘口，接受各种投注，这也是神京城中每年一度的一个大乐子。 那些来自帝国各地的启蒙修者的信息以一种不可思的速度汇集到金玉赌坊，然后张贴出去，供投注者选择。神京四大世家分别位于四个方向，各自占据了面积庞大的家族领地。楚家位于城东，作为楚家子弟，根本不需要像那些小门小户或者来自外地的启蒙修者那样，一个个亲自到报名处排队报名，只需要管事 递上一份名单，按照人数缴纳费用即可。所以神京因为众多启蒙修者来到而热闹起来的情景，在楚家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镇国公府门前依然是那么肃穆安静，只有穿着整齐制服的卫队站在门外。透过高高的围墙，隐隐看见其中氤氲蓊郁的气息 ，那是千年传承的世家才能拥有的厚重。 然而，一阵奔雷般的蹄声打碎了镇国公府门前的肃穆安静。 镇国公府位于楚家领地正中的位置，面积极大，门前的通道也是特意修筑的宽阔大道，从楚家领地入口直奔可至。 镇国公府卫队都是凝珠三转以上的修者，耳目灵敏，一眼就看见了大道尽头疾奔而来的一支骑兵队伍。 通神漆黑的盔甲，盔甲顶上素白的盔缨，蒙着面部的漆黑面具，手中漆黑的长枪，胯下披着黑鳞的奇异高头大马，这一切都说明，这是声名赫赫、威震天元大陆的战神卫！ 而被战神卫簇拥着的是一个明艳夺目的少女，正是战神大人的独生女儿、昔日的楚大小姐。 卫队长的心情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兴奋的是，战神卫是楚家无数年轻人十分仰慕的英雄战士；紧张的是，楚大小姐已经被镇国公宣布为叛族者，这个时侯带着战神卫返回，显然是来者不善。 卫队长定了定神，按下心中的情绪，上前一步，举枪喝道：“来者停步！此地乃镇国公府，不得放肆！” 随着他的呼喝，身后的十人小队一起举起长枪，做出了列队备战的姿态。 这种姿态对于威慑宵小也许十分有用，但是显然并不曾被战神卫放在眼里。 疾风般的黑色骑兵瞬间已经来到门前，随之而来的就是令人心悸的威压。黑鳞铁马是战神卫特有的坐骑，比一般战马更高更壮，才能负载负重超过一般战士的战神卫。加上这次跟着楚离月来的战神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他们每一个人手下都有无数条人命，刻意散发出 来的惨烈杀气汇在一起，令观者都几乎窒息，更不要说是受到他们直接冲击的卫队了。 那一瞬间，整个卫队十一名卫士都全身僵硬、如坠冰窟，眼睁睁看着黑云一般的战神卫像噩梦一样降临，除了满心的畏惧之外，脑海里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当当当，卫队手中的长枪纷纷坠落在地，所有人都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楚离月轻叱一声：“停！” 十八名骑士一起勒马，已经在战场和训练场演练过千万次的黑鳞铁马立刻闻声止步，动作整齐划一。雷鸣般的声音瞬间消失，被打碎的静谧再次归来，但是却变得苍白单薄，再无之前的深沉气息。 当前一名战神卫跳下马来，从怀中取出一张拜帖，抓起尚且惊魂未定的卫队长晃了晃，等他眼珠开始转动，才把拜帖递到了他手中：“速速禀告镇国公，就说有贵客来拜！” 卫队长定了定神，带着几分浑浑噩噩走进了大门，将拜帖交给了负责通传的下人。 今日休沐，楚辙不用上朝，从妾室那里出来就到训练场上晨练。他已经是成珠四阶，说起来也是威风赫赫，但是在四大世家的家主中，他的修为却是最低的那一个。甚至在整个楚家，也排不上第一。 楚家宗家的楚辕一支，是原来镇国公的嫡系子孙，楚辕的祖父就是昔日的镇国公，楚辕的父亲是当初的镇国公世子。 当初楚辂异军突起，修为突飞猛进，偏偏镇国公世子和楚辂旧有恩怨，不但没有提拔嘉奖楚辂的意思，反而处处对他大加打击，甚至试图将楚辂在前线用性命挣来的军功据为己有。在这种冲突中，楚辂和楚辙的父母受到牵连，不幸身亡。楚辂意欲报仇，被老镇国公处处压制。可是谁也没想到，楚辂竟然迈入了成珠境界，甚至很快超过了成珠五阶。等到楚辂在边境斩杀北漠成珠七阶 国师的消息传来，老镇国公就知道大势已去。 果然，楚辂挟战神之威回来，将楚家嫡系狠狠清洗了一遍，凡是当初对楚辂家人动手的，统统付出了性命代价。而天元皇帝桓左哲对此持着喜闻乐见的态度，并且直接将镇国公的爵位安到了楚辂头上。 老镇国公“暴毙”，镇国公世子被楚辂揪着按到父母坟前九叩首之后，砍掉了脑袋。但是楚辂并没有对他的幼子孤女下手，只是将他们赶出了镇国公府。 如今，那个昔日的幼子也已经长成了二十岁的青年，而且已经是凝珠六转，听说聪明仁义，得到很多族人的支持。 楚辙心中思绪纷飞。 以前看大哥当镇国公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处置得十分轻松，甚至有时候他还觉得大哥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够好，如果是他就会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真正坐在了这个位子上才知道，什么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拳头大的人说话才算数，再多的手段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不是不想将一天天成长起来的楚辕扼杀，可是族老中大部分人都对楚辕心存怜惜，他的话根本不起作用。 当初在大哥面前，那些族老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言听计从？ 想到这里，楚辙又不禁对楚辂生出不满，俗话说斩草除根，难道他堂堂天元战神竟然会不知道吗？如果当初楚辂把楚家嫡系全部杀光，今天楚辙哪里还有这种头疼的事情？再想想当初楚辂对他的评价：资质平平，难成大事。楚辂竟然说，让他安安心心享福就行了，好像他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上之人一样。如果不是他苦苦哀求，楚辂哪里舍得拿出那么多好 东西给他，让他迈入成珠境界？当初以为成为成珠高手就可以纵横无敌，可是现在都已经成珠四阶了，在和那些世家打交道的时候，还是会被他们冷嘲热讽。楚辙心中恨恨，猛地将手中的长枪扔到了地上！ 第56章躁动的镇国公 修炼修炼！楚辙心中满是烦躁。 他天生资质平平，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见效？大哥当初一定是有什么奇遇，才会从凝珠境界进入成珠，后来又从成珠四阶飞速进入了八阶，成为了大陆罕见的高手。可恨的是，怎么哄楚辂都不肯说，怎么都不肯说！这算是什么大哥？亏得楚辂平时口口声声说，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他们两个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还说会照顾他一辈子，看着他过着幸福生活就十分满足 ！全都是骗人的。 什么是幸福生活？当上镇国公、成为成珠八阶的巅峰强者，那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楚辂能给他吗？手足兄弟，说得好听！ 如果楚辂真的对他好，就应该把这种事情和他分享，让他一起成为成珠八阶的高手。这样他们兄弟两人互相支持，就算是玄元大陆也没有人敢和他们对着干。 楚辙越想越烦躁，一脚将长枪踢飞了出去，扭头就走出了训练场。 候在门外的的小厮们赶快上前来，擦脸擦手，伺候他更衣沐浴。 刚刚沐浴完，就有人将拜帖递了上来。 “什么人的拜帖？”楚辙皱着眉头问。小厮不敢不答，只好低声说道：“是大小姐。”楚辙啪的一声把拜帖摔在了桌子上：“什么大小姐？楚离月？她算什么大小姐？”他早就将楚离月私通侍从官、盗窃族中重宝的事情通告全族，就等着时机成熟将她从族中除名呢，这不长眼的贱仆居然还敢 叫她大小姐？ 小厮跟随他有一段时间了，连忙解释道：“还有战神卫！” “什么？”楚辙一下子站了起来，楚离月和战神卫走到一起了？这可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之一。 顾不上惩罚小厮，楚辙挥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则捡起拜帖打开看了起来。 小厮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出去。如果刚才不是反应灵敏，他这小命恐怕都没了。 楚辙打开拜帖，果然看见上面的落款是“楚离月、楚义亭”——那一瞬间，楚辙心中的怒火简直无法遏制。 楚义亭，楚义亭，战神卫统领楚义亭！ 为了拉拢战神卫，他可不止一次拜访过楚义亭，但是不是被挡在战神卫军营外，就是被楚义亭冷淡对待，从来没有得到楚义亭的一次好脸色。 楚义亭不过是一个楚家孤儿，出身卑微，如果不是大哥教导提拔，哪里会有今天？结果居然还敢跟他摆谱。 而现在，他居然选择了楚离月这样一个失去玄珠的死丫头？只看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楚离月之后就知道，他是宁愿奉楚离月为主也不愿意支持自己这个正牌镇国公吗？楚辙狠狠捏着拜帖，强忍住将拜帖撕得粉碎的冲动。既然楚离月带着战神卫上门，必然是有所要求。她失去了玄珠，就算是能够使用玄力，终究没有什么发展潜力，所以才想借着战神卫的威势，逼着自己 答应她一些要求吧。 会是什么要求呢？洗清名声？回到如意居？想要以后继续享受楚家大小姐的待遇？ 露出一丝冷笑，楚辙站起身来吩咐道：“开门迎客！” 这次就给楚义亭一个面子，相信他也能看出来，楚离月做出这种事情之后，自己还肯对她礼遇，只是因为战神卫而已。楚离月不重要，战神卫才是他需要的力量。 战神卫对楚辂再忠心，楚辂也已经死了。楚离月虽然是楚辂的女儿，可惜的是，她已经废了。那天她能逃出镇国公府，并不是她本身的实力多强，而是心思巧妙，占了大家都轻视她的便宜罢了。楚义亭现在为楚离月撑腰，也不过是出于对楚辂的感激罢了。但是，想要战神卫奉为主人，首先必须有过人的实力，就算是不像楚辂那样达到成珠八阶的水准，至少也要是个成珠境界吧？楚离月这辈子都 没希望了！ 想到这里，楚辙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分。 镇国公府大门洞开，楚辙穿着镇国公袍服，面上带着郑重的表情走了出来。 楚离月知道，楚辙一直想要战神卫，却没想到他会表现得这么急切。如果说楚辙这样大张旗鼓是来接她，谁都不会相信，那就只能是冲着战神卫统领楚义亭了。 为了得到战神卫，他倒是肯放下架子。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挫折，所以对于战神卫这支武装力量越发渴望了吧？ 看见十八铁骑簇拥着的楚离月，楚辙的脸色微微一变。 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这样的场景他以前看见过多少次？只不过当时十八铁骑簇拥的是战神楚辂，而不是眼前的少女。 多少次仰望着骑在比寻常战马更加高大威风的黑鳞铁马背上的兄长，心中渴望坐在那个铁骑中心被民众仰慕的人变成自己，享受万人欢呼崇拜的英雄就是自己…… 楚辂死了，可是这样威风赫赫居高临下的人仍然不是他。 楚辙沉着脸看着楚离月身手利落地跳下马背，率先向他走来。 在她身后半步之处，跟着一个穿着战神卫黑盔甲的大汉，面上的面具刚刚摘下，浓眉鹰眼，正是他多次想要拉拢却没有成功的战神卫统领楚义亭。楚义亭这样的姿态让楚辙心中越发恼怒。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还是失去玄珠、终身难以再进一步的废人，就凭着她是楚辂的女儿，就能得到楚义亭的另眼相看？他贵为镇国公，还是楚辂的同胞亲弟弟， 哪里不比楚离月强？ 楚辙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到他掌握了战神卫，这些统领们自然知道自己的厉害。 楚离月身为晚辈，自然要首先行礼：“见过镇国公。” 楚辙向前一步，故意不看楚离月，而是对着楚义亭抬手打了个招呼：“楚统领，多日不见。” 楚义亭皱起眉头，向边上一闪：“镇国公太失礼了。”以前还不知道楚辙竟然是那种人，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楚辙都这样对待小姐，看来当初楚辙多次阻挠他们见小姐，真的是心存不轨。如今楚辙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心思，他就是要除掉小姐，抢 过战神卫的领导权，让战神卫为他赴汤蹈火。 这样的人，岂止是蝇营狗苟！楚义亭的目光冷了下来。 楚离月笑盈盈地说道：“国公爷眼中就只有战神卫楚统领吗？”楚辙冷哼一声：“楚离月，你还敢回来？”他站在大门内，沉下脸来，加上身后众多的护卫，还真有几分国公的气势，“你背弃婚约、与人私通，偷窃族中重宝、杀害五百禁卫军，把大哥的脸丢光了，也把我 楚家的脸都丢光了！” “那国公爷是要将我从族中除名吗？”楚离月脸上的笑意仍旧不改。楚辙哽了一下，他当初答应桓云澈设下这个圈套，想的是既能够除去楚离月，又能够得到桓云澈许下的好处。在他想来，成为废人、毫无羽翼的楚离月就是他手心里的小虫子，只需要一个手指按下去就会 粉身碎骨。 他的计划就是搞一个奸夫，在楚离月卧室捉奸成功，然后加上楚离月“为了恢复玄珠盗窃生机指”的罪名，当场就能理直气壮地拿下她，只要楚离月落到了他的手里，是生是死就任由他摆布了。 而外界的舆论，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桓云澈可以毫无损失地退婚，他可以除去一个和他瓜分楚辂余荫的对手，而且还能搭上隐世宗门的门路，给儿女们打开一条通天大道。 楚辙根本没想到楚离月有逃脱的可能。 虽然楚离月并没有出头为自己洗脱这些罪名，但是楚辙看过楚辂的行事，对楚辂的做法印象十分深刻。当初楚辂在镇国公世子压迫下，还不是背上了一堆臭名？楚辂根本没有浪费时间为自己辩解，而是专心修炼，提高自己的实力，一直到他成为成珠八阶高手、斩杀了北漠国师，不需要说什么，他就成了天 元帝国人人敬仰的战神，而之前将他压制了许久的宗家立刻土崩瓦解。楚辙不是没想过将楚离月从族中除名。可是族中有两位耆老，曾经半只脚踏入冥府，却又被楚辂用生机指救了回来，他们两个虽然如今不再问世事，但是对楚辂的事情还是比较关心的。将楚离月除族，这 样的提议到了那两位耆老那里，是一定无法通过的。 “堵着门说话成何体统！”楚辙冷着脸训斥，回避了楚离月笑着说出但是却锋利十足的问题，当前向正院走去。 楚离月跟在楚辙背后，楚义亭随在她身侧，十七名战神卫也牵马跟在后面。 即使是一言不发，这些全身漆黑盔甲、顶着素白簪缨、举动之间发出悉率甲叶摩擦声的铁骑也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所有楚家下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支队伍穿过甬道，在正院门外分头布防。这就是战神卫！战神大人的亲兵！真是名不虚传。 楚辙看着楚义亭亦步亦趋地跟在楚离月身后就心中发堵，脸色自然就更加难看。 终于在正屋落座上茶，楚辙也不客套：“楚统领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楚义亭皱着眉头说道：“大小姐有事要和国公商议，楚某只是奉命陪同罢了。”听了楚义亭的话，楚辙方才因为烦躁而冲动的情绪终于冷却了下来。 第57章就让你胡闹一次 楚辙冷静了下来，再去看楚义亭和楚离月的关系，就觉得二者之间和他原来想的不太一样。 他只看见楚义亭在楚离月之后署名、在楚离月身后跟随，就如此烦躁，可是现在听楚义亭的口气，对于楚离月也并不是特别服气。 楚辙在心中暗暗点头，这就对了。 楚辂是楚辂，楚离月是楚离月，到了楚义亭这个地步，已经是成珠四阶的水准，足可以成为一方霸主，而且早就是自由之身，怎么会甘心捧一个黄毛丫头做主君？ 想来今天也是看在昔日楚辂的份上，才会陪着楚离月，给她壮胆撑腰而已。 这样一想，楚辙的心绪平静了很多，脸上也恢复了严肃，看着楚离月肃然道：“你有何事不能直接跟本公讲？非要惊扰楚统领？小孩子家，真是太不知轻重！” 楚离月并没有理睬他的斥责，而是冷着脸说道：“我要去报名参加开窍大典，所以想麻烦镇国公将我的户籍簿拿出来用一下。” 楚辙问完话，就想端起茶杯摆摆姿态，等着楚离月提出要求的时候摆架子，看看她如何求告。 可是听了楚离月的话，他刚刚托起茶托的手却猛地颤了一下，差点把茶杯丢出去，这对于成珠高手来说简直是一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楚离月说的话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开窍大典？”楚辙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楚离月，难以置信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疯了！” “镇国公，请你自重！”楚离月沉声道，一丝羞恼从她脸上掠过。 楚辙无法相信楚离月居然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楚离月，你怎么会想着去参加开窍大典？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还能使用玄力，所以就有可能在开窍大典中再次开窍蕴珠？” 楚辙越说越是觉得荒谬，一直阴沉的脸上也开始露出讥讽的笑容：“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啊！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楚离月气得咬着下唇，看着他自己人放声大笑，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管我是不是异想天开！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呢！” 这句话一说，楚辙心中更是乐开了花。连楚离月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迫于无奈的尝试，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这种办法吧？ “你知道你这样去报名，该有多少人笑我楚家荒唐吗？”楚辙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大笑料传播开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楚离月现在的窘境，但是脸上还是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笑也是笑我，谁还会笑你不成？”楚离月好像是被激怒了，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叫了起来，“镇国公是不是怕我重新蕴育玄珠，修炼有成，像父亲一样成为大陆知名的英雄强者，压到你的头上？” 楚离月越是愤怒，楚辙越是轻松。原来楚离月借了这战神卫的势力来镇国公府示威，就是为了索要户籍簿去报名参加开窍大典。实在是太好笑了，竟然把战神卫这样的牛刀用在这种小事上。这样下去，就算是楚义亭他们对楚辂有多少感恩 之情，迟早也会被她消耗一空的。 难怪楚义亭的话语里隐隐有种疏离之感，恐怕也是对楚离月的这份任性十分无奈吧。内心鄙视着楚离月的短视和荒谬，表面上却是满脸无奈，楚辙叹了口气：“离月，我知道，你不甘心从以前人人敬仰的少年天才变成无法修炼的废人，但是，人生之路还长得很，修炼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你 就算是不能修炼，有本公这个叔叔在，有镇国公府在，谁还敢欺负你不成？”楚辙苦口婆心地说道：“只要你肯知错改错，本公还是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你既然不愿意嫁给晋王殿下，本公就给你挑一个性格忠厚、家境殷实的普通人做夫婿，厚厚地陪送一份嫁妆，保你 一生平安富足总是能够做到的。”楚辙这番话当然不是说给楚离月听的，他知道楚离月现在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当成最后的希望一样，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他的劝说。他只是想让楚义亭听听他对楚离月的一番苦心，得到楚义亭的 认同，同时让楚义亭对于楚离月的不懂事产生反感。 果然，他从眼角看到，楚义亭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点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了轻微的改变。 楚辙看着楚离月，十分诚恳地说道：“离月，你就听叔叔一次吧，叔叔绝不会害你的。” 楚离月看他演得投入，心中又是鄙视又是好笑，脸上却带着倔强的神色，决然道：“不！我不试一试，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的！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楚辙又假惺惺地劝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摇着头长叹一声，满脸无奈地说：“也罢，看在楚统领面上，本公就让你胡闹一次吧。” 楚辙做出一副明知楚离月行事荒唐却无力劝阻的模样，让人誊写了楚离月的户籍簿，然后盖上了楚家家主的印章，交给了楚离月。 看着楚离月如获至宝地将之收入怀中，楚辙心中暗自冷笑。提高实力才能得到话语权，道理是没错的。但是如何才能提高实力，却是一个大问题。如楚离月现在这样，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失去玄珠还能使用玄力确实十分罕见。但是，就算是能够使用玄力，真正面对面交战的话，她也不过是一个凝珠水准，甚至因为没有玄珠，后继无力，如果遇到 沉着冷静的凝珠境界对手，多半也不是敌手。 那晚之所以让她逃出去，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没想到她的手段罢了。但是仔细回想之后，她真正的实力也不过尔尔。 看来楚离月也发现了自己的劣势，还是想要恢复玄珠。但是这玄元大陆千万年的历史上，失去玄珠的不知多少，可从来没听说过能够空窍再生珠的。归根结底，将元魂炼成珠核，必不可少的就是初窍之气。初窍之气是玄窍初开之时产生的玄气，是修者肉身和玄窍之间最直接的联系。用初窍之气围绕元魂，炼制珠核，将元魂和修者之间建立联系，是蕴 育玄珠最重要的一步。 初窍之气从产生开始，就会慢慢消散，最多一个月时间，就算没有用完，也会消失在天地之间。 所以开窍之后的一个月中，必须将元魂成功炼成珠核，凝成最初的玄珠。 楚离月开窍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现在玄珠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玄窍，就算是再次参加开窍大典，也不可能在玄窍中再次产生初窍之气，玄珠从何而来？ 不过，如果她不犯傻，又怎么能消耗掉楚辂留给她的那些荫泽呢？就如现在，她动用战神卫十八铁骑大张声势地来镇国公府，原来只是为了要一个户籍簿？楚离月看着楚辙眼中的嘲讽，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有清辉在，她当然是有办法将户籍簿弄到手，自己去报名，但是想想如果以后楚辙想明白是自己亲手奉上户籍簿，才让她再次踏上修炼之途并且一步步登 上峰巅的话，一定会后悔莫及吧。 而且，白隽说的没错，这样能够让楚辙暂时放弃对她的忌惮，给她一个安心修炼的时间。 现在看来，沈皇后那边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关于她的信息并没有流传出来，引起楚辙的警惕。楚辙以为她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等着看她的笑话，正好不会在开窍大典之前给她找麻烦。 楚离月收好户籍簿副本，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对着楚辙随手行了个礼：“镇国公贵人事忙，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楚辙摇着头，对着楚义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离月你如今在何处居住？要不还是回来府中吧？” 楚离月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得意和不屑：“我在楚叔叔他们那边住着，安全得很呢。” 楚辙就像一个对顽皮孩子束手无策的家长一样，对着楚义亭拱了拱手：“那就劳烦楚统领，多多照顾离月了。” 楚义亭僵着脸，露出一丝为难，但是还是举起手回礼道：“镇国公太客气了，这是楚某该做的。” 楚辙见楚义亭并不是真心欢迎楚离月，心中暗自冷笑，将两人送到门口，才和两人道别，看着楚离月扬着头上了马，在十八铁骑的簇拥下一阵风地离开了，才冷笑出声，独自返回了正房。 楚义亭将楚辙的反应全部描述了一遍：“楚辙对小姐的态度，真是虚伪冷酷之极，他根本没有一点点想要照顾小姐的意思，其重点还是在咱们这三千战神卫身上。”白隽冷笑道：“虽然我们现在情报不是很及时，但是楚家宗家给楚辙制造的种种麻烦和压力，还是能够知道的。他现在恐怕恨不得像当初大人所做的那样，将所有给他带来不快的楚家宗家人物全都斩杀呢， 只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才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所以，他当然想要我们去给他当杀人的刀了。”白隽眼中满是寒光。只有大人把他们战神卫当成自己的亲人。大人能记住三千兄弟每个人的名字、出身、家庭情况，事事都放在心上。其他人的心里，三千战神卫恐怕都是长着同一张脸吧！ 第58章欺负她一下真好 回到住处的时候，黑虎正趴在自己的小窝里一动不动，连尾巴都平平摊在地上，金焰都快要熄灭了。 【怎么了？】明明出门的时候看着黑虎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么蔫蔫的？想起黑虎要求自己留给他的玄晶魂盒，楚离月心里一紧，生怕他又被紫焱刺激。 黑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悲哀让楚离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站在距离黑虎不远的地方，楚离月蹲下身子，目光中含着关切：【清辉？你没事吧？】 黑虎没有说话，黝黑的兽瞳直直地望着楚离月。 【清辉？】楚离月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黑虎就猛地一个跳跃，扑到了她的怀里，两只爪子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把头埋了进去。 楚离月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和紫焱又见面说什么了吧，所以情绪不是很高。不过好歹这次还算平和，有些伤痛只能慢慢痊愈，谁也没有办法治疗。她抱着黑虎站起身来，故意说起了方才去镇国公府的经历：【你不知道楚辙听说我要去开窍大典碰运气的时候，眼睛里有多少嘲讽。他真的觉得我就是走投无路了。你说他这么蠢的人怎么可能设计害死纵 横疆场的战神大人？】 【能伤害到楚辂的，不是楚辙的聪明，而是楚辂自己对他的信任。】清辉突然冷冷地说道。 总觉得清辉好像是有感而发？ 【其实，楚辙这纯粹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也许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他亲手放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楚离月想了想才说道。 【哼，可是楚辙活着，楚辂死了。楚辙当了镇国公，安享富贵；楚辂一家三口死于非命，很快就会被人忘记。】清辉的声音更冷了。 【所以我来了。】楚离月一只手托着黑虎，一只手轻轻从头到背轻轻抚摸着，【所有血债都必须血偿。不管对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们都会把他踩在脚底，狠狠碾碎，让他化为齑粉。】 也许是因为楚离月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楚离月轻柔而关切的安抚，清辉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之后，转换了话题。 【开窍之时会很痛苦，你要有所准备。】 楚离月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开启玄窍是用大量玄气冲击眉心窍膜，突破之后形成玄窍的过程。这个过程很辛苦，不过算不上痛苦，为什么清辉会这么说？ 【蠢。】清辉似乎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非常鄙视地说道，【十二岁开窍和十七岁开窍，可不是一回事。】 楚离月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这个世界的很多常识缺乏了解，清辉给她做了一次科普。 玄元大陆的修者开启玄窍之前都称为启蒙修者。启蒙修者一般六岁开始修炼，十二岁开窍。这是数千年来，无数修者经过实践和理论验证之后的最佳选择。因为玄元大陆的人们六岁经脉基本长成，能够经受玄气的冲刷和运转，十二岁则是玄窍成形而窍 膜最薄的时候。 十二岁之前，玄窍多半未完全成形；而随着年龄增长，窍膜也会越来越厚，冲击窍膜的难度也会日益增加，开启玄窍的难度也会随之提高，同时冲开窍膜时候就会加倍感到痛苦。 【当然，好处是，玄窍其实也在增长，如果你成功开窍，玄窍会比十二岁时增大很多。】 实际上，原主十岁时候的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开窍需要的标准，但是楚辂还是让她到了十二岁才去参加开窍大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会很痛？】楚离月挑了挑眉毛。 【应该是。】【知道了。】楚离月的声音很平淡。她前世中过弹，挨过刀，中过毒，受过无数次伤，甚至有一次落到仇敌手中，备受凌虐。当然，后来她也把对方切成了生鱼片——和得到强大的力量相比，一点痛算得 了什么？ 清辉并没有继续强调什么，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开窍之后，你就把那个元魂做成珠核吧。】 楚离月【嗯】了一声。 【一个开启了神智的元魂，也是举世罕见。】清辉似乎不再有针对紫焱的心思，声音很平淡，【对于你今后的修炼大有好处。】 【嗯。】 【嗯什么嗯？跟你说正事儿呢。】清辉很不满意。 【我怕你生气。】楚离月直率地说道。 【生什么气？那次只是突然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跟紫焱没关系。】清辉也很坦率，【一个生出神智的元魂，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楚离月抱着黑虎斜躺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无意识地玩着黑虎的尾巴：【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清辉鄙视地说，尾巴轻轻抽了楚离月的手一下，【意味着你可能拥有一个能够进阶的玄珠！蠢货！】 玄珠一旦炼成了珠核，其功能基本上就固定了。所差别的只在玄珠中储存的玄力多少，这多半会体现在玄珠的大小上，在外则表现为使用玄珠时候的威力大小。 比如说，楚明月的玄珠珠核是飞天玉纹碧蟒元魂，那么她所能使用的玄珠功能就是这头玉纹碧蟒的能力，这种能力随着她本人的修为高低有不同的体现，但是绝对不会凭空生出不属于玉纹碧蟒的能力。 飞天玉纹碧蟒这种异兽所具有的能力，楚明月的玄珠只要到了一定的层次都会具有。但是这种异兽本身没有的能力，楚明月的玄珠就根本不会有。 可是像紫焱这样，本身是大日紫曜真火元魂，但是却生出了神智，在被楚离月炼制成珠核之后，不仅仅能够发挥大日紫曜真火本身的能力，更有可能随着紫焱本身的进步，发挥更多意料不到的能力。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数千年的修炼史中，我也只见过一个人有这种幸运。】清辉似乎在回忆什么。 【那是在修炼史上首屈一指的大能，当世第一人。】他慢慢地说道。 楚离月也不禁将已经闭上的眼睛睁开了：【你是说，他之所以能达成这样的成就，和他那个开启神智的元魂有关系？】 【是。非常密切的关系。】清辉极为肯定地说道。 【那我岂不是前途无限光明？】楚离月兴致勃勃地坐直了身体，【到时候，我就帮你把你的仇人捉过来，我们把他左切切，右踩踩，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黑虎抬起了头，跳到楚离月的肩膀上，一爪子拍到她笑嘻嘻的脸上：【等你还不要等个几百年？】 【哎呀，我如花似玉的脸！】楚离月向后一躺，捂着脸假意叫了起来。 【我叫你如花似玉！】黑虎嗷的一声跳过去，在她捂着脸的手上狂踩乱跳起来。 楚离月喊了两声【救命】，然后猛地伸手抓住了黑虎的小腿，把他举到自己面前，做出狰狞的表情：【你想造反了，居然敢欺负主人，看主人怎么惩罚你！】 说着，她伸手在黑虎身上就挠了起来，黑虎跳了几下，无奈被她抓得太紧，根本无法逃脱，索性低吼一声就变成一人多大的体型，一下子反扑过来，将楚离月压在了身下。 楚离月觉得她从黑虎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怀好意。 果然，黑虎俯下头，突然伸出长舌，吸溜一口舔在了楚离月脸上。 这次楚离月是真的叫了起来，湿漉漉的舌头舔过脸颊，半张脸都布满了口水，甚至还有一滴顺着下巴流向脖子。 “啊啊啊！”楚离月用力推开黑虎，“太恶心啦！” 黑虎并没有用力，所以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到了一旁。看着楚离月狂奔而逃的背影，黝黑的兽瞳里露出了一点笑意。 真的，欺负一下她还真是能排遣情绪，是个好办法。 等楚离月洗干净回来，看见的就是已经恢复了小黑虎模样的清辉趴在自己小窝里乖巧地玩弄自己尾巴的样子。 看着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楚离月用力磨了磨牙，哼了一声，到一旁修炼去了。 看在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就算是紫焱再了不起，也不是决定楚离月实力的根本因素，一切终究还是要看她自己的修为。 经过了无数次浴血厮杀的楚离月明白，再美好的前景没有自己的拼搏和努力都不会变成现实。 她要替楚辂一家三口报仇，清辉的敌人就更加可怕，这一路走出来，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生死搏杀。靠得住的，惟有自己手中的短刀焚天，惟有超越众人的强大实力。 闭着眼睛，将所有闲杂情绪排出脑海，感受着天地间玄气的流动，楚离月全部身心都进入了修炼之中。 而很快地，据说楚家那个已经成为废人的大小姐，也想要报名参加开窍大典的消息，突然在神京迅速传播开来。 听到的人无不咧嘴大笑，认为楚大小姐是快要疯了，实在接受不了从天才到废物的剧变，所以开始抓住开窍大典这个救命稻草不放手。 只有玉贵妃不赞同这种观点。“我见过楚离月，她和原来大不相同。原来的楚离月是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一眼望去就让人看出锋芒，固然锋利却一览无遗；可现在的楚离月却像是隐藏在暗处的短匕，杀意凛然，却冷静等待一击必杀。 ”玉贵妃对着坐在眼前的桓云澈评价道，“既然她要去参加开窍大典，必然是有把握重新开窍。我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必须除掉她！” “上次在飞舟上行刺的人全军覆没，现在她已经藏到了战神卫的地盘，很难下手。”桓云澈有些苦恼。“开窍大典她总不会不参加。”玉贵妃笑得毫无温度，“当然，能够让她无法报名就更好了。” 第59章你以为玄珠是鸟蛋吗 已经进入冬日，神京的街头却更加热闹了。 来自帝国数十万里疆域各地的启蒙修者们汇聚神京，各种语言、服饰不同的少男少女们出现在华丽的神京，给这座帝国最宏大的城市注入了一股勃勃生机。 城东的一个小胡同，平日冷冷清清的门外，数十个少年排着队伍。这样的情景从进入十月份以来，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了。 因为这里就是负责进行开窍大典报名登记、发放入殿符牌的地方。 因为屋门狭小，影响排队速度，所以四五名文书人员索性将案几抬到了胡同深处，面对着胡同口开始登记。 他们轻声询问报名者的相关信息，并一一记录下来，核对无误之后，将会收取一定费用，颁发入殿符牌。 这些启蒙修者虽然年龄幼小，而且多半不是高门贵族，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中间哪个会成为未来的强者，所以即使是官府文书，也不敢对他们有什么怠慢。 几名持着长枪的禁卫军在胡同口维持秩序。 一边还有一些青衣小帽的小厮、满面流气的闲汉来来往往，将各自打听到的消息送回自家主子那里。像金玉赌坊这样的地方，已经开了无数个盘口，各种投注五花八门，所以四处报名点都有不少闲汉打探这些启蒙修者的消息。因为金玉赌坊老板后台硬、打点周到，所以也没有人对这些闲汉驱赶或者不耐 。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带着不悦的表情回头看去，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素衣少女抱着一头黑虎走了过来，站在了队尾。 一时间众人表情都有些惊讶。 除了皇族桓家和四大世家有特权，能够直接将名单递到丞相手中之外，其他所有启蒙修者都必须亲自到报名处来报名，因为必须经过测量，确定其达到了开窍修为。 可是这个少女站在报名队伍中，年纪却明显不是十二岁以下，自然引起了大家的诧异。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楚家大小姐吗？” 一句话，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前两天刚刚开始传出一个消息，说那位失去玄珠的天才楚大小姐不甘心成为一个废人，所以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再次参加开窍大典，重新开启玄窍。 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个消息实在荒谬，可是现在看来，这消息确实是真的，这位楚大小姐真的是想要这么做！ 一时间，胡同里百十余人看向楚离月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嘲讽，最温和的也不过是无奈和同情。 楚离月却根本没有把他们的目光当回事，当初她听从白隽的建议，故意让楚辙误解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的场面。本就是为了让楚辙放松警惕，被人嘲笑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虽然对楚离月侧目而视，甚至有人低声议论，但是到底也没有人真的站出来说什么。 不过，等到楚离月排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个文书面前报名的时候，却被对方上下打量了几眼，皱起了眉头说道：“楚离月？你来此作甚？” 这文书大概四十来岁，细眉细眼，面相刻薄，手中捏着楚离月的户籍簿抖了抖：“帝国历六八二年六月生人，今年周岁十六？” 他冷笑着将户籍簿纸拍在自己桌上：“这里是帝国礼祭司城东站，是启蒙修者报名参加开窍大典的地方，不是任你胡闹的所在！” 楚离月垂着眼皮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报名参加开窍大典的地方，你还这么多废话？” 文书怒道：“放肆！你是存心扰乱报名秩序来了！”他扬手叫道，“来人，将这破坏规矩的女人赶走！” 楚离月低着头看着坐在桌案后面的文书，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看不出来，一个不入流的小文书，胆子倒是不小。谁给你的胆量，将报名者随意安上罪名赶走的？”两个禁卫军闻声赶来，刚要动手，看见是楚离月，禁不住倒退了两步。不管别人怎么说，禁卫军中已经传遍了，有同袍贪图重金、攀附贵人，伏击楚离月，结果五百禁卫军全部爆体而亡，连那个凝珠九转 的军官也变成了一片血雾。 这样的煞神，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敢主动招惹？ 文书看着两个禁卫军脸上的怯意，细小的眼睛眨了眨，非常不满地斥责道：“还不把她抓起来？”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个禁卫军一眼，让两个禁卫军禁不住再次退了两步，然后才转头打量着文书，含笑问道：“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什么说我扰乱秩序？”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开始骚乱的队伍，“我可是花 了一个时辰排队排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就是来报个名，哪里得罪你了？”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是谁！”有人在人群中叫道，“楚大小姐，你都开过窍的人，又来报什么名？” “就是，明明开过窍了，还来报名，不是捣乱是什么？”“哈哈，大家伙儿又不是不知道，楚大小姐现在没了玄珠，当然想着能再参加一次开窍大典，万一能够再开一次玄窍，蕴出一颗新的玄珠，就不用当一辈子的废人了呗！”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引得旁 观者中不少人大笑起来。 楚离月抱着黑虎环顾四周，下巴抬起一脸倨傲：“怎么？帝国法律规定了，失去玄珠的人不能再来报名开启玄窍了吗？” 被楚离月的态度激怒，文书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嘲笑道：“帝国法律没规定，但是哪个修者不知道开窍只有一次？你以为玄珠是鸟蛋啊？一个没了还能再下一个？” “哈哈哈，说不定楚大小姐就是这么想的……”又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满满的恶意。只是，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大吼，好像是在头顶炸开了一声巨雷，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同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众人连忙后退，露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一个男子蜷缩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脸上七窍出血，看起来十分凄惨。 楚离月拍了拍黑虎表示赞扬，走过去一把拎起了这人，砰地一声扔到了文书脚下：“两位一唱一和，可真是配合默契啊。” 文书的眼中闪过一丝惧色，脸上却十分恼怒：“楚离月，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楚离月没有理睬他，而是一脚踩在地上男人的头上：“你在人群中不停变换方位、改变声音、扮作不同的人来嘲讽我，挑动大家的情绪，意欲何为？” 男人根本不肯承认：“我就是来看看热闹，你莫名其妙地攻击我，是不是疯了？” 楚离月冷笑一声，抓起文书案上的的纸笔，刷刷刷写了一封挑战书，弯下腰啪的一声拍到了男人脸上：“既然这样，那就来个公开挑战，生死自负吧！” 玄元大陆上的规矩就是，这种公开挑战根本无法拒绝，否则就会被视为懦夫，永远抬不起头来。当初楚明月明明知道楚离月没有了玄珠，还发起公开挑战，就是利用这种大家都默认的规则。脚下的男人不由颤抖起来，他虽然身份不高，但是经常参加一些机密事件，消息还算灵通。楚离月那天晚上在镇国公府所做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一二，自忖并非楚离月的对手。但是想要拒绝楚离月的话 ，无疑就会成为大家眼中的胆小鬼，永远被人耻笑。 “怎么？你不是说我害怕当废人，才会来报名捣乱的吗？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会害怕一个废人呢？”楚离月用挑战信拍打着男人的脸，满是嘲讽的口气让男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选择迎战，明显是死路一条；选择认怂，实在是太丢脸了，回去估计还要被主子惩罚。 “楚离月！”文书看到楚离月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里，恼怒地拍着桌子大叫起来，“你看看，这么多人等着报名，就因为你一个人……” 楚离月猛地扭头，凤目中冷芒突显：“既然知道这么多人等着，你还找借口刁难我，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从礼祭司衙门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五品官服，满面肃然。 看热闹的几个文书连忙都站起身来，和楚离月争吵的文书也低头见礼：“郑大人。” “你说，怎么回事？”郑大人显然是这帮文书的上司，他左右看了看，指着楚离月让她说。 楚离月微微躬身：“见过大人，我来报名参加开窍大典，这位大人不肯给我报名，还说我是存心捣乱。” 郑大人走了下来：“你的户籍簿文书呢？” 跟楚离月争吵的文书满面不甘地将手中已经握得皱成一团的那张纸双手递了过去。 郑大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报名者的户籍簿文书揉成这样，本月俸禄减半。” 文书咬着牙，满目怨愤，却也只能低头说道：“是，小人知错。” 郑大人看了看文书：“楚离月，我知道你，你不是已经开窍凝珠了吗？” 楚离月十分坦率地说道：“既然这样，大人应该也知道，我的玄珠已经被毁掉了，所以想来试试看能不能再次开窍凝珠。” 郑大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失去玄珠的人一直都有，不过第二次开窍凝珠的人却世所罕见。”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是那个罕见的人呢？”楚离月轻飘飘地回答。 郑大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修炼道路上是应该有这种永不放弃的精神。”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颗圆形黑石：“测试一下。”楚离月像之前每个人做过的那样，用手握住黑石，发出玄气。黑石绽放出耀眼的白光，这就是达到了开窍标准的表现。 第60章启灵殿，玄河无际 郑大人点了点头，俯下身去，在记录簿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从桌子抽屉中取出一个木牌推了过去：“冬月初一辰时，在此地集合，统一奔赴观天柱启灵殿。” 站在一旁的文书脸上很是不满，但是也不敢忤逆上官，只好低着头沉默不语。 成功拿到身份木牌，楚离月提起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在众人注目下走出了胡同。 【那个郑大人倒是有眼光，一定是看出来本人资质出众，能够重开玄窍，再蕴玄珠，未来不可限量啊。】楚离月早就知道今天不会顺利，所以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心里和清辉开起玩笑来。 【郑大人的女儿嫁到了济州沈家。】清辉一句话将楚离月的自得粉碎。 郑大人是沈皇后娘家的姻亲，他为楚离月出头等于为未来同样可能需要第二次参加开窍大典的太子扫清障碍。以后太子如果真的要这么做，至少之前有了楚离月这个例子，能减少很多对太子的恶意攻击。 【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楚离月抱怨了一句，得到了清辉一声轻笑作为回答。 走过拐角，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将手中的男人往地上一扔，身后跟过来的几名战神卫上前就将人绑紧堵着嘴塞到了马车车厢底下。 楚离月出来的时候，楚义亭派了八名战神卫跟在她身后保护，但是为了让心怀不轨的人跳出来，她特意让战神卫跟自己保持距离，自己一个人去报名，果然碰到了明显是特意针对她的刁难和挑拨。“那个文书的样子记住了吧？”楚离月问了一句，看到战神卫点头，就叮嘱道，“盯着他，看他和什么人联系。实在不行，把他抓过来臭揍一顿问清楚也行。”反正不过就是玉贵妃或者楚辙这些人，知道不知 道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不想便宜这些狗腿子而已。 就算问不出什么重要的资料，看那个文书贼眉鼠眼的样子也很烦，打断他手脚让他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的也是个惩罚。 两个战神卫留了下来，六个战神卫带着楚离月骑着黑鳞铁马返回了驻地。既然已经成功拿到了参加开窍大典的身份木牌，楚离月就一心一意地在院子里修炼起来。清辉说了，十七岁开窍，其间肉身所经历的痛苦要远远超过十二岁，消耗的精力也更大，那么，她就应该尽可能地 锻炼好这具身体，为成功开窍做好所有准备。 冬月初一，整个神京都早早醒来了。 从帝国各处赶来的启蒙修者们按照各自报名的地点，带着自己的身份木牌，被各处礼祭司的官员带领着，乘坐着一艘艘大型飞梭升空而起。 而他们的亲友，以及所有关注这次开窍大典的人们在地面上，看着一道道划过天空飞向观天柱的白光，脸上的神色各自不同。 楚离月再次看到了观天柱顶端。 不过这一次，那些缭绕的雾气早已消散不见。阳光下，金色巨石平台上伫立着无数精美华丽的建筑，点缀着无数奇花异草。即使是冬日，仍旧能够看见各种色彩鲜艳的花朵盛放，还有水光悠远的湖泊，时不时飞起盘旋清鸣的禽鸟。在空旷高远的天空 衬托下，仿佛是九天仙阙一般。 这样奇丽的美景让很多第一次看到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地惊叹起来。 楚离月目光一凛，看见了平台另一侧一座隐隐在云雾中露出一点山巅的山峰。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却隐约感觉到那边更加浓厚的玄气。 飞梭向着那座山峰飞去，在山峰前的金色广场上缓缓降落。 几乎是与他们同时，另外三架大型飞梭也在广场上降落，一队队启蒙修者在礼祭司官员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在一万多名十二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中，楚离月的存在分外扎眼，很多人都忍不住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楚离月目不斜视，按照自己的木牌序号站在队伍中间，等待着下一步的安排。 广场靠近山峰的方向，傲然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金色牌楼，牌楼上方是三个巨大的金色字体：启灵殿。 牌楼下排放着几张巨大的案几，上面陈列着各种祭品，太牢、五谷、香炉等一应俱全。 当！当！当！ 三声清脆之极的声音响起，身穿繁复礼服的帝国丞相阳笙卿肃容而出，身后两列礼部官员雁翅排开，躬身而立。 在礼官的高声唱礼声中，阳笙卿燃香行礼，礼部官员和一万八千名启蒙修者也恭恭敬敬地一一行礼，向昊天上苍礼敬跪拜，请求上天降临福祉，为帝国启蒙修者们开启玄窍，让帝国国力蒸蒸日上。 近半个时辰的祭礼之后，阳丞相将这次开窍需要注意的事项大致讲了一遍，就将手中握着的一块玉牌向着金色牌楼用力一掷。 随着玉牌飞到半空，广场上发出了一阵吸气、赞叹的声音。 像是一只大手展开了一副全新的画卷，牌楼后方才雾气缭绕的山峰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全新的场景。 一条宽广无际的浅蓝色透明河流从遥远的天空中悬挂而下，围绕着一个微有弧度的山峰绕了个半圆，缓缓流向远方。 被河流包围的山峰并不是之前大家看见的那座山峰，而是一座满是梯田的山头。其上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草植物。 楚离月认出来其中一些是能够炼制丹药的药草，看起来这座山峰算是桓家的药园了。 而这条浅蓝色河流，并不是真正的水流，而是玄气河流。因为玄气浓郁到了极致，所以呈现出了液体的形态。 不愧是皇族桓家的密地，不愧是观天柱顶端的灵境！这种浓郁程度的玄气，整个天元帝国境内，再无第二处了。 不少人也看了出来，不由一个个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这次开窍的玄河！”阳笙卿的声音传来，即使在空旷的广场上，也仿佛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逆流而上，鲤跃龙门！开启玄窍，脱离凡胎，开启修炼之途，就是你们这次的目标！” “尽力而为，绝不畏难。量力而行，全力开窍。” 说完这些话，阳笙卿一扬手，各条队伍前端的礼祭司官员转过身来，带着启蒙修者们向着牌楼走了过去。 官员们在牌楼下停住了脚步，示意少年们继续前行。 第一个少年带着兴奋和紧张的表情，抬腿穿过牌楼向前走到了玄河边上。 他略微停顿了一刻，随即踏入了河中。 一个个少男少女带着木牌穿过牌楼，进入了玄河，沿着玄河逆流而上。 玄河广阔之极，即使是一万多人进入其中，仍然看不出来一点拥挤。 楚离月迈入玄河之中，立刻感到了玄气的活跃和浓郁。 按照原主的经验和清辉的讲述，她立刻开始运转心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无数玄气从周身的毛孔中冲入了她的身体。 体内原本就已经十分浩瀚的玄气河流陡然浪起，急速奔涌起来。无数玄气在体内流转不休，经过提纯得出的玄力向着她四肢百骸快速涌去，让她产生了全身都充满精力的感觉。 身边的少年们脸上都露出喜色，大概都是感觉到这里的环境比平时修炼的地方好太多了，想来开窍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 楚离月却是有经验的，并不因此而掉以轻心。 开窍需要的不仅仅是大量充足的玄气，更需要极大的压力，修者在这种痛苦压迫下努力挣扎寻求出路，冲破窍膜，才能开启玄窍。 如果经不住这种重压，再多的玄气也无济于事。 她轻轻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果然，在这玄河之中，每一步都重逾千斤，逆流而上，绝非易事。 身边少年们也发现了这件事，脸上的喜色慢慢被凝重取代。 和他们相比，楚离月的优势太明显了。她不紧不慢地迈步，仿佛从未受到任何影响，从几个呆滞在原地的少年身边走过，向前行去。 玄河太过澄澈，淡蓝色的水面下，甚至能看到无数圆滚滚的鹅卵石、石缝中摇曳的藻荇，甚至还有无名的小鱼儿，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压力一样，自由自在地穿梭着。 楚离月双手自然下垂，全心运转心法，脚下的重量大大减轻，步伐也就显得格外从容。 一万多名少年散布在宽阔得似乎没有边际的玄河之中，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楚离月的顺序靠后，前面的少年们中已经有不少人清醒过来，按照之前的了解运功吸收玄气，抵抗着玄河中的阻力，大步向前迈进。 神京街头。 飞梭消失在天空中后。 金玉赌坊在四个城区的分店，此时都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赌坊门前的巨大晶壁旁，悬挂着无数木制条幅，上面写的都是投注最多的热门盘口。“璃州青南府贺止园”、“渡州安邑府晏星”、“安州陈鸣”、“石州王仲则”……这都是投注比较多的启蒙修者。在他们的名字下面，是各人的简单资料，包括年龄、资质、修为、战绩等。再往下就是各种投注的 比例，比如投此人开窍成功、不成功、开窍品阶等各种情况，分别是多大的赔率。 不管是否投了注，很多人都来到赌坊门前，掏钱买上一壶热茶，坐在赌坊今日特意增设的座头上，看着巨大的晶壁，等着每年金玉赌坊的开窍影像开始播放。 “投注。”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赌坊伙计连忙赔笑抬头：“公子要买哪位？”他指着身后密密麻麻的条幅，刚想介绍几个热门的，就听见对方毫不犹豫地说道：“楚离月！” 第61章我可以帮你 赌坊伙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是不知道楚离月是谁，而是太知道了。楚大小姐昔日是人人仰视的天才，后来成了人人鄙视的废人。前些天，她居然还跑去报名要再次参加开窍大典，更是成了神京尽人皆知的笑话。从来没听说有哪个修者能够第二次开窍的。如果失去玄珠的 人还能通过第二次开窍再次得到玄珠的话，谁还会害怕失去玄珠，谁还会把楚大小姐称为废人？ 现在墙上悬挂的条幅里，根本没有楚离月的。就是有人投注也是买她开窍失败，金玉赌坊也不是傻瓜，这种谁都知道结果的事情赔率设的很低，基本上没有什么赚头，所以也就根本没人投注。伙计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大约二十出头，披着一袭雪狐裘衣，厚厚的毛领包围着几乎和皮毛同色的苍白脸颊，本来十分俊美的脸看起来带着浓重的病色。不过看他头顶的金冠上巨大的珍珠，身上昂贵 的狐裘，身后彪悍的侍卫，也知道这位身份不凡。 陪着笑脸，伙计不敢多嘴，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想买楚大小姐……” “买她开窍成功，再蕴玄珠。”狐裘公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不过语气却极为坚定。 说着，他一招手，身后的侍卫就从口袋中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玄晶丢在了桌上。 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怕之后这位公子输了迁怒于赌坊，斟酌着说道：“这，公子，楚大小姐固然是天资卓绝，但是她之前已经开窍凝珠，这次……万一……” 不等狐裘公子说话，他身后的侍卫已经冷冷斥道：“废话怎么这么多！我家公子说买什么就买什么，你开票就是了。” 伙计不敢再说，只好收起玄晶，低头开了一份金玉赌坊的凭据双手捧上：“公子慧眼，小的该打！楚大小姐开窍成功，再蕴玄珠，按照敝坊行情，如今是买一赔二百八十的比率，祝公子发财。” 侍卫上前接过凭据收起，护卫着这位狐裘公子走了出去。伙计眼看着狐裘公子一行走入了对面仙客来酒楼，心中暗暗咂舌，这位看来根本就不把一颗上品玄晶放在心里啊。不过，要是真的赢了，一下子就是将近三百颗上品玄晶，好几百万晶币呀。可惜的是，这 种可能性太小了。 摇了摇头，伙计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又有人来投注。 这次是一位青衣男子，看起来将近三十岁，衣着普通，但是却有一种超脱凡俗的气质。他的长相并不算十分出色，一双眼睛却亮得让人一见难忘，嘴角更是挂着一缕让人一见就觉得十分可亲的微笑。 “客官要投注吗？”伙计笑着问道。 “对。”青衣男子含笑点头，“买楚离月，开窍成功，天生异象！” 伙计瞠目结舌，怎么又来一个？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怎么？不允许？” 伙计连忙起身道：“允许，允许。”他心中暗想，难道楚离月这次真的能够创出奇迹？要不要把自己这个月的薪水拿出来一半也买楚离月开窍成功？ 那个狐裘公子一看就身份不凡，这位青衣男子气质也不像普通人，是不是他们才是真的有眼光的高人？ 青衣男子一挥手，五颗鹅卵大的玄晶就出现在伙计面前的桌上。伙计面上不显，心中却更加动摇了。这样巨大的玄晶，已经是极品了，犹在上品之上，而且刚才青衣男子的动作显然是从宝囊中取出来的，这来头绝对是大得很。这样的人物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能看 出来楚大小姐这次开窍会成功吧？ “天生异象的话，一赔五百六。”伙计算出赔率，心中惊叹着，这位如果胜了，得到的晶币可要以千万计算了。不过，赔率越高越说明胜的几率很低。 青衣男子收起伙计开好的凭据，缓步走出了门外。 见他有意在赌坊外观看晶壁影像，凭着他方才的赌注，伙计给他安排了一个视野最好的座位。 三声清脆的磬声传来，巨大的晶壁缓缓放出柔和的光芒。 而周围的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金玉赌坊设好的阵法，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看清楚晶壁上的画面。 晶壁上，金色的牌坊高高耸立，启灵殿三个大字赫然在眼。 金色广场上，帝国丞相阳笙卿带领官员和启蒙修者们举行了祭礼。 玉牌凌空飞起，牌坊后的阵法解开，露出了玄河的真面目。 “玄河！” “龙门！” 观众们纷纷激动起来。 玄河浩浩荡荡，其中有三处逆流而上的坡度，分别为小龙门、中龙门和大龙门。 启蒙修者们要逆流前行，能够通过大龙门的，其所开启的玄窍必将是上品玄窍。同理，通过中龙门的，将是中品玄窍；通过小龙门的，就是下品玄窍。 至于连小龙门都无法通过的，则开窍失败。 每年开窍大典上，都有五成半左右的启蒙修者开窍失败。而能够开启上品玄窍的，一万多人中也不过十几人。 这一次，来自帝国数十万里疆域数十个州府的一万多名启蒙修者中，谁能成为这十几名人上之人呢？ “看，那就是贺止园！”晶壁显然是有人控制，能够随意转动视角、拉近距离。画面上，一个少年的身影拉近，他身材瘦削，眉目凌厉，步伐果断，走在玄河之中。 “璃州贺家嫡长孙，出生时红光满屋，鹤鸟飞集，周岁测出上品资质，天资聪慧。这一次一定能够成就上品玄窍！”有人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我觉得渡州那个晏星不错，小小年纪，沉稳成熟，一看就心性坚毅不凡，更容易脱颖而出。” 一群人争论着，支持着自己的投注对象。 “哟，这不是楚大小姐吗？哈哈哈。”晶壁上现出一个素衣女子的形象，引得观众们哈哈大笑起来。 “她还真的去参加开窍大典了啊。” “礼祭司的官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去了也不过是去出丑罢了。” “可不是，要是失去玄珠的人都能第二次开启玄窍、再重新蕴育一个玄珠的话，那位太子殿下还用得着深居简出好几年，根本不敢露面吗？” “客官请喝茶。”听到有人提及太子，伙计们连忙上前倒茶提醒。“好好好，换句话说。要是这样可行的话，我这下品玄窍就直接去想办法把玄珠毁了，再去参加一次开窍大典，说不定就能开启一个上品玄窍，也成珠有望了。”说话的人哈哈大笑，自己觉得说了一个很幽 默的笑话。 坐在晶壁正前方的青衣男子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这也容易。”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青衣男子手一抬，刚才说话的人就凌空飞起，落在了他的身前。 “我可以帮你。” 话音未落，青衣男子手中就冒出了无数细密的绿藤，将这人全身绑了起来。其中一根细细的绿藤微微摇摆，迅速蔓延升起，爬到了这人额头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赌坊伙计打了个寒颤，连忙打开了阵法，一时间黑暗散去，明亮的光线洒落下来，将青衣男子面前的情景照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个取笑楚离月的人眉心处被一根细细的绿藤钻入，一缕血丝从眉心流出，蜿蜒向下。 那人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口中被满满的绿藤缠绕，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钻在那人眉心处的绿藤微微跳动，那人随之全身颤抖，痛苦地扭动着。 想起刚才的对话，大家才明白，这青衣男子竟然是真的要将这人的玄珠毁去，让他也去再次参加开窍大典！ “你疯了！”青衣男子附近的人都连忙站起身来向后退去，生怕这人狂性大发，也对他们如法炮制。 “客官，客官，手下留情。”赌坊伙计连忙派人去叫管事和护卫过来，自己站在远处连声哀叫。出了这样的惨事，上面追究下来，他也逃不了责罚。 青衣男子手一抖，草叶藤蔓迅速缩回手中，被毁掉玄珠的人也应声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还有人想和他一样，学学楚离月再次开启玄窍吗？”青衣男子根本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所有人都不敢和他的目光相接，生怕他下一个就看上自己。 “楚离月这次必然能够开启上上品的玄窍，日后成为大陆巅峰强者，你们难道不想和她一样吗？”青衣男子的声音温和亲切，只是这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赌坊管事带着数十名护卫连忙赶到，青衣男子回头看了管事一眼，目光中的冰冷让管事不由停住了脚步。 “金玉赌坊名声这么大，我想应该不会赖账。”青衣男子含笑回头，“准备好玄晶等我来拿吧。”他说完话，就拂袖而去。 青衣男子步履从容，从赌坊管事和护卫面前经过，可是所有人却楞得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流中。 直到他彻底消失，管事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全身都无法动弹的感觉，知道是遇到了高手，也不敢多说什么。 “怎么回事？”管事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会招惹上这样可怕的客人呢？ 伙计回头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客人，小声把事情讲了一遍。 “把这位客人抬去医馆治疗。”管事吩咐道。周围再次暗了下来，大家继续对着晶壁讨论这次能够开启上品玄窍的热门人选。 第62章玄河，逆流而上 楚离月脚步从容，一点儿也不像身边那些少年一样急躁。 散布在玄河中的启蒙修者们像是一只只小船，不过前进的方向却和水流正正相反。 水气氤氲，将少年们的衣袖袍角沾湿，却没有一个人去在意这些细节。 他们要做的，就是一直向前，向前，向前！ 所有人都运转着自己的修炼心法，拼命吸收着玄气，和玄河中沉重的阻力对抗，尽量向前行进。 楚离月体内的玄气已经奔涌如海潮，推动着无数精纯的玄力向着全身和眉心进发。 而她举步时，能够感受到的重量也大大减少，这让她保持着和平时几乎相同的步速，仿佛就在自家后花园中散步一样。 一万八千多名启蒙修者，已经拉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队伍末端已经开始出现走不动的人了。他们资质低下，功法普通，即使在这玄气浓郁之极的环境中，吸收玄气的速度也很快到了顶点。越往前走，玄河中的阻力越大，需要付出的玄气 越多，而这些人吸收的玄气已经供应不上消耗，所以慢慢地根本抬不动脚了。 楚离月毫无表情地走过一个满面通红的少年身旁，步履轻盈，衣摆飘飖。 一个少女已经坐在玄河中泣不成声。 止步于此，意味着开窍失败，这一生永远只能做一个普通人。对于这些以开窍为目标的启蒙修者来说，这是最悲惨的结局。 “楚大小姐。”突然有人轻声叫道。 楚离月一扭头，看见了一张成熟的少年脸庞：“晏公子。” 晏星含笑向着楚离月点头：“你也来了。” 楚离月看他表情还是十分从容，估计还有不少余力，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楚离月再次向前走去。晏星虽然面色正常，但是看着楚离月毫无压力的表情，心里也不由叹了口气。他倒是没有嘲笑楚离月的意思，如果他有一天落到楚离月这个境地，也会用各种办法来寻找出路的。只是在他看来，楚离月成 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心思，专心致志地运功前行。 队伍最前端，已经有人踏上了小龙门。 小龙门是一个长度大约五六丈的斜坡，坡度并不是太大。 如果在日常生活中，这样的斜坡对他们每个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所有能够修炼到开窍标准的启蒙修者，其肉身素质都已经大大加强，这样的斜坡不过两个跳跃就能越过。 可是在玄河中，越往前走，玄河中传来的吸力越大，抬起脚步所需要付出的玄力越多。这个时侯，攀登这样一个具有坡度的地方，就成了一件比较辛苦的事情。 第一个少年迈上了小龙门，尽管脸色有些沉重，他的步伐却并未因此而停止。一步一步，极为稳健地向上行去。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走到了斜坡尽头，一步踏上了又开始变得平坦的河底。 大概是受到他轻松成功的鼓励，身后几个少年男女也纷纷加大了步伐。 然而，这四五个少年男女中却只有一个满面通红地、身体大幅度前倾地爬上了斜坡，其他几个都在竭尽全力之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还有一个少女，看起来性格很是倔强，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斜坡上，却还是不肯放弃。 玄河并不太深，水面刚刚没过膝盖。这样趴下去，并不会把头淹没在水中，所以少女这样做看起来并没有危险。 但是楚离月知道，这种行动并不可取。 这样趴着，不仅双足要承受阻力，双手也要承受阻力。所以，这样做并不能分担压力，变得轻松一些，反而会增加阻力，消耗更多的玄力。 而且，如果一不小心，还会送命。 果然，少女的脸变得通红，却连站起身都变得艰难起来，她惊慌地用力想要将双手抬起，却只能将双手从河底挪开半分，就再次被玄河吸得趴了下去。这一次，连脑袋都被拽得浸入了玄河之中。 楚离月心中暗叹，她完了。 果然，少女在河水中挣扎了几下，身边的玄河水只是泛起了微微的波纹，就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吸入了水下。 不久，她就静静地趴伏在不过一两尺深的玄河水中，再也不动了。 看见这一幕的少年们都不由绷紧了脸，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她的覆辙。这美丽清澈的玄河水，不仅仅提供了超出寻常的浓郁玄气，同时还是无声无息的杀手。每年开窍时，都有一些不小心或者不知情的启蒙修者，葬身其中。然而第二年启灵殿再次开启的时候，玄河中却根本 不会看见一根白骨。 被少女的死震慑，继续攀登这个被称为“小龙门”的斜坡的少年们都谨慎了很多。 楚离月终于也走到了小龙门下。 宽广的河面上，开始攀登小龙门的人越来越多。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一步步地向前。有些少年甚至只能将脚底抬起数寸，几乎是用全身拖动着双脚向前挪动。 也正因玄河河底的吸力极大，只要能在当地站稳，不要滚落滑下，就有希望不断向前挪动，通过小龙门。 楚离月的表现却和大部分启蒙修者不同。她的步伐和平日并没有任何区别，连一点停顿准备的意思都没有，就轻轻踏上了斜坡。 脚下的吸力瞬间增加了三成，但是楚离月体内疯狂运转的玄气河流已经提纯了无数玄力，整个身体都充满了力量，所以对她来说，这点变化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轻松地迈动脚步，楚离月只用了不到二十步就走上了斜坡顶端。 一个少年站在斜坡接近顶部的地方，皱着眉头红着脸正在努力挪动脚步，却看到楚离月步履轻盈地从自己身边走过，身躯一晃，差点摔入水中。 摔入水中可能是什么结局，刚才那个少女已经做了示范，少年惊慌地摇晃着身体试图保持平衡。 刚要走过去的楚离月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得站直了身体。 然后不等少年说话，她就放开手继续向前走去。 “谢谢！”少年红着脸向着她的背影叫道。 楚离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向着身后挥了挥。 金玉赌坊前的巨大晶壁上，显现出楚离月从容的背影和高高扬起的右手。一时间，满座无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笑了一声：“楚大小姐的心肠还是蛮好的嘛。” “那倒是，战神大人素来仁义，想必楚大小姐也算是家学渊源。” “不过，这开窍成不成功和品格高低可没有关系啊。”终于有人低声说。 “或者，我应该买一注楚大小姐开窍成功的。”有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从启蒙修者们踏入玄河那一刻，金玉赌坊的投注就已经结束了。 金玉赌坊对面，仙客来三楼最奢华的包间里，温暖如春。 年轻公子靠着厚厚的迎枕，狐裘覆盖在膝盖上，对面墙壁上赫然也是一块小型晶壁。 站在一边的侍卫低声说道：“公子，你看这楚大小姐到现在仍然是步履轻盈，面色如常，看来重新登上大龙门，再次开启玄窍的希望很大啊。” 年轻公子苍白俊美的露出一丝笑意：“桓海，你又来哄我。”他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楚大小姐就算是真的登上大龙门，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启玄窍呢。” 侍卫桓海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鲤跃龙门，脱胎换骨，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吗？既然能越过龙门，怎么会不能开启玄窍？”“母亲说，楚大小姐现在连玄窍也已经闭合，那么她自然是可能开启玄窍的。”年轻公子仰面，双目直直地盯着晶壁上楚离月已经远去的背影，“不过，她如今十六周岁，虚岁十七，眉心的窍膜已经比一般启 蒙修者不知道厚实了多少。就算是她能够忍受生生撕碎窍膜的痛苦——一定是能够忍受的，我知道。如果是我，就算是痛死都比这样窝囊地活着要好上千百倍。”他喃喃地说道。“她一定能忍受这种痛苦。只是既要对抗玄河的阻力，又要冲击比之前厚实很多倍的窍膜，所需要的玄力比十二岁开窍时候要多多了。我只怕她玄力不足，功亏一篑啊。”年轻公子口中这么说着，眼睛却一 直盯着晶壁，从中寻找着楚离月的身影。 楚离月登上小龙门之后，基本上已经进入了整个队伍的前三分之一。 一万八千名启蒙修者中，现在能够跨过小龙门的也只有六千左右。 走在第一位的少年已经绕着梯田形状的山峰走了将近一半的距离，马上就要来到中龙门之下了。 楚离月并不着急，她裙摆轻摇，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少年。已经有人再也无法前行，即使是想要将脚底从玄河底部抬起一丝一毫都做不到。经过努力挣扎也无法挪动之后，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就是终点。而他们所能开启的，只是下 品玄窍。走不动的启蒙修者就地坐下，在澄澈的玄河水中开始闭目吸收玄气，准备冲击窍膜，开启玄窍。 第63章誓登龙门，决不放弃 据统计，每年一万多名参加开窍大典的启蒙修者中，成功开窍的大约四成多，而这四成多中，将近七成不能继续通过中龙门，而最后能够登到大龙门顶端的，却只有寥寥十余人。 所以，今年这一万八千名启蒙修者中，不能开窍的将会达到万人左右，开启下品玄窍的大概有五千多人，中品玄窍两千多人，能够最终开启上品玄窍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金玉赌坊投注最多的盘口就是关于这不到二十人的情况。 看着楚离月依然轻松自如的步伐，以及周围其他少年们越来越沉重的动作，金玉赌坊前有人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地说道：“早知道楚大小姐还是这么强，也许我也应该买她几注。”“楚大小姐只是失去了玄珠，但是资质却是一等一的。”比较懂行的人指点着，“她现在看起来轻松自如，只是因为资质好、功法好，所以吸收玄气的速度快，能够用足够的玄力对抗玄河的阻力，所以行走如 常。”那人嘿嘿笑了一声，“但是，她失去玄珠不过几个月，体内储存的玄力已经被随着玄珠的消失而消失，几个月期间，她就算是资质超群，又能提高多少修为？你看她现在如此轻松，实际上过不了多久，当她 吸收玄气的速度赶不上消耗速度的时候，她这次荒唐尝试也就到了终点了。” 这番话听得众人不断点头，有人不服气地问道：“照你这么说，楚大小姐还能继续走多远？” 那人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背上，伸出手指点了点晶壁方向：“在我看来，她上不了中龙门！” 角落里有人冷冷道：“我赌她能登上大龙门。”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隐隐看到那边坐着一个蓝衣男人。 这都是一帮赌徒，最是喜欢看热闹，立刻有人起哄，让两人打赌。 金玉赌坊本身虽然已经停止接受投注，但是给两人做中证还是可以的，两人各拿出一颗玄晶作为赌注，定了赌约。确实，即使是在水面宽阔无极的玄河中，楚离月的背影也特别显眼。她本身个头就比同龄人高，比这些十二岁的小孩子就更高了不少，加上她步履轻盈，身姿优雅，如同鹤立鸡群，让人很容易就会把目光 落到她的身上。 再次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楚离月来到了中龙门下。 中龙门仍旧是一个斜坡，但是长度和坡度都远胜小龙门。 此时的楚离月在整个队伍中，已经进入了前六分之一的行列。 第一名登上中龙门的少年早已经成功，并且向前缓缓行进，引发了各处金玉赌坊前的欢呼。 “贺止园！果然是贺止园！” “厉害！第一个登上小龙门，现在又上了中龙门，下一步应该就是大龙门了。” “你看他明显还有余力，这次上品玄窍不是问题。” “早知道我就应该多买他几注。” “你不是一直支持的渡州晏星吗？” “晏星也不错啊，现在也快到中龙门了，看起来脸色还是挺轻松的。” 楚离月迈步踏上了中龙门将近四十五度的斜坡，双脚立刻感觉到玄河底部传来的吸力大大增加，比之前竟然增加了五成还多。 她吸了一口气，散布在周身的玄力微微激荡，脚下的沉重立刻消除了大半。 将近二十丈的中龙门再次轻松通过。 刚才一口咬定楚离月无法通过中龙门的赌徒黑着脸将自己承认自己走了眼，但还是不甘心地说道：“就算她过了中龙门，也绝对不可能通过大龙门！” 角落里的蓝衣男人发出一声轻笑：“要不要再加注？”一句话问得那人闭上了嘴。 通过中龙门之后，楚离月已经进入了整个队伍中最前列。 此时能够通过中龙门的，不过一百余人而已，散落在宽广的玄河之中，几乎看不见别人的身影。 楚离月抬头往前看，能够看见走在最前端的少年已经处于中龙门和大龙门中间的位置。 而遥远的天际，那道似乎从天空垂落的蓝色布匹一样的玄河所在的位置，就是大龙门。 楚离月有前身的记忆，知道大龙门的难度远远超过前面的两座龙门。 所谓鲤跃龙门、脱胎换骨，其实指的只有大龙门。登上小龙门和中龙门，固然也能开启玄窍，但是距离脱胎换骨，还是有不小距离的。 平定了心神，楚离月的脚步没有丝毫减慢，仍旧是仿佛闲庭漫步一般，似乎脚下的玄河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十二岁进入玄河的时候，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轻松。尤其是迈过中龙门之后，原主的脚步就已经明显减速。不过，当时她早有准备，处置还算冷静，每走上一段距离就定息修炼一会儿，为登上大龙门积攒玄力。但是这种修炼却不能持续太久，否则可能就会 就地进入开窍之中。 但是现在的楚离月，仍旧游刃有余，完全没有感到当初原主的艰辛。 这说明，清辉所言确实都是真的，他所重塑的肉身确实十分完美，他所提供的心法运转路线确实更加适合这具身体。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登上中龙门的修者已经达到了一千多名，他们都在竭尽全力地向着大龙门前进。 有不少启蒙修者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极限，他们为了能够多走几步，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修炼片刻吸收足够的玄气，为接下来的前进提供所需支撑。然后继续努力前行。 不少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楚离月的背影，她已经走到了大龙门的跟前，虽然看起来步伐沉重了一些，却没有停顿过一步。 他们都听说过楚大小姐的天资卓绝，但是直到现在才真的发现，人和人之间真的天生就有很大差别。 在大龙门下，楚离月停止了脚步。 眼前的大龙门其实就是一座接近八十度的陡峭山崖，淡蓝色的玄河水从上方快速奔腾而下，之前走在前方的一百多人现在已经被楚离月甩在身后，只剩下三五个小小的身影在急速的河流中努力向上爬。 感觉到体内同样浩瀚奔腾的玄气河流，楚离月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重登龙门，再开玄窍，蕴育玄珠，成为这个世界的巅峰强者。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终目标！ 不管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经受多少痛苦，她都绝对不会放弃。 带着坚毅的神情，楚离月抬脚踏上了大龙门。 只是一脚，她就感觉到了大龙门的不同。 从河底传来的吸力大大增加，足足是方才的两倍！ 早有防备的楚离月深吸一口气，催动心法，身边的玄气疯狂涌入体内，体内的玄气河流高速流转，无尽的玄力向着全身涌去。 一步，又一步，她的速度没有丝毫改变，似乎大龙门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 仙客来包间内，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坐直了身体，盯着晶壁中楚离月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赞叹之色：“好，好一个楚大小姐。” 侍卫脸上也露出喜色：“是啊，楚大小姐即使是上了大龙门，速度也没有减慢多少呢。” 年轻公子重新靠在厚厚的一堆迎枕上，手中的玉箫点了点晶壁：“你看她身边。” 桓海定睛细看，发现楚离月身边竟然开始出现了一些淡淡的雾气，围绕在她的身周。 “吸取玄气和提炼玄力的速度达到极致，才会出现这种雾气。”年轻公子赞赏道，“楚大小姐这次的实力远胜往昔啊。” 桓海的眼睛亮了起来：“公子，那岂不是说，你……也有这个可能？” 年轻公子脸上显出神往之色，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也许，但是只是也许。这种逆天的事情，有其一已经是千载难逢，还能有其二？我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 “公子，你是说，她没说真话？”桓海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竟然敢骗……主母？” “那倒未必算得上是有意欺骗。只是谁得了这份奇遇，舍得毫无保留地告诉别人？”年轻公子有些疲惫，眼睛半眯了起来，“再说，她又不是傻瓜，就算是为了自保，也不会全盘托出。” “不管怎么说，只要她能够成功开启玄窍，公子一定也能。”桓海握紧了拳头，“沈彬不是说了吗？沈二爷那边已经有了很大进展，说不定马上就能炼出丹药，治好公子的。” “现在只看她能否成功开窍了。”年轻公子低声说道。 晶壁上那个颀长的身影，与其他大龙门上几乎都在四肢并用攀爬向上的少年们姿势截然不同，如果不是他看得出她身体的紧绷的话，也许会以为她仍然举重若轻呢。 楚离月开始体会到登上大龙门的难度了。 从踏上大龙门开始，阻力不再仅仅来自河底的吸力，更是来自及膝的玄河水。 原主的记忆中，对于大龙门的记忆比较模糊。因为当时原主已经十分疲惫，完全是靠着那种不服输的性格和超常的毅力坚持下来的，如何走到大龙门顶端，她几乎都记不清楚了。 所以楚离月只知道大龙门很难很难，却不知道到底难在哪里。 现在她知道了。 即使是全身都充满了高速运转的玄气河流发散出来的玄力，脚上的沉重感依然那么明显。而抬起脚之后，向前迈的动作被澄澈却如同粘稠液体一样的玄河水阻滞，变得十分缓慢。 而八十度的陡峭坡度，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小心翼翼手足并用，慢慢爬向上方。如果从这样的峭壁上滚落下去，很有可能就会直接被玄河吸入水面下，再也无法爬起来，成为无数消失在玄河中的尸骨之一。 第64章 群玉宫中，玉贵妃和桓云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蠢货。”玉贵妃看着几乎是垂直站在大龙门峭壁上的楚离月，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她之前安排了好几个启蒙修者，给他们每人配备了袖弩，让他们在玄河之中找机会偷袭楚离月。 玄河之中不能使用玄器，但是袖弩纯粹依靠机括发射，弩箭上早就抹好了令人无力的药物，只要擦破楚离月的一点外皮，就能够让她肢体酸软。只要她腿一软倒在玄河中，她的性命就结束了。 但是，她等在晶壁前等待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动手。 “母妃，人太多了，玄河又宽阔无际，也许他们根本没找到人。”桓云澈只好出声安慰。 “借口。”玉贵妃冷冷说道，“本宫早就安排他们排在楚离月之后，距离楚离月不远，怎么可能找不到？只不过是他们太蠢，又或者想得太多，一开始没有动手，后面就是想动手也来不及了而已。” 楚离月走得这么快，那几个蠢材开始不动手，后面追不上，想动手也没办法。 现在楚离月都已经开始攀登大龙门，那几个蠢货最快的还没有通过中龙门，这还能干什么？难道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离月再次登上大龙门，脱胎换骨，重新开窍？ 桓云澈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没想到楚离月这次的表现这么优异。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不由落在即使在万余人中仍然那么耀眼的楚离月身上。楚离月十二岁参加开窍大典的时候，他也是坐在晶壁前观看的，那个时候，他期盼着楚离月成功，期盼着她能够带给自己更多的筹码。所以，楚离月每迈出一步，他都充满欣喜。当她几乎是筋疲力尽地爬 上大龙门顶端的时候，他忍不住跳起来为她欢呼。可是，四年之后，他再次坐在晶壁前看她在玄河中前行，心情却截然相反。他盼着她早早止步，盼着她从龙门斜坡上滑落。虽然在心里他并不相信楚离月能够再次开窍蕴珠，但是他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 感，那就是如果没有把握，楚离月恐怕不会这么做。有那么一个瞬间，桓云澈非常怀念之前楚辂健在、楚离月仍旧是天才、还是对他一往情深的那段日子。桓云泽虽生犹死，他一步步成为朝野内外人人好评的晋王殿下，有一个强悍的战神岳父，有一个美丽 骄傲的天才未婚妻…… 甩了甩头，桓云澈把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扔到一边，看着面色不悦的玉贵妃：“母妃，我们对她下手已经不止一次，却都没有成功，也许，我们真的应该换一个办法？”玉贵妃冷哼了一声说道：“她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摆架子？本宫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蠢材。”想起之前在桓左哲面前，楚离月对她的羞辱和顶撞，玉贵妃美丽的眼睛里闪过杀机，“除非她这次真的 能够重新开启玄窍，蕴育玄珠，否则一个废人又能如何？” 桓云澈叹息道：“可是，母妃，那边的仙师很快就要降临神京，如果到时候还没有将这一切抹平，就麻烦了。”玉贵妃沉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阿澈说的有道理。这楚离月也是邪门，明明是个废物，可是不管是齐云山的兽族还是暗影楼的杀手，却都不能动她分毫，实在是奇怪。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能耐，没 了玄珠还能驭使玄力。” 她把玩着一朵珠花，莹润洁白的手指灵巧地变幻着姿势：“既然如此，等她出来，就找人跟她谈谈条件吧。”她补充了一句，“如果她能活着出来的话。”玉贵妃幽幽说道：“这么多年来，本宫算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能把本宫气得想要意气用事，忘记自己的利益和目标，只想把她杀死出气的，也只有楚离月一个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楚离月真是非同凡 响。即使是当初沈皇后统领后宫之时，即使是当初她还只是一个低等嫔妃之时，每日想尽办法和那些女人争夺陛下的宠爱、设下计谋打击对手，她也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气。可是，只有楚离月这个小丫头，让她 产生了压倒理智的念头，非要采用各种手段杀了她、让她低头。 如果这次楚离月真的能够重新开启玄窍，也许她真的应该改换一个态度，冷静地把这次退婚当成一场交易，寻找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交易条件。 再次抬头时，晶壁上的楚离月已经攀登到了大龙门一半的位置。 方才踏上大龙门峭壁之前，楚离月还曾经向后眺望，看见玄河中已经开始出现一个个蓝色的茧状物。那是已经无力前行，决定就地开窍的启蒙修者们。 只要向下坐在玄河水中，开始全力冲击窍膜，玄河水就会开始蒸腾向上，散发出蓝色的浓雾将其笼罩，给启蒙修者带来全方位的压力，助其冲击玄窍。 这些蓝色浓雾会越来越浓，直到启蒙修者成功开启玄窍才会散去。当然，每年也都会有一些不幸的启蒙修者，开窍失败，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再也无法活着走出来。 可是现在，楚离月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头看别人如何，她全部的心神都用在极力运转心法、尽力吸收玄气、一步步稳健攀登上。 就在刚才，距离楚离月不过十丈距离的一个少年，因为已经接近了大龙门顶端，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兴奋，竟然扭头向下，对着某个方向举手摇摆示意。 结果就是，他被向下奔腾的玄河水一举冲倒。 因为河底吸力的巨大和河水的极度阻力，他的身体并没有从峭壁上落下，但是却倒挂在玄河中。 他双脚还粘在上方的峭壁上，整个人头部向下仰躺下来，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一点点陷入水中。 楚离月看见他双手极力的挣扎，但是却根本无济于事。甚至，越是挣扎，被吸入河水的速度越快。 在双手也陷入水面下后，他的挣扎就极其细微了。楚离月能够想象，他的心情一定是无比的恐惧和后悔。 想一想，就像是突然落入沼泽的小动物——躺在泥沼上，全身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污泥淹没口鼻，一点点走向死亡，而之前明明距离人生的灿烂已经几步之遥…… 楚离月心中警惕，决定吸取他人血淋淋的教训，坚决不能走神或者放松。 这大龙门的危险程度，实在是比之前的所有地方都可怕。 只要一个放松，随时可能像方才的少年一样，功亏一篑，死于非命。 好处是，只要你能够保持平衡，来自玄河底部的吸力就能够保证你不会脚下一滑向下坠落。这和平时攀岩相比，至少不用安全绳也可能继续向上攀登。 所以，楚离月体内的玄气河流全力运转，无数蓝色雾气在她身边缭绕，简直赶得上下方无数已经开始冲击玄窍的蓝色光茧了。 这个时侯，全神京关注着开窍大典的人，都无法再忽视这个身影了。 大龙门峭壁上，如今正在攀登的也不过是五六个人。 有不少人都曾经看过四年前楚离月参加开窍大典的情形，都不禁将她这两次的表现进行了比较。很明显，楚离月这次的前进速度远超四年前。四年前，楚离月第三个爬上大龙门，然后继续向前走了十步，就坐下来开始冲击玄窍。不过，当年前两名虽然也开启了上品玄窍，却并没有引发天生异象，而楚离月开窍时，却引来了狂风密云，汇集在头 顶上，久久不去。也因此，楚离月一举成名，天下皆知。 “这一次，比四年前更快更稳。”有人喃喃说道，“难道楚离月真的能够再次开窍？” 赌坊伙计想起那个凶残的青衣男子，拿出了五颗极品玄晶，投了楚大小姐不但开启上品玄窍，而且引发天生异象的大冷门。 他摸出自己怀里的凭条，后来他还是忍不住买了一百晶币楚大小姐开启上品玄窍，如果真的……他这次也算是发达了，再也不必在赌坊当一个小伙计……有人极力反对：“楚离月天资是很好的，再说她有过一次开窍经验，当然比以前稳重从容许多，但是就算是再次登上大龙门，又去哪里开窍去？她眉心已经有一个玄窍，难道还要在额头上开个洞不成？简直 是荒谬！” “就是，徐大哥说的有道理，对于启蒙修者来说，登龙门、开玄窍是水到渠成，可是对于楚离月来说，那就是两码事。” 这人的言论让很多人连连点头，确实如此，总不能再开第二个玄窍吧？ “啊！快看！”突然有人大声叫了起来。 众人连忙转头看向晶壁。 不知道是谁在控制晶壁影像，他似乎也知道大家的关注对象，视角向后一拉，就看见在宽阔的玄河中，大龙门峭壁上，楚离月已经和之前的一个少年并驾齐驱。 “贺止园！那是贺止园！” “楚离月竟然赶上贺止园了！” 一时间金玉赌坊各个城区分店门前都是无数人惊诧的叫声。贺止园从开始就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他第一个通过小龙门、第一个通过中龙门，现在眼看将要第一个通过大龙门的时候，却被楚离月赶了上来！ 第65章鲤跃龙门，心如磐石 楚离月和贺止园相距足足数十丈远，但是放在同一个画面里，两人的区别却看得十分清楚。 贺止园现在的举动已经十分狼狈。他双手按在玄河底部，四肢用力，像一个背负着沉重负担的蜗牛，一点点向前挪动。 可是，楚离月却和他形成鲜明对比。她虽然同样是四肢用力向上攀爬，但是双手双足的动作却似乎有一种非常协调的节奏，不紧不慢地上升着。一看就知道她还有余力。 一步，两步，楚离月的高度和贺止园已经齐平。 控制影像的人似乎对楚离月的状态比较感兴趣，视角向前推进，楚离月的身影越来越大，最后定格在楚离月的脸上。 楚离月的脸色微微有些绯红，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但是却仍然保持着和四肢动作协调的频率。 身边的淡蓝色雾气飘动着，将她素白色的衣裙仿佛都染上了颜色。 修长的眉毛下是明亮的凤眼，在这蓝色雾气的笼罩中，那双眼睛依然闪耀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那是对于目标的坚定和执着，那是无论遇到什么险阻都会倾尽全力的勇气和自信。 不约而同地，所有看着晶壁的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人，哪怕是被丢在深渊，也会用尽全力，爬过刀山火海，回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仙客来包间里，年轻公子苍白的脸上浮上一缕微笑。他喜欢这样的眼神，因为每个夜晚忍受着绝望和黑暗折磨的他，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眼睛里跳动的是同样的火焰。 金玉赌坊一个分店门前黑暗的角落中，蓝衣男子平凡之极的眼睛里露出自豪的光芒。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灵魂强大，神智坚定，永远知道自己要向什么方向走，绝对不会被任何障碍阻挡自己的脚步。群玉宫中，玉贵妃的脸色冰冷如雪。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都有着坚定的信念和自我，绝对不会被外人左右自己的步伐。他们可能会死，死在奔赴目标的路上，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低 头，不会放弃，哪怕是被万箭穿心、斧钺加身。 桓云澈的眼神却充满复杂的情绪。他似乎第一次发现，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等着他回头看她一眼的少女变了。以前的虽然她同样耀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但是她的目光是明亮纯净的，是温柔眷恋的，像是三月的春柳， 像是檐下的雨燕。可是现在，这个晶壁上的少女，尽管还是同样的容貌，眼神却截然不同。那是山一般的巍峨，磐石般的坚定，风吹不动，刀砍不动。再也不是一缕情丝能够束缚的呢喃乳燕，而是能够震慑世人的山岳高峰 。 可是楚离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思考虑其他，在她心中，唯一的目标就是爬上去！ 爬过大龙门，开启玄窍！ 这就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玄气在周身流动，无数玄力流向四肢，几乎不用思考，身体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节奏之中。左手用力抽出，抬起的高度并不是特别高，然后向上一尺按下，顺着玄河的吸引力按到峭壁上，立刻像是吸盘吸在了光滑的瓷砖上被紧紧贴在水底；然后右脚用力抽出，向前一尺踩下，吸在峭壁上。接下 来是右手，然后左脚。 身体的重心永远保持在三个吸在峭壁上的手脚构成的三角形之中，这样不管如何，身体永远保持在一个平衡状态，绝对不会出现不小心向后坠落然后倒挂在峭壁上慢慢死去的惨剧。 这是楚离月突然想起黑虎行进的步伐规律，然后领悟的攀爬诀窍。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但是随着她全心投入，体内的玄气流转越发快速，一波波浪潮冲刷着所有的经脉和肢体，她双手双脚的配合也越来越协调了。 玄气流转，四肢交替，踩着某种节奏，似乎根本不需要停顿，眼前的玄河也罢，峭壁也罢，身边的人也罢，身后的人也罢，都不再是她关注的对象。 体内的玄气和身周的玄气似乎进入了同样的节奏中，蓝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如果不是她还在向上攀爬，观者几乎以为她就要在大龙门峭壁上开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峭壁突然中断，一片浩瀚无际的玄气湖泊出现在楚离月眼前。 本能地四肢着地，向着前方继续爬行了几步，楚离月才明白过来，她已经通过了大龙门！ 即使心中升起了一股喜悦，楚离月仍然慢慢地挣开双手，才缓缓站起身来。 站在高高的大龙门顶上，俯首下望，无边无际的淡蓝色瀑布垂直而下，瀑布中点缀着几个小小的人影。 瀑布落入底端，开始变成广阔的河流，河流中时不时能够看见一个个蓝色光茧，那是正在开窍的修者们。 楚离月站在百丈高处，身边只有无尽的淡蓝色湖泊，延伸到无尽的天际。 头顶是一片虚无，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日月星辰，那一刻，她仿佛一个俯视世界的君王。 晶壁上，视角被拉远，淡蓝色瀑布顶端，身材修长的少女目光深沉，俯首下望，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前进。 蓝色湖泊中的液体简直像是加了数十倍重力，楚离月之抬起一只脚，就能够感觉到这里的特别。这也说明，此地的玄气精纯浓厚程度，更胜下方。 楚离月记得清辉说过的，一定要尽力向前向前，走到自己再也无力前进，才能坐下来冲击玄窍。距离开始的地方越远，玄河中的玄气就越是浓厚精纯，开窍时候所能给予修者的压力也就越是厚重巨大，二者结合起来，修者冲击窍膜的力量就会大幅度增加，那么开启的玄窍就会更大，玄窍中产生的初 窍之气也就更多更纯。 目光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楚离月提起了全身的玄气，一步步向前挪动。 “楚离月！竟然是楚离月……”金玉赌坊前，无数观者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楚离月不但登上了大龙门，而且还超过了贺止园，成为这次第一个登上大龙门的人。她一个失去玄珠的人，从哪里来这么多玄力对抗玄河的阻力？ 难道，这一次，楚离月真的能够再次开启玄窍？重新蕴育玄珠？ “这不可能！”一个赌徒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倒要等着看看，楚离月她怎么开玄窍！”方才分析过的那位徐大哥冷笑着说道，“她资质好，功法好，毅力强，可是这些和开启玄窍有关系吗？明明已经有了一个玄窍，难道还能再开一个？” “哈哈哈，可不是，开到哪里去？开到头顶上吧……”买了贺止园第一个登上大龙门的赌徒们此刻对于让他们发财大计破灭的楚离月可谓是反感之极，大声讽刺着楚离月，想要证明他们的选择没有错。几处金玉赌坊的分店前，几乎都是同样的情景，很多人都在极力证明楚离月就算是第一个登上大龙门，也不可能开窍。这样的话，贺止园第一个开启玄窍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那么，这些赌徒的赌注还能 捞回来不少。 只有一家，在这些赌徒闹腾的时候，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冰冷的斥责：“聒噪！” 刚刚升起几分信心的赌徒们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蓝衣男子。 有人想起来，这个男人正是方才和人押注，称楚离月能够登上大龙门的。蓝衣男子看着叫喊的最凶的一个赌徒，冷冷说道：“你已经输了。” 那赌徒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道：“输了就输了，赌注都在赌坊，你拿走就是了。” 蓝衣男子不再理他，而是对着那个被大家纷纷赞同的徐大哥说道：“我现在赌楚离月能够成功开窍，上品玄窍。” 不等他们说话，他又补了一句：“而且，天生异象！” 站在一边的赌坊伙计身子一颤，向后退了两步。 这话说得和方才那个凶残的青衣男子一模一样！会不会接下来又要动手毁人玄珠了？伙计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两个明明长相截然不同的男人身上有着某种相似的东西，令人胆寒的东西。 “笑话！”徐大哥刚刚被大家的赞同弄得有些飘然，现在就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脸上挂不住，不由怒道，“你见过有人能在头上开两个玄窍的吗？” 蓝衣男子毫无表情：“那你要不要赌一把？” 凡是来这里的，都是多少有些赌性的，根本受不得一点激，何况那徐大哥在这群人中素来有些名望，更是拉不下脸。拒绝不就是说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分析？ “赌就赌！”徐大哥一手按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赌什么？” 蓝衣男子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竟然有几分择人欲噬的猛兽意味：“你出多少赌注，我就跟多少赌注。” “如果楚离月成功开启玄窍，并且引发天生异象，你的赌注都归我；反之，这两条少一个，我的赌注都归你。” “好！”如果仅仅是开窍，徐大哥也许还有点发虚，但是在加上天生异象，他就有了很多胜利的把握。 天生异象这种事情，多少年才出一次，难道他觉得四年前楚离月开窍时天生异象，这次就一定还会出现？从口袋中取出一块中品玄晶，徐大哥咬了咬牙，狠狠拍在桌子上：“立契！” 第66章痛彻心扉，火凤临世 浩瀚无垠的淡蓝色湖水延伸向远方，根本看不见边际。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又蔓延到什么地方。四边没有任何阻拦和依靠。眼前的一切根本不符合楚离月已知的物理常识，但是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水面依旧那么澄澈，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湖底。小小的游鱼仍旧在水中来回摇着尾巴游动着，看起来和任何湖泊水流都没有区别。 但是楚离月的脸却涨得通红，她的脚好像被固定在地面上一样，必须用尽全力，将大量的玄力输送到脚上，才能勉强离开地面向前拖动一点距离。 即使如此，她仍旧不曾放弃，还是拖着脚步一步步向前挪动。 蓝色的雾气越来越多，曾经飘动的裙摆已经完全被雾气淹没。 但是蓝色的人形依然以极慢的速度向前移动着。 楚离月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脸颊上的红晕已经越来越明显，甚至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玄力去推动。 然后，体内的玄气河流运转着，再次将玄力输送到全身，楚离月再次向前拖动一步。 在这湖泊中走了不过数十步，比从开始到登上大龙门都要累得多。 以楚离月吸收玄气的速度和运转心法的速度，也开始出现了玄力供不应求的困境。 到了后来，她和那些之前见过的启蒙修者一样，开始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补充玄力之后挪动一步；然后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挪动一步。 她始终记得，要全力以赴，走到走不动为止！ 一步，一步。脚下重如山岳，拖着脚步也成为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心法运转到了极致，眉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咚。咚。咚。 热辣辣的肿胀感随着眉心的跳动越来越明显。 楚离月知道，这是输往眉心的玄力已经到达极限的表现。 也是开窍即将开始的提示。 竭尽全力，身体微微前倾，拖动着一只脚，一点一点地向前，顶着玄河水的强大阻力向前挪动。 看起来清澈的玄河水，在楚离月的感觉中简直成了最强硬的花岗岩。 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那只脚才终于挪动了一小步，再次落在了水底。 而楚离月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呼吸粗重得像是一个普通少女刚刚跑完三千米。 眉心的跳动更加剧烈了，剧烈的跳动波动到全身，楚离月知道，最重要的一刻终于来临！ 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楚离月缓缓向下坐去。 玄河水托着楚离月的身体，让她坐在水面上，以一种微不可见的速度慢慢下沉。 一直到坐到水底，楚离月才闭上眼睛，忍受着已经如同骤雨的眉心狂跳，开始运转心法，吸收身周的玄气。 无数淡蓝色雾气从水面升腾而起，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她包裹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光茧。 之前只在水面下存在的压力，随着光茧的形成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着楚离月挤压而来。 重逾山岳的压力，让楚离月瞬间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被压得缩成一团了，她咬着牙，用尽全力疯狂吸收着周围的玄气，抵抗着巨大的压力。 而她吸收玄气越快，光茧就变得越大。 “楚离月真的开始冲击玄窍了！”无数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晶壁中的少女闭目盘膝坐在河水中。 视角拉远，在楚离月身后，十来个光茧静静矗立。在她之后，已经有不少人登上了大龙门，但是都在她之前开始努力冲击玄窍。 仙客来包间中，年轻公子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目光一直粘在晶壁上。 “公子放心，楚大小姐一定能够成功的。”桓海用满是信心的语气说道，“你看，所有人中，她走得最远，比她四年前开窍之时更加优秀。”年轻公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不用你安慰我，就你这笨嘴拙舌的。”他开窍也不过是九年前，还记得当初开启上品玄窍时的辛苦和喜悦。自然也知道，楚离月这次走出的距离在天元帝国历史上，恐 怕都能排到前三名。 若她此次能成功开窍，其玄窍品质之绝佳，绝对可以期待。而且，以她这次表现，只要开窍，天生异象必然出现！ 即使是冷静如他，也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这样的情景在自己身上重现的时候，所有人惊诧而敬仰的目光，父亲母亲的惊喜，以及重掌一切的愉悦……晶壁上的视角再次拉远，从高处俯视整个玄河。一个个蓝色光点散布在宽广的河面上，突然，一朵蓝色花朵绽开，露出了其中的少年。少年全身湿漉漉的，神情疲惫而兴奋。蓝色花朵一闪，少年就消失在 原地。 已经有人开窍成功，被玄河送了出去。 随着第一个少年的成功，越来越多的蓝色花朵开始绽放。大部分少年从花朵中露出身形，带着成功开窍的喜悦，被送出启灵殿外。 但是也有一些花朵绽开之后，其中空空如也，花朵也会慢慢消失，化作无数蓝色光点，在玄河上空盘旋。 这也意味着，其中的启蒙修者开启玄窍失败。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就和淹死在玄河中的人，最终尸骨去了何方一样，没有人知道。 楚离月个头本来就比这些少年高，身周的蓝色雾气又浓，所形成的光茧比其他人都明显大了一圈。 蓝色光茧之中，楚离月双目紧闭，全身心调动着体内所有的玄力，一边抵抗来自四周的压力，一边向着眉心冲击。 原主记忆中对于开窍的具体过程并不详细，楚离月根本没想到“开启玄窍”四个字中包含的是这么艰辛的过程。 不过，想想这么多十二岁的小孩子都能抗得过这样的艰辛，没有道理她楚离月做不到。 体内的玄力随着玄气河流的运转不断增加，大部分都用来冲击眉心的窍膜，也就是之前疯狂跳动的地方。 体外的压力越大，楚离月运转心法的速度越快，冲击眉心的玄力越多。 同时，从玄河水面上升起的雾气越多，对楚离月的压力越大。 这样的循环不停地进行，如果楚离月迟迟不能开启玄窍，迟早会被她无法承受的重压碾成齑粉，汇入这些雾气之中，永远消失在玄河里。 眉心的跳动越来越快，震得楚离月全身都在一起颤动。 咚咚咚咚，急剧的跳动密集得几乎成了同一声，剧烈的疼痛从眉心处升起。 楚离月感受到这种尖锐得让她全身都随之颤抖的疼痛，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开始喜悦起来。 疼痛，就意味着窍膜已经松动破裂，意味着玄窍开辟就在眼前！ 咬着牙，楚离月将本来已经达到极速的修炼心法推动得更快运转，任由全身的玄气像是惊涛拍岸，在体内恣肆奔腾。 噗！无法承受这疯狂冲击的经脉终于破裂，无数血丝在她体内飞腾。 对于这种程度的疼痛，楚离月根本无暇顾及，她咬着牙，继续运转心法，让更多的玄力散布到全身各处，尤其是疯狂冲向眉心。 痛！痛！痛！ 眉心的疼痛像是有人用尖刀插入了头颅，楚离月全身忍不住颤抖，冷汗从毛孔中冒出。 冲！冲！冲！ 楚离月心无旁骛，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成功！ 一波又一波玄力冲向疼痛欲裂的眉心，撕裂的痛让楚离月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但是她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哪怕是痛彻心扉，也必须坚持到底。 肉眼可见的蓝色雾气从玄河水面上急剧冒出，向着这个庞大的光茧飞速扑去，这些雾气数量之大、速度之快，竟然在水面上卷起了一小股奇异的旋风。 痛！不仅是头痛，而且全身被山岳重压，无数经脉爆裂，几乎无一处不痛。 楚离月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心中发出狂吼：“冲！冲！冲！我绝不放弃！” 随着她的怒吼，体内的玄气河流掀起了惊天巨浪，浑厚的玄力冲向眉心，撞击！全力撞击！ 虚空中，楚离月似乎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像是大龙门上玄气湖泊的再现，这个世界上无星辰日月，中无花草鸟兽，只有一层浅浅的淡蓝色水面，覆盖着庞大的地面。 突然，淡蓝色水面开始慢慢上涨，水面上有淡淡的雾气升腾。 楚离月顿时明白，这就是她的玄窍！那些淡蓝色水面，就是她的初窍之气！ 在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吸收玄气，将其送入玄窍，提高初窍之气的数量。 金玉赌坊的晶壁上，画面突然转变，一个庞大得令人诧异的蓝色光茧跃入众人眼帘。 光茧微微晃动着，围绕着光茧的旋风越来越大，在淡蓝色水面上不停旋转。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楚大小姐的光茧。而这种旋风的出现，几乎就是天生异象的前兆。 “不会吧……”不少人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大小姐怎么可能再次开窍？怎么可能还引发天生异象？这太没道理了！ 蓝色光茧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有隐隐的红光在其中闪耀。 “火！”有人想起镇国公府努力抑制的传言，据说楚大小姐虽然失去了玄珠，却还能驾驭火之玄力。看起来，此言非虚。 红光慢慢从蓝色光茧中渗透出来，升腾的火焰在光茧周围跳动。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火焰越来越高，汇集在光茧上空。凤头、长颈、火红双翼，拖着长长的尾羽，一头火红的大鸟慢慢出现在空中。 第67章天生异象，火凤焚天 随着火焰越来越多，半空中火鸟的形象也越来越鲜活。 终于，那只庞大的火鸟睁开了眼睛，双翅一振，长颈仰起，发出了一声清鸣。 这声清鸣，穿越启灵殿，传播到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火凤！”有人失声叫了起来，这是传说中执掌火之奥秘的神鸟，楚离月开启玄窍，竟然会引发了火凤临世？这可比四年前她引动风云汇聚要更加惊人了。 蓝色光茧中冒出熊熊火光，火焰飞向空中。 火凤得到更多火焰，不由振翅高飞，身上升腾跳跃的火焰将整个玄河都照得通红。 飞到更高的天空，火凤一个盘旋，再次清鸣一声，整个身体突然化作滔天火焰，将半边天空都铺满了流火，仿佛引燃了整个天空一样。 晶壁前，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这样的威势，这样的异象，在天元帝国的修炼史上前所未闻！ 难道楚大小姐真的开窍成功，并且还是极品玄窍吗？ 满天的火焰照亮了晶壁前一个个带着茫然、震惊、不可置信的脸庞，只有仙客来包间中的年轻公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苍白的面孔染上了火焰跳跃的红光，看起来多了几分活力：“哈哈，好，好一个楚离月！干得好！” 桓海的双目闪闪发亮，双拳在空中激动得无意识地挥舞着：“太好了，公子，太好了！” 楚离月能走到这一步，就说明公子也可以！ 火凤再次发出一声清鸣，缓缓消失在空中。 与此同时，庞大的蓝色光茧缓缓展开，像是一朵四瓣花朵绽放一样，露出了盘腿坐在花蕊中的人。 楚离月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面颊苍白中带着潮红，呼吸也没有完全平复，但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嘴角也挂着一缕淡淡的笑意。 她现在很累，但是精神很好。 开窍之后，无尽的玄气涌入她体内，一股冰凉但是却舒缓的气息在她体内缓缓流转，方才为了冲击玄窍爆裂的经脉被瞬间修复，全身的疼痛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觉。 好像是无形的束缚被斩断，楚离月身心清爽。而眼前整个世界像是被仔细擦拭过一样，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蓝色花瓣一闪，楚离月已经消失。 整个神京都为之沸腾了——楚大小姐，昔日的天才，昨日的废材，今日竟然再次迈入天才之列！这样的传奇经历，跌宕起伏，令人目不暇接，实在是让人无法置信。 赌坊伙计呆呆地站在晶壁前，突然小步跑到没人的地方，摸了摸怀中的凭条。楚大小姐真的开窍成功，而且引发了天生异象！那个凶残的青衣男子说的全都中了！ 他当时应该直接买一百晶币楚大小姐天生异象的！那样的话，一百晶币就能赢到五六万晶币，而不是现在的两三万。 摸了摸狂跳的胸口，伙计心中才猛然明白过来，他马上就能有数万晶币了！他发达了！ 群玉宫中，玉贵妃霍然起身，对着已经在晶壁前呆呆出神的桓云澈厉声喝道：“派人去跟踪飞梭，找机会立刻杀了楚离月！不计代价！” 桓云澈猛地惊醒，失声问道：“母妃，刚才不还说如果她真的开窍成功，就和她好好谈谈吗？”“蠢货！”玉贵妃再也无法维持素日的清冷，美丽的脸上满是杀机，“你没看见吗，她现在不仅仅是普通的开窍，而是天生异象，引发了火凤焚天之象！这样的人，如果给她机会，必然腾飞九霄，矗立巅峰！ 和这样的人结仇，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在她羽翼未丰的时候杀了她！” 桓云澈犹豫地说道：“那我们就跟她化敌为友……” “不可能。”玉贵妃冷冷说道，“换你处于她的位置，你能做到心无芥蒂吗？” 她原想着如果楚离月真的开窍成功，也不妨与楚离月谈谈交易，花点代价取消婚约，等到事情平定之后暗中将楚离月除掉。 可是现在楚离月竟然引发了这样的异象，玉贵妃已经能够看到一个传奇人物的崛起。而她和阿澈，将会随着楚离月的崛起，成为大陆人人皆知的笑料和反面人物。 等到楚离月有一天登上这个世界的巅峰，不，甚至不需要那一天，只要她大步向着巅峰前进，就会有不少人来和他们敌对。 为的就是巴结这个未来的大陆强者，显示他们的眼光。 还会有人以此为理由，攻击阿澈。她甚至都能想到那些人的嘴脸和说辞：没有识人之能和容人之量，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为天元帝国的君主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楚离月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就将她扼杀。 不能给她发展的空间，不能让她继续走下去。否则在未来，她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有人把他们母子打入深渊！ 看到桓云澈犹豫的表情，玉贵妃的眼睛中露出失望。这个儿子，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她厉声喝道：“来人！”桓云澈看着玉贵妃三言两语就安排了人去跟踪那些负责运送修者的飞梭，找机会埋伏刺杀楚离月，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母妃，我们退了婚之后，管她日后如何风光或者落魄，都与我再无关系。你又何 必想那么多？” 玉贵妃冷哼一声，已经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 楚离月眼前一花，就已经出现在启灵殿金色牌楼前的广场上。 早有礼祭司官员上前，送上灵茶。 “楚大小姐请！”与之前的视而不见完全不同，两个官员脸上带着亲切得接近谄媚的笑容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躬身将茶盘举到面门齐平的位置，“这是今年新采的灵茶，最是滋补养气，您请用。” 另外一个官员则将手中抱着的地毯铺开，放上一个厚厚的坐垫：“楚大小姐，请略作休息，等会儿自然有人送您出去。” 楚离月虽然在光茧之中，但是对于那头飞翔清鸣的火凤却是心知肚明的。当时她心神激荡，通过那头火凤的眼睛，看到了整个玄河的场景。现在这些人态度的剧变，她完全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种待遇，是之前战神之女、帝国天才楚离月十分熟悉的。 她微微一笑，对着两个官员说了声“多谢”，就长身而起，走到地毯上坐了下来。 这一走动，楚离月立刻感觉到了不同。现在的她，举手投足之间都轻灵无比，像是乘风而行一样，根本感受不到一点阻力。 难怪他们说“鲤跃龙门、脱胎换骨”，登上大龙门，开启玄窍之后，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炼之途。之前的启蒙修者，其实只是学徒而已。 广场上早就坐了不少开窍之后被传送出来的少年，看见楚离月这样的待遇，有的人满面惊疑，有的人却十分不忿。 “大人，为何只有她有灵茶？我们就没有？她有坐垫地毯，我们也没有？”一个脾气比较急躁的少年叫了起来。 他方才登上中龙门，开启玄窍成功，正是自得之时——一万八千名启蒙修者中，能够开启中品玄窍的，不过两三千人而已。能够开启中品玄窍，这一辈子怎么也能修炼到凝珠五转，算得上是前途光明了。 他这样的人物都要在坐着干等，凭什么楚离月这样的废材却能享受这般待遇？难道就因为她父亲是战神？就因为她是神京楚家人？ 楚离月瞥了他一眼，这么多人都不吭声，就这个傻子叫起来，就凭这脾气，以后也是被人利用的命，难有什么好下场。 对着楚离月满面恭敬的官员刚刚站直身，感念着这位大小姐好素养，经历了这番人世起伏，也不曾对他们有一句恶言，就听见那边的叫喊，不由冷下脸来。 “如果你也登上大龙门，开启上品玄窍，引发天生异象，就也有资格喝灵茶、坐地毯！”冷着脸甩下这句话，两个官员鄙视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拂袖而去。 “什么？”少年大惊，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可是看着周围的目光，他也知道，这些官员固然可恶，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少年缓缓坐了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楚离月闭目养神，慢慢运转着玄气查探体内的变化，对于周围投过来的各种目光毫不在意。 开窍之后，体内的经脉明显拓宽，奔腾的玄气流淌得更加从容。心法运转之后提炼出来的玄力，不仅仅再向全身四肢百骸散去，而是主要向着眉心的玄窍涌去。 眉心开启的玄窍是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空间，是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开辟出来的一个简陋的小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少年开启玄窍成功，被玄河传送出来。 而那些根本不曾踏上小龙门的启蒙修者，早就因为停留时间达到一定长度被玄河抛出。他们缩在广场一角，面色灰暗，神情沮丧。 直到天色将晚，玄河中再无光茧存在，开窍大典才宣告结束。 丞相阳笙卿再次主持了祭祀仪式，金色牌楼闪过一道光华，阵法启动。 淡蓝色的玄河被慢慢围拢过来的白色雾气慢慢笼罩起来，一座山峰出现在雾气之中。要等到明年的冬月初一，下一次的开窍大典，启灵殿再次开启，玄河才会再次出现。 第68章怎么能让主人受伤害 虽然对于修者来说，一天不饮不食不算什么，但是经过了这一天的跋涉和努力，所有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十分疲惫。 大典结束后，所有人还是乘坐飞梭离去，但是这次的安排和来时就大不相同了。 所有开启上品玄窍者各自单独乘坐小型飞梭，被礼祭司专门派人在神京上空巡游之后，再送回住处。 其他开启中品玄窍者、下品玄窍者以及开窍失败者都按照报名地点分开，用大型飞梭送回各自早上集合的地点。 楚离月在众人瞩目下，第一个踏上了金龙飞梭。金龙飞梭下方悬挂着一条巨大的锦缎条幅，上面写着“神京楚离月开窍上品，天生异象”一长串大字。 这是帝国为每一位开启上品玄窍的修者准备的专用飞梭，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甚至就是今生的最大荣耀。 作为唯一一位引发异象的修者，楚离月乘坐的金龙飞梭头上还被插上了一面迎风招展的金龙旗作为标志。 不过对于楚离月来说，这样的境遇原主已经享受过一次，她更不会有什么过于兴奋的表现。 楚离月乘坐的金龙飞梭首先升空，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金光，离开了观天柱。其他十六艘金龙飞梭也一一升空，紧随其后。 按照惯例，这些金龙飞梭要在神京上空飞行三周，让神京居民都能看见这些开启上品玄窍的少年们的名字。 神京居民经验丰富，在夜幕降临后，就已经一个个留意着天空的动静。果然，第一道金色光线从观天柱上射出，金龙飞梭一个个出现在夜空中。 第一艘金龙飞梭上，灯火通明，金龙旗烈烈飞舞。飞梭下悬挂的锦缎条幅上下各自缀着玄晶制成的珠灯，将条幅上的大字照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 “楚离月！” “火凤焚天，楚离月最强！” 有不少人对着天空大声喊叫着楚离月的名字，表达他们对于强者的尊崇。 他们并不关心楚离月经历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楚离月这次不但再次成功开启了上品玄窍，而且还引发了火凤焚天的惊天异象，这样的人是天元帝国的骄傲，是他们的骄傲。 “贺止园！你最棒！” “晏星最优秀！” “我们支持王仲则！” 各种各样的喊声在神京各地响起。 楚离月坐在飞梭中，看着透明护罩外暗蓝色的天幕，已经有数颗星星在天幕上闪烁着。 这让她想起了今日留在战神卫中驻地的清辉。 他知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经历？知不知道自己果然如他所说，不但开启了玄窍，还引发了异象？而且还是火凤焚天的异象，他当初说大日紫曜真火元魂适合自己，果然没说错。 这个时侯，他在哪里呢？是在战神卫驻地，还是在脚下神京的某个角落？如果他在神京，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抬头看天空呢？ 就在楚离月任由思绪纷飞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兽吼。 她猛地转头：【清辉？】这声音太像黑虎的吼叫了。 【有人跟踪你。】清辉清冷的声音响起。 楚离月站起身来，护罩外一个巨大的阴影迅速接近。 驾驶飞梭的礼祭司官员惊叫道：“好大的异兽！” 一只头尾足足有十丈长的黑色巨虎张开双翼，逼近了飞梭。身上的金焰升腾跳跃着，照亮了黝黑的兽眸，又大又圆的兽眸紧紧盯着飞梭中的人影，尾巴轻轻摇动，尾尖上的金焰随之跳跃起来。 因为不知道这异兽是敌是友，大家都不由绷紧了身体。这么大的异兽，如果发动攻击，威力也不可小觑。 楚离月抬了抬手：“麻烦打开护罩。” 礼祭司官员犹豫着：“楚大小姐，这样很危险……” 楚离月没有时间和他多说，“这是我的兽宠，你打开护罩就行。” 护罩刚刚打开一个缝隙，黑虎就猛地缩小，如一道暗夜流光，飞扑了进来。 楚离月抬手接住黑虎，将他抱在怀里。 【刚才还在想你，你就来了。】楚离月的声音带着笑意。 【有一头潜影鹰在跟踪你。】清辉的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今天楚离月成功开启玄窍而有所波动，好像如果不是发现有人跟踪楚离月，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潜影鹰是一种三阶异兽，并不多见。其最重要的能力是在夜色中隐藏身形，在夜空中很难被人发现。经过调教的话，是最适合在晚上出来刺探情报的异兽。 听到清辉一贯清冷的声音，楚离月揪了揪黑虎的耳朵：【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它是在跟踪我？】 【因为它是从群玉宫中出来的。】既然是那个妖玉女人那里派出来的，又潜行跟随在金龙飞梭队伍左右，针对的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原来清辉一直在关心我嘛。】楚离月笑了起来，手指缠绕着黑虎身上的毛发，轻轻挠了挠黑虎的肋骨，【我还以为清辉就在郊外战神卫驻地等着我回去，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方才因为清辉的冷淡而略微有些不满的心情立刻消失了。如果清辉不是时刻关注着她的安危，怎么会那么巧就发现了玉贵妃宫里派出潜影鹰来跟踪她呢？ 【哼。】就在楚离月以为清辉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改变了态度，带着笑意说道，【离月是我的主人啊，我怎么会让离月受到伤害呢？】 楚离月大为满意，抱起黑虎在脸边蹭了蹭：【就知道，清辉最好了。】 黑虎伸出爪子将她推开：【其实我只是看不得那死鸟在我面前借影潜行罢了。】这种小手段，也敢在他面前使用？他可是潜影隐形的祖宗！ 楚离月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黑虎湿润的小鼻子，笑而不语。这家伙也太摇摆多变了。 【不过，既然派这死鸟跟踪你，想必是不怀好意。】清辉提醒道。【恐怕是玉贵妃看不得我从深渊中爬出来吧。】见过玉贵妃一面之后，楚离月已经敏锐地感受到这个面貌绝美的女子内心的冷硬，桓云澈那种性格，对她却采取了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段来抹平婚约，其中多 半是玉贵妃的功劳。玉贵妃那种性格，什么事情必须都在她控制之中才会觉得有安全感。如果楚离月真的成了一个废人，确确实实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放楚离月一条生路。可是，楚离月越是脱离她的控制， 她就越想将这个不可控因素彻底铲除。 现在楚离月不但重新开启了玄窍，而且还是上品玄窍，还引发了天地异象，这对于玉贵妃来说，足以让她惶惶然感觉到极大的威胁。所以如果是玉贵妃想要将楚离月斩杀的话，楚离月绝对不会意外。 在神京上空绕行三周之后，楚离月的飞梭开始向着郊外飞去。 刚刚飞离神京不到十里，三艘小型飞舟就突然出现，来势汹汹地从不同的方向逼近了金龙飞梭。 三艘飞舟通体黑色，看不到任何标志。在夜幕中突然出现，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驾驶飞梭的官员刚想说话，正面过来的飞舟已经侧身横挡在金龙飞梭前方，飞舟侧面的舱壁缓缓掀起几块方板，露出其下隐藏的黑洞洞的圆孔。 圆孔中，一根粗大的管状物慢慢伸了出来，对准了金龙飞梭。 礼祭司官员一看，不由全身冒出冷汗：“晶雷爆！”这是帝国军方特有的凶残武器，用玄晶制成，射出后一旦遇到障碍物就会立刻发生大爆炸，就算是成珠境界的高人也会被炸伤。 如果真的被晶雷爆打到，这艘完全不是为了战斗设计的金龙飞梭根本连抵抗能力都没有，就会直接被炸成飞灰！ 而令他更加恐惧的是，晶雷爆这种东西，因为过于凶残，在帝国军队中都是限制性武器，根本不是什么人想拿就能拿到的。那么，这些黑色飞舟到底是什么身份，受什么人驱使，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原主记忆中也隐约有关于晶雷爆的记忆，楚离月一听就猜到了，这一定是玉贵妃的手段。这女人也真是够狠，为了杀她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怕桓左哲跟她算账吗？ 来不及多想，楚离月对驾驶员大声喝道：“打开护罩，让我出去，他们是冲我来的！” 驾驶员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地按照楚离月的吩咐打开了护罩。 黑虎俯身一冲，瞬间身形大涨，驮着楚离月飞了出来。 大概是没想到黑虎也在，三艘飞舟已经伸出来的发射管一时来不及调整角度，眼睁睁地看着黑虎直直地飞上了高空。 看到飞舟的反应，楚离月笑了。这么迟钝的反应，真的不是来挨打的吗？ 【烧他们。】楚离月跪坐在黑虎宽大的脊背上，笑着提议。这些笨蛋飞舟，根本追不上黑虎的速度，真是找死。 黑虎的兽眸中闪过笑意，既然他的主人要烧死这些人，那他就不劳费精力将他们撕成碎片了。 巨大的黑虎身边燃烧着无数火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艘黑色飞舟，兽爪一拨，三团火球就向着飞舟扑了过去。 飞舟的反应并不迟钝，驾驶飞舟的都是帝国军队中的精锐，他们对于这种攻击并不陌生。或者说，作为携带晶雷爆的飞舟，平日训练的一个必备内容就是躲避火攻。 三艘飞舟躲避的曲线都非常漂亮，可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是，就在他们躲过火球、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间，火球突然暴涨，砰地一声就把整个飞舟笼罩了起来。 砰！砰！砰！ 三声巨响。 无数神京居民被惊动，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天空中绽开了三朵巨大的烟花。这是……为了庆祝今日开窍大典成功而燃放的烟花吗？ 第69章大礼铭记在心 放了三个大型烟花之后，楚离月心情舒爽，被黑虎一路驮着飞回了战神卫驻地。 金龙飞梭的驾驶员呆呆地望着近距离炸开的三艘飞舟，默默地低头将飞梭开了回去。方才那只异兽真是太凶残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楚义亭三人却一直守候在军营中，等待着楚离月。他们早就派人专门在赌坊面前盯着晶壁，想看看小姐最终能否真的再次开启玄窍。那位最擅长疾走的战神卫第一时间就跑回来报告，将楚离月如何第一个登上大龙门、如何引发火凤焚天的异象说了个仔细 ，让楚义亭三人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楚离月一落到驻地前，守卫们就集体肃立大喝：“大小姐好！”声音中的激动和崇敬毫不掩饰。小姐不愧是战神大人的独生女儿，即使是不幸失去了玄珠，也能够走出别人走不出的道路。 军营大门豁然洞开，楚义亭三人联袂而出，大步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和欣慰。 “小姐！”楚义亭几步抢到近前，大手一把握住了楚离月的手，“小姐，你真的又开玄窍了，真是太好了！” 已经缩小趴在楚离月胳膊上的黑虎伸出前爪用力推开了楚义亭的手，自己紧紧抱住楚离月的手腕，让楚离月的手托在自己肚子上。 楚离月心中暗笑，手上却用力将黑虎的小身子托起揽到怀中，另一只手虚扶着楚义亭：“楚叔叔，白叔叔，狄叔叔，让你们操心了。” 白隽瞥了黑虎一眼，笑着说道：“今日小姐重开玄窍，来日再蕴玄珠，从此之后，鲲鹏再展翅，天地任遨游！我们三个，高兴！” 狄显平大手一挥：“没错，某高兴得很！” 楚义亭平静了一下心情，笑着说道：“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想必也该饿了，走，那边早就备好席面了，咱们边吃边说。” 四人来到楚离月的小院里，楚念之和楚青秀一直在门内等候。她们也早已得到消息，心情激动万分。如果不是楚义亭三人也过来了，楚离月觉得这两个姑娘又要抱着她哭一场。 四人在花厅中坐定，酒菜立刻送了过来。楚离月首先敬了楚义亭三人，感谢他们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楚义亭三人连连摆手，称这些都是应该的。 楚离月也是真的饿了。 【清辉，你吃了没？】看着卧在自己膝盖上一动不动的黑虎，楚离月问道。 【早吃了。】他这一天在神京城中转了不知道几家赌坊，赢了无数玄晶，更是吃了不少酒菜，这会儿只想趴在她身上闻着她的气息休息休息。 楚离月吃了些饭菜，才开始讲述自己的感受，以及后来被三艘飞舟偷袭的事情。 听说那三艘飞舟试图使用“晶雷爆”对付楚离月，楚义亭三人都怒了。 “玉贵妃？晋王？”楚义亭脸上满是煞气，他们跟着大人征战沙场，保家卫国，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贵人们有条件糟践大人的女儿的吗？ 帝国军方费尽心思研究出来的杀器，就是为了让贵人们用来对付一个女孩子，对付一位未来的帝国强者的吗？ 当初晋王是如何主动亲近小姐，后来得知小姐失去玄珠之后又是如何翻脸无情，他们都看得清楚。 现在玉贵妃居然还生怕小姐再次崛起，想要彻底将小姐赶尽杀绝。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成为这个帝国未来的统治者，那这个帝国真是不如灭亡！ “这份大礼，我们战神卫记下了！”楚义亭手中捏着酒杯，目光中闪动着沉沉杀机。 …… 静室中，楚离月盘膝端坐，双目微闭。 在她面前，飘着一朵紫红色的火焰。火焰不大，只有寸许，燃烧得静无声息，连火焰常见的跳跃之态都看不见，仿佛是一朵静静等待开放的花苞。 楚离月面色凝重，意识沉浸在玄窍之中。 玄窍中仍旧是无星无月，漫天虚空，只有下方蓝色的水面微微起伏。那是楚离月的初窍之气。 按照清辉的指点，楚离月已经用神魂感知到了初窍之气的存在，在二者之间建立了联系。 接下来，就是用初窍之气缠绕大日紫曜真火元魂，炼制珠核，为凝珠做准备。 楚离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紫色火焰，口中轻喝一声：“紫焱！” 随着她这一声，紫色火焰疾飞而至，化作一道紫光直接扑到楚离月的眉心，一闪而没！ 玄窍之中，紫色火焰漂浮在半空中，因为玄窍中浓郁的玄气，火焰也开始跳动起来。 蓝色水面上，一缕雾气缓缓升起，向着紫色火焰飘了过来。 紫色火焰的火苗猛地向着雾气歪了过去，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带着几分急切，将那缕雾气吸了个干干净净。 楚离月见状，心意一动，四道雾气同时升起，从不同的方向围住了紫色火焰。 紫色火焰一闪，穿着红色肚兜的紫焱出现在火焰上方，小嘴一张，四道雾气就同时落入了他的口中。 吞下玄气，紫焱脸上显出了满足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离月姐姐，看不出来，你这玄气还真是好吃啊。”帝君说的没错，她的资质确实非常适合自己。 紫焱摸了摸肚子，就听见楚离月的声音响起：“这些都是你的。” 初窍之气就是给元魂提供玄气的，一方面能够让元魂更加凝实饱满，另一方面元魂吞食了初窍之气，就和初窍之气的主人产生了联系。以此作为基础，就能将元魂炼制成珠核了。 如果是普通的元魂，修者想要建立联系，就要不断地给元魂输送初窍之气，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用初窍之气将其缠绕包围，慢慢炼制，最后两者心意相通，才算是成功。 但是对于已经生出神智的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来说，只要紫焱配合，这个过程就容易得多。反之，如果紫焱抵抗，很可能就会两败俱伤。 当初紫焱就已经发下魂誓，只要楚离月带他离开小秘境，不管是否找得到他想找的那位“帝君”，都愿意做楚离月的珠核。不过见了清辉之后，却差点被清辉一把掐死，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后来，不知道清辉和他又是如何交谈的，紫焱的情绪又恢复了，对于楚离月也十分亲热，每次都是“离月姐姐”的叫着。 此时听楚离月说这些玄气都是他的，紫焱兴奋地在火焰顶上翻了个跟头，尖叫一声就压低了火焰向着蓝色的水面冲了下去。 紫色火焰和蓝色水面相遇，并没有出现火焰熄灭或者水波干涸的场景。 紫色火焰直接沉入了水面下方，紫焱躺在水中，小肚皮不停起伏，蓝色的水流被他吞咽下去。 很快，红色肚兜下的小肚皮鼓起了一个弧度，浩淼的水面明显下降了不少。 “啊，舒服。”紫焱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火焰上，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楚离月轻笑一声，一直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掀起巨浪，无数水流从水底冲出，将紫焱和火苗围在正中。 蓝色的水流冲击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光球中心，就是趴在火焰上一动不动的紫焱。 水球在半空中翻滚旋转，不停向着中心压缩。 紫焱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向前一扑，就消失在了火焰中。 楚离月驱使着玄窍中的初窍之气化作一股股水流，从地面冲向空中，不断地向着水球冲去。 以紫色火焰为核心的水球一边旋转一边缩小。 从紫焱吃饱了跑回去休息开始，楚离月就已经隐隐产生了和紫色火焰血肉相通的感觉。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说明她和大日紫曜真火元魂之间已经建立了初步的联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水磨工夫了。在这种联系的基础上，楚离月要将所有的初窍之气都包围在元魂之外，形成一个由玄气组成的外壳。等到她和大日紫曜真火元魂之间的感觉明确清晰起来，能够用意识随时 指挥元魂的时候，玄珠的珠核才算是炼制成功。 用了足足二十八天，楚离月的初窍之气几乎消耗干净，才算是真正炼成了珠核。 一个拳头大小的紫红色圆球在玄窍半空漂浮着，圆球正中是一个紫色火焰形状的图案。 楚离月心意一动，圆球上就冒出一片紫红色的火焰。这些火焰的颜色并不亮眼，可是却令人觉得莫名的危险。 这些天来，楚离月不停地炼制珠核，同时也一直在修炼，结果就是玄窍之中的水面再次高涨起来。 原本的初窍之气全部都用在了炼制珠核上，这些后来修炼出来的玄力一滴一滴地从楚离月的经脉中输送到玄窍里，汇成了一片玄力海洋。 玄力是玄气提纯出来的，更加精纯、更富力量。它们汇成的水面颜色更深，也更接近真实世界的海水。 随着楚离月的修炼，海水水位正在不停地上升。 突然，紫色圆球向下一沉，整个落入了海水之中，然后慢慢地浮起，在海面上露出了上半个球面。楚离月珠核已成，正式踏入凝珠阶段！ 第70章入定，海潮清音 因为有了紫焱，楚离月在炼制珠核的过程中省了不少心力，非常顺利地进入了凝珠阶段。 珠核进入玄力海中，每日接受玄力滋润，被玄力慢慢包围凝成玄珠。这就是楚离月之后修炼的主要内容。 对于一般的凝珠修者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需要消耗大量时间慢慢进行的工作。但是对于楚离月来说，因为紫焱的存在，这份工作的难度同样大大降低了。珠核本身是能够慢慢吸取玄力的，但是有紫焱在，这个速度无疑会提高很多。紫焱对于玄力的吸收几乎是一种本能，否则也不至于在一千多年间，将一个原本玄气浓郁、山明水秀的小秘境吸干，使其变成 了一个满地黄沙的荒漠。 所以，楚离月专心修炼的时候，紫焱和楚离月一起将玄力吸到珠核外壳上，用更加精纯的玄力来包裹珠核，使玄珠越来越大，越来越精纯。 楚离月没空修炼的时候，原本应该浸在玄力海中慢慢吸收玄力的珠核，却在紫焱的驱使下，仍旧主动地快速地吸收着玄力。 这样加倍吸收的结果就是，不到两天，楚离月玄窍中的玄力海竟然有被吸干的趋势…… 楚离月十分头疼，她如今的身体天赋和修炼功法都不错，就这还闹个玄力供应不足。换个人的话，恐怕真的被紫焱吸干了。 夜，静静降临。 楚离月坐在静室中，努力吸收着玄气。 一滴一滴玄力从经脉中流向眉心，汇入已经快要见底的蓝色海水中。 伏在楚离月身边的黑虎身上闪出银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楚离月感受到周围玄气的波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场景好熟悉，和在楚家试炼营地帐篷中第一次见到清辉时几乎一模一样。 清辉身上的黑袍依旧如暗夜般深沉，仍然是满头青丝在肩上倾泻，不同的是，他眼睛中的光芒多了几分暖意。 “清辉。”楚离月喃喃地叫了声，他怎么又在这夜半时分出现了？ 清辉向前迈了两步，动作随意地在她对面盘膝坐了下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黑袍下伸了出来，缓缓点在了楚离月的眉心处。 眉心是一个修者最重要的地方，绝对不会任由他人碰触，可是楚离月却没有生出一点阻止他的想法。 清辉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发觉的弧度。 “玄力跟不上了。”他淡然说道，“不过，之前的心法本就是开窍之前所用的，如今你已经凝珠，我正有一套非常适合你的心法给你。” 楚离月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这两天她最头痛的就是这个问题：“清辉，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不过会非常痛苦，你怕不怕？”清辉的眼神有些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你说呢？”楚离月侧头反问。痛，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力量，可怕的是任人宰割。 清辉自然知道她的答案，他看着楚离月闪亮的眼睛，轻声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曾经跟你提过，曾经有一个人，和你一样，拥有一个开启神智的元魂做珠核？” 楚离月点了点头：“你说他是曾经的当世第一人。” “对，这套功法就是那人特有的功法。”清辉垂下眼皮，如果真的有一天，在他尚未恢复足够的力量就被发现的时候，也许这套功法能保住她的一条性命。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不仅仅是对这套功法的向往，更是因为这句话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当世第一人的独门功法，肯定不会尽人皆知。清辉和那个人之间，应该有着特殊的关联吧？ 不过，这些话，她当然不会问出口。很明显，清辉根本不想提起过去。 清辉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冷肃：“闭目，静心。” 楚离月闭上眼睛，感受到清辉手指尖的玄力涌入自己眉心，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段记忆。 那段记忆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一个非常温柔而端正的女声，详细讲解着一套名为“海潮清音”的功法。 海潮清音，是从大海潮涨潮落悟出的功法。海潮起落，是天地至道的一种体现，其中自有玄妙的规律。而人体呼吸与天地玄气之间，也可以借鉴这种节奏和规律。 楚离月听得如痴如醉。 她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十分陌生。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和清辉的科普，但是一些基础观念始终有些隔膜，不能完全融入心神之中。 可是现在听了这个女声的讲解，竟然有一种触类旁通的感觉。很多时候，只是一句话，一张挡在眼前的窗户纸就会被洞穿，看见一个早有感觉却始终未曾触及的新世界。 等到楚离月睁开眼睛，清辉已经不知去向。 楚离月满心赞叹。 这套功法并不繁复，但却十分玄奥。而女声却讲解得十分细致，由浅入深，娓娓而谈，令人如沐春风的同时，也能对功法得到深刻的了解。 只听她的声音，楚离月就能想出来一个端庄如月、身姿如仙的出尘形象。这还只是声音，能够将一套这么玄奥的功法讲解得这么清晰易懂，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修者。这绝对是女神级别的高阶修者！ 正准备按照女声的讲解去修炼，楚离月的肚子却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伸手摸了摸肚子，一股饥饿感从胃部升起。凝珠之后，等闲三五天不吃饭也不会感到饥饿，怎么现在突然饿成这个样子了？ 静室门无声滑开，黑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黝黑的兽瞳瞄了一眼她按在胃部的手：【饿了？】 【是啊。】楚离月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这是过了多久？】 【半个月。】黑虎转身走了出去。 楚离月愕然，在她的感觉中，不过是一夜而已！ 谁知道居然过了半个月！ 难怪她饿成这个样子。 刚走到门外，楚念之就带着人端着热粥和小菜走了进来。“小姐，你刚刚出来，先吃点清粥。”楚青秀将饭菜摆在楚离月面前，她性子活泼，跟随楚离月的时间又长，所以说话比较随意，“小姐突然入定，把我们俩吓了一跳，还是楚统领过来看了说小姐是在入定， 想必是有了突破或者领悟，让我们不要打扰你，我们才放了心。谁想到小姐一下子过了十五天才醒过来，一定是饿坏了吧？” 听她叽叽喳喳一下子说了一大串，楚念之不由白了她一眼：“知道小姐饿坏了还那么多话？” 楚离月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喝着粥。 楚念之在一边将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汇报。一是沈家二爷沈简亲自来拜会楚离月，正逢楚离月入定，所以不得不留下礼物离开了。他仿佛无意地提起，玉贵妃被皇帝处罚，群玉宫封闭半年，任何人不得入内。桓云澈也被命令闭门修炼，未得允许不 许走出晋王府。 楚义亭等人都猜测可能是玉贵妃擅自动用军中杀器对付楚离月，所以被皇帝惩罚了。 沈简希望楚离月醒来后约个时间见面，语态殷殷。楚离月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她的成功而对于太子的痊愈有了更加强烈的渴望，所以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更多。 二是楚辙派了新任的大管事来邀请楚离月回家，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并且提出楚家珠库和映秀殿都可以任她出入，选择适合自己的元魂和功法。战神卫在楚家的消息渠道得来的情报是，因为楚离月这次成功开窍、引发异象，楚家不少人对于楚辙之前打压楚离月的言行不满，一些宗家的长老顺势提出将楚离月接回楚家的要求。毕竟人才难得，对于 这种千年世家来说，最难得的就是楚离月这样的天才子孙。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楚辂不死，足可保楚家再兴盛五十年。如今，楚辂虽然陨落，但是楚离月这样的天才，眼看着比楚辂更有潜力，怎么能够因为一些小事将她赶到别人的阵营呢？ 楚辙顶不住族中上下的压力，不得不选择了妥协，派人来请楚离月回家。 第三件事是有不少人前来拜访，楚念之已经一一根据他们和楚离月的关系做了相应处理。 她将访客的名字、背景、家族一个个都念了一遍。其中还有晏星。 最后，楚青秀说起来一个在神京民众中流传的故事。 据说有几个人在金玉赌坊投注买了楚离月开窍成功。当时不少人在心中暗笑，可是后来楚离月真的成功开窍之后，这几位都赚了很不少。 据说其中有一位，赌注是一大袋子极品玄晶！比上品玄晶还要大、还要纯净的极品玄晶！ 结果他投的还是楚离月不但开窍成功，而且能够引发天生异象！ 谁知道，真的让他赌对了。一比五六百的赔率啊！ 楚青秀眉飞色舞，仿佛赚钱的是她一样：“极品玄晶，就算一枚一万晶币，一比六百，一枚也能赚六百万晶币啊！更何况是一大袋子极品玄晶！哇，几千万？上亿晶币？这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楚青秀双手交握，放在嘴边，满脸都是向往。 “口水流出来了。”楚离月挑了挑眉毛。 楚青秀连忙去擦，引得楚念之和楚离月一起笑了起来。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楚离月勾起嘴角斜着眼睛看向趴在自己小窝里乖巧得不得了的黑虎。极品玄晶？一大袋子？而且非常肯定她能引发异象？这些描述，怎么这么熟悉呢？ 第71章如果我怕痛…… 吃完饭，楚离月才开始处理这些天积压的事情。 主要就是一个问题，是否还要回到楚家去。 楚青秀极力反对，她认为楚辙不怀好意，楚离月回去难免会被他们算计。 楚念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离月，等着她的决定。楚离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她要替楚辂一家三口报仇，要将原主死前的怨愤全部纾解干净，当然不是杀死楚辂、楚明月这么简单。她不但要让楚辙一家人尝到楚辂一家所尝过的 痛苦，还要在世人面前揭开楚辙的真实面目。 “楚家又不是楚辙一个人的楚家。我是楚家大小姐，凭什么我不能回去？”楚离月眉眼之间带着冷意，“不给他们机会，他们怎么能对我下手呢？不下手，我怎么能把他们打残打死呢？” 楚青秀愣愣地看着楚离月，觉得这样的小姐好像有些陌生。 “以前我吃亏被暗算，是因为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现在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怎么还会被他们算计？”楚离月索性将自己的打算摊开来说，“更何况，楚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人，我还需要时间去寻找。” 她始终不相信那么愚蠢的楚辙，能够制定和实施那样一个完美干净的阴谋。如果不去继续撩拨楚辙，怎么能将黑暗中的那只手引出来？ 不过，在回楚家之前，楚离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不觉入定的十五天中，楚离月对于那个女声讲解的海潮清音功法有了初步的感悟，感觉自己已经模模糊糊地摸到了一些皮毛。 在修炼时，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某个频率时，确实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而相应地，从玄气中提炼出来的玄力也有所增加。 但是，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楚离月却总是觉得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直到清辉一言点明她才领悟，那就是她所运行的心法和海潮清音并不匹配。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功法，其实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如海潮清音这样，教导修者如何更多更快地吸收天地玄气的外功；一方面则是内法，即如何将所吸收的玄气更快地提炼成更加精纯的玄力的方法，比 如清辉之前教她如何在体内运转玄气的路线即属此列。 楚离月听懂了海潮清音的那部分功法其实是属于外功，也就是如何吸收玄气的部分；而和这一部分匹配的内法，她却没有学到。清辉早有准备，他坐在楚离月对面，长发垂在鬓侧，露出高挺鼻梁两侧深邃狭长的黑眸，轻声说道：“这套功法，即使在天级功法中也是排得到前列的。”他微微倾身，距离楚离月的面孔更近了几分，“可是 ，能够炼成的人却不多。因为，会很痛。” 最后三个字是从唇间轻轻吐出来的，却让人无端觉得全身发凉。 海潮涨落的威势固然令人惊叹，但是如果你变成了被海潮拍击的海岸，就再也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和兴致去感叹了。 因为，你会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被怒涛卷天的浪潮拍打成碎片，消失在这个世间！ 清辉的脸距离楚离月的脸只有数寸，楚离月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如果我怕痛，你会不会给我另外一套天级功法？”楚离月一点儿紧张的样子都没有，她抬起了长长的睫毛，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声音清脆娇嫩，像是一个纯真无暇的少女，在对自己的 情郎撒娇。 眼前的女子皮肤雪白，青丝如漆，眼睛亮得好像是用最好的烟墨涂抹而成，尤其是一双樱唇，嫣红而丰满，怎么看都是一个明艳之极的少女。 可是清辉知道，她的体内，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神魂是如何坚韧不拔。冬月初一开窍大典上，别人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是作为和她有神魂契约的人，他感受到了那种撕裂般的痛苦。 隔着启灵殿、观天柱的重重阻隔，他还能感受到那种锥心的痛，撕碎的痛，她本人的感觉只会更加严重百十倍。 可是，她还是成功了。而且，回来之后到现在，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她开窍时候经历的痛苦，付出的代价。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因为怕痛而要求更改功法？对于她来说，选择功法，第一看是否适合自己，第二看效果威力，而会不会很辛苦，根本不在她考虑之列。 “会。你要换吗？”眼睛微微眯起，清辉懒洋洋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楚离月的一声轻笑：“骗子。” 正如清辉了解她一样，她同样了解清辉。他们是同一类人，在他们心里，实力是一切的基础。没有足够的实力，所有繁华都是虚幻，随时会化为泡影。 楚离月敢断言，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怕痛畏难的人，可能清辉早就把她的灵魂抽出来扔到不知何方，再去给这具身体寻找合适的芯子了。 他们是伙伴不错，但是伙伴之间是相互尊重、相互扶持的关系，而不是单方面的依赖和庇护。想要得到伙伴的认可和尊重，首先必须做到自尊自重自立自强。 人生有太多比肉身疼痛更加难受的痛苦，想要得到强大的实力，皮肉之痛算什么？ 明艳少女和俊朗男子目光相对，明亮的凤眼和深邃的黑眸撞在一起，两人一起勾起了嘴角。 “那就准备吧。”清辉坐正了身体，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帮你打开经脉，引导你运转玄气。” 楚离月也正色端坐，闭目静心。 略带温热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的眉心：“运功。” 一缕浑厚精纯的玄力从眉心透入，进入了楚离月体内的玄气河流之中。 楚离月放弃了对于自己体内玄气的主导权，任由这缕玄气带领着自己体内的玄气开始运转。 羽毛轻抚全身肌肤的感觉再次升起，但是楚离月早有准备，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海潮清音。”清辉推动着楚离月体内的玄气运转三周后，低声提示。 楚离月控制呼吸，努力感觉着天地之间玄气波动的频率。脑海中，温柔的女声一字字讲述着功法诀窍。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周围的玄气原本正在向着楚离月涌来，此时却开始不停起伏，就像是海潮在无休止的涨落一样。 轰！玄气浪潮扑向楚离月，无数玄气从周身毛孔冲入了她的身体。 所有毛孔被强行冲开，全身皮肤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无数细碎的锐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楚离月猝不及防，差点叫出声来。 就在此刻，清辉神情一凝，两根手指按在了楚离月的眉心。 楚离月体内正在运转的玄气河流被这突然冲入的大量玄气裹挟，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噗！噗！噗！噗！ 四声轻响，浩大的玄气河流突然分成四条支流，向着楚离月体内的奇经八脉冲去。 从来没有被玄气冲刷过的经脉突然遭受这样的冲击，一下子爆裂开来。 楚离月只觉得五脏绞痛，肺腑之间更是剧痛不已，连眼前都开始发黑，一时难以维持海潮清音的功法。 “不要停！”清辉低喝一声，催动着四条支流继续向前冲击。在这个年龄强行开启奇经八脉，这种痛是必须忍受的。 楚离月额头已经冒出了点点冷汗，但是却咬着牙，不去想身体的痛楚，而是集中精神去运行海潮清音的功法，在呼吸之间，将大量的玄气吞吐不休。 她已经看出来，清辉是要用自己的玄力帮她强行打通经脉，然后才能按照海潮清音的内法去运转玄气，进行修炼。 如果她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不仅自己受罪，恐怕清辉也会被反噬受伤。 楚离月从来不是一个害怕困难和痛苦的人，更何况她还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够在肉身极端痛苦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心神的稳定和清明。 毕竟，她的火异能也是需要精神驱使的。如果一受伤就神魂不定，无法使用火异能，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所以，哪怕是腹痛如绞，哪怕是嘴角都开始流出血迹，楚离月和天地玄气的共鸣都从未停止。 海潮一般的玄气从全身涌入，然后分为四道支流不停冲击着体内所有经脉。 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四条经脉全部打通，楚离月体内的玄气形成了四个小循环，然后组成一个大循环。这也相当于，当楚离月修炼的时候，同样时间内提炼出来的玄力最少是原来的四倍。 玄窍中的蓝色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升高，浸泡在海水中的紫色圆球兴奋地不停翻滚，不停地吸收着周围的玄力。 这些天，紫焱也憋坏了，生怕自己再次将玄窍吸干，让楚离月的玄窍变成一片荒漠，所以不得不抑制着自己的胃口。现在看来，楚离月已经有了什么好办法，他以后尽可以每天吃得饱饱的了。 看到楚离月体内的运功路线已经完全建立，清辉缓缓收回了按在她眉间的手指。 面前的少女双目紧闭，素来明艳的面孔如今带着几分苍白，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和嘴角殷红的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她的呼吸平稳，这种程度的伤只需要用玄力温养数日就会痊愈。 清辉长长舒了口气，眸光深沉地看着这张脸，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去，大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嘴角，将那缕红色的血迹极慢地擦拭干净。收回手掌，垂下眼眸，看着大拇指上的嫣红，他慢慢低下头，轻轻舔了一口，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72章答应太子殿下 正月尚未过完，神京街头还能看到很多过年留下的痕迹。 神京最高档的酒楼仙客来三楼包厢中，楚离月手中端着一杯热茶，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小小的黑虎伏在她的膝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在楚离月的对面，坐着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公子，他五官清雅，气质高华，只是面色过于苍白，带着几分病弱的味道。 沈简坐在下首，他已经非常坦诚地介绍了这位的身份：沉寂数年的天元帝国太子殿下桓云泽。虽然桓云泽失去了玄珠成了废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却从来没有提起要废黜他的太子身份。所以虽然这些年桓云泽深居简出，根本不在人前出现，但是他仍然是天元帝国仅次于皇帝陛下的贵人 。桓云泽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笑容浅淡，但是却看得出并不敷衍：“孤要感谢楚大小姐。楚大小姐先是告知了母后重要的消息，后来又让孤赚了数百枚上品玄晶，发了个大财。楚大小姐真是孤的贵人。 ” 楚离月抚着黑虎的手顿了顿，轻轻拽了拽黑虎的毛发，心道和这位赢来的巨资相比，太子殿下你的收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谦虚客套了一番。 寒暄之后，酒席摆上来，甚至连黑虎都有专餐——桓云泽从观天柱上皇家兽苑带来了顶级兽乳，专门为黑虎准备。 连这种小细节都考虑在内，楚离月不得不在心中赞叹这位太子殿下做事细致体贴。 那么，他选择在仙客来谈话，而不是战神卫驻地，显然在他心中，仙客来的可靠程度更高。楚离月猜测，仙客来的产业多半是沈家或者太子自己的。 大家都不是真的来吃饭的，所以随意吃了一会儿，桓云泽和沈简非常礼貌地敬酒祝贺楚离月重开玄窍成功，成就上品玄窍之后，沈简就切入了正题。 原来，沈简当初得到迷离空玉草的消息后，立刻就调动了沈家的精锐，偷偷赶到镇守山，按照楚离月提供的方位，下到悬崖底下去寻找迷离空玉草。 悬崖下白雾浓郁，终年不见太阳，潮湿阴冷，确实非常适合迷离空玉草的生长。 只是搜索了不少时日，却始终没有发现迷离空玉草的痕迹。就在他们沮丧失望之时，突然发现悬崖上竟然有一处暗门，用极其复杂的符文封印着。 这个发现令沈简等人精神一振，在这种偏僻难至的地方布下的封印，也许和迷离空玉草有关？所以沈简紧急调动沈家的符文大师前来，谁知道这符文十分深奥，几个知名的符文师都无法顺利解开。 越是如此，沈简越觉得其中必然深藏玄机，就算不是迷离空玉草，也可能是其他更加宝贵的秘藏。 沈家在崖底布置了阵法，隐藏了踪迹，一心研究这个封印。更加令沈简坚定了信心的是，符文被解开一角后，居然有一头罕见的觅宝郎——其实就是一种一阶异兽，因其擅长突破阵法封印去寻觅宝物而得名——不知从何而来，一头钻入封印之中。而不到两个时辰 ，觅宝郎就再次出现，口中叼着的居然正是一株玉白色的小草，和古籍中记载的以及楚离月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沈简等人喜出望外，想要抢夺这株迷离空玉草，谁知道那觅宝郎十分狡猾，见势不妙就钻入地下土遁了。 觅宝郎之所以非常罕见，就是因为它实在是难以捕捉，所以沈简等人最后也是两手空空，眼睁睁看着迷离空玉草从他们鼻子底下丢掉了。 但是，这也证明了在这封印之后，确实是有迷离空玉草存在的。至少他们努力的方向并没有错。 所以这段时间，沈家重金邀请了帝国著名的几位符文大师，一心扑在了解开封印上。 沈家的财力物力投入了不少，终于解开了大半封印，然后开始入内寻找。但是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迷离空玉草有强烈的致幻能力，不管是凝珠修者还是成珠修者，一旦闻到迷离空玉草的香气，就会进入幻境之中，而且不能由他人帮忙走出。如果不能自己解开幻境，就会永远 留在其中，直到死去。 沈简的脸色很苦：“封印之后是一个巨大的陵墓，其中确实有不少迷离空玉草，大部分都是千年的。” 五百年以上的迷离空玉草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千年的迷离空玉草致幻效果更为可怕。 沈家连续派了四五队人马入内，从凝珠到成珠都有，可是全部折损在内，却没有拿回来一株迷离空玉草。 沈家总共也不过五个成珠高手，搭在其中一个，让沈家家主也十分心痛。 沈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记载，说使用过迷离空玉草的人，就不会再陷入其制造的幻境之中，所以他想起了楚离月。 “楚大小姐，只要你帮了我们沈家这个忙，以后我沈家永远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沈简站起身来，对着楚离月深深一躬，行了个大礼。 最好的朋友，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支持楚离月，都会站在楚离月这一边。 可是，楚离月根本没用过什么迷离空玉草啊！她一进去，还不是要陷入幻境不能自拔吗？ 而且，如果必须闻到香气才会进入幻境的话，其实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啊。搞一个氧气瓶一个防毒面具就完美破解了嘛。 就在楚离月想要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看法的时候，清辉说话了：【答应他。】 楚离月轻轻按了按黑虎的脑袋，表示收到，脸上却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桓云泽也站起身来，肃容说道：“楚大小姐，孤的心情你应该最有体会。孤也不虚言，你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孤绝对全力以赴。” 楚离月对于桓云泽印象不错。 因为桓云泽的眼睛里看不到对楚离月的嫉妒。要知道，桓云泽原来的身份地位比楚离月要高得多，他是未来的天元帝国帝王第一候选人，可是却因为失去玄珠而沉寂数年，消失在世人眼前。 他的母亲因为他憔悴苍老，愁苦不堪。他自己想必也每日辗转，苦思无计。 楚离月和他有着相同的遭遇，但是却比他幸运太多，不过短短数月期间，就重新开启玄窍，甚至还引发了天生异象，再次震惊大陆。 而桓云泽却还在等待着迷离空玉草。即使拿到了迷离空玉草，能否和楚离月一样幸运还是未知之数。如果换一个心胸狭窄的人，现在看着楚离月的眼神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嫉妒了。尤其是作为一个从小就被所有人围绕着巴结着的皇族天才、中宫嫡子，很容易就会有一种世界都要围着我转的想法，可能更看 不得楚离月比自己幸运的事实。 但是从一见面，楚离月就一直在观察这位太子殿下，他的眼神一直很正，没有看到一丝嫉妒存在，情绪波动也不是特别明显。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也许是这次人生剧变给他带来的成长。 这样的桓云泽，楚离月觉得比桓云澈那种虚伪优柔偏又自私狠毒的人更适合做一个君王。 既然清辉想要自己答应这件事，那也不妨就用这个来换取沈家和桓云泽的友谊。 “太子殿下和沈二爷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也就不推辞了。”楚离月笑着回答，她举起手边的酒杯，向着二人说道，“日后不免有事劳烦殿下和二爷，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在那一刻，楚离月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晋王桓云澈和她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那她当然不能坐视桓云澈登上帝位，更不能让那个掌控欲超强、处处要压人一头的玉贵妃成为未来的太后。 帮助桓云泽恢复玄珠、登上帝位，对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她答应了去帮忙寻找迷离空玉草，沈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绽放开来，桓云泽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再怎么能够控制情绪，在这么重要的事情面前，桓云泽也很难真的无动于衷。 三人商量了一番，约定等沈家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就通知楚离月一起去镇守山那座神秘的巨大陵墓之中。 二月初二，镇国公府前一片肃静。 两排护卫沿着镇国公府前的大道排开，一直延伸到大道尽头。一看就是要迎接贵客的架势。 道路两边，不少楚家子弟驻足观看，想知道到底今天有什么贵客来到，居然让镇国公亲卫亲自肃清街道、持节相迎。 辰时左右，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传来，地面微微震动，一片巨大的黑影从大道尽头席卷而来。 骑兵！有经验的楚家子弟不少，即使不看，也能听出这是一队重装骑兵。 黑色、重装、在楚家领地奔驰，几个因素结合在一起，很多人都猜到了这队骑兵的身份。战神卫！楚辂大人的亲兵战神卫！ 不少楚家子弟的脸色都兴奋了起来，战神卫跟随楚辂大人纵横疆场从无敌手，他们和战神大人一样，都是楚家的骄傲。 楚家之所以有战神楚家的称号，就是因为楚家的根基在军队之中，是一个军队世家。而楚家子弟大多从小接受军事教育，所以经常出现一些天资出众的将领。 但是，像楚辂这样个人修为和战绩都达到极高程度的，却也极为少见。战神大人和他的战神卫，是楚家众多子弟心中的偶像。 果然，片刻功夫，黑云已经飞驰而来。五百战神卫重甲飞驰，其声势几乎是铺天盖地。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过来的，身上的气势刺得人双目难睁，让楚家子弟不由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第73章来自贪婪的聚会 五百战神卫从镇国公府前疾驰而过，暴雨般的蹄声没有丝毫停顿。而在黑云一样的战神卫队伍中，一个素白色的身影特别引人注目。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全身素白衣裙，青丝被疾风吹得向后飘杨，露出明艳动人的美丽脸庞。一只小小的黑虎蹲在她的肩上，尾尖上 的火焰随风闪耀。 她骑在同样高大的黑鳞铁马上，姿势轻松随意，和围在她四周的战神卫相比毫不逊色。 “大小姐！”所有人都认出了楚离月，这个目前神京最火热的话题人物，也是楚家争议最大的人物。 从天才到废人，迅即又从废人成为天才。一般人一生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她却经历了不止一次。当初镇国公向外宣布，说楚离月背弃婚约、私通侍从、盗窃族中重宝外逃，据说还曾经打算将她从楚家除名。如今楚离月却再次开窍，还是龙门榜首，天生异象，族中早就有不少人猜测，楚辙到底会不会 改变态度。有人说，楚辙到底是楚离月的亲叔叔，之前不过是因为实在不能掩盖楚离月所犯下的罪行，才不得不对外宣布、大义灭亲的，如今既然楚离月已经不再是废人，楚辙一定会想办法为她脱罪，让她风风光光 回来的。 也有人反对，认为楚辙不仅仅是楚离月的亲叔叔，还是楚家家主、镇国公，绝对不会公私不分。楚离月所作所为，必须受到惩罚。 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楚离月如今再次显示出天才卓绝的修炼天赋，就算是之前犯下了一些过错，也应该给她机会改过自新，为家族效力。 现在，楚离月居然带着五百战神卫来到楚家领地，而镇国公府却早早摆出了迎候贵宾的架势，难道双方竟然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五百战神卫簇拥着楚离月飞驰而去。 “他们这是去哪里？” “好像是始祖峰的方向？” “去始祖峰？那不是……” 五百战神卫如狂风般席卷而过，一直来到始祖峰下的广场上，听到狄显平的一声号令，才一起勒住了黑鳞铁马，同时停下了脚步。 早就等在始祖峰下的大管事含笑迎上前来：“大小姐回来了。国公爷在祖灵殿等候已久。” 楚离月跳下马来，对于大管事的笑脸和亲善姿态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带路。” 大管事脸色一僵，他好歹也是四大世家之一楚家的大管事，绝对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楚家的公子小姐也不敢给他脸色看。如今这么热情示好却被楚离月视而不见，心中自然不悦。 而且楚离月之前不知道上过多少次始祖峰，祖灵殿在哪里她怎么会不知道，还用得着别人来带路？现在居然将他一个大管事当成带路小厮使唤，实在是太嚣张了。 但是他知道楚辙最近对于这位大小姐的态度，所以即使是心中不悦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脸上带着笑容将楚离月引上了始祖峰。 狄显平点了十八名战神卫和自己一起跟随在楚离月身后，做出一副全心警惕保护楚离月的姿态。 听着身后整齐肃杀的脚步声和甲叶、刀剑的摩擦声，大管事虽然已经是凝珠九转的修为，却也忍不住全身发冷。 这位大小姐是要回家拜见族老和国公爷吗？怎么感觉这么杀气腾腾啊？明明自己去战神卫驻地请她回家的时候，她的态度还是很平和的，怎么现在却摆出这副架势来了？ 祖灵殿位于始祖峰山腰上，是平时楚家议事的所在。 楚离月跟在大管事身后，脚步不紧不慢。肩上的小黑虎已经跳到了她的怀里，她抱着黑虎从容而行，简直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终于来到祖灵殿前，狄显平和十八战神卫留在殿外，楚离月抱着黑虎随着大管事迈入了殿中。 祖灵殿上供奉着楚家数千年来列祖列宗的牌位和画像，是楚家每年家族祭祀的场所，也是楚家发生大事时召集族老议事的地方。 黑色金纹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滑如镜，高高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张画像，那是楚家祖先中对家族有过杰出贡献的先祖。 大殿正中，高踞在台阶顶端的正是楚辙。 两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人，都是楚家的族老。 楚离月站在大殿门口，眼睛左右扫了一下。在场的有二十四位族老，其中四位耆老，二十位长老，除了少数不在家的族老外，大部分都来了。 楚辙派人十分热情地要自己回来，却摆开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在祖灵殿见面，还将所有族老都邀请过来，如此大张旗鼓，郑重其事，他想要做些什么？ 楚离月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沿着华丽的大理石地板向前走，两边是肃然危坐的族老，楚离月的步伐节奏丝毫未变，腰身挺直，坦然而不倨傲。 走到台阶下，楚离月对着楚辙行礼：“楚离月见过家主。”楚辙“嗯”了一声，神情威严庄重：“还不见过各位族老？” 楚离月转头向着两边的族老行礼：“楚离月见过各位族老。” 简单严肃地见礼之后，楚辙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离月，冬月初一开窍大典上，你再开玄窍，身登榜首，天生异象，声震大陆，为我楚家争得荣誉，当记一功。” 这个说法，大管事去求见楚离月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说是楚辙觉得楚离月为楚家争光，族老们也都觉得她人才难得，请她回楚家相见。 如今看来，楚家摆出这个架势，显然并不是仅仅为了夸奖楚离月。龙门榜首、天生异象固然是十分难得，但是楚离月却不会自恋到认为这值得楚家几乎所有族老倾巢而出的地步。 所以楚离月听了楚辙的赞扬，也只是略略低头，没有任何喜悦或者骄傲的表情。 “离月，你之前的错误令我楚家蒙羞，如今也算是将功抵罪。”楚辙缓缓说道，“凭你的资质和潜力，只要有咱们楚家支持，日后飞腾九霄、威震大陆并不是难事。”“所以，本公已经向族老们提出，将你之前的过错一笔勾销，仍旧将你列为我楚家核心子弟重点培养。”楚辙顿了一顿，“不过，族老们认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问清楚，才能做此决定，所以今日你一 定要对族老们说真话，绝对不许隐瞒，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楚辙几乎是厉声喝出，“说真话”、“不许隐瞒”，这些字眼被他重重喝出，在整个祖灵殿中回荡不已。 随着这声大喝而来的，则是突然降临在楚离月身上的沉重而无形的压力。楚离月肩背一重，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呼吸都成为一种苦难的事情。她知道，这是楚辙有意释放出来的成珠境界的威压。他用热情和善的姿态邀请自己回来，却在祖灵殿中设下这样的阵仗，然后突然大喝威压，无非是希望用这种出乎意料的迎头痛击打乱自己的节奏，让自 己进入惊慌失措之中，然后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调整呼吸，运行海潮清音功法，感觉到周围的玄气再次从全身毛孔中狂涌而入，而体内的玄气如海，在奇经八脉四条河流中奔涌流转，无数玄力立刻涌向四肢百骸，和身周的压力对抗。 当初在玄河大龙门上的湖泊中，那种压力几乎要将楚离月的骨头压碎，楚离月内脏经脉爆裂，在那种内外交困、极度痛苦的环境下，楚离月都没有妥协放弃，又怎么会被楚辙这种程度的威压吓倒？ 楚离月不但没有弯腰躬身，反而十分随意地抬起了头，肩背也随之挺起：“家主和族老们有什么想问的，楚离月一定如实回答。” 她的声音淡然如常，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丝。 楚辙的嘴角抽了抽，但随即双眼就亮了起来。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浮起了一缕微笑。 身周的威压消失，楚离月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个族老迫不及待地问道：“楚离月，你在去年镇守山五族联合试炼最后几日失去了玄珠，此事可属实？” 楚离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楚辙的脸色有些难看。楚离月能够理解他的不悦，因为这个问题对楚辙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它随时可能引出楚明月暗害楚离月的真相。 【宗家族老楚文孟。】清辉有了楚丙忠的记忆，对于楚家的族老和立场了然于胸。 难怪在提出问题之前，首先要刺一刺楚辙呢。“那么，你在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再次达到了开窍的修为标准。”楚文孟目光闪烁，强调着“不到两个月”，他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老夫年已八十，对楚家基本功法修炼七十多年， 自认楚家功法不足以让任何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 楚离月明白了这次为什么几乎所有族老都出现在祖灵殿的原因，那就是贪婪。 他们想要知道，楚离月为什么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修炼出这样的成绩，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开启上品玄窍，两次都能引发天生异象。他们这些人，在楚家地位崇高，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垂垂老矣，即使是成珠境界也无法让他们躲避死亡的阴影。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得到一套可以让人修为飞速提高的功法，就意味着在他 们可能再进一步，获得更多寿命，得到更多生机。他们想要得到楚离月的功法！ 第74章楚明月比我优秀多了 楚离月抬头看着高踞在台阶顶端的楚辙，这些族老想要功法，他又想要什么呢？ 一个族老看她不回答，厉声喝道：“楚离月，你之前私通侍从、盗窃族中重宝，已经是罪行累累，今日族中给你这个机会，你须要好好思量，切不可自误！” 【楚辙的人，楚密。】另外一个族老温声说道：“离月不要害怕，我们也是担心你修习了不该学的功法，误入歧途，可惜了你这百年一遇的好资质。”他容貌儒雅斯文，面目和善可亲，脸上带着微笑。他向着方才疾声厉色的长老 楚密摆了摆手：“别吓着孩子了，谁年轻时候不曾犯过错？” 楚离月看着几个长老有的演白脸，有的演红脸，有的恐吓，有的诱哄，有的动之以情，有的晓之以理，脸色却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终于，楚辙再次开口了：“离月，你是楚家人。从小大哥就教导过，个人和家族荣辱与共。你为家族带来荣光，家族就会成为你的靠山，庇护你扶持你；你给家族丢脸抹黑，家族就会对你施以惩罚，严重的 话还可能将你除名甚至处死。” 他声音缓慢，语气沉重，“我知道你资质出众，但是再出众的资质，以我们楚家的基础功法，也不可能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从零开始，修炼到开窍所需的标准。”“这次你重开玄窍，引发异象，世人惊叹，叔叔也很为你骄傲。但是，叔叔更担心你。你虽然聪明，但是毕竟阅历太少，叔叔担心你不甘心做一个失去玄珠的普通人，所以被邪恶引诱，学了不该学的功法。 ”“这世间不仅有人族，更有其他和人族为敌的种族。一千多年前有兽族吞噬人类，以人类为食；再向前数千年前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暗族，阴险狡诈狠毒可怕。叔叔只怕你不小心走入了邪道，万一你真的这样 ，日后成了人族公敌，被万千世人仇恨唾骂，不仅会让我楚家蒙羞，而且还会连累九泉之下的哥哥嫂嫂啊。”楚辙轻叹了一口气：“离月，希望你明白叔叔的苦心，将族老们关心的这个问题说清楚。叔叔可以担保，就算是真的你修炼了暗族功法，只要你能坦诚说出，真心悔改，我们都会帮助你解决问题，绝对不会 因此将你弃之不顾的。” 楚离月站在大殿中央，听着周围传来的各种说法，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面临审判的罪犯。她垂下眼皮，慢慢地说道：“家主和各位族老太抬举我了，我这点进步算得了什么？”“以我的上品资质，从零开始到开窍修为，还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抬起头来看着楚辙，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是，还有一个楚家子弟，资质平平，却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从凝珠二转到了凝珠六转， 比我不知道优秀多少倍。和她相比，我这点修为实在是微不足道。” 楚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冷冷看着楚离月：“今日说的是你的问题，其他的问题改日再议。” 当初带队去镇守山参加试炼的三长老、六长老和八长老十分清楚楚离月说的是谁，但是他们都闭嘴不说话。 可是，他们不说话，不等于其他人不说话。 楚辙当上镇国公不过一年多时间，用尽全力也无法将族老中大多数人收归己用。在场的二十四位族老中，有一多半是支持宗家嫡系的，还有数人中立，而真正支持楚辙的也不过只有四五位罢了。 楚辙越是不想提，越是有人要将这个话题展开来谈。 “噢？咱们楚家还有这样的惊世奇才？”一位族老十分感兴趣地问道，“这可比离月的修炼速度快多了。” 开窍之后，玄珠每一转所需要的玄力都大大超过之前的开窍所需，能够在两天时间内就从凝珠二转到凝珠六转，这样的速度在修炼史上绝对是前所未有。 “而且还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子弟。”另外一个族老接口道，“如果不是邪门歪道的话，若能在楚家子弟中推行开来，我们楚家发展成为天元第一世家指日可待啊。” 楚辙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对着自己人使了几个眼色。 支持楚辙的族老楚密说道：“今日说的是楚离月的事情，一事一议，别的事情改日提出议题之后，再行商议。”果然，立刻就有人反驳道：“我等今日聚在祖灵殿，不过是因为有子弟进境太快，担心她误入歧途。谁知道还有人比她更加神速，简直超越我等认知范畴。难道楚离月是楚家人，这位子弟就不是了吗？既然 都是楚家子弟，我等岂能区别对待？”还有人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这二十多人，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却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今日回去，说不定又有几位寿元将尽，也说不定又有人闭关突破，哪里还有时间随时等候再议 ？” “而所谓一事一议，不是说一人一议，而是说所有符合这一主题的事情都一起议定。”这位苍老得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无力的老人一出声，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 【耆老楚右鼎。】清辉补充了一句，【楚辂救过他的命。】当初楚辂用生机指救了两位楚家的族老，楚右鼎就是其中之一。 楚离月心中冷笑，楚辙以为用自己的功法为诱饵，就能将这些寿元将尽的族老当成枪来使用了吗？ 这些老头子当然想多活几年，甚至如果能够长生不老是最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甘心情愿像个傻瓜一样任由楚辙摆布。“楚离月，你既然说我楚家有这样优秀的子弟，何不说清楚到底是谁呢？”苍老的族老楚右鼎慢慢说道，他似乎颇有些威望，说话时其他人都静静听着，没有插嘴和反对的意思，“而且你应该不是空口白话， 而是有切实的证据吧？” 楚离月微微躬身：“是。我方才所说的，就是我的堂妹、镇国公大人的嫡女楚明月。至于证据，楚明月在试炼中还是凝珠二转，但是在试炼的最后一天，她却突然升到了凝珠六转。”“她的玄兽玉纹飞天碧蟒，原本身上只有两个玉纹圆环，但是在试炼最后一天的公开挑战中，身上的玉纹圆环却变成了六个，而且也能够喷射毒液，喷出来的毒液腐蚀性极强。这些都是当时所有试炼子弟有 目共睹的，六长老是那次公开挑战的裁判，应该也看得清楚。” 楚离月慢条斯理地将楚明月和六长老抛了出来。玉纹飞天碧蟒是四阶异兽，作为玄珠珠核能够有什么样的能力，在场的族老们都很清楚。楚离月说的十分清晰肯定，而且指出了这是在公开挑战中表现出来的，观者众多，所以大部分族老已经基本上相信 了她的说法。 “六长老，楚离月说的是真是假？”楚右鼎点名问道。六长老的脸色有些僵硬，他想隐瞒却无法隐瞒，因为那次公开挑战的观众太多了。而且在试炼记录中，也非常详细地记载了每日楚家子弟的修为和进阶，只要族老们调来记录一看，就能把所有事情看得十 分清楚。他只好点了点头，闷声说道：“是真的。” 六长老这一句话说出来，几乎所有族老的眼睛都亮了。 如果一个资质平平的子弟都能在两天之中从凝珠二转升到凝珠六转，那么对于他们这些基本都是上等资质的人来说，几乎每个人都能超越成珠境界，进入化珠这种大陆中几乎无人能够成就的传说境界了。 据说只要进入化珠境界，寿命就能达到二百岁！ “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人向族老会汇报？”楚右鼎的声音十分无力，但是内容却让人惊惧，“六长老，还有负责试炼的三长老、八长老，你们三位如何解释？” 三长老、六长老、八长老都是楚辙的人，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打击削弱楚辙在族老会中的影响，宗家岂会错过？三位长老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根本没想到这种事情会传入族老会的耳中。楚明月在短短两天内修为突飞猛进，当然是一件诡异的事情。但是想起试炼之前楚辙和他们暗示过的话，加上当时看见楚离月失 去玄珠的下场，他们三人都隐隐猜出了其中隐藏的东西。 这个真相实在是恐怖，让他们根本不敢直视，所以对这件事情他们都选择了闭嘴不说，甚至在试炼记录上都含糊其辞，没有仔细记录。 现在居然措不及防地被楚离月在这么多族老面前摊开，三位长老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终于，八长老拉着脸说道：“我只负责那次试炼的后勤物资管理，对于此事并不知情。” 八长老可以拉下脸皮装傻，哪怕被说一个“无能、粗疏”也能蒙混过关，可是三长老和六长老，一个是上次试炼的总负责人，一个是楚离月和楚明月决战的裁判，根本没法学他装不知道。 六长老吭哧了一句说道：“当时我以为楚明月试炼中有什么奇遇，所以也没有多问。回来之后，我以为三长老会向族老会提起此事，所以也就忘记了。” 楚右鼎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以为？”不满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另一个族老嘲笑道：“什么事情都是你以为，那你就来做楚家家主好了，还要家主和族老会做什么？”三长老却光棍得多，他站起身向着族老们行了个礼，沉声说道：“此事是我等疏忽，愿意接受族老会的惩罚。” 第75章感谢楚明月，感谢古龙大大 楚右鼎根本不在乎坐在主位上的楚辙是什么反应，而是用老年人特有的声音慢慢说道：“三长老、六长老和八长老的疏忽失察之责，异日再行商议。今日既然是要讨论我楚家子弟有人修炼过快，有走入歧途 的危险，就不能因人而异，区别对待。楚离月在此，楚明月何在？” 楚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慢慢说道：“因为挑战楚离月失败，玄兽被撕成五段，楚明月受伤昏迷一个多月，最近刚刚醒来。她现在十分虚弱，恐怕无法前来……” 楚右鼎被眼皮遮盖了大半个的眼睛抬起来，看了楚离月一眼，又看了楚辙一眼，也慢慢说道：“有多虚弱？派人抬着过来，说几句话总是可以的吧？修者如果连这点辛苦都忍受不了，还能有什么前途？” “既然当初选择了玉纹飞天碧蟒元魂，而不是驻颜花、天香草，就不会害怕受苦。”另一位耆老悠悠说道。 楚明月当时测试的资质只是中等，如果想要安逸富贵的生活，自然是选择能够增加姿色气质的元魂，可是她偏偏选择了战斗元魂。既然如此，死亡、受伤都应该在考虑之列，还能害怕说几句话？ 【楚右鼎的弟弟，楚左彝。楚辂救过他一命。】如果让这对已经八十多岁的兄弟站出来公然和楚辙为敌，他们也许会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不敢贸然出头。但是如果是问一个小辈几句话的事情上，给楚辙找些麻烦，顺带为楚离月暗中撑腰，他们绝对是没 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楚辙看向下首二十四位族老，只有四五人是自己一边的，而其中三长老、六长老、八长老等于已经失去了话语权，即使是其他两位出来支持他，也无法改变大局。暗自咬了咬牙，楚辙脸上一片严肃：“既然两位耆老认为有必要召楚明月过来问话，本公这就派人去将她抬过来。”他把目光投向站在中央垂首不语的楚离月，“这其间，离月，你正好讲一讲你是如何在短期 内快速提高修为的，让本公和各位族老帮你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患。” 说着，楚辙对身后的贴身侍从吩咐道：“速速派人去将四小姐抬过来！”侍从领命而去。说完，楚辙就盯着楚离月，等着她说出自己的功法秘诀，所有族老的目光也都落到了楚离月身上。他们中的大多数虽然和楚辙过不去，却不等于就站在楚离月这边，反正这样的场面下，楚辙和楚离月都要 受到他们的压制，正不妨左右得利。 连楚辙这个名义上的楚家家主、镇国公都无法违逆族老会的意思，一个小小的楚离月又能如何？ 楚离月却对着楚辙笑了笑：“此事，还是和楚明月有关系，家主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楚辙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和愤怒，倒是带着几分嘲讽，他有一种什么事情不对头的感觉。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只说你的功法，其他无关的人和事统统不要罗嗦。” “是。”楚离月十分恭敬地应了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她转过头向着族老们说道：“不知道各位族老是否听说过嫁衣神功？”族老们互相看了看，所有人脸上都显出迷茫而又带着几分兴奋的表情。嫁衣神功？从未听说过，但是听起来又十分稀奇的功法名称，难 道楚离月就是靠着这个嫁衣神功才会有这样神奇的经历？ 楚离月脸上严肃，心中却暗暗发笑。古龙大大笔下的嫁衣神功，这些人当然没有听说过。既然他们逼着她给一个解释，那就让他们领教一下古龙大大的功法设定吧！ “嫁衣神功是父亲为我寻觅的一套地级功法。”此语一出，整个祖灵殿都响起了嘶嘶的吸气声。地级功法，整个天元帝国都很难见到的高级功法，难怪楚离月修行速度这么快！“这套功法前期修炼速度其实并没有特别之处，各位族老已经见过了。但是后期如果达到条件的话，修炼速度就会快得超出想象。正如族老们所言，从我失去玄珠到再次练到开窍修为，只用了不过两个月的 时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楚离月的继续解释。 “可想而知，这个‘条件’会非常苛刻。所以虽然嫁衣神功十分神奇，千百年来却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成功炼成过。”楚离月缓缓说道。 “什么条件？”一个族老忍不住问道。 楚离月脸上带着笑容：“那就是在凝珠五转之后，被别人吸去玄珠，然后生命垂危，濒临死亡，为人作嫁！” 这句话一出，所有竖着耳朵听的族老们都睁大了眼睛或者嘴巴，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 “你开玩笑吧？” “胡说！荒谬！世间岂有如此功法？” 不少族老都无法相信这世界有这样的功法，居然以被人吸取玄珠、濒临死亡为进阶的条件。 楚辙更是大声喝道：“楚离月，在祖灵殿中，你也敢撒谎不成？”“是啊，这世上修者有一多半一生也不过是凝珠五转的修为，修炼到凝珠五转之后却又废去玄珠、处于死亡边缘，有几个人能有胆量冒这个危险？楚离月，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尚且没有这个勇气尝试，你 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小丫头，老夫却不相信你敢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楚右鼎皱着眉头，慢慢说道。“耆老大人说得对，我哪里有这个勇气去冒险。我本来已经修炼到了凝珠七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根本没有必要冒险去把这嫁衣神功再进一步。”楚离月的话让楚辙眉头紧皱，他已经知道楚离月下一 句要说什么了，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也许今天把她带到这么多族老面前根本就是个错误。楚辙在心中想道。他没想到楚离月会把自己的功法和楚明月暗害她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而现在这么多族老在座，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堵住这丫头的嘴？ “那么，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臆想不成？”一个族老脸色十分难看地问道。 “不，乃是我真实的经历。”楚离月微笑对着这位族老点头。 “怎么可能！”那位族老叫了起来，“谁到了凝珠七转会舍得将自己的玄珠让他人吸去？谁正当青春、修为又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修炼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功法？” 凝珠七转在修者之中已经是很不错的修为了，即使无法修炼到凝珠九转，在凝珠七转时就冲击成珠境界，只要顺利成珠，以后楚离月也有可能达到成珠七阶的修为。 四大世家中的成珠修者里，成珠六阶已经是高手，成珠七阶足可称霸帝国。 可以说，楚离月只要按部就班地继续修炼，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天元帝国的巅峰强者。有着这样光明的前途，她根本没有必要去冒险修炼什么嫁衣神功！ 楚离月再次向着他点头，然后环顾四周道：“所以说，我还是需要感谢楚明月。”一些族老脸上已经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楚离月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镇守山试炼快要结束时，楚明月将我带到悬崖上，趁我不备将我制住，吸取了我的玄珠，然后将我一脚踢下了万丈悬 崖。” “胡说！”不顾族老们惊讶、恍然、不悦的表情，楚辙厉声喝道，“楚离月，在祖灵殿中，各位族老面前，岂容你放肆胡言！”楚离月抬起头看着坐在高处的楚辙，嘴角微微勾起：“家主连查都没有查一下，就敢断言我说的话不是真话？还是想要包庇自己的女儿，毫不在意侄女的生死？或者，是害怕族老们从楚明月身上，发现她背 后有人指使？” 楚辙才发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下面这些老头子人生阅历丰富，恐怕已经从他的失态中看出了什么。 他绷紧了脸，口气软和了一点：“明月是你的妹妹，她性格单纯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情？离月，你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可不是小事。”楚离月却不领情：“家主，楚明月是你的女儿不假，可是你却是整个楚家的家主，不仅仅是楚明月的父亲。事实摆在眼前，你却根本不去看，不去想，只想要包庇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家主，让我十分失望。 ” 楚辙的脸沉了下来。支持楚辙的族老楚密怒声斥道：“楚离月，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对家主的行事指手划脚？还敢说什么对家主失望？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别忘了，你之前做的那些丑事，如果不是家主为你周旋，你今天 可能站在这里吗？说不定你早就被楚家除名了！”楚离月冷笑着看向他：“是吗？一个合格的家主，不是应当对所有族人都一视同仁吗？不是应当为族人主持公道、公私分明吗？为什么我提出来楚明月吸取我玄珠、踢我落下悬崖的事情后，他连调查都没有 调查一下，连证据也不问，就直接否定了我的话？这是一个家主应该有的态度吗？” 楚辙能够感觉到其他族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都将目光投向了他，显然是等着他露出破绽，随时准备向他发动攻击。宗家一直对镇国公的位置虎视眈眈，尤其是楚辂身陨之后，他承袭了镇国公爵位，宗家的态度越来越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楚辕还没有到达成珠境界，说不定早就把他从家主和镇国公的位子上赶下来了。 第76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在楚辙皱着眉头试图用目光将楚离月刺死的时候，祖灵殿门口有了动静。 楚辙的贴身侍从带着几个护卫，抬着一张藤床走了进来。 藤床上斜卧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苹果脸上写满憔悴，一头长发披在枕上，大眼睛闪烁着纯真的光芒，正是楚辙的嫡女楚明月。 护卫们将藤床放在楚离月身边，就行礼退了出去。 楚明月挣扎着坐起，呼吸困难地开口向着楚辙和族老们问好，在藤床上躬身算作行礼。 然后，她还语气微弱地向楚离月问好：“离月姐姐好，明月不能起身行礼，还请姐姐原宥。”一个乖巧病弱的少女，实在惹人怜爱。可惜的是，在这祖灵殿中却没有几个人被她打动，那些族老一个个都是从岁月沧桑中走过来的人精，楚离月方才的话是真是假，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判断，而他们已经 形成的印象，却不是楚明月一个乖巧的外表就能改变的。 楚辙冷着脸说道：“明月，族老们有话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是，明月绝对不敢有半点隐瞒。”楚明月小声答应。 楚右鼎半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楚明月，你现在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 楚明月躺在藤床上，细声回答：“明月如今是凝珠六转。” 楚右鼎继续问道：“镇守山五族试炼时，你还是凝珠二转，但是在试炼的最后一天，却一下子升到了凝珠六转。两天时间，修为提升这么多，是何原因？” 楚明月在被人抬来的路上，已经得到了楚辙贴身侍从的提示，知道楚离月已经在族老们面前说破了她暗害楚离月的事情，这一路上她乘坐着飞梭，脑子里却一直在拼命地想着应对之策。 此时被楚右鼎这样一问，楚明月露出了几分无辜几分茫然：“回族老的话，明月也不知道，只是一夜醒来，修为就突然暴涨，到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楚明月在路上不停地思考着，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说法。她可以不承认她暗害楚离月，但是却无法解释两天甚至一天的时间内，她的修为就飞速提高的事实。 楚明月十分后悔，早知道楚离月竟然有胆量将这件事揭开的话，当初她就不应该向楚离月发出公开挑战，让那么多人看见了她的玉纹碧蟒身上已经有了六道玉纹！ 可是当时她满心想的都是必须将楚离月灭口，并且以为楚离月失去玄珠之后就像一头待宰羔羊，根本没想到楚离月竟然能在挑战中打败她，而且还让她重伤昏迷了这么久，醒来后什么都来不及了。 楚离月竟然能够重开玄窍，并且还登上龙门榜首，再次引发天生异象！ 现在还把她拉到族老们面前，想要审判她！修为突涨的事情无法隐瞒，可是原因却实在不能公之于众。楚明月想要找一个理由，但是修炼这种事情，她本就不是特别精通，现在想要编造一个理由，也无法自圆其说，索性心一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 这样的招数对于族老们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楚右鼎咧嘴一笑，满脸的皱纹像是一朵菊花。 自然有族老冷冷说道：“家主真是教的好女儿。” “是啊，在这祖灵殿中，族老会面前，居然也敢睁着眼睛撒谎，把我们这些老头子也看得太不中用，更是没有将列祖列宗放在眼里。” “对祖宗和族老毫无敬畏之心，足见家主平日教导有方。” 作为族老，跟一个小姑娘对着干显得掉价，对楚辙冷嘲热讽却是他们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楚辙坐在祖灵殿最高处，看着下面一个个脸上带着嘲讽之色的族老，大袖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如果，如果他像大哥一样修炼到成珠七阶乃至八阶，这些死老头就不敢对他如此无礼了吧？ 楚辙记得很清楚，当初楚辂从北漠前线返回，带着一身杀气和血腥味道回到楚家，身后是一群漆黑盔甲的战神卫。从他进入楚家开始，就没有人敢挡在他前进的路上，因为试图这么做的人都死了。 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凝珠四转的退伍军官，因为镇国公世子的打压，只能赋闲在家。 楚辂带着战神卫先是护住了他们居住的院子，然后就展开了一场血腥屠戮，那几天，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浓郁得让人想吐。镇国公世子，平时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被楚辂提着头发拽到他们父母的坟前跪下磕头不止。他亲眼看着楚辂从亲兵手中接过大刀，一刀将镇国公世子的脖子砍断，那颗平素总是满脸倨傲的人头飞起老高 ，然后落入草丛之中。 而老镇国公早在前一天就已经“暴毙”！那时候，这些糟老头们在哪？二十四位族老，呵呵，大半是从当时过来的，可是当时有几个人敢出头阻拦楚辂？仅有的两位和老镇国公血缘极近的族老，怒而出手，结果就是被楚辂一招镇山岳压得趴在地 上，全身骨骼尽碎，死得极惨。 然后呢？然后皇帝陛下的敕令就下来了，楚辂就当上了镇国公。 对于有些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可是对于楚辂来说，只需要挥动手中的长枪就全都解决了。 楚辙亲眼见到，这些老头子们在祖灵殿中、在楚辂面前，一个个温顺得像是小奶猫、小兔子一样，对楚辂言听计从、唯命是听。 哪怕楚辂某些命令并不是那么温和，他们也都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完成，拼命地巴结楚辂。 可是到了他这里，这些糟老头就都变了嘴脸。说穿了，不就是因为他修为低下吗？成珠四阶，说起来也是成珠境界，但是楚辙和这些族老都知道，他的成珠四阶是如何达到的。他不是依靠自己的修炼，而是靠着楚辂寻来的天才地宝堆上来的。成珠时他不过是凝珠五转，靠着秘法和宝物 才勉强进入成珠境界，这也决定了，这一辈子他的修为都不可能超过成珠五阶。 这些靠着自己修炼到成珠五阶六阶的族老当然在心里看不上他。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楚家家主、镇国公，这些糟老头却总是跟他对着干，实在是让楚辙分外愤怒。 他深吸了口气，将心中升起的暴怒用力压制下去，冷着脸对楚明月说道：“明月，你想清楚了，在祖灵殿中撒谎，可是会受到重惩的。” 楚明月的脸色更苍白了，她伏在藤床上哀声说道：“父亲，明月没有撒谎。明月知道大家很难相信，但是真的是这样，明月只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修为突然提升，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楚离月垂着眼睛不说话。 之前看着楚明月颇有心计，现在看来，她的弱点也太明显了。楚明月在公开挑战中暴露出了缺乏实战经验的缺陷，在现在又暴露出了修炼理论匮乏的不足。而她本身的资质却又平平无奇，真如清辉所言，最适合她的明明是在闺中绣花裁衣、相夫教子，同时和后宅女 子勾心斗角，用白莲花的面貌抢夺男人的欢心。 偏偏她非要在这修炼大道上勉强前行，自己却又不走正道。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甚至没有提高自己实力的能力，就算是现在楚离月不跟她算账，她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个族老冷哼一声，大概是看不下去楚明月把他们当成傻子耍的态度，冷冷说道：“小丫头真是天真！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真的就天衣无缝？你以为你只要咬紧牙关不承认，没有任何证据，就无法奈何于你？ ” 他一伸手，眉心飞出一道白光，化做一面铜镜落在了手中：“老夫自有办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楚明月浑身一颤，她之所以不敢瞎编，说有什么奇遇、顿悟，就是因为知道族老中有人有这种玄珠，可以鉴定真假，所以才不得不装傻说自己也不知道。 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楚辙，楚明月目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父亲，你要相信明月，明月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楚辙怒斥道：“岂有此理！你连自己修为暴涨的原因都不知道，如何配做一个修者？” 楚明月挣扎着从藤床上坐起来，向着楚辙和四周的族老俯身叩拜。 她在和楚离月决战时候，玄兽被撕成五段，连带的楚明月的神魂也遭受重创。神魂创伤和外伤或者肺腑内伤还不同，很难治疗。这也导致楚明月在床上昏迷了不少时日，直到过年后才慢慢清醒过来。 因为神魂受伤，每日清醒的时间不多，所以楚明月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善后问题，更不敢告诉楚辙，楚离月已经知道了楚辂夫妻的死亡和楚辙有密切关系的事情。 今天来的路上，她极力思考，不但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说法，反而整个头脑都昏昏沉沉。现在一看族老们都被激怒，而楚辙显然并不能控制局面，楚明月就知道这次大事不妙了。她咬着牙在藤床上叩头行礼道：“明月愚钝，自己的修为突然提高，却根本不知道原因为何。然后在决战中受伤昏迷，直到现在尚且昏沉不已，无法思考，不能给父亲和族老们一个合理解释，是明月的不是 。” 楚明月抬起头，露出已经苍白如纸的脸，呼吸急促而粗重，一只手捂在胸口，露出了一个疲惫而纯真的笑容：“明月向父亲和族老们请罪，愿意……接受……惩罚。”说完，她就一头从藤床上栽了下去。 第77章神奇的嫁衣神功 楚明月一头栽倒地上，当场昏了过去。族老中不少人都开始冷笑起来，这样的行径固然能够逃避一时，难道还能永远逃避下去？而且，这根本就已经证明了楚明月的心虚。那么，楚离月所说的楚明月暗害 她、吸取了她的玄珠并将她踢下悬崖的事情，基本上就不是假的了。 楚辙冷着脸道：“将这个蠢货抬下去！”手中握着铜镜的族老冷笑着说道：“家主就是这样处置的吗？”他用铜镜指着躺在地上的楚明月，“我等今日来此，是为了核查修炼速度过快的子弟是否走上了歧途。楚明月两日之间从凝珠二转升到六转，却 无法说出原因，言语含糊支吾，到最后更是刻意装昏，逃避老夫用玄珠鉴真，言行十分可疑！” 他看着楚辙，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家主能够担保，楚明月没有修炼什么邪门功法？家主能够发誓，如果日后查出来楚明月使用了什么禁法或者暗族法门，你和她同罪吗？” 既然楚离月的玄珠是被楚明月吸走的，那就是说，楚明月一定使用了玄元大陆早就全面禁止的邪法，所以她才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真相。 不管这件事情楚辙事先是否知情，但是现在楚明月的所作所为已经将楚辙拉下了水，楚辙只要敢包庇楚明月，他们就有理由指责楚辙涉嫌指使楚明月暗害同族姐妹，残害手足，使用禁法，居心叵测！ 【楚辕的心腹、半师，楚青木。】清辉继续介绍。 楚离月抱着黑虎，看着族老们和楚辙的交锋，此刻她反而像是一个旁观者了。 楚辙在召集这次族老会的时候，在派大管事亲热地邀请楚离月返回楚家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想到这次族老会会变成对他的攻击和嘲讽吧？楚青木的质问实在是咄咄逼人，让楚辙的脸色黑了下来。他沉着脸问道：“如今明月正在昏迷，如何确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提升了修为？既然无法确定，如何就能怀疑她走上了歧路？虽然明月是本公的嫡女 ，但是也是楚家的子弟，青木族老何必如此紧追不放？青木族老有鉴真玄镜在手，等她养好身体，弄清楚真相也不是难事，又何必急在一时？”楚青木脸上带着嘲讽——那是楚辙在楚家族老脸上最常看见的表情，也是他简直恨之入骨的表情——把玩着手中的铜镜：“老夫只怕等不到楚明月醒来或者养好身体，她就消失不见了，这个问题也就成为 永远解不开的谜题了。”楚辙狠狠地一拳捶在座椅扶手上，终于忍不住喝道：“青木族老，请你慎言！这是楚家，不是什么战场或者敌族，对自家子弟首当宽容，就算是子弟真的犯了错，如果能够悔改也当给她一条自新之路；更何 况如今什么都不清楚，岂能就此对她定罪！” 楚离月突然开口了：“其实这也简单。”她向着楚青木一笑，“楚明月昏迷不醒，可是还有我呢。青木族老大可对我使用鉴真玄镜，看看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辙虽然还是绷着脸，袖中的双手却突然变得冰凉起来。是啊，楚离月没死，没昏…… 楚青木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楚离月：“不错，离月说得对。”他瞥了楚辙一眼，“有些人觉得只要自己昏迷了，就可以逃避真相，可是却忘了还有一个当事人在呢。”楚辙沉声说道：“青木族老，你别忘了，今日族老会的主题是什么！”他召集族老们的时候，说的是担心楚离月这个楚家优秀子弟修炼了不该修炼的功法，同时让站在自己这一方的族老们在私下去联络一些 态度比较暧昧的族老，暗示楚离月恐怕是得了什么高级功法。 对于这些族老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恐怕还不是楚家家族的兴衰，而是自己的寿元。苦苦修炼到了成珠五阶以上，成了天元帝国最高层的一群人，可是百年转瞬将过，很快就要化作一抔黄土，谁能甘心？ 如果楚离月这种失去玄珠的人都能用这种功法治愈，那么是不是这些族老也能从中得到更多生机？到时候楚离月到底会怎么选择？不管她有没有这样的功法，只要她敢说她没有，那些老头子就不会放过她。有了这些族老的支持，将楚离月安上一个修炼邪法的罪名，废除修为、驱逐出族，都是轻而易举 的事情。至于楚右鼎、楚左彝那两个糟老头，他们当初反对将楚离月除族，不过是习惯和他对着干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想庇佑楚离月，根本不是这个态度。他们的年龄是族老中最大的，已经将近九十岁，对死亡的 恐惧应该也是最重的。 如果真的杀了楚离月就有延长他们寿元的可能，楚辙相信，这对糟老头会立刻将楚辂当初救命的事情扔到脑后，默许楚辙对楚离月下手的。 可是楚辙没想到，一切根本不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这些老头子对楚离月的功法是很感兴趣，可楚离月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而是坦然说出“嫁衣神功”的名字，还把话题扯到了楚明月身上！ 楚辙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楚离月了。他确信楚离月在来之前并不知道这次族老会的主题是什么，可是在他突如其来的威压下，在族老们纷纷出口追问答案的环境中，楚离月不但没有被震慑，而且还十分大方从容地扔出了一个“嫁衣神功”的解 释，并且一句话就把楚明月卷入其中，逼得楚明月不得不继续昏迷来逃避追查，还将他也泼了一身脏水！ 虽然还是这张脸孔，可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的气质和言行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楚辙握紧了座椅的扶手，沉声喝道：“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楚离月修炼的功法问题。楚明月的事情，等她清醒之后，本公必然会再请族老们一起审查。” “至于青木族老担心的事情，本公只能说，青木族老想多了。” 楚青木对于楚辙的表态显然并不满意，他哼了一声说道：“看来就算是楚离月愿意让老夫用鉴真玄镜照出真相，家主也不想让我们这些老头子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楚辙沉着脸说道：“青木族老你偏题了。”他转头看向一直静静地抱着黑虎站在一边看戏的楚离月，“离月，方才你说到嫁衣神功，就请你将这一功法详细讲述一下，让族老们为你审查一下是否有什么隐患。 ” 面对楚辙表现出来的强势，楚离月的回答是微笑：“是。” 嫁衣神功不是吗？那就听听故事吧。 楚离月前世了不少武侠，也看过不少论坛讨论金古武功高下的热帖，自然不缺乏关于嫁衣神功的理论分析。 她站在祖灵殿中央，抱着小小的黑虎，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讲述了嫁衣神功的原理。 “所谓‘嫁衣神功’，其名字来自于古人的诗句‘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众多族老都竖起耳朵倾听，所谓审查隐患，其实际目的却是觊觎一个后辈的神奇功法。但是对于这些老人来说，有了楚辙出面，他们听得心安理得。“前期修炼出来的玄力霸道锋利？难怪当时楚离月虽然是一个小姑娘，却选择了血饮长矛这样的威猛武器作为玄珠呢，难怪楚辂会教授她戮神矛法。”有人想起当初楚离月的玄珠和招数，觉得非常符合嫁衣 神功的描述。 “欲用其利，先挫其锋？”一个族老喃喃着，心中若有所悟。 “如意之境？玄力与肉身、神魂、技巧、意志结成一体？不被任何外力所动摇？成就‘混元之体’？” “破而后立？根基尚在，修炼速度提升？玄气吸收速度和玄力提炼速度都大大加快？肉身和神魂得到更多锤炼，变得更加凝实？” “玄力变得如同火焰般猛烈，遇强更强？但是越是提升，越是内敛，对于玄力的驱使也越是自如？” 在场的族老们有一半是成珠高手，另外一半也都是接近成珠境界的，他们人生阅历丰富，修炼经验丰富，自然能听得出这些描述是否合理。原本不乏有人怀疑楚离月是临时捏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功法来蒙混过关，可是听了楚离月的描述后，他们的怀疑越来越少。因为楚离月所讲述的功法原理有着完整而合理的体系，一听就不可能是临时编造 出来的。更有人想到当初楚辂在成珠前曾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成珠境界。而楚辂的资质和楚辙一样，都是中等资质，修炼到成珠的几率十分低下。当初楚辂成珠之后，不知道有多 少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想来，说不定楚辂就是修炼了这个神奇的嫁衣神功！楚辂凝珠阶段，在战场上搏杀真的是锋芒毕露，刚烈无双；后来成珠之后，悟出了风林火山四式枪法，整个人的气质确实变得内敛稳重起来，但是风林火山四式中，据说有个蹈火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 楚离月所说，玄力如火焰跳跃奔腾，猛烈难敌？ 但是，楚离月的玄力改变他们中却是有人亲眼见过的。当日在如意居出现过的四位族老都想起了楚离月手中的火焰短刀。 如果嫁衣神功真的能够将一个失去玄珠的人治愈，那么真的有可能对他们这些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的老人家也有神奇的效果！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说了这么多，嫁衣神功的修炼心法到底是什么？” 第78章合纵连横，谁联合谁 楚离月听见终于有人忍耐不住询问真正的核心——修炼功法，抬起头来对着那位发问的族老楚密笑了笑：“密族老，既然我已经将嫁衣神功的奇妙之处当众说出，当然是做好了将功法公之于众的准备的。 只是，在公布功法之前，我也有几个条件。” 楚辙想要利用族老来打压她，楚离月就用一个所谓的“嫁衣神功”来打动族老。只要这些利欲熏心的老头子们动了心，她就能反过来利用族老来压制楚辙。 一听到楚离月还有条件，有几位族老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楚密也沉下了脸：“族老们帮你审查功法，无非是害怕你走上邪路，你还有什么条件好提？难道非要等到有一天你堕落成暗族，自绝于人族，被天下人唾骂追杀，才知道后悔吗？” 楚辙坐在高高的座椅上，看着楚密和其他露出控制不住的贪婪神色的族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中却开始不断冷笑起来。 看看，这些老头子的贪婪和恐惧已经被勾起来了，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他们也会对楚离月出手的。 他现在只需要坐在上面，看着族老和楚离月对阵就行了。楚辙嘴角微翘，虽然楚明月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是一切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轨道上。楚离月并没有被楚密的话吓倒，她仍然语气温和地说道：“各位族老都是聪明人，修炼功法是修者最重要的秘密，更何况是地级功法？如果我就这样将嫁衣神功交给各位，那么，日后我楚家的玄级功法和黄 级功法，是不是也要无条件向所有家族中人开放？” 看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丑陋面孔，楚离月笑着说道：“当然，我并不是不肯拿出嫁衣神功的修炼功法，只是，各位族老总要满足我一点小小的要求吧？否则岂不是坏了规矩？” 楚右鼎睁开眯着的眼睛，看了看坐在下首的族老们，有一多半脸上都掩饰不住贪婪和兴奋。他轻轻咳了一声，那些脸都识趣地恢复了严肃，刚才张开的嘴巴也慢慢闭上了。“离月啊，你说的没错，不能开这么一个坏头，否则以后楚家子弟谁有什么高级功法，都要无条件献给族里的话，这楚家的人心就散了。”楚右鼎这话一说，刚才被嫁衣神功迷住了理智的族老们都有些老脸 发红，他们都是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楚右鼎所说的才是长久之道。 就算是想要从楚离月那里得到嫁衣神功，吃相也不能太难看了，毕竟这些事情都会被记到楚家的实录之中，后人如果有样学样，楚家就真的无法凝聚族人的心了。 “离月有什么条件，不如说出来听听。”楚右鼎半眯着眼睛说道。楚离月向着他微微躬身：“首先，请家主为我正名，洗刷之前对外公布的不实罪名。我并未和什么侍从私通偷—情，更没有派人去盗窃家族重宝。那日逃离镇国公府，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并非什么叛族的行 为。” 楚辙冷冷说道：“本公说过，只要你在祖灵殿中如实说出自己失去玄珠后如何再次修炼、开启玄窍的功法，这些罪行就会一笔勾销，再也不会追究。” 楚离月摇了摇头：“不，我要的不是一笔勾销，而是洗刷罪名，还我清白。这些事情我根本没做过，我为何要用这么宝贵的地级功法去抵消根本就是无端诬陷的罪名？”这才是楚辙之前想要看到的态度。他早就想过，楚离月这样的年纪难免年轻气盛，背负了一桩又一桩根本没做过的罪名，然后又被家族全体族老以此为理由逼迫她拿出宝贵的功法，很大可能就会当场翻脸 ，和族老们对上。 到时候，他这个家主以裁决者的身份左右平衡，推动族老会对楚离月进行重惩，不管是将她驱逐出楚家，还是废除她的修为，都为他下一步将楚离月彻底除去打下了基础。 楚辙忍住心中的满意，冷着脸斥责道：“那夜在如意居你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现在本公和族老们想要给你一个一笔勾销的机会，你还不好好珍惜，还想讨价还价不成？这里是祖灵殿，可不是菜市场！”楚离月对他的斥责一点也不畏惧，她抬起头来看着高坐在台阶顶端的楚辙，嘴角勾了起来：“如果如家主大人所言，那些罪名都是确凿无疑的话，我这样的罪人哪里还有资格站在祖灵殿中？家主大人不是早 就想把我从楚家除名吗？何不于此时族老们都在的时候，通过族老会的批准，将我驱逐出族？” 楚辙脸上现出怒色：“楚离月，你这是在要挟本公？要挟族老会？要挟楚家？”“我只是想要一个清白。可是家主大人却是又想要我背负这毫无证据的罪名，又想要我将嫁衣神功献给家族，这世间有这么美的事情吗？还是我真的脸上写着‘傻瓜’两个字？”楚离月却丝毫不见怒色，反而笑 眯眯地问道。 楚离月不管楚辙有什么目的，她只认准楚辙一个目标做敌人，而对族老会采取拉拢的手段。楚辙想利用族老会来对付她，她难道就不能利用族老会来压制楚辙？族老会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必须做出选择。支持楚辙的族老不占多数，大部分族老都对楚辙有不同程度的敌意，而楚离月却有可能提供一门神奇的嫁衣神功。就算这门神功不能让族老们延年益寿， 但是地级功法却是楚家从未有过的，留给子孙们也是无价之宝。 这样一比较，族老们会选择站在哪一方，根本不用多想。 “如果我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就不配再做楚家子弟，也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族老们多说什么了。”楚离月淡淡说道，这就是她的条件。 如果族老们支持楚辙，不还她清白，那她就不做这个楚家子弟也罢。当然，既然不是楚家子弟，也就没有义务接受族老们的审查，更不会提供嫁衣神功的修炼功法了。 楚辙心中发冷，他已经明白了楚离月的手段，可是他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原本楚右鼎兄弟就不同意他将楚离月除族，现在有了嫁衣神功这个大诱饵，族老们就更加会倾向于支持楚离月了。果然有族老说话了：“那夜在如意居，我们四人出现的时候，楚离月和那个拿着盒子的男人并不在一起。事情本来就疑点重重，楚离月当时就坚持声称她和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现在看来，家主对于这件 事情的处理，未免有些过于武断了。” 【楚岚。偏向于楚辕。】楚离月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天晚上被生机指盒子符文惊动，来到如意居的四位族老之一，当时楚辙称呼他“岚老”。“嗯。老夫记得，当时楚离月就公然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失去玄珠就自甘沉沦，和资质低劣的侍从私奔，去过普通人的生活，那不可能是她的选择。”当时的那位莫老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离月一眼，“老夫 印象非常深刻的一幕，就是楚离月当着众多世家子弟英才的面，傲然宣称，他们以前是她脚底的泥，以后还要继续被她踩在脚下。” 这句话一说，不少族老都咧嘴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人用赞赏的目光看向楚离月。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气魄和自信。”一位从未开口的中年美妇向着楚离月点了点头，显然对她这种言行十分认可。莫老继续说道：“倒不仅仅是气魄和自信，这也说明，当时楚离月就知道自己失去玄珠不过是暂时的，也许当时她的嫁衣神功就已经修炼有成，否则当时如何能够驾驭火之玄力？如何能够在我们四个老头子 手中逃了出去，将整个如意居炸成了一片废墟？” “既然当时她的嫁衣神功就已经有所成就，也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再开玄窍，重新踏上更加神速的修炼之途，那么她当然不会和一个资质低下的侍从私通，并且也没有必要去偷窃族中重宝治疗自己的身体。” 莫老的分析让大多数族老都频频点头，这样一说，所有的环节就都连在了一起，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当时楚离月坚持声称说，那个侍从抱着盒子偷偷摸进了如意居，是有人想要陷害她，也就是非常可能的了。”莫老侧头看了看距离他不远的楚青木，“青木族老，这恐怕就要靠你的鉴真玄镜了。” 楚青木看到楚辙的脸色十分难看，偏偏故意大笑起来：“这个容易！怕只怕有人就防着老夫，现在去查，说不定这些当事人都已经被人灭口，尸骨无存了。”“这也不难，那个侍从如果死了，他家人总不会也死光了吧？如果他是故意陷害楚离月，偷偷摸进如意居的话，一定有人在内策应，如意居的下人那么多，难道也都死光了？那些守护家主库房的护卫也不少 ，不会也都死光了吧？如果这些人都死光了，那么，这事情可就真的有蹊跷了。”楚辙听着下方族老们开始讨论如何调查真相，整个头都开始痛了。刚刚有点拉上正轨的样子，一下子又偏题这么远。而且居然还开始讨论那天晚上如意居的事情了，万一这帮老头子真的较真起来，这事情 根本瞒不住。这个楚离月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族老会的真正目的了？楚辙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第79章记住你说的话 楚离月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不给我洗刷清白那我就不能算做楚家子弟，也就没义务向楚家献出地级功法。 在此之后，楚离月还提出了她的其他条件：惩处暗害手足、使用禁法吸取修者玄珠的邪恶之徒楚明月；在楚家领地让她选择一个单独的院落，不再继续回到镇国公府中居住。 楚辙看着一双双混浊但是却犀利的老眼，全都注视着自己，知道自己这次计划彻底失败了。不但计划失败了，而且楚明月估计也保不住了，自己身上的污水也很难洗干净了。如果他不答应给楚离月正名，那么这些老头子是真的会以族老会的名义去调查那晚如意居的真相的。楚辙知道，以这些老头子的手段，查出来真相太容易了。到那个时候，他就是想要否认都来不及了，身 上的污水就不是污水，而是污名了。双手紧握成拳，楚辙听着自己用空洞的声音答应为楚离月正名，语气生硬地请这些族老们休养身体，不要为此事劳累了。接下来楚明月的事情，他也不得不以肯定的语气承诺，等到楚明月醒过来，就让她 接受族老会派人调查。如果楚明月真的做了那种事情，一定要将她重惩。 至于楚离月的第三个要求，楚辙当场就命令大管事拿来了楚家的地图，让楚离月挑选。楚离月挑选了一个空置的大院子，楚辙当场就让大管事去办理相关的手续，将这个院子记到了楚离月名下。 将这些事情做完，楚辙冷冷看向楚离月，他倒是要看看楚离月是不是真的舍得将一套天元帝国都很少见的地级功法拿出来。 楚离月站在祖灵殿中央，看着周围一双双急切的眼睛，不由笑了起来：“这就有劳家主了，只等家主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我自然也会将功法写好送到族老们手中。” 楚辙什么也没做，就一处院子就想换到一套地级功法，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楚辙刚想说话挑拨一下，让族老们逼迫楚离月当场拿出功法，就听见楚右鼎淡淡说道：“一事不烦二主，为楚离月正名的事情就辛苦家主了。至于楚明月残害手足、使用禁法的事情，族老会会安排人跟进。等到这两件事情处理完毕，再讨论嫁衣神功的问题。”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苍老的脸上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关于嫁衣神功的事情，一字都不许外泄。谁泄露了此事，谁就 是楚家的叛徒。” 四大世家和桓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既互相联姻，又互相提防暗算。如果楚家将要得到一门地级功法的消息传出去，必将引发天元帝国上层形势的巨大变化。 到时候，楚家很可能会成为其他四家的共同敌人，引来不少明枪暗箭。楚离月也很可能成为别人下手的目标。在座的人都知道，楚右鼎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所以也一个个点头称是。 就算是有些人心中着急，在楚右鼎已经出言定论的情况下也不敢多说什么。楚离月冷眼旁观，对于楚右鼎在楚家的影响力评价再次提高。当初楚辂不惜用冒险用生机指救了楚右鼎、楚左彝兄弟二人的性命，恐怕也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影响太大了吧？笼络了他们两人，基本上就把族 老会的大部分力量拉到了自己这一边，加上他超人的武力，这个镇国公的位置才坐得稳稳的。 楚辙这个傻瓜，靠着大树乘凉不好吗？非要把大树砍倒自己站在山顶，结果没有人遮阴，自己直面各种风雨雷电，偏偏小身板还脆弱得很，扛不住各方压力，连楚家内部都无法摆平，他图的是个什么呀！ 楚辙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宣布此次族老会结束，然后就率先起身离开了祖灵殿。 楚离月辈分最低，只能站在原地微微低头躬身，等着所有人走完之后再走。 楚右鼎从楚离月身边走过，穿着玄色长袍的老者在她身边微一驻足，缓缓说道：“离月丫头，老夫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对于这些族老们来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楚右鼎也不是傻瓜，并不是“嫁衣神功、地级功法”八个字就能搪塞过去的。今天他出面将整个事情按照楚离月的要求压到了楚辙头上，固然是看着楚辂当初的救命之恩，但更是为了得到一门能够让楚家继 续兴盛千年的地级功法。 虽然这门功法听起来条件苛刻，但是至少可以提供一个参考，让族老们开阔眼界，看到以前所不能看到的高度。 如果能够经过实践检验和多次修改，将这门功法改良成功，为楚家子弟的修炼提供更大的帮助，那就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这才是楚右鼎这个能够在楚家当上大半个家的耆老决定选择支持楚离月的真正原因。 他留下了这句话，不等楚离月表态，就继续向前走出了祖灵殿。 楚离月明白，这句话既是表态，也是警告。楚右鼎表明了对于楚离月暂时的庇护姿态，同时也警告她不要耍什么小手段，而是要老老实实地把她所说的都一一做到。 心中苦笑一声，楚离月有点想揪头发，她去哪里弄真的“地级功法、嫁衣神功”给楚右鼎看啊？ 脑海中传来清辉带着轻笑的声音：【好一个嫁衣神功！】 楚离月抱着黑虎下了始祖峰，在战神卫的簇拥下回到了郊外的小院中。 楚离月坐在书房中，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拿着毛笔，却感觉重逾千斤，刚写了几个字，根本不熟悉毛笔的楚离月就皱着眉头把这张纸团了起来，一指弹出，烧成了灰烬。 【字真丑。】 黑虎摇着尾巴逗弄着空中的金焰，好像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却时不时出声嘲讽。 【我觉得，你今天练习使用火之玄力的手段有些幼稚。】清辉一本正经地说道，【烧几十个纸团对于提高你的玄术使用水准并无太大作用，你应该选择更加有难度的方法练习。】 楚离月愣了愣，才听出来清辉是在取笑她已经烧了几十张写坏的纸张了。 她将毛笔丢在笔架上，双手撑着两边太阳穴，整张脸都扭成了一团。 痛苦的倒不是毛笔字不够漂亮，至少她还能写得像模像样，跟原主差别不大，可是最重要的是，以她的水平要临时编造出来一套地级功法，实在是太为难了。 黑虎伏在书桌上，一尾巴将金焰抽到了楚离月面前，急速吹来的气流将楚离月的刘海掀起，金焰就在她眼前爆炸，却根本没有伤到她一根头发。 楚离月再也维持不住佣兵团老大的尊严，拿出当初对待奇葩团员们的手段，将下巴贴在书桌上，一双手抓住黑虎贴着书桌拖到了自己眼前：【清辉，好清辉，你帮帮我吧，我实在做不到啊。】早知道就不这么嘴贱，为了压制楚辙信口编造了一个“嫁衣神功”的存在，偏偏好像还和之前的各种迹象能够吻合起来，半真半假让人无法分辨，勾起了那帮老头子的兴趣。现在想要改口，那些老头子也不 会答应了。 明亮的凤眼和黝黑的竖瞳相对，挺翘的鼻梁和湿润的黑鼻子几乎贴在一起，楚离月双手抓着黑虎的两只前爪揉搓起来：【清辉，只有你能帮我了！】 让她这个有时候连修炼常识都会出问题的外来者去编造地级功法，那不是异想天开吗？【只要看起来像是地级功法就够了，毕竟他们也没有办法去验证这套功法方是否真的可行。】别看那些老头子一个个都十分渴望得到所谓的“嫁衣神功”，但是如果真的楚离月把这套功法交给他们之后，他 们当中恐怕很难有人有勇气去真的修炼这套功法。 到了成珠境界，却又废弃玄珠，重开玄窍，这也太冒险了。 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一些启蒙修者去尝试修炼，然后采取或明或暗的手段，让他们失去玄珠、濒临死亡，然后催动嫁衣神功，看看这套功法是不是真的管用。 楚离月早就想了，如果真的有人敢这么尝试，最后却死得不能再死，那她也只能说是对方的资质不够啊、领悟不深啊，找各种原因吧。 到最后，她都可以慨叹：地级功法果然很难修炼。 量那些老头子也无法在短期内判断出这套功法的真假。在这段缓冲时间中，楚离月就可以提高自己的实力，甚至离开楚家，走向自己的未来。 当然，前提是，首先要有一套能够拿出手、至少看起来有地级功法的架势的功法！ 楚离月编不出来，可是她还有清辉啊。 搓着清辉的毛毛爪子，楚离月开始耍无赖：【清辉最好了！你帮了我这次，我一定铭记在心，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任君驱使，永报大恩……】 清辉的黑瞳里闪过无奈，他是应该感谢这个女人对自己这么信任，认为自己有能耐到能够随时编出一套地级功法，还是应该唾弃她这么无节操无原则，为了求人帮忙什么话都肯说呢？【记住你说的话。】将爪子从楚离月手中抽出来，黑虎起身，步伐优雅地走到书桌边缘，才扭头看着楚离月，说了一句话。 第80章不过是吃了几个普通人 呼——吸——呼——吸，感觉着天地之间玄气如潮汐般波动，将自己的呼吸与其保持同步，玄气大潮从周身所有毛孔中狂涌而入。这种速度比以前还要快上数倍，只是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针扎一般的疼痛 。 已经开始习惯的楚离月对于这样的疼痛并不在意，她按照清辉指点的运功方法，驱使着潮水般涌入的玄气在体内的奇经八脉中循环运转。 被浩荡的玄气冲刷拍击，新开辟的经脉不断扩张，甚至偶尔还会破裂出血，但是在玄气的滋润补充下，很快又会痊愈如前。 只是其间的痛楚并不会因此而稍有减少。 黑虎像一只小狗一样蹲坐在楚离月面前，看着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也看见她素白的衣衫上慢慢渗出一点点血色。黝黑的兽瞳映出眼前素衣女子的脸，看不出他的表情。 这套功法暴烈之极，在修炼最初要用大量玄气冲刷拓宽经脉，从皮肤到经脉无处不痛。他虽然不曾修炼过，但是也知道修炼这套功法需要多大的毅力。 不过，好处就是，这套功法与天地共鸣，吸收的玄气数量没有什么功法能够相提并论，而且在开辟了四条小循环、不断开拓经脉之后，所能提供的玄力数量也是世所罕见。 毕竟当初那人也曾为自己的玄珠耗费玄力之多而犯难，才创制了这套“海潮清音”，正适合她现在修炼。 楚离月缓缓睁开眼睛，正看见黑虎伏在自己面前的地毯上。她轻轻抚了一把黑虎的头，就站起身去隔壁的房间沐浴去了。 这些天每次修炼结束，身上的衣服都满是小小的红点，楚离月知道这是毛孔破裂产生的血迹。不过，因为玄气的浸润，这些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痛楚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现在犯难的却是不知道她的玄珠到底算是几转了。所谓凝珠一转，按照原主的记忆，就是在开窍后，将元魂炼制成珠核，然后落入玄力海水中。珠核一半在水中，一半浮在水面上。随着珠核不断吸收玄力，慢慢变大，整个珠核都被玄力形成的外壳包围， 玄珠就初步凝成。 玄珠凝成之后，会在玄力海水中自动翻转，之前在水面上的一半浸入水面下，而一直在水面下的一半则开始转到水面上，此为一转。 之后随着玄珠不断吸收玄力，凝实涨大，就会一再翻转，每次翻转就是一次小的进阶。 可是，楚离月现在的玄珠却完全不符合这样的规律。 也许是因为紫焱的存在，那颗珠核很少老老实实漂浮在玄力海中一动不动，而是随时滚动翻转四处游动——像是一条紫红色的圆球小鱼！ 玄珠的个头倒是增长的很快，从最初的拳头大小，变成了现在的人头大小。这种尺寸，已经超越了之前原主的玄珠，可是具体到底算是几转，楚离月根本不知道，因为它总是在不停翻转！ 泡在大大的浴桶中，楚离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玄珠真是让人有些抓狂啊。 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黑虎已经等在门外。 抱着黑虎，走出静室，踏上回廊，柔柔的春风迎面扑来。 青色巨石铺成的地面平整广阔，两旁的花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廊下的太平缸中，漂浮着睡莲，一些七彩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廊下站立着几个刚刚留头的小丫鬟，规规矩矩地垂手侍立。 画着春水千山图的照壁挡住了院门，照壁旁边是一盆盆正在怒放的鲜花。 整个院子都透露着温馨整洁，散发着春日特有的温暖气息。这就是那日族老会上楚辙指给楚离月的五进大院，楚离月搬进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清辉亲自出手，用极品玄晶和灵器布下了一个聚集玄气的阵法，让楚离月起居的小院子里玄气浓郁，不逊于当日的如意 居。如意居中的重要库存，早就被楚离月收在了宝囊中，她当时收起了镇压阵法的灵器，本来就存了毁掉如意居的念头。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是想想在她离开之后，楚辙的儿女利用楚辂夫妻精心布置的如意居 进行修炼，心中也十分不爽。 那次玄气爆炸，不仅毁去了楚辂夫妻布下的阵法，还将如意居的假山、围墙、房屋炸得七零八落，就算是修复之后，也不复昔日面目。 所以现在，这里才是楚离月自己的地盘了。这一个月来，楚辙受到了族老会的压力，动作不得不加快。他在上层聚会中公开为楚离月正名，说楚离月从来没有和侍从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也从来没有偷窃楚家的重宝，那天晚上是有人故意诬陷栽赃楚 离月，如今楚家已经将这些人抓了起来严加处置。 经过几次这样宣布，楚家对于重新登上天才宝座的楚离月的态度也表现的十分明显了。不管之前的传闻是真是假，至少楚家是摆出了庇护楚离月的姿态，在外边传布楚离月丑闻的人明显减少了。至于楚明月，据说还是昏迷不醒。楚离月也不着急，反正那些族老会的人比她更着急。一天楚明月暗害她的事情没有结果，她就一天不提交嫁衣神功的修炼功法给族老会。清辉正好有更多的时间去润色他 刚刚编造出来的地级功法，楚离月正好有时间拼命修炼。 神京之东数百里外，两道流光一前一后，从云层中电闪而过。 前方是一道血色玄光，玄光中一头数丈大小的血狐四爪挥舞，巨大的狐尾摇荡不休，拼命催动着玄光向前飞驰。后方则是一道玄色光芒，其中隐约露出一个身躯伟岸的铁甲修者，手中提着一柄三尖两刃刀，面目森然。他抬起手，将刀尖指向前方的血狐，厉声喝道：“大胆兽族，居然敢潜入我人族重地，视我神京禁卫 军无人乎？” 刀尖闪动，一道雪白光芒从其上激射而出，噗地一声切入血色玄光之中。雪白光芒一接触到血色玄光，立刻分化成无数白色细线，瞬间形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整片血色玄光笼罩在内。 白色光网向内一收，血色玄光就像是豆腐一样，被切割成了无数小块。而其中的血狐虽然没有被分尸，却也被切割得鲜血淋漓，将原本就血红的皮毛染得更加殷红。 血狐惨嚎一声，一双赤红的兽睛狠狠地瞪了身后铁甲修者一眼，眉心飞出一颗圆溜溜的血滴，落入了血色玄光之中，顿时将被切碎的血色玄光重新汇合起来，护在身周继续向前飞驰。 虽然这血色玄光看起来又浓了几分，可是血狐的神态却明显变得萎靡起来。 两道玄光奔驰如电，一前一后飞越数百里。“不过是吃了几个普通人，你何必如此穷追不舍？”始终不能摆脱身后的追兵，血狐恼怒地瞪大了凶厉的赤睛，口中发出人言，“你们修者不也是视这些普通人如同蝼蚁猪狗吗？为了这些蝼蚁，追杀本帅三日 三夜，有必要吗？” “就是普通人族也比你们这些畜生重要千百倍！”铁甲修者怒喝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再次举起。 血狐情知自己不是对手，他原想着兜个圈子逃掉，结果反而被对方重创，连元血都被逼使用了一滴，修为大降。 向下一望，下方人烟辐辏，城池浩大，庭院林立，显然是已经接近了神京了。 他冷哼一声，整个血色玄光向下一扑，化作无数红色雾气笼罩住了方圆十来里的天空，而血狐却在这红雾中不见了踪迹。 神京人口众多，他只要混入其中，量那凶汉怎么也要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使用那可怕的白光！ 铁甲修者冷笑一声，玄色玄光毫不减速直接冲入了红色雾气之中。就像是热刀切入了冷冻的猪油里，红色雾气一接触到玄色玄光，立刻就融化消失，露出了澄澈碧空。血狐早已缩小了身形，落入下方的街道角落里。只是，身后那恐怖的气息始终不曾消失，逼得他顾不得自己身受重伤，拼命在各种街道庭院之中跳跃腾挪，钻过假山洞，穿过小树林，甚至跳入潺潺的小溪 里拼命游动，寻觅一个藏身之地。 铁甲修者将空中的红色雾气扫荡一空，然后才不慌不忙向下降落到半空中。 脚踩着玄色玄光，铁甲修者手中提着三尖两刃刀，顺着血狐的气息向前追寻。这畜生受了伤，一身腥臭气息，不管是躲到哪里都难以掩盖。 不过，这畜生生性凶残，下手狠辣，将人族视作食粮，如果被他找到机会，怕不又伤了不少人命！铁甲修者刚毅的脸上露出冷酷的表情，脚下的玄色玄光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顺着血腥味道，铁甲修者向前寻找了数里，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畜生现在是躲到了水下，藏到了地面下的暗沟里？不过这里已经进入了楚家的领地，如果用暴力手段打破地面…… 皱着眉头，铁甲修者落下地面，顺着地下的水声和血狐的气息向前一路走了下去。 一路上，他穿越了不少人家的围墙、庭院，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经过。 直到有人笑着和他打招呼：“贵客登门，不胜荣幸。在下有礼了。”居然是一个少女的声音。铁甲修者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素衣少女。少女修眉凤目，琼鼻朱唇，容貌明艳，气质大方，怀中抱着一头小小的黑虎，站在后院的垂花门前，正含笑向着他望来。 第81章离月你一切可好 铁甲修者抬头打量了眼前的少女几眼，刚毅的脸上居然也挤出了一丝笑容：“楚离月？” 楚离月略有愕然。她只是感觉到有修者闯入了自己的院子，身上还带着杀机，所以才出来拦阻，看看对方是什么来路。没想到对方居然认得自己。她仔细打量对面的铁甲修者。对方身躯魁梧，个头极高，一身玄色铁甲一眼看过去就不是普通的盔甲，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看起来也带着森森煞气，面孔轮廓鲜明，五官不算俊美，但是却十分刚毅。总的来 说，是一个充满了男性阳刚气息的男人。 【楚辕。】清辉出声提醒。 楚离月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原主只见过楚辕一次，当时原主年龄尚幼，而楚辕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瘦弱斯文，和现在差别太大了。难怪她根本就认不出来！ “见过十六叔。”楚辕和楚辂、楚辙是同一辈的人，按照排行，楚离月应该叫他“十六叔”。 “噢，呵呵，侄女记性不错，居然能认出我来？”楚辕这次也有点惊讶，他浓黑的眉毛略略挑起，“这里是侄女的住处？” 楚离月点了点头：“十六叔既然来了，就让侄女略尽地主之谊？” 楚辕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叨扰了。”他转过头去，目光在后院扫视了一下，然后落在了楚离月身上，“久闻侄女是我楚家难得的天才，如今看来果然不差。既然如此，我也不多事了。” 楚离月微微笑了起来：“看十六叔的样子，似乎有要务在身，那侄女就不虚留十六叔了。” 楚辕脸上抽搐了一下，脚下一踩，一片玄色玄光升起，簇拥着楚辕直飞升空，眨眼间就飞远了。 【这位的修为好像不错呀。】楚辕应该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但是看他已经修炼出了护身玄光，这可是成珠境界才能具有的本领。也难怪这么多宗家族老都十分拥护楚辕，而不看好楚辙呢。 楚辕此人，修为高，潜力大，而且刚才这短短一面也能看出来他性格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和他一比，楚辙真的不够看。 楚辙是在凝珠五转后，用大量的天才地宝，在楚辂的大力帮助下硬生生堆到了成珠境界。成珠之前是凝珠五转，那么成珠之后永不可能超过五阶。而且楚辙心性自私狠毒，偏偏又自以为是，优柔寡断。 两相比较，楚辕果然更适合做楚家家主。 不过，这对楚离月来说，可不见得是一个好消息。楚辕的亲生父亲，是被楚辂亲手砍断了脖子，按在楚辂父母坟前祭了墓。如果楚辕当上了楚家家主，楚离月该如何自处？ 摇了摇头，楚离月抱着黑虎向着后院走去。 不管楚辙当家主，还是楚辕当家主，对她来说都一样不是好事，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担心。只要能够拥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够保障自己的利益。 对她来说，眼下更有兴趣的倒是楚辕临走时对着后院方向望的那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 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楚离月早就能够自如使用神识，如今修炼了海潮清音，肉身和神魂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凝练，神识所能覆盖的领域也大了许多。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后院，楚辕都未曾顺利诛杀的话，她的神识散发出去一定会惊动对方的。到时候打草惊蛇，让对方逃了倒是小事，怕的是让对方生出警惕，然后做困兽之斗，拼死给她一 下暗算，那就真是亏大了。 【是那头公狐狸。】清辉突然开口。 公狐狸？这个词让楚离月想起的只有齐云山中遇到过的那个外表美丽、内心凶残的夙凉。 【夙凉？】他不是齐云山飞云陉少主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神京？还被楚辕追杀？兽族出现在人族的京城，也难怪会被人这样对待。不过，楚辕为什么不将夙凉捉走，而是留给她，自己扭头走掉了？他就不怕楚离月被这头凶残的狐狸按倒在地上，掏出心脏吃掉？或者，他就是希望这一 幕真的发生，借助兽族之手，为父亲报仇？ 黑虎振翅飞起，小小的身子在春日的阳光中飞行，看起来十分可爱。穿过五颜六色的花丛，轻轻落在了后院的假山顶上。 明明是轻轻地降落，没有任何声息，可是假山却突然炸飞开来，一道红光从假山下电射而出。 无数石块、草木混杂着水滴和隐隐的红色雾气交织在一起，向着小小的黑虎身上落去。同时，红光向着远离楚离月的方向斜射而去。 黑虎不急不忙，小小的前爪在脚下那块丝毫没有因为假山炸裂而移动半分的石头上按了下去。 好像是被一只大手平空按下，所有飞速旋转的石块、草木、水滴、雾气，包括那条向着远方疾驰的红色身影，全都瞬间静止，随即向着下方狠狠坠落。 血狐的身体已经缩小到一尺长短，看起来十分娇小可爱。被重重按到地下，身边簌簌落下不少石块树木，血狐无法动弹，只能尽力将脸钻到下方，用蓬松的尾巴遮住了大半个身体。 黑虎从半空中跳下，轻轻落在血狐身边。 血狐认出了这头曾经胖揍过自己的金焰黑翼虎，整个身体不由瑟缩了一下，即使身上的重压消失了，也不敢动一动，只能用大尾巴捂住自己的脑袋，静静地趴在原地。 黑虎带着嫌弃地伸出前爪，一把将小血狐抽得飞了起来，向着楚离月的方向凌空飞去。 小血狐抱着头，整个身体团成了一个红色圆球，毫无抵抗地飞向楚离月。 赤红的眼睛透过指缝偷偷望向眼前的素衣少女，血狐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那头金焰黑翼虎他打不过就算了，这个小姑娘虽然是楚辂的女儿，但也不过是凝珠境界，难道他还能比不过？既然金焰黑翼虎这么粗心，将自己抛给楚离月，那他当然不能客气！ 拿住楚离月，自然有人族给他送来各种用品。 如果条件允许，他还能把这个上次没有拿到手的小姑娘弄到床上，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把握好距离，血狐在飞到楚离月面门前的时候，狐口一张，吐出了一团血红的火焰，直烧向她的面门。 看着楚离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已经被血红的狐火吓呆了，血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紧抱成球的血狐猛地伸展开四肢，巨大的尾巴猛力摇动，整个血狐化作了一条红色的闪电，劈向了楚离月的面门。 就在血色狐火逼近面门的时候，楚离月动了。 一朵紫红色的火焰从她的眉心冒了出来，似慢实快，正正和血色狐火撞到了一起。 一个照面，一紫一红碰到了一起。 血色狐火足足有人头大小，火焰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令人闻到就想呕吐。而紫红色火焰不过一个小指头大小，火焰静静燃烧，连跳动升腾的姿态都很少见。 血狐已经扑近，身后的黑虎没有任何动静，身前的紫色火焰看不出来什么威胁，血狐的脸上一片狰狞。 “楚大小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血狐尖尖的嘴巴张开，发出得意的笑声。 然而下一刻，血狐的脸上就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紫色火焰和血色狐火一接触，血色狐火就像是见了赤道阳光的小雪，瞬间消失无踪。紫色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继续向前飞到了血狐面前。这一次，血狐不再把紫色火焰看成毫无威胁了，他悚然发现，那一朵小小的紫色火焰中，似乎有着令人脊背发冷的危险力量。为什么刚才他却根本没有察觉？直到对方吞噬了自己的血色狐火，他才产生了 一种危机感，感到这紫色火焰具有将自己轻易灭杀的力量！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金焰黑翼虎根本不着急，一点儿也不怕自己伤害到楚离月！ 血狐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整个身体向后空翻，险而又险地和紫色火焰擦身而过，整个身体也失去了平衡，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一只绣花鞋轻轻踩在了他的尾巴上。 血狐刚要挣扎，前爪尖利的指甲刚刚弹出，一根玉白的手指托着一朵紫红色的火焰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血狐僵住了，一动不动，任由绣花鞋在他的尾巴上碾了碾，却只敢发出哀哀的低吟，抬起头用赤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乞怜的表情。 “齐云山飞云陉少帅，夙凉大人，莅临寒舍，有何贵干？”楚离月蹲了下来，手指托着紫色火焰，嘴角挂着笑容，柔声问道。 血狐举起两只前爪，表示自己愿意投降，然后整个血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地上的一个美人。 火红的锦袍一片凌乱，满头青丝披散在花园地面上，雌雄莫辨的精致五官上带着楚楚可怜的乞求表情，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截粉红色的舌尖。“离月，多日不见，你一切都可好？”夙凉躺在地上，形容狼狈，美貌却没有受到一丝损害。他双眸含情，语气温柔，仿佛是看见了挂念已久的心上人。 第82章煮汤好还是烧烤好 地上侧躺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衣衫凌乱，露出锁骨和半个胸膛，舌尖轻舔红唇，美目迷离望向楚离月，语气温柔缱绻地向她问好。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诱惑。 楚离月的反应是——把踩在美男子臀部的脚向上挪了两寸，在他腰眼上狠狠跺了下去。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夜在齐云山中，这头凶残的狐狸都做了什么！ 色—诱、杀人、掏出心脏吃掉，然后还想要把自己弄到他的床上去，还恬不知耻地说自己“男女通吃”。 在他的眼中，人族要么是食粮，要么是泄欲工具。 现在这幅样子，不过是偷袭失败后落于下风时候的权宜之计。她纵横江湖多少年，还能被这样的美男计给算计了？ 被楚离月在腰眼上狠狠跺了一脚，夙凉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离月，枉我这些时日天天惦记着你，你却好生无情。” “废话少说。”楚离月一脸冷肃，凤目中寒光闪烁。 黑虎飞过来落在楚离月肩上，楚离月收回了脚，紫色火焰也飞回了眉心，夙凉却还是侧躺在地上，眼角斜飞地望着楚离月，满脸都是缱绻情意。 黑虎甩了甩尾巴，一朵金焰飞过去，噗地一声落在夙凉披在地上的长发上。 夙凉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甩着头发。黑虎嗤了一声，那朵被夙凉连拍带甩都无法熄灭的金焰终于消失了，只剩下一股烧焦的糊味。 楚离月将肩上的黑虎抱在怀里：“再说这些恶心人的话，就让黑虎把你的狐狸毛全烧光！”夙凉见自己美貌无用，偏偏奔逃三日夜，身受重伤，武力又不是眼前一人一虎的对手，只能叹气道：“离月何其冷漠！好歹我对你一见钟情……”刚想说下去，黑虎的尾巴就竖了起来，夙凉非常识趣地改口， “好吧好吧，楚大小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楚大小姐多多原谅。” “你是兽族，我是人族，你想吃我，我要杀你，都是理所当然。”楚离月抱着黑虎，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夙凉，“不过，你一个兽族居然敢潜入神京，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夙凉蹙着眉头说道：“我想说，我是来看离月的，可是离月恐怕是不会相信。” 楚离月一扬手，紫色火焰从眉心飞出，像一只蝴蝶一样盘旋一下落在了指尖。 夙凉不禁瑟缩了一下。看着楚离月的表情，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容貌看在眼里，他也不敢继续试探，只好悻悻说道：“不过就是在路上吃了几个人，就被那个铁甲凶汉一路追杀。一直追了我三天三夜，将我打成重伤还不肯 放过。我想要逃回齐云山，却被那凶汉堵在路上，只好掉头往神京跑，谁知道正好就跑到你家院子里。” 结果不但这个黑祖宗也在，连楚离月这个凝珠小辈也这么恐怖！ 听到夙凉“不过就是吃了几个人”的说法，楚离月冷笑了起来：“不过吃了几个人？说得好轻松。还没吃够？要不要把我也吃了？” 夙凉抬眼看了看楚离月，又看了看双眸漆黑地盯着自己的黑虎，把“你说的是哪种吃”这句话咽了下去，垂着眼皮说道：“兽族吃人，千万年来都是如此。”据说两千年前还是兽族称霸大陆，人族不过是兽族的口粮和奴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若不是后来人族莫名得到修炼手段，出现了不少强者，带领人族将兽族杀了一大半，现在的玄元大陆还是兽族的天下 呢。 听他到现在还在嘴硬，楚离月冷笑一声，对黑虎说道：“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找个丹炉学炼丹吗？” 砰地一声，一个一人多高的青铜丹炉从半空落下，砸在夙凉身边。 “干得好。”楚离月走过去，提起丹炉的盖子，打量了一下内部空间，“不错，放一头狐狸足够了。” 说着，楚离月弯下腰来，一把揪住了夙凉的头发，将他狠狠掼进了丹炉之中！ 夙凉没想到楚离月会这样对待自己，眼看着自己头上脚下被扔进丹炉，连忙缩小身体，变成了一头小小的血狐，在丹炉中一个翻身，站在了炉底，才避免了被摔个头破血流的命运。 血狐站在丹炉中叫道：“你要干什么？” “兽帅级别的兽族，用来炼丹，也是难得的材料吧。”楚离月一手将炉盖按在丹炉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兽族吃人和人族猎兽都是常事，死了只怪自己命不好。” 黑虎早就看这头骚狐狸不顺眼了，不过是因为以前和狐族的一些渊源才没有对他下杀手，如今这骚狐狸又落到自己手里，真是要好好收拾收拾。 他飞身跳到炉盖上，一屁股蹲了下来。 血狐一听楚离月要用自己炼丹，差点吓得坐倒在丹炉中。楚离月说的没错，修为越高的兽族，能够提供的元血精气越多，越能炼出效果惊人的丹药。夙凉原以为楚离月虽然嘴上对自己不客气，喊打喊杀的，但是实际上多少都会有点情分在——毕竟，就算明知道他是兽族，很多人族女子还是无法抵抗他的人形外貌，还是前赴后继地爬到他的床上，甚至 成为他的食物。 而且，以黑虎的能耐，和楚离月那可怕的紫火，想要杀死自己一点都不难，何必和自己废话那么多呢？ 所以，他才有底气和楚离月用这种态度说话，没想到楚离月竟然要用自己炼丹！ “哎呀，我还没学炼丹呢。”楚离月带着懊丧说道，不等夙凉高兴，她就接着说，“算了，干脆就把这公狐狸煮成肉汤，回头给战神卫送过去，看看他们吃了会不会有助于修行。” 夙凉哀叫起来：“离月，离月，不要这么狠心对我啊！” 楚离月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还在自言自语道：“家里的调料应该都是全的吧？等会儿让厨房送过来。煮熟了还要拔毛、清理内脏，哎呀真是麻烦。” “是啊，离月，不要脏了你的小手。” “还是让厨房的丁胖子来干吧，他可是做惯这些事情的。嗯，让他带着调料包过来。” 丹炉内响起兽爪抓挠的声音，夙凉急得在丹炉里乱转：“离月，别这样！我有玄晶，拿出来赎命行吧？” 【兽族的玄力全都在肉身上，煮成肉汤倒不如直接切块烧烤吃的效果好。】清辉伏在炉盖上，感受着夙凉拼命撞击炉盖的徒劳，笑嘻嘻地对楚离月提示。 “嗯，那就烧烤吧，拔毛切块后，直接做个烧烤。反正这后花园空地大，等会儿派人去请楚叔叔他们几个过来一起吃，兽帅的肉平时也不多见。”楚离月点着头说道。 “离月，离月，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别吃我！”夙凉用尽全力撞击炉盖、抓挠炉身，结果额头都撞出了大包，爪子都抓得流血了，也无济于事。外边楚离月还在说要将他切块烧烤，更是让他内心冰冷一片。 平时吃了那么多人，看着无数人族在他面前丑态毕露，想尽办法求生乞活，得到的不过是他的嗤笑鄙视。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在楚离月的眼里，此刻的他大概也是那么愚蠢丑陋吧？ 虽然心中知道，楚离月这样作态，应该不是真的要吃他，可是夙凉想着楚离月明艳凤眼中的冷光，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真的惹恼了她，说不定她真的会把自己切块煮汤给人吃掉。 听到夙凉凄厉的叫喊，楚离月才敲了敲丹炉，笑了起来：“少帅，那你就说说，五千里齐云山周边的人族还不够你吃，居然跑到神京附近吃人，是什么缘故？” 当今天下是人族的天下，兽族龟缩在几个地势险恶、人迹难至的地方，齐云山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兽族的数量和两千年前相比已经大大减少，人族的修者越来越多，不过普通人还是无法和兽族相抗。 以夙凉的修为，想要吃人，五千里齐云山方圆数万里，足够他吃了。怎么会无端端跑到神京附近吃人？如果不是他来神京附近吃人，楚辕也不会追杀他。说到底，夙凉的行为有些不合情理之处。 落到楚离月手中之后，他卖弄风情、装傻充愣，就是不肯提及为什么在神京附近出现的真正原因，这正说明此事的重要性。 楚离月冷笑道：“夙凉少帅，我的耐心有限，你如果还想着编造谎言来蒙我的话，就趁早在丹炉里躺平，等着被煮熟吧。” 说着，楚离月手指一挥，一点紫火就落到了丹炉下方，幽幽燃烧起来。 很快，夙凉就感觉到了丹炉下方传来的热气，知道楚离月这次恐怕是要动真格的，连忙叫道：“别放火，我说，我都说。” 楚离月并未停止，而是任由紫色的火焰贴在炉底上继续燃烧，口中凉凉说道：“我不着急，少帅也不必着急。慢慢想，慢慢说。” 夙凉感到脚下的丹炉越来越热，心知这次如果不说真话是不能过关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你也知道的。就是那次我们在齐云山初遇时，有一个冒险小队，你还记得吗？” 楚离月当然记得，那个队伍里的几个男人眼神里不是贪婪就是淫猥，除了最年轻那个看起来单纯一些之外，其他几个都让人有挖了他们眼睛的冲动。“他们想要去齐云山最深处去寻找一处元府。” 第83章那你就去死吧 元府！黑虎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什么是元府？】楚离月看着黑虎的反应，猜测这个“元府”应该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元府是化珠之上的强者陨落后，玄窍从虚空中坠入现实世界，落地化成的洞府。其中往往蕴含着丰富之极的玄力和各种神奇的天才地宝、灵器异兽。】黑虎认真地解释。 化珠强者，这是楚离月第一次正式听到成珠之后的修炼境界。在天元帝国中，一个成珠境界的修者已经称得上是强者，可是居然还有化珠的境界吗？化珠境界是不是就是修炼的顶端呢？ 不，清辉说的是，“化珠之上”的强者，可见化珠还不是尽头。 化珠强者也会陨落？而化珠强者陨落后，玄窍居然能变虚为实，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楚离月觉得这个世界越发神奇了。 夙凉向上爬了爬，抓着丹炉壁上的凸起稳住身形，不敢继续呆在越来越烫的炉底上：“离月，你让我出来说好不好？再呆下去我就要被烤糊了。” 楚离月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丹炉下的紫火一下子消失了。 “好好说吧。”她可不想把这头狐狸放出来，还要提防着他逃跑或者偷袭。 夙凉知道楚离月不会改变主意，只好呆在丹炉中，讲述了他之所以跑到神京附近的缘由。那日夙凉在齐云山木屋中，已经套出那个冒险小队是入山寻宝的，在他将那三个色欲熏心的男人引出去之后，更是直接采用手段从他们的神魂中搜出了相关信息。原来他们是听闻齐云山深处有一个元府， 想要去冒险寻宝。只是关于这处元府的线索，那些人所知也不多。而且世间往往有传说元府出现，到头来却是一场虚空的事情，所以夙凉也没有放在心上，打算回来将其余二人吃掉就算了。谁知道刚掏出来那个为首的中年 汉子的心脏吃下，就遇到了楚离月和黑虎。 被黑虎一击打飞后，夙凉自知不敌，不敢逗留，只好扔下两句场面话匆忙逃回飞云陉中。 后来他得罪了黑虎，在云来峰上被阵法困住，差点死掉，亏了父亲夙九出手将他救出来，却又将他丢到了五风洞中，罚他面壁思过。夙凉在五风洞中忍受着五风，五脏日日被朔风侵袭，痛苦不堪。终于趁着夙九出去访友，偷偷溜出了五风洞。多日不曾生吃人心，就跑去齐云山中，想寻几个猎户或者冒险者尝鲜，谁知道又遇到了那日逃 脱的那个年轻人。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那日那个年轻人，叫什么锦舟吧？看他那日的表现，应当是被夙凉吓破了胆才对，怎么敢再次出现在齐云山中？ 夙凉冲过去想要抓那锦舟，谁知道这次锦舟身边的修者十分厉害，三四个人一起出手竟然敌住了夙凉。 因为体内五风肆虐，尚未痊愈，夙凉不敢久战，匆匆逃走。但是他却十分好奇，于是现出原形，变成一头小狐狸在山中追踪窥伺锦舟一行，才发现这队人竟然真的是要去齐云山中寻找一处元府。 竟然是锦舟以元府为代价，请求这些修者诛杀夙凉，为他之前的几位队友报仇。 夙凉倒是不介意这种人族的报仇，在齐云山中，他占据天时地利，何惧几个人族修者。倒是那处元府，越看越有可能是真的。 即使是家大业大的飞云陉少主夙凉也不禁对这元府动了心。他暗中跟踪这只新的冒险小队，为了让对方能够顺利到达目的地，还在暗中出手将他们无法敌对的一些威胁清除。谁知道对方队伍中居然有能够看透窥伺的玄器，早就察觉了他的存在，在接近百花陉的时 候突然发难，打了夙凉一个措手不及。夙凉恼怒之极，现出原形和冒险小队大战一场，将那一心复仇的锦舟当场抓裂了心肝，撕碎吞噬。其他四个修者和他拼死相搏，夙凉受伤不轻，但是也将三个修者杀死，只剩下一个修者，虽然负伤却十分 狡猾，竟然一路逃出了齐云山。辛苦匿迹跟踪这么久，不但没有发现元府的踪迹还被人族设陷阱暗算，最终被一贯视为食粮的人族打成重伤，夙凉恨得牙都差点咬碎。他追着唯一的活口一路追出齐云山，那修者居然一边逃命一边召唤师 友前来，一同对付夙凉。 夙凉将所有人族修者咬死烧死，自己也重伤昏倒。 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猎人抓了起来，当成罕见的火狐关在笼子里，想要卖个好价钱。夙凉养了几天伤，等到能行动之后，就将猎人一家全部吃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辕正好路过，当场就拿出三尖两刃刀要把他诛杀。夙凉的伤势原本很重，只是外伤略微愈合就吃了猎人一家，和楚辕打起来落于下风，吃了不小的亏。 他想要逃回齐云山，却被楚辕挡住了道路，硬冲不过去，只得兜了个圈子，反而逃到了神京这边。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了楚离月手中。 听了夙凉的话，楚离月“唔”了一声：“这样说来，你也没有什么活着的价值了。”夙凉已经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也不再掩饰自己伤重无力的事实，整个狐狸四肢大张躺在丹炉底部，哼哼唧唧地说道：“我是飞云陉少主，价值大得很呢。你想要玄晶还是想要玄器、灵器，我都多的是。 ” “我可不是绑匪。”楚离月哼哼冷笑，“再说了，东西再好，总要有命花用才行。绑匪去拿赎金的时候被抓起来打死的事情，我可见的多了。” 夙凉又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兽族，背后还有飞云陉主人夙九，还有那么多兽族部下，她要拿到他许下的报酬，还不知道要冒多大的危险呢。 她现在又不缺钱。上次清辉利用她投注赢了那么多玄晶，被她狠狠敲了一笔，现在宝囊里的玄晶都堆成小山了。她至于的为了这点子好处去冒生命危险吗？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夙凉急得在丹炉里叫，“送东西给你都不敢要！” 黑虎眼睛一冷，本来在炉盖外摇晃着的尾巴一下子拍在丹炉上，一丈多高的青铜丹炉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从外边看起来，丹炉不过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可是对于丹炉里面的夙凉来说，却好像地动山摇。 血红色的小狐狸原本平躺在丹炉底部，这一下被直接抛飞，在丹炉内壁四处乱撞起来。夙凉再次落到丹炉底部的时候，根本无法确定方才的四处撞击到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还是持续了很久。 连时间的感知能力都被扭曲了吗？夙凉心中越发悲凉起来。 楚离月倒也罢了，虽然令人惊艳，但也总是人族正常的天才之列。 人族这一两千年来，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不知道出了多少，这才将兽族从昔日天下至尊的宝座上推下来，逼到了齐云山这些险恶之地。 可是这头金焰黑翼虎，却实在是深不可测。 第一次见面，只是随手一拍，就把自己拍飞出去，堂堂兽帅竟然毫无反抗能力。 后来，这黑虎竟然开启了云来峰上的阵法——云来峰距离飞云陉不过数百里，他却从来不知道云来峰顶还有阵法，而且是杀机如此酷烈的阵法。如果不是父亲出手，他可能就已经是一头死狐狸了。而父亲将他关入五风洞那天，天空中传来的三声兽吼，让飞云陉所有兽族都瑟瑟发抖、伏地不起，功力低下的甚至当场昏迷不醒。他能听出来，那就是这头金焰黑翼虎的吼声。吼声中的意思，只要是兽族 都能明白，那是警告，是震慑。 齐云三陉，不乏强横之辈，却没有一个兽族敢站出来对抗。 父亲将他关入五风洞中，夙凉其实也明白，是为了让他避祸。父亲那样的英雄，都担心自己惹上了这样的对头无法收拾，这金焰黑翼虎的实力令人心惊。 夙凉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不过，这几天胸前的憋闷感觉倒也削弱了几分。 落在了这样的强者手中，想逃都没有办法逃，想死恐怕都不能自主。 “前辈也是我兽族一员，为何要帮着小丫头对付一个晚辈呢？”夙凉闭着眼睛，意态萧索，虽然置身春日，却感觉全身凄冷。 【切，谁是他们兽族的！】清辉不屑地甩甩尾巴，【倒是死在我手里的兽族，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 “少帅就不要拉关系了，没有用的。”楚离月笑意晏晏地敲了敲丹炉。“楚大小姐到底想要什么，就直说吧。”夙凉见美色、财货都无法打动楚离月，楚离月身边又有这样强悍的帮手，自己就是不受伤也不是对手，更不要说现在身受重伤、被困丹炉之中，索性也不再兜圈子， 而是单刀直入，等着楚离月开出条件。 楚离月纤长的手指插入黑虎的毛发中，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微笑着开口：“我要你做我的兽奴。” “不可能！”夙凉的反应十分激烈，他大声喝道，“你休想折辱于我！” 所谓兽奴，就是人族和兽族能够签订的契约中，对于兽族来说最为严苛的一种。兽奴必须无条件服从人族主人的指使，主人一旦身亡，兽奴必死无疑；兽奴却无法对主人造成任何影响。楚离月笑着摸了摸黑虎竖起的耳朵，口中却轻描淡写地对夙凉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第84章早知道你喜欢我 楚离月没有丝毫犹豫，说完“那你就去死吧”这句话，一朵紫色火焰已经从她眉心飞出，落入了丹炉之下。 和上次幽幽燃烧不同，这一次，紫色火焰迅速蔓延，沿着丹炉一周冒出了紫色的火苗，跳动不休。 瞬间，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升温，整个后院都变得炽热干燥起来。 丹炉里静悄悄的，夙凉再也没有说话。楚离月站在丹炉旁边，也没有试图做任何劝说。 作为一个外来者，楚离月对玄元大陆的历史做过一些简单系统的了解。 兽族曾经是玄元大陆的统治者，而人族虽然繁衍很快、人口众多，但是却一直是作为兽族的口粮和奴隶而存在的。 一直到两千年前，这种情况才有了改变。 人族开始学会修炼，开始有人开窍凝珠，人族强者一个个出现，开始反抗自己的命运。整个大陆的人族掀起了反抗兽族的浪潮。在人族强者的带领下，无数人族修者抛洒热血、牺牲性命，最终取得了胜利。兽族三位大帝都被人族强者斩杀，人族强者也牺牲不少，最后兽族被斩杀大半，元气大伤，难以挽回颓势，不得不收敛战线， 退回到齐云山、星罗峡、雁南湖这样地势险恶、不适合人族生存的地方去，而人族成为了玄元大陆的主宰。 但是在很多兽族心中，人族依然是他们的奴隶和口粮。如夙凉这样，认为吃几个人根本是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兽族，绝对不是少数。 如果不是楚离月有计划需要用到夙凉，她连当兽奴的选择都不会给夙凉。现在既然夙凉拒绝低头，那就干脆真的将他煮一煮、烤一烤，也让他体会一下被人当成口粮的滋味。楚离月沉声唤来下人，让他们提水过来。很快，几个健壮仆人提着大桶赶了过来，他们都是未曾开窍的启蒙修者，虽然开窍失败，但是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很多，很快就从后院的荷塘中提了十几大桶水来 。 有清辉坐镇，楚离月也不怕夙凉逃跑，直接就让人从丹炉顶端将水倒了下去。 一桶一桶水下去，很快就把平躺在丹炉底部动弹不得的血红狐狸淹没在水底。 春日的池水还带着几分凉意，夙凉泡在水底，丝毫动弹不得，连尾巴都甩不动一点儿，只能看着一个个气泡从脸上飘飞上去。 “没想到我夙凉没有死在人族手中，却死在了兽族前辈手里。”喃喃的语音响起，夙凉的眼神里满是悲哀，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有了水，身下灼烫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些。夙凉方才就感觉自己的背已经有些烤糊了。吃了那么多人，今天终于轮到被人吃了吗？ 【死到临头还要耍心眼。】黑虎的眼眸里满是冷意，【兽族？呵，兽族！】 楚离月盖上丹炉盖，抱起了黑虎：【他当然盼着你是兽族前辈，那样他才有可能逃出生天啊。】 黑虎抬头望向天空，没有说话。 夙凉沉在水中，血红的毛发在水里舒展开来。因为长时间的闭气，眉心的兽珠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开始缓缓跳动起来。 当他死去，兽珠爆裂，父亲就会感觉到吧？到时候，父亲会不会走出一千多年都未走出过的飞云陉，来到神京为他复仇？ 身边的水温已经升了上来，可是想起死后的情景，夙凉的身体却开始变得冰凉。父亲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死在神京，他会不会狂怒之下，和神京的人族强者大打出手？以前听父亲说过，神京之中，布有威力极强的大阵，以观天柱为阵眼，由皇族桓家掌管人皇剑、九龙玺镇压，哪怕是兽 皇降临，也讨不了好去。 如果父亲真的来了，却因此而丧命……一想到这个可能，夙凉的心痛得像被利爪生生撕裂。父亲，是狐族最强的强者，如果为了他丧命，飞云陉还能不能为狐族所据有？ 没有了父亲，狐族以后会不会也像很多没有族类的零散兽族那样，成为一团散沙，被人族抓去收服，成为人族的食物、兽奴，或者被用来提炼元魂，供人族修炼？ 身边的水开始发烫，夙凉再也坚持不住，热水从他的口鼻中涌入。 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大声咳嗽着，夙凉猛地一蹬炉壁，血红色的狐狸蹿出水面，一头撞在炉盖上。 咚！一声闷响，夙凉的头都有点昏沉，头顶的炉盖却没有丝毫变化。 早就应该想到的，他们怎么会给自己逃跑的机会呢？ 扒在炉壁上，半个身子泡在越来越烫的热水里，夙凉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前爪，比划了几下，然后咬了咬牙用力敲击着丹炉内壁。 “楚离月！放我出去！我答应你就是了！”夙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从出生就是飞云陉少主，在同龄的兽族中修为又是最高的，素来的手段也是又风流又狠辣，不管是兽族的雌性还是人族的男女，都对他青眼有加，赞誉备至。谁想到自从那夜在齐云山木屋中遇到楚离月 和那头黑虎之后，就好像走了霉运一样，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现在竟然沦落到向一个人族小丫头求饶，甘愿做兽奴来换取活命的地步了。吸了吸鼻子，夙凉想起父亲以前讲述过的一些故事。人族都觉得兽族性子直来直去，没什么心机，可是兽族还不是照样有潜伏在人族之中多年的前辈？据说那位前辈修为深不可测，当初人族的三大强者之 一就是被他暗算害死的。 前辈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我狐族可不是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兽类，楚离月让我做她的兽奴，焉知日后她不会臣服在我的身下？ 夙凉努力寻找着理由，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把你的元血交出来。”楚离月可不管夙凉经过了什么样的心理活动才决定妥协，在夙凉成为她的兽奴、她能够完全控制夙凉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给夙凉任何机会的。 夙凉看着头顶的盖子打开，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可是一眼看见那只黑虎蹲在楚离月的怀里，黝黑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他，刚刚冒起来的一点勇气就顿时化为乌有了。 血狐垂下眼皮，利爪在眉心一划，挤出了一颗圆润殷红的血滴，伸开兽爪递出了丹炉。 楚离月被清辉指点，早就知道了如何操作。她伸手一指，那滴元血就飞入了自己的眉心。 在玄力海中翻滚游荡的紫色玄珠突然雀跃起来，一下子飞出海面，扑向了凌空降落的那滴元血。 元血和紫色玄珠一接触，迅速地被吸入其中。紫焱从紫色玄珠中浮现出来，小小的身子躺在又增大了一圈的玄珠上，在玄力海上慢慢飘浮着。五根又短又胖的雪白手指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揉了揉，胖娃娃的眉心处竟然慢慢显现出一颗血红的圆形印记 。 楚离月愣了一下，按照清辉说过的步骤完成了兽奴的契约程序。 果然，在她的意识中，多了一个存在。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能够感觉到的存在。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存在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元气大伤，肉身也损耗很大，情绪方面更是有些低落。 心中念头一起，血红色的小狐狸就乖乖地从丹炉中爬了出来，连身上湿漉漉的毛发都没有管，直接跳下丹炉趴到了楚离月面前：“夙凉拜见主人。” 夙凉心中真的很凉。 他根本没想这么乖巧，可是身体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一样，自己就趴下去叩头行礼去了。果然，兽奴真是最低下的身份。楚离月弹指收起了丹炉下的火焰，板着脸开始训话：“嗯，首先约法三章。第一，不经许可，绝对不许吃人。第二，不经许可，绝对不许勾引任何人。第三，平时尽量不要变成人形，如果一定要以人形出现 ，必须是女性模样。” 夙凉湿漉漉的尾巴一下子摔到了地上，他抬起头来，满眼悲愤：“主人，我是雄性！” 没有自由也就罢了，难道连性别都要被剥夺吗？ “哼，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明明是一个美貌女子。”楚离月笑得十分恶劣，“我觉得你的女子扮相十分美丽，如果以后需要变成人形的话，就按照那个来吧。” 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身边天天跟着一个妖孽美男的话，别人还真以为她主动抛弃桓云澈，给桓云澈戴绿帽子了呢。虽然她并不在意桓云澈的感受，但是她却在意自己的清誉啊。 再说了，弄一个爱卖弄风—骚的妖孽美男在身边，天天看他拈花惹草的，不知道会给自己添多少麻烦。所以，还是免了吧。 “再说，你现在的卖相也不错，应该也有不少姑娘喜欢。”楚离月蹲下身来，看着夙凉赤红的兽眸，嘴角带着微笑，眼神却十分冰冷，“如果敢给我找麻烦，我保证你最终只能变成烤狐狸。” 夙凉趴在前爪上，口中说道：“是，我知道了。” 楚离月并没有对他的自称表示什么不满，而是站起身来，让黑虎收了丹炉，抱着黑虎向前院走去。 血狐用力抖了抖毛发，抖出漫天水珠，小步跟在楚离月身后。 黑虎的心情很是不错。 她不许公狐狸以人形、男人的姿态出现，但是却从来没跟自己提过这样的要求。自己以男人的面目出现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和防备。 而且，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大男人，她还不是每天抱在怀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女人真的是很喜欢自己啊。 第85章血染云来峰 楚离月向着前院走去，正好和匆匆而来的楚青秀迎面相遇。“小姐，大管事前来拜访。”楚青秀眉宇间带着几分喜色。前些时日，一听说小姐失去了玄珠，那些势利眼就一个个开始刁难找事，克扣各种小姐应得的份例。现在还不是乖乖都送了回来？连大管事都得亲 自登门，含笑求见，请求小姐原宥。 “他来干什么？”楚离月想起那个大管事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其中隐藏着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让人无法对他的笑容产生好感。 楚青秀笑道：“大管事将这两个月的份例都给小姐送来了。” 楚离月也明白了，就算是新上任，这位大管事也不得不把前任留下的首尾擦干净。 楚青秀眼角闪过一片红色，连忙扭头，就发现了跟在楚离月身后的血红小狐狸。小狐狸不过一尺多高，身上的水迹已经全部干了，所有毛发都蓬蓬着，尤其是红色的大尾巴在背后竖起来，轻轻摇摆。他似乎有些不太放得开，小步小步地跟在楚离月身后，脑袋略略低下去，看起来十分 惹人怜爱。 “哇，小姐，这是从哪里来的小狐狸？颜色这么耀眼，尾巴好可爱，而且还很害羞呢！”楚青秀叫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血狐，似乎想要上前去抚摸一把，却又忍住了。楚离月回头看了夙凉一眼，对楚青秀笑着说道：“别摸他，离他远点，他可是会咬人的。”要是换个场合，有女人把夙凉当成宠物去怜爱，说不定夙凉直接就把她的心掏出来吃了，或者如果是美女的话，就 拉到床上去被他怜爱了。这种危险动物，楚青秀如果招惹上了，多少小命都要搭上。 “对了，给他在小花园里弄个山洞住着，每天派人给他送些血食。”楚离月可不想让夙凉住在自己身边，干脆让他在自己的主屋后面的小花园里安家吧。召唤起来也方便，平时也不碍事。 听到小狐狸居然要用血食喂养，楚青秀睁大了眼睛打量了夙凉几眼，露出了敬畏的表情。这可是猛兽才有的食谱。“小姐，这是什么异兽啊？”楚青秀越看越是迷茫，她作为楚家子弟，也学过不少知识，帝国出版的《大陆异兽图谱》前后三集她都仔细读过，里面记载了各种五阶以下的异兽资料。雪狐、火狐、飞天狐等 等都在其中，可是仔细看来，这头小狐狸却哪一种也不是。 楚离月想起以前清辉说过的飞云陉的一些情况：“嗯，是血狐吧，七阶异兽。” “什么？”楚青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七阶？七阶异兽？” 七阶异兽可是传说中的存在，从来没见谁抓到过。 楚青秀激动地看着小小的血红狐狸，双手合拢在胸前：“难怪这么小就要吃血食，原来是七阶异兽啊！真是太了不起了！” 夙凉抬起眼皮闪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七阶异兽被迫做人族兽奴的，这么多年来，恐怕除了他也没有谁了。 楚青秀激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想起了正事：“小姐，大管事还在前院等着呢。”楚离月“嗯”了一声，抱着黑虎向前院走去。夙凉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动小腿跟在了她身后。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就坦然面对，然后再找机会改变。要找机会，就要多了解这个女人，看看她的弱点到底 在哪里。 内心哼了一声，夙凉跟在楚离月身后，连蹦带跳地追着那修长的身影跑了过去。 大管事站在前院门口，身边跟着两个小厮，看见楚离月就笑着迎了上来：“楚玉年见过大小姐。” “大管事不必多礼。”楚离月伸手示意，“请到花厅略坐。”楚玉年也是楚辙从自己的侍从中提拔起来的，不过性格看起来比原来的楚丙忠圆滑得多。他笑着和楚离月寒暄了几句，然后带着歉意地诉说了自己的来意。虽然之前他还没有当上大管事，楚离月的份例发 放太迟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还是十分诚恳地道歉。 这些寒暄客套的东西，楚离月一点儿都不陌生。看在楚玉年递过来的清单长度的份上，她也含笑点头，说一些场面话。 “大小姐，还有一件事情。”楚玉年坐在下首凳子上，微微向前躬身表示尊敬，“去年五族联合试炼结束之后，所有通过的楚家子弟都可以从家族内部领取任务，通过完成任务获得相应家族贡献度。” 楚离月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也在她的记忆之中。楚家子弟众多，资源虽然并不匮乏，但是在大量修为相近的子弟中，应该向什么人倾斜，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神京这四大世家中，基本上都推行着相同的贡献度制度。也就是很多对于修炼来说很重 要的物资材料，都需要用贡献度来交换。 家族任务做得少，得到的贡献度少，自然就无法得到自己需要的材料。 楚离月十二岁开窍凝珠后，一直专心修炼，并未出来做过什么家族任务。 但是因为楚辙夫妇本身的贡献度极高，所以一直将各种材料提前准备得十分充足，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前年楚辂夫妻殒身之后，楚离月伤心之极缠绵病榻了很久，后来才慢慢振作起来，在楚明月的劝说下参加了五族联合试炼，下了自立自强的决心。谁知道，楚明月早有阴谋，楚离月一去不回——回来的是 一个异世灵魂。 按说楚离月的试炼成绩是绝对过关的，可是因为楚离月失去了玄珠，所以负责试炼的三位长老最终给了楚离月一个不合格的评定。楚离月自己的心思也不在这件事上，所以也根本没想起来。 现在楚玉年特意过来送东西，还提醒楚离月以后可以去接家族任务来换取贡献度，显然是已经把那三位长老给出的不合格评定改过了。 楚离月谢过了楚玉年，看着他姿态谦恭地走出花厅，若有所思。 夙凉的情绪好像恢复了一些，他跳到一个椅子上盘腿坐下，大大的尾巴摇动着，眼珠咕噜噜地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好，小凉凉，我有件事情问你。” 听了楚离月的称呼，血狐猛地站起身来，尾巴一甩：“我不叫小凉凉！” “难道你还想让我叫你‘小夙夙’？”楚离月歪头看他，“你想当我的长辈？” “你！”夙凉跳了跳脚，最后还是压下了火气，“就叫‘夙凉’就好。”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计较。”楚离月一脸大度地表示不和他计较，气得夙凉的大尾巴又抖了几下，“你告诉我，你在云来峰顶定住我的那根香，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在齐云山木屋中初遇的时候，夙凉还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在云来峰顶，他却对楚离月的身份了如指掌。 夙凉的尖嘴绷紧，可是却无法抗拒主仆契约在神魂中的压制，不得不开口说道：“我狐族在人族中有隐兽潜伏，那根寻踪定影香和你的身份资料都是隐兽传到飞云陉的。” “有人委托飞云陉出手，将你杀死，愿意为此付出三位人族成珠高手的性命作为报酬。但是隐兽的身份以及委托人的身份，我一无所知。”夙凉的赤睛闪动，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他分外感谢父亲之前的明智，分外庆幸以前无论他如何打听，父亲都不肯让他知道狐族最重要的机密。否则，在这个苛刻之极的主仆契约压制下，他根本无法保守任何秘密。 “那根寻踪定影香，你们狐族手里有多少？”楚离月沉着脸问道，其实不需要夙凉说，她也能猜出来，委托人不是玉贵妃就是桓云澈。 夙凉想起当日的遭遇，红毛都竖了起来：“只有一根。”他顿了顿，“在云来峰顶的阵法中，不小心丢失了。” 那日他点燃了寻踪定影香，发现楚离月果然被定住身形，心中大喜，以为凭着身边的兽族高手足以将金焰黑翼虎拿下，然后将美女收入囊中，一雪前耻。 谁知道楚离月却突然飞起，在半空中就消失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无边无际的白云从四周聚拢过来，把整个云来峰顶全部遮住。夙凉情知不妙，赶快催动护身玄光想要飞起逃离，谁知道不动玄光尚可，一动玄光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头压下，直接坠落在无边白雾之中。原本不过是几里方圆的云来峰顶，却突然变得无边无际，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丢在了哪里。 在那白雾之中，他的一切都被禁锢了，好像连时间都没有了变化。夙凉全身都被沉重的压力束缚，连手指脚趾都无法动弹，身不由己地现出了原形。 周围的雾气湿漉漉的向着他全身渗透，随着湿气的深入，他的精力和元气一点点流逝，他的皮毛失去了鲜艳的血色，慢慢变得黯淡无光。 夙凉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无声无息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千百年。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被腐蚀的感觉，夙凉永远不会忘记。 直到一声厉吼打破了死寂，夙凉才被惊醒，意识到那是父亲的声音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 巨大的兽爪撕裂了无边的云海，将夙凉握在手心，托出了雾气之外。 躺在父亲的手中，夙凉惊恐地发现，云来峰顶已经被无数白云笼罩，而白云下方的云来峰上，鲜艳的血液像是一条条小溪，顺着山峰潺潺下淌。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跟随他前去的所有兽族高手，全都死在了云来峰顶。 一天一夜之后，阵法消失，云来峰顶已经涂满了血迹，再也看不见一个完整的兽族。在那种情况下，那根寻踪定影香，早就被夙凉抛在了脑后，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它？ 第86章比战神大人成珠还早的天才 听着夙凉对于当日经历的回忆，感觉到夙凉心中的惊恐，楚离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黑虎，这个阵法似乎和清辉有着密切关系吧？小狐狸又被清辉虐了一把？ “那你知不知道，委托人手中还有没有类似寻踪定影香的东西？”夙凉摇了摇头，他根本不曾问过这些。当时他对于楚离月的兴趣首先是因为她的容貌气度，然后得知她是天元帝国战神楚辂之女的时候，就更加增添了几分兴趣。至于委托人的身份什么的，他根本没有多 加关注，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不会把这些狐族最隐秘的暗线告诉自己的。从楚离月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桓云澈和玉贵妃对她先后下了数次杀手，楚离月早就对他们这对母子没有什么耐性了。如果不是顾忌那个给人感觉莫测高深的皇帝桓 左哲的话，她早就捏碎贞言石，让桓云澈根基大毁、身受重伤了。她现在的两拨敌人，楚辙为首这一拨杀伤力不够，智商略硬，可以缓一缓；可是玉贵妃母子却是实在心狠手辣，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多次刺杀楚离月。虽然前面几次都被楚离月躲过去了，可是只要一个不小 心给他们找到一次机会，楚离月就可能万劫不复。 想起在他们母子手里可能还有能够追踪控制她的头发指甲这些东西，楚离月就觉得背后永远有一双恶毒的眼睛盯着自己，随时准备在某个时机对自己发动攻击，全身都不舒服。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敌人继续存在。 所以，夙凉就成了最合适的刀。这才是她忽略了夙凉的种种恶习将他收为兽奴的原因。 楚离月坐在座位上，嘴角挂着微笑，可是眼神和表情却变幻莫测。不知道为什么，夙凉觉得背心发冷，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缩在了椅子角落里。 始祖峰下是一大片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广场，广场另一头、正对始祖峰的方向是一排碧瓦白墙的院落，那就是楚家家族的内部事务管理部门内事堂。 发布家族任务的知广阁就在这里。 楚离月第一次来到知广阁，不免有些新鲜。 在前世，她也曾到一些著名的黑市接过雇佣兵任务，不过那些地方可比知广阁乱多了，初次出现的菜鸟绝大多数都要吃点亏，有的甚至会搭上性命。 知广阁毕竟是楚家内部的任务中心，所发放的任务大部分都是十分有分寸的。比如楚离月一踏进知广阁的院子里，就看到两边的晶壁上滚动显示着各种任务，最多的就是采集药草、材料的任务。这些材料大都生长在危险的地方，普通人无法到达。可是对于修者来说，却基本上没有 什么危险。虽然这样的任务贡献度不高，但是胜在数量众多、难度低，只要肯辛苦奔波，也还是能够慢慢积累不少贡献度，换取自己修炼所需的资源的。 当然，难度大、贡献度高的任务也有，专门在一个单独的晶壁上显示出来。 楚离月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不少楚家子弟站在晶壁前，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今天的家族任务。 楚离月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楚家数千子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面认出楚离月的。尤其需要到知广阁接任务来换取资源的，大部分都是些普通子弟，距离楚离月的圈子略微远了些。 如果楚辂夫妻还活着的话，楚离月恐怕也是不会踏足知广阁的。 她今天没有带黑虎，自己一个人站在人群中，一袭素白衣裙，配上精致明艳的五官，让周围几个年轻人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你是第一次来吧？”身边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讪，他相貌端正，看起来二十来岁，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是不是刚刚通过试炼？” 其实一看楚离月的年龄和打量周围的动作，基本上在场的人都能猜出她是初次来接任务的。 楚离月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也就微笑点头表示他猜对了。 “那你最好是从这两边最下面的任务开始。”年轻人十分豪爽，指点着左右两边的巨大晶壁，“最下面的这些任务难度比较低，虽然贡献度也低，但是没有什么危险，顶多是辛苦点，非常适合新人。” 楚离月继续点头，她刚才已经看过了，那些采药的任务是最容易的。不过，她可没想过像真正的新人那样，一点点地去做这些最低级的任务攒贡献度。“我叫楚志杭，凝珠三转。”年轻人看她对自己并无抵触，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喜悦起来，“我妹妹刚刚通过五族试炼，也是刚开始接任务。如果你要去做任务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我带着你们，也安全一些 。” 楚离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凝珠几转，因为她的玄珠随时都在转…… 她这么一犹豫，楚志杭的表情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说道：“这个，你不认识我，警惕一些是应该的。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都是楚家人，这点小事互相帮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 楚离月刚想解释，那边就有人接口了：“楚志杭，就你那凝珠三转的修为，也好意思说带美女妹妹做任务？” 一个衣着华丽、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被几个同龄人簇拥着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惊艳的神色，目光在楚离月身上流连不去，让楚离月慢慢沉下了脸。 “妹妹，别跟他去做那些累死人的采药任务，辛苦得要命，贡献度还低。”他伸着头向着楚离月靠近，“跟哥哥走，哥哥这边多的是凝珠四转、五转的兄弟。只要你乖乖的，哥哥包你轻轻松松得到贡献度。” 楚离月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在楚家的知广阁中居然还有这种人？难道这边的管事都不管一管的吗？ 这可不是外边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这是楚家自己的任务发布场所，在场的都是楚家子弟，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调戏楚家的女孩子？ 看到楚离月后退，华衣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猥琐了，他从脖子后面拽出一把折扇，刷的一声抖开摇了几下，看样子对于自己的这种派头十分满意。 这才春天好不好？扇扇子是不是有点早了？而且这种造型也太老土了吧？ “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吧？难怪你不认识本公子。不过，遇到本公子，算是你的运气。”华衣男子刷的一声合上折扇，在自己手心敲了几下，一边围着楚离月踱步，一边自我吹嘘。 “这位可是楚一男公子，楚一男公子的哥哥可是咱们小公爷身边最得用的侍从官。”华衣男子身边的几个人开始介绍他的来头。 “小公爷那可是未来的镇国公，身份尊贵着呢。等小公爷袭了爵，公子的哥哥迟早也是个大管事的身份。” “是啊，楚家的大管事，出去神京各大家族哪个不给面子？在楚家，就算是主子也要另眼相看的。” “妹妹，你今天真是走运，一男公子平时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可不是，一男公子如今不过十九岁，已经是凝珠四转的修为，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以一男公子的资质，有了哥哥的照拂，成珠也不过是水到渠成。” “妹妹你跟着一男公子，有你说不尽的好处啊。” 五六个人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这位楚一男的背景，将楚一男夸成了一朵花。原来是楚明远的侍从官的弟弟。楚明远资质平平，和楚辙当年差不多。已经二十岁，修为还不过是凝珠四转——这还是服用了不少丹药的结果。楚辙到现在都没有将他立为世子的意思，所以那些巴结楚明 远的人在私下里都是称他为“小公爷”。楚离月知道，楚辙对于自己的庶子楚明德的期许更高。楚明德和他的两个姐姐一样都是上等资质，明年就要参加开窍大典。如果楚明德能够开启上品玄窍，说不定楚辙就会直接上书皇帝，将楚明德立为世 子。 不过，显然这些人对于楚明远有更大的信心，口口声声都是“小公爷”。 “到时候，说不定一男公子还能打破战神大人的记录，成为比战神大人成珠还早的天才呢！”有人毫不迟疑地吹捧楚一男。 楚一男听得眉开眼笑，他再次刷的一声打开扇子，用一种和语气截然相反的姿势给自己轻轻扇着说道：“哪里哪里，我可没有把握比战神大人成珠还早。战神大人天纵之才，岂是我这等资质所能比？” 语气听起来是在谦虚，可是竟然有几分承认身边人吹捧的意思。加上他挺起胸膛扇着扇子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说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他是真的傻呀！ 楚离月见这楚一男自我感觉良好，还非要凑到自己跟前来，一张脸干脆地拉了下来，十分不耐地望着楚一男。只是再想后退的时候，已经被楚一男身边的几个男子从四周围了起来。 楚志杭自从楚一男一行人出现，就闭嘴不再说话，目光为难地看了看楚离月，自己向后退了几步。 现在看到楚离月被他们包围，楚志杭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位姑娘，你……”还没说完，楚一男就变了脸色，对着他冷哼道：“楚志杭，你小子是胆子肥了，敢和本公子作对？” 第87章败坏家风者死 楚一男脸色一黑，身边的几个狗腿就跟着沉下脸瞪着楚志杭，更有两个已经上前准备动手。 知广阁院子很大，围在晶壁前观看任务情况的楚家子弟足足有四五百人，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 楚离月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情况说明了两件事：第一，大部分人不想招惹楚一男；第二，楚家现今的整体氛围不健康。 “麻烦让一让，你挡到我的路了。”楚离月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楚一男，语气冷漠地说道。 楚一男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个美丽少女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自己让路。 不过，他很快就嬉皮笑脸地说道：“妹妹，哥哥可是好心好意想帮你啊，你可不要错过这种机会呀。” 那边的楚志杭已经被两个体型彪悍的男人挤在中间，楚志杭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开始变得犹疑起来。这还是战神世家吗？楚家的子弟，凝珠试炼之后，有一部分就直接进入了军队，剩下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不曾参军的就留在家族中。但是，楚家素来以彪悍勇猛、浴血前进的家风著名，即使是未曾参军的 子弟也都不是胆小之辈。 楚离月根本没想到，在楚家下层子弟中，居然是这样的风气。 一股说不清楚的怒气从她的心头升起。 不是说玄元大陆好勇斗狠，人人好武，血气凶猛吗？可是楚家现在的年轻子弟居然是这样的软骨头，以后楚家还有脸自称“战神楚家”吗？ 在楚离月心中，她虽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是对于楚家这样依靠军功和热血起家的世家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在她的计划中，楚家的力量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楚家堕落下去。 楚家这批年轻人，就是未来楚家的基础，如果在年轻时候就开始变得懦弱畏缩，年龄增长之后只会更加麻木不忍。 那不是她要的楚家！ 楚离月冷冷注视这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眼角余光看见楚志杭已经被两个大汉按到在地，心中暗自叹息。 楚一男身边的几个男人散在几个方向，堵住了楚离月逃跑的道路，满脸猥琐地看着楚一男伸长脖子向着楚离月的脸凑了过去。 周围有人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却被身边的人拉住说了什么，最终皱着眉头转过头去。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没办法，谁让她被楚一男这个色胚盯上了呢。算她倒霉吧。” “那位就不管管他？就让他这样败坏自己的名声？” “管他？那位自己又是什么……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该说的，小心惹祸上身……你不知道以前有人管了这种闲事后是什么下场……” “唉，战神大人都不在了，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这楚家还有什么希望！” “算了算了，管好自己吧。” 听着这些人的窃窃私语，楚离月明亮的凤目中闪过寒光，突然一伸手就重重掐住了楚一男的脖子。 那张丑陋的脸上的淫笑突然定格，楚一男来不及细细感觉脖子上玉手的纤滑，就开始因为脖子上传来的大力而惊慌起来。 细长的手指捏在脖子两侧，毫不留情地用力挤压，将面前原本就写满猥琐的丑脸勒得通红一片。 “战神楚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渣。”捏着楚一男的脖子，楚离月的脸上满是杀机。他的罪责不仅仅是欺男霸女，更是败坏风气、影响人心！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身材修长苗条的少女缓缓举起了手中体型高胖的男人，竟然将他举得离开了地面。 楚一男手脚乱挥，拼命挣扎，双手抓着脖子上的手用尽全力向外掰，想要得到一丝新鲜空气，可是却于事无补。 玉白的手指缓缓收紧，映衬着已经涨红一片的胖脸，对比分外鲜明。 就算是众多的围观者们并没有什么杀人的经验，也都能感觉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她是真的要杀了楚一男！ “住手！”楚一男的几个跟班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连忙冲上来解救楚一男。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杀人不成？”一个瘦削的跟班指着楚离月大叫起来，“一男公子一片好心，看你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才想要帮你的忙，带你做任务赚贡献度，你居然恩将仇报！” “你知道一男公子是什么人吗？得罪了一男公子，你以后在楚家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还不赶快放开一男公子！”瘦削跟班声嘶力竭地喊着，一边喊一边跳脚。 楚离月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听到耳朵里，她的眼睛直视着满脸通红、眼神中写满恐惧和乞求的楚一男，就是这样的草包，也能将这么多楚家子弟吓成那样？实在是让她太失望了。 “敢对一男公子动手，去死吧！”一个跟班冲过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柄匕首，向着楚离月当胸就是一刺。楚离月眼睛微眯，这人的手法十分纯熟，下手也毫无犹豫，不能算是多高明的身手，但是胜在有一种敢杀人的气势和决绝。这样的人，和身边这些只会旁观议论的楚家子弟差别太大，倒像是那些在生死边 缘走过的亡命之徒。 如果楚一男身边都是这样的亡命徒的话，也难怪那些人敢怒而不敢言。 面对劈面刺来的匕首，楚离月根本没有一点迟疑，直接将手中举起的楚一男向前一推，正正挡在身前。 手指松了松，楚一男如蒙大赦，大口呼吸着难得的空气，但是随即就被背上传来的剧痛刺激得惨叫起来。 看到自己的匕首竟然刺到了楚一男背上，跟班一愣，有短暂的停顿，不知道该不该将匕首拔出来。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楚一男胖胖的身体猛地被抛飞，向着他怀中砸了过来。 跟班根本来不及思考，第一时间就松开了匕首，张开双臂去接楚一男。接到楚一男的同时，在楚一男胖大躯体掩护下的身影也已经靠近他身前，砰砰两声，两只脚接连踹在跟班小腹上，楚一男和跟班两人一起滚落在地。跟班被楚一男压在身下，抽搐了几下，口中咕嘟咕嘟地 向外冒着红色的血水，很快就不动了。 “死人了！” 有人尖叫起来，更多的人则是用兴奋而又畏惧的目光看着楚离月，同时向后慢慢挪动，缩在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楚一男根本没反应过来，还躺在地上不停喘息，就被楚离月再次弯腰，揪着衣领拽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打我？你就不怕小公爷知道了跟你算账？我可告诉你，小公爷真的生气了，这个楚家谁也护不了你。”楚一男被提起来，胖脸上满是冷汗，还是硬撑着恐吓楚离 月。 “我不管你小公爷还是老母爷，我只管你欺男霸女，败坏楚家家风，当杀！”楚离月看出他虚言恫吓下的恐惧，却根本没有和他多说的意思。“你以为你是谁？你也管得太宽了，还管楚家家风？”看出来楚离月是真的想杀他，楚一男反而豁出去了，“你又不是家主，也不是族老，你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物？你凭什么管老子？老子没有摸你，也没有 睡你，怎么欺男霸女了？”楚一男突然望向楚离月背后，眼中隐隐露出几分喜色，很快又压制了下去，继续大声叫嚷着吸引楚离月的注意力：“你今天敢动我，明天小公爷就敢砍你的头！你的父母兄弟也要被你连累，我劝你好好想想 ，到底该不该做这种冒犯小公爷的事情！” 就在他对着楚离月大叫大吼的时候，他的两个跟班已经偷偷转到了楚离月背后。 一个跟班眉心飞出无数黄沙，迅速向着楚离月飞卷而来。 另一个跟班眉心飞出一粒小小的土块，落入地面就消失无踪。 楚一男看着楚离月背对着黄沙，仍旧毫无察觉，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识时务的，就赶快跪下来跟我赔礼道歉，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原谅你。” 这样漂亮的姑娘，性格却这么火爆，和之前遇到的姑娘大不相同。如果能把这种火辣美人驯服，那才是男人最大的成就。 黄沙卷成一个巨大漏斗，猛地撞向楚离月！ 同时，楚离月脚下的地面方圆三尺之内突然软化，变成了一片沼泽。 被楚离月提着衣领的楚一男脸色一变，口中大喝一声：“杀！”一道绿光从他眉心激射而出，在空中迅速变大，显出一只翠绿蜘蛛的模样。 旁边有人失声叫道：“断魂翡翠蛛！” 几乎是同时，三个人一起向楚离月发动了攻势。 楚一男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断魂翡翠蛛是他的哥哥从小公爷那里得到的，是难得的三阶异兽炼成的元魂，妙用无穷。凝珠三转之前，翡翠蛛能够喷吐蛛丝，束缚敌人行动，蛛丝还带有轻微麻痹效果；三转之后，六转之前，翡翠蛛身上的毒性就被激发，不仅蛛丝毒性大增，而且翡翠蛛咬中敌人就能让敌人瞬间毙命。而七 转之后，断魂翡翠蛛还会攻击敌人神魂，让敌人几乎没有防备就被灭杀。这么近的距离，加上两个手下的配合，翡翠蛛只要把蛛丝喷到这个女人身上，就能把这个女人麻痹，将她擒获！ 第88章战神楚家的楚 翠绿色的蜘蛛被楚一男驱使，在飞向楚离月的时候，已经喷出了一团灰白色的蛛网，射向楚离月的面门。 楚离月向后，就会撞到那卷来势汹汹的黄沙旋风；向上拔身，脚下的沼泽根本无法借力。而面前，却是一头剧毒的蜘蛛扑面而来。 “完了完了，这姑娘真是太莽撞了，楚一男是好招惹的吗？”模样老成的人掩面哀叹。 “可是就算是死也比被那人带走做什么事情要一些吧！”一个小姑娘咬着牙低声说。 “唉，年轻人，果然是刚刚通过试炼的年轻人，容易冲动啊。” “是啊，聪明点的看看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止楚一男，也该想明白他有多可怕了。” “我记得上次有人得罪了楚一男，就是被这头蜘蛛用网定住，一点一点被蜘蛛吃掉的。”说话的人全身猛地一抖，应该是回想起了当时惨烈的场景。 因为楚离月抓住楚一男，两名正在殴打楚志杭的跟班也顾不上再打他，连忙回身来援救楚一男。 楚志杭见机，赶快翻身爬起，鼻青脸肿地向着知广阁内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打死人了！” 知广阁门口站着两名守卫，正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遥遥抬头看着热闹，发现奔跑而来的楚志杭，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不得大声喧哗！”两人向前一步挡在楚志杭前方，不许他进入知广阁内。 楚志杭连忙指着楚离月的方向说道：“那边死人了，你们不管吗？” “我们俩只管知广阁内的安全，外边的不归我们管。”一个守卫毫不在意地说道。 另一个则嗤笑一声：“一男公子的事情，谁敢管？” 楚志杭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颤抖着，满脸不敢置信，整颗心都变得冰凉冰凉。 就在此时，两名居高临下俯视楚志杭的守卫突然脸色剧变，楚志杭背对楚离月他们，只听到一声惨厉的嚎叫，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缓缓扭头，却看见素白衣裙的少女仍然好生生地站在原地，倒是楚一男和两个偷袭她的手下都倒在地上。尤其楚一男，抱着头在地上蜷成一团，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听得人不寒而栗。 “怎么会？”一个守卫喃喃道，“竟然把翡翠蛛烧死了？那可是凝珠四阶的玄兽啊……” 只是一点毫不起眼的紫色火焰，一点儿威势都没有，和翡翠蛛迎面相遇，翡翠蛛和它喷出的蛛丝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有眼力好的人才能看见，那在空中飘落的点点飞灰。 玄兽被彻底灭杀，楚一男的神魂遭受重创，玄珠恐怕今后也形同虚设了。就算是不杀他，他也成了一个废人。 废人！废人！守卫突然睁大了眼睛：“大，大小姐？”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素白衣裙的姑娘面熟，原来是大小姐！另一个守卫也张大了嘴巴，方才那姑娘在对着翡翠蛛弹出一点紫色火焰的同时，也向着身后伸手一握，那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黄沙旋风就突然静止了，无数黄沙坠落在地，堆起了一座小山。而脚下的沼泽不 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恢复了正常的地面。 在楚家能够拥有这样举重若轻的神奇手段，年龄和相貌又是这样的姑娘，也只有战神大人的女儿楚大小姐了。 楚志杭听得清楚，但是却无法相信，嘴里也喃喃念道：“大小姐？”在楚家，这个称呼只指代那唯一的一个人，那就是前些日子再次重开玄窍、引发火凤焚天异象的楚离月！ 整个大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呆呆不语。只有楚一男的惨叫声不断回响。 偷袭楚离月的两名跟班和殴打楚志杭的两名跟班都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刚才恐吓楚离月的瘦削跟班则在慢慢后退，想要偷偷溜走。 就在这时，两名护卫和楚志杭都说出了“大小姐”这个称谓，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很多人都恍然大悟。 难怪她不怕楚一男，难怪她敢打楚一男，原来是大小姐，是楚辂大人的女儿。 “该！”不知道是谁冒出了这样一个字，立时引发了一群人的情绪浪潮。 “楚一男也有今天！” “坏事做尽，总算有受到惩罚的一天了。” “姐姐，我的姐姐……呜呜呜……有人给你报仇了……”甚至有人痛哭流涕，为自己被楚一男害死的亲人嚎啕大哭。楚离月的眼神更冷了。这些人，明明对楚一男这么多不满乃至仇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出手？在一次次楚一男欺男霸女的时候，选择的都是袖手旁观？对于自家被害的亲人，能做的就是在楚一男受 到惩罚之后大声痛哭？ “大小姐，大小姐！”有人跑过来跪伏在楚离月面前，不停磕头，“多谢大小姐为我们报仇！” 似乎是被提醒了，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口口声声都是要感谢楚离月惩治了楚一男。 楚离月脸色阴沉，透过人群，看见楚一男的几个跟班都准备偷偷开溜，眉心一朵紫色火焰飞出，迅速分成数朵，一眨眼就追到了几个跟班身后，轻飘飘地落到了他们的肩膀上。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几个跟班身上瞬间冒出了一圈紫色火苗，一眨眼的工夫就被烧成了飞灰。 观众都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这种杀人手段也太利落了吧。 楚离月也不多说，向前几步走到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楚一男身边。楚一男的身子还在不停抽搐，但是却已经没有力气惨叫，只是时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一个个叫嚷着、哭喊着的楚家子弟们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重压笼罩了整个院子。 楚离月抬起头，冰冷的凤眼慢慢地扫过所有人，突然，她开口了；“你们不是说和楚一男有仇吗？现在他就在这里，谁有仇谁有恨自己过来跟他算账。” “用刀砍、用剑刺、用嘴咬，砍死他、咬死他、剁碎他，都可以。” 围上来诉苦道谢的百十号人都愣了，互相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就是你们的仇恨？这就是你们的胆量？这就是你们的血气？”楚离月冷笑两声，语气中的嘲讽毫无遮掩，让站在附近的这批人都涨红了脸。 “不是我们懦弱，而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和责任，不能一时冲动，将自己家人置身于危险之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男子喃喃解释，引得周围的人都点头表示认同。 楚一男身边永远有好几个下手凶狠的跟班，一般楚家子弟一个两个根本不是对手。得罪了他们，不仅自己被殴打，连自己家人都会被连累，谁敢贸然行事？ “借口。”楚离月淡淡吐出两个字。“大小姐，你帮我们报了仇，我们感激你。你就算是骂我们，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不满。”还是刚才的男子开口说道，“大小姐说的没错，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懦弱、胆怯，也想抬头挺胸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但是一觉醒来，家里老老小小都等着我去供养，仍就只能做一个懦弱的人。” “是啊大小姐，你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现实有多么残酷，能让最硬气的男人低头。”他身边的年轻人说话就没有那么平和了。他用酸溜溜的语气和眼神表达了自己对于楚离月这种态度的不满。 “懦夫永远有无数个借口。”楚离月丝毫没有客气的打算，“现实固然有各种残酷，低头的人却只有一个原因：不够强大！” “不仅仅是个人修为不够强大，更重要的是你的心不够强大！心智不坚，妥协退让，一旦开始，之后就只能一再妥协。” “大小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远处的观众中有人看不下去了，“楚一男得罪了你，你惩治了他，大家感谢你，你却说这种风凉话。你想表示什么？表示你强大？表示你了不起？” 楚离月抬头看去，看见一个穿着蓝衣的青年满脸不悦地对着自己冷笑道：“或者说，大小姐你害怕惹恼了小公爷，想要逼着这些兄弟姐妹一起对楚一男动手，让他们帮你分担责任？” 她对着蓝衣青年笑了笑，笑容中的讥讽十分明显：“这位兄台，你这么喜欢打抱不平，刚才楚一男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头？或者，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曾经站出来阻止过楚一男做那些坏事？” 蓝衣青年的脸一下子红了。“为什么楚一男做坏事的时候你不敢说话，我没有做什么你却站出来对我横加指责，并且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呢？还说我是想要这些人一起动手对付楚一男，来帮我分担责任，只有自己害怕承担责任的人 才会想到这一点吧？我已经杀了楚一男的手下，重伤了楚一男，就算是你们一人捅他一刀，我的责任也是最大的，谁能分担得了？” “你不过是觉得我不会像楚一男那样随便打人，更不会因为你说这些而连累你的家人，所以才有胆量站出来出个风头，想要踩着我博一个美名吧？”楚离月笑得冰冷，让那蓝衣青年全身都开始冒冷汗。 楚离月却不再理他，而是突然抬高了声调，大声喊道：“各位兄弟姐妹，你们还记得你们姓什么吗？” “你们姓楚！” “哪个楚？战神楚家的楚！” “战神楚家！” 楚离月脸上带着怒意：“想想你们之前的懦弱和畏缩，对得起‘战神楚家’这四个字吗？”“我们楚家的先祖们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我们楚家神京四大世家的地位，换来了‘战神楚家’的称谓！我们是战神后裔，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都绝对不会低头认输！哪怕是死亡，都无法挡住我们勇往直前的脚步！” 第89章做虎狼还是做羔羊 “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丑态！一个依靠关系的纨绔子弟，就让你们都低下了自己尊贵的头颅！楚一男真的很可怕吗？他不过是凝珠四转的修为，他身边也不过五六个凝珠五转以下的打手，你们有多少人？一 百人总有了吧？怎么就是不敢动手？” 楚离月看着身前面色变幻的众人，冷冷笑道：“我想你们能找到各种原因，但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的心胆怯了！” “像你们这样，如果上了战场，遇到了北漠的黄沙军，是不是就要当逃兵，是不是就要跪地投降了？” “你，你胡说！”一个少年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厉害，你打败了楚一男他们，我们不如你，可是你也不能侮辱我们啊！” “就是，你凭什么说我们就会当逃兵，就会投降？” “大小姐了不起啊，修为高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侮辱人了吗？”面对群情汹涌，楚离月的神态依旧冰冷：“连一个楚一男都不敢对抗的懦夫，我不相信他敢和北漠的黄沙军对抗。既然面对楚一男你会害怕连累家人，那么在战场上谁知道你会不会想起自己死了妻儿无依、 父母无靠，跪地投降？”“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你自然可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方才的蓝衣青年忍不住再次开口，“你有战神大人这种了不起的父亲，有大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资质好、功法好、修为高，你什么都不怕，怎么 会了解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疾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视我们，能让你得到一种自我满足吗，大小姐？那你尽管鄙视我们好了！” 一个红着眼睛的小姑娘失望地看着楚离月：“枉我那么崇拜你，原来你居然是这种人……”“弱者永远只会给自己的无能找千万种理由。”楚离月环顾四周，“你们姓楚吗？启蒙学堂里学过的列祖列宗的事迹，你们都已经忘光了吗？楚家先祖是什么身份？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农家子弟，在战场上一 刀一枪拼命搏杀，用鲜血换来了大将军的威名，成为一代战神。” “远的不说，就说我的父亲，战神大人，他最初的身份和你们有什么不同？他只是一个偏远分支子弟，甚至测试出来的资质也只是中等！他去从军，得到军功之后，同样被人抢夺军功，刻意打压。” 楚离月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打压他的人是谁，大家现在应该都知道，是当时镇国公的世子。那时候，他的修为也不过是凝珠五转，比在场的各位高不了多少，可是他退缩了吗？他低头了吗？” “我的祖父祖母确实受到牵连，被迫害致死。可是后来，父亲大人回来之后，将罪魁祸首在他们坟前斩首祭奠！”“如果父亲大人当时退让，也许祖父祖母能够多活几年。可是，只要退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因为只要有一次你不肯退让，你之前的退让妥协就全都白费了。所以你不得不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 退。” “有一天，等你突然惊醒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已经面目全非。你不再是你，你从一个有勇气有志向的人，变成了一头麻木不仁、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群羔羊组成的队伍，即使是面对一头狼，也只会本能地选择逃跑，跑不动了就坐以待毙！” “我不相信，一群懦弱的羔羊，能够担得起‘战神楚家’的赫赫威名。”“至于我，你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之前刚刚经历了什么，大家都看到了。一个突然失去玄珠的天才，一个永远无法修炼的废物。未婚夫设计我，给我扣上一个私通他人的罪名要找理由退亲；亲友们鄙 视我，连我的份例都给扣了，直到这几天才给我送过来，说是事务繁忙，忙中出错。” 楚离月放缓了声音：“去年冬月初一，我要去参加开窍大典的时候，多少人在背后嘲笑我异想天开，想修炼想疯了。”不少人悄悄低下了头，当初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这么想过，甚至还这么说过。 “但是我不在意。不管是修炼大道上，还是人生之途上，永远不能失去的就是一颗勇往直前的心。不管是什么东西挡在前面，都要用尽全力将它粉碎！” “真正的强者，不仅是修为高强，更要拥有一颗强者的心。” “我希望楚家的子弟都能够想想‘战神’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想想为什么四大家族中，为什么我们楚家被称为‘战神楚家’！” “各位是楚家未来的栋梁，二十年后，楚家就是各位的天下。二十年后的楚家，是一群虎狼，还是一群羔羊，由各位决定！” 楚离月本来也只是来知广阁看看，而不是真的接任务，说完这长长的一番话之后，她连躺在地上的楚一男都没有管，抬脚就走了出去。 知广阁院子里，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有人满脸惭愧，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热泪盈眶，有人低头不语…… 战神楚家啊。 如果连战都不敢，哪里还有战神的存在？ 楚离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黑虎正趴在自己的小窝里休息。楚离月蹲在他面前看了看，黑虎睁开眼睛瞄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看黑虎似乎有点累，楚离月也没多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毛，亲自给他倒了一碗温热的兽乳放在一边能够自己加温的盘子上。 这家伙今天自己说有事出门去了，看样子是有点累，不知道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楚离月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修炼，再修炼。 每次修炼，都是全身毛孔和经脉开裂、愈合、再开裂、再愈合的过程。但是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玄力海中漂浮翻滚的玄珠已经越来越大。紫红色的玄珠上，隐隐有血红色的光芒闪过，而玄珠中紫焱三头身的样子也隐约可见。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是凝珠几转，但是身体内充沛的精力和举手投足之间轻盈敏捷，都绝对不亚于当初原主凝珠七转时候的感觉。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这个速度真的太快了。 当初用了不到两个月，达到了大部分人数年才能达到的开窍修为。 现在开窍之后也不过四个多月，就赶上了原主四五年的修炼结果？ 这样下去的话……楚离月不知道自己会达到什么程度，成珠、化珠，之后还有什么？这个神奇的世界，实在是令人充满了斗志啊。 第二天，就有人充满斗志地找到了楚离月的门上。 楚明远。楚离月对他的到来毫不奇怪。楚明远对她的敌意一直很大，只是没有机会对她出手而已。当初从镇守山回来，她就被楚丙忠赶出镇国公府，后来，楚辙为了陷害她，派人将她哄回来，说了一番十分煽情动 人的话。当时，楚辙夫妻和小庞氏以及其他妾室、楚辙的嫡庶子女都在，楚明远看着楚离月的眼神就充满恨意。可惜的是，他大概是被楚辙的表演蒙蔽，以为楚辙真的要把楚离月当成自己的子女照顾，所以根本不 敢出头。 然后楚离月从如意居出逃，再也没有在楚家出现，楚明远就是想干什么，也是鞭长莫及。 现在楚离月再次回到了楚家，而楚辙和楚离月之间的矛盾也已经暴露出来，楚明远没有了忌惮，恐怕早就想着对楚离月做点什么呢。 昨天楚离月将楚一男打成重伤，废了他的玄珠，楚明远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楚明远骑着楚家特有的龙鳞宝马，身后是四名侍从官和百名随从，威风凛凛地来到了楚离月的院子门前。 可惜的是，为楚离月守门的是战神卫。 八名战神卫全身黑甲，连面孔都被黑铁面具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利眼。他们久经战阵，根本看不上楚明远这个乌烟瘴气、毫无战纪的队伍。 不等楚明远走近，两名战神卫就已经向前几步，手中的长枪横着伸出，架在一起，拦住了楚明远的马头。 “来者何人？”一名战神卫沉声喝问。 “瞎了眼的狗东西，连我们公子都不认识吗？赶快进去告诉你们主子，让她赶快滚出来给我家公子磕头认错！”一个侍从官挺起胸膛，指着战神卫斥责道。 “请慎言！”两名战神卫在面具下的脸都阴沉了下来，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杀气。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胆敢在他们面前侮辱大小姐，都绝对不能允许。 被两名战神卫散发出来的杀气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名侍从官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明远骑在龙鳞宝马上，不满地哼了一声。另一名侍从官一把推开了前一个侍从官，趾高气昂地对着两名战神卫说道：“你们不认识我家公子？那总不会连龙鳞宝马都不认识吧？楚家能有资格骑龙鳞宝马的，会是谁？赶快进去通知楚离月，让她出来 给我们公子赔罪磕头！否则今天可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砰！ 两名战神卫同时把手中的长枪收回，重重顿在地上。 漆黑的长枪手柄砸在地面上，无数泥块被震得飞起，迎面打在两个侍从官的脸上。 没想到把门的居然敢动手，两个侍从官毫无防备，被泥块砸了个满脸，十分狼狈。“放肆！”楚明远大怒，“当着本公子的面，就敢殴打本公子的侍从官，楚离月的人果然是嚣张！” 第90章侮辱大小姐者杀 楚明远一直以未来的镇国公、楚家当家人自居，怎么能容忍两个小小的门卫对自己不敬。何况他本来就是来找楚离月算账的，在楚离月面前先打了她的门卫，正好给她一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动作十分潇洒地向前一挥：“将这两个胆敢对本公子不敬的东西拿下！” 一声令下，身后的侍从中站出来四名身材高大、专门负责动武的，向着两名战神卫走了过去。 这是楚明远特意挑选出来的贴身侍卫，都是凝珠五转的修为，百名侍从中足有十位。 一名侍从官小心提醒道：“大公子，这两个……看起来……像是战神卫。”据说战神卫在战场上一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现在这两个浑身煞气的，四个侍卫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明远也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当下点了点头，吩咐十个凝珠五转的侍卫都一起出动。 其他侍从一半簇拥在楚明远身边保护他，一半留意着前面的动静随时准备援手。 战神卫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三千战神卫在楚辂大人的带领下冲向敌军数万人的队伍时，也从未有过一点退缩，眼前不过就是百余人，哪里被他们放在心上？ 守门的战神卫中奔出一人，站在两名战神卫一侧，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一人在前，两人在后。 三人站定位置，身形伟岸，目光锐利，动作之间默契十足，一看就是一个经常配合的小组。 楚明远手下的侍从也是当初用心挑选出来的，这十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平时也在一起操练过，见状也按照素日的分工开始站队。 一个个头最为魁梧雄壮的侍从站在最前方，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厚背大刀，刀背上九个孔，每个孔上挂着一枚金环。 这个侍从天生力大无穷，玄珠珠核也是专门用来增加力量的巨力元魂，加上大刀凶猛，性情悍勇，每每在队伍中充当前锋角色。 在楚明远和同龄人的侍从角斗中，这个大力侍从多次冲垮对方的队型，立下大功。 楚明远一声令下，大力侍从口中发出一声巨吼，庞大的身躯向前猛冲，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随着他的动作，大刀背上的九枚金环互相撞击，发出一阵嘈杂尖锐的声音，让人听了顿生焦躁之感。 而在无声无息之中，和黄土同色的藤蔓沿着地面向前延伸，在大力侍从晃动金环的同时猛地冲天而起，密密麻麻地扑向三名战神卫，试图束缚他们的行动。 紧随着大力侍从的几名侍从也都纷纷催动玄珠，将自己的拿手招数用了出来。 一时间寒光闪闪，全都向着三名战神卫飞去。 站在最前方的战神卫眉间闪出一片黑影，瞬间化作一面巨盾。黑色的盾牌比人还高，正面是一个狰狞的兽首，弧形的双翼遮住侧面，将身后的两名队友掩护在内。 持盾战神卫身体前倾，大步向前冲刺，巨盾挥动，拦住了一片黄色藤蔓。黄色藤蔓一接触到巨盾，居然立刻发黑枯萎，坠落在地。 不等楚明远等人震惊，巨力侍卫的厚背金环大砍刀已经和战神卫的黑色巨盾已经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响亮的巨响，大砍刀像是砍入了一片黑色泥巴一样，刀锋大半陷入了巨盾之中，但是却无法向前继续推动。 巨力侍卫的大脸涨得通红，全身肌肉紧绷，用尽全力向前推动大刀。可是眼前的巨盾却传来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大刀紧紧吸住，根本无法动弹。 两根长枪从巨盾中突然刺出，正刺中巨力侍卫两肋，直接将他刺了两个对穿。瞬间就是两蓬血花喷出，巨力侍卫庞大的身躯摇了几下，随着长枪的收回怦然倒地。 而陷在巨盾中的大刀失去了控制，反而一下坠落在地。 不过，方才还寒光闪烁的巨大刀身，现在却已经消失了大半，就是没有消失的部分，也已经染上了大片的黑色，看起来像是被腐蚀多年一样。楚明远和几个侍从官的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黑蚀盾！”战神卫最有代表性的器械之一，不仅能够抵挡敌人的攻击，更能将敌人的武器腐蚀毁坏。而且和黑蚀盾配合的武器还能自如地穿透盾牌，刺杀 被盾牌挡住的敌人。 就像刚才，巨力侍卫就是被两支长枪从巨盾中突然刺出，措不及防地被杀死。 可是，黑蚀盾并不是所有战神卫都能使用，只有那些从小就接受特殊训练、养成黑蚀玄珠的少数战神卫才能拥有。 这样的战神卫居然肯来楚离月这里给她守门？真是大材小用！不管楚明远等人如何惊诧，三名战神卫的攻势没有任何停顿，巨力侍卫被杀之后，楚明远这十名侍从组成的队伍有轻微的混乱。他们已经习惯了以巨力侍卫开道冲锋的模式，突然失去了先锋，两侧的侍卫 不由愣了愣。 只是短暂的愣神，就成了他们死亡的原因。三支长枪就像是无处不在的毒蛇，从各种预料不到的角度突出，瞬间就收割了三条性命。 站在后方操控藤蔓的侍从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的藤蔓被大片腐蚀，也反噬到了自己的神魂。而另外一个用玄珠化成弓箭的侍从，则咬着牙向着三名战神卫射出了一片箭雨。 哪怕不能真的伤到敌人，最少能够阻挡他们片刻，让前方的几名队友得到一线生机。 银色箭头带着轻微呼啸，笼罩住了三名战神卫。 战场上，弓箭手都是以数百甚至上千为单位，一声令下，满天都是箭矢。战神卫经历过那样的场面，怎么会在意这种程度的攻击？ 三名战神卫默契十足地向着中间迈动一步，巨大的黑色盾牌将三人全部笼罩在内。 噗噗噗，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闷闷的声音。但是很快就一根根从盾牌上掉落下来，露出被腐蚀折断的箭身。 侍从小队中有人还想向前进攻，却被队友向后拽了回去：“退！” 有了黑蚀盾，战神卫基本上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再继续下去，也只能多送几条性命而已。 战神卫并无意斩尽杀绝，见敌人慢慢后退，便立于原地默默等待，只将黑色巨盾护住三人，随时准备应付局势变化。 楚明远的脸色很难看。 本想给楚离月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自己十人对战神卫三人却没有占到上风，还送了四条性命。 他瞪大了眼睛，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废物”，然后用手指着战神卫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本公子的人！真是反了天了！” 楚明远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黑着脸喝道：“还不快去通知楚离月，让她滚出来迎客！” 持盾的战神卫脸上蒙着面具，只看见一双眼睛冰冷锐利：“有敢侮辱大小姐者，杀！” 其他两名战神卫也跟着喝道：“杀！” 声音中的肃杀冷厉让楚明远全身一冷，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名侍从官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我家公子是楚离月的哥哥，也是镇国公嫡长子，你们胆敢如此无礼？哥哥来了，楚离月难道不该出门迎接吗？” 见楚明远这行人不再口口声声让楚离月滚出来磕头赔罪，三名战神卫才缓缓后退，回到了大门前，收起了黑蚀盾。 侧门打开，楚离月抱着黑虎走了出来。 战神卫在开打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院内的小厮，将情况传入了内院。 楚离月抱着黑虎在门内看了一会儿，看见战神卫没有吃亏，就一直没有出面。 现在楚明远这些人锐气已失，楚离月才缓缓出现。 “楚离月！”不等楚离月开口，楚明远就恼得叫了起来，“你还敢出来？” “哥哥不是要见我？”楚离月挑起眉毛，“如果不是，那我就回去了。” “你！”楚明远从龙鳞宝马上跳了下来，大步冲向楚离月，手中的马鞭握得紧紧的。楚明远脑海中的楚离月，依旧是那个对楚辙、楚明月都十分亲近的小姑娘，虽然性子高傲，但是对于他们一家人却很是温和亲热，每每见了他都弯着眼睛叫他“哥哥”，他想要什么也都能从楚离月这里轻松 得到。 他的母亲多次告诉他，伯父膝下只有一女，未来的镇国公爵位就是他的。到时候，就算是楚离月也要仰仗他，所以楚离月才会这样讨好他和明月。 楚明远觉得母亲说得很对，所以对于楚离月，别人都夸她是天才，他也不过是冷笑一声。天才又如何？再天才能当上镇国公吗？天元帝国可从来没有女子当官封爵的先例。 所以，他驱使楚离月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因为那都是楚离月应该做的。因为他是未来的镇国公、楚家家主！ 可是楚明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次楚离月竟然会将他的亲妹妹打成重伤，然后连到病榻前探望一次都没有。她是疯了还是傻了？伯父夫妻两人都不在了，现在的镇国公是自己的父亲，楚离月有什么倚仗？她就算是天才，能够重开玄窍、引发天生异象，那又如何？就算是天才，修炼需要的资源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的，还是需要 依靠宗族。 楚家是他的，楚离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嚣张？居然还敢再次挑衅，将楚一男打成重伤？楚明远冲到了楚离月面前，二话不说，举起马鞭就抽了下去：“你还有没有规矩！不教训你，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第91章你是谁的哥哥 马鞭带着风声抽向楚离月，却被她轻轻一抬手就握住了鞭身。 楚离月的脸色冷了下来。 楚明远上门欺人，被战神卫杀了四个侍从之后还不吸取教训，居然还敢冲上来用鞭子抽自己，真是把自己当成软柿子了！ 手上用力一抖，楚明远紧握着马鞭的手一震，莫名其妙地就松开了，被楚离月将马鞭抢到了手中。楚明远脸上略有茫然，他也是凝珠三转的人，反应也不算太慢，从楚离月握住鞭身开始，他就知道楚离月要抢马鞭，所以用力握着鞭子，做好了和楚离月比赛力气大小的准备。可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就自己松开了手…… 楚离月不管他的茫然不解，抓住马鞭手柄，一鞭子就抽到了楚明远身上。 噗地一声，楚明远的衣袍被一鞭子抽得碎裂开来，一道血痕斜斜出现在他的胸前。痛得楚明远五官扭曲，大声叫了起来：“楚离月，你敢打我？” “你能打我，我就不能打你？”楚离月冷笑道，“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我是教导你规矩！”楚明远呼呼地喘着气，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吃下，才减轻了痛感，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楚离月。看那表情，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会冲上去把楚离月掐死。 他是未来的镇国公、楚家家主，楚离月居然敢这样对待他！如果今天没有一个说法，以后还会有谁服他？他哪里还有脸在楚家立足？ “你教我规矩？你有什么资格教导我？”楚离月手中的马鞭轻轻抽打着地面，另一只手抱着黑虎，冷笑着问道。 “我是你哥！”楚明远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哥？”楚离月放声大笑，“哈哈哈，那你说说，我从镇守山回来，失去玄珠之后，你来看过我一次吗？” 楚明远怒道：“你把明月打成重伤，卧床昏迷，我没有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来看你？”“对，楚明月才是你的亲妹妹。而你的亲妹妹，就算是在镇守山暗害我，用邪门功法吸了我的玄珠，将我踢下万丈悬崖，在我好不容易活着回到试炼营地后，又对失去玄珠的我发起挑战，想要将我杀死，我 都不应该反抗，不应该动她一根手指，对不对？”楚离月脸上带着嘲讽，毫不犹豫地将楚明月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现在的她，重新披上了天才的光环，也在族老会中挂上了名号，绝对不是当初那个徒有战神之女、楚大小姐的身份，却孤立无援的废人了。 这个时侯揭开真相，就凭她重开玄窍、引发火凤焚天异象的经历，很多人也会好好想想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相对的，楚明月回到楚家后，却一直闭门不出，现在更是为了躲避族老会的调查装作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出面为自己辩护。 楚明远满面愕然，似乎连胸前的伤痛都忘记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楚离月，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明月不是那种人！”“是吗？”楚离月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起来，“所以说你才是楚明月的亲哥哥，不是我的哥哥。不管是楚明月做了什么事，你都会护着她，而我明明是那个受害者，你却不会相信我。就你这样，也有脸在 我面前说你是我哥？” “你血口喷人！”楚明远沉着脸，向前走了两步，咬着牙喊道，“你就算是对明月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这样诬陷她！” “诬陷吗？那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楚明月，以她的资质，是如何在试炼的最后两天，一下子从凝珠二转突飞猛进，升到凝珠六转的呢？”楚离月的笑容中带着冰冷的讥嘲，让楚明远不由全身发凉。 他不是没听说楚明月已经到了凝珠六转，不是没有怀疑过其中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隐情，但是却从来没想过楚明月会通过这种办法来提高修为。“这不可能。”楚明远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不可能！明月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她有什么本事去吸你的玄珠？你撒谎也要像个样子，你如果说她暗算你推你打你也都算了，吸取玄珠的功法是大陆禁法 ，她一个小姑娘去哪里学去？” 楚明远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破绽，不屑地看着楚离月：“你自己失去玄珠，就非要把罪名安在明月头上？你也太狠毒了！”楚离月再次大笑：“所以说你这样才是楚明月的哥哥啊，不辨是非，帮亲不帮理，一味庇护楚明月。你说说，我是走路摔跟头把玄珠摔碎了？还是吃饭吃多了把玄珠撑碎了？还是睡觉睡迷糊了把玄珠压碎了 ？你告诉我，如果没有外来力量，我怎么能无缘无故失去玄珠？” “而且，就这么巧，在我失去玄珠的那天，楚明月就突然修为大涨，从凝珠二转突然变成了凝珠六转？既然你不相信她的修为暴涨是吸取了我的玄珠，何不去问问你的好妹妹，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如果她不心虚，为什么在祖灵殿中，在族老会面前，当族老们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宁愿一头从藤床上撞下去装昏，也不敢回答？” “至于楚明月为什么会大陆禁法，呵呵，她有镇国公父亲，有你这样的哥哥，想要学点什么，真的很难吗？” 楚明远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要对着楚离月大声喊，骂她是骗子，可是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楚离月所说的恐怕才是事实的真相。 父亲对楚离月的态度，妹妹对楚离月的态度……和他之前看到的一些鳞爪片段，似乎都印证了楚离月所说的话。 楚明远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楚离月门前时，已经吸引了不少人跟来围观过。 战神卫和楚明远的侍从们发生冲突的时候，围观的楚家人已经越来越多。 现在，整条街道上、墙上都站满了各种身份、各种年龄的观众。 他们原本只是想看看楚明远和楚离月这对兄妹之间的冲突到底谁会占据上风，因为昨天楚离月打伤楚一男的事情已经广为传播，今天两人的对峙必然要有一个结果。 谁想到，没有看到这对兄妹亲自动手，却听到了一个惊天秘闻。 原来楚大小姐当初失去玄珠竟然是楚四小姐所为！ “不会吧？四小姐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小姐不是说了，如果不是她，她靠什么在两天时间内从凝珠二转冲到凝珠六转？” “那也说不定是有什么奇遇呢？镇守山那么神秘的地方，说不定有什么天才地宝，神秘功法，万一四小姐是遇到了什么绝代高人，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把毕生的修为传授给她呢！” “也是啊，这也说不准啊。这世界上有时候真的有巧合，有奇遇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大小姐正好失去玄珠，然后四小姐就正好修为暴涨，非要说巧合、奇遇的话，是把我们当傻子哄吗？”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楚离月并不在意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她现在走的路和楚辂当初做的差不多。当自己并不占据地位和权势优势的时候，只有通过实力的提升来提高自己的话语权。 现在她再次开窍凝珠，就已经得到了一定的话语权，能够让一部分楚家人相信自己对于楚明月的指控。 如果她进入成珠境界，她即使是指控楚辙，也会有人肯听一听。 如果她像之前楚辂一样成珠八阶，力压外敌，战功卓著，那么楚辙一家的性命就会任由自己摆布。 这就是玄元大陆的规则！ 楚离月看着面色变幻不定的楚明远，冷冷笑道：“想替你的明月妹妹洗清罪名的话，就劝她不要装作昏迷逃避族老会的调查，让族老们用鉴真玄镜照一照，重新当日情景，一切就清清楚楚了。” 楚明远抬起头，看见楚离月的嘲讽表情，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不过我听说，你永远也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恐怕明月妹妹还要昏迷很长时间吧。”楚离月将马鞭扔给了楚明远，“你这么喜欢教导人规矩，赶快去把楚明月好好教导教导，当然，也把你的侍从官 好好教导教导，不要让他们的家人在外面仗着你的名字狐假虎威、欺男霸女。” 听到这句话，楚明远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只是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什么气势来追究楚离月？ “楚一男带着一群狗腿子，在我们楚家横行霸道，欺负了多少楚家子弟，你知道吗？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只不过是觉得没有必要在意罢了。对不对？” 楚离月一回头，身后的楚青秀就递上了厚厚的一叠纸。从昨天回来，她就让楚青秀联络了一些家族中消息灵通的人，买到了楚一男的资料。 楚一男所做的事情并不隐秘，整理这些资料并不难。但是看着厚厚的记录，楚离月还是难免愤怒。 “楚家是楚家人的楚家，不是某一个人的楚家，也不是某些人满足自己一己私欲的地方。”楚离月的声音十分严肃，“纵容下人做了这么多恶事，你是怎么厚着脸皮来要教训我的？” 楚离月一把将资料砸到楚明远怀中：“好走，不送。”他们这些人，以为做一个领导者就是站在高处作威作福吗？他们真的认为权势自上而来吗？在他们心里，楚家的普通人大概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价值吧？ 第92章主人不公平 楚明远一路阴沉着脸回到了镇国公府中，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直接向着后院楚明月居住的云海楼走去。 平时他每天也都会来云海楼看望卧床的楚明月，所以楚明月的侍从官也都不觉得奇怪，顶多只是觉得今天楚明远来的比平时更早而已。 “大公子。”女侍从官迎出来行礼。 “明月怎么样？”楚明远沉着脸问。 “回大公子，小姐今天醒了一会儿，用了些玄灵稻熬成的清粥，只是还是没有力气，现在又睡着了。” 这些话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几乎每次楚明远过来都会听到类似的回答。 按照平时的流程，这个时侯楚明远应该点头，然后叮嘱几句，让她们好好照顾楚明月，然后就会离去。 可是令侍从官惊讶的是，楚明远居然抬脚向着楚明月的房间走了过去。 “大公子！”侍从官惊讶地叫了一声。 楚明远也不是傻瓜，只看侍从官的反应就觉得其中有问题，他冷冷瞪了侍从官一眼，大步向前，耳朵却听见房间内有小声惊呼的声音。 哼了一声，将两个迟疑着站在门口没有动手掀起门帘的丫环用力推开，楚明远大步走进了楚明月的闺房。 绕过玉石屏风，在精心布置的多宝格后，楚明远看见了半躺在床上、面色微红的妹妹楚明月。 虽然房间中收拾得很干净，但是楚明远本就是带着疑问来的，很容易就发现床前的地毯有些歪斜，而几个丫环的呼吸还未平稳，显然刚才楚明月并不是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床上。 “你们都出去。”楚明远想起楚离月的说法，脸色更加阴沉了。 侍从官和丫环们看看两位主子的脸色，都低着头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楚明月有些迷惑：“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谁惹你了？”她眼中透出一丝阴霾，“是不是又是那些小贱人？” 楚明远听着周围没有了动静，才走到她的床前坐了下来，低声问道：“明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吸了楚离月的玄珠？” 楚明月差点惊叫出来，她一只手抓着被子，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哥哥，你怎么会这么说？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了？嗯，一定是楚离月！”“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么做。”楚明远看着楚明月的小动作，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是从小看着楚明月长大的，兄妹之间十分熟悉，楚明月这样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可是他还是想听楚 明月自己说，她没有这么做。 楚明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素日可爱的苹果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怎么？哥哥是要给楚离月主持公道？” 楚明远气得猛地站了起来：“你！你是不是傻了，你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处？”“好处多了。”楚明月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她的脸上浮现出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冷酷笑容，“第一，可以抢到晋王妃的位置；第二，可以得到父亲的嘉许；第三，可以提高我们这一房的位置，在争夺镇国公爵位 的时候多一些筹码。”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让那个始终压在她头顶上的好姐姐消失！ “明月！”楚明远低声喝道，“可是你想过吗，使用禁法吸人玄珠，可是被列为大陆头等重罪的行为！万一事情暴露，你就完了！” “今天楚离月就已经在外面公开揭露，说你暗算她，吸了她的玄珠，将她踢下悬崖。她还说，族老会会就此事进行调查！”楚明远重重一脚跺在地上，“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 楚明月哼了一声，才噘着嘴说道：“谁知道她居然会活着回来啊。”要是楚离月死了，谁会把这些事情想到她的头上？天知道，这么高的悬崖，她居然没死，而且连一点伤都没有，活生生地再次出现了。 所以她才不得不装作昏迷不醒，每天憋在这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族老们发现了。 “可是她就是活着回来了。”楚明远无奈，楚离月说的是真的，那么族老会如果真的使用鉴真玄镜，明月就真的危险了。想了一会儿，楚明远说道：“不行，你不能再这样装下去了，楚离月都说你是在假装昏迷，那些老头子更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现在大概是忌惮父亲，可是一旦父亲被他们抓到什么把柄，你就会被父亲交出 去的。”楚明远在楚明月床前转了好几圈，才决然说道：“明月，你跑吧。别留在这里了，否则迟早要被抓出来。一旦证实了你使用禁法吸人玄珠的罪名，你必死无疑。”这是被列入暗族手段的禁法，人族对暗族仇 恨之深，还在兽族之上，楚明月如果被证实了这个罪名，不仅她本身要被处死，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楚明月目光闪动，苦笑着摇头：“我能跑到哪里去？”她原来还以为就算是楚离月没有死，可是失去了玄珠的楚离月也不再有任何威胁，只能任她宰割。可谁知道，在公开挑战中被打成重伤的居然会是自己，而且自己一直昏迷了那么久，因此失去了所有的先 机！ 当她醒来的时候，楚离月居然已经再次开窍，而且又一次引发了更加惊人的异象，再次成为人人敬仰的天才。 现在她就是想跑，族老们也不会允许吧？那天在祖灵殿里，她看得清楚，那些老头子们看她和看楚离月的眼神是不同的。名义上是询问她为什么修为增长那么快，实际上根本是在等待给她定罪。 偏偏她根本无法找到一个能够瞒过鉴真玄镜的合理解释！最后只能用最拙劣的手段来拖延时间。 那些族老们会这样轻易地让她逃离楚家吗？楚明月对此不抱希望。 “你都已经凝珠六转了，怎么还这么没有信心！”楚明远喝了一声，他在床前站定，绷紧了脸低声说道，“总有办法的。” 春夜。 圆圆的月亮温柔地洒下光辉。 床帏低垂，半透明的纱帐中，一个修长的身影侧身而卧。 下垂的眼帘遮住了平素坚毅锐利的目光，精致的脸庞上，白日的明艳被夜晚的静谧取代。 暗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踱出。 黑得深沉的衣袍在卧室纱灯微弱的光芒下微微摇荡，慢慢走到了大床前。 静静地站在床前，深邃的目光投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男人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楚离月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床前矗立的男人绽开一个微笑，他才向前一步，掀开了床帘。 “半夜不休息，站在这里看什么？”楚离月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在每个月圆之夜的出现，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你。”清辉的回答十分简短。 “噢？”楚离月的眼睛眯了眯，带着几分半睡半醒的慵懒，“好看吗？” “好看。” “咦？”楚离月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躺在床上打量了清辉几眼，“嘴巴这么甜，想干什么？” 清辉抬手将床帘挂在玉钩上，然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嗯？”楚离月觉得今夜的清辉有些不一样。 清辉黝黑的眼睛注视着楚离月，其中隐藏着很多楚离月无法理解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楚离月一下子清醒了，凤眼睁大：“离开？”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想象着清辉不在的日子，真的会很不习惯。 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楚离月一下子呆住了。 她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清辉的黑眸中，没有了方才层层的波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暖和笑意：“小心咬破了。” 楚离月从来没有发现清辉的声音这么华丽而诱人，在低声含笑说话时让她的耳朵都有些发痒。 控制着心中升起的怪异感觉，楚离月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去做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纱灯的光芒并不是特别明亮，可是清辉锐利的眼睛早已看到楚离月露在头发外发红的耳尖，这让他的心情更加美好。 他不但没有收回按在楚离月唇上的手指，反而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柔软的让人心底痒痒的感觉。 楚离月瞪圆了眼睛，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将那根捣乱的手指拍到一边：“谁允许你对主人这么放肆了？” “呵呵。”清辉发出低低的笑声，“好吧主人，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不可以。”楚离月哼了一声，用眼睛斜看着清辉，她问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居然还想摸她的头发？ “主人也太不公平了，你天天抱着我，摸我的头发，我只是想摸一次，都不可以？”清辉蹙着眉头，一脸委屈。 “我是主人，你是宠物。怎么能一样？”楚离月理直气壮地回答。 “可是我就要离开主人一段时间，想到好久都无法见到主人，不能让主人抱着抚摸，就觉得好难过。”眼前的高大男人轮廓鲜明，五官锋利，可是薄唇中却吐出一串让楚离月差点竖起汗毛的话。 楚离月抖了一下，作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停停停，好好说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清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有一些私房钱，我要去拿回来，献给主人。” 楚离月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危险吗？” “不。”清辉回答得太过迅速，反而让楚离月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如果真的没有危险，他怎么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向自己告别？ 看着楚离月的神色，清辉心中暗叹，还是低估了她的直觉。“一点点。”清辉改口，同时伸出手用大拇指掐在食指指尖上，示意只有这么一点点。 第93章吻，主人不能忘记我 楚离月怀疑地看着清辉，眼前的男人比划着一个指尖的大小，唇角含着一缕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和她第一次见到的男人有所不同。 也许是同样漆黑的眼眸，现在的男人眼中多了几分温暖和随意？没有了初次见面时候的冷酷和漠然？ 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楚离月还真的不知道，毕竟平时她抱着的都只是一头小小的黑虎，很难看清楚他的细微表情。 “要去多久？”想起没有黑虎的日子，楚离月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失落感。 “不会太久。”清辉低头看着眼中流露着关切的女孩，唇角的弧度更大了，“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是太久没有出现，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占据了而已。” “不过，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大胆，我也会让他认清楚到底谁是真正的主人。” 清辉微微俯首，鬓边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和楚离月露在被子外的长发落在一起。 “只是主人你可不能忘了我。”俊美的脸庞缓缓靠近，“否则我会伤心的。” 楚离月抿唇一笑：“那你可要快点回来，主人记性不好，时间长了说不定就忘了。” 明知道是一句玩笑，漆黑的眼眸还是透出隐隐的不悦。 俊脸向下降落，高挺的鼻梁已经和楚离月的鼻尖碰在一起。 楚离月心头一悸，正要向后躲开，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头。微凉的唇轻柔而坚定地覆在了嫣红柔软的唇瓣上，轻轻辗转。动作极为轻柔地碰触，却让楚离月全身颤栗，似乎连神魂都为之痴迷沉溺。这样的感觉，让楚离月十分陌生，她双手紧紧握着冰凉丝滑的被面 ，脑海中一片昏沉。 清辉如羽长睫半垂，半露在外的黑眸中也写满沉迷。这就是那种心血相通、神魂共鸣的愉悦感吗？只是这样的碰触，就让人无法自已！ 长长的发丝如瀑下垂，遮住了两人的面颊。男人的双手已经轻柔地捧住了那张明艳的脸，唇齿之间，缱绻无限。 等到楚离月清醒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那盏轻纱笼罩的晶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男人的低笑，以及他华丽的声音：“我的主人，等我回来。” 楚离月捂着脸钻在被子里，半天一动不动。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她只是把清辉当成可以信赖的伙伴，为什么对方却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而且为什么那个吻会让人那样无法自拔？她虽然不曾认真谈过恋爱，可是也曾经听过各种奇葩的故事，从来 没听说初吻会让人这样心旌摇荡，完全失去自控能力啊。 “该死的，到底谁才是主人！”楚离月低声骂了一句。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了恣肆的面目，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对方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甘心俯首的性格，可是没想到他会表现在这种方面！ 根本问都没问一句，没有经得她同意，就敢对她这样。等他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算账！ 清晨醒来，楚离月想起昨晚的事情，总有那只是一场梦的错觉。可是抬头看向黑虎的小窝，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更没有得到一个挥动尾巴摇动金焰的招呼，楚离月才确定，清辉真的离开了。 那一瞬间，心中突然升起的感觉，楚离月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空落落的，让她瞬间心情落入谷底。 楚念之和楚青秀带着人伺候她洗漱，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楚离月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屋子里静悄悄的。 楚离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直到她坐在静室中，却无法定下心修炼，才不得不重重吐出一口气，双手抱头放在膝上，整个人都一动不动。 其实，她连清辉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虽然从紫焱的口中，从日常的言行中，她能够才出清辉绝非凡人，可是清辉自己却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过去。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清辉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等到他觉得应该告诉自己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楚离月竟然有一种淡淡的恐慌。如果清辉从此一去不返，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对，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主仆契约在呢。楚离月的心情略微安定了几分。她能够感觉到，如果她强制性地命令清辉出现，他并不能抵抗。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是因为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一个熟悉的伙伴，所以把所有的信任和感情都交给了第一个遇到的清辉了吗？或许，这就是雏鸟情结？ 楚离月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努力将所有思绪排出脑海。 不管清辉在不在，她的路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下去。修炼，才是她应该做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月再次驾驭着天地间玄气的巨浪大潮，淬炼着自己的肉身和神魂。玄力如同小溪绵延不断，汇入玄窍之中。 这一次，在玄气的浪潮之中，楚离月竟然听见了一道悠长而舒缓的清鸣之声。 清鸣声最开始仿佛从极远的天际传来，但是很快就到了近前。 天籁。楚离月无法描述这种声音，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那是大自然最朴素也最真实的声音，是能够让人从心底产生共鸣的声音。 随着耳边清鸣声的盘旋，楚离月的体内竟然也开始发出轻微的声音。 铮铮铮，声音从小到大，像是打破了什么束缚，又像是拨动了某根琴弦。 恍惚间，楚离月感觉自己越升越高，从上空俯视着自家院落、楚家领地、整个神京。她有一种自己将要乘风而去的感觉，仿佛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她的神魂。 像是一阵风吹走了这个世界的面纱，又像是一根手指戳破了拦在眼前的窗户纸，楚离月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样。 观天柱上笼罩着浓郁的金黄色玄气，一道道光芒从中散发出来，令人目眩。而神京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也都各有玄气笼罩。 四五个强横的气息在神京中蔓延，楚离月稍有观察，好像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感受到急速迫近的威压，楚离月心中一紧张，就从万丈高空坠落了下来。 静室中，楚离月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方才那几道气息即使还未逼近，那种凶横已经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这神京中真是藏龙卧虎，她不过是神识感应，都会被他们发现。 不过，楚离月定了定神，这次好像又有所突破，神魂有一种暖洋洋浸泡在温泉中的感觉，而且整个心神都跳荡不休，感觉好像到了一个什么重要关头。 意识进入玄窍之中，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紫焱正躺在紫红色的硕大玄珠上，在玄力海中随意漂流。 紫焱眉心的一点红痣在白白胖胖的小脸上特别鲜艳，看起来多了几分贵气。随着他的呼吸，玄珠不停地吸收着玄力，点点紫芒在玄珠周身流转闪烁。 楚离月心中一跳，玄珠生辉，难道她竟然接近成珠境界了不成？因为紫焱的存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算是玄珠几转，如今看来，竟然已经是玄珠九转了？ 下一步，就是将玄珠融入玄窍之中，进入成珠境界？可是具体该如何操作？ 这可是之前的楚离月都没有接触过的，而清辉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楚离月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结束了晨课，楚离月有些心神不定地走出静室。吃完早饭，楚青秀小心翼翼地捧过来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小姐，这是方才整理床铺时在小姐枕边发现的。”楚离月的随身物品都是她在管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盒子。想了想，她还是拿了过来，请示 一下该如何处置。 楚离月眼睛一亮，接过了盒子。在她枕边发现的？难道是清辉留下的？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发现？难道是她早上情绪起伏太大，居然忽视了自己枕边的盒子？ 想到这里，楚离月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楚青秀说这个盒子的情况了，只好对着她笑了笑，抱着盒子走回了卧室。 楚青秀歪着头看着她的背影，她怎么觉得小姐刚才的笑容里有几分难得的羞涩呢？楚离月抱着盒子回到卧室，带着几分急切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一个绿色宝囊。这是一个需要认主才能使用的宝囊，清辉显然已经将之前的主人痕迹擦去，只等着楚离月滴血成为这个宝囊的主人之后 才能打开。 按照清辉说过的办法，将自己指尖的一滴鲜血抹在宝囊口上，果然，宝囊立刻吸收了血迹，楚离月顺利地将其打开。 绿色宝囊里放了一只巨大的白玉丹炉，还有很多楚离月都叫不出名字的材料。在宝囊中的紫檀木书桌上，放了两本书。 上面的书封面上写着“丹经”两个字，署名为“云中桃客”。正文的笔迹柔和而不乏筋骨，飘逸而不乏庄重。楚离月大概翻了翻，是教人如何学习炼丹的书籍。 下面的书没有封面，看起来就是一个随手写成的小册子，有时候一页只有一两句话，但是楚离月翻了几页，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用簪花小楷写成的小册子，记载的都是一个修者修炼时候的经验和感悟。虽然楚离月对于这个世界的修炼还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仅仅前几页的几段话，就已经让她感觉到这本小册子的作者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修者。 第94章书签中的女神 楚离月知道，世界上每一个行业中，能够到达顶峰的都只是寥寥数人。而不管哪一行，能够做到极致的那些人，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认真、用心。就像前世，位于黑白之间的数百万佣兵之中，她和火凤佣兵团能够一步步走到世界顶级佣兵团的位置，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是他们团队的强悍实力。但是，强悍的实力从哪里来？来自于不懈的努力、无休止 的锻炼，也来自于用心的思考、有方法的提高。 现在的玄元大陆上，修炼者不知其数，但是能够成为巅峰强者的那些修者同样少之又少。而楚离月敢断定，她手中这本无名小册子的作者，必然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非常善于思考，对于很多修炼常识都有自己独到而精妙的见解。往往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就能让人茅塞顿开。 楚离月只是看了几页，就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在这本小册子中间，插着一张长条形的纸条，看起来应当是一个书签。 楚离月好奇地翻开那一页，却不由愣住了。 那张长条形的书签上，用非常简单的笔触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也没有用任何色彩，只是最简单的墨笔勾勒，却十分逼真地画出了一个广袖高髻的仕女。 她侧着头，似乎要回头看向身后，但面部却是一片空白，没有绘出任何五官。宽阔的大袖垂在地面，和长长的裙摆几乎叠在一起。 她就那样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背景，可是楚离月却莫名地感觉到这个身影的缥缈难及。 这枚书签已经略微发黄，楚离月甚至能够感受到在这枚书签上微微的玄力波动。也许这枚书签的年纪比楚离月的年龄还要大，之所以能够保存至今仍然完好，恐怕是采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 楚离月忍不住伸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这枚书签。 她小心地捏着书签上空白的地方，用玄力包裹着自己的手指，避免手指上的汗腺分泌物留下痕迹，毁坏了这枚写满了岁月痕迹的书签。 玄力一触及书签，楚离月眼前就陡然一花，瞬间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空间。 头顶是浩瀚星空，脚下是无边云海，眼前是一个高挑修长的背影，广袖高髻，缥缈若仙。 海蓝色的广袖宽幅长裙，绣着海浪云水山崖图案，高髻上简单地插着几根玉钗。没有任何华丽的首饰，只带着无限的高远气息。 她静静地站在云海和星空之间，昂头望着遥远的天际，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对脚下的人间毫无兴致。 楚离月愣愣地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块，紧紧粘在她的身上。在她心中，是无边的痛苦和黑暗。 想要她回头看看自己，却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得到她的回顾。冰冷、绝望，在内心深处弥漫。 不，这不是我的情绪！楚离月在心底发出微弱的呼喊，试图挣扎。 但是，那股情绪太过浓郁，楚离月自然是一个性格坚毅的人，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几乎无法抵抗这强烈的绝望感。 不，绝对不能放弃。楚离月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志清醒：我是楚离月，我是楚离月！ 突然，眼前的身影缓缓动了动，她侧过头来，似乎要回头看向身后。 沉重的绝望就像是退潮的海水，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躺在床上全身冷汗的楚离月，像是被潮水遗忘的小鱼，全身无力地躺在沙滩上，无法动弹。 楚离月喘了会儿粗气，心中掠过一丝后怕。 她从来没想过，一枚书签也能这么危险！ 清辉知不知道这枚书签会让人被绝望和黑暗淹死？他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书签留在这里，是无意还是有意？ 休息了一会儿，楚离月起身，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汗湿重衣。楚离月脱下衣服的时候，发现所有里衣都已经湿透。而和楚青秀对了时间后，她才知道时间只过了不到一刻钟，也就是说，她进入书签带来的世界中，最多不过是两三分钟，可是感觉却经历了 一场漫长的灭顶之灾！ 直到现在，那种绝望而冰冷的感觉还让她心有余悸。 坐在大大的浴桶中，楚离月泡了好久，才算是缓过气来。 换了衣服，再次拿起那本书，楚离月再也不敢轻易触摸那枚书签，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放置书签的位置上。 果然，那一页上，秀丽飘逸的小楷记录了作者从凝珠九转进入成珠境界的具体过程和经验。 而且，楚离月还在其中看到了“海潮清音”四个字！ 楚离月一下子想起了清辉传给她的那段记忆，一个女声讲解海潮清音功法的内容。 书签上高傲缥缈的女子背影，讲解功法那个如仙如月的声音，还有这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楚离月有一种感觉，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难道清辉说过的那个曾经是当世第一人、自己创制了海潮清音功法的，就是这个书签上的女子？就是这本小册子的作者？ 楚离月如获至宝，仔细将这两页的内容了一遍，确定至少这本小册子的作者是主修海潮清音功法的。这样一个前辈修者的成珠经验对于她来说真是太珍贵了。 看来这枚书签是清辉故意放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让她注意到这段记载。他已经感觉到她突破在即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离开，恐怕他所要做的事情绝非如他轻描淡写说的那么简单。 楚离月叹了口气，至少现在她心中并没有感觉到清辉有危险。这总算是个好消息。按照这位前辈所说，玄珠生芒是一般修者即将面临突破到成珠阶段的征兆，而天籁清响、体内鸣音，就是修炼海潮清音功法达到成珠境界要求的表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楚离月只要继续修炼就能水到渠 成迈入成珠境界。成珠是将与修者神魂产生密切联系的玄珠彻底融合在玄窍之中，使得修者和天地之间的联系稳定下来，达到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而修者驾驭玄气的能力也将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实力将得到大幅度提高 。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修者的神魂和肉身都将面临极大的挑战。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玄力失衡、修者受伤的后果。 为此，很多修者在冲击成珠境界之前，都会准备好相应的丹药。 按说，楚离月这个年龄就到了突破成珠境界的修为，如果被家族得知，一定会被重点培养，什么丹药用具都不会缺少。但是楚离月却并不想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实在是这种进度太快了，刚刚开窍凝珠四五个月，就开始准备突破成珠，这种事情在天元帝国历史上从未听闻。如果楚辂夫妻还在，也许楚离月还敢张扬一把，可是现在楚家并不能成为她放心的依靠，她 不敢把后背交给这个派系斗争的楚家。 在这个时候，只有低调做人。 楚离月想了想，决定找时间去楚家的藏书馆查阅一些相关书籍，从中找到一些成珠突破时的资料作为参考。 楚家藏书馆在内事堂背后，是一座三层小白楼。所有楚家子弟都可以进入藏书馆一楼翻阅书籍，但是要进入二楼和三楼，就需要相应的文书或者贡献度了。楚离月在一楼翻了翻，其中大半都是入门的修炼书籍。对于她来说，倒是很有助益。因为她本身是一个外来者，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三观，很多时候习惯性地会用自己的世界观来解释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就 会造成误会。 如果其他地方产生误会也就算了，修炼时候如果出现误会，后果可大可小，严重了说不定就会丧命。 所以楚离月很认真地将那些入门书籍拿到一旁座位上。 当然，这样也可以让那些特别关注她的人迷惑，无法得知她真正的目的。 就在楚离月埋头认真建立自己全新的世界观之时，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两个年轻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楚离月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敌意。她如今修为提高，对于各种目光和情绪十分敏感。 连头都没抬，只是放出神识，楚离月就看清楚了那个站在几级台阶上盯着自己的少女。 十五六岁，衣着华丽，面目秀丽，不过看向自己后背的神情却带着几分阴狠。 不认识。 楚离月瞬间有些怅然，如果清辉在的话，此刻他一定已经在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子的姓名和身份了。 少女哼了一声，拉着身前的男子拐了个方向，向着楚离月的位置走了过去。 她眼睛很尖，远远地就看见了楚离月面前摆着的几本书的封面、标题，在走过楚离月身边时，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原来天才还在看这种入门书籍，和我们六岁的小弟差不多。” 楚离月抬起头，目光和充满挑衅的少女目光相撞，少女哼了一声，抬起下巴站在原地瞪着楚离月：“看什么看？” 楚离月神情平淡，伸手点了点墙壁上悬挂的木板，一个字也没说。 “藏书馆中，请勿喧哗。”少女望了望木板上的字，黑着脸瞪了楚离月一眼，然后恨恨地压低声音说道：“别嚣张，等你落在我手里就知道我的厉害！”楚离月耸了耸肩，天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看书，一个字都没说过，怎么就嚣张了？ 第95章你哥打你屁股 楚离月翻了一些入门书籍，对于这个修炼体系的理论知识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不过，一楼的书架上基本上找不到成珠方面的书籍，毕竟在一万个修者中，也顶多出来一个两个成珠修者，根本没有必 要也很少有人会将其写作成书。 将书籍归还，楚离月走出了藏书馆。 刚走几步，楚离月就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根本没有回头，楚离月向着旁边少人经过的小路走了过去。 背后的人脚步越来越快，显露出一种不再掩饰的张狂。 走到一个偏僻的池塘旁边，楚离月身后的脚步加快，而楚离月前方的小路上，几丛绿意盎然的灌木丛后，也绕出来几个人，拦住了楚离月的去路。 不出意料的，其中一人正是在藏书馆中对楚离月放下狠话的那个少女。 看着被前后围堵的楚离月，少女脸上露出满满的恨意：“楚离月！你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吧？” 楚离月看了看前方的几个人，又看了看身后手执利刃的七八个大汉，挑了挑眉毛：“好吧，请问你是哪位？我哪里得罪了你？” “你不认识我？”少女咬牙切齿，“我不怕告诉你，我是楚晓颜！” 楚晓颜？还是不认识。 看着楚离月迷茫的表情，少女气得小脸通红，伸手指着楚离月喝道：“你装什么无辜！你爹杀了我爹！抢了我爹的爵位！你抢了我楚大小姐的身份！别装的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她的痛骂，楚离月才有点明白：“楚辕是你的什么人？” “你也敢直呼我哥哥的名字？”楚晓颜满脸鄙夷，“该怎么称呼长辈都不知道？这就是你的家教？也难怪，楚辂那样的鄙夫也只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了！” 楚离月脸色一变，隔着数丈的距离举手一挥。啪！一声脆响，楚晓颜的脸猛地向右侧转去，左边脸颊上殷红一片。 “再敢冒犯我家人，我割了你的舌头！”楚离月脸色如冰，方才含笑晏晏的表情瞬间消失。 楚晓颜被打蒙了，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左边的脸颊，感觉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眼圈竟然红了。 倒不仅仅是因为当这么多人被楚离月扇了一耳光感到屈辱，更有几分无法说出的隐秘屈辱，则是因为这神乎其神的一耳光带来的隐隐恐惧。 如果楚离月不是想打她耳光，而是想要她性命的话，以方才那根本无法防备的身手，她现在应该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楚离月，楚晓颜冷笑了起来：“好大本事！不过，你以为我来之前没有调查过你？你不就是擅长用火？你以为人人都像晋王殿下的侍卫一样，随你一把火就烧死了？” 说着，她侧头对身边穿着蓝色箭袖锦衣的青年说道：“徐家哥哥，就看你的了。” 蓝衣青年“嗯”了一声，傲然说道：“正要看看名闻帝国的天才大小姐有多少真本事！”一片乌黑的云气从他的眉心冒出来，悠悠向上汇聚成一团乌云，漂浮在众人头顶。乌云越变越大，直接将方圆百丈的范围全部笼罩。季节一下子从明媚的春日跳跃到了萧瑟的深秋，原本就偏僻的小路周围 就像是一下子来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随即，翻滚不休的深色云层中，就开始降下密密的雨滴。 楚离月“呀”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看楚晓颜和这个青年。这显然是有备而来啊，知道她擅长驭火，所以特意带来了一位能够行云布雨的修者。她以前的火异能，也许会对这种云雨玄珠十分忌惮。因为楚离月能够感觉到，这种玄珠的力量要比楚离月用玄器放出的水更加强大。而前世的时候，确实也曾经有水系异能者对她造成过压制。可是现在， 她有了紫焱，这些雨水已经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楚离月轻声笑了起来。 不想过多纠缠，楚离月面对已经迅速围拢上来的十来个护卫，右手微抬，指缝中冒出紫色的火焰，一柄紫红色的短刀瞬间成形。 在倾盆大雨中，楚离月素白的衣裙依然飘飘若举，雨滴还没有落到她身边三尺之内，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化成了烟雾。 雨雾环绕在她的身周，将被包围的楚离月点缀得如同神仙中人。 楚离月举起短刀，口中轻喝一声，整个人向上跃起。衣袂飘飘，雾气缭绕，白色的身影凌空飞向乌云，在距离乌云不到一丈远的时候，紫红色的短刀向前劈出！ “切，居然想要用刀劈开徐家哥哥的密雨重云，真是异想天开。”楚晓颜站在蓝衣青年身后，不屑地说道。 蓝衣青年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脸色凝重，单手捏着法诀，加大了玄力输出，乌云瞬间再次扩大了十几丈方圆，而乌云中坠落的雨滴也更加密集，俨然已经成了倾盆大雨。 楚离月手中紫红色的短刀划过一条弧线，刀身上紫色的火焰陡然高涨，随着短刀的轨迹向前喷发。 一道紫红色火焰从刀身上飞出，切入了浓重的乌云之中。 就像是幼儿涂鸦的黑色色块被橡皮擦用力擦过，随着紫红色火焰的切入，乌云一下子变成了两半，露出了头顶被遮挡住的春日晴空。 而且，悠远的天空露出来的面积越来越大，火焰向着两边扩展，给剩下的乌云镶上了一道紫红色的边，似乎连乌云都燃烧了起来。不过两个呼吸，两边的乌云全都消失无踪，晴空万里，毫无踪迹。 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证明了方才确实有过一场雨。 “徐三哥！你怎么样了？”方才还英姿勃发、满面自信的蓝衣青年已经委顿倒地，眉心处微见血痕，嘴角更是流出丝丝血迹。楚晓颜吓得脸色发白，蹲在他身边大声呼唤，却又不敢冒然伸手触碰他的身体。 “用尽全力催发玄珠，结果被全部斩碎，玄珠虽然未毁，不过玄力恐怕已经用光了。”楚离月落到地上，手中握着短刀，慢悠悠地接口。 “也不算太重的伤，休养个一年半载，如果能够养回来就没事了。”养不回来，底子不够厚，那就差不多也废了。 “用不着你多嘴！”楚晓颜回头冲着楚离月身后的十来个侍卫大叫，“你们怎么还不动手？”侍卫们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们本来就不是特别有斗志，只是为了保护小姐才不得不上前来。现在看见楚离月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一刀就将石州徐家这位嫡长孙打成了重伤，他们这些人哪里可能是对手？上 去不就是送死吗？ 楚离月虽然没有回头，却将这些人的犹豫为难看得清楚，她对着楚晓颜晃了晃焚天：“你看我不顺眼，说我抢了你的大小姐身份，就亲自来跟我比划比划嘛，非要逼着别人动手干什么？” 楚晓颜气得站起来直跺脚，指着楚离月说道：“你嚣张什么？你以前还不是仗着有个好爹，才能修炼到凝珠七转？现在你没爹没娘的，就算是重开玄窍，想要恢复以往的修为，也难得很！” 侍卫中有几位看起来是这位“徐三哥”的人，连忙上前去，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喂他吃下，看着他恢复了一点血色，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个地步，侍卫们已经无心动手，楚晓颜自己更没有单挑楚离月的能力，站在当地进退两难。 她眼珠一转，冷哼道：“楚离月，别以为你现在还能挂着一个‘大小姐’的名义，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了。” 似乎有了什么底气，楚晓颜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你那镇国公叔叔对你忌惮多于关切，随时都想着把你弄死，生怕你抢了他的东西。” “战神卫固然是你爹留下来的忠心部下，愿意保护你的安危，可是会不会效忠于你，尚未可知。” “族老们冷眼看着你和楚辙争斗，巴不得你们叔侄相残，让战神卫对你们离心离德，重新回归楚家家族的怀抱。” “至于族中，一大半人都支持我哥哥重新拿回爵位，哼，等到那一天，本小姐要看着你跪在本小姐面前磕头求饶。” 楚晓颜嘴角勾起，眼睛半眯，对于自己描述的那个场景十分向往。 “别以为自己天赋超过常人，开窍两次都引发天生异象就了不起了。楚家好几万人，不差你一个。相反，你没有了家族，没有了修炼需要的资源，天资再高，也只能慢慢爬行。” 楚晓颜冷笑着看向楚离月，期待看到对方面色的改变。楚离月的脸色确实有些微的变化，不过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惊惧和慌乱，而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望向楚晓颜：“噢，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哥在家夸我了？所以你很不忿，所以出来 找我的麻烦？” 楚晓颜怒道：“怎么可能！我哥会夸你？他根本连你是长是短、是扁是圆都不知道！你的脸皮真厚！你是我们的杀父仇人唯一的女儿，我们兄妹恨不得将你押到父亲坟前，碎尸万段！谁会夸你？” 楚离月歪了歪头，两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唔，没有夸我？那就是你哥想跟我合作？一起对付楚辙？” 楚晓颜身体一僵，随即叫道：“你做梦了吧？我劝你还是回家去照照镜子！什么都往我哥身上扯，你也太不要脸了。”楚离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这样出来找我麻烦，你哥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你胆敢用这种办法破坏他的计划，他会不会把你抓起来打屁股？” 第96章三月初三假死遁 楚晓颜噎了一下，差点说不出话来。 楚离月伸手点了点她的身后：“你那位徐家哥哥受了重伤，你不赶快送他回去治疗吗？晚了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废人了。” 楚晓颜回头一看，几个侍卫已经将蓝衣青年抬了起来，走出了老远。她“哎”了一声，向着那边追了过去，期间还回头狠狠瞪了楚离月一眼。几个负责保护她的侍卫也松了口气，收起武器跟在楚晓颜身后。 一群人呼啦啦的消失，楚离月独自向着家中走去。 像楚晓颜这种性格，根本就不可能临时分析出来楚离月现在人人吹捧的天才背后的尴尬处境，除非是楚辕说过类似的话被她记住了，她才会为了扳回气势拿出来打击楚离月。 至于说楚辕分析她在楚家的尴尬处境是为了和她合作，楚离月本来也就是诈一诈楚晓颜，不过看楚晓颜的反应，似乎还真有可能说中了。也难怪楚晓颜会带人来找事。像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听说最亲的哥哥竟然要和杀父仇人之女合作，心里一定很难接受。所以就带人出来找机会收拾楚离月——不过，这次她那个“徐三哥”受了重伤，就算 不变成废人，也要好好休养一年半载，这个小丫头怎么也逃不了一顿惩罚。 楚晓颜能够听到这番话，想来楚辕应该挺宠这个妹妹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把她屁股打肿。 楚离月笑了笑，独自走在偏僻的小路上。 楚辕分析的没错，自己现在在楚家的身份还真是十分尴尬，楚家的几大势力都没有真心和自己同盟的，而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经历却又无法让人忽视，想要低调过自己的日子都不可能。 以前是个废人的时候，除了楚辙，族老会和楚辕那边都不会关注自己。现在她高调开窍，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同样也就引来了背地的觊觎和猜忌。 不过，恐怕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自己在短短数月内，已经达到了凝珠九转、即将突破成珠的地步了吧？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对于传说中的嫁衣神功一定会更加向往了。 就是不知道这么诱人的鱼饵，能不能引出来那些深藏在黑暗水底的巨兽。 眸中寒光闪过，楚离月脸上浮现冷笑。 回到住处，一进内院，楚念之和楚青秀就迎了上来，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楚离月在房间中坐下。 楚念之打开房间中的防御阵法，才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双手递了过来。 “三月初三，楚明月假死远遁。”字体十分平正，是平日最常见的小楷。 “谁送过来的？”楚离月将纸条举起研究了一会儿才问。 “不知道。”楚念之摇头，“这是今日辰时左右，一个小孩送到门前战神卫手中的。后来我们派人找到了那个小孩，但是他根本说不清楚是谁让他送的。” 楚离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小姐，这……可信吗？”楚青秀嗫嚅着问道，“如果真的，那不是便宜那个……贱人了！”楚青秀生性热情活泼，但是却很少这样辱骂别人，可是对于狼心狗肺的楚明月，却觉得实在不愿意继续用“四小姐”称 呼她。 “谁知道呢。”楚离月将纸条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最后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慢慢说道，“不过，她现在的境地，如果真的假死逃遁，换个身份继续生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虽然失去了镇国公嫡长女的身份，但是也免去了被族老会查出暗害手足的真相、遭受重惩、身败名裂甚至被作为邪恶修者处死的恐怖结局。就是不知道楚明月有没有那个决心了，毕竟放弃镇国公嫡长女的身份，也就等于放弃了成为晋王妃的可能，放弃了进入四大世家成为豪门贵妇的未来。楚明月能甘心吗？她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要嫁一个好夫 婿、成为身份不凡的贵妇人吗？ 如果她放弃这一切，固然能保住性命，有父母兄长的照顾，这一生也仍然衣食无忧，可是她之前汲汲营营巴结楚离月、勾搭桓云澈这一切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她逃脱惩罚吗？”楚青秀不忿地挥着拳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换个身份继续安享富贵吗？” 楚离月笑了：“你觉得是富贵，她可未必这么觉得。”她敲了敲桌子，“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张纸条是谁送来的，这个人送信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楚念之点头道：“是，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纸条上说的是真的，那么送信给我们的人，必然是镇国公府中有一定身份的人。而且还和庞夫人一系不和。”楚青秀也醒悟了过来：“嗯，我们的人手根本就没法打探到这种层次的消息，可是这个人却知道的这么清楚。”她似乎有些沮丧，“小姐让我们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我前些天还觉得有了点样子，现在一看还差 得远呢。” 楚离月安抚道：“万事开头难，青秀你已经做得不错了。”有感于自己在楚家根基太浅，很多事情往往最后一个知道，甚至还不知道，所以楚离月决定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楚青秀性格活泼，擅长交际，而且看似比较感性，实际上嘴巴挺严，所以楚离月就派她负责 这件事，拨了一笔资金给她，让她去发展各种眼线。 前些天楚青秀成功将自己的手伸入了楚辙后院，刚刚高兴了没几天，就受到了这样的打击。 楚青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被小自己两三岁的小姐安慰了。 “如果按照念之姐姐说的，那小庞姨娘的可能性最大了。”楚青秀脸上严肃了起来，“如果小姐和庞夫人的两个儿女冲突起来，多半是他们兄妹吃亏，到时候得到好处最多的当然就是小庞姨娘的儿女。”楚离月笑道：“可不是，如果我把楚明远打死了，楚明德就坐等着当镇国公世子就好了。”楚辙就这两个儿子，楚明德年龄虽小，可是资质却比楚明远强多了。楚辙平时对小庞姨娘就十分宠爱，一个月倒有 半个月歇在她房里，对楚明德更是十分看重，时常带在身边。 不过，楚明德今年不过十一岁，明年才能参加开窍大典，而楚明远已经二十，慢慢接触了一些家族事务。如果楚明远站稳了脚根，楚明德就被动了。 所以小庞姨娘将楚明月想要假死遁逃的消息捅到楚离月这里，期待楚离月和楚明月兄妹对上，最好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她们母子渔翁得利。 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果楚明月真的在三月初三那天找机会假死，楚离月应该怎么办？ “三月初三……”楚离月口中念道，只有几天时间，看来她也应该采取行动了。 三月初三，是传说中玄元大帝的诞辰。数千年前，人族作为兽族的奴隶和口粮，被兽族圈养，随时宰杀吞食，生活十分悲惨。就在这个时候，玄元大帝出现了。他将修炼的功法教授给人族，让人族学会了利用天地玄气提高自己实力。人族反抗 兽族的战斗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人族和兽族相比，力气小，身体孱弱，更没有血脉遗传，如果不是有着人族的智慧和兽族的豢养，人族可能早就灭亡了。 人族对于兽族的反抗持续了数千年，可是却一直处于下风。 一直到玄元大帝出现，人族学会了修炼，才开始慢慢地和兽族斗了一个有来有往。 到了一两千年前，人族大兴，强者层出不穷，人族和兽族的力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经过一番浴血厮杀，兽族三位大帝仙后被斩杀，人族第一次在两族之争中占据上风。 所以，玄元大帝是所有玄元大陆修者共同的祖师，也是人族得以摆脱低下地位的大功臣。每年三月初三，玄元大帝诞辰之日，所有修者都会来到野外，在青山绿水之中，缅怀玄元大帝。后来，三月初三就成了玄元大陆人族共同的一个节日，年轻男女都会在这一日出门踏青，以河水洗手濯面，意为请玄元大帝庇佑，洗涤身心，开启灵慧，希望自己修炼有成。到了如今，更是成为了一个类 似于踏青、相亲的节日。 楚明月如果在这种时候找机会假死，也就是想要趁着人多的时候，让大家见证她的死亡，然后摆脱这个身份，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第二天，新任大管事楚玉年再次登门拜访，谈起的也是三月三日郊外踏青之事。 楚玉年笑容满面，仍旧是躬身坐在楚离月下首，将过几日的踏青安排说了一遍：“还请大小姐提前准备，每位公子小姐带上二三十名侍从即可。” 楚离月侧耳听着，一脸认真：“大管事说，明月妹妹那日也要去吗？她现在的身子可经得起这样车马奔波？” “四小姐这几日每日都会清醒一两个时辰。虽然仍然无法行走，但是非常想出门透透气，所以大公子向国公爷求情，国公爷才允许四小姐一起到郊外看看春光，也许会对身体有好处。” 楚离月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纸条上说的看来真的有点靠谱。那么，她就看看这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布下什么局，想要钓上什么鱼。 第97章姐妹情深 夜深了，楚离月仍旧在静室中修炼。 月光一寸寸移动，从静室高高的窗棂中透过，终于照在她的脸上。楚离月慢慢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望向高空的那轮明月。 清辉，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数千里外。 黑暗之中，鲜血无声地流淌，十几具尸体躺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高大的身影缓缓迈上台阶，深如暗夜的黑色长袍随着他的步伐闪烁出银色的微芒。 台阶下，无数人已经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地面，身体紧绷。他们都是最擅长杀人的利器，可是在这一刻，却全都心甘情愿臣服。 高大身影站在台阶顶端，冰冷的目光掠过台阶下的人群。 空气中的森冷杀气犹如实质，令所有人都不由再次伏低身体，生怕自己敬畏的姿态不够，让这个突然出现的杀神不满。 男人缓缓坐在台阶上唯一的一张宽大的座椅上，声音低沉华丽：“可还有人不服？” 一片沉寂。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唯恐引起误会。 男人完美无瑕的脸上掠过冷冷的笑意。 他早已想过，这些人不会接受一枚令牌的调度，毕竟一千多年过去了，就算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口令，也很难约束人心的贪婪。所以，他虽然猜出这暗影楼和自己的关系，却从未想过要将其收回。 只是这些小老鼠的胆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们居然敢调查他的身份，还想威胁他暗算他，想逼迫出更多的功法，弥补他们传下来的功法的不足。 所以，他们就只能躺在地上，用生命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负责。 冰冷的杀意越来越重，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曾经让他们感到安心的黑暗，如今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杀机。他们方才都亲眼看见了楼子里最顶尖的那些人是如何死亡的，他们曾经引为倚仗的黑暗都背叛了他们，那个可怕的男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根手指，黑暗中蹿出来的那些黑影就已经将那些敢于反抗的人 全部扼杀。在他们心中已经无人能敌的楼主，根本连一个照面都无法抵挡，就被那些黑影捆绑高举，撕成了碎片。要知道，他们的楼主可是已经成珠八阶的修为，很有可能冲击化珠境界，在这大路上都是数得着的高 手啊，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突然，沉重的压力消失了。 有胆大的偷眼望向台阶上，居然看见那张俊美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再看时，男人的脸色又恢复了冰冷漠然，刚才一定是眼花了吧？他无法想象这样冷酷的脸上展开笑容会是什么情景。楚离月望着半轮明月，突然感觉到心头微动，一个意识传入她的脑海。虽然无法清晰地辨别它的意思，却能够感觉到这股外来意识带着安抚和暴戾。两种本应矛盾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却让楚离月心头突然 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清辉！虽然他并未当着楚离月的面做过什么残暴冷酷的事情，但是从第一次见到他，楚离月就知道他身上的人命只会比自己手中的更多。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待自己却始终是亲近和关切的。 想必因为距离遥远，无法详细对话，可是凭借着主仆契约，还是能够模模糊糊地将他的意识传输过来。 心头浮上一阵喜悦，楚离月也努力地把自己的情绪传送过去：你还好吗？男人斜倚在宽大的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击。他能感觉到和他紧密相连的神魂传送来的情绪，那是关切和担心。那种温暖，是他贪恋的。千年沉睡带来的冰寒，似乎在她身边总是能够那么轻 易地融化。 血腥的气息、暴戾的情绪，方才在脑海中翻腾的残暴冲动，竟然慢慢平息了下去。 三月初三，草熏风暖，郊外人流如织，车马如龙，时不时还能看到骑着飞行异兽的年轻人在空中呼啸而过。 从西北万丈雪山奔流而下的潜龙江经过了上游的极速湍流之后，在神京旁边拐了一个弯，向着南方流去，江水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神京的贵族们大多都集中在北郊潜龙江上游两岸，身份略低的平民都自觉地去东郊甚至南郊的下游，不去打扰北郊的贵族踏青。 楚家的车队浩浩荡荡，足足一百多辆马车行驶在京郊大道上，一些男孩子更是骑着马前后追逐，引得路人驻足观望。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还是五百名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战神卫，他们骑着高大的黑鳞铁马，护卫在车队前后，沉默而高大的身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息。 就算是楚家自己的子弟，也免不了用敬畏的眼光看着这些一看就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铁汉。 三月初三是女眷和少年们的节日，楚辙及各位族老、家中的男主人之类的很少参与。 楚离月的马车位于女眷车马的前列，仅次于庞夫人以及楚辙的一众妾室，随后就是楚明月的马车。 一路上，楚明月的车中十分安静，连一点笑声都没有传出来过。楚离月倒是靠在各色的软垫上，任由楚念之和楚青秀两人一边给她泡茶一边掀开窗帘观看路边的春景，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目光从蔚蓝的天空、绿意盎然的山林和各种颜色的野花中掠过，楚离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清辉。 脑海中迅速反馈回来的暖意告诉她，清辉的心情还不错。楚离月勾起了嘴角，这个无意识的笑容让一直关注着她的楚念之不由怔住了。 北郊潜龙江两岸，山峦叠嶂，树木林立，风景秀美。 而四大世家和桓家都有自己约定俗成的地盘，近百里江岸也足以让五家子弟恣意游玩，尽兴驰骋。 楚家的车队来到潜龙江北岸靠东的方向，在一座小山脚下停了下来。 提前到来的管事已经带领下人们在这里搭了无数帐篷，一些女眷休息的场所还用彩色锦缎屏障起来。 车队一到，江边就热闹了起来。 楚离月下了马车，正好楚明月也被两个侍从官扶着娇喘吁吁地下车。楚离月含笑站在一旁，等着楚明月过来行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明月脸色发白、声音娇弱地在侍从官搀扶下向着楚离月行了礼：“明月见过离月姐姐。” 楚离月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明月身子不好，何不在家休息？这车马劳顿的，怎么受得了啊。”楚明月情知楚离月对自己应该是恨之入骨，偏偏还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装出这幅姐妹情深的样子，实在是虚伪。可是她本身对外就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良纯洁的好姑娘形象，也不能和楚离月翻脸，只能做 出一副虚弱之极的样子和楚离月周旋。 楚明玉、楚明珠姐妹相携而过，对着楚离月行礼问好，楚明月也只能口称“二姐姐、三姐姐”，对这两个庶姐十分客气。 楚明玉和楚明珠满脸兴奋，对着楚离月大加夸赞。说楚离月能够坚持到底，最终再次开窍，令世人大为震惊，也让她们十分敬佩。 楚明月一脸苍白，可是这边三个都是她的姐姐，她如果贸然离去，未免有些失礼。 楚离月见状就关切地问道：“明月可是身体不适？那就快些去休息吧。”又问道，“可要唤随行大夫过来给明月看看？”楚明月圆圆的小脸一片苍白，摇着头小声说道：“多谢姐姐关心，不必劳动大夫，我这毛病只能慢慢将养，非一时一刻所能见效。”她几乎全身都靠在了侍从官身上，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只是不免失礼， 请三位姐姐海涵。”楚明珠一贯心直口快，当时就笑着说道：“你说说你，身子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好好在家呆着休息养病，非要颠簸着来这里做什么？哪年三月三不曾来此，又不是什么稀罕景儿，何必急在一时？快去休息吧 ，免得到时候累坏了，人家反倒要说我们做姐姐的不知道体恤你了。” 楚明月颊上飞上一片恼怒的红晕，可她现今的身份是个身体极差、差到无法应对族老调查的病人，根本不能在这里和人唇枪舌剑，也只能乘势行礼告退，到管事提前安排好的帐篷中休息去了。在她背后，楚明珠清脆的声音说道：“离月姐姐，我先时不懂，现在才发现，都是嫡女差别也大得很。像你这样，失去玄珠受了多少苦楚，也不见你有一时软弱。有的人只是受点皮肉之伤，就闹得好像全大 陆只有她最惨一样。” 楚明月脚步一顿，心中恼怒，这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这个贱人，越发嚣张了，一个妾室之女，不过是资质比她好几分，就敢在她眼前张狂！ 若不是顾忌着族老会，她哪里会放过这两个女人！ 咬了咬牙，楚明月假作不曾听到，继续向前走去。“妹妹不要这么说，让人听见该说你张狂了。”楚明玉温声道，“你要知道，世间万万人中，能有上等修炼资质者又有几人？那等资质平平，偏又不肯放弃，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做梦都想一步登天的人多的是 。明明用了下流手段提高了修为，却还是败得如此狼狈，哪还有脸出来见人？自然是要装的凄惨一些，好博人同情。” 楚明月被这对姐妹讽刺得心中暴怒，却又无法回头与她们争辩，只将双手紧紧握着两个侍从官的手臂，指甲都陷入了两人肉中。两个侍从官疼得直吸冷气，却不敢做声，只能强忍着将她扶到了帐篷中。 一进帐篷，楚明月就甩开了两个侍从官的胳膊，自己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楚离月和楚明月身份相近，年龄也接近，所以管事给她们安排的帐篷紧紧相邻。 而楚明玉、楚明珠姐妹的帐篷就在两人的帐篷之后。修者耳聪目明，楚明月在帐篷中气得眉头直跳，却也不敢叫骂或者摔东西，只能握紧了拳头，瞪着一双大眼睛发狠。 第98章姐姐妹妹和叔叔姑姑 楚离月在帐篷中换了一身衣服，出了帐篷，带着侍从们随意向着前方的潜龙江边走去。 战神卫在楚家营地外围驻守，分出来二十名跟着楚离月。楚离月向他们摆摆手：“这里又不是什么危险地方，你们先休息去吧。” 二十名战神卫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楚离月的脸色，最终还是留下了四名战神卫远远跟在楚离月身后。按说楚辙带领楚家这么多人出行，周围的防卫力量自然是最高配备。不过，战神卫也都得到过统领们的提醒，他们所要防备的不仅仅是楚家之外的人，同样包括镇国公在内的楚家人，所以他们并不因此而 放松警惕。 绿草如茵，一朵朵小花点缀在无边的绿色地毯上，微风吹拂，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暖气息。小孩子们已经放开脚步，在山脚下狂奔追逐，打打闹闹笑成了一团。 “大姐姐！”楚明玉和楚明珠从后面追上来，一左一右地走在楚离月两边，“我们一起吧！” 楚离月笑了笑：“好啊。” 这对孪生姐妹以前对她虽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但是也没有这么亲热过。今天楚明月要假死，这对孪生姐妹要干什么呢？ “大姐姐，我现在真的很佩服你。”楚明珠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上梳着灵蛇髻，看起来十分灵动娇俏，她走在楚离月右边，脚步轻盈，声音清脆，说话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娇憨。 “现在？以前就不佩服吗？”楚离月故意问道。 “嗯，说实话，以前不是特别佩服。”楚明珠笑得露出了脸颊上的小酒窝，“大姐姐资质好，可是我的资质也不差呀。大姐姐修为高，我虽然追不上，但是我凝珠五转也超过了很多同龄人啊。” 楚明玉“哼”了一声，向楚离月身边靠了靠：“可是大姐姐去年都凝珠七转了！” 楚明珠索性挎住了楚离月的胳膊：“都说了，不是不佩服，只是不是特别佩服罢了。不过，在大姐姐重开玄窍之后，我就真的特别佩服大姐姐了。”少女温热柔软的身体毫不保留地依过来，口中叽叽喳喳地说道：“失去玄珠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但是能够重开玄珠的，大陆历史上恐怕就大姐姐一个了。我不仅仅是佩服大姐姐能重开玄窍，更主要的是佩 服大姐姐一直没有放弃的这种精神！”楚明珠做了个鬼脸：“如果是我，一下子失去了玄珠，成了废人，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再开始修炼，人生十几年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想想就觉得天昏地暗。那个时候我恐怕只会躲在屋子里哭泣，连门 都不敢出，害怕看见别人鄙视的目光，哪里还有决心和毅力去再次参加开窍大典。更不可能重开玄窍，天生异象啊！” “所以大姐姐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放弃，顶着所有人讽刺嘲笑的目光，不怕外界的流言蜚语，居然想到去第二次参加开窍大典，实在是让我敬佩之极。”楚明珠十分认真地说道。“大姐姐多优秀还用你说嘛？”楚明玉先是对着妹妹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对着楚离月笑了笑，脸颊也显出一个酒窝：“大姐姐别理她，她就是个人来疯，一旦兴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大家 闺秀。” 楚离月微笑道：“大家闺秀的话，不是应该用驻颜花、天香草、媚香丸之类的元魂炼制珠核吗？” 楚明玉的玄珠用的是天风元魂，而楚明珠的玄珠元魂则是一头紫翼雨燕。这样的选择说明，她们姐妹从来没有想过安安稳稳地做一个豪门贵妇，而是想要充分发掘自己的上等资质，成为强大的修者。 而且她们当年参加开窍大典时，虽然没有成功穿越大龙门，但是也是坚持到了大龙门脚下，也证明了她们的资质和毅力。 这对孪生姐妹平时十分乖巧，做事也很有分寸，修炼进步也很快，十六岁就已经双双达到了凝珠五转的水准，楚辙对她们姐妹的喜爱远远多过对楚明月这个嫡女的喜爱。楚明珠听了楚离月的话，兴奋地摇动着她的胳膊道：“大姐姐说的对，既然开始了修炼，就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一个修者，而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皱了皱鼻子，“难道我苦苦修炼，日益强大，就是为了 嫁给一个男人，守着小小的后宅，虚度此生的吗？” 楚明玉沉下了脸，隔着楚离月瞪了楚明珠一眼：“什么话都敢说！是不是皮痒了？” 楚明珠伸长了脖子，对着姐姐挤了挤眼睛，但终究没敢再说什么。不管这对姐妹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楚明珠这番话倒是深得楚离月的认同。楚离月不明白，如楚明月这样，明明当初没有选择那些后宅贵妇使用的元魂，就是决定走上修炼之途，为什么要为了一些外物浪费 那么多精力。 如果说暗害楚离月还能说是为了她的父亲楚辙的话，那么抢夺晋王妃这样的位置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当上皇后，对于修炼也不但没有助益，反而更增加了许多羁绊和束缚。 倒不如楚明珠想得明白，把自己当成一个修者，而不是贵族小姐，才是在修炼大道上走得更远的正确态度。 “那边好热闹，是在干什么？”楚明珠伸手指着江边的一群人叫了起来。 楚离月抬头望去，就看见楚家不少年轻人都向着江边的一个方向涌了过去。放出神识，楚离月看见的是两个年轻男子正在切磋，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面目刚毅，正是那天遇到过的楚辕。 她也不说破，任由楚明珠拉着向那边走去，楚明玉口中轻声说着“慢点”，不过显然对于那边的热闹也十分感兴趣，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麻烦让一让！”三人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明玉姐妹的侍从们就一脸客气地但是却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前面的人群扒开，给三人打开了一条通道。 有人被用力推开，不满地回头看，正想叫嚷，却看见了楚离月以及身后的几名战神卫，脸色一沉，终究没有说话。 楚离月无奈地叹息，这就是被人叫做“大姐姐”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又是你！”一个红衫少女跳到三人面前，脸上带着怒色，“就你这样也配当楚大小姐？带的护卫多就了不起了？” 楚明珠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你是谁？为什么这么说我大姐姐？大姐姐不配当楚大小姐，难道你配吗？”楚明玉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冷笑着说道：“大姐姐这个楚大小姐名至实归，至少大姐姐两次开窍都是上品玄窍，天生异象。你有没有当上楚大小姐那一天且不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恐怕这一句话对你说才是 最合适的。” 楚离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楚明玉姐妹和楚晓颜斗嘴。 楚晓颜瞪大眼睛扫了楚明玉姐妹两眼，大概也不能确认她们的身份，所以还是把火力集中到了楚离月身上：“你来干什么？” 楚明珠怒道：“这又不是你家，大姐姐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楚离月却笑着问道：“十九姑姑，你那位徐家哥哥怎么样了？” 一句“十九姑姑”把楚晓颜、楚明珠都说愣了，楚晓颜反应很快，立刻抬起下巴冷哼道：“见了长辈也不行礼吗？” 楚离月微笑道：“正是要先去拜见十六叔，然后再来与十九姑姑见礼。”她抬起脚步向着场中的魁梧身影走去，“也好问问十六叔，那位徐家哥哥伤势如何。” 楚晓颜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狠狠瞪了楚离月一眼：“谁用你去拜见！”然后一跺脚，扭头就跑掉了。 楚明玉冷笑，楚明珠皱眉：“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她抱着楚离月的胳膊问，“什么十九姑姑，她真的是我们的姑姑？” 楚离月含笑向望过来的楚辕点头示意，口中说道：“当然，这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楚辕将扑过来的对手轻轻提起，丢在一旁，结束了切磋，然后大步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今天楚辕没有穿那身铁甲，也没有使用兵器，不过他身躯伟岸，浓眉大眼，神色刚毅，一看就是一个堂堂男子汉的形象。 楚离月示意身边的楚明玉两姐妹放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向前几步对着楚辕行了个礼：“见过十六叔。” 楚明玉姐妹也想起了十六叔是谁，两人的神色倒是十分平静，也跟着楚离月行礼问好。 楚辕微微点头：“不必多礼，方才晓颜言辞无状，我在这里向几位侄女赔礼了。” 楚晓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蹦了出来，不满地叫道：“我又没做错什么！哥哥你干嘛跟她们赔礼！” 楚辕的脸色沉了下来，轻声斥责道：“晓颜！你学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楚晓颜瘪着嘴巴，眼圈居然开始发红：“哥哥，你，你居然为了……这几个女人骂我？”她看起来真的十分伤心，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不要掉下来，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流着眼泪扭头就跑。 不等楚辕回头示意，十几个侍从已经追了上去。 楚辕脸上有些尴尬，苦笑道：“晓颜……被我宠坏了，让你们见笑了。” 楚离月笑着说道：“有一个像十六叔这样的哥哥，是应该娇气一点。经常撒撒娇，也是女孩子的一点爱好嘛。”她挑了挑眉毛：“说起来，倒是有件事情，我要向十六叔道个歉。那天有一位陪着十九姑姑的徐家公子，被我失手打伤，实在是非常抱歉。” 第99章冬雪消融，梨花飘零 楚辕苦笑着叹了口气：“大小姐你可真会……没事，徐三郎虽然受伤很重，但是幸亏救治及时，只要好好养上一年半载，就可以恢复如常了。”他知道楚离月这根本不是在道歉，而是在告诉自己，楚晓颜找她的麻烦，她只是打伤了徐游霖，而没有动楚晓颜，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如果楚辕不给她一个交代，这个大小姐说不定就会找机会回报楚晓颜 。 “那日在大小姐园中一会，就知道大小姐绝非池中之物。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对不对？”楚辕笑着说道，配上他端正刚毅的脸庞，分外有说服力。楚明玉、楚明珠姐妹睁大了眼睛，看看楚辕，再看看楚离月，大概是没想到这对仇人居然能够相处得这么融洽。当初楚辕的亲生父亲可是被楚离月的亲生父亲押到坟前，一刀斩首的。楚辕难道不想报仇？ 楚离月难道也不害怕？ 听这话，楚辕和楚离月私下还有过来往，两人还惺惺相惜？楚辕居然跟楚离月说，他们是一家人？ 楚离月却明白，楚辕所谓的“过去的事情”，指的不是楚辂杀死当初的镇国公世子的事情，而是夙凉这头兽族落入她手中的事情。 兽族是人族公敌，如果楚辕站出来指证楚离月包庇兽族，将一头被他追杀了三天三夜的食人凶兽收留在自己家中，楚离月就算是将夙凉成了她的兽奴的事实摆出来，也免不了一身骂名。 楚辕是要用闭口不提夙凉的事情和她做个交换，让她对楚晓颜带人劫杀她的事情放弃追究。 楚离月笑了：“十六叔说得对。”交易达成。“不过，十九姑姑会不会不高兴？”只是管好你妹妹，别让她再来烦我。 “哈，她呀，这么大人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回去我跟她说说她就没事了。不听话，我打她屁股。”楚辕发出爽朗的笑声。我绝对会把她管好。 “大小姐！”看到他们谈笑风生，周围的人也都有些无法置信，不过很快就有年轻人跑过来，“能请您指点我几招吗？” 年轻人都仰慕强者，昔日楚家最强大的修者就是战神楚辂大人，现在的话，在大家心目中最有声望的却是楚离月。 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刚刚重开玄窍的凝珠修者，但是她之前的修为和传奇经历，让很多楚家年轻人对她充满了仰慕和尊敬。 方才楚辕就是应邀指点一个年轻修者，如今看见有人找上了楚离月，不由哈哈大笑：“好，好，我正好也要看看大小姐的身手。” 楚离月并不推辞，她原本就有收服楚家人心为己所用的打算，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楚明玉姐妹对于楚离月的身手修为也十分好奇，所以也含笑站在一边，看着楚离月和那个年轻人走到了人群中央的空地上。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和楚离月年纪相仿，眉清目秀，脸上满是兴奋：“大小姐，在下易守扬，家母姓楚。”他对着楚离月拱手行礼，楚离月微微倾身还礼，“在下十分大小姐的为人和修为，今 日难得相遇，冒昧打扰，还望大小姐海涵。” 楚离月微笑道：“既然都不是外人，易兄也不必客气。但不知易兄想要如何切磋？”易守扬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在下有幸修习楚家的基础功法，如今凝珠三转。”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惭愧。同样的年龄，对方去年已经是凝珠七转，而自己现在还是凝珠三转——可是眼前的少女脸上却 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没有一点点讥讽和鄙视，这让他心头一热。 “今日有幸遇到大小姐，想请大小姐指点一下在下的修炼。” 易守扬一点眉心，一道白光闪过，一支银色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中：“听闻大小姐之前习练的是戮神矛法，战神大人更是用枪的高手，还请大小姐指点。”楚离月凝目注视了他的长枪一眼，坦然说道：“我如今的玄珠元魂已经变了，如果用我的玄珠来与你对战，那是欺负你。”大日紫曜真火一出，他这支长枪恐怕就难以保全。这人看起来家境也不富裕，不过 是切磋，根本没有必要使用大日紫曜真火。 对于楚离月来说，她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武器类型的玄珠。 “来。”楚念之和楚青秀上前将她的袖子用缎带系紧，楚离月对着易守扬招了招手，“不必留手，让我看看你的修炼水准。” 易守扬略微犹豫了一下，对着楚离月就拉开了架势。 楚家最常见的玄珠元魂就是武器，尤其是枪矛这种类型。因为楚家是军队世家，有一半楚家子弟都会在凝珠之后加入军队之中，选择枪矛这种武器在军队中自有其优势。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枪矛这种武器元魂可以在炼器时大批量制造，成本低廉。对于楚 家的普通子弟来说，最容易得到。 易守扬长枪一抖，银白色枪尖下的红缨飞起，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红花，枪尖划出一道弧线，直刺向楚离月的胸前。 楚离月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枪尖距离自己不过一尺的时候，藏在素白长裙下的腿突然撩起，裙摆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只露出一个绷直的脚尖，正正踢在红缨下方，将长枪踢飞到了一边。 这一踢让楚辕的眼睛亮了起来。别人是否能看出来他不知道，但是他却从这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中看出来了，楚离月的体术水准绝对不低。这一踢时机把握得精妙，正是易守扬这一枪力气最衰弱的时候；位置踢得精准，那是整支枪力道最 小的地方。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楚离月刚才这个动作的自然流畅，如同天空的云在风中自由飘荡，江中的水在山石间随意流淌，这种自然自如才是最为难得的。没有二十年的苦练，根本不能做到腰身、腿和脚尖发力如 此协调，整个动作如此完美。 楚辕眯着眼睛看着楚离月修长的身影，若有所思。 “你拿出真本事来。”楚离月看着易守扬，“既然要切磋，就不要有所保留。难道上了战场你也要畏畏缩缩不成？” 易守扬的脸红了红，咬紧了牙喝道：“好！”看得出来，易守扬对于枪法下过苦功，他第一枪的试探之后，就真的用尽全力，将一杆银枪舞动得如同冬日飘雪，一团团雪花从天空中坠落，扑面飞向楚离月。又好像是春风中坠落的梨花，一朵朵一片片 飘飞，将楚离月团团包围。 这就是玄珠武器和玄器武器相比的优势所在。 玄珠化成的武器和修者神魂联系紧密，心神相通，能够被修者的意识驱使，自如使用。而且随着修者本身修为的提高，玄珠蕴含玄力的增加，玄珠化成的武器也会随着进阶，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这两点都是由炼器师打造的玄器武器所不能及的。 如果是用玄器武器，想要施展出这样的枪法境界，必须经过无数次的刻苦练习，让肉身达到这些招数的每一条要求，记住所有的动作和反应，才能施展出来。 可是玄珠武器却不同，只要修者能够领悟招数境界和精髓，即使是肉身跟不上，也能驱使玄珠武器施展这些精妙的招数。 在楚离月看来，玄珠武器的招数就像是法术攻击，而玄器武器的招数更侧重物理攻击。 前者十分依赖玄气供应，后者更加依靠肉身反应。 所以对于楚离月来说，对付玄珠武器的攻击非常简单，只需要切断修者对于玄珠武器的玄力供应即可。这一点，在如意居那一夜，楚离月就已经做到了。不过那个时候，她主要依靠的是前世对于火灵力的熟练使用积累的经验，以及如意居的主场优势——她炼化了如意居聚集玄气的阵法中作为阵眼的灵器， 所以在驾驭如意居的玄气时占据上风。 但是在几个月后的今天，修习了海潮清音功法之后，楚离月再也不需要那些外物，只靠自己就足以控制周围的玄气。 “不错。”楚离月赞了一声，“只不过破绽还是明显了点。” 在漫天的雪花和梨花之中，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缓缓伸出了一只手，莹白修长的手指慢慢张开，像是一个浪漫的女孩想要托起空中坠落的雪花，欣赏风中飘飞的梨花。 站在一边的楚辕面色大变，一双虎目紧紧地盯住了楚离月。 别人看不出来，他已经迈入成珠境界，对于天地玄气的变化十分敏感。楚辕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从楚离月伸出手掌开始，周围的天地玄气就开始变了。如果说之前的天地玄气就像是湖泊中平静的水面，偶尔会有轻微的起伏波动的话，那么现在的天地玄气就突然变成了不停涨 落的海水，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那足以令人爆体而亡的玄气巨浪就这样涌向了那边修长纤细的少女，被她轻松地控制吸收！ 那一瞬间，楚辕的眼瞳无法控制地收缩起来。 这就是楚离月之所以成为天才的根本原因吗？她的天资如此还是功法如此？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嫁衣神功的威力？ 如果她每次修炼都能吸收这么多的玄气，也难怪她的修为提高这么快！难怪她刚刚失去玄珠不过几个月就再次达到了开窍标准！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被她甩在身后！ 而且现在的楚离月已经开窍四个月了，她的修为又达到了什么程度呢？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去和她谈谈联盟的事情？ 周围的玄气化作巨浪涌入了楚离月体内，失去了玄气支持的枪法瞬间回归最初。 冬雪瞬间消融，梨花转眼飘零。 只有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握住了银枪的枪身。 易守扬满脸茫然，观众们也都呆呆地望着那只手，迷茫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做到的？ 第100章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楚离月松开手，易守扬才清醒过来，连忙收起银枪，对着楚离月深深一礼：“请大小姐指点。”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楚离月身上。这些年轻人都在十六七到二十出头的年纪，修为一般都在凝珠三转到五转之间。他们对于易守扬的枪法虽然各有看法，但是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可以像楚离月这样只是一伸手就将这漫天的枪影全部消灭， 而且将易守扬所有的后手变化全都扼杀。 刚刚凝珠没有多久，就能够毫无烟火气息、轻描淡写地将易守扬的攻势消弭于无形，楚离月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再次拔高。 每个人都认真地等待着楚离月的解说，包括楚明玉、楚明珠姐妹也都睁大了眼睛等着楚离月的回答。 “看得出来，你在这枪法上下了苦功。”虽然这枪法不算多么高深，但是易守扬能够使出漫天枪影，说明他已经对这套枪法有了一定的领悟。 “只是，你正好撞到了我最擅长的部分。”楚离月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楚辕若有所思。“你如果用一把普通的枪使出这套枪法，我恐怕就不敢这样赤手空拳地应对了。”楚离月举起手，“因为你用的是玄珠化成的长枪，所以你能够彻底发挥出这套枪法的威力，但是也正因此，我也能够直接切断 你对长枪的玄气供应，让你的枪法完全失效。” 易守扬皱起了眉头。 “可是，如果用普通长枪，我根本就不是同等修为修者的对手。”易守扬虽然敬仰楚离月，但是对她的话却并非无条件接受，“而且，如果不使用玄气和玄珠，那么修者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不少人轻轻点头，支持易守扬的观点。他们本身就是修者，怎么可能不使用玄气？如果那样，还修炼什么？“我不是让你放弃玄气和修炼，我之所以能够切断你的玄气供应，也不过是因为我对玄气的掌握比你更加精妙而已。”楚离月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并无此意，“我只是想告诉你，用玄珠武器看起来摆脱了肉身 的束缚，但是也由此带来了过于依赖玄气的弊端。”“如果用肉身练习学会了这套枪法，即使是没有玄气，你依然能够使用它；用玄珠武器掌握这套枪法的难度是降低了，但是没有玄气的时候，这套枪法就没有一点作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并没有真正学 会这套枪法，它还不算真正属于你。” “你看似找到了一条捷径，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座空中楼阁。” 易守扬拧着眉头想了想：“大小姐难道认为体修才是更加正确的修炼方式吗？”体修都更重视肉身的素质和亲身练习各种招数，但是经过无数次的实践证明，体修因为重肉身而轻神魂，对于玄气的控制和持久太差，在战斗时也必须靠近对手才能发挥攻击作用，所以根本没有太大的前 景。 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几百年前已经有了定论的，修炼界无人不知。楚离月现在的意思难道是想推广体修的修炼方式？易守扬觉得就算是楚离月，也很难说服大家。 楚离月再次摇头。 看着周围原来越多的楚家子弟，楚离月笑了。 “好吧，我来问问大家，你觉得对于一个修者来说，影响其实力的因素都有什么？”楚离月索性准备把自己这些天对于那本手写小册子的研究和领悟分享出来。 “资质！” “功法！” “毅力！” “悟性！” “家族和资源！”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楚离月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的微笑十分温和。“大家说的都有道理。资质，这一点先天形成，无法改变，有些人天生无法修炼，有些人则生而资质出众。”楚离月笑着点了点自己，“像我这样，周岁测出来上品资质的，自然是幸运的。但是，更多的修者 则是资质平平。对于这部分修者来说，难道就注定不可能成为强者了吗？” “当然不是！”有人在人群中叫道，“战神大人的资质就只是中等而已！” 楚离月笑着点头：“没错，父亲的资质并不出众，可是他还是成为了成珠八阶的强者，可见资质虽然非常重要，但是却并非全部。” “战神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法？”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不少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这人，就算战神大人有什么特殊的功法，也不会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授给你这样一个陌生人吧？ 楚离月看了那人一眼，看得他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离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说道：“父亲是否有特殊功法且不论，我只知道父亲从小修习的也是楚家的基础功法。”一些人也想起了当初楚辂兄弟的处境，偏支、资质平平、家境贫困，除了老老实实修炼楚家基本功法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而且，战神大人和镇国公的玄珠都是用枪作为元魂，也可见当初他们和自己现 在的处境并无太大差别。 不少人的眼睛都开始亮了起来，这样的条件下，楚辂大人能够成为大陆顶尖的强者、天元帝国的战神，难道他们就一定做不到吗？ 易守扬却依然执着地等待着楚离月的答案：“大小姐，你认为对于一个修者来说，什么最重要？” 楚离月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适合自己最重要。” “资质、功法、毅力、悟性、家族、师门、资源、丹药、玄器等等，都会对修炼产生极大的影响。但是，我认为，寻找出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才是最重要的。” “易兄，请恕我说话直接。”楚离月对着易守扬点了点头，“你资质中平，家境普通，没有绝世功法，也没有太多资源，靠着自己的毅力和坚持，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经十分难得。” 易守扬咬着牙，掩饰不住脸上的沮丧：“谢谢大小姐安慰，在下……一直妄想能够……现在看来，也许真的应该面对现实……” 楚离月听着他带着哽咽的声音，等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才向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易兄，你难道以为我是说你这辈子不可能有更高的成就了吗？” 易守扬猛地抬起头来，眼圈微红、神情略有茫然：“那大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本身并没有什么倚仗，却也走到了今天，已经十分难得。如果能够找出来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修为会更快提高。” “什么？”易守扬激动地叫了起来，“大小姐，怎么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楚离月看了看周围，围上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她对着易守扬点点头道：“此时此地，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易守扬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赶忙向着楚离月行了个礼：“都是在下莽撞，给大小姐添麻烦了。改日一定登门请教！” 他刚刚钻入人群之中，就听见外边有管事吆喝起来：“都挤在这里干什么？散开散开！” 不少人目光闪动，各有想法，向着四周散了开去。 楚念之和楚青秀上前帮楚离月整理好衣裙袖子，楚明玉姐妹也走了上来，楚明珠十分亲热地扑上去抱住了楚离月的胳膊：“大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那一掌，直接破了那人的枪法，真是太漂亮了！” 连楚明玉都点头称赞：“大姐姐真不愧是我们这一辈著名的天才。” “大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楚明珠摇晃着楚离月的胳膊，“我好想学呀！大姐姐，你收我做徒弟吧？” 楚离月吓了一跳：“我哪里能收你为徒？” 楚辕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见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自己也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只好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大姐姐，你教教我呀！”楚明珠执着地抓着楚离月晃着。楚离月笑着说道：“其实很容易的。”她看着楚明玉姐妹一起亮起来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就是我仗着自己资质好、吸收玄气快，和他抢夺玄气。我把周围的玄气全都吸走了，他自然就得不到玄气供应，无 法用玄珠武器来施展枪法。” “所以我才说，这一招对付玄珠武器是最有效的，如果他用的是普通长枪或者玄器长枪，我都不可能做到这么利落地破解他的枪法。” 楚明珠撅起了嘴：“大姐姐说得好容易，天地之间玄气几乎无穷无尽，两个人都尽力吸收，也无法将玄气吸光，哪里就能做到把对方的玄气抢走的地步了？” 楚离月笑而不语。这对孪生姐妹虽然也是上等资质，但是楚家的功法最好的也不过是玄级功法，而且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修炼成功，所以她们现在恐怕是不能理解这种将天地玄气掌控在手的感觉的。怎么说也要等到成珠境 界才能体会。 所以，清辉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离月。”一声温柔的呼唤从背后传来，楚离月的眉头皱了起来，桓云澈不是被关禁闭了吗？谁又把他放出来了？ 第101章不要挑战我有限的耐心 楚离月缓缓转身，一个清俊优雅的青年男子正带着温柔的微笑向她走来，不是晋王桓云澈又是谁？ “离月，多日不见，你还好吗？”桓云澈的声音中满是关切，脸上柔情四溢简直能拧出水来。 “见过晋王殿下。”楚离月带着楚明玉姐妹一起屈膝行礼，不管怎么说，晋王始终是皇子，君臣之分不可忽视。 桓云澈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就去扶楚离月：“离月怎么和本王生分了？早就说了，这些虚礼你根本不必在意的。” 楚离月微微一晃，让过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桓云澈眉间掠过一丝恼意，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温柔：“离月，方才本王听见你所说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楚离月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如果不是顾忌着他皇子、晋王的身份，楚离月根本不想和他再有任何交集。 桓云澈却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冷淡，而是满目柔情地看着楚离月：“离月说道，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他向前一步走到了楚离月面前，低头看着楚离月，轻声笑了起来：“本王觉得离月说得太好了。就如同之前离月失去了玄珠，本王却始终无法放弃离月，现在想来，正是这个原因。因为离月是最适合本王的 女子啊。” 俊美的脸庞，温柔的笑容，深情缱绻的话语，如果是别的少女，肯定早就心如鹿撞、粉面绯红、满心甜蜜了。可惜楚离月不但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心冷厌恶。 桓云澈做过什么，她清楚，桓云澈自己也清楚。 一次次试图置她于死地，现在却还能这么自如地表现出情深似海的模样，这份脸皮也是没谁了。 楚离月根本没有心思跟他磨牙打官司，而是对着桓云澈微微低头说道：“殿下贵人事忙，小女不便打扰，暂时告退。” 桓云澈露出几分伤心的神色，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本王今日过来就是为了陪着离月，有什么打扰的？离月到哪里去，本王陪着你吧。” 楚明玉姐妹站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两人的互动，目光闪闪，显然觉得十分有趣。 楚念之和楚青秀却冷着脸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楚离月，无声地用行动将试图靠近的桓云澈阻隔在外。 桓云澈幽幽叹息，却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桃花眼温柔地看着楚离月。 楚离月对他的这种眼神攻势毫无感觉，只是匆匆一礼就带着侍从们向自己的帐篷走去，想要躲开这个令人恶心的男人。 桓云澈阴沉着脸看着楚离月远去的背影，眼睛里满是阴霾。 楚明玉姐妹也不敢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跟在楚离月的侍从后面离开了。 回到帐篷中，楚离月端着茶水轻轻抿着，一语不发。楚青秀忍不住小声劝慰道：“小姐，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就当是出门碰见了……一条狗，听他汪汪几声也就罢了。”她平素虽然活泼，可却没有胆量这样去编排一个皇子亲王，如今为了开导楚离月， 竟然鼓起勇气说出这样的话，也可见是十分认真地想要帮楚离月驱除愁绪。楚离月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还未来得及开口，楚念之就轻轻拍了楚青秀一巴掌：“胡说些什么！小姐现在哪里还会把这人放在心上，哪里还会为这种人难过？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竟然还敢这样胡乱说话 ，被人听去了不是给小姐招祸吗？” 楚青秀偷偷看了看楚离月的神色，看出来楚念之说的没错，不由伸了伸舌头：“这不是开着阵法呢吗，别人又听不到。” 楚离月肃容说道：“念之说得对，青秀你要谨言慎行，阵法只是略为防御，这世上修者众多，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阵法并非万能。”楚青秀连忙站直了身体，低着头听完，应了个“是”。 楚念之轻声说道：“那人今日又来，偏对小姐这般，不知道又打了什么主意，小姐千万要小心些。” 楚离月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桓云澈出了禁闭，就来到楚家营地，目的是为了什么？就只是想要见到自己，表现深情？会不会和楚明月有什么关系？ “楚明月现在在做什么？”这才是她今天来的重点目标，楚离月早就安排了不少人手暗中监视楚明月。 楚念之拿着一块玉牌，摆弄了两下，看着其上显示出来的文字：“刚刚更衣出门，到山上去了。” 大家都在往潜龙江边去洗沐，祈求玄元大帝庇佑，偏偏她要上山，行迹确实可疑。 楚离月刚想安排一下，帐篷外就传来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侍从进来禀告：“小姐，晋王殿下求见。” 怎么桓云澈现在变成了狗皮膏药，死活要粘在她身上不肯走了？楚离月冷着脸说道：“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无法见客。” 侍从很快又回来：“晋王殿下说，小姐身体不适，他更应该守候在你身边。” 楚离月自然是将帐篷外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听出来桓云澈今天是打定主意非要和自己在一起，心中的厌恶和烦躁涌起，甚至生出了杀机。 桓云澈暗杀她好几次，以楚离月的脾气，如果是别的人，她早就报复回去了。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桓云澈动手，主要是顾忌桓云澈的身份，尤其是顾忌那位令人感觉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在没有找到完美的机会之前，楚离月只能选择隐忍。 可是桓云澈如今非要往她眼前凑，难道以为她就真的没有脾气吗？ “让他进来！”楚离月凤目闪烁着寒光，声音冰冷，她今天倒要看看桓云澈要干什么！ 桓云澈带着关切的脸再次出现在楚离月面前：“离月哪里不舒服？可要找大夫看看？本王正好请了两位越家的朋友一起踏青，让他们来给离月把把脉？” 楚离月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注视着桓云澈：“晋王殿下，这帐篷中没有外人，你就不要装了。” 桓云澈在楚离月的冰冷目光下仍旧行动自如，他款款走到楚离月面前，慢慢地单膝跪地蹲了下来，仰起头看着楚离月满是厌恶表情的脸，幽幽地叹了口气。 “离月妹妹……我多想你还能叫我一声‘澈哥哥’啊……” 楚离月冷着脸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连眼神都显得那么深情，可是她看见就觉得厌恶。 桓云澈自嘲地笑了：“离月现在恐怕恨不得将我一刀砍死吧？又怎么还会叫我‘澈哥哥’呢？过去的一切是我不对，我攀高踩低，利欲熏心，对离月做出了那么多错事，我知道很难再让离月原谅我。” “离月没有把贞言石直接捏碎，让我尝尝濒临死亡的滋味，已经是对我极大的宽容。”“离月，离月，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桓云澈单膝着地，仰头看着楚离月，眼角竟然闪烁着泪光，“我……我……心里十分后悔，我总是想起咱们小时候，明明那么喜欢你，明明早就把你当成唯 一的妻子，怎么会鬼迷心窍，看到你失去玄珠就起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一颗大大的泪滴从他的眼角滑落，顺着那张清俊的脸庞滑下，配上他心碎欲绝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令人怜惜。 桓云澈微微哽咽着，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慢慢地握向楚离月搭在椅背上的手：“离月，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会……” 楚离月原本就是皱着眉头看他的表演，哪里会愿意让他握住自己的手？她衣袖一甩，将桓云澈的手打到一旁：“晋王殿下，请你坐好说话。” 桓云澈脸色一僵，长叹一声，却还是站了起来，在楚离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离月终究是不能原谅我吗？”楚离月冷冷道：“所谓‘听其言、观其行’，你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如你的具体行动。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对我如何如何在意，可是你实际的行动却是一次次对我暗害刺杀。如果我稍微有些放松，此刻早已变 成了坟墓中的一蓬白骨。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晋王殿下还以为只需要一堆廉价的甜言蜜语，就能将过去的一切抹杀，你是太高看了自己的魅力，还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不管桓云澈黯然的目光，楚离月继续说道：“至于你说，我不曾将贞言石捏碎，那不是顾念什么情分，而是觉得那样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杀你，何须贞言石？” 桓云澈露出惊骇的神色，因为随着楚离月这句话，他只感觉到眼前一花，方才他试图掌握却未成功接触到的小手就已经按在了他的脖子动脉上。 再抬眼时，楚离月已经又坐在了椅子上，宽大的袍袖搭在椅背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桓云澈愣愣地摸着方才被楚离月用力按压的位置，想起方才瞬间窒息的感觉，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要用你蹩脚的演技来挑战我有限的耐心。”楚离月的眼神中带着杀气，“因为我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冷静克制地看着你试图把我当傻子对待。” 桓云澈一时竟然找不出语言。他知道楚离月是一个修炼天才，更是听说了楚离月身怀地级功法，而且她和沈皇后、东宫之间也有神秘的关系。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甚至不需要等待那人来到天元帝国，就能从楚离月这里得到他所想 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放低身段，努力想要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他没想到，楚离月完全变了，她的性格变得冷漠而理智，她对自己的感情似乎也真的完全消失了…… 第102章纯情殿下 楚离月一直没有机会和桓云澈当面把自己的立场说清楚，现在既然桓云澈自己送上门来，她怎么会放过？ “晋王殿下，我早就说过，把你送给楚明月，其实或者其他任何人，我都不在意。”楚离月用这句话作为开头，满意地看到对面那张俊脸抽抽了一下。“也许殿下一直以为那是我的气话，那么，现在我十分冷静、认真地重复一遍，请您听清楚：您和我的婚约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您如果想要解除，我其实并没有任何意见。您想要和谁结为连理，也和我没 有任何一点点关系。”楚离月缓慢但是却郑重地说出了这番话。 桓云澈的脸慢慢沉了下来。他当然听得出来，对方这番话没有任何一点虚假，完全都是真心。那么，当初在镇守山下碰到她抱着黑虎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就也是真的了？她真的并不在意他们的婚约，真的认为自己比不上那头畜生 ？ 一直到刚才，桓云澈都还以为楚离月对自己还保留着几分情意，即便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也说了一些绝情的话，但是她从来没有打算捏碎贞言石来惩罚自己，不就是因为对自己还有留恋不舍吗？ “那你为什么不捏碎贞言石？”桓云澈双手紧握着椅子扶手，涩声问了出来。 楚离月总不能说，自己是一个外来人，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贞言石的存在吧？“捏碎了贞言石，你会死吗？再说，你就算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楚离月冷冷反问。贞言石中放的是桓云澈的心头血，当初交给楚离月，就是为了向楚辂保证桓云澈这辈子都会对他的女儿忠诚不二。只要楚离月捏碎贞言石，将其中的心头血毁掉，桓云澈就会重伤不起，成为一个一生只能 缠绵病榻的废人，再也不能修炼，更不可能争夺帝位。可以说，他这一辈子就毁了。桓云澈以为楚离月始终不曾下手惩罚自己，是对自己还保留着最初的情意。可是现在听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好处”，显见她对于自己悔婚之事居然连一点恨都没有。没有恨，哪里来的爱？她竟然真的已经 放下，完全不在意他们曾经的感情了吗？ 心头又酸又痛，失落和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桓云澈的脸色发白，嘴唇紧紧抿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楚离月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依旧冷冷说道：“其实殿下如果想要退婚，只要直接跟我说，都是好商量的。可是殿下却以己度人，根本连尝试商谈都没有，就直接设下重重圈套，想要我的性命。” 桓云澈垂下眼睛，心乱如麻，脑海里想的却是当初第一次见到楚离月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楚辂刚当上镇国公五六年，楚离月已经测出了上等资质。 那一年，他十岁，楚离月六岁。 他去镇国公府本就是为了她。 六月初六，她六岁生辰。可是在宾客满堂的时候，她却自己跑到后花园水阁上去摘莲花。 她还没开始修炼，而他那个时候却已经有了不错的身手，将那个差点从栏杆上翻下去的小丫头一把抱了回来。 看着那双潋滟凤眼，当时他觉得，接近这样一个小丫头，也不是之前想象的那么辛苦。 后来，他们订了婚，她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一口一个“澈哥哥”叫得那么甘甜。人人都夸赞她是天才，可是他们眼中高傲的天才少女，在他跟前温顺乖巧得像一只小兔子。 可是现在，他变了，她也变了。 桓云澈无意识地捂着胸口，不知道自己心中那种钝钝的痛是什么缘故。 “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那句话，殿下想要退婚，我们都可以谈的。”听见对面的人漫不经心的话，桓云澈慢慢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曾经熟悉的脸上。 依然是熟悉的眉眼，可是神情气质却那么陌生。 “离月，你……想不想退婚？”桓云澈吃力地问出一句话。如果，如果她真的不想退婚，他这辈子也该试着自己拿一次主意！他已经二十一岁，不是没有断奶的稚子，不能再事事听从母妃的吩咐。 “想。”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桓云澈用力捂紧了胸口。“怎么，难道殿下现在想告诉我，你不想退婚了？”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桓云澈的动作，“在你好几次刺杀暗算我之后，你说你还爱我，想和我白头到老？在玉贵妃当着陛下的面提出退婚要求之后，你说你 还想维持婚约，想娶我做正妃？” “你总是把我当傻瓜呢，晋王殿下。”楚离月声音温柔起来，但是听了却让人心头发毛。 桓云澈哑口无言。“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苦衷、隐情、为难，那些和我都统统没有关系。”楚离月的话依然无情得让桓云澈无语，“我就直说了，以后不要在我跟前耍花样，想退婚、想要贞言石，就拿出你们的诚意，开出让 我满意的价码，一切都好商量。” “否则，耍一次花样，价格上涨一次。直到有一天，涨到你们无法承受，那么就是你们末日到来的时候。” 桓云澈被对面楚离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一逼，不由瑟缩了一下。她怎么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样子？这种气势和杀气，简直能和他见过的最凶狠的侍卫相抗了！ 看着对面快要缩成鹌鹑的桓云澈，楚离月心中冷笑，就这样的人物，也敢肖想帝位？和桓云泽相比，桓云澈简直就是一个奶宝宝，回家钻在玉贵妃怀里吃奶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桓云澈满心的柔情和回忆，都被楚离月刻意散发出来的杀气绞得粉碎，心中一点旖旎也没有了。他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从开始的故作柔情变成了难掩惊骇。 楚离月很满意他的转变，她放松了身体，温声说道：“好了，我的立场已经说清楚了。殿下听明白了吗？” 桓云澈略带迷茫地望了过来，楚离月耐心解释道：“你回去告诉玉贵妃，退婚可以，贞言石也可以还给你，只要你们给出足够的代价，一切都可以商谈。” 凤眼中闪过一缕紫芒，桓云澈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问题。殿下今天过来有何贵干？”楚离月看着桓云澈的眼睛，声音轻柔地问道。在桓云澈神不守舍的时候，她不试试这几天刚从小册子上学来的手段，岂不是浪费了？玄珠元魂有识，这种际遇在修炼史上十分少见。清辉留下的手抄本小册子中，不知名的作者不但写到了海潮清音功法的修炼细节，而且还提到自己对于有神智的元魂的种种探索。其中就包括了利用自己本 身神魂之力远超普通修者的优势，对人发起神魂攻击的一些小技巧。 桓云澈果然呆呆地说了出来：“楚明月派人给我送信，说如果我今日不来赴约，就跳水自尽，然后写遗书让全帝国的人都知道，是因为我对她始乱终弃，她才会自杀的。” “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过去，让楚明月死心。” 楚离月笑得颇为暧昧：“那么，殿下有没有对明月妹妹始乱终弃呢？” 桓云澈的脸红了：“没有没有，我只是……拉过她的手……还亲过她几次……别的没有做过！” 哟，看不出来一身风流的晋王殿下居然这么纯情啊。 “亲都亲了，还不算始乱终弃？”楚离月故意板着脸问道。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楚离月方才的秘法勾出了内心深处那个纯洁的小男生，桓云澈居然面红耳赤起来。 楚离月见好就收，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明月约你何时何处见面？” 桓云澈定了定神，按捺下心中那种奇怪的情绪，清了清嗓子说道：“巳时一刻，就在楚家营地后的山顶上。” 楚离月想起方才楚明月就已经动身上山去了，现在距离巳时一刻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她本来就想看看楚明月如何假死，如今有了桓云澈的邀请，就更是光明正大了。桓云澈以前发现自己失去玄珠的时候，很明显有过转而和楚明月联姻获得楚家支持的想法，不过后来他好像对楚明月变得并不热衷了。在楚明月受伤昏迷的时候，桓云澈根本没有来看过她，而且同时还在 不停地安排人手暗算自己。 楚离月一边召来自己的侍从，和桓云澈一起向山上走去，一边在心中思考。楚明月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想要桓云澈负责，害怕他始乱终弃，这也说明这段时间桓云澈确实没有再继续向楚明月示好。那么，他将楚家的两个适龄嫡女都抛开，必然有更值得他在意、能够给他带来更多利 益的选择。 而且，必须是一个联姻对象，一个能够带来巨大利益的女子，否则桓云澈没有必要那么急切地想要除掉她，也没有必要对楚明月突然冷淡下来。那又会是谁？ 天元帝国能够和楚家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其他三大世家了。庞家是楚明月的外家，想必桓云澈不会做这种可能两边落空的选择。 覃家？覃萩纹？不，桓云澈始终对她虚与委蛇，他早在楚明月和覃萩纹之间选择了前者。覃家并没有一个家主嫡女，没有比覃萩纹更尊贵的适龄女子。 越家？神医越家是四大世家中最低调的，和外界的交往并不是太多。楚离月对越家的了解仅限于那次一同参加试炼的几个优秀子弟。暗暗摇了摇头，楚离月不再继续猜测，而是转头带着微笑和桓云澈并肩走上了山路。 第103章滚远点哭 山并不高，山路显然是之前来探路的下人专门砍削树木踩平造出的，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行。 桓云澈身材颀长，容貌清俊，紫罗袍在风中轻轻飘拂，更显出他优雅的姿态。 楚离月一身素白衣裙，步履轻盈，眉目明艳，唇角含笑，轻轻走在桓云澈身边。 前方和后方都有数十名侍卫开道防护，两人并肩走在队伍之中，看起来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至少，在楚明月的眼中是这样。 楚明月坐在山顶的一棵大树下，春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投射下来，将她头顶上的树叶照得几乎透明，连叶子上的脉络也看得分明。 一身浅碧衣裙的少女坐在树下泛着淡绿色泽的空间里，仿佛和周围融为一体。 但是她圆圆的小脸，在看见并肩而来的一男一女之后，就变得苍白起来，仿佛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离月姐姐，你是来向我示威吗？”楚明月绞着手指，神情凄楚，声音都在颤抖。 “明月妹妹何出此言？”楚离月笑得十分和煦，仿佛什么也不知道，“殿下邀我一起上山来赏玩春景，这和示威有什么关系？” 楚明月也是一时冲动才问出这样的问题的。楚明远和庞夫人都觉得让她假死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瞒不过族老的鉴真玄镜，与其到时候被揭发出来她用邪法吸取楚离月的玄珠、残害手足而被处死，还 不如当机立断放弃这个镇国公嫡女的身份。可是楚明月怎么会甘心？她之所以从小就跟在楚离月身后，开始只是想和楚离月处好关系得到好处，后来就开始把那个清俊温柔优雅多情的少年放在了心里。她做了那么多，费了那么多心思，好容易才把 楚离月挤开，牵到了殿下的手，得到了他的爱怜！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开？ 如果殿下愿意娶她为正妃，那些族老会的老头子们还敢对她不敬吗？有了殿下的庇护，她哪里还用得着假死？放弃镇国公嫡女的身份，就等于放弃她执着已久的晋王妃宝座！她不甘心！在她想来，凭着桓云澈在镇守山对她的温柔怜惜，凭着她现在的镇国公嫡女身份，桓云澈答应她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毕竟，之前如意居那夜的事件，她也听母亲说了，其实是桓云澈背后指使的结果。那么 ，桓云澈想要和楚家联姻，最适合的对象当然就是她了。 带着几分信心几分忐忑，楚明月早早就来到了约好的地点等待，可是她没想到，等来的居然会是并肩而来的桓云澈和楚离月！ 那一瞬间，楚明月几乎以为楚离月早就知道了她的处境和计划，所以才会和桓云澈一起来看她的笑话，向她示威，报复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可是问出问题之后，她才想到，楚离月根本就不应该知道自己要假死，更不会知道自己约桓云澈来此才对。楚离月应该真的只是碰巧和桓云澈一起来山顶看风景罢了。 楚明月慢慢站了起来，她原本就娇小玲珑，这些日子身受重伤更是日渐憔悴，腰身细得不盈一握，看起来楚楚可怜。 “见过晋王殿下。”楚明月用带着哀伤和眷恋的眼神看了桓云澈一眼，就屈身下拜，浅绿色的衣袂在山风中飘举，看起来瘦弱得好像要随风飘去一般。桓云澈脸上带着温柔而矜持的微笑，伸手虚扶了一下：“明月妹妹不必多礼。”不等楚明月欣喜，他就轻轻将手收回，负在身后，对楚离月说道，“离月，此处位置颇佳，既可远望潜龙江上游奔腾湍急，又可 俯视其下游平缓从容，不如就在此处驻足一观？” 楚离月并不想配合他表现出两人重归于好的姿态，但是又想刺激一下楚明月，让她感觉一下原主所曾经遭受的痛苦。所以她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就自顾自转身登上了山顶的一块大石，遥遥眺望起来。 侍从们连忙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拿出来，找方位、铺地毯、摆桌椅，烧水泡茶，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桓云澈脸上带着温柔深情的笑容，虽然没有靠近楚离月，但是眼神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开，一直用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楚离月的背影，这让站在大树下的楚明月瘦小的身子不禁颤抖起来。是了，当初桓云澈放弃楚离月选择她，是因为楚离月失去玄珠变成了废人，现在楚离月再次开窍，而且还再次引发了天生异象，人人都说楚离月前途无限光明，成为像战神大人一样的强者指日可待，桓云 澈再次改变主意也是很自然的。 楚明月的侍从官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轻声说道：“小姐，这里风大，你病体未愈，经不得这么长时间的风吹，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楚明月靠在侍从官身上，满眼哀戚地望着桓云澈，期望他能够像之前在镇守山那样转头给她一个含情的微笑。可是桓云澈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心声一样，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的楚离月，根本 没有一点儿回头的意思。 楚明月的脸色变幻不定。 过了一会儿，她才垂着头来，轻声对着侍从官说道：“我们下山去吧。” 侍从官一直绷紧着身体，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现在一听要下山，立时松了一口气。两个侍从官指挥着众人收拾东西，两个侍从官扶着楚明月，一路静静悄悄地下了山。 楚离月给身边的楚念之使了个眼色，楚念之微微点头示意会继续让人盯着楚明月。 春日阳光明媚，山下江水滔滔，两岸春意盎然。从山顶向下看，无数穿着各色鲜艳春衫的人群散落在原野之中，隐隐还能听见一些笑闹之声。 楚离月在山石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旁边的侍从连忙斟上一杯茶水端了上来。一直站在远处旁观的桓云澈也从容地走过来，在地毯上跪坐下来，侍从也奉上一杯热茶。虽然楚离月刚才根本没回头看过一次，但是楚明月的眼神和表情却早被她用神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楚明月试图抢夺楚离月的未婚夫，现在落得一个过河拆桥被人抛弃的下场，偏偏楚明月那副哀怨的 模样，简直好像是她抢了楚明月的未婚夫一样。 桓云澈不值得抢，不过楚明月的表情好歹也算是她替原主收回来一点利息吧。 “此处视野真是极好。”桓云澈脸上不再是粘腻的笑容和深情，目光落在遥远的山下，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俊雅。 楚离月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她不是原主，不管他现在表现出什么面目，对他都毫无兴趣。 斜靠在一旁的山石上，侍从们早就体贴地用各种软垫铺出了合适的角度，楚离月看着手中的茶杯，觉得此刻如果是清辉在此，而且手中又是一杯美酒的话，一切就完美了。想到清辉，楚离月的嘴角抽了抽。那人那天居然那样，然后就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能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意识平和温柔的话，还真以为他心虚地落荒而逃，不敢回来面对她 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明明早就能够化作人形的大男人，偏偏还要每天用一个小奶虎的模样来博取爱怜，让她走到哪里抱到哪里，到底是为了躲避仇人还是为了别的，现在想想真不好说了。 桓云澈转过头，看着明显在出神的楚离月，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也没有说话。 午饭是在江畔的草地上用的。桓云澈虽然留恋不舍，但还是不得不在午饭后陪着两个越家的朋友去另外一边的越家营地去了，楚离月也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只是这安宁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楚明月就来了。楚离月正在帐篷中小憩，就听见楚明月在外边如泣如诉地请求着：“求求你，让我见见大姐姐吧，我知道大姐姐对我有误解，可是我真的没有害过她啊！”楚明月的侍从官也在边上一个个哀声乞求，请守在 帐篷门口的护卫入内通禀，请楚离月给自家小姐一个辩解的机会。 可惜她们遇到的是战神卫。 战神卫心如铁石，得到小姐休息不见任何人的命令后，就完全不管楚明月是什么身份，直截了当地斥道：“小姐正在休息，概不见客。” 楚明月干脆扑通一声在帐篷门口跪了下来：“离月姐姐，你不肯见我，还是怀疑我害你吗？我，我，我真的没有啊，你如果不相信，我就跪死在这里好了。”她跪在掩面哭泣，看起来十分可怜。 冷下了目光，楚离月嘴角泛起冷笑，威胁桓云澈不成，又拐回来算计她了？ 她躺在榻上，懒洋洋地说道：“让她滚远点哭去，下次再近帐篷十丈之内，杀！” 战神卫和楚明月都听到了这句话，楚明月脸色剧变，不敢相信楚离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战神卫却是以忠诚执行命令为标准的战斗人员，听了楚离月的话，两个战神卫在面具后面的眼睛立刻冷厉起来，目光像是鹰隼一样盯在了楚明月身上。 “请！”两个战神卫长枪一指，森冷的杀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楚明月脸色发白，口中说道：“姐姐，你怎么这样绝情……”没等她说完，一阵锐风掠过，漆黑的长枪已经擦着她的肩头钉在了她背后的草地上。 一缕鬓发打着旋儿慢慢飘落在地，楚明月感觉到自己耳朵火辣辣的痛，不用看也知道，是被对方的长枪带出的锋锐所伤。看着两个战神卫冷酷的目光，楚明月双腿发软，差点趴在了地上，他们是真的会杀掉她！ 第104章以死明志 “看着”楚明月面色惊恐惨白、双腿发软颤抖地被两个侍从官匆忙扶起离开，楚离月满意地笑了。 楚明月连假死都瞻前顾后，更不要说真的死了。只要让她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她比谁都乖。 想要在她这里哭着跪着装可怜，然后和她闹一场，来一个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自尽？既能抹黑她的形象，又顺便完成了假死的程序，临死都想拉她掉入泥沼，这是多大的仇啊。 明明从开始都是楚明月算计原主好不好？可是她从来没有看见楚明月有任何愧疚的表现，反而到了现在还是想拉她垫背，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楚离月哪里是真的要休息，只是懒得和楚明月、桓云澈这些人周旋罢了。 她还是时刻盯着楚明月的举动，等着看楚明月如何假死，找机会给那些人一些回报。 楚离月并不着急，着急的应该是楚明月才对。毕竟像三月初三这样的机会并不多，错过之后就很难找到更好的假死机会。 而三月初三已经过了一半，再有两个时辰楚家的车队也该返回神京了。就在这两个时辰之内，楚明月还能耍出什么花样，这一点楚离月十分好奇。 楚明月被两个侍从官扶着，软着腿白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一进门就看见楚明远黑着脸坐在座位上。 楚明远看见妹妹，脸色黑得像是锅底一样，他横过去一眼，楚明月的侍从们连忙低头小步退了出去。 看到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楚明远打开了防御阵法，阻隔了内外的传音，但还是习惯性地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极度的恼怒，还有几分气急：“明明在家都说好了，我也和舅舅他们都商量好了，你突然来这一手，想要干什么？如果不是我把那些人安抚了下来，这会儿不知道都闹出了什么事儿了！” “能闹出什么事儿？”楚明月自顾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是给了他们玄晶吗？多等会儿又能如何？大不了再多给他们一点吧！”楚明远气得腾地站了起来：“说得容易！那都是舅舅帮忙找来的，又要精通水性，又要可信嘴严，你以为这样的人好找吗？说好了午时到午时三刻之间在江中接应你，人都在水里泡了多半个时辰了，你却在 楚离月那里胡闹！” 楚明月哼了一声道：“我都要死了，难道不能给她添点堵吗？我就是要让人说她欺凌堂妹，逼得堂妹跳水自尽！”“蠢货！”楚明远气得只想揪着她的头发使劲晃，看看她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去闹事，横生枝节，对你有什么好处？万一要是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发现了破绽 ，可怎么办？” 楚明月撅起了嘴巴：“我不想死，凭什么要我去死？我不想当一个庞家庶女！” 楚明远简直要疯了：“楚明月！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舅舅那边也都安排好了！什么都弄好了，你现在说你反悔了？”他气得指着楚明月的鼻子叫了起来，“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当晋王妃？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约了晋王殿下？可是晋王殿下是什么态度？晋王能在楚离月变成废人的时候抛弃她，当然就能在她恢复修为之后抛 弃你，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你都想不明白吗？”“你卧床昏迷几个月，他桓云澈来看过你一次没有？他连派人来看你一次都没有！你以为当初他对你示好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吗？他只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你来拉拢楚家而已！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你了，当 然根本不会对你假以辞色！” “醒醒吧楚明月！别傻了！” 楚明远挥舞着胳膊，大声吼着，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喊了出来。 楚明月的脸色先是越来越红，然后又变得越来越白，最后干脆伏在案几上嘤嘤哭泣起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何必多事操这个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到了现在还是哭泣不舍的楚明月，楚明远叹了口气。他一直对这个妹妹宠爱之极，却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妹妹会这么蠢，明 知道死路一条却还是不能分清楚大小轻重。 “不，哥哥，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听到楚明远声音中的失望和疲惫，楚明月心头一紧，连忙抬头含着泪水扑到了楚明远面前。楚明远终究不能狠下心来不管自己唯一的妹妹，他伸手搂住了楚明月瘦弱的肩膀，轻声说道：“明月，我知道庞家庶女的身份比不上你现在镇国公嫡女的身份，就算是母亲和哥哥能够从吃穿用度上照顾你， 也无法再给你人前的无限荣光。但是，父亲他——恐怕护不住你了啊。”想起从人口中听说的那些消息，楚明远无奈地摸了摸楚明月的头发：“楚离月声称自己有一部地级功法，勾住了那些族老会的老家伙们。她说了，拿出地级功法的条件之一就是查处暗害她的你。你装昏根本 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族老会对父亲施压，父亲……很可能放弃你。” 毕竟楚辙自己也一直渴望着有机会突破当初凝珠五转成珠带来的限制，而据说这门名为嫁衣神功的地级功法极其神奇，能够在废除之前修为的基础上再上层楼。 楚明远从来没想过，在族老会的压力下和地级功法的诱惑下，楚辙还能不为所动，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楚明月。 “她为什么这么残忍！”楚明月喃喃说道，“原来她偷偷修炼了地级功法，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现在居然还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真是卑鄙。” 楚明远没有时间跟她继续浪费下去了：“明月，再有一两个时辰车队就要回去了，你如果不抓紧时间，回到府里再想假死，我们可就没有把握一定能把你的肉身安全运出楚家了。”如果在这里跳江，提前埋伏在江中的人手上前将楚明月救走，然后不管大家如何搜索，都找不到楚明月的“尸身”，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楚明月死了。那边楚明远换一个庞家庶女的身份，就可以开始新的生 活了。 楚明月踢楚离月落崖的时候，感觉十分痛快，可是现在轮到她自己跳江自尽的时候，却总是心里发憷。 可是到了现在，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咬着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走。” 红着眼睛披上绣花大氅，楚明月最后抱了抱楚明远，然后退后两步，对着楚明远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明月愚钝，累得哥哥操劳忧心。以后母亲就靠哥哥一人奉养，府中人事复杂，哥哥一定要保重自己！” 楚明远的眼睛也有些酸涩，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楚明月挥了挥手：“地点我跟你说过了，母亲有我照顾，你尽管放心。快去吧。” 楚明月站起身来，走到帐篷口处，再次回头看了楚明远一眼。 楚明远低声说道：“跳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碰到山石了。” 楚明远抽泣了一声：“哥哥保重！”就猛地掀开了门帘，冲到了门外。 守在门外的四个侍从官早就准备好了，一见楚明月冲出来就连忙跟了上去，在她身后叫着“小姐”，十几个侍从也追了上来。 楚明月回头喝道：“都别跟着我！” 侍从官连忙上去劝说，楚明月才红着眼睛继续向着山顶奔去。 有认识的看见楚明月这副模样，奇怪地问道：“明月，你怎么了？” 楚明月惨白着脸、红着眼圈对她一笑：“没事，我去山上看看。”就低头继续向前。 一路上不少人对楚明月侧目而视，两个侍从官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轻声说着什么，然后将叫了几名侍从跟随，其他的留在了山下。 从楚明月冲出帐篷，楚离月就收到了消息。她用神识看见楚明月的架势，知道楚明月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去行动了。看这样子，是要从山上跳到水里，然后来个溺水而亡、尸骨无存。 楚离月早就猜到，在这里最适合假死的方法就是跳水，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选择什么地点罢了。 好，她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拉开了帷幕。好戏要登场了。楚离月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听见杂沓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声惊叫着跑了过来：“救命啊，救命啊！我家小姐投江了！快来人，救命啊！” 很快就有管事赶了过来：“什么人乱喊乱叫！” 女声喘着气、带着哭泣喊道：“四小姐，四小姐跳江了！快去救救四小姐啊！” 楚离月抬起头，对着身边的楚念之和楚青秀笑了笑，三人慢慢地走出了帐篷。 楚明远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了过来：“你胡说什么！明月为什么跳江？” 楚离月站在人群之外，认出那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是楚明月的一个侍从官。那个侍从官看见楚明远，连忙扑了上去，趴在楚明远脚下大叫起来：“大公子，快去救救小姐吧……呜呜呜……小姐说，她没有害大小姐，大小姐不相信……呜呜呜，她去找大小姐解释大小姐不肯见她……她 说她要以死明志……”闻讯赶来的楚家人听了她的话，不由一个个看向了站在后方负手而立的楚离月。 第105章死就死得安静点 楚家人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身上，包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其中不乏一些带着谴责的目光。楚离月没有什么反应，楚青秀却不满地哼了一声，只是顾念着之前楚离月的叮嘱，才没有说什么。 楚明远的脸色黑了下来，他大步走向楚离月，所有人立刻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楚离月！这下你满意了？”他站在楚离月面前，大声怒吼道，“明月一直把你当成最亲的姐姐，从小就喜欢跟在你屁股后面，她和你感情那么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她解释一下呢？现在逼得她投江自杀来 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就满意了吗？” 楚明月的侍从官也爬起来跟在楚明远身后，脸上挂着泪水对着楚离月喊道：“如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跟你没完！” 楚离月毫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楚明月死了？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楚明远勃然大怒，向前一步抡起胳膊，一巴掌就对着楚离月的脸扇了下去！ 楚离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她不但没有躲避，反而一扬手就握住了楚明远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闪电挥出，啪啪两声，一正一反抽在了楚明远的脸上。 “楚明远，我看你是忘了那一鞭子的教训了。”楚离月扭着楚明远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对着他已经肿胀起来的脸嘲讽地笑了笑。 “大小姐，你大人大量，放了大公子吧。”楚明月的侍从官眼珠一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公子是太担心四小姐，才会冒犯你的。你看在四小姐现在生死不知的份上，就放过大公子吧！”“在我面前，有你插口的份儿吗？”楚离月一掌挥出，明明距离那侍从官还有五六步的距离，可是那侍从官的脸却猛地向一侧飞起，一口鲜血包裹着两颗大牙一起从她口中飞了出来，连人也仰面倒在地上， 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露出不忍之色，但是却不敢吭声。连镇国公的嫡长子都被楚离月毫不犹豫地抽了耳光，他们谁还敢上去触这个霉头？“我不说话，不等于任由你们编排罪名往我身上泼脏水。”楚离月的声音不急不慢，动作却十分利落，她俯身轻轻拍了拍楚明远肿起的腮帮子，“死就死吧，安安静静地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不就一了百了 ？偏偏还不甘心，非要临死拉我下水垫背，真以为我这辈子都要被你们兄妹欺负到底？” 楚明远心中暗悔，上一次找到楚离月门上替楚一男出头，结果被楚离月抽了一鞭子，他当时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以后尽量不要招惹这个明显变得狠辣的妹妹了，怎么今天又冲动地上来扇她耳光呢？ 还是受到了明月不甘心的情绪影响啊。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听到明月的“死讯”，楚离月很可能反应不过来或者不敢动手，谁想到她竟然什么都不在乎？“说起来也是奇怪呢。”楚离月轻轻笑了起来，“听到楚明月跳江自杀，作为同胞兄长，大公子你可是根本不着急去看看现场，也不着急安排人手去水中打捞救援，却在这里和我纠缠一些细枝末节。大公子， 你确定你是楚明月的亲哥哥？你确定你不是想等她死得透透的？” “还有这位侍从官，虽然哭着喊着要人去救楚明月，可是对我的仇恨好像比救自家主子更重要一些呢。”楚明远心中一跳，幸亏他双颊红肿，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脸色大变。他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安排楚家的人手下水去打捞楚明月，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庞家那边的人手将楚明月运走的时候，万一两边撞上了也是麻 烦。 稍微拖延一下时间，正好给庞家的人手留下机会从容救出楚明月，将她运走。 “你胡说什么？”楚明远肿着脸叫道，“快点放开我！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就赶快放开我，别耽误我去救明月！” 楚离月轻轻笑了起来：“终于想起你的明月妹妹在等你救援了？”她笑得轻飘飘的，话也说得轻飘飘的，“那你一定非常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来求我原谅吧？” 楚明远明知道楚离月所说的代价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他被楚离月扭着胳膊按在地上，想要挣扎竟然完全无法动弹，除了答应之外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你说。” “同意就好。”楚离月上前一步，一脚将楚明远跺得趴在了地上，然后另一只脚向前一踏，正踩在他的小腿上。 随着咔擦一声轻响，楚明远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嚎，让周围的人都不由打了个寒战，再次向后退了十几步。 “看在你还需要去救明月妹妹的份上，只断你一条腿作为惩罚。”楚离月脸上的微笑连弧度都没有改变，她松开手，一脚将楚明远踢得滚了几滚，正躺在楚明月侍从官的身边。 楚明远的侍从官这才白着脸冲上来，将随身携带的丹药给他服了下去。楚离月本也只是想略施小惩，只是踩断了他的小腿骨头，并没有刻意破坏，服下丹药之后，楚明远的痛苦立刻减轻了。 包扎好伤处，确保骨头不会错位，几个侍从将楚明远抬到草地上坐下，大管事楚玉年才匆匆赶了过来。 问了楚明月的侍从官，确定楚明月真的是从山顶跳入了潜龙江中，楚玉年脸色铁青，摇着头去安排人手救援去了。 楚玉年接连调度人手，一边找出一些精通水性的人下水去打捞楚离月，重金悬赏；一边分派人去下游百里之内沿着两岸打探有没有人见到楚明月的踪迹。 这次楚家车队出行，带了五百名护卫，加上一些下人，总共也就七百多人可用。七百多人看起来不少，但是这么一安排，人手立刻显得捉襟见肘。楚玉年无奈，只得亲自前来找楚离月求助。因为楚离月还带了五百名战神卫，在这个时候可是极大的助力。战神卫的黑鳞铁马虽然不如龙鳞宝马那样神骏，但是胜在数量多，速度快，比楚家护卫们的马要 好多了。 如果战神卫前去下游搜寻，楚明月生还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更重要的是，楚家营地还能留下两百护卫保护。 楚玉年本来十分忐忑，因为楚明远刚刚得罪了楚离月，他很怕楚离月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战神卫的原则楚玉年也很清楚，即使是镇国公楚辙出面，他们没有奉命的话，也不会听从指挥的。 没想到，他刚刚说出要求，楚离月就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兄弟姐妹，就算是有什么恩怨，在这种时候也不能见死不救。”楚离月当场叫来战神卫的头领，让他们带着四百名战神卫到下游搜寻楚明月的踪迹。 楚玉年心头一松，毕竟今天楚家车队出来踏青的事情都是他负责的。作为一个刚刚上任的大管事，这是他第一次负责主持这么大的事情，偏偏楚明月就闹出这种事情来。如果因为他调度不力，让四小姐丧失了原本能够得到的生机，楚玉年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国公爷交代。但是，如果将所有人手都派去搜寻楚明月，这楚家老幼千余人，其中有大半是女眷，还有一半是身份比 较尊贵的优秀子弟，如果没有护卫，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也担当不起啊。 楚玉年感激地向着楚离月行了个礼：“多谢大小姐。” 楚离月顺着山路，再次登上了山顶。 山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楚家子弟，站在各处指指点点，议论着方才楚明月跳崖自尽的各种细节，仿佛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楚明远坐在山巅的巨石旁，神情哀伤，身边几个侍从正在不停地劝慰他“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被他不耐烦地推到一边。 楚离月好像忘记了她刚刚打了对方耳光、踩断了对方一条腿，施施然地走到楚明远身边站定。楚明远身边的侍从官硬着头皮想要说什么，被楚离月一个眼风扫过，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比我当初摔下的悬崖矮多了。”楚离月背着双手看向山下的江水，“而且下面还是这么深广的水面。放心吧，楚明月不会有事的。” 楚明远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却又不敢对她做出什么激烈的回应，只能又把头转了回去。 “怎么？你想听我说，楚明月一定死得不能再死了，你就别想了，赶快回去让五婶再生一个妹妹给你？”楚离月挑起眉毛问。 “你能不能闭嘴？”楚明远的脸颊显然已经抹了药，红肿基本上消失得差不多了，看起来神色有些烦躁。 “从这山上看，楚家的人员调动看得好清楚啊。”楚离月居高临下，看见楚家营地中一队队人马飞驰而出，沿着潜龙江两岸向下游分头前进。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楚家营地中的护卫基本上都走光了，只剩下两百护卫和一百战神卫在营地周围来回巡视。楚离月的眼睛望向高空中的某一处，然后又垂下了眼皮，静静地对着山崖下的江水，真的一语不发了。 第106章北漠沙盗 楚离月在山顶站了小半个时辰，看着数百名护卫和战神卫纷纷飞驰而出，顺着两岸向着潜龙江下游分头搜索去了，才慢慢走下了山。 楚明远早被两个侍从官搀扶着下了山，带着悲伤难过的神色指挥着自己的侍从去搜救楚明月。楚离月看了看那几十个还站在山顶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的楚家人，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不管什么时候，看热闹的冷漠心态都是普遍存在的。楚家太大了，大到很多人都忘记了他们这数万人曾经是同一个祖先 。虽然她对于神京和天元帝国的大局并不算十分了解，但是凭着她上辈子的经验也能猜出来，在楚家这种全国第一流的世家层次，利益主导一切。四大家族和皇族之间互相博弈，而四大家族之间既相互联姻 ，又相互算计。 财神庞家掌握了帝国的财政大权，楚家名为战神世家，在军队中影响极大，至于神音覃家和神医越家则相对低调。这样看来，楚家的实力似乎是四大世家中数一数二的，可是以楚离月自己的亲身体验来说，楚家已经是外强中干了。楚辂的死，对楚家的打击非常之大，因为他一死，楚家领导层就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阶 段。 年青一代还未成长起来，而上一代却找不出一个能够总理全局的人才。所以才会有楚辙这样志大才疏的镇国公出现。 不管什么时代，手握重兵的臣子永远是统治者最忌惮的对象。楚家现在就犹如一个怀抱重金招摇过市的幼童，随时有被人劫财害命的危险。 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楚家的上层却好像没有发现一样，仍旧为了各自的私利争斗不休？ 楚辙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在害死楚家的顶梁柱楚辂之后，又让楚明月将下一代最有希望成长为新一代战神的楚离月害死。 族老会为了他们的私利，竟然坐视这种悲剧一再发生，不但不出来主持大局，反而利用手中的权力逼迫她拿出所谓的神奇功法，根本没想过这样做会不会让她和楚家离心。 在这种风气影响下，楚家年青一代也都失去了战神世家的勇悍血气，一个个变得明哲保身，不敢挺身而出和本来并没有多大力量的邪恶斗争。 这样下去，即使没有外来的危机，楚家自己也会从内部腐烂透了。 楚离月的眼神越来越冷，如果唤醒战神血脉的代价是鲜血的话，那就让她来砍断那些腐烂的肢体，用血淋淋的现实激活那些还未彻底熄灭的火种吧！ 楚辙不在，楚明远神情哀伤，所有责任都压在了两位带队的族老头上。 六长老和八长老满脸铁青坐在江畔的巨石上，听着楚玉年的汇报。 五百护卫、四百战神卫已经出发了小半个时辰，却还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八长老身躯瘦小，面容清癯，他冷着脸说道：“距离返回神京的时间已经不过一个时辰了，如果这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楚明月，这一千多人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大管事还是去安排返程事宜吧。” 楚玉年点头称是，不管楚明月生死如何，这边还有几百位公子小姐，总还是要正常返回的。六长老白白胖胖，平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现在一片严肃：“老夫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楚明月在家里有无数次机会寻死，为何非要在这种时候闹得这么大？”他沉思片刻，抬头看着楚玉年问道，“大管事， 方才让你派人回去送信，可有回应？” 楚玉年躬身回答：“当时就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有两个骑着飞行异兽的，还有两个是骑着龙鳞宝马回去的。此刻估计已经到家了才对。也许过一会儿就有回音了。” 六长老一双稀疏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缓缓摇头：“不对，不对。” 八长老知道他素来修习的功法有异，能够察知极大范围内的玄气流动，很多次都起到了提前预警的作用。现在看他的神情不对，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六长老神情有些迷茫，但是却十分肯定地说道：“绝对有问题，我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了！” 两人都肃然起立，六长老刚入成珠境界，八长老苦苦熬到了凝珠九转，虽然修为都不是楚家最高的，但是资历老、经验丰富，虽然没有遇到敌人，却已经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楚玉年瞠目结舌，半天才问出声来：“两位族老是说……” “立刻调集所有护卫，集合所有楚家子弟！”六长老厉声喝道。 楚玉年不敢怠慢，从脖子下拽出一枚青铜哨子就要放到嘴边吹响。 楚家是军队世家，所有子弟从小都接受过军事训练，就算是平时，只要听见这种青铜哨响，也都会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青铜哨子刚放到嘴边，楚玉年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八长老怒喝道：“还磨蹭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天色已经发生骤变。 方才还明媚鲜亮的春日突然掀起一阵狂风，无数砂砾在风中狂舞，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一阵阵像是哭泣又像是呻吟的声音在风中盘旋不去，忽远忽近，令人后背发凉。 头顶的蓝天白云艳阳天被满是阴霾的暗色天空取代，阴沉沉的天空满布铅云，越压越低。 楚玉年抬起头来，一直弓着的腰身也直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八长老瞪大了眼睛，下巴上的花白胡须开始颤抖：“你，你……你是什么人？” 楚玉年相貌平平，是那种扔在人群中就会被淹没的长相，只是此刻他的眼角莫名上挑，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阴森森的，即使是笑着，也让人浑身不舒服。 六长老大喝一声：“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这个叛徒交给老夫，你快去集合所有人，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楚玉年如果背叛了楚家，那么方才送信的人、派出去搜寻楚明月的人，恐怕都会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而能够处心积虑爬到楚家大管事的位置，却还是公然背叛的话，其目的必然很大。六长老心中忧虑焦急，哪里还敢浪费时间？ 楚玉年将青铜哨子放进自己的衣服里，两只手轻轻搓了搓，笑得十分和气：“两位族老稍安勿躁。” 六长老已经将自己的玄珠催动，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珠被他捧在手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这就是他的洞玄明珠，既能感知周围玄气波动，又能用光线杀伤敌人。 如今形势紧急，他也顾不得矜持，直接就招出洞玄明珠，催动玄气，发出耀眼的白光，直刺向眼前的楚玉年。 八长老和他配合多年，十分默契，见状立刻闭上双目，催动玄珠，背上竟然生出一双天青色羽翼，长约丈许，随风飞起就扑向了楚玉年。 六长老心中冷笑，他的洞玄明珠非常适合突然袭击，一般人突然遭遇强光都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这个时侯如果有人配合，很容易就能将对手拿下。 八长老的清风翼即使不用目光，只凭着空气流动也能判断出对方的位置和动作，而且速度极快，适合奔袭，配合他的洞玄明珠正是完美。 楚玉年果然被强光闪得闭上了眼睛，八长老双翼扇动，瞬间就扑到了楚玉年面前，手中的两把短匕绿油油的光芒已经递到了楚玉年的胸前。 六长老和八长老还来不及欣喜，眼前的楚玉年却突然化成了一堆砂砾，哗啦啦地塌落下去，变成了一堆砂石。 狂风在周围旋转，砂砾随着狂风纷飞，地上的砂石转瞬就被吹得四散飞扬，看不出方才一个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六长老手中托着明亮的圆珠，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北漠沙盗！” 这种手段，是北漠沙盗才有的！ 可是沙盗在天元帝国北方十万里之遥的北漠，为什么却会突然出现在神京郊外的潜龙江旁？楚玉年到底是沙盗的卧底还是被沙盗用某种手段冒充的？沙盗为什么会对楚家下手？ 六长老和八长老面面相觑，心中有无数疑问，但是却不敢掉以轻心。 将洞玄明珠托高，照耀着四周，但是平日能够照耀十几里的光线如今却因为狂风黄沙只能照亮周围数丈方圆。 风中隐约传来惨叫和打斗的声音，六长老和八长老心急欲焚。今天出来的都是楚家最优秀的子弟，万一有什么损伤，他们根本无法向家族交代！ 两人对视一眼，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向着楚家子弟最多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前方不是绿草野花，而是漫漫黄沙。 高高低低的沙丘在眼前展开，茫茫万里之遥全都是黄色砂砾。 “北漠？”八长老喃喃问道。“我们进了别人的阵法了。”六长老托着洞玄明珠，语气沉重。洞玄明珠本来能够感知周围玄气波动，即使是遇到阵法或者别人的潜行偷袭，都能够提前照出真相。可是来到这里，却似乎失去了作用，眼前 的一切玄气波动都看起来十分真实。 八长老有些慌神，他对于阵法根本没什么了解，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十分真实，该如何破解，他完全没有一点思路。 跺了跺脚，八长老哼了一声，背后垂下的双翼猛地一扇，整个人就向着天空疾飞而去。他倒要看看，凭着他的修为和速度，能不能冲破这什么鬼阵法的束缚！ 第107章本座什么本座 六长老还来不及阻止，八长老瘦小的身影就化为一道青光向着天空激射而去。 阴沉沉的灰云在头顶不停翻滚，清风翼带着八长老冲入了灰色铅云之中。 迅即，一朵巨大的血花在灰云中绽放，无数血雨和肉块从高空中洒落…… 六长老只来得及向前一步，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半截身躯。 清风翼已经断裂，鲜血染红了青色的羽翼，八长老的头颅几乎塌陷了大半，仅有一只完好的眼睛努力睁开一线看了六长老一眼，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断了气。 看着怀中八长老只剩下一臂的上半截身体，六长老的眼睛里满是悲痛和怒火。八长老毛病很多，他性格冲动，贪财好—色，和族中许多女子有着暧昧关系……可是他和六长老却是几十年的老搭档，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无数次。今天居然死得这么惨，六长老心中的恨意几乎无法抑制 。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万里黄沙是幻象还是真实，但是至少八长老方才冲动的后果已经证明了他们所陷入的是极厉害的阵法。 越是厉害的阵法，布置下来所需要的时间和材料就越多。而这阵法只能是在他们楚家人到来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的，所以这一切是一个早就安排好的阴谋，一个大阴谋。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八长老，冷冷地对着一个方向说道：“久仰北漠沙盗勇悍无双，今日一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一阵笑声从四周传来，根本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声音响了起来：“六长老何必心急？你且在此等候，只要你能走出来，就会有机会让你和北漠沙盗当面较量的。” 六长老的脸色变了。 对方这样明显是要困住他去做别的事情，在场的楚家子弟没有了他们两个族老的保护，恐怕都不是这些人对手！这些人到底想要什么？目标是谁？ 楚明远？楚辕？楚离月？ 六长老眼神一变，难道楚离月拥有地级功法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大管事楚玉年都能背叛，说不定真的已经有人知道了嫁衣神功！如果是为了玄元大陆都十分少见的地级功法，确实值得大动干戈。 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焦躁不安，六长老握紧了手中的洞玄明珠，努力地寻找着阵法的破绽。风沙陡然在江畔的春草上掠过的时候，楚离月和楚辕虽然相距甚远，却都同时面色剧变。他们两个是除了两位族老之外修为最高的人，楚辕已经成珠，而楚离月虽然还未成珠，但是对于玄气的感知犹胜普 通成珠高手。 楚离月右手一抬，噗地一声，紫红色的火焰已经从手指中冒了出来。 紫红色的短刀随着纤白细长的手指一起从广阔的大袖中轻盈滑出，刀身颤动，像是白色花萼上托着一朵雍容的牡丹，在风沙中缓缓绽放。 狂风卷起黄沙，绕着楚离月周身打转，将她素白色的衣裙吹得烈烈飞舞，劈啪作响。 牡丹缓缓盛开，楚离月竟然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神识中，玄气的流转昭然若揭。而推动玄气流转的人，虽然藏身于风沙之中，却躲不过她神识的扫描。 紫红色的牡丹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向着风沙中的某个方向飘落。 一声惨厉的嚎叫，一道黄色的身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一朵朵紫红色的火焰点缀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楚离月上前一步，将他踩在脚底，而他身上的火焰也同时熄灭。四肢已经被烧成焦炭，胸口却还保留着一丝气息。 低头打量着这人的面孔和衣着，楚离月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这人不是天元帝国的人，他的长相五官和气质，都更像是传说中的北漠人。 北漠人高鼻深目，毛发浓密，喜欢留大胡子，而且气质彪悍，和天元帝国的人有很大差别。楚离月皱紧了眉头。北漠距离神京十万里之遥，他们好容易来到天元腹地，却选择偷袭来踏青的楚家人，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楚辂当初斩杀了成珠七阶的北漠国师，所以这些人来找她报仇不成？不过 这都是十几年前快二十年的事情了，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此隆重的行事吧？ 回头看看，之前跟在自己身后的侍从和战神卫都已经消失。 头上的天空铅云密布，沉沉的像是随时会压下来。风沙从身边掠过，被楚离月用玄气制出的护罩挡在身外。 这应该是进入了别人的阵法。 楚离月根据脑海中的修炼常识做出了判断。作为一个外来者，楚离月对于修炼刚刚摸到门径，对于阵法可谓一窍不通。她只记得在那本小册子里看到那位前辈大能随手写过，修者的一切行动都离不开玄气的流动。在这个方面，阵法、玄器、炼丹、 修炼都是一样的。 阵法同样也是通过玄气的流动实现主持者的目的，所以仔细观察周围的玄气流动，就能寻找出阵法的走向和目标。 当然，这是理论。具体到不同的阵法，会有各种技巧和手段。 但是楚离月既然是一个外行，也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但是对她来说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来破阵了。 她对于玄气的流动十分敏感，只需要静下心来细细感知，就能感觉到四周玄气的走向。顺着玄气的流动，楚离月迈动脚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脚步，身边的风沙越来越大，风沙中时不时闪出刀光剑影，猝不及防地从各个角度向楚离月发动攻击。可是这些攻击根本都不能接触到她的身边，就被她手中紫红色的短刀一一粉碎。 楚离月算了一下，她最少烧死了十来个偷袭者，穿过了重重风沙，眼前的景物突然开始发生变化。 随着她一步踏出，似乎穿越了一个门户，从方才漫天风沙的世界一下子回到了方才潜龙江旁的春日里。 绿草如茵，鲜花丛生，蜂蝶乱舞，春光明媚。 远远地，一群衣饰鲜明的少年男女们正在一起嬉笑玩闹。 楚离月站在原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前方的美景，慢慢叹了口气，空着的左手伸了出来。 春葱般的手指慢慢地握紧，五个指尖捏在一起。周围的美景就像是楚离月前世见过的沙画被人颠倒了一样，悉悉率率地向下滑落。草地、鲜花、蜂蝶、春光、少年……都化成了各种色彩的沙子碎碎地分崩离析，眼前的世界再次恢复了漫天黄沙飞舞的景象 。 “不愧是楚辂的女儿。”一个男声响起，“居然能够看穿幻境，而且居然还能从本座手中抢走玄气，破解幻境。真是不负天才之名！” 楚离月不动声色地看着从风沙中慢慢凝聚了身形、想着自己缓步走来的男人。男人身形高大，气质剽悍，浓黑的眉毛下是深深的眼窝，鼻子略带鹰勾，络腮胡子浓密地包裹在两颊和下巴上。他看起来三十来岁，身上披着白色镶金边的长袍，头上裹着头巾，插着三根金黄色的羽毛， 耳边垂着闪亮的金色耳环，手中握着的则是一柄寒光闪烁的弯刀。 “天元楚离月，敢问阁下大名？”楚离月腰身挺直，右手斜斜伸出，紫红色的短刀刀尖向后轻轻握在手中，语气温和平静。 对面男人的脸上赞许的神色更加浓厚了：“本座北漠呼延霆。” “原来是呼延三当家，久仰大名。”楚离月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也仅限于知道他是北漠和天元接壤地带著名的沙盗三头领，是个成名多年的强者，至于具体修为和功法，她并不是特别了解。 不等呼延霆脸上的笑意完全绽放，楚离月就淡淡说道：“不过，一个强盗头子，也学着人家大能一口一个‘本座’，岂不是贻笑大方？”呼延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上下打量了楚离月一番，才狞笑着说道：“楚辂是我北漠人人欲杀的仇敌，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不过，没有楚辂，有楚辂的女儿也不 错。本座将你带回北漠，让你充作低等妓子，打出楚辂之女的招牌，生意一定不错。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如此牙尖嘴利才是。”楚离月在多年的佣兵生涯中，听过不知道多少次比这更加露骨和难听的辱骂，对于他这种威胁根本连眉毛都没动一动：“恐怕就是因为北漠盛产你这种靠嘴巴来挑战战神的角色，才会被家父斩杀了国师，数 十万大军吓得夹着尾巴狼奔豕突、逃回老家吧！” 呼延霆本以为方才那种恐吓，已经足够将一个少女气得大怒，没想到对方不但不在意，还捡着北漠人最无法触碰的伤口捅了一刀，反而将他气得脸色发青。 “好，好，好！”他气得笑得出来，用手中的弯刀指向楚离月，眯着眼睛说道，“那本座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只有一张嘴巴厉害！” 他的话刚说完，楚离月已经欺身而上，比他抢先动了手。楚离月脚尖一点，身形犹如风中的一缕轻烟，随着狂风飘荡而起，瞬间就来到了呼延霆面前。 短刀不过一尺左右，紫红色火焰在素白色衣裙卷起的云团中尤为显眼。这次紫红色的刀光不再向四周扩散出层叠的花瓣，而是收敛成了一道狭长的闪电，寂静无声却又暗含风雷，轻盈飘逸却又重如山岳。矛盾的感觉奇妙地交织在一起，让呼延霆不由皱起了浓黑的眉毛。 第108章紫焰焚身 呼延霆十三岁开始跟随沙盗在北漠和天元边陲劫掠杀人，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身经百战”都不足以描述他的丰富经验。但是在面对这紫红色的刀光的时候，他却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短刀的刀身由火焰组成，看起来绝对没有他手中那柄跟随他十几年的寒铁弯刀锋利，但是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他感觉到如果让那看起来并不是多么活跃的火焰沾染到自己身上，就可能带来性命危 机。而且更令他诧异的是，眼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刀法却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轻重动静之间把握到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刀身还未来到他面前，呼延霆就感觉到了一种炽热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甚至连玄珠中流转的玄力似乎都开始停滞了。 虽然如此，呼延霆毕竟是成名已久的成珠强者，绝对不会因为心中的震惊就在一个少女面前甘心认输。 弯刀猛地向前，试图架住那道紫红色的刀光。可是，弯刀刚刚接触到紫红色刀光，就立刻融化成了一片红色铁水！ 呼延霆大惊失色，连忙抛掉这把跟随他十几年的寒铁弯刀，心中的震惊和心痛同时升起。 他的寒铁弯刀材质非凡，这十几年中，无数次对敌从未有过卷刃、缺口的情形，就是丢进熔炉，也需要添加一些特殊的药物才能慢慢软化。 可是居然在一接触紫红火焰的那一瞬间，寒铁弯刀就融化成了铁水！这种火焰也太霸道了，难怪刚才他会产生那种危机感。如果真的不小心让火焰沾了身，他此刻恐怕已经变成了一抔飞灰！ 呼延霆后怕之余，却又被激起了沙盗所特有的凶悍之气。他从身上再次摸出一把弯刀，虽然材质普通，但是在这种火焰面前，什么材质恐怕都没有区别。 冷笑着望向楚离月，呼延霆哼了一声：“难怪你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无礼，原来是倚仗着这种异火。不过，既然本座已经知道了你的手段，一点火焰也就不足为惧。” 说着，他手中的弯刀从下向上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劈向了楚离月。刀锋闪烁的同时，无数黄沙扑面而来。 这就是呼延霆赖以成名的黄沙刀法。他原本是一个孤儿，被沙盗收留后因为资质不错而得以修炼，但是最终得到的元魂也不过是北漠边陲沙漠最常见的黄沙元魂。可呼延霆没有气馁，而是刻苦修炼，将黄沙玄珠和沙盗最擅长的弯刀刀法融合 在一起，形成了具有自己特色的黄沙刀法，最终成为了北漠沙盗的三当家。在黄沙扑面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闭眼或者躲避，尤其是女孩子，喜欢干净、爱护容貌，更是容易被这一招打乱阵脚。呼延霆见过一些原本修为不错的女子，被黄沙一卷一扑，第一反应居然是跳开 来，顾不得对面的敌人，拼命拍打自己脸上身上的沙尘…… 虽然呼延霆不觉得楚离月会蠢成这个样子，但是至少眨一眨眼睛总是人的本能。 果然，细密的黄沙扑面而来的时候，楚离月立刻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呼延霆唇上勾出一丝狠戾的笑容，整个人顿时散入了黄沙之中，连刀光都被黄沙遮掩，劈向了楚离月的小腹。 他刚才在一旁看了很久，知道楚离月感觉非常敏锐，那些藏身在黄沙中偷袭她的手下都被她或者砍死或者烧死，但是呼延霆相信自己虽然采用了类似的招数，但是效果却绝对不会相同。 因为他已经成珠六阶！ 他和天地之间的联系本就比那些凝珠修者更加密切，更何况现在他们是在他自己控制的狂沙阵中，他的隐匿绝对不可能被楚离月发现。 果然，楚离月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将短刀挡在前方，开始急速后退。呼延霆的一刀虽然落了空，可是却占据了主动，不由在心中暗自冷笑。女子即使是资质再好，甚至有超凡的元魂，多半也都是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她们内心软弱，性情怯懦，一旦面临生死之争，就会不由 自主地选择退缩。 殊不知，越是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呼延霆催动玄力，追在楚离月身后。无数黄沙像是怒吼的江潮，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很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围笼，将楚离月和呼延霆包围在内。 楚离月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黄沙沿着一个圆圈不停盘旋转动，高达数丈的沙墙就在他们两人头顶上向内延伸，形成了一个倒扣的巨碗，只剩下头顶上那一个圆圆的洞口，覆盖着阴沉的灰色云层。 黄沙滚动的轰隆声在耳边回响，呼延霆下半身还保持着沙化的状态，无数沙粒从他的腰间飞快地滚落，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从瓶子里放出来的黄色—魔鬼，感觉下半身还在瓶子中未曾全部出现。 楚离月看着他的造型，竟然有一种咧嘴一笑的冲动。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呼延霆的脸色一下子就从方才的自得变得阴沉，虽然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但是单看楚离月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东西。 下定决心捉住楚离月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呼延霆右手的弯刀再次举起，四周的黄沙高墙向着中间缓缓聚拢。 “沙瀑葬！”呼延霆面色凝重，口中轻喝一声，催动玄珠，将无数黄沙推向楚离月身边。 不管她身法再怎么灵活，总躲不过这毫无缝隙的万千黄沙！至于她的异火，被那么多黄沙覆盖，总是会将其熄灭。 在这千万黄沙之下，不要说一个小姑娘，就是几百士兵，呼延霆也有把握将他们全都埋葬。四周的黄沙越过呼延霆，向着楚离月逼近。只要到了合适的距离，呼延霆一个命令，这重逾千钧的黄沙就会如同瀑布一样从高空落下，将楚离月彻底掩埋。等到她被沉重的黄沙压得没有力气，无法呼吸， 呼延霆就可以把这个战利品打上自己的烙印，送到北漠任人观赏把玩。 想到将这个骄傲的天才少女任意凌辱的场景，呼延霆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楚离月也对着呼延霆笑了笑，空着的左手慢慢举起，拇指和中指一搓，打了一个响指。 卡塔一声。 一朵紫红色的莲花从呼延霆脚下绽放开来。 呼延霆感觉到周身温度急剧上升，才明白自己已经踏入了对方设下的陷阱。只是他到现在也还想不起来楚离月什么时候在这里丢下了火种。 火焰瞬间升腾，将呼延霆团团包围。 几乎是连作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呼延霆就被火焰吞没了。 身躯高大的男人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化成了一团黑灰色粉末，随着周围高大的沙墙的崩塌，完全失去了踪迹。 一道白影从满天黄沙中冲出，落在远处，不停拍打着身上的沙尘。 她不过是一时惋惜呼延霆身上的宝囊，忘记了用玄气护罩来保护自己，就被这漫天黄沙扑了一身。 不过，呼延霆这一死，阵法无人主持，周围的风沙顿时停息了。头顶上的灰云虽然还未消失，却失去了方才滚动不休的气势，变得呆滞起来。 六长老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玄气的变化，知道阵法主持者出了问题，立刻举起手中的洞玄明珠，将自己的玄力催发到最大程度。 洞玄明珠像是一枚小小的白色太阳，散发着刺眼的光线。 在这亮光的照耀之下，六长老顿时发现，眼前的黄沙世界周围似乎有着一道模糊的线条，而线条背后，时不时显露出满眼的绿意。 明白自己已经找到了阵法的破绽，六长老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洞玄明珠上，口中喝道：“开！” 一道明亮之极的白光从洞玄明珠上射出，照在那条闪烁不定的线条上。 模糊的线条开始慢慢明亮起来，绿草和野花一点点显现，将黄沙世界挤得不停缩小。 六长老心中大喜，知道破阵在此一举，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玄力注入洞玄明珠上，那道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广，终于像是点燃了什么一样，将眼前的黄沙世界完全击破！ 黄沙世界闪烁了几下，慢慢地消失了，露出了背后春意盎然的天地。 依旧是潜龙江旁，绿草蓝天，春光明媚，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六长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草叶上洒满了点点滴滴的鲜血，残破的肢体、衣衫、武器，都随处可见。 不知是谁在哀哀哭泣着，还有人崩溃地喊叫着。 六长老眼前一黑，他还是出来晚了吗？楚家子弟还有多少安然无恙？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六长老，顿时如同看见了救星：“六长老！六长老！”一群少年扑上来，围着六长老嚎咷痛哭：“长老，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啊！” 六长老方才破阵几乎用尽全力，又被眼前的情景惊吓，现在更是被一群人又拽又晃，白白胖胖的脸上不禁冒出了虚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都闭嘴！”一个身影闪过来，一把扶住了六长老，对着一群只知道哭泣的少年喝道，“强敌尚在，不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哭有何用？” 第109章捉住楚大小姐 六长老原本眼前发黑，听到这个清亮的女声呵斥众人，心中紧张的同时却也诡异地松了口气。楚离月，她没事，真是太好了。至少不会被人把本应归于楚家的地级功法抢走了。 手臂上传来强有力的支撑，六长老听到楚离月温和的声音：“六长老不必担心，阵法已破，其他四家也会察觉此处有异，援军很快就会到达。你先好好休息吧。” 楚离月的白裙染着血迹和黄沙，看起来有些脏乱，不过在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她的妆容形象，反而更因为她的浴血杀敌对她产生了更大的信赖。近百名战神卫跟在楚离月身后，他们是这次突袭中受到伤害最小的。因为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曾经跟随楚辂在北漠边陲作战，其中多次和北漠沙盗遭遇，对于沙盗的手段十分熟悉，不但没有被沙盗偷袭成功 ，反而斩杀了数十名沙盗精锐。 楚离月让两名战神卫扶着明显已经脱力的六长老到一旁休息，自己则厉声喝道：“所有人，立刻集合！”在哭泣的少年中有的是年纪幼小，有的是目睹亲人在自己身边被害，心中恐惧。现在被楚离月这样强势地命令，反而觉得心中有了依靠，一个个抽抽搭搭地站了起来，按照平素在楚家启蒙学院的训练排列 起了队伍。看着眼前歪歪扭扭的队伍和少年们，楚离月满头黑线，可是也来不及多说，只能大声给他们打气：“北漠沙盗不知死活，居然敢潜入我天元帝国，偷袭我战神楚家。如今首恶呼延霆已经伏诛，他们布下的阵 法也已经被破，只剩下残余流寇。你们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吗？” “想！”几个稚嫩的声音回答。 “想不想？”楚离月大声吼道，“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被她的吼声震慑传染，连年纪最小的少女都止住了抽泣，尖声叫了起来：“想！” “大点声！” “想！”“对！”楚离月握拳一挥，“这才是战神楚家的子弟！记住，我楚家多的是杀敌而死的英雄，从没有临阵哭泣的懦夫！不管你今年几岁，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你姓楚，你就是战神子孙！就要为维护我楚家做 出自己的贡献，哪怕是牺牲性命，也不能有辱战神楚家的英名！” 清亮而高亢的女声在空中回响，凤目中杀气凛然，手中紫红色的短刀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跳跃出一朵朵火焰。 “我们不怕任何敌人！只要敌人敢来进犯，我们就要将他们的头颅斩下，踩在脚底！” “对！斩下头颅，踩在脚底！”看着楚离月满是血渍和泥沙的衣裙，看着她眼神中的坚定和杀气，听着她铿锵有力的话语，少年们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好，每个人都准备好武器，我们现在去搜寻其他幸存者，如果遇到敌人……”楚离月握着短刀做了一个下劈的姿势，“杀！” “杀！杀！杀！”被调动起情绪的少年们咬着牙在地上或者身上找到武器，一个个眼睛闪亮，神情坚毅，跟随在楚离月身后。 楚离月在头前开路，近百名战神卫在两侧护卫，六长老也被搀扶着走在队伍中间，一支由连凝珠修者都不是的少年、受伤的老者为主力的队伍沿着潜龙江向前行去。 前进的方向是楚离月记忆中楚辕帐篷的所在地。 楚辕是现在楚家子弟中修为最高的一个，而且他身份尊贵，身边侍从众多，楚离月相信他应该不会在方才的偷袭中陨落。带着这些族人和楚辕会合，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生机。 虽然阵法已经被破，呼延霆也被烧死，但是楚离月依然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玄气流动还是有问题。只是这个时候，她没有余力去揭破这个处境，倒是趁着对方的藏匿早点和楚辕会合才是正事。一边放开神识监控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大力吸收着周围的玄气补充体内消耗的玄力，楚离月带着队伍沿着江畔 走了四五里地，就听见一阵阵厮杀声传了过来。 不需要走到近前，楚离月一行人已经看到了远处的情景。 楚辕手中持着三尖两刃刀，全身裹着玄色光华，正和一个周身黑气腾绕的人在半空中激战。 那人手中握着两柄飞叉，随时抛飞出去攻击楚辕，遇到阻碍后又收回手中，来回自如。黑色的烟气在身边缭绕升腾，配上他瘦削的脸颊、尖窄的下巴和高颧骨、小眼睛的长相，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诡异。 六长老已经恢复了几分精力，看着半空中的那人，不由惊声说道：“居然是黑烟部族？” 楚离月听得清楚，却觉得十分陌生，完全想不起来黑烟部族是什么来头。 身后的少年们有了主心骨，少了几分恐惧，恢复了一些平日的活泼，就有人好奇地问道：“族老大人，什么是黑烟部族啊？是我们天元帝国的子民吗？” 六长老摇了摇头：“黑烟部族——你们这些小孩子哪里会知道呢？”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他白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憔悴：“黑烟部族据说是暗族与人族相交留下的后代，既不容于暗族，又不被人族所接受，所以只能在偏僻无人的地方生存。只是，据说几千年前黑烟部 族就已经灭绝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来偷袭他们楚家！如果说北漠沙盗动手还算是有点理由的话，那么黑烟部族也对他们楚家下手，就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楚离月仰头望着半空，楚辕显然是处于上风的，他招数精妙，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运转如风，时不时就会切入对方的身体内。黑烟部族的那人手中的飞叉固然神奇，可是本身的实力却无法和楚辕相比，但是 有一点就是他的身体似乎介于虚实之间，往往在楚辕的武器及身之前，就会把身体虚化。这样，就算是被楚辕的三尖两刃刀刺入体内，也完全没有任何损伤。 看得出来，这样的情景已经持续了不短时间，以至于下方的楚家子弟都在不断地嘲笑辱骂这个黑烟族人。倒是楚辕自己仍旧镇定如常，就算是刺空也没有任何沮丧或者不耐的表情。黑烟族人突然嘿嘿笑着说道：“只有打不过了才会开始骂人，你们楚家现在也就只剩下嘴皮子厉害了。他还是你们当中最强的，这么久了不也是拿爷爷没办法？小子们，乖乖投降认输，爷爷还能保全你们的 性命。否则……” 即使是还未走到近前，楚离月身后的少年们也听清楚了他的话，一个个气呼呼地叫了起来： “吹牛！” “谁怕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黑鬼！” “乖乖投降的是你才对！” 楚离月却突然喝道：“退！”短刀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紫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照出一道隐约闪现的身影。 “呀！”身影疾退数丈，躲过了追逐而来的紫色火焰，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小姑娘好灵敏的感知，居然能够发现我？” 战神卫们早已举起盾牌，将六长老和几十名少年护在中间，面具后面一双双眼睛犀利地望向四周，紧紧盯着在身影后出现的百余名手执刀枪的黑衣修者。 楚离月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劲装，全身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天元楚离月，敢问阁下何人？”楚离月依旧是上来就通报自己的姓名——其实她相信这些人基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也正因此，她更要坦然报名。只要对方有自己的尊严，都不会在这种场合下隐瞒自 己的身份。 对方似乎也知道了楚离月的意图，他发出一阵粗噶的笑声：“哈哈哈，楚大小姐的大名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的名字就是报上来，恐怕楚大小姐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在此时，半空中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那个口气满满的黑烟族人被楚辕打得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 楚辕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上发出一道白光，在接近黑烟族人的时候突然开始分裂，一变二，二变四，一下子变成了一张白色大网，将黑烟族人笼罩在内。 黑烟族人并不以为意，直接将整个身体都虚化成了一团黑色烟雾，向着白色大网扑去。没想到，这一次他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成功的躲过攻击，反而被白色大网切割成了无数小块。 原本虚无一片的黑烟被切割成小块之后，黑烟族人立刻满身淋漓鲜血地在大网中央显现了出来。他大概是根本没想到楚辕居然会有办法克制自己，又是恼怒又是惧怕，下手明显有了忌惮。失去了立于不败之地的底气，过不得一会儿，他就再次被楚辕的白色大网包围。这一次，黑烟族人不敢再冲，而是选择了后退，只是速度却比不上楚辕，再次被白网罩住，在网子中央现身时，身上的伤口 更多了。 楚辕趁机用三尖两刃刀刺中了他的胸膛，直接将他重伤，打落在了地上。 楚离月没有回头，却将那边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她对着面前的黑衣人笑道：“那位是阁下的族人吗？看起来他的实力和口才不是很相配啊。”黑衣人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只要捉住了大小姐你，这一切就都值得了。” 第110章不过是求财 楚离月心思电转，口中却继续说道：“阁下藏头露尾，连面目和姓名都不敢公然示人，却来和我一个女孩子家为难，实在是令人齿冷。” 黑衣人再次大笑起来：“楚大小姐你又何必用这种最拙劣的激将法呢？我的名字可以告诉你，只是说了也没有用，大小姐你根本不会认识我，又是何必多此一举呢？”六长老皱着眉头，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衣人的身份，但是看眼前这黑衣人的修为，最少也是个成珠修者，这世界上的成珠修者什么时候这么多了？一个成珠修者居然不顾自己的身份来做这种偷袭后辈的事情 ，实在是自甘堕落。 楚离月目光注视着大笑不止的黑衣人，淡淡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但是我认识——楚玉年。” 六长老顿时张大了眼睛，他方才用尽了玄力，所以根本没有去查探这个黑衣人的底细。可是听楚离月的意思，是在说这个黑衣人就是背叛了楚家的大管事楚玉年？ 少年们也都惊讶地望着黑衣人，他们很多人还不知道楚玉年背叛楚家的事情，所以一时根本无法理解大管事怎么会变成了这个蒙面的敌人。 楚离月也不知道楚玉年做了什么，但是虽然面前的人改变了形体特征，改变了说话的声音和习惯，却不能改变他的呼吸方式节奏和玄气流转的特点。所以只是一照面，楚离月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楚辕已经解决了方才的黑烟族人，带着身后的一批楚家子弟向着楚离月这边靠了过来。 黑衣人一挥手，又是数十名手执利器的黑衣士兵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二百名黑衣士兵将一百多名楚家子弟和数十名战神卫团团围住。“大小姐目光犀利。”黑衣人索性拉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那张平凡到毫无特点的脸，正是楚家新任的大管事楚玉年，连声音也恢复了之前大家熟悉的声音，“虽然楚玉年只是我的一个临时身份，不过大小 姐这样称呼我，我也没问题。” 六长老想起方才八长老凄惨的死状，心中的仇恨之火就熊熊升起，他双目射出寒光，紧紧盯着黑衣人问道：“我楚家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让你这样处心积虑下此毒手？” 楚玉年露出了毫不在意的笑容：“六长老，实在是抱歉，我也无意伤害诸位，只是我既然接了任务，就要把这个任务做好。只能向各位说声对不住了，毕竟在楚家的这段时间，各位对我都还十分关照。” 说着，他竟然真的弯下腰向着楚家人躬身行了一礼。 楚离月看着他的动作，蹙着眉头问道：“有人发布了对付我们楚家的任务？” “没错。”楚玉年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举止却十分从容，“东海黑市金榜，悬赏十五万玄晶，追加任务完成一条另外加上五万玄晶。” “我手头有些紧张，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多有得罪，还请各位海涵。” “东海黑市？金榜悬赏？”这些名词对于楚离月来说十分陌生。 楚辕接口道：“东海是海宁州的首府，海宁州极度自由，人员复杂。东海黑市是大陆最大的黑市，汇聚了各种信息和资源。黑市有悬赏的任务榜，金榜的悬赏金额最高。” 楚离月明白了，那么说来，这个假楚玉年的身份就有点像是她前生的雇佣兵，接下任务，做完任务之后领取赏金。 “所以这北漠沙盗和黑烟族人都是你的队友？”楚离月审视着眼前的楚玉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楚玉年笑着摇摇头：“算不上队友，只能算是临时联盟，各取所需罢了。” 他拍了拍手：“好了，答疑时间结束，接下来就是我们的谈判时间了。”随着他拍手的动作，两个黑衣士兵拖过来一个人，推到了何复身边。 “大哥！”楚明玉和楚明珠姐妹虽然衣衫脏污，不过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是一看见这个人，也不由惊呼出声。 “大公子！”六长老脸上闪过不安，楚明远是国公爷的嫡长子，虽然不是非常得宠，可是怎么说也是楚辙唯一的嫡子，现在却落入了敌人手中，这下子就十分被动了。 很满意于大家的反应，楚玉年微微一笑：“大小姐的战神卫凶名在外，大小姐的火也十分凶残，竟然将呼延霆都烧成了飞灰，实在是令我佩服之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和大小姐你硬碰硬。” 他提起了楚明远的衣领，将楚明远的脸展示出来：“大公子在我手中，我们来谈谈交易？”楚离月冷笑道：“我楚家子孙岂有受人胁迫之理？”她刚才明明听到这个冒牌楚玉年说捉住她就值了，现在看到楚明远已经在他们手里，他还不满足，显然他的任务目标要么就是她，要么就是她比楚明远更 值钱。 难道楚离月能够圣母到答应用自己去换一个总是想要对付自己的堂哥的性命？ 不等六长老开口，楚离月就补充说道：“一旦开了此例，日后谁捉住一个楚家子弟，就可以来勒索楚家谈判，战神楚家的名声将一败涂地，而且楚家子弟将日日提心吊胆！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 六长老目光闪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虽然很想站出来让楚玉年开个条件听听，如果不是很离谱的话，也不妨暂时答应楚玉年，换回楚明远，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报仇。 可是楚离月说的也十分有道理，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的玄力还没有恢复三成，根本没有把握和人动手。 “说得好听，你就是公报私仇！”一个女声叫了起来，楚辕一听就变了脸色，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楚晓颜喝道：“闭嘴！” 楚晓颜横了楚离月一眼，哼了一声，小声说道：“谁不知道楚离月刚和楚明远打了一架，让她救楚明远，真是笑话。”声音虽然小，但是这周围的人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楚辕的脸色变得铁青，大手猛地抬起，向着楚晓颜的脸就扇了过去。在这种时候，他的这个妹妹还在耍小孩子脾气，还不忘记处处针对着楚离月，到底谁才是公报私仇？就算是楚离月公报私仇，人家也有这本事，能够当上这个家，可是他这个妹妹有什么？自己一点本事都 没有，却非要公开和楚离月这种人过不去，真的有一天死了被烧成灰，他都没地方找去！ 楚离月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更没有对身后啪的一声耳光响和楚晓颜恼怒的哭声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楚玉年，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楚玉年似乎也不着急，只是“噢”了一声，手指在楚明远身上按了几下，然后就将楚明远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很快地，楚明远慢慢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坐了起来。他双手被绑在身后，眉心处多了一块暗黑色的印记，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他似乎早就听见了这番对话，一醒过来就扭头对着楚玉年呸了一口：“呸！要不是你用大管事的身份骗了我，我岂会这么容易落入你的手中？既然已经被你抓住了，你想砍想杀都随便你，你家小爷我求你一 句，就算是孬种！别跟我玩那些把戏！” 楚玉年用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似乎有些苦恼：“大公子，我也不过是为了求财，并不想伤害你。咱们都各退一步，谈个合适的价格不就好了吗？何必弄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呢？”楚明远的中气有些不足，不过声音中的决然却不容忽视：“放屁！你为了求财，就能杀害我楚家这么多无辜子弟？今天丧命在你手中的楚家人有多少，你算过吗？你不过是为了用我来换取最大的利益罢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看看我楚家能不能追杀你到死，将你碎尸万段为我楚家子弟报仇！” 楚离月都要对这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堂兄刮目相看了。不管他之前有多少毛病、坏心眼，在这种时候，能够表现出这样的勇气和节操，绝对算得上是一条好汉。 楚玉年叹了口气：“大公子，好歹之前我们也有一些香火之情，我本不想对你太过逼迫，可是你如果这么不配合，我也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 说着，楚玉年脸上露出悲悯的表情，一只手却毫不犹豫地插入了楚明远的腹中。 鲜血顺着楚玉年的手流淌下来，很快就将他的衣袖打湿，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带慈悲、下手狠辣的楚玉年，一些胆小的少年们甚至开始颤抖着把头埋入了自己的手臂中。 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搏杀，对于死亡已经有了体验，如果楚玉年直接将楚明远杀了，也许他们会愤怒会痛苦，但是却不会有这种全身发冷的恐惧。 可是楚玉年却满脸悲悯地将一只手直接插入了楚明远腹中，而且到现在还在腹中不曾抽出——楚明远早就痛得全身抽搐、嘴唇都被咬破，整个人都处于半昏迷之中了。 这人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比暗族更恐怖的恶魔！楚离月握紧了拳头，冷冷说道：“死了的楚明远，什么也换不到。” 第111章我不喜欢男人的 桓云澈骑在自己的铁背苍鹮上，身体微微前倾，任由风声在耳边呼啸，将他的鬓发吹得烈烈飞舞。 身边是四名脸色紧张的侍卫，同样骑着飞行异兽，将他团团护在中间，手中更是握紧了武器，仿佛随时都会有人从虚空中跳出来对他下手。 虽然侍从官极力反对，桓云澈还是没有选择和其他几大世家的援兵一起从潜龙江两岸向楚家营地进发的救援路线，而是一意孤行地带着几名侍卫从空中向着楚家营地飞速行进。 各大家族来踏青的固然都是年轻的族人，但是却也都配备了护卫和族老守卫。楚家营地突然爆发出来的剧烈玄气波动，根本瞒不过那些成珠修为的族老。 然后各大家族派出的探子很快就发现楚家营地已经满目疮痍，黄沙、鲜血、残肢、尸体，遍布在江畔的绿草野花之中。 联想到之前楚家几乎派出了千余名护卫沿江向下搜索的情景，经验丰富的族老们就知道楚家恐怕是被人暗算了。 虽然神京各大家族平时里难免有一些勾心斗角，但是如果被外人潜入暗算了楚家还能全身而退，以后别人笑话的可不仅仅是楚家，而是整个神京世家，甚至天元帝国！ 所以，各大家族不约而同的派出了一些人手去援救楚家，同时也提高了自家的防御强度。桓云澈作为楚大小姐的未婚夫、传闻中对楚家大小姐痴情一片的男人，当然要担起带领桓家侍卫救援楚家的责任。但是桓云澈的选择却比大家想象中更加“痴情”——他竟然离开了大部队，自己只带着几名 侍卫骑着飞行异兽就赶了过去。 要知道，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楚家的敌人是谁、人数多少以及修为高低，更不知道敌人有没有在空中埋下伏兵，桓云澈这种行动实在是太莽撞了。 只有桓云澈自己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自从他知道楚离月身怀地级功法之后就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上午去过楚家营地，当时的楚离月对他根本不假辞色，更是坦然说出只要他付出足够代价就可以解除婚约的话。如果是之前，他一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听着那些话只觉得全身发冷。 如果所有人都看见他将楚离月从危险中拯救出来，更有当初楚离月不肯退还的婚书和贞言石在，楚离月除了乖乖当他的晋王妃之外，还有什么选择？ 桓云澈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现在十分庆幸当初不是公开闹退婚，而是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痴情形象，也幸亏楚离月不肯吃亏，硬是不肯退还婚书和贞言石。现在，他不退婚了！ 地级功法，他要；楚离月这个人，他也要。 想着楚离月明艳的五官，锋利的目光，桓云澈的心中更加火热，这样的一个女人，虽然没有了当初那种乖巧温顺，却意外地令人兴致盎然。 突然，身前的侍卫大声喝道：“谁！出来！” 桓云澈停止了心中的美妙幻想，止住了铁背苍鹮，就看见眼前的空中荡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一个全身火红的美人抬脚走了出来。 是的，即使是见过无数美女的桓云澈也一眼看愣了，露出了惊艳的目光。对面这个火红长袍的人长得实在是太完美了，肌肤如玉，五官精致完美到无可挑剔，一张脸美得雌雄莫辨。 略微上挑的眼角更带着无限风情，满头青丝尽情披洒在肩头，只是抬眼一瞥，就让那个最前方的侍卫愣住了，面色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红袍美人周身闪烁着血红色的玄光，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桓云澈点了点头：“晋王殿下。”虽然是个带着磁性的男声，可是还是听得人心底酥酥麻麻，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他的袍角蹭 一蹭。 桓云澈猛地清醒了过来，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你是何人？”只是一张脸、一个称呼，就差点让他沉浸其中，这个男人真是可怕。 “殿下无需惊惧。”红袍美人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轻轻捻起了自己脸前的一缕青丝，在手指上绕了一圈，鲜艳的红唇微微翘起，“我是来和殿下合作的，或者说，我是来和殿下再次合作的。” 桓云澈看着自己身边的四名侍卫已经呆在空中，不由皱起了眉头。 红袍美人广袖一拂，血红色的玄光笼罩住了他们主仆五人，直接落在了一个偏僻的江畔树林之中。 落地之后，玄光消失，四名侍卫和他们的飞行异兽一起倒在了地上。 桓云澈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对方带到了地面，不由心生警惕，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红袍美人一伸手，桓云澈的铁背苍鹮就趴伏在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双目紧紧闭着，完全是一副引颈待戮、任人宰割的架势。桓云澈在大袖里握紧了双拳，随时准备催动玄珠和对方一搏。 “本帅是齐云山飞云陉少主夙凉。”红袍美人并没有逼近，而是柔声自报身份。 这句话让桓云澈瞳孔猛缩，俊雅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色：“失敬失敬，只是本王和阁下素不相识，阁下方才所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夙凉的笑容意味深长：“晋王殿下，那支寻踪定影香可还在本帅手中呢。”他轻轻向前走了两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殿下真的以为从暗线那里托付任务，本帅就找不到你吗？” 桓云澈铁青着脸说道：“阁下所说的话，本王一个字都听不懂。本王猜你是找错人了。”夙凉并不着急，而是围着桓云澈转了两圈，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帅本想和殿下再次合作，可惜殿下并不信任本帅。那么，本帅只能去救下楚大小姐，然后将寻踪定影香给她看看 ，让她自己去寻找当初买通本帅的幕后指使者了。” 说着，夙凉就缓缓转身，宽大的红袍拖在地面上，意欲离去。 桓云澈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担心，真想招出自己的镇海印从背后一下子砸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兽帅！ 可是从这个夙凉刚才的举动中，桓云澈也知道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和他抗衡，只能忍着心中的恼恨，出声叫住了举步离开的夙凉：“夙凉少主，且请留步。” 看着夙凉转过头来，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桓云澈脸上微微发红，但是也只能说道：“夙凉少主方才所说的合作，是什么？”夙凉转过身来站定，美目向着桓云澈扫来，唇角挂着微笑：“上次殿下说，可以用人族成珠高手作为报酬？”桓云澈没想到母亲居然会给出这样的报酬，不由睁大了眼睛。夙凉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脸上却 没有变化，仍旧笑微微地说道，“上次未能完成殿下的委托，这次趁着有人偷袭楚家，本帅有把握将楚大小姐一击必杀。” “那么，殿下还会不会履行之前的承诺，付出之前许诺的报酬呢？”桓云澈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完美得令人一见倾心的美人，实际上是妖族之中血统尊贵的七阶血狐——血狐，最喜欢的就是充满玄力的血肉精气！难怪母亲会把成珠高手作为报酬，实在是因为这就是血狐最想 要的东西了。夙凉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美目流波，仿佛都能听见那潋滟的水声。他望向桓云澈：“晋王殿下，本帅面临突破兽王的紧要关头，非常需要这个报酬，所以才会亲自过来和你商谈。错过了这个机会，本帅 可不一定舍得去杀掉楚大小姐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噢。” 桓云澈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要杀离月，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夙凉的话让他背心生出一层冷汗，楚离月现在正处于危机之中，还不知道能不能逃生，如果再加上一个兽帅偷袭，可真的就大事不妙了。 “改变主意了？”夙凉挑了挑斜飞的长眉，透露着无形的风情，“难道你真的爱上楚大小姐了？” 桓云澈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我要娶她为正妃。” 夙凉轻轻笑了起来：“哎呀，那本帅是没有希望拿到报酬了吗？”他微微侧头看着桓云澈，“这样的话，本帅可很不高兴啊。” 他伸出两根手指，玉白的指尖互相摩挲着，明明是十分简单的动作，可是他做出来却平白多了几分情色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桓云澈的脸就红了起来。 “晋王殿下，如果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给我一些报酬，让我为你保守秘密呢？”磁性的男声带着丝丝暧昧，仿佛在和情人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如果楚大小姐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曾经做过的事情，恐怕很难同意嫁给一个试图杀死自己的未婚夫啊。” 桓云澈的眼神冷了下来，方才被勾起的躁动瞬间平息：“你在威胁本王？”“不，只是合作而已。”夙凉脸上的笑容仍然那么真诚，“各取所需嘛，是不是，我的晋王殿下？”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就已经出现在桓云澈面前，一根手指挑起了桓云澈的下巴，桃花眼含着情意，静静地望 着桓云澈清俊的面孔。桓云澈的眼神有些迷乱，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大惊失色地推开了距离自己只有几寸的完美面庞：“你，你离我远点！我不喜欢男人的！” 第112章阴阳百变何复生 几乎同时，在楚家营地。听到楚离月的话，楚玉年平凡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大小姐放心，我怎么舍得让大公子死呢？”如果只看他脸上的笑容，恐怕十个人有九个会觉得这是一个忠厚朴实的人，真心真意地为了楚明远得救 而感到喜悦。 与这个笑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从楚明远的腹部缓缓抽出一只血红的手掌，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地对身后的手下说道：“给大公子服药。” 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这幅做派，楚玉年身后的黑衣士兵非常熟练地将楚明远的伤口抹上药包扎了起来，然后拿出一颗药丸，掰开了楚明远的牙关丢了进去。楚玉年另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一张绢布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好像一个农夫劳作之后清洗手掌那么理所当然。楚晓颜紧紧扒着楚辕的胳膊，再也不敢看那张平凡的脸。楚明玉和楚明珠也紧紧靠在一起，长 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楚离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终究是不能看着楚明远在她眼前被人虐杀。不管是为了舆论，还是为了自己的本心，她都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哪怕这个人是楚明月的哥哥和好帮手。 只要他不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她不介意先将楚明远交换过来，然后再杀了这个明显心理扭曲的雇佣兵。 “说吧。你要什么？”楚离月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风，但是还是开口问道。 楚玉年笑得十分忠厚：“只要大小姐过来代替大公子，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果然是这样的要求吗？他们的真正目标居然是自己？ 六长老连忙阻止道：“不行！大小姐不能去！”楚离月身怀地级功法，怎么能让她落入别人手中？ 楚玉年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楚明远，对着六长老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六长老却领会了他的威胁，不得不闭上了嘴。 楚离月缓缓道：“你的任务中，抓到我能得到多少奖赏？” 楚玉年比了个手势：“十万晶币。”他踢了踢脚下的楚明远，“大公子才五万晶币，不得不说，大小姐你的身价可比大公子高多了。” 楚离月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三块拳头大小的玄晶：“比十万只多不少。”她将玄晶向着楚玉年抛了过去，“拿着玄晶，带着你的人离开。” 春日已经西斜，楚玉年背对着夕阳而立，楚离月手中的玄晶一掏出来，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成人拳头大小的玄晶，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极品玄晶，一颗足有三五万晶币，三颗何止是十万，十四五万都有了。楚玉年目光中闪烁着贪婪，可是却又有些为难，正在他难以取舍的时候，楚离月竟然直接把三颗价值非凡的玄晶抛了过来。楚离月抛的方位并不是正对准楚玉年，而是从他头顶更高处掠过，如果无人理会 ，就会坠入楚玉年背后的潜龙江中。这可是三颗极品玄晶啊！而且还是品相这么好、这么罕见的极品玄晶！这次任务的基本要求已经完成，追加任务中就算是把楚离月和楚明远都抓走，也不过是十五万晶币。现在不用动手，直接就能拿到超 过十五万的晶币…… 下意识地，楚玉年飞身就去接空中的玄晶。 就在此时，楚离月和楚辕同时动了。 一道白色流光一闪，绽放出紫红色的光芒，将半边天空都照得透亮。紫红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夏夜最灿烂的烟火，拉出一道道颤动的弧线，坠落向一身黑衣的楚玉年。 楚玉年跳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中了计。 但是他并没有慌乱，而是双手一伸，抖出了一直未曾露面的武器——一双一黑一白的圆环。 两枚圆环直径大约半尺左右，黑色的深沉无光，白色的玉白莹然，拿在楚玉年手中，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相符合。 楚玉年在空中将两枚圆环接连摇动了数下，荡漾出一片黑白交汇的暗影明光，竟然将坠落到身边的紫色火焰隔了开去。 抬头望着空中的六长老面色一变，厉声斥道：“好！好一个阴阳百变何复生！难怪有这个胆量来我楚家闹事，原来是你这位成珠七阶的高人！” 楚离月并不了解这个“阴阳百变何复生”是什么人，但是楚辕却变了脸色。在楚离月身形电射而出扑向空中的楚玉年时，他已经用白色大网将昏迷倒地的楚明远抢了回来。那些黑衣士兵持着武器上来想要将人抢回去，被战神卫横着盾牌挡在了外边，两边各执武器，大战一触即发 。 楚辕将楚明远交给他的侍从照顾，自己持着三尖两刃刀站在队伍前列，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却因为六长老的一句话，面色大变。 阴阳百变何复生，是海宁州最著名的冒险团队百变的头领，因为精擅易容变化之术，而且修为极高，被视为冒险界的首领人物。 他已经成珠七阶。 这意味着在整个玄元大陆上，何复生都是能够排在前列的强者。 楚离月不过是凝珠修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六长老和楚辕都紧张地望着空中，不知道楚离月能不能逃出生天。 楚离月却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她看得出来，楚玉年——或者叫何复生，他手中的双环不是凡物，能够将她的大日紫曜真火阻隔在外。但是这不等于他就不怕她的火。 黑白双环连连摆动，一种古怪的力道从双环之中散发出来，将楚离月的玄力引得歪歪斜斜。连紫红色的焚天落点都受到了影响，总是和楚离月出手的目标偏差了几寸。 何复生从空中落下，尚有余力将三颗极品玄晶收入怀中，对着楚离月笑道：“既然蒙大小姐赏赐，得到了这么丰厚的报酬，我们也该告退了。” 楚离月落在何复生面前数丈之外，警惕地握着焚天，冷冷说道：“好走，不送。”何复生笑了笑，举起手来挥了挥，一百多名黑衣士兵无声而整齐地汇拢过来，在他身后排成雁翅排开。楚离月的脸色有些凝重，何复生是成珠七阶，手中的武器能够抵挡大日紫曜真火，而且手下这些士兵 也训练有素，这样的敌人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看着楚离月握刀的姿势，何复生脸上露出微笑：“请大小姐转告大公子，此次多有得罪，还请大公子海涵。日后若有相逢，我定然向大公子摆酒赔罪。” 说着，他向着楚离月拱了拱手，就开始向后退去。 楚离月握紧了焚天，控制着自己冲上去斩杀了他的冲动。听六长老说，这个什么何复生居然是一个成珠七阶的高手。自己现在还未成珠，还不是他的对手。 按捺着心中的杀意，楚离月的凤目分外明亮，两团火焰在她的双眸中跳动，让正在后退的何复生也不由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把楚家得罪狠了，以后再到天元来，恐怕就要加倍小心。 不过，以他“百变”的能耐，就算是下次在路上迎面相遇，楚家人也未必能够认出他来，只需要小心躲避楚离月这种感知极度敏锐的人就可以了。何复生心中紧张之余，又多了几分兴奋。他在天元、寒漠、大祁，甚至海宁州都有无数仇敌，可谓举世皆敌，但是哪个人能够将他如何了？这么多年，他一步步走到了成珠七阶的位置，这些敌人还不是只 能看着他干瞪眼，自己生闷气？ 得罪了楚家固然是后果严重，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意味着他的光荣履历上再次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镇国公嫡子被他掳走，战神之女不得不向他妥协，楚家族老死在他的布置之下，两位成珠高手和众多楚家子弟眼睁睁看着他退去，不敢阻拦。 就算是日后回想起来，也是令人无法忘怀的经历。 更不要说怀中的三颗极品玄晶，加上回去东海黑市领取的金榜酬劳，这一笔生意就足够他和手下兄弟好好过几年了。 何复生看见隐蔽处升起的暗记，知道其他几大家族的援兵已经到了附近，连忙加快了步伐。 潜龙江两岸，桓家、庞家、覃家和越家都已经发现了楚家营地发生的变化，各自派出了数百护卫向着楚家营地飞驰而来，此刻已经到了距离楚家营地不足十里的地方。 天空中，各家的飞行侍卫骑着飞行异兽，居高临下，将岸边的凄惨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场景，无数死者和残缺的肢体，证明了方才楚家经历了如何艰险的一幕。 虽然平时各大家族之间也有暗地的争斗算计，但是在这种时候，看到楚家被外来人突袭弄成这个样子，大家还是禁不住满腔怒气。 “这简直是不把我神京世家放在眼里！”一个庞家的子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看着下方的黑衣人紧急汇集起来，脚下冒出一艘圆盘形状的飞舟，仓促升空而起，空中的飞行侍卫们一个个都振奋精神，向着那艘飞舟追了过去。 楚离月连忙冲他们摆手，想要阻止他们追过去。何复生本身修为这么高，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冒险团队领袖，怎么会不考虑任务结束时候的退路？这些人贸然追击，恐怕只是送死。 各家的飞行侍卫们要么没看见她的动作，要么就根本不在乎，驱使着自己的飞行异兽加速追到了飞舟近前。 何复生的飞舟也很有个人特色，圆盘形的底座，在众人上去之后从两边升起弧形的墙壁。黑色圆盘为底，白色球状舟身，看起来像是黑色碟子里放着一枚巨大的汤圆。几个飞行侍卫追到近前，大笑着向飞舟投掷出手中的各种武器。 第113章敢动我的人，拍死你 长矛、冰球、火焰，甚至绿色的毒液，都一股脑儿的砸向了何复生的黑白飞舟。 就在这些飞行侍卫们的大笑声中，黑白飞舟上突然冒出一片黑白光影，一个旋转就将所有的攻击都反弹了回来。笑声还未消失，冲在最前方的几个飞行侍卫就被自己的发出的攻击打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那个喷出了一大滩绿色毒液的侍卫，因为躲避不及，被自己的毒液洒在了脸上，直接冒着烟惨叫着从空中坠落下来 。 楚离月叹了口气，她的大日紫曜真火都被何复生的黑白双环阻隔在外，这飞舟显然也是具有同样能力的。这些侍卫也太莽撞了。 将所有攻击弹回之后，黑白飞舟缓缓颤动起来，在众人目光中，飞舟的身体慢慢虚化，像是要溶入春日傍晚的天空之中。六长老脸色很难看：“阴阳磁光！”那双黑白双环就是阴阳磁光环，能够控制引导玄力，阻隔敌人的攻击，极是罕见，很难对付。没想到何复生还有一艘这样的飞舟，能够利用阴阳磁光。这样不但能够起到 防御作用，而且据说还能跳跃空间，定点传送。 难怪何复生有这个胆量，敢深入天元腹地，来到神京郊外偷袭楚家呢。 如果今天就这样让何复生安然离去，那么以后楚家就是整个大陆的笑料！ 可是，就算是今天楚家的族老都在此处，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留得下何复生。在这个时刻，六长老心头第一个想起的还是那个伟岸高大的身影——他观感十分复杂的楚辂。 不管楚辂的手段和选择如何，但是六长老却能够断定，如果楚辂还在，何复生这样的行径只能是自寻死路！北漠国师，不也是成名百年的成珠七阶强者吗？照样被楚辂一枪灭杀！ 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复生肆虐之后，留下无数尸体伤残，揣着大小姐的极品玄晶泰然自若地离开！ 直到现在，六长老才深刻地意识到，成珠八阶的战神大人，真的已经离开了楚家。而失去了战神大人的楚家，真的已经落入被人欺凌的惨境了…… 就在六长老面色凄楚、楚辕双拳紧握、楚离月目光冰冷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兽吼。 楚离月眼睛一亮，猛地抬头，就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兽爪从虚空中伸出，一掌拍向几乎已经消失的黑白飞舟。 黑白飞舟泛起一片黑白交错的光影，想要挡住突如其来的攻击。但是在这巨爪面前，那片黑白交错旋转的光影却如同最脆弱的纸张一样，瞬间支离破碎。而兽爪也毫无阻碍地拍在了白色的圆球顶端。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飞舟竟然从空中被拍得如同离弦之箭，飞速下坠。 按照这个高度，如果飞舟就这样砸到地面，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碎裂成片，而其中的所有人恐怕都会摔成肉泥。白色的圆球向外裂开，露出其中一百多名神色紧张的黑衣士兵。就算是在和楚家生死相搏时，他们的脸上也未曾动容，但是此刻却都面色慌乱。在死亡将至的时候发现了唯一的生路，他们也顾不得四周越 来越多的各大家族护卫，一个个都冲出了飞舟，各显神通，想要逃出生天。 楚离月的目光却直盯着那只巨大的兽爪，虽然那兽爪足足有丈许方圆，她还是能认出来那漆黑的皮毛和锋利的指甲，除了她的黑虎，还会有谁？ 果然，随着第二声巨吼，漫天狂奔乱窜的黑衣士兵就像是雨点一样纷纷从空中坠落，而一只巨大的金焰黑翼虎也从虚空中完全现身出来。 清辉又长大了。 楚离月望着空中线条健美流畅的黑色巨虎，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漆黑的皮毛在夕阳下镀上了一层金边，从头到尾足足有十几丈长的身躯挡住了大半个天空，更是直接挡在了意欲遁逃的何复生面前。 兽眸中射出冷厉的光芒，让周身闪烁着黑白玄光的何复生不觉全身发冷。 趁他不在的时候来对他的人下手，胆子真是够大。如果不是他感觉到她情绪的剧烈波动，临时扔下暗影楼的事务赶过来，是不是这个狂徒就要在欺负了他的人之后飘然离去了？ 【你有没有受伤？】清辉淡淡的声音中带着无可抑制的怒气。 楚离月心中一暖，这些天他只在夜半和自己做简单的沟通，她就知道他一定正在做重要的事情，而且因为距离遥远才不能清晰地传递心声。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是丢下了重要的事情，专门来保护自己的吧。 【没有。我没事，只是族中死了不少人。】想到方才看到的惨状，楚离月的语气也有些沉重。“这位兽族前辈，在下何复生自认不曾与兽族结怨，不知道前辈为何对在下出手？若是有何误会，在下愿意向前辈赔礼认罪。”何复生心中暗自叫苦，看着眼前巍然不动的巨虎，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一个实力 高深莫测的兽族强者？ 能够将已经进入磁光领域、马上就要遁走的飞舟拍飞出来的高手，其修为绝对在成珠之上。他虽然举世皆敌，可是却很少和兽族打交道，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黑虎漆黑的兽瞳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何复生，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人。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易容顶替的把戏，而且还骗过了他的眼睛。千年不出，这修炼界还真是多了一些花样呢。 被这双冰冷到凶残的兽眸盯着，何复生感觉到了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双环，随时准备暴起，不是和眼前的巨虎拼命，而是逃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已经是成珠七阶，在整个大陆都能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是面对这头巨虎的时候，何复生却有一种根本不是对方对手的感觉。这种感觉帮助他逃过了无数次的生死危机，这一次，何 复生也同样不曾怀疑。 黑虎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何复生却从中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机。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杀机大盛，但是他已经将自己的玄力暗中调动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黑虎没有任何花招，连脚下的金焰都没有动一动，只是长长的尾巴一甩，就向着小小的何复生抽了过去。说是尾巴，可是对于何复生来说，已经比他整个人还要粗大两圈。在巨大的尾巴甩过来之前，何复生已经暴喝一声，毫无保留地催动了他能够发动的所有玄力，将身边的玄气全部吸入体内，手中的黑白双 环极速颤动，甚至已经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就在黑白双环的极速颤动中，黑色的半圆和白色的半圆从双环中间腾空而起，汇成了一个黑白两色组成的圆圈。圆圈向下笼罩在何复生的身上，何复生自己身上还罩着一层黑白玄光，猛地冲天而起，背对 着黑虎尾巴抽过来的方向，极速奔逃！ 何复生已经顾不得这双阴阳磁光环的命运，对他来说，逃离此地、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然而站在黑虎面前的何复生，就像是站在一个幼儿面前的蚂蚁。虽然这只蚂蚁十分聪明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并且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是当对方举起一根胖胖的手指按下来的时候，他才明 白，自己的所谓聪明、经验、准备都毫无作用。 因为速度太快而化作一道流光的何复生，被巨大的黑色尾巴毫不留情地迎头一抽！ 一层层的防护罩无声碎裂，何复生手中的黑白双环也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终于也承担不住玄力的冲击，化作无数碎片飞射而出。 而何复生就像是一个被剪断了绳索的风筝，一头从半空中栽了下来，在楚离月面前的草地上砰地一声砸出了一个大坑，砸得无数草叶和泥土飞腾而起。 黑白飞舟早已坠落在地，碎裂成了无数残片。而那些黑衣士兵也被赶回来的楚家护卫、战神卫以及各大家族赶来支援的侍卫们一起动手，打的或死或残。 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有的死，有的伤，楚家子弟和护卫们都忍不住对着那些活着的黑衣士兵们拳打脚踢，詈骂不休。也有人坐在地上，搂着自己死去的亲友，痛哭失声。 当何复生被一尾巴抽得栽在楚离月脚下的时候，江畔一千多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方才还一片乱腾腾的江边突然陷入寂静之中。 但是，很快就有人大喊着“打死他”奔了过去，将栽在坑中一动不动的何复生拉了出来。 应该说，不愧是成珠七阶的强者，肉身果然十分强悍。虽然遭受了重击，又从高空摔落，何复生居然还没有死！他的额头破了几个伤口，流出殷殷鲜血，躺在原地昏迷不醒，丝毫看不出之前的从容威风。 桓云澈从空中降落下来，脸色十分复杂。 在他身侧，一身红袍的夙凉向着楚离月眨了眨桃花眼，看着天空中巨大的黑虎缩小身形，扑入了楚离月怀里，不由挑了挑眉毛，对着楚离月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殿下，人家来晚了，没有能帮到楚大小姐。”夙凉的红唇微微撅起，带着忧郁望着桓云澈，“殿下方才说的报酬人家怎么才能拿到呢？” 第114章你已经有资格做晋王妃了 抱着小小的软软的黑虎，楚离月心中顿时觉得踏实起来。虽然他不在的时候，楚离月觉得自己也一样很忙，很独立，可是他在的时候，却突然多了一种让她心中软软的、暖暖的情绪。 沉浸在喜悦中的楚离月，只顾着将小黑虎抱在怀中，对着他漆黑的兽眸绽开灿烂的笑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夙凉，更不要说在夙凉身边存在感降低了不少的桓云澈了。 很多人这才发现，原来方才天空中那头威风赫赫的巨大凶兽竟然是楚离月平时从不离身的那头小黑虎。五阶金焰黑翼虎居然这么厉害，连成珠七阶的何复生都根本不是对手……桓云澈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不由想起了当初在镇守山他想要抢夺这头黑虎的时候，楚离月所说的话。楚离月那句话在各种场合说了不知多少遍，每次都让他倍觉恼怒。可是现在，桓云澈不得不承认， 仅仅从武力值上来看，黑虎就比他这个到现在还不到凝珠五转的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夙凉再次确认，黑虎的实力远远超过自己。这样的话，黑虎早就能够化作人形，更能够用人类的语言和人交流，但是据他所见，黑虎却总是保持着幼虎的模样赖在楚离月怀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夙凉的 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意味。 八长老陨落，肢体不全；楚明远重伤昏迷，人事不知；楚明月跳江，生死不明，千人搜索也未见到尸体；今日来踏青的楚家子弟三百余人，亲友和侍从近千人，如今只余下六七百人，死伤惨重。 大管事楚玉年变成了何复生，这一摊子事情一时无人总管。楚辕和楚离月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各自带着自己的侍从开始处理后事。 楚辕负责男子，楚离月负责女子，两人都是干练之人，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因为楚家子弟踏青久久未归，而其他世家也派人给楚家送了信，神京楚家之中赶忙派来五位族老带着千名护卫、数十名大夫，浩浩荡荡围拢过来。 在暮色降临的时候，所有死者都被收敛上了专门的马车，伤者也都做了包扎护理，楚家族老谢过了各家赶来援救的人员，许诺事毕之后，必然专门登门到各家拜谢。 桓云澈好不容易才接近到楚离月身边，想要向她表功，可是楚离月却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和他多说，桓云澈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守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 话是如此，实际上桓云澈也真的做不了什么，只能坐在一边看着楚离月处理事务。 开始的时候桓云澈还有些烦躁，可是后来却越来越惊讶。在他心目中，楚离月就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小姐，虽然天资过人，修炼进度很快，但是对于庶务了解很少，根本也不关心这些琐碎冗杂的事务。可是现在坐在一边，他却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楚离月。她沉稳大气，经验老道，把各种杂务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好像不管什么事情到了她手中，都会有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法。这种时候本来人心惶惶，可 是每个人从楚离月面前领了任务离开的时候，不知不觉都变得踏实起来。 桓云澈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但是眼神却完全粘在了楚离月身上。他对楚离月越来越满意，虽然楚辂已经不在了，但是楚离月现在自身的价值却日益高涨，他觉得这样的楚离月已经有资格做晋王妃了。她再次开窍，再次引发天生异象，证明了她的资质远超任何同龄人，这样她诞下资质卓绝的子嗣的几率就比别人大得多；她容貌明艳，气质大方，性格坚毅，手段泼辣，比原来一味的乖巧温顺更有吸引力 ，让人更想征服；她在楚家的影响也日渐提高，而且还有这一手处理庶务的利落本领，绝对能够将晋王府日后的中馈打理好。最重要的是，楚离月身怀地级功法！即使是贵为皇族，桓家也只有一部地级功法，而且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修炼。像他虽然是皇子、亲王，也没有资格去翻阅。可是楚离月却藏着一部足以令所有人疯狂的 地级功法！ 只要楚离月嫁给他，这部地级功法就是他的，是他的子孙的。这样千秋万载的利益，不比那个所谓的隐世宗门贵女要强多了？ 桓云澈想到妙处，清俊的面孔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就那样含笑不语，噙着微笑温柔地望着楚离月。 楚离月对周围的环境本来就十分敏感，对于桓云澈的观察还能忍受，可是桓云澈盯着她不放却让她很不舒服。 于是，她扭头说道：“殿下，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府吧。”跟在桓云澈身边的侍从官差点跪下来感谢楚离月。天都黑了，殿下还在外逗留，尤其是这边处于郊外比较荒凉的地方，万一遇到什么不轨之徒，他怎么担待得起？可是看着殿下的眼神，再想想当时殿下执意骑着飞行异兽来救援楚大小姐时候的表情，他哪 里敢出言规劝啊。 桓云澈皱了皱眉毛：“离月你还在这里，本王放心不下。” 楚离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眼神已经充分表达出了“你还不如我你在这里有什么用”的意思，让桓云澈差点郁闷得吐血。黑虎从楚离月怀里转过头，兽眸扫过坐在一边桃花眼不停乱送秋波的夙凉。夙凉突然全身一冷，连忙起身道：“殿下，天都黑了，人家好怕，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说着，还把身子向着桓云澈身上靠了过 去。 桓云澈吓得脸色发白，生怕楚离月误会，急忙跳起来躲到一边：“你别过来！” 忙中还瞥了一眼像是要被人强的桓云澈，楚离月抿嘴微笑不语，任由夙凉故意靠近调戏桓云澈。桓云澈拿夙凉没有办法，又不愿意在楚离月面前露出破绽，只好匆匆向楚离月道别而去。收拾完残局，楚家的马车终于踏上了返回神京的道路。来的时候，满车欢笑；回的时候，一路悲歌。长长的车队中，气氛低沉，时不时还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路人惊讶的目光落在马车上“楚”字铁牌上， 不明白到底楚家出了什么大事。 一回到楚家领地，二管事、三管事都上前来，接手了后续处理的工作。而楚离月和六长老、楚辕一起，被带到了始祖峰祖灵殿中。 所有族老都绷紧了脸坐在两边的座位上，楚辙更是面色黑沉如水，坐在高台上，听着三人的详细报告。 北漠沙盗，黑烟族人，东海冒险团队百变，阴阳百变何复生……居然有人敢在东海黑市悬赏重金对付楚家！ 沙盗的黄沙杀阵，甚至连呼延霆都亲身前来，可见他们在这件事情中参与的程度也不浅。 黑烟族人虽然只有一个，但是本身黑烟族人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而且何复生的样子根本就不曾把他当成自己的手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值得思考。 而何复生真的只是为了晶币才接下这个任务的吗？发布任务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更让所有人心中悲凉和羞愧的是，如果不是楚离月的兽宠出手将何复生的飞舟拦下，并且打趴了成珠七阶的何复生，楚家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何复生和他的手下在杀害了楚家这么多子弟之后，安然离去了！ 听完三人的讲述，族老们望向楚离月的目光越发炽热了。而楚辙的脸上却变得一片冰冷，目光阴寒地审视着站在祖灵殿中央的楚辕和楚离月。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变，楚辙还不知道楚辕早已经迈入了成珠境界，可是不少族老对于这一点却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可见他们早就知道了。与楚辂一样，二十八岁就进入成珠境界，这是多么值得夸耀的成绩。可是楚辕秘而不发，族老们也故意不提，楚辙平时还以为那些族老之所以不曾动手将他赶下镇国公的宝座，是因为楚辕修为不够，现在 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那么，他们想干什么？楚辙的脑子里一团混乱，根本无法找到楚辕如此低调的原因。还有楚离月，她怀中的那头小黑虎这么厉害，又用地级功法勾引着这些族老，以后他还能不能镇得住这个侄女？为什么这次踏青，楚明月跳江自尽，楚明远身受重伤，偏偏楚离月毫发无损，而且还立下那 么大功劳？ 楚辙感觉在自己的身边，似乎有很多被人刻意隐藏的东西。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他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镇国公，而只是一个傀儡一样。阴沉着脸，楚辙问道：“楚离月，你可知道，那呼延霆乃是北漠沙盗三当家，成名已久的成珠高手，他怎么会那么容易丧命在你的手里？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刚刚开窍不过几个月的凝珠修者，和呼延霆这样成 珠五阶的高手完全无法相比，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六长老抬起眼睛看了看楚辙，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楚密接口道：“家主说的是，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我怀疑族中有内奸，才会让何复生成功冒充了楚玉年而不露出破绽。楚离月你好好想清楚，不要为了一时的虚荣撒下这样的谎言，万一调查清楚了对你 可没有好处。”楚离月听到他们不仅不肯承认自己的功绩，反而倒打一耙，暗示自己可能是楚家的内奸，不由冷冷笑了：“这个很容易证明。家主不是也是成珠四阶的修为吗，我愿意向家主发起挑战，让大家都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本事一把火将成珠高手烧成黑灰。” 第115章紫玉簪 楚辙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最恨人看不起他的修为，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小辈公开挑衅，如果不敢应战，这国公爷和家主的面子往哪里放？一掌拍在自己的座位扶手上，楚辙怒喝道：“楚离月，你可还知道尊卑上下？”他原本的念头是，趁着楚离月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机会，好好收拾她一下，让她也尝尝卧床不起的滋味。可是那句“好，你挑个 日子”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动变成了斥责楚离月不懂规矩的内容。 楚辙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有着一丝丝恐惧。他其实是相信楚离月的话的，相信她真的烧死了呼延霆这样成珠五阶的高手，所以隐隐觉得，如果自己和楚离月对阵，输的那个多半还是自己，到 时候自己还会更加丢脸。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就算是资质平平，现在也是成珠四阶；楚离月再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开窍四个月的凝珠修者！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不是楚离月的对手？ 看着站在台阶下抱着黑虎，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的楚离月，楚辙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厚。 为什么他会畏惧一个不过是凝珠修为的后辈？当然是因为她手中有太多楚辂偷偷留下来的好东西！地级功法就不说了，楚辙不相信除了地级功法之外，楚辂没有留给楚离月更多人所不知的宝贝，否则楚离月怎么会那么干脆地就答应将地级功法拿出来献给家族？否则她怎么能够以区区凝珠修为就灭杀成 珠五阶的呼延霆？ 楚辂，实在是太偏心了。正如雅怡所言，楚辂有了自己的儿女，就再也不会如当初那样对他好了。 楚离月对着楚辙微微一笑，在楚辙眼里，这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恶意：“家主不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吗？我只是请家主亲自验证一下，怎么就成了不知尊卑上下了？” 楚辕冷眼看着，刚毅的脸上一片冷硬。还是楚右鼎咳了一声，冷冷说道：“如今第一件事情，是提审何复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第二件事情，是调动我楚家的情报人员，调查东海黑市金榜上对我楚家的任务是何人发布；第三件事情，是 安抚楚家死伤子弟和相关家眷，商量出一个具体条款。”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耆老言之有理，楚辙的脸色却很难看。楚右鼎虽然没有直言，但是无异于在批评他轻重不分，这些本来是家主应当拿出的处理方案，却被族老会抢先提出。而他这个家主，却在和一个后 辈纠缠这些目前来说并不要紧的细枝末节，暴露出自己不识大局和心胸狭小的缺陷。 这分明是楚右鼎照着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不等他说话，楚左彝也开口了：“此次在事变之中立下功劳的楚家人，也应当论功行赏。至于内奸的问题，自然有内务堂负责审查处理。这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这就是赤裸裸的表态了。也无异于再次朝着楚辙的脸又扇了一耳光。 这一次，即使是六长老也没有开口支持楚辙。他身处黄沙杀阵之中，虽然不曾目睹，但是却也感受到了楚离月的气息和一个强大气息之间的对峙，完全能够在脑海中还原出两者的交战场面。 楚离月所言并无虚假，她是真的灭杀了呼延霆，才让黄沙杀阵露出了破绽，让他能够破阵而出。否则楚辕和其他楚家子弟还会死伤更多。 后面和何复生的对峙，对楚明远的营救，楚离月都出力很多。更不要说何复生被擒完全都是楚离月的兽宠金焰黑翼虎的功劳了。 这样的功绩，在这次应对事变的过程中，楚离月绝对是应该受到嘉奖的第一人。 可是家主不但不想承认，甚至还想反咬一口，说楚离月有内奸嫌疑。这样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家主对于自己的亲侄女、庇护自己多年的亲生兄长的唯一女儿，为什么这么针对，时刻想要置她于死地？六长老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他抿紧了嘴唇，白胖的脸上冒出了虚汗，努力让自己不要继续思考 下去。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道，家主对于战神大人和侄女都这样无情，对他这样一个毫无关系的族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现在是家主急切需要在族老会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得到族老会的支持，才会对自己这样施 恩交结，可是等到以后他没用了，家主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楚辙冷着脸向下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张或冷笑、或嘲讽、或漠然的脸庞，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无法抗衡族老会，只得点头换上了一张悲伤的面孔：“两位耆老所言甚是。” 这些老头子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迟早有一天他会一一还回来！ 离开祖灵殿，回到自己的住处，楚念之和楚青秀已经在门口等候。她们和楚离月在黄沙杀阵中失散，幸亏身边有战神卫守护，才只是受了些轻伤，没有丧命。踏青之前，楚离月因为防备楚明月假死的事情，提前做了不少准备。没想到突然遇到敌袭，虽然措不及防，但是也阴差阳错地让楚离月的这些侍从比其他楚家人多了几分生存机会。所以楚离月带去的二十 名侍从中有不少人都是受了轻伤，因此而死的倒是一个也没有。 在自己的房间中坐定，打开了防御阵法，楚念之上前低声禀告：“小姐，人已经安排好了。” 楚离月抱着黑虎，眯起了眼睛：“干得好。” 既然提前知道楚明月要假死，楚离月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楚明月欠了原主那么多，就算是楚明月自己宁愿放弃这个身份，去过普通贵族的生活，也要看看楚离月愿意不愿意才行。踏青时假死，最适合的当然就是溺水而亡。所以楚离月提前就安排了一批战神卫中精通水性的人手等在江边，同时派擅长隐藏踪迹的战神卫时刻盯着楚明月，通过战神卫内部的传讯玉牌相互联系，时刻监 控着楚明月的动态。得知楚明月意图从山顶上跳江之后，战神卫将侦查敌情时用于捕获俘虏的雪蚕丝粘力网藏在江面下，将庞家事先埋伏在水底的接应人手全部打昏，公然将落入江中的楚明月混在去搜索楚明月的队伍中，携 带而去。何复生又不是真的楚玉年，对于楚明月的下落并不太关心，他只想要将楚家的护卫和战神卫尽可能多地调离，确保突袭时候尽量顺利，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战神卫的队伍中多了一个穿着战神卫服装的小个 子士兵。 楚念之已经把楚明月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楚离月还没想好该怎么利用楚明月，但是至少她现在落在了楚离月手中，而楚明月的身份已经被她自己放弃，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如何处理她。 “看好她。”楚离月脸上没有任何怜悯之情，“可以适当使用药物，务必保证她不能逃脱。” 楚念之点了点头：“是。我已经派了最可靠的人手，地方也十分安全，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接下来，楚离月用了晚饭，然后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的时候，小黑虎已经伏在他的小窝中，小口小口地舔着温热的兽乳，仿佛他从来未曾离开过。 坐在妆台前，对着菱花镜，楚离月伸手拨弄着长发。 黑虎从小窝中站了起来。银色的光芒闪动，高大的身形在房间中央缓缓显现出来。 楚离月已经将头发蒸干，一手握着长发，一手捏着玉梳，微微侧头看向右前方的身影。 依旧是一袭黑袍，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漆黑的双眸在玄晶灯光下闪亮之极。清辉走到她的身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接过了楚离月手中的白玉梳。 微凉的大手擦过楚离月的手背，楚离月握着大小正好的白玉梳在他修长的手指中，顿时小巧了许多。 一只手轻轻按在楚离月头顶，另一只手慢慢地开始给她梳通长发。 楚离月没有阻止，而是坐直了身体，对着妆镜，嘴角微翘。 镜子里，刚刚洗浴过的少女面颊粉红，美目含笑，红唇勾起。而她背后高大的男人正垂着长长的睫毛，缓慢而仔细地为她梳理着长发。 漆黑的长发如同流水，从白玉般的手指和梳子中流过。清辉的动作并不熟练，但是却足够小心，一点儿也没有拽痛楚离月。 屋子里静谧一片，没有人说话，只有随着胳膊的动作响起的衣料摩擦声。 清辉慢慢地将楚离月所有的头发都梳理整理通顺，才用极慢的速度将她的头发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 然后，他将白玉梳轻轻放在妆台上，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支紫玉发簪，一点点地将它插入了楚离月的发髻之中。 楚离月的笑容慢慢变大，一双凤眼都弯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镜子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紫红色玉簪：“送给我的？” 清辉把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看着身前少女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对。”那双眼睛，亮得让他心醉。 “喜欢吗？”楚离月抿着嘴笑：“非常喜欢。”至少比把人吻得迷醉之后就跑路，要进步太多了。 第116章世间永无捷径 第二天早上，楚离月醒来的时候，小黑虎正趴在她的枕边，五朵金焰在半空中飞舞追逐，好像在诉说他大清早就十分美好的心情。 【早。】楚离月伸手摸了摸黑虎的耳朵，笑着和他打招呼。 【早。】黑虎抖了抖耳朵，尾巴轻轻地绕过来，在楚离月的脸颊上擦了一下。 嘿，你还真不吃亏啊。楚离月笑着瞪了他一眼，起身去洗漱去了。 伺候楚离月梳洗的楚青秀发现了那支紫玉簪，她对楚离月的首饰十分清楚，不由奇道：“这是从哪里来的簪子？以前从没见过啊。” 楚离月半眯着眼睛让丫鬟给自己梳理头发，没有解释，直接说道：“将母亲留给我的那个漆盒妆匣拿过来，把这枚簪子放进去，好生保管。”楚青秀知道，那漆盒妆匣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却是程夫人年幼时使用过的，所以小姐一直最珍而重之。别人是买椟还珠，对于楚离月来说，大概是多少宝珠都抵不过这个其实并不值钱的妆盒的 。 能够放在这妆盒中的，都是程夫人使用过的或者留给楚离月的、具有极大纪念意义的首饰，现在小姐居然让她把这枚紫玉簪子也放进去，可见对它是十分看重了。 楚青秀将漆盒妆匣小心地取出来，然后将紫玉簪放了进去，还是忍不住说道：“这簪子的玉质一流，刀工虽然也不错，但是相比较而言就有些逊色了。”小姐从哪里弄来的，还当成宝贝一样收起来。 黑虎抬起头，黑眸冷冷地注视着楚青秀，楚青秀突然觉得自己背后发冷，差点打了个寒战，连忙将妆盒小心地放好：“都三月份了，怎么清早还是有点冷呢？” 【你不喜欢？】清辉的声音有些低沉。 【怎么会？】楚离月愕然，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好好收藏起来啊。 【你也嫌弃刀工不好？所以不想带着出门？】不知道钻了什么牛角尖，清辉非常执着地问。想起紫玉簪簪头上那只振翅欲飞的凤凰，虽然能够看出来刀工不是特别流畅，但是却意外地带着一种质朴古拙的韵味，楚离月笑着开口道：“今天不要梳这么复杂的发髻了，就帮我把头发挽起来，用那支紫 玉簪就好。” 看着楚离月将紫玉簪插在发间，黑虎的尾巴慢慢摇了起来：【其实，这支簪子上刻有防御符文，还留有我的气息，能够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以后还是尽量戴着它吧。】 【好。】楚离月心情很好，笑着回答。 他能时刻关心着自己的安危，即使在数千里之外，也还记得给她亲手雕刻一支发簪，并且刻上防御阵法，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前世她有过很多能够同生死的伙伴，却从没有一个能够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女人的爱人。也许是因为他们火凤雇佣团的奇葩太多了，也许是因为火凤这个名字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彪悍勇悍，很少有 人能够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现在看来，有这样一个只把自己当成女人来看的男人，即是伙伴又是情侣，这样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晨课的时候，楚离月想起自己在修炼上的疑问，连忙趁着清辉在的时候向他请教。 清辉听说她的玄珠已经生出紫芒，而且因为个头也远远超过同侪，同时因为玄珠不停翻滚，根本无法用通行的几转来确定修为，不由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 楚离月用不解的目光望着黑虎，清辉伏在地面上，下巴贴着地毯，双目微微闭合，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元魂有了神智，和我们的玄珠就都不一样了。】 这句话带着某种悠远的感慨。楚离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书签上的女子，她全身气息凛冽，似乎远离人间烟火、不入红尘，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整个世界。 她是不是就是创制海潮清音功法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清辉口中那个曾经的当世第一人，拥有一颗和她一样有了神智的元魂的玄珠？清辉现在是不是因为她们两个同样的玄珠而想起了她？ 楚离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你的资质和功法都是天下第一流的，你的悟性和刻苦也不比任何人差，你的际遇却远非同龄人所能比，所以你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修炼到了凝珠九转的修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清辉终于回过神来，恢 复了平素的深沉，【这种进度在天元帝国固然是前无来者，但是在那些隐世宗门里，却也并非一例。】清辉听她说了去楚家的藏书馆寻找相关书籍却一无所获的事情：【你没有按照楚家的记载去突破成珠，那再好不过。我已经看过，这一千多年来，修者过于注重神魂而忽视肉身，已经走上了弯路。所以这 玄元大陆才会连几个化珠修为的修者都很少见，以至于现在成珠修者就能横行世间，实在是可笑。】他似乎很有感慨：【一千五百年前，人族大兴，化珠修者随地都是，灵珠、藏珠修者也层出不穷。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将兽族数千万大军一一诛灭，使得人族成为玄元大陆的主人。可是到了现在……】黑虎 摇了摇头，动作和话都显得老气横秋，可是和他现在这个奶虎的样子却殊不协调，看起来分外可爱。 楚离月忍着笑，侧躺在地毯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穿着白色宽松练功服的少女身材修长，这个姿势更是显出她的纤腰长腿，以及已经遮掩不住的峰峦起伏。偏偏她自己好像毫无所觉，还用玉白的手指托着香腮静静地望着他，凤目中满是温柔的水波，红唇 勾起微微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动人。 黑虎的兽眸中跳起了两团火焰，尾巴上的金焰突然大涨，噗地一声爆了开来，无数金星在空中飞舞起来。 楚离月抬起了长长的睫毛，略带惊讶的看着黑虎跳了过来，直接扑到了自己胸前。 黑虎毫无压力地在地毯上打了个滚，把身子靠在那团柔软上，舒服地侧躺下来，伸展了四肢。 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楚离月还笑着伸手按在黑虎软软的肚皮上轻轻揉了揉：“小坏蛋。” 清辉根本没有纠正她把一个一两千岁的老男人称为“小坏蛋”是多么严重的错误，他已经沉醉了。 背后是一团微微鼓起的柔软，肚皮上是嫩滑的手指，耳边还能听到她坚定的心跳，而充斥鼻端的却是少女特有的馨香。 果然没有急着化形成人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过了好大会儿，清辉才继续说道：【如果按照现今的修炼方法，从凝珠到成珠，多半都是要服食大量血药，补充肉身所需，让肉身和神魂同时达到成珠突破所能承受的强度。然后按照各自的功法，寻求与 天地玄气的共鸣，达到一种玄妙的意境，将自身的玄珠与天地融为一体，一内一外，互相呼应。玄珠大成，才能称为‘成珠’境界。】【但是，如果按照数千年前的修炼古法，固然也需要将肉身和神魂锤炼到一定的强度，但是肉身的淬炼却不是依靠血药，而是以自身的玄力洗涤冲刷，不断冲击周身经脉和窍穴。在这个过程中，神魂也同 样受到洗礼，进而自然而然地进入成珠境界。】 楚离月若有所悟：【想必是古法更加困难，而今法相对便捷吧？】古法求之于己，觅之于内；今法求之于物，寻之于外。虽然说求人不如求己，但是事实上是很多人宁愿求人，而不愿求己。 因为如果求己容易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求之于人。既然求之于人，显然是无法做到求之于己才不得不如此。 所以古法凋零失传，如今的修者都宁愿选择看起来更加容易便捷的道路。虽然清辉说，正是这样才导致了修者实力普遍降低，昔日根本不算什么的成珠修者，如今竟然成了大陆最强的修者。但是，具体到个人来说，能够成为成珠修者，总比连成珠境界都达不到要好得多。至于 能不能更进一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反正成珠修者已经是人人敬仰的强者了。 【世间永无捷径。】清辉语气郑重地说道，似乎是提醒，又似乎是劝诫。【对。】楚离月自己也是从前世的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呢？有时候为了眼前的利益走了所谓的捷径，看起来似乎是得了好处，但是现实很快就会告诉你，你会付出更加沉重的代 价。 【你有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在，又有海潮清音功法，这两者结合起来，已经足以让你走到更远的高处。】 其实这世间所谓的天级、地级功法，倒也不见得都是威力就一定比那些低阶的功法强，最重要的是这些功法距离大道更近，能够修炼到更高的境界。 譬如普通的黄级功法，一般都是能修炼到凝珠境界，而后面的成珠境界就根本没有内容，完全要依靠修者自己摸索。这对于大部分修者来说，也就意味着绝路。 玄级功法，一般能修炼到成珠境界，之后的化珠境界可能创制者本身也不清楚。但是在玄元大陆上，这已经是很好的功法了。能够修炼到成珠境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海潮清音这样的天级功法，却并无这种限制。只要你能够领悟，能够积累修为，就能够一直向上迈进。 这才是高级功法真正的价值。所以楚离月杜撰的嫁衣神功才能够让那些见多识广的族老们心动，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从成珠迈入化珠境界，进入一个全新的人生阶段。 第117章耆老召见 【以大日紫曜真火淬炼肉身，以海潮清音功法修炼神魂。两者水火相济，相互渗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会踏入成珠境界。】这就是清辉最后为楚离月指出的途径。 【如何用大日紫曜真火淬炼肉身？】用海潮清音功法修炼神魂，其实就是按照之前的修炼方式就可以。而用大日紫曜真火淬炼肉身，这一点却是楚离月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的内容。大日紫曜真火无所不焚，如果直接用它来淬炼肉身，只能是自己把自己烧死，让楚离月成为修炼史上一位著名的达尔文进化奖获得者。所以必须事先准备相关的丹药，先把肉身锻炼到一定的程度，然后再 服用能够中和大日紫曜真火至阳气息的丹药，才能慢慢用大日紫曜真火对周身经脉关窍进行淬炼。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清辉留下的宝囊中准备了一本丹经和一座丹炉的原因。 楚离月就这样抱着躺在自己胸前的黑虎，认真严肃地讨论了一个时辰的修炼问题，根本没留意到黑虎眸中的得意之色。 吃了早饭，两位始祖峰守卫上门，请楚离月到祖灵殿去，说四位耆老要见她。 这次见面的地方在祖灵殿的侧殿里，面对楚家四位最有影响力的老者，楚离月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将黑虎放在一旁，认真地屈膝行礼：“见过四位耆老大人。” 这四位的年龄最小的已经将近九十，大的则已经一百一十多岁，即使是修者，也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坟墓之中。 楚离月最熟悉的是楚右鼎，他也是四位耆老中平时出面表态最多的一位。楚左彝作为楚右鼎的弟弟，和他年龄相差无几，两人都是一样的鸡皮鹤发，看起来垂垂老矣。 以前其他两位耆老虽然也出席了族老会，但是他们似乎刻意隐藏在黑暗之中，楚离月又不方便公然打量，所以根本没有看见其他两位耆老的真容。 今天这两位族老也露出了真容，令楚离月惊讶的是，其中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长须及腹，修眉朗目，风采翩翩。看到楚离月的惊讶，这位风采翩翩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老夫年轻时注重外貌，服食了一些驻颜丹药。现在回头再看，徒有其表而已，躯壳年轻，而内力仍旧无法摆脱衰老腐朽 。” 他语气轻松，神情洒脱，让楚离月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 楚左彝笑着说道：“你这个老头子，明明都一百一十多岁了，还要装成年轻小子，也难怪每次族老会都藏在黑影里不敢露脸。是害怕大家嘲笑你吧？”“胡说，我只是不想刺激你们这群满脸皱纹和老人斑的小辈而已。”那位看起来十分年轻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的族老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万一你们太过嫉妒，一起来毁我的容，那我不是白吃了那么多难吃 的丹药？” 还是楚右鼎开口道：“你们两个加起来都超过两百岁了，还当着晚辈的面斗嘴磨牙，也不怕被晚辈笑话。”他对楚离月点了点头，“坐下吧，今日没有外人，不必过于拘礼。” 楚离月也不扭捏，行了个礼就坐在了下首的座位上。 看到楚离月不卑不亢，既不紧张，也不浮夸，坐在楚右鼎兄弟上首的两位族老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我们都是你的曾祖辈了。”楚右鼎向楚离月介绍着上首的两位族老，“这两个糟老头，平时最是懒惰，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今日也想见见你。你就叫他们山祖、海祖吧。” 楚离月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道：“晚辈楚离月参见山祖、海祖。” 山祖是一位身躯魁梧的老人，即使因为年老体衰略显驼背，也能看出来他年轻时绝对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海祖就是那位貌如中年男子，风采翩翩的族老。 “好孩子，坐吧。”山祖第一次开口，声音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百岁老人。 楚离月再次坐下，楚右鼎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兄弟，你应该也不陌生。当初你父亲曾经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我们却没有对你太多庇护，离月，你心中可有怨恨？” 摇了摇头，楚离月抱着黑虎认真地回答：“没有。” 楚右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你所遭受的可不仅仅是委屈，你甚至差点死在镇守山，就算活着回来，也失去了玄珠，成为一个废人，到处被人鄙视嘲笑。还被楚辙算计，想要再次置你于死地。” 楚左彝接口道：“没错，这些内情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可是我们却没有替你出头，而是任由你自己面对这些算计和迫害，难道你真的就没有半点怨言？” 楚离月还是摇头。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靠着耆老的庇护渡过难关。 “我只知道，在人生和修炼的道路上，每个人能依靠的都只有自己。不管是家族、亲友甚至父子、夫妻，都不能替自己走下去。”这样的道理十分简单，楚离月觉得根本不需要多加解释。 “解决人生难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楚离月坐在座位上，神色平静，语气却十分坚定。 “这样的道理虽然简单，但是能够真的理解并且付诸实施的人却不多。”楚右鼎目光灼灼地望着楚离月，看得出来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像楚辙，虽然已经坐上了镇国公的宝座，在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处处受到外界的制约，根本原因还不是他本人没有强大的实力？可是他却不知道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去好好修炼提高自己的修为，反而将 精力放在种种小道伎俩上。这样下去，即使是没有楚辕，他的位子也坐不稳。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楚辂以分支出身取代宗家镇国公世子袭爵的时候，族老会不曾出手对付楚辂的原因。一个强大的家主，对于楚家的发展有无数好处。只可惜，楚辂英年早逝，才让族老会对于楚家的期待 突然成空。 “昨日踏青突然出事，离月你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这一点家族会有相应奖励的。”楚右鼎目中精芒闪过，“不过，族老会昨日连夜提审了何复生，却发现了一些令人怀疑的地方。” 何复生被擒之后，修为被禁制束缚，只能乖乖地接受审问。他生性狡猾，说话避重就轻，看起来态度十分配合，实际上只是说了一些很容易打听出来的内容。东海黑市发布任务者的身份是匿名的，只要将报酬提前交付黑市就可以通过审核。何复生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在三月初三突袭到潜龙江边踏青的楚家子弟，根据其杀伤的楚家子弟多少和身份给予报酬。基 本报酬是三万晶币。 但是更重要的是，发布者提出了几个要求：第一，杀死或者重创楚明远，追加五万晶币。第二，活捉楚离月，追加十万晶币。 被丰厚的报酬吸引，何复生去了解了任务对象的资料，得知楚明远和楚离月都是凝珠修为，对他来说实在是很容易对付的。不过楚家的护卫，尤其是战神卫的战斗力太强，即使是他已经成珠七阶也不敢一人挑战数百战神卫。他的百变冒险团本来就只有十几个手下，然后还有一二百名外围士兵，硬碰硬的话，根本不是楚家的对 手。更何况到时候楚家还会有族老在场守护，同时周边数百里还有神京其他几大世家子弟，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就会陷入神京世家的包围之中。万一引来禁卫军，招来了天元帝国的军队，整个百变团队就会全 军覆没。所以，何复生联络了北漠沙盗中和他以前合作过的三当家呼延霆。呼延霆深恨楚辂，所以愿意拿出黄沙杀阵，将楚家营地和周围世界分隔开来，阻隔周围其他世家对于楚家营地的感知，并且想要亲手抓获 楚辂的女儿楚离月。 何复生则利用楚玉年的身份，以提前派人去打探检查营地的理由，将呼延霆和他带领的八名沙盗安排到潜龙江边，提前布置好了黄沙杀阵。 可是何复生还是没有解决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楚家的护卫和战神卫。如果说楚家护卫他还能利用大管事的身份尽量减少或者调开的话，那么战神卫根本就不可能听他的调遣。于是，何复生将从黑市接任务时候拿到的一枚铁牌放在了资料中提到的暗处，说明了自己面临的难题。结果，第二天他就得到了回复，有人留下了一个纸条，告诉他不必担心，三月初三那天会有突发事件 ，到时候他只要抓好机会，就能够将大部分的护卫包括战神卫都调开。 果然，三月初三中午，午饭之后，楚明月突然让从山顶投江自尽！ 何复生意识到这就是那人所说的突发事件，于是亲自去请求楚离月帮忙，楚离月果然没有拒绝，将四百名战神卫都派出去帮助搜索楚明月的下落。 楚家营地只剩下三百侍卫，剩下的一千多人中，大部分都是启蒙修者和凝珠修者。何复生就找机会发动了黄沙杀阵，杀死了冲动的八长老。呼延霆要亲自对付楚离月，何复生就利用大管事的身份偷袭了毫无防备的楚明远。原想着以有心算无心，一切都能顺利完成，谁知道呼延霆竟然会死在楚离月手里，而他最后竟然因为一头突然出现的金焰 黑翼虎，彻底栽在了这里。“你听出来了吗？”楚右鼎浑浊的老眼里闪动精光，“这其中有一些比较值得关注的关键。” 第118章桀骜，无欲则刚 楚离月听得十分认真，虽然她亲自参与了昨天的事情，可是对于全局的了解却还不够。经由楚右鼎这一番介绍，才将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 听到楚右鼎的问题，她点了点头回答：“第一，发布任务的人要对付楚明远是为了什么？第二，他要活捉我又是为了什么？第三，他怎么知道楚明月会在昨天自杀，可以调开大部分守卫？” 四位耆老互相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楚右鼎笑着问道：“那么，你有什么看法？” 楚离月说道：“说起来，在三月初三之前数日，就有人给我送来一张纸条，直接说道那日楚离月会假死逃遁。” 想了想，楚离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她不能保证那个送信的幕后人和小孩不被发现，也不能保证这些一百多岁的老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不管楚右鼎他们是不是事先知道这件事，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楚离月在心中暗骂“老狐狸”，但还是将这件事情的头尾说了一遍。 “所以，结合何复生的口供，可见楚明远和楚明月兄妹的假死计划早已被人发现，并且被利用作为调开护卫的契机。家族之中有内奸的事实已经十分明显。” 楚右鼎点了点头：“族老会也都认同这一点。对于内奸的身份，我们也有了初步的设想，只是缺乏足够的证据。”“而任务中要求活捉你，族老会推测，是因为内奸已经知道了你有一部地级功法。”楚右鼎的脸色十分难看。当初他曾经特意警告过不许泄密，当时在场的只有族老会成员和楚辙、楚离月，没想到这么快就 泄露了出去，让人对楚离月产生了觊觎。楚离月坐直了身体听着，脸色也有些凝重。不过，她还是没有说话，等着他们提出对自己的要求。四位耆老今日叫她过来，肯定不会是仅仅听一听她的经历和见解，更不会是关心她的安危，必然是有什么 重要的事情。 “这个内奸应当就是在东海黑市发布任务的那个人。”楚右鼎老眼中闪过寒光，“他想要重创楚明远，事实上，何复生确实做到了。” 楚离月抬起头，略有讶异地看着楚右鼎。楚明远虽然被何复生用最有视觉刺激效果的方法一掌穿入腹中，肉身受了伤害，但是对于凝珠修者来说，也不过是休息十来天的事情，哪里算得上重创？楚右鼎眯着眼睛说道：“楚明远腹部的伤口倒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他眉心的噬玄浊泥。何复生用噬玄浊泥贴在了他的眉心，令得他的玄珠无法从外界得到玄气的供养。这噬玄浊泥只要贴在眉心一个时辰，就能彻底侵入肉身，如果无法得到针对性的治疗，楚明远的玄珠将玄窍中的玄力吸收干净之后，就会慢慢萎缩、消失，他将彻底成为一个废人。”而楚家的大夫到达现场的时候，时间早就超过了一个时辰， 噬玄浊泥已经侵入楚明远体内，只剩下皮肤上的一片暗痕。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这可真是重创。 海祖突然开口：“离月似乎并不为楚明远的遭遇感到难过？”楚离月看着海祖那张依旧俊逸的脸，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楚明远的冷漠：“当初我失去玄珠的时候，他也不曾有任何难过。更何况，他明知道楚明月对我做了什么，却还是庇护着楚明月，想尽办法要让她躲过 惩戒。我为何要对这样的人付出情感？” “可是你却用三枚极品玄晶交换他的性命？”海祖捻着自己的长须，笑眯眯地问。 “那是我觉得他总算是楚家人，不能任由别人虐杀。和族人的性命相比，玄晶又不算什么了。”楚离月丝毫没有美化自己或者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海祖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指着楚离月问道：“你也不来个友爱手足什么的，不怕我们这些老头子怒了惩罚你？”仗着对方并不明白“呵呵”的含义，楚离月毫无心理负担地“呵呵”了一下：“呵呵，家族能给我的，在几个月前我失去玄珠之后都已经拿回去了。如今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言外之意，她对于楚家已经 没有任何需求和依赖，她所拥有的东西都是家族无法剥夺的。耆老们纵使厌恶她，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至于惩罚，她就不相信这些一直坐山观虎斗的老头子们会跳出来为了楚明远甚至楚辙来对付自己。 这句话一说，四个老头子的脸色都僵硬了。楚离月被人吸取玄珠、踢下悬崖的时候，家族什么也没做；她活着回来，被楚明月挑战的时候，也没有人替她主持公道；她回到楚家，被拒绝进入始祖峰、不许进入如意居的时候，谁也没有替她出头；楚 辙在那天晚上派人带着生机指的盒子进入如意居诬陷楚离月的时候，四位族老和楚辙是一条阵线；楚离月被所有人笑话鄙视的时候，楚家没有一个人为她撑腰说话。 而楚离月重开玄窍、再凝玄珠之后，族老会叫她过来，目的却是要她交出自己的独门修炼功法…… 虽然楚离月现在的居所和侍从是楚家给的，但是离开这些，楚离月还是楚离月，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三千战神卫也更亲近楚离月，而不肯接受楚家家族的驱使。 就算是这些阅历足够丰富、脸皮也足够厚的老头子，仔细想想这些时日楚离月的经历，以及楚家对楚离月的态度，也不禁有些脸红。 原来楚离月不是不怨恨，而是已经完全对这个家族不抱期待了。 现在她还肯留在楚家，恐怕一个是因为楚辂，一个也是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吧。方才还觉得高高在上的四位耆老都清醒地认识到了事实的真相：楚离月的翅膀已经硬了。他们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剪断她的翅膀，免得她有朝一日一飞冲天之后对楚家实行报复；要么帮助她学会 飞翔，让她对自己的家族多少形成一些归属感，以后能够偶尔照拂楚家。四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明白了互相心中的想法。海祖苦笑着闭上了嘴巴，不再试图用玩笑的方法来敲打楚离月。他算是明白了，楚离月敢于这么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因为尊敬他们不敢隐瞒，而是 无欲则刚，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期待。 楚右鼎再次开口，岔开了刚才的话题：“现在看来，那个内奸在东海黑市发布的任务只剩下一个没有完成了。” 楚离月会意：“没有捉住我。” “对。”楚右鼎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继续说道，“族老们商量了，想要解决这件事情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你尽快将嫁衣神功交给家族，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因为觊觎地级功法而对你下手了。”楚右鼎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句话。 楚离月笑了笑：“另一个呢？”看来觊觎所谓的地级功法的可不止是那个内奸。 “另一个就是，你找个机会离开楚家领地，给那个内奸下手的机会，把他钓出来抓住。”楚右鼎缓缓说道，“你选哪一个？” 楚离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踢了回去：“四位耆老觉得，我应该选择那个办法？” 侧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过了一会儿，山祖叫了起来：“都一百岁的人了，跟个小孩子玩什么心眼？”他嗓门洪亮地说道，“楚离月，你这丫头也不是个什么老实人，你想选什么你就直接说了就是，问我们这些老头子做什么？难道我 们还能去抢你的东西不成？”楚离月根本就没有什么嫁衣神功，现在如何去选择第一个办法？如果清辉的假功法已经编造完成的话，她还真想直接丢给族老会，祸水东引，让那个内奸和族老会干架去，自己端杯热茶在旁边给他们加加 油。 可是现在她只能选择第二个办法。不过，有了前面她那种桀骜的表态，这个时侯选择不交出功法，恐怕才是耆老们认为更符合她性格的行为。 “既然山祖都这么说了，那晚辈也就直言了。”楚离月站起身来，“我选择第二个办法。这个内奸心思狠辣，行事不择手段，如果不早早除去，迟早会对楚家造成大祸。此为心腹之患，不可忽视。” 山祖哼了一声：“冠冕堂皇。”不过这个结果也在他们预料之中。如果楚离月二话不说就将地级功法双手奉上，族老会反而要怀疑楚离月要么是脑子不好使，要么是别有用心，比如用假功法害人。地级功法在整个大陆都很少见到，能够直接修炼到化珠境界的功法，那可 是无价之宝。不管是谁，都不可能那么容易和别人分享。 如果不是楚离月需要他们帮忙抗衡楚辙，为自己报仇，她也绝对不会同意将地级功法献给家族的。 在她提出的条件尚未得到满足之前，她不肯交出地级功法，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选择。 楚右鼎点了点头，其他三位耆老也都没有表示反对：“那么，族老会给你一个任务。” “去东海黑市，调查这个发布任务者的身份，看看他倒底是何方神圣。” 楚离月会意，如果那个内奸知道她要去调查这件事，怎么也都要对她下手了。 【把何复生要过来。】清辉突然提醒。“好。”楚离月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不过希望族老会将何复生交给我，我要亲自了解一下东海黑市的情况。” 第119章耻度略高的姿势 族老会的动作很快。楚离月刚回到住处，何复生就被人押送了过来。 他已经被解开了伪装，恢复了自己的真面目。 楚离月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矮小、面目精明的中年男子，不由上下打量着他。这个相貌和楚玉年实在是相去甚远，如果不是感觉他的气息确实是之前何复生的气息的话，她还真的没有办法确定这人的身份。 因为知道楚离月的兽宠金焰黑翼虎的厉害，所以护卫们也很放心地将何复生交给了楚离月就离开了。临走时，护卫们还用敬佩的目光看了看小小的黑虎。现在楚家哪个人不知道，大小姐能够击杀成珠高手，而且大小姐的兽宠连成珠七阶的大陆强者都能一掌拍飞。这两天，大小姐在楚家的声望一下子暴涨 起来。 说到底，楚家子弟们心中现在正需要一个实力超强的强者来充当他们的偶像。楚辂大人陨灭了，可是楚辂大人的女儿更加青出于蓝！ 何复生被族老用特殊的禁制封住了修为，不过就算是没有被封，在看见小黑虎的时候，他也只剩下苦笑了。他也算是纵横大陆数十年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头异兽爪下。 不过，既然楚家还没有杀他，那就是他还有利用价值，他还有机会慢慢和这些人周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到脱身之术。 何复生抱着这样的心态，站在静室中，等待着对面的楚离月发问。 楚离月问了，不过却不是问他：【你要怎么做？】 清辉轻声笑道：【你且看我手段。】何复生看着楚离月，却不见楚离月发话，以为对方是想要用静默给自己制造压力，心中不由冷笑。用这种小把戏来对付自己，真是可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跟别人学着耍手腕，却不知道区分对象，只会 生搬硬套。 就在他心中冷笑、面上淡定时，静室中突然亮起了一片银色光芒，不过是呼吸之间，银色光芒在房间中游走，整个空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似乎是夜色提前降临，黑暗笼罩了四周，而在黑暗中，一缕缕清冷的银色光辉从头顶照射下来。 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寂静，好像是一瞬间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何复生虽然无法调动玄气，但是眼界尚在，精明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望向坐在静室地毯上安然不动的楚离月，口中喃喃说道：“领域？不可能，不可能……”正如同护身玄光是成珠修者才能修成的特殊本领一样，个人领域是化珠修者才能拥有的独特玄术。可是这个大陆上，哪里还有活着的化珠修者？化珠修者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高人，根本没有哪一位还在世 间出没！ 就在何复生不可置信的表情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迈了出来。 看着眼前男人刀削般俊朗的脸，神祇般高傲的气度，何复生心中那一点怀疑也彻底消失了。如果这世间真有化珠修者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模样才对。楚家不愧是天元帝国四大世家，原来背后还藏着化珠修者！难怪那发布任务的人不敢对楚明远、楚离月这样的凝珠小辈下手，恐怕就是害怕触怒这位前辈吧！只怪自己愚蠢，居然为了一点私心和贪欲得罪 化珠修者，这次栽了实在是理所应当。 原来存在心中的一点侥幸不翼而飞，何复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见前辈！晚辈无知，冒犯楚家，请前辈恕罪！” “敢对我的人下手，罪无可恕。”低沉的男声华丽却漠然，让何复生如坠冰窟。他跪伏在地上，脑子里却在思考如何求生。突然，何复生想起对方说的是“对我的人下手”，而不是对“楚家”下手，联想起楚离月坐在一边一脸淡定的样子，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位前辈不是替楚家出头，而 是为楚离月出气来了。 没等他想出如何应对，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举了起来。 何复生双脚离地，全身僵硬，四肢被勒紧无法动弹。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数条黑影已经从脚下缠绕上来，一圈圈顺着他的身体向上攀升。而黑影到达的地方，全都无法由自己控制了。 看着黑影从自己的胸腹绕到肩膀，马上就要勒到脖子，何复生惊得亡魂直冒，连忙叫道：“前辈饶我一命！” 对面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黑影却还是在继续爬升。 何复生脑子极速运转，突然福至心灵，口中叫道：“前辈，我有关于楚大小姐的重要消息！” 果然，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立刻停了下来，对面的男人抬起了冰冷的黑眸，无声地看着何复生。 何复生明白对方在等待他说出有价值的消息来交换自己的性命，连忙说道：“前辈，那个发布任务的人，留下了一些关于大小姐的资料。我相信只要大小姐看了，就能推测出他的身份。” “废话。”只用两个字就断绝了何复生的最后希望，不等他再说什么，黑色的阴影就从肩膀上摇动起来，像是毒蛇，又像是藤蔓，爬到了何复生的脖颈上、脸上。楚离月看着何复生整个人都被黑暗层层包裹，像是一张彩色人像被涂抹上一层墨汁，和身后深沉的黑色慢慢汇成一体。而且随着最后一笔黑色落下，何复生的气息彻底消失，这也意味着这个人真正的死亡 。 她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清辉杀人的手段居然是这样的，这简直是一个最终大反派的架势。 不过，清辉让她把何复生要过来，怎么连问都不问，就把他给杀掉了？ 清辉看着她脸上的惊讶，挑了挑眉毛：“怎么？” “他死了？我还想着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东海黑市的详情呢。”楚离月有些迷茫。 清辉邪邪勾起嘴角：“暗影领域中，有何秘密？”死在他的暗影领域里，从肉身到神魂，从记忆到功法，皆为他所有。 就在楚离月的面前，清辉的身形开始变矮，脸庞开始变形——一个和之前的何复生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楚离月面前。 楚离月这次是真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了。她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何复生的气息都和原来那个何复生完全一样！ 这是什么手段，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清辉的意思是说，只要死在他的暗影领域里的人，他都可以拥有对方所有的记忆，还能够自如地变成对方的样子，连气息都完全一样？ 眼前的何复生双手一搓，一黑一白两枚圆环出现在他手中。两枚圆环并排抖动，射出一黑一白两片圆光，汇合成楚离月曾经见过几次的无形光影。 楚离月的眼睛更加圆了：“连功法都一样？”这可不仅仅是变幻容貌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上辈子楚离月也见过一个具有变形能力的异能者，他能够自如改变自己的身材和容貌，随时变成其他人的模样。不过，这样的变化只能是外表的改变，不但没有对方的记忆，更不可能拥有对方的能力。 外表的改变可以通过骨骼、肌肉等肉身的变化达成，可是记忆和能力的复制却实在是在楚离月之前根本没想过的。 “来，攻击我。”何复生说话了，连嗓音都没有区别。 楚离月丢出一个紫红色的火球，何复生抖动圆环，果然射出了一片光影，将火球阻隔了开来。 “阴阳磁光，果然非同凡响。”何复生的身形开始拉长变形，恢复了清辉的模样。 多亏他当时把何复生的黑白双环碎片收了起来，现在勉强将它们复原，在使用何复生的身份的时候可以用到。 楚离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清辉：“你这副皮囊是真的吗？总不会也是别人的吧？”会不会因为这个形象最帅，所以他才选择了用这个形象作为自己的真实容貌展示给她看？ 清辉的脸沉了下来：“你以为我是那种注重外表的肤浅之人吗？”他手指一抬，坐在地毯上的楚离月就被突然涌过来的黑色长条捉住举到了他的面前。 楚离月猝不及防，被黑色阴影束缚着双手双脚，仅剩下胸部以上还能自由活动，只能任由那些藤蔓一样的黑色阴影将自己举到了和清辉双眼齐平的位置，鼻尖与清辉的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 不等楚离月说什么，清辉已经凑上前来，嘴唇贴着她的嘴唇轻轻摩擦了一下：“再说，你觉得我能接受用别人的形象和身份与你亲近么？”楚离月被束缚着悬在半空中，又被清辉陡然逼近用这种姿势亲吻，心中升起了一种淡淡的羞耻感。这让她素日的镇定和冷静都变得遥远起来，她强作镇定地斥责道：“你居然敢偷袭主人？快点放开我，我还 能不计较你这次的无礼！” 清辉看着眼前少女绯红的脸颊，以及带着几分躲闪羞涩的眼神，黑眸中闪出笑意。 他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拿出主人的姿态，实际上她只是用这个身份来掩饰自己的慌张而已。 大概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有时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情趣。 清辉不但没有如她所言地放开她，反而站在原地露出了令楚离月深感不祥的笑容。 果然，下一秒，楚离月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双臂自动抬了起来抱住了清辉的脖子，本来就已经和清辉贴在一起的唇更是直接压在了对方的薄唇上。 清辉愉悦而无奈地叹了口气：“离月这么热情，我真的无法拒绝啊！”楚离月又羞又恼，刚想开口斥责，却被对方坚实的双臂紧紧搂入怀中，厚实火热的舌头也随之而来，彻底堵住了她想要说的话。 第120章家族奖励 楚离月心中恼怒，摇着头躲避着他暴风雨般的袭击。她并不介意和一个自己也很有好感的男人亲近，但是她介意自己被迫接受这种亲密。 也许是从她的抗拒中发现了她的想法，那狡猾的男人突然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任由她一拳砸在了他的胸前。 楚离月没想到清辉突然解开束缚，本来用尽全力挣扎的拳头一下子就砸到了清辉胸口。 清辉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僵硬了一下。楚离月本来就有一点点担心自己用力过大，听了他这一声中的痛苦后，立刻变成了懊恼。 失去了黑影的束缚和支撑，楚离月的身体贴着清辉向下坠去，双脚踮在地上，额头正到清辉高挺的鼻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靠在清辉怀里，用手按在方才打到的地方轻轻揉搓起来，口中嗔怪道：“活该！下次再弄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我还要打你。” “离月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乖乖的，你就愿意？”大手按在自己胸口的小手上，温热的呼吸吹到楚离月脸侧，带着笑意和期待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楚离月抬起头，凤眼斜睨。这话说得多稀罕，虽然清辉的能耐屡屡让她心惊，但是如果她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去接受他的亲近。清辉清晰地感受到她心中的情绪，俊脸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两只大手捧起了面前的脸庞。虽然早知道她仰慕自己，可是那次匆忙离开时一时冲动吻了她，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现在他的心总算是落到了 实地。 她说过要一直陪着自己的，他绝对不容许她反悔。 很快，楚家对于这次踏青事变的处理结果就公布了出来。 在对外发布的公告上，楚家宣布了阴阳百变何复生及其百变团队、北漠沙盗呼延霆及其手下偷袭楚家年轻子弟，最后一被俘、一被杀的结局，也令得整个玄元大陆对楚家的评价再次提高。何复生此人因为功法特殊，形象百变，修为高深，所以虽然在各个国家都有无数仇敌，却始终不曾真正被人抓获，是玄元大陆最著名的冒险者。如今他的修为更是达到了成珠七阶，在整个大陆也找不到几 个敌手，更是名声大震，让很多仇人空自恨得牙痒痒，也对他没有办法。谁也没想到他这次居然会在楚家被活捉。 至于呼延霆，虽然修为略低于何复生，但也是臭名昭著的沙盗首领，成珠高手，居然会在和楚家子弟作战过程中被杀死。 看来楚辂虽然殒身，楚家的实力却不容小觑。 楚家用这样一个公告警示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至少能保楚家数年安稳。 可是楚离月看着那份公告，心中感觉到的却是一份外强中干。不知道那些族老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因为这次何复生的被擒完全是一头异兽的功劳。而楚家内部，对于这次事变的功臣也进行了奖励。虽然楚辙有过质疑，但是在族老会的坚持下，在当时在场的楚家子弟的证明下，楚离月的首功之位还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其次是六长老，第三人是楚辕 。 族老会做出决定，向全族公布了对这三人的奖励。 作为首功之人，楚离月除了得到了一堆丹药、材料、晶币的奖励之外，还得到了一次进入映秀殿二层寻找一部功法、去储英殿二层选取一柄玄器的权利。 楚离月首先去了映秀殿。在这玄元大陆上，修者最难得的就是功法。即使是最低级的黄级功法，在普通修者中也是无数人渴求之极的，因为至少能够给他们指明一条通向凝珠境界的大道。玄元大陆不乏一些原本资质还可以，但是 因为没有修炼功法，只能凭着最基础的炼气之术打熬身体，一辈子老死乡间的人。 而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想要传承千百载，首先就要有一部能够让子孙后代源源不断地修炼有成的功法。 楚家有数百部黄级功法，却只有一部玄级功法。这就是楚家能够跻身于天元一流世家的基础，因为这部玄级功法能够保证楚家培养出自己的成珠高手。这部玄级功法是当初楚家那位从军的先祖无意中得来的，就此成为楚家的镇族之宝，名为御玄武诀。但是，并不是所有楚家子弟都有资格修炼这部功法，大部分楚家子弟只能修炼从这部玄级功法演绎出来 的楚家基础功法，能够直接从小就修炼御玄武诀的只有楚家宗家嫡支一脉。就如楚辂，出身旁支，资质平平，也只能修炼楚家最基础的黄级功法，开启的是中品玄窍，用楚家最常见的长枪元魂做珠核——这一切都和任何一个普通楚家子弟没有区别。然后，楚辂选择了一多半楚家 子弟会走的道路，十八岁从军入伍，慢慢积累功勋，努力成为一个下级或者中级军官。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能够成为一名高级军官，这辈子也就差不多风风光光走到终点了。 当然，他有自己的际遇，所以最终走上了自己的强者之路。 楚离月在负责映秀殿的族老陪同下，穿过禁制，迈入了映秀殿二层。 二层十分空旷，只有中间的一座玉台上，摆放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楚离月知道，那就是楚家的御玄武诀了。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族老淡淡说道，“不许誊写抄录，只能在此处。不许用身体触摸，只能用玉衡翻页。如有违背，必有重惩。” 所谓玉衡，就是放在御玄武诀旁边的一支细长的玉制小棍，头上是一个极为扁平的小铲子一样的部位，想来是专门为了翻书准备的…… 楚离月不相信这就是御玄武诀的真本，如果是她绝对会将真本珍藏在安全的地方，将抄本放在此处供人翻阅学习。 不过，她还是十分配合地点头答应，拿起了玉衡。 族老退出二层，楚离月这才认真打量楚家的立足之本——御玄武诀。那是一本厚度不超过一厘米的小册子，纸张略微发黄，透露出近千年的岁月留下的痕迹。封面上的“御玄武诀”四个字，即使以楚离月来自现代的眼光，也不算是什么很好的书法，但是其中扑面而来的是大 开大阖的气度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不由回想起千年前楚家先祖投身沙场的那段戎马岁月。 楚离月小心地用玉衡翻开第一页。 她现在有了海潮清音功法，自然不会想要改弦更张，去修炼御玄武诀。但是从中参悟一些修炼道理，也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御玄武诀主要讲的是如何驾驭玄气，如何驱使玄器，然后将两者结合起来用于实战之中。和海潮清音相比，它确实显得粗糙简略，但是却更注重一些实用技巧。楚离月本身体术水准很高，对于这些实战技 巧一点就通，举一反三，两个时辰大有收获。 时间一到，门口就传来一声铃响，楚离月笑着放下玉衡，走出了二层。 储英殿距离映秀殿不远，只是步行一刻钟的距离。 玄器楚离月接触的不多，因为她本身的经历，对于修为和体术更加重视，所以一直以来并没有太过注意玄器和丹药。 所谓玄器，广义上来说就是经过锤炼打造而形成的、能够被修者用玄气驾驭使用的器械，包括武器、防具以及各种辅助器具。 这次楚离月要去海宁州调查东海黑市那个发布任务对付楚家和自己的人，势必要改变身份和外表，所以也不能继续使用自己的焚天，选一把新的武器也是势在必行。 负责储英殿的族老得知她想要武器之后，就将她带到了二楼的武器库房中。 和映秀殿的寂静整齐不同，储英殿即使是二楼库房也显得格外拥挤，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看着楚离月惊讶的表情，族老十分得意：“咱们楚家有专门的炼器师，而且最擅长炼制打造武器！”这就是战神世家的优势！一楼的一阶玄器更多，二楼的二阶玄器也是世家中最多。 所以楚家珠库中最多的就是武器元魂。 族老退了两步，指着仓库中央的一块巨石对着楚离月说道：“大小姐，用你最大的力量，对准这块石头将你的攻击释放出来。” 楚离月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运转海潮清音功法。 身周的玄气几乎被她一卷而空，楚离月并未使用大日紫曜真火，而是直接一拳挥出，携带着巨浪般的玄气砸向了面前的巨大青石。 砰！数丈高的巨石摇晃了一下，被楚离月一拳打中的地方显出一个深达数寸的拳印，一条条裂纹顺着拳印向着四周蔓延开来，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看着自己略有些发红的拳头。原以为用了九分力，怎么也能够把这巨石打出一个大洞，怎么才只有数寸深一个拳印？身后的族老却已经惊得眉毛都翘了起来。这块巨石可是楚家的一位先祖发现的奇石，不但坚硬无比，而且还能自我修复，即使是成珠修者一击，也只能在其上留下一个手印罢了。没想到大小姐如今不过是 凝珠修为，力量就已经达到了可比成珠修者的程度！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的震动声响了起来。 随着嗡嗡的震动声，面积数十丈方圆的武器库中，响起了如群鸟归林一般的哗啦啦啦的声音。楚离月抬头一看，四面墙壁上挂着的武器全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时间竟然像是地震来临一般。 身后的族老再次瞪大了眼睛，他守护储英殿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场景。所有二阶玄器一起震动鸣响，难道是…… 就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两道黑影从武器库的最后方缓缓升起。 四周的武器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立刻安静了下来。在一片寂静之中，两道黑影在空中一个盘旋，落到了楚离月面前。 第121章如意拳套 两道黑影停在半空中，楚离月才发现这是一双黑灰色的拳套。 这双拳套实在是非常不起眼，楚离月也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确定这是一双拳套，而非两块灰扑扑的抹布。 但是楚离月可是没有忘记这对拳套的拉风出场，如果只是两块破抹布，那满墙的玄器剧烈颤动鸣叫又是为何？ 她伸出双手，将两只拳套招了过来。 只是一伸手，两只拳套就自动套在了她的双手上。 虽然这双拳套看起来好像是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用过的抹布，但是真的套在手上的时候，楚离月却觉得十分舒服，像是自己的第二层皮肤一样，完全没有额外戴着一副拳套的感觉。 这越发让楚离月觉得，这双拳套一定有什么名堂。惊呆了的族老这才醒过神来，向前两步对楚离月说道：“老夫在这储英殿镇守了二十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玄器齐鸣的情景。”他看了看楚离月的双手，那双拳套已经自动调整了大小，正好戴在她的手上， 只露出了五根白皙的手指，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这双拳套……在储英殿二层武器库中已经将近千年了，老夫还以为它已经残缺无用，没想到今天它也会出来择主。” 楚离月听了他的话，活动着手掌和手指，十分有兴趣地问道：“族老大人能否给晚辈讲讲这双拳套的事情？”族老苦笑道：“老夫也不知道多少。”他摇着头，“只是刚刚接手储英殿时，之前的族老曾经将这些玄器的来历讲过一遍，但其中关于这双拳套的也很少。老夫也只知道，在储英殿的记录簿中，这双拳套是记 录在最早的一批簿册之中，但是也只是简单记录为‘残破拳套’一双。”“起初，因为这双拳套材质特别，无论刀剑水火，都无法损毁，而且一旦戴在手上就会自动调节大小，有着种种奇异之处，族中曾想过将它放入三层的核心库房之中。可是，不管怎么测试，都没有人能够将 这双拳套用于实战，根本找不到它的特殊能力。所以，后来，大家都认为这双拳套应该是在某次战斗中被损毁了，失去了灵性，无法再继续发挥自己的能力。于是，就将它放到了二层武器库房中。” 说着，族老看了看楚离月：“没想到今天它竟然突然出来择主，实在是出人意料。” 既然能够主动择主，可见灵性并未损毁，那么之前为什么根本无法使用呢？ 难道这位大小姐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它是咱们家自己打造的吗？”楚离月也被族老说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一双沉寂了千年的拳套突然跳出来选择了她，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意味。“不是。”族老倒是知道一点这双拳套的来历，“据之前的储英殿族老所说，这双拳套是一位先祖在沙场杀敌时，追逐余寇途中无意发现的。具体情况老夫也不知道，但是据说那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古战场，恐 怕是最初人族和兽族大战的残留。也正是因此，先祖才将那处遗迹中能够带回来的东西都尽量带了回来。” 楚离月点了点头。 据说一两千年前人族和兽族大战那个时代，强手如云。人族强者举手投足可以搬山蹈海，兽族强者也具有毁天灭地之能。这双拳套如果真的是那个时候的修者留下来的武器，确实值得引起楚家人的重视。 楚离月举起双手看了看，单从外表来说，这双拳套的样子和她上辈子见过的普通半截手套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它的背后，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沧桑和历史。 回到家中，她将拳套拿给清辉看，并大致讲述了这双拳套的来历。 黑虎用爪子拨弄了两下拳套，虽然毛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楚离月却奇异地觉得自己看出了他的嫌弃。 【怎么？我觉得戴在手上感觉很舒服啊，而且它一出来，所有的玄器都震动得很厉害呢。】楚离月疑惑地问道。【这是昔日撼山宗的如意拳套，完好之时应该能列入五阶灵器。不过，如你们楚家先祖猜测的那样，因为在战斗中受到损伤，器灵已经消失，现在已经残存的不过是昔日器灵的一丝本能而已。不过比一般 的二阶玄器，还是强很多。】 五阶灵器？随便在一个古战场上就能捡到五阶灵器？一两千年之前的人族，真的很强悍啊。 【那为什么千余年来，它从来不曾出来选择主人？】 黑虎笑了：【你也不看看它是什么武器？它是一双拳套。拳套是如何使用的？近战。】 不用清辉继续详细解释，楚离月也想明白了。 清辉曾经说过，古修者和现在的修者走的道路大不相同，不仅仅注重神魂凝练，还同样重视肉身淬炼。这双拳套的主人想必就是一位擅长近身搏击的修者。 在一千五百年之后的今天，玄元大陆上的修者都更重视神魂，而对于肉身的要求则仅仅是能够承受自身玄力即可，重视近身搏击的体修更是成了小众人群。 即使是扎根军队的战神楚家，也已经大量使用枪矛之类的武器元魂，将修炼重心放在了神魂方面。 想必之前的千年之中，无数个进入储英殿二层挑选武器的楚家人，都是走的侧重神魂路线，所以他们出手激活的最适合他们的玄器都绝对不会是这双拳套。 直到楚离月出现。 【可是，我还没有按照你说的开始用大日紫曜真火淬炼肉身呢。】楚离月发现了一个问题。 黑虎跳到了她的膝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你的肉身已经比专门淬炼过的肉身更加纯粹，在一千五百年前的话，算是刚刚入门。而且，你修炼的海潮清音功法可是那个时候的顶尖功法。】言外之意，在不知不觉之中，楚离月早就已经走上了古修者的修炼道路。所以，当她全力挥出一拳的时候，从她吸收玄气的方式、玄气在体内的流转方式、玄力从体内向外输出的方式，都已经表现出了各 种与现今修者的大不相同。也许修者一时看不出来这种不同，但是对于玄器来说，却能够直接地感受到。于是，沉寂了千年的这双拳套就被唤醒，飞了出来。而对于二层武器库中的玄器来说，这双拳套虽然已经残毁，却依然带着高 阶灵器的气息和威压，于是纷纷震动鸣响起来。 楚离月恍然大悟，她再次将拳套戴在手上，依然感觉十分舒适，只是：“这个颜色也太难看了。”她举起手，灰扑扑的手套怎么看怎么像使用了十几年都没有洗干净的抹布…… 就在楚离月的眼前，黑灰色慢慢消退，深灰、浅灰，最后变成了一双透明的半截手套。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它的存在。 这真是一个惊喜。 只有一丝器灵的存在，就能够按照使用者的心意自动改变吗？ 除了改变颜色之外，还能改变什么？楚离月试着说道：“如果能够把整个手掌都包起来就好了。” 果然，透明的半截手套向前延伸，将楚离月的五指和手掌一起包了起来。 “变成戒指。”拳套变成了一双非常古朴的透明戒指，戴在楚离月的大拇指上。 楚离月高兴地变了半天，最后选择将这双拳套变成一双色泽莹润、毫无花纹的翠绿手镯，戴在两个手腕上。 黑虎歪着头看她自得其乐地玩了半天，漆黑的竖瞳中满是无奈。 真是没见过世面，难道她原来的世界就没有这种小东西？早知道他就从镇守山中带出来几件给她把玩了。 在楚离月动身去海宁州之前，楚辙派人请她到镇国公府中一起用饭。 看着再次换了面孔的新任管事，楚离月心中一叹：没想到楚家大管事也是一项高危职业啊。 这次见面搞得并不是特别隆重，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的小聚，而楚辙的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了。 楚明远脸色蜡黄、情绪低沉地坐在楚辙下首，看见楚离月，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孽障！你干的好事！离月救了你的命，你连声感谢都没有吗？”楚辙黑着脸训斥楚明远。 楚明远站起身来，对着楚离月行了个大礼：“多谢大妹妹那日救了我的性命。” 楚离月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又要出什么招数，连忙躲开回礼：“大哥哥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坐在楚辙另一侧的庞夫人脸上的感激之色倒是真挚得多：“那日真是多亏离月了，如果不是离月当机立断，舍下那样极品的玄晶转移了那凶徒的注意力，明远的性命真的就保不住了。”不过，虽然如此，她的眼中还是隐藏着一丝忧虑不安。儿子固然是保住了性命，但是现在却面临着成为废人的危险；唯一的女儿说是假死逃遁，可是那日自己娘家兄弟安排好的人手却被人打昏，根本没有 见到明月的踪迹！ 楚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离月这次立下大功，大哥大嫂泉下有知，一定也是十分欣慰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和关心，仿佛那个之前在祖灵殿中公然质疑楚离月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不日离月即将远行，咱们一家人小聚一下，权当是给离月饯行了。”楚辙示意众人坐下，让楚离月坐在楚明远身边。 一张方桌，八个人正好坐满。楚辙和庞夫人并肩坐在主位，小庞氏带着儿子楚明德坐在一边，楚明远和楚离月一边，还有一边则是楚明珠、楚明玉姐妹。 冷热荤素各种菜肴流水般送上，摆满了桌面。 楚离月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没想到楚辙好像居然就只是为了请她吃饭、感谢她救了楚明远一样，从头到尾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临走时，楚辙一家人还每人都送了楚离月一些礼物，说是以壮行色。这还真让楚离月有些诧异了。 第122章翻云覆雨只为我？ 不管楚辙目的是什么，楚离月始终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更不会忘记她的一个奋斗目标就是为楚辂一家三口报仇。以她现在的能力，呼延霆都死在她的火中，偷袭杀掉楚辙当然也不成问题。但是，楚离月 总是觉得当初楚辂的死，楚辙背后还有黑手隐藏，如果仅仅杀死楚辙，并不能真的算是给楚辂一家报了仇。 楚离月将楚辙一家送过来的礼物全都交给楚念之收入库房，根本没有打开的想法，更不要说是使用了。按照四位耆老和楚离月的商议，这次楚离月名义上是去海州调查东海黑市针对楚家发布任务者的信息，实际上是为了引出潜伏在楚家居心叵测的内奸。所以，楚离月的任务只在小范围内为人所知，根本不 曾公告天下。楚离月将何复生要走之后，并不曾对族老会解释其生死下落，族老会也未多问。能够从何复生口中得知的信息，他们都已经得到了。何复生的修为比他们都高，长期关押在楚家，也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 情。既然楚离月要出手，他们也就不再插手。 三月二十八。 石州。秋叶渡。 暴雨如注。 通济河是潜龙江的一条支流，从通州向东南流向济州、海州。平日里，通济河温顺宁静，无数大小船只在河中来往穿梭，哺育了两岸的无数民众。 但是一到汛期，通济河就一下子变身成了凶猛的野兽，拍击着河岸，日夜发出吼叫嘶鸣，一不小心还会冲垮桥梁堤岸，带来无数灾难。 从神京向东南的海州，作为南北交通枢纽的秋叶渡是必经之处。 今年的汛期还不到，通济河却突然因为连续两天两夜的暴雨突然河水暴涨，阻断了南北交通，让无数途径秋叶渡的商人客旅滞留在此。 作为秋叶渡规模最大的客栈，落叶客栈的大厅十分宽敞，不过此时却已经座无虚席。 紧紧关闭的榆木雕花窗棂上传来急促的雨滴敲打声，伴随着声势丝毫没有减小的雨声，让不少人心中顿生烦躁。 “贼老天，这破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一个大汉终于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子上的杯盘碗盏一起叮当乱响。 “老子的货都要泡发了，这一趟可不要亏死了。”他的抱怨似乎打开了一个缺口，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十分不满地接口说道。 “真邪性，这什么时候就开始涨水了，离春汛还早着呢。” “可不是，这么大雨，竟然能足足下个两天两夜都不带停的，搞什么名堂，还让不让人过活了？” 困在这里的人有着相同的心声，这一下也都七言八语地发泄了出来。 可是，偌大的大厅里足足有一二百人，倒有一大半只是沉着脸不说话。楚离月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厅中大部分人的脸色，心中暗暗感到奇怪。按说，这些人南北通商，每耽搁一天就意味着损失大量金钱，为什么这里这些商人脸色固然十分难看，表情里也难掩焦躁，但是却一 个个闭紧嘴巴不见抱怨呢？甚至听着别人抱怨的话语，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眼睛里有丝丝缕缕的畏惧。 他们并不是不担心，而是似乎在忌惮什么？楚离月若有所思。 楚离月坐在角落里，穿着一身月白绣花锦袍，打扮得像是一个贵族少爷。她的五官稍微做了调整，虽然和原来的面貌差别不大，但是却奇异地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相貌昳丽的少年，而非少女。 因为滞留人数过多，大厅中没有空座，所以她所在的桌子旁边也坐了好几个人。 楚离月来到秋叶渡时，水位刚刚冲垮了大桥，两岸的良田也被淹没了不少。清辉和她分头而行，就算是清辉在，她也不会让他背着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雨飞越通济河。她又不急着赶到海宁州，相反，这一路她是一个人晃晃悠悠骑着马晃过来的。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怎么能不去看看各处不同的风光？扮一个纨绔，骑一匹骏马，挎一柄宝剑，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 奇，怎么看都是一个偷偷离开父母庇护的富家子。 这就是楚离月这次扮演的身份。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从头顶上沉沉滚过，让人无端头皮发紧。 楚离月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感觉到了玄气的波动，换言之，这雷声听起来不是真正的雷声，而像是某种修者的手段。 就在楚离月心生警惕之时，爆炸声突然响起！ 咚！啪！像是一个霹雳在耳边炸响。紧接着就是一声轰然巨响，好像是什么重物坠落在地，地面都震了几下，落叶客栈顿时摇晃了起来。 有人拼命尖叫着：“啊啊啊！房子被雷劈啦！” 所有人都在最初的惊吓之后，向着客栈门口狂奔而去，生怕房子倒塌下来。 楚离月沉着脸放出神识，发现落叶客栈上面的两层已经消失，只剩下残破的框架在大雨中支撑着。 方才听到的重物坠地声，应该就是客栈上面的两层落到地面的声音。 不过，掉落的两层虽然能看到焦黑的痕迹，但是更带着强烈的玄气波动。这根本不是什么雷劈的，而是修者所为。 在楚离月的神识中，落叶客栈已经被四个修者包围。 他们没有戴斗笠，也没有披雨衣，在大雨中从四个方向向着落叶客栈慢慢走来。 其中一个手中握着一柄短锥，锥尖隐隐有电光闪烁。其他三人则面色凝重，手中捏着中品玄晶，如临大敌。 大雨打在他们身上，溅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却根本没有弹起，而是直接消失，仿佛溶入了他们的身体中一样，没有对他们造成一丝困扰。 连他们脚下的芒鞋布袜，似乎都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楚离月感觉到，他们四人已经和这片由大雨勾连的天地融为一体。 方才急忙跑出门外的那些客人，看见一楼并无倒塌的征兆，顶不住外边倾盆大雨的冲刷，一个个又冲了回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雷劈呢？” “谁知道，这老天发什么疯，下这么大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不给人留吗？” 被折腾了一番淋了一身雨的人们情绪都很烦躁，抱怨的人也多了不少。 一个个淋得湿漉漉的男人都开始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替换衣物开始换衣服。这大厅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女性，他们又大都是带着行李的行商，淋湿了直接就开脱。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她有一种感觉，刚才她“看到”的那四个修者是冲她来的。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直觉，曾经让她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抓到一线生机。 站在门口，楚离月感到四名修者距离她已经不足一里之遥。 大雨倾盆。 天地晦暗。 大街上空空荡荡，不见人迹。青石板街道被雨水冲刷得闪着亮光。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落叶客栈前的十字路口，出现了四位穿着同样淡蓝色绣着云水图案衣袍的男人。 他们都看见了那个站在落叶客栈门外大雨之中的月白锦袍少年。 雨水更大了，像是有人站在空中向下倾倒一样，呼啦啦地洒下无数大颗大颗的水珠。但是，所有水珠在还未接近少年身边时就化作了缭绕雾气。 再这样的大雨中，月白锦袍少年的袍角、衣带都没有一点潮湿的痕迹，反而身周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他背负着双手，唇角轻轻翘起，凤目含着笑意，似乎是看见了期待已久的远客。 看到对方这种有恃无恐的模样，四名蓝色衣袍的男人脸色更加凝重了。 他们从四个方位包围了这次行动的目标，手持短锥的那个看起来是四人的头领，他抬了抬手说道：“石州徐家徐大、徐二、徐三、徐四，见过楚大小姐。” “噢？你们四位是专门冲我来的？”楚离月确认了这一点，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紧张情绪，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但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们石州徐家？” 徐大的脸色本来就比较黑，板着脸更显得十分严肃：“楚大小姐记性太差。我家三少爷在楚家承蒙你教导，徐家十分感激，特意派我们兄弟四人前来邀请楚大小姐到徐家做客。” 其实在他说出“石州徐家”这四个字的时候，楚离月就已经猜出来他们的来意了。 那位替楚晓颜出头的“徐家哥哥”，楚辕称之为“徐三郎”的，被她一刀砍成重伤，现在估计是无法治愈，成了半废人。所以在她途径石州人家的主场的时候，徐家就趁机展开报复了。 虽然如此，楚离月还是笑嘻嘻回答：“替我多多向你们家主致谢，感谢他的热情邀请，不过我还有正事在身，无法赴约，等我有了空闲时间，一定到贵府拜会。” 站在东方的徐二阴恻恻地开口道：“楚大小姐如果突然重伤昏迷，就会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到我们徐家做客，石州徐家欢迎你长期居住。” “嗯，世事难料，我就怕四位突然发生意外，死于非命，或者还连累得徐家被连根拔起，那真是我的罪过了。”楚离月叹了口气，将四个男人都气得怒发冲冠。 “小辈狂妄！”站在西方的徐四脾气最为急躁，听到楚离月的话直接就叫了起来，“你有什么能耐就敢说要把我徐家连根拔起？”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徐三也冷冷接口，“但愿你的能耐像你的口气这么大才好。”楚离月抬头望了望头顶遍布铅云的天空和淋漓泼洒的雨水，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们就是为了阻拦我继续前行，就行云布雨，使得通济河水位暴涨，桥梁被冲垮，良田被淹没？” 第123章麻烦你抬抬脚踩死我吧 楚离月想起客栈大厅中那些老商人脸上的压制和忌惮，想起方才落叶客栈被雷劈的部分还萦绕着玄气，想起这反常的两天两夜的倾盆大雨，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 石州徐家人得知她要从此地经过，却又担心错过她的行踪，所以就采用某种手段，制造了这场大雨，将自己阻拦在秋叶渡口，给徐家人准备和迎战的机会。 看起来这种方法，徐家人之前应该也曾经用过，甚至可能因此而对普通人下过杀手。否则那些商人不会有所猜测，也不会连抱怨都不敢。毕竟在这些修者眼中，普通人的存在和蝼蚁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即使知道这场暴雨是徐家修者所为，也只能忍气吞声当作不知道，如果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就算是被修者一刀杀了，也不会有人替他们出头 。“你应该感到自豪。为了查找你的踪迹，徐家动用了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用过的九天甘霖大阵。”徐大冷着脸说道，“惊雷锥已经锁定了你的气息，只要你敢反抗，就能把你劈成碎片。所以，我劝楚大小姐你还 是乖乖跟我们走。只要你听话，徐家绝对不会伤害你。” 随着他的话，其他三人也一起举起手来，捏着各种手势，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楚离月看了看徐大手中那柄一尺多长的短锥，从锥尖上闪烁的雷电光芒中感觉到了引而不发的玄力。 “所以，方才落叶客栈的房子被毁，也是你们所为？”楚离月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冷冽了。上辈子，她就算是世界顶尖的异能者，也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曾在普通人面前使用异能，更不会因为和其他异能者的战斗而波及无辜平民。她能够理解拥有特殊能力之后俯视普通人的感觉，但是却不能接受 他们这种理所当然破坏普通人生活的行径。“哈，楚大小姐对于这些细枝末节如此关注，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们要对这些卑贱的蝼蚁保持慈悲之心吧？”徐四好像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一止，他冷笑着说道，“你走路的时候会注意 不要踩到地上的蚂蚁吗？这种事情，只能怪这些蚂蚁，谁让它们倒霉站在我的脚底呢？” 楚离月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所以，只能怪你们自己倒霉站在我的脚底了。”话音未落，处于四人包围之中的楚离月就动了。徐家早就知道楚离月的资料，所以不惜发动了九天甘霖大阵。这个阵法的作用不仅仅是连续下大雨，使河水暴涨阻拦楚离月离开石州；更大的作用则是在下雨的范围之内，阵法主持者能找到特定人物的气 息，得知其行踪所在。 同时，对于楚离月这种擅长驾驭火之玄力的修者来说，这样的环境也会起到抑制作用。上辈子，楚离月的火异能是通过直接吸收天地间存在的火灵力然后输出体外，形成火焰使目标对象燃烧，对目标造成伤害的。这种异能使用方法十分粗糙简单，完全是凭着天赋在操纵灵力使用异能，对于 异能者肉身的损害十分严重。所以在楚离月的世界里，很多异能者的寿命并不长，中年之后往往因为身体内积累的重重暗伤而受尽折磨，早早离世。来到玄元大陆之后，她仍然能够感受到火灵力的存在，但是这里的火灵力更加狂暴。当初在镇守山下和桓云澈的侍卫冲突，她还是能够驱使火灵力，并且仗着对方毫无防备，直接将那些侍卫体内的灵力转 换为火灵力，使其从体内自己燃烧了起来。 这种方法看似粗暴厉害，实际上并不容易做到。因为对于自己体内的灵力，他们总是比楚离月更加有控制权的，只是当时桓云澈的几个侍卫根本没想到楚离月有这个本领，所以才被她突袭成功。 后来，和楚离月敌对的人知道了她擅长驾驭火之玄力之后，就纷纷用水之玄力来抑制她。楚明月、徐三郎还有现在石州徐家的人，都是如此。天地之间一定范围之内的玄气虽然极多，但总是有限的。大部分玄气被提前转化为水之玄力，那么在楚离月想要驱使火之玄力的时候，能够得到的玄气就少了很多；如果想要将水之玄力转化为火之玄力， 因为水火属性的相克，就需要更长时间和更多精力，这样就能够对楚离月的实力形成极大的抑制。 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其默认的前提是楚离月本身玄窍和玄珠之中储存的玄力有限。在玄元大陆的修者战斗时，不到最后鱼死网破、拼命一搏之时，一般修者是不会将玄窍之中的玄力全部发动的，总要保留一些作为最后的保障。尤其是玄珠中储存的玄力，纯度最高，同时又是修者和玄珠 元魂之间的桥梁，一旦耗光，整个人就处于彻底的虚弱之中，基本上就是任人宰割了。徐三郎之所以受了那么重的伤，就是因为为了博得楚晓颜的欢心，咬牙将玄珠中的玄力都用于催动元魂，结果却被楚离月一刀砍碎了他的雨云。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但是玄力消耗太过，对于自身的根本 都造成了伤害。石州徐家是一个二流家族，一直希望能够攀升到一流世家之中。徐三郎的祖父和当初的老镇国公有点交情，在楚家内部的争斗中选择了楚辕这一支来支持。徐三郎是徐家小辈中最为出色的，年纪轻轻就已 经是凝珠五转的修为，如果能够得到合适的功法，极有希望成为徐家的第二位成珠高手。 徐家自身没有能够培养出成珠高手的玄级功法，所以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了楚家。徐三郎肩负着家族使命，接近楚晓颜，希望能够成为楚家下任家主的妹婿，得到修习楚家玄级功法的机会。徐三郎容貌俊秀，口才便捷，知情识趣，将楚晓颜哄得喜笑颜开，对他十分亲近。徐家人心中也对这个计划充满了希望，正准备向楚家提亲。然后等到楚辕取代楚辙登上家主之位，徐三郎迎娶楚晓颜，就 可以找机会去楚家的玄级功法，为徐家培养出第二位成珠高手。这样，徐家就可以成为石州最强大的家族，彻底站稳脚跟，将之前暗中对抗他们的几个家族打压下去。 眼看着一切顺利，越来越接近目标的时候，突然噩耗传来：徐三郎徐游霖身受重伤！楚辕对于徐游霖的遭遇感到十分抱歉，所以请了神医越家的人来帮他诊治。越家人摇着头说，徐游霖根基受损，玄珠已空。因为玄珠中的玄力消耗太过，又是被外力粉碎，想要再次用玄力建立元魂和修者 之间的联系，十分困难。这也意味着，徐游霖基本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这对于石州徐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筹谋已久的目标在即将实现的时候，却突然化作了泡影。这样的遭遇让他们对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楚离月简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是，即使如此，徐家人也不敢去神京楚家领地找楚离月的麻烦。因为他们了解了当日的情况，是徐游霖主动挑战楚离月，战败之后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到了楚家的地盘，他们既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也 没有超过徐游霖的修为的弟子——除非让徐家家主亲自下场，但是用成珠高手来挑战楚离月，这样明着欺负人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公然做出来的。 幸亏很快他们就得到消息，楚离月要离开楚家到海宁州去，而且是易容改扮、独自上路。更令徐家人心动的则是，他们还听说三月初三带人在神京郊外突袭楚家的阴阳百变何复生，最后落到了楚离月手里。要知道，何复生可是一位成珠七阶的高手，他的手中一定有能够让人进入成珠境界的功 法或者秘诀。 楚离月将何复生要过去，最后何复生生死不知。徐家人推测，她绝对是通过严刑拷打，甚至采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譬如搜魂之类的手法，得到了何复生的功法、秘诀。 这样的话，如果能够从楚离月手中得到这些，徐家培养出更多的成珠高手的计划就能够再次实行。 这才是徐家家主宁愿付出重大代价，亲自主持，重开二十多年都未曾使用过的九天甘霖大阵的原因。徐大兄弟四人，虽然修为都只是凝珠四转、五转，但是他们修炼的是一套相互配合的四象功法，四人合力，能够达到凝珠八转的修为！加上九天甘霖大阵的加成，甚至能够达到凝珠九转或者准成珠的境界 。 楚离月就算是再强悍，在九天甘霖大阵的抑制之下，也不可能战胜他们四人。 所以，听见楚离月说他们四人就算倒霉站在了她的脚底，徐大兄弟四人不由冷笑起来。在他们看来，楚离月这就是被楚家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天才就无所不能了。 徐四大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抬抬脚踩死我们这些倒霉的蚂蚁吧！哈哈哈！”他觉得自己这句话十分幽默，所以笑得十分舒畅。 笑声还未结束，他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大雨倾盆，雨点砸在秋叶渡前十字路口的青石板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的一点空间。 缭绕的白雾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浓，不疾不徐地弥漫到了徐家四兄弟身边。他们四人中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楚离月是如何动的，好像只是一眨眼，那个站在他们四人中央的月白色身影就消失了，只余下袅袅的白雾升腾。 第124章怎能不如你所愿 雨水中的白雾缭绕升腾，却看不见了楚离月的身影。 徐家四兄弟心知不妙，连忙将各自的玄珠催动，防备着楚离月的偷袭。 徐三距离楚离月最近，他一手握着玄晶，随时准备补充玄力，另一手捏着法诀，催动了自己的玄珠。 红云滚滚从他眉间涌出，瞬间暴涨成为一只朱雀，发出一声锐利的鸣叫，落在了他的头顶。雨水浇入朱雀体内，反而令这本为火鸟的朱雀体型大涨，身体更加凝实了。 徐三刚刚召出他的红云朱雀，就觉得眼前一花，紫红色的光芒犹如闪电破空而至。眼前的雨水被炽热的火力蒸发，散发出高温蒸汽，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扔入了蒸笼之中，变成了一盘即将蒸熟的菜肴。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句冷冷的女声：“怎能不如你所愿？”徐三的反应并不慢。他知道，这就是生死关头，如果自己能够抵得住楚离月这一击，徐大的惊雷锥立刻就能发出雷电劈中楚离月，他们的胜利就会到来。反之，如果他被楚离月一击打败，他们四人的合击 就会出现一个大破绽，其余三人就会被一一击破。这次的计划就彻底失败，徐家也将面临衰败的危险。 徐三不曾闪避，他头顶上的朱雀开始疯狂舞动，以红云组成的翅膀和翎羽护在徐三面前，而朱雀猛地抬头，口中噗噗噗喷出三团红色云朵，直射向电射而至的紫红色光芒。 同时，徐三身上也飞出了一道黑沉沉的光芒。出行之前，徐家家主给他们四兄弟每人一件玄器，其中封藏了一道他的攻击。虽然经过玄器储存再激发后，只能发挥原来攻击的七成威力，但是一个成珠高手的攻击，即使是七成，也不是楚离月这样一个 凝珠修者能够抵挡的。 徐三急速后退，一边退一边口中说道：“小姑娘口气不小，胆子也大，可惜眼光不怎么样。” 他的朱雀红云虽然比不上家主的攻击力，但是却胜在在九天甘霖大阵的范围内，消耗的玄力极少，而且红云中蕴含的不是火之玄力，却是三枚一触即发的云雷。 云雷伤害不高，但是却能在击中敌手之后令对方处于短暂的麻痹状态。然后配合家主的一击，楚离月必败无疑！ 就在徐三抿着嘴笑意盎然地等着看楚离月的下场时，一个庞大的拳影出现在楚离月身前。 紫红色的火焰在拳影四周流转，拳影上，五条紫红色的锐利光芒直射出来，和先一步到达的三朵云雷碰在了一起。 徐三所期待的云雷炸开、楚离月麻痹不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三朵云雷被拳影上延伸出来的五条红芒一碰，立刻无声消失，化成了虚无。 而那道随后到达的乌沉沉的黑光，则被另一个巨大拳影一击破碎，哀鸣一声，同样化为乌有。 大日紫曜真火，焚尽万物！ 不等徐三平复自己惊骇的心情，楚离月已经轻飘飘地来到他的面前。 她毫无花哨地一拳挥出，徐三这才发现，刚才他看见的巨大拳影竟然是楚离月的拳头！ 随着楚离月的挥拳，巨大的拳影从她的拳头上扩散出来，同时五道紫红色的锐芒就像是兽爪上弹出的锐利趾爪一样，向着徐三胸前划过。 紫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楚离月的身影已经开始飘然远去，徐三的身体才轰然倒地，胸前背后同时出现了五道焦黑的痕迹。 发出了临死前的一声不甘心的哀鸣，徐三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说起来漫长，但实际上却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老三！”徐大手中的惊雷锥刚刚激发，一道紫色电光从天空中蜿蜒而下，徐三就已经倒地身亡，这让他不由肝胆俱裂，大声怒吼起来。 面对从头顶降落的电光，楚离月退得极快。她似乎根本没有受到阻力一样，转瞬就来到了位于东方的徐大面前。 徐大正处于情绪激动之中，看到飘然而来的楚离月，心中的仇恨更是熊熊燃烧。就是这个女人，将他们徐家的希望徐三郎打成了重伤难愈的废人。要知道，徐三郎之前的两位兄长，都是因为资质平平而被家族派去尝试修炼家族自己修补的功法，先后死在了修炼途中。徐三郎测出上等 资质的时候，整个徐家都欣喜若狂。因为徐家的功法特殊，只有具有徐家嫡系血脉的子弟才可能修炼到凝珠五转之上的修为！而徐家家主当初是因为因缘际会才踏入成珠境界，这才把徐家从石州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发展成为石州知名的家族 。 如果想要维持徐家在石州的地位，必须让徐家拥有更多的成珠高手。而徐三郎就是徐家上下的希望！徐三郎废了，徐家的未来一片灰暗，所以徐大兄弟四人这次的任务对于徐家来说意义非凡。如果能够活捉楚离月，徐家还有最后的希望，否则徐家家主百年之后，徐家就会再次落入不入流的小家族之列， 甚至还可能全族尽灭。 因为在崛起过程中他们所树立的敌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让他们安安生生度日。 没想到，准备充分的这一战，首先死亡的居然是他们四兄弟的一个。 徐大眼看着楚离月飘到自己面前，头顶上的电光即将落下，强行抑制住心中的仇恨，用尽全力再次敲击惊雷锥。惊雷锥锥尖的紫色电光急速闪动，凝成一道小小的雷电，从锥尖射出。 随着锥尖的雷电射出，天空中再次凝聚出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向着楚离月的头顶劈了下来。 楚离月没有抬头，却清楚地知道第一道电光距离自己的头顶已经不过两尺之遥。 她改作纨绔子弟打扮，头发也都束在玉冠之中，此刻已经感受到玉冠之内的发丝都已经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甚至已经有几绺发丝开始因为电磁的吸引而飘飞起来。 仗着头顶上簪的是清辉送给她的紫玉发簪，楚离月向前一扑，绕着徐大转了一个圈。 她早已发现徐大这惊雷锥的缺点，那就是发动太慢。从敲击惊雷锥凝聚雷电，到空中电光闪烁劈向敌人，这其间需要一秒到两秒的时间。而空中的电光劈到敌人身上的速度却足足要三秒之久。 这样的速度对于别人来说也许足够快了，但是对于身体素质已经被强化得超过一般成珠修者的楚离月来说，却是太慢太慢。 三秒钟，足够她杀掉徐三，跑到徐大面前，然后——测试一下这道电光是否真的能够锁定她的气息。 楚离月绕着徐大转圈的这个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妙，正是空中的第一道电光即将劈到她头顶的那一瞬间。徐大看着眼前顶着电光的楚离月冷冷一笑，这一道雷电足以将一个凝珠修者劈得重伤晕倒。等她落到他们手里，让家主用最残忍的手法拷打出何复生的成珠功法和秘密之后，他一定要请家主不要杀她，而 是把她交给自己兄弟三人。他最喜欢看漂亮的姑娘跪在他身前哀求啼哭的模样。以前徐家还是小家族，他也只能将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儿买过来，折磨她们，让她们痛苦哀求。后来，徐家成了石州能拍得上名号的家族，他玩弄的女孩 中就出现了那些小家族中的启蒙修者。 像楚离月这样出身高贵、性情高傲、资质绝佳、身手不错的姑娘，他还从未把玩过。 一想到面前这个容貌艳丽、神色倨傲的楚家大小姐，战神大人的独生女会跪在他面前，任他为所欲为，徐大全身都开始发热，所有的热血都涌向了一个部位。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隐晦的笑容。 沉浸在浮想联翩中的徐大突然被人一推，向前一个趔趄，就钻到了那道本来是冲着楚离月头顶落下的电光之下。 突然降临的剧痛和麻痹感打破了他的美梦。 被电光包围的徐大全身颤抖，头发在电光中舞动如同条条黑蛇。他根本无法理解，明明那道雷电是应该劈在楚离月头上的，怎么会劈中了自己？第一道电光刚刚结束，楚离月就再次在第二道电光降临的瞬间如法炮制，将尚未清醒的徐大再次踢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一次，焦糊的味道从徐大身上传来，电光熄灭的时候，他已经僵硬地变成了一座黑灰 色的雕像，头发和衣服都冒着缕缕黑烟。 楚离月从他身边飘然而过，手中捏着已经有些变形的惊雷锥，另一只手信手一挥，拳头上射出一点紫火，落在了他的身上。 站在西方的徐二和站在北方的徐四目眦欲裂，不过是转眼时间，徐大和徐三就已经死在了楚离月手下。 不是说九天甘霖大阵能够抑制楚离月的实力吗？不是说四象功法可以互相配合，提高他们兄弟四人的全体实力的吗？不是说家主亲自主持阵法，楚离月逃无可逃吗？ 为什么眼前的一切和他们的规划截然不同？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现在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猎物。 徐二头顶上的白云汇成了一头白虎形象，徐四头顶上则是乌云沉沉，漂浮着一只玄武。 可是传说中的四神兽也不能给他们安全感，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大声喝道：“去死吧！” 两道黑色光芒从他们两人身上射出，那是徐家家主给他们准备的杀手，玄阴重水。徐三发出的玄阴重水被楚离月用大日紫曜真火瞬间焚烧成了蒸汽，徐大则因为惊雷锥太过托大，连那滴玄阴重水也不曾发出。这一次，徐二、徐四一起出手，将玄阴重水射向了楚离月。 第125章不过如此 石州徐家现任家主徐化资质出众，奈何出身于一个九流修者家族，资源匮乏，只能修炼一门烂大街的黄级功法。即使如此，在四十岁的时候，他也迈入了凝珠八转的境界，这在下层修者中实属难得，也将 徐家推入了石州三流世家的行列。只是，没有玄级功法，即使徐化再如何努力，也基本上没有希望进入成珠境界。徐化为了寻找机缘，不惜多次冒险进入元府、秘境探险，最后总算是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机缘，得到了一个修炼玄阴重水 、藉此进入成珠境界的秘诀。 这和徐家的甘霖诀正好吻合，徐化回到家中闭关三年，凝结出了九滴玄阴重水，一举踏入了成珠境界。自此，徐家进入了石州准二流世家的队伍。 玄阴重水一滴重逾千钧，绝非一般修者所能抵挡。如果九滴玄阴重水同时发出，就能够将一个成珠高手砸得血肉粉碎。如果更多，那几乎就无人能敌了。 正是凭着玄阴重水，徐化带着徐家这个后起之秀，在石州修者世家中站稳了脚根。这次对付楚离月涉及到徐家的未来，徐化十分谨慎，不但自己亲自发动主持了九天甘霖大阵，而且还派出了徐家四名战斗力最强的凝珠修者，就这还不放心，还给他们兄弟四人每人一滴玄阴重水，以备不 时之需。 作为九天甘霖大阵的主持者，徐化对于秋叶渡十字路口发生的这场战斗犹如目睹，他亲眼看见徐三发出的那滴玄阴重水根本没有对楚离月造成任何阻碍，就被那种紫红色的火焰瞬间蒸发消失。 这让他瞬间满身冷汗，他倚为立身之宝的玄阴重水在楚离月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可是随即，徐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楚离月果然是有不少好东西，她所发出的紫红色火焰绝非凡火！如果能够将楚离月活捉，得到的好处一定比他之前设想的要多得多。 就算是徐大兄弟四个全都死光了，可不是还有他在吗？原来他自矜身份，不肯以成珠四阶的修为去对付一个凝珠小辈，现在看来，楚离月身上有这么多好东西，完全值得他出手。 就算是事后有人说什么，好处也已经落到了他手中。有了楚离月那紫红色的火焰，他又怕得谁来？ 至于楚家，又有谁会为一个死去的大小姐出头呢？再说了，当他得到了巨大的好处，提高了自己的实力，成为成珠七阶甚至八阶的高手的时候，楚家还敢对他不敬吗？ 就算是三千战神卫杀光了徐家子孙，但是只要有他徐化在，徐家就不曾灭绝。 徐化脸上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再次将神识投入九天甘霖大阵的阵眼，观察着秋叶渡十字路口的战斗。 只不过是一个出神的时间，战斗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徐二头顶的白云凝成的白虎已经溃散，胸前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周围还残留着火焰炙烧的痕迹。他仰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眼睛半闭半睁，露着惨白的眼睛望着漫天的雨滴，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会是 这样一个结局。 徐四是性情最为暴躁的，头顶上的乌云凝成的玄武形象又和九天甘霖大阵十分契合，在雨水的浇灌下，玄武的模样越发凝实逼真。因着他的心情，那头玄武也怒目圆睁，四足挥舞，全身散发出凛凛杀气。 楚离月看着他的表情，笑着说道：“踩死蚂蚁确实轻而易举。”徐四厉声喝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眼睁睁看着三位哥哥在自己面前纷纷倒下，虽然对于楚离月的手段十分震惊，但是仇恨和愤怒已经让他忘记了恐惧，只余下一腔想要拼死为三位哥哥报仇的冲 动。 手中握着一颗中品玄晶，徐四也不担心玄力匮乏，拼命催动玄珠，将玄力输出到玄武身上。 庞大的玄武在空中缓缓抬起头来，圆圆的眼睛瞪着楚离月，眼神中满是仇恨和杀机。 昂的一声吼叫，玄武嘴巴一张，一片巨浪向着楚离月席卷而来。 一口，两口……一连九口，玄武才神色萎靡地停了下来。 平地升起了数丈高的浪涛，白色的水珠跳跃飞溅，几乎遮蔽了天空的浪潮扑向楚离月。 楚离月微微一笑，周身笼上了一层紫红色的光焰，这光焰并不跳动，看起来仿佛是一个静止的线条描绘在她的身周。 但是楚离月向着巨浪冲去的时候，所有接近她身边的浪涛全都无声消失。 像是从巨浪中挖出了一个通道，楚离月的身影从容地穿过这漫天的浪潮，一拳砸在了徐四胸前。 徐四倒下了，和他的三位哥哥一样。 但是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能够杀死楚离月为他们报仇的人。 就在楚离月的背后，肆虐了两天两夜的暴雨突然停止，就像是有一个开关被人突然拧上了一样。 而空中最后的雨水诡异地汇集向她背后的一个地方，水珠集中在一起，浇灌出一个人形。 楚离月一拳砸在徐四胸口的时候，那个人形终于完成。 水珠组成的人形向前一步，瞬间化成了真人模样。网巾束发，衣袍轻便，细眉长眼，三绺长髯，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 感觉到身后强烈的玄气波动，楚离月没有回头看，而是向前急冲。 中年男人面带冷笑，眉心飞出一大滴黑色水珠，漂浮在面前。随后，他举起双手，手心向上缓缓托起，顺势向前一推。 那一大滴黑色水珠势如奔雷，向着楚离月的后心狠狠砸了过去。 在即将落到楚离月背上时，中年男人伸手一指，一大滴黑色水珠顿时分化成九滴，将楚离月的整个后背都笼罩在内。 九滴玄阴重水，就是一般的成珠修者也要被砸得骨肉粉碎，更不要说是一个凝珠修为的楚离月了。 徐化冷笑着，他先将这楚离月打个半死，然后给她医治过来，让她尝尝濒临死亡的感觉。只有知道了死亡的可怕，才会乖乖地将所有宝贝都献出来交换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九滴玄阴重水即将落到楚离月背上的时候，突然，一蓬紫红色火焰凝成的大手从楚离月背后闪现出来。 这巴掌足足有一人大小，对着九滴玄阴重水就是一拍！ 徐化似乎能听见玄阴重水被蒸发时候发出的嘶嘶声，就看见九滴玄阴重水全都消失无踪了。他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此之前他就知道楚离月的火焰能够对付自己的玄阴重水，经过这次尝试果然如此。在一个凝珠小辈手中就能发挥这样恐怖的威力，如果到了自己手中，势必能够扫荡 石州所有世家！ 楚离月感觉背后的玄气波动暂时停止，连忙转过身来。 看着对面的阴鸷中年男子，楚离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何人？”此人身上的玄气波动远超徐大兄弟四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一个成珠修者。徐家只有一个成珠修者。 “石州徐化。”对方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大雨已经停止，躲在各处的人们惊喜不已，一个个从藏身之处冲出来，笑逐颜开、欢呼雀跃。 “好。”楚离月心知对方既然不顾成珠修者的脸面来偷袭自己，口舌之争也已经毫无意义。她双手一举，如意拳套散发出淡淡光芒，“请指教。”徐化倒是有些意外，楚离月面对一个成珠高手的偷袭竟然既不紧张，也不恼怒，仿佛根本就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如果没有之前自己的玄阴重水被她拍灭的情况，他也许会以为楚离月是无知者无畏，但是现 在在他看来更加说明了楚离月身怀重宝，所以才会无所畏惧。 “楚大小姐实力出众，徐某十分佩服。如果你束手就擒，到我徐家做客，徐某保证将大小姐待为上宾，绝不伤害你一根头发。大小姐以为如何？”徐化心中猜测着楚离月的底牌，口中慢慢地试探问道。 “不如何。徐家主的人品卑劣，无法令我相信你的承诺。”楚离月毫不留情，面色淡定地回答。 徐化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不过却没有因此而暴跳如雷，只是缓缓点头道：“那徐某就只有得罪了。”他发现了楚离月的火焰似乎能够焚烧万物，这样的话，用什么玄器都无济于事，倒不如用最直接的方法，也就是仗着修为的高深和她进行玄力比拼。不管怎么说，她不过是一个凝珠修者，绝对不可能比他 这个成珠修者修为更加深厚。 所以，徐化不再多言，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掌挥出，剧烈的玄力带动了周围的玄气，形成了一股洪流，向着楚离月急剧射出。 楚离月身形飘逸，只是微微飘动几步，就躲过了这一掌。但是徐化早有准备，怎么会让她轻松躲避？呼呼呼，接连几掌拍出，汹涌而来的玄气就将楚离月围在了中心。 轻轻笑了一声，楚离月双腿扎定，狠狠挥出了两拳。徐化的眼力自然不是徐大四兄弟可比，他清楚地看到，两只紫红色的拳影从楚离月手上的拳套中飞出，越变越大，最终化成了两只半人多高的巨大拳影。拳影的手背上，五道以紫红色火焰组成的指爪弹出 ，像是兽爪中最凌厉的部分，直直地撞到了他发出的掌力上。 轰轰！两声巨响。拳影和掌力正面相撞！ 出乎徐化意料的是，楚离月这样一个凝珠修者的拳头力量一点儿也不比他的掌力逊色！ 玄气四散奔逸，将周围的积水震得飞射而出，也惊动了正在欢欣鼓舞的人群。 看见徐化和楚离月的装扮动作，有些阅历丰富的老商人已经面色大变，疾奔回房中取出自己的行李，匆忙离开这个危险的场合。“不过如此。”楚离月笑着摇了摇头。 第126章简直不堪入目 看到秋叶渡十字路口正在对峙的楚离月和徐化，有经验的人都面色大变，匆忙离开。但是也有一些年轻人涉世未深，根本没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反而十分好奇地盯着两人，想弄明白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 事，方才那两声震天巨响又是怎么搞出来的。 徐化面色阴沉如水，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对付楚离月才好。 玄阴重水无济于事，玄力比拼他居然也不占上风。 楚离月身上一定有重宝！徐化无比确定。但是，如何打败楚离月，反而成了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一阵尖锐的儿啼响起，不知道从哪家走出来一群衣着华丽的女眷，其中一个奶妈模样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正神色紧张地想要从房舍背后的小路绕过十字路口。儿啼声正是从那小小襁褓之中传来。 徐化目光闪动，单手一挥，正在拼命安抚婴儿的奶妈突然尖叫一声，原来她紧紧抱着的襁褓竟然脱离了她的怀抱，飞天而起！ 阴阴地笑了一声，徐化手指一点，襁褓飞速砸向了楚离月的面门。 他方才在主持大阵时，听到楚离月对于徐家为了阻止她的行程制造了这场暴雨扰民十分不满，那么，就让他再看看，这个心中充满慈悲大义的大小姐，会不会为了一个无知稚子而牺牲自己吧。襁褓中的小婴儿被高高抛起，电射而去。这个时侯，小婴儿反倒不再哭泣，大概是觉得这样的高速飞行十分有趣，小婴儿白白胖胖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张开了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嘻嘻地笑了起来，口 水顺着嘴角流淌着，看起来十分开心。 身后队伍中的女眷有人尖叫起来，凄厉的声音中充满绝望和恐惧。奶妈已经坐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们就是害怕卷入修者大人们的战斗之中才绕道的，怎么会天降横祸，反而招致了无妄之灾？ 楚离月自然是明白徐化的用意的，徐化甚至根本也不曾遮掩他的目的。在抛出襁褓之后，他就从袖子中抖出了一柄黑沉沉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剑尖晃动，将楚离月上半身全数笼罩在内。 他赌的就是楚离月的性格，之前她对于普通人充满同情，这样的小姑娘就算是再狠辣，也很难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婴儿摔死而无动于衷。只要她伸手去救那个婴儿，他就能将楚离月重创！ 轻轻叹了一口气，楚离月脚尖一点，整个人像一道魅影闪过，将空中飞来的襁褓单手搂入怀中：“我收回方才那句‘不过如此’，徐家主的行为简直是‘不堪入目’。” 她的动作轻松地如同闲庭信步，根本没有把随后而来的黑剑放在眼里。在她最精擅的体术面前，玄元大陆修者们近身搏击的技能简直粗劣得不堪一击。徐化的面孔有些发白，他一剑扑空，顿时感觉到周身的空气温度急剧上升，一片炽热将他包围。脚底下的青石板原本还有些湿意，如今却像一个蒸笼一般散发出高温的气体。就算成珠修者的肉身绝对不会 畏惧这种程度的灼烫，但徐化却由此感到了重重的危机。他想要急速后退，他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楚离月。也许那些神京四大世家并不是浪得虚名，他们能够成为天元帝国第一流的世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十几名成珠高手，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族中出 现了什么高官，而是他们能够给家族子弟更加系统而精英的修炼指导。 否则无法解释楚离月这样的年纪和修为，为什么能够在他这个成珠修者手下也毫不逊色。 可是，徐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玄气波动，这种玄气波动就像是山林烈火，火山喷发，沛莫能御，誓要将所有挡在之前的人或者物全部焚烧一空。他简直无法相信，这种巨大的力量怎么可能是一个凝珠修者所能发出的！明明是他这个成珠修者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这也许是一种错觉。徐化捏着黑剑，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头去看看身后，看看这一切到底 是真是假。 就在他侧头的一瞬间，那巨大的玄气波动已经扑了上来。 紫红色的火焰铺天盖地，一下子就将徐化裹挟在内。徐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火焰从青石板上滚过，留下了一堆灰烬，却奇异地没有损伤一点地面。 楚离月伸出手一按，火焰彻底消失。徐化也彻底消失。 不远处，所有围观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紫红色火焰，看着那火焰瞬间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烧成了灰。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脸上显现出惊恐、畏惧、疯狂等各种表情。 楚离月上前几步，向着已经僵硬成一群木偶的女眷队伍走去。十几个女子还保持着方才的姿态，有人扶着女主人，有人要掐女主人的人中，有人搓着手焦急不已，有人苦着脸欲哭无泪，奶妈坐在地上，被积水打湿了衣衫——像是一群雕像，保持着一瞬间的鲜活，在 一个特定的时间定格了自己。直到楚离月向她们走来，才有人开始惊醒，发出无意识地尖叫。接下来，所有的雕像都开始复活，她们看着楚离月，就像是一群羔羊看着拿着屠刀狞笑的屠夫，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开，口中发出自己都不知 道是什么意思的嚎叫和乞求。 楚离月无奈地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轻轻地将怀中的襁褓放在了脚下的青石板上，同时无声无息地将青石板上的水迹蒸干，使其达到一个比较温暖的温度，才转头走向了落叶客栈。 她在落叶客栈交了三天的房钱，现在虽然雨停了，但是水位下降还需要时间，她还是要等到能够通行的时候才能离开。 落叶客栈大厅中的客人们一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楚离月，立刻全部变成了哑巴。他们低着头，互相用目光交流着，一种压抑的气氛在大厅中慢慢升起。 楚离月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走到了柜台前。 客栈老板总算是见多识广，虽然脸色有些紧张，但还是陪着笑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楚离月摸出一把晶币丢在了柜台上，剔透闪亮的晶币让老板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既有期盼又有畏惧，却不敢做声，只敢眼睁睁地看着楚离月，等待她的吩咐。“修理客栈用。”虽然不是她动手将落叶客栈的房子劈坏的，但是徐家人之所以对落叶客栈下手，还是因为她选择了这里休息。如果徐化和徐家四兄弟还有一个活着，她一定会让他们赔钱，可是现在却只有 自己掏钱了。想到这里，楚离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日紫曜真火确实厉害，就是太霸道了。一旦出手，敌人就会被焚烧成灰，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剩不下来。像徐化好歹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身上一定有些值钱的东西 ，可是她却不敢留手，只能看着他化成飞灰。 看来，她还是应该好好琢磨琢磨，更加精准地控制大日紫曜真火。客栈老板十分感激，不停躬身感谢：“多谢大人赏赐！”这十几枚晶币能够换到的金银足以再修建两家客栈了，他在这秋叶渡口经营客栈数十年，见过的修者也有几十个，却从未见过有哪个修者将他们普通 人的损失放在眼里的。就如同这次暴雨，他早猜出来是徐家人做的，却不敢透露一个字。二十年前，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有人不过是在背地里骂了几句，不知道怎么就被徐家人听到，直接就把那个村子一个浪头淹掉了 。一个村子几百口人，最后只逃出来两个水性最好的男人。 因为雨停了，大厅中有不少客人已经跑出去渡口观察水位，所以空出了不少座位。 楚离月选择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桌子坐了下来，不管身边众人的僵硬，点了两个小菜，自顾自地开始吃饭。像秋叶渡这样的地方，虽然客流量极大，但是修者并不多。修者们有着自己的交通方式，他们往往通过飞舟或者飞行异兽之类的交通工具去往遥远的地方，很少有修者如楚离月一样骑着一匹普通的骏马晃 晃悠悠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上路的。 从神京到海宁州数万里之遥，只靠一匹马不知道要走到哪年哪月。楚离月这样做，一则是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二则是为了引出那个一直在暗地里对她虎视眈眈的内奸。为此，她甚至将清辉这个能够打败何复生的强力打手都放在一边，让他先去处置自己的事 情，自己孤身一人出发，好让那些人有胆量对她动手。 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对她下手的居然是石州徐家。 但是徐家的行动背后无疑也是有着某些人的身影的。楚离月从清辉那里学习了一点儿改变自己容貌的手段，虽然不能和清辉、何复生相比，但是也足以让别人认不出自己了。她离开楚家的时间、去往海宁州的路线都是保密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可是徐家 就知道她要从秋叶渡经过，只是一时间不能确定她的踪迹，才会动用手段阻断了秋叶渡的交通。 而且，楚离月还想起徐大他们曾经说过，他们锁定了自己的气息。那么，他们是如何从人群中确定一个容貌完全不同的楚离月，如何确定那是她的气息呢？ 这显然还是有人对他们泄露了什么。 如果单单从当初徐三郎对楚晓颜的言听计从来说，徐家和楚辕一系的关系十分密切，那么，会是楚辕想对自己下手吗？楚离月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 第127章抢肉吃 落叶客栈的二楼和三楼已经被徐大他们劈得掉了下来，其中客人的行李也有不少被雨水淋湿损坏，这些也都是落叶客栈要和客人们商议赔偿的。而目前更重要的是，落叶客栈已经没有办法给客人提供休息 的房间，只有一楼大厅还能容纳一些客人。 虽然如今大雨已经停止，但是通济河的水位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下来，这些客人跑去渡口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 楚离月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在落叶客栈大厅待下去了。幸亏她本身就没带什么行李，反正纨绔子弟嘛，有钱任性，到处买买买就对了。 起身到后院马厩里，找到了自己的那匹马，在无数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中，她骑着马离开了。 所谓离开，也不过是找一个其他地方休息而已。 客栈是不要想了，除非她用修者的身份去逼迫别人腾出房屋给自己。就连秋叶渡附近的民居，如今也已经挤满了各种人群。 楚离月带着宝囊，其中有各种野营所需的物资，既然大雨已经停止，就是在附近的山中夜宿也不成问题。 别人夜宿山中也许还要考虑地形、野兽的问题，但是她现在也算是艺高人胆大，成珠高手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她需要忌惮的对象就少了许多。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兽奴呢——楚离月抖了抖袖子，装在异兽袋中的红色狐狸就滚了出来。 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红色狐狸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化作了一个眉目如画、神情漠然、眼神隐隐带着桀骜的白衣女子。 虽然心中隐藏着种种不甘，夙凉还是伏身行礼：“素娘见过主人。” 楚离月哪里会把他的情绪放在心上？已经签订了契约，可以说夙凉的生死就在楚离月的一念之间，他根本不敢违逆楚离月的意思。没看他明明不愿意以素娘的形象出现，但是还是不得不照做吗？ “收拾收拾，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楚离月一边从宝囊中往外拿东西，一边吩咐夙凉。 夙凉一直呆在异兽袋中，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不过当时楚离月将他装进异兽袋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来她是要离开楚家，此刻也不惊讶，更不多问，自顾去收拾去了。 楚离月所选择的宿营地在秋叶渡口上游的山丘之中，是一个地势较高、地面平整的临河之地。 两日暴雨，山中水汽氤氲，地面也积水很多。夙凉放出狐火，将地面中的水气蒸干，一一安放了帐篷、防潮垫、地毯被褥等物，然后就在河边的小树林里收集了木柴，蒸干其中的水分，开始生火。 楚离月从宝囊中取出锅碗瓢盆、玄灵稻、肉干和各种调料放在一旁，自己却盘腿坐在山石上，看着一派瘦弱温柔的夙凉忙来忙去。 大雨初停，山林中的空气分外清新，春日夜晚特有的温暖气息淡淡萦绕在身边。夙凉是兽族，虽然偶尔也会食用人类美食美酒，但是更习惯生吃血肉，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生火做饭，所以动作未免有些生涩，看得楚离月不由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她看了夙凉一眼，“你如 果不习惯吃这些，就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猎物。” 夙凉低头应了一声“是”，就隐入了树林之中。 楚离月上辈子露宿野外的经验丰富，更因为雇佣团中奇葩众多，养成了一手不错的厨艺，所以即使是一个人干活，也手脚利落、有条不紊。 很快，热水烧开，吊在火上的小锅中散发出玄灵稻特有的清香。 楚离月现在有两个宝囊，白色的普通宝囊她现在用来存放衣物、日常用品、食物，至于玄晶、丹炉、功法等则放在必须认主才能使用的绿色宝囊中。 白色宝囊并不能像她曾经看过的一些里的空间那样具有保鲜功能，所以楚离月装在其中的食物都是一些能够久放的，比如玄灵稻、肉干、调料之类的，至于新鲜的蔬菜瓜果肉类，那就不要想了。 即使如此，和上辈子独自一人在野外露营的经历相比，已经方便多了。 不过，即使是肉干，楚离月也能把它们处理得十分美味。她在宝囊中专门带有烤肉架和大油，现在就直接将肉干用匕首削成一片片放在烤架上，然后一手用刷子蘸着大油在肉干上刷油，一手用夹子夹着烤架不停翻动。因为肉干腌制的时候是经过体力超凡的启蒙 修者亲自脱水的，所以必须补充大量的油水才能使其肉质恢复鲜美。被夙凉蒸干的木柴在烤架下热烈燃烧，火焰不停跳动着。一层层的大油均匀涂抹在肉干上，被炽热的火焰熏得慢慢浸润到肉干的内部。火舌舔在肉干表面，十几片肉干很快变成了浅浅的金黄色，时不时还 有热油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楚离月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开始将自己携带的各种调料涂抹在肉干上，一边涂抹一边旋转烤架，直到肉干都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才洒上了最后一批调料。这批肉干就算是烤好了。 将烤架从火堆上取下放在一旁，吊在火上的米粥也已经熬透了，所有的米粒都已经烂熟，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楚离月取出碗筷，盛了米粥，开始吃饭。夙凉没有回来，不过她也不担心，以夙凉的实力，这种小山丘中还不至于出什么事。刚刚捏起一片肉干，楚离月就产生了一种被人狠狠盯着的感觉。其实，从她开始烤肉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窥探，可是她放出神识却不曾找到对方，这让她心中暗生警惕。能够躲过她的神识的， 想必不是普通人。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继徐家之后，再次来对付自己的人。如果是的话，楚离月也不得不佩服那个隐藏在暗中的黑手应对实在够快。 所以楚离月看似毫不知情地继续烤肉煮粥，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警惕着。 没想到突然对方的注视变得如此强烈，似乎马上就要有所动作。楚离月的身体看起来十分放松，却已经做出了随时出手的准备。树林中发出一声泥土轰然崩塌的声音，楚离月的神识看见一道黑影从地面下冲天而起。随着衣袂振动声，那道黑影从树林中掠出，直飞向楚离月的方向。他的速度太快，即使是楚离月的眼光也没有看清楚 对方的飞行轨迹。 震惊之下，楚离月一拳挥出，硕大的拳影破空而出，劈头砸向黑影。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厚厚的皮革之上，随着一声闷响，楚离月向后退了两步，不由面带惊色。她虽然没有用上大日紫曜真火，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成珠高手 ，没想到居然会有和别人比拼速度和力量都不占上风的时候。 她方才这一拳，直接被对方架住，而且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巨力，还将楚离月震得连连退了两步才站住了脚。 对方并没有趁着楚离月后退的时候穷追猛打，而是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楚离月身边的烤肉架。 春日的夕阳已经坠入地平线中，只余下淡淡的光辉照耀着这个世界。 借着落日余晖，楚离月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他满头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则被乱草一样的胡子挡得严严实实，所以楚离月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楚离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冷漠，就像是一潭死水，完全看不出主人的任何表情。只有在看着烤肉架上香味四溢的肉片时，那双眼睛里才露出一点渴望。 更让人惊诧的是，他的左右锁骨上竟然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银色锁链，锁链穿过他的双手手腕和双足足踝，在双脚之间连在一起。 与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形象相比，那根锁链简直洁净如新，即使是在他身体上打穿的洞口旁，都保持着闪亮的银光。 这是哪家私自关押的重犯逃出来了？看这架势，是多年没吃过肉了吧？如果不是这头发胡子遮得严实，说不定嘴角的口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楚离月皱着眉头打量着对方，对方却已经毫不在意地转过身去，直接抓起烤肉架上仍然火烫的肉片塞到了嘴里。纠缠在一起的胡子和头发中间突然出现一张大嘴，满嘴森森白牙让这人犀利的造型更是平添了几分狰狞。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肉片的温度，一片一片的肉片嗖嗖嗖地飞快塞进嘴巴里，对方吃得不亦乐乎， 根本就不觉得这些东西还有主人。 楚离月看他简直是要把自己的晚餐全都吃光，知道这种人大概是无法用语言来阻止的，于是直接扑上去，一拳砸向了这人的后心。她并没有打死对方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有使用大日紫曜真火，而是单凭自己的肉身力量出手。没想到对方竟然根本连躲都不躲，直接用肉身承受了她的一拳。和之前被对方手臂架住的感觉一样，楚离月这 一拳根本就像是打在了厚实的木板或者层层叠叠的皮革上，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如果是真的木板，这一拳早就打穿了一个大洞了。即使是凝珠修者，也抵挡不住她这一拳。可这人却只忙着吃肉，根本不在乎她这一拳。或者说，他好像是在表示，我吃了你的肉，你打我我就不还手。 第128章烧断锁链 嘭嘭嘭，楚离月连着三拳打在那人后背上，却没有让他挪动一步，更没有打断他吞吃肉片的节奏。 摇了摇头，楚离月无奈地停下手来，总不能因为别人吃了自己的晚饭就把人烧死吧？打了打了，肉片也基本被吃光了，只有自认倒霉吧。 楚离月退了几步，将已经空空如也的烤肉架再次放到火堆上，从宝囊中拿出肉干，准备再给自己烤一些。没想到，被她用力捶打都不曾动弹的那人，一听到动静立马就转过头来，双目直直地盯着楚离月。 那一瞬间，她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是强烈的食欲，楚离月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变成了一个大肥肉，而对方却是一个无数年都没有沾过荤腥的饥渴大汉。 楚离月甚至怀疑，下一步对方是不是就要冲上来，张开大嘴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去。 就在这时，夙凉从树林中款款走了出来。 夙凉依然是一身素白衣裙，眉目如画的脸上带着轻愁，细长的蛾眉微微蹙起，步履轻盈，整个人看起来弱不胜衣。但楚离月却还是能隐隐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看来他已经吃完晚餐了。 站在楚离月面前的那人猛地回头盯着夙凉，死水般的目光竟然出现了波动，双目射出利剑般的光芒，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危险起来。 楚离月一直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更是时刻注意着他的眼神，此刻更是提高了警惕，连手头的烤肉架都扔到了一边。 果然，下一步这人就从楚离月的眼前消失了，整个人扑向了款款而来的夙凉。 这次楚离月看清楚了他的身法，这人看起来头发胡子乱成一团，衣衫褴褛还挂着亮银锁链，吃起肉来毫无仪态，但是真的动起手来却实在是迅捷如电。楚离月自觉自己的速度也算是极快的，至少在这个世界几次动手都没有遇到什么能够在身体素质方面强过自己的对手，可是方才她在这人身上就遇到了挫折。现在再看这人扑向夙凉的速度，以及即使是极 速飞行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的锁链，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身体素质比自己只强不弱。这样的身体素质，最少也要是一个修为不低的成珠高手才对。可是这样修为的成珠高手，怎么会落到连肉都吃不上的地步？他身上的锁链又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将这样一个修为不低的成珠高手 囚禁封锁起来？ 夙凉从树林里走出来，看起来好像是毫无防备，但是实际上早就发现了那个毛发满头看不见面目的高大男人。 虽然对楚离月有种种不满，但是楚离月的生死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所以夙凉发现站在楚离月近前的陌生男人身上隐隐的不对之后，还是挺身而出，主动出来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吸引得太成功了——夙凉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就目露凶光，二话不说扑上来就要动手。他现在明明是用的素娘的形象不是吗？弱质美女，楚楚可怜，大多数人都不会对这个形象产生敌意。怎么这人反而像是看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夙凉心中不解，但是反应却不慢，纤弱的腰肢一扭，夙凉整个 人就向后飘飞了数丈，一双衣袖向前疾抖，两条雪白的宽幅缎带颤动出波浪，卷向面前的身影。楚离月饶有兴味地看着夙凉的动作，她不知道原来素娘的形象也是有武器的。不过，看起来素娘的两条雪缎宽带舞动起来虽然十分美观，可是杀伤力却不怎么样。尤其是面对这个皮粗肉厚的男人的时候， 简直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根本不在意缎带抽在身上的力度，发须缠在一起的男人双目带着锐利的杀机，任由缎带抽打着他的身体发出噗噗噗的声音，高大的身躯毫不停留，逼近到夙凉面前。他抬起双臂，用穿透双手手腕的亮银锁 链狠狠地勒住了夙凉的脖子。 当你的对手速度快、力气大，而且还不在乎你疾如暴风骤雨的攻击快速逼近，你能做什么？ 冰凉的锁链碰到夙凉脖颈的瞬间，他感觉到头皮发紧，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真的丧命在这个古怪的男人手下。一咬牙，夙凉顾不得之前楚离月的禁令，就准备一个打滚恢复血狐真身。 用这个女人的外表，很多手段他都使不出来。使用真身的时候，才是兽族力量最强大的时候。人形对于兽族修炼有好处，但是却无法彻底发挥兽族的血脉力量。 就在夙凉准备现出原形的时候，一股凌厉炽热的气息袭来，紫红色的光芒在夕阳已经坠落的傍晚绽放成一道璀璨的烟火，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背后。 夙凉感觉到勒着自己脖颈的冰凉锁链挪开，心头松了口气。他也不想贸然在人类聚居之地显出原形，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厉害人物，对兽族仇恨太深要了他的性命呢？ 捂着脖子，全身素白、面色更加苍白的娇弱美女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恐惧，一双大眼睛像是被猎人逼到悬崖的小鹿，望向身前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的男人。 可惜的是，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看过来一眼，而是迅速闪身，将连接两手的锁链迎上了飞射而来的紫红色火焰。 方才这人抢了她的晚餐，楚离月并没有与他较真的意思。可是现在他二话不说就对夙凉动手，甚至差点将夙凉勒死，楚离月却不能坐视不管。 如意拳套化作一双碧绿手镯戴在双手手腕上，楚离月手中握着紫红色的短刀焚天，面色严肃。亮银锁链和紫红色的火焰碰在一起，毛发虬结的男人似乎并无什么应对手段，任由火焰灼烧着锁链，甚至连闪躲的动作都没有，相反，他还用力将两手之间长约三尺的锁链绷直，好像是方便火焰焚烧锁链 一样。 不愧是焚尽万物的大日紫曜真火，只是两个呼吸，亮银锁链就被烧成了两段。 楚离月沉着脸，她不是傻瓜，这个时侯自然也发现了对方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来帮自己解开锁链而已。 哈哈哈哈！ 一连串粗豪的大笑声响起，将附近树林中盘踞的鸟群震得惊飞起来。 楚离月看着那一堆毛发中再次露出一张大嘴，手中握紧了焚天，对着夙凉示意。夙凉连忙小跑着过来，躲在了楚离月身后，仿佛心有余悸。 高大的男人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欣喜和快意，根本没有将对面两个人放在眼里。 啸声停歇，他狠狠一拽，就将亮银锁链从自己的双手手腕中抽了出来。本来已经结疤的伤口，被他这样粗鲁对待之后，立刻就破裂了，鲜血汩汩地顺着手腕涌出，将他的半个手臂都染红了。 然而，这样的伤痛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虽然因为满脸毛发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楚离月觉得，他实在是够狠。 没有丝毫犹豫，染血的大手就再次握着自己颈骨旁边的锁链用力向后拉扯。从对方的喘息和闷哼声中，楚离月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不知道疼痛，尤其是亲手将锁链从自己的肩胛骨上拽出来，这样的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楚离月自忖，自己如果处于这种状态，应该也是 要这样做的，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够像对方这样毫不犹豫地下手。 左手右手两边的锁链都足足有五六尺长，硬生生从自己的肩膀中抽出来，这样的痛苦可想而知。 那人的喘息越来越粗重，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哪怕是鲜血从肩膀的伤口喷涌而出，将身上破碎的旧衣和裸露在外的身体染上了一片片血迹，他也毫无犹豫。 楚离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果按照这人的动作，下一步，他就要把足足有两米多长的锁链从自己的脚腕伤口中慢慢抽出来了。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能够对自己这么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只凭他这份勇气和狠辣，就值得楚离月出手帮他一次。 楚离月皱着眉头，弹出了两朵紫火。 紫色的火焰落在脚腕两边的亮银锁链上，几个呼吸就将锁链烧成了两段。 这样，这人从伤口中拽出来的锁链就从两米多变成了半尺，也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那人似乎知道楚离月没有恶意，在紫火飞过去的时候十分淡定，根本没有任何躲避和畏惧，任由楚离月将锁链烧断。 楚离月一熄灭紫火，他就迫不及待地动手，抓着两脚脚腕中间的锁链一拽，将禁锢自己双足的亮银锁链扯了下来。 任由自己手腕、肩膀和脚踝都不停向外流着鲜血，那人将锁链一把扔在地上，抬起头看了楚离月一眼，双手举起对着楚离月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礼：“多——谢。” 好像是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嘶哑生涩，像是用砂纸打磨着粗噶的木头，发出沙沙的声音。 楚离月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人还会道谢。 “不必。”楚离月也抱拳回礼道。 那人看了看缩在楚离月身后的夙凉，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楚离月点了点头，抓起了地上的几段亮银锁链，并不见他如何作势，就已经飞身而起，消失在了已经黑沉的夜色之中。 确定了他已经走远，夙凉才从楚离月身后走出来，目光中带着疑问，望向对方消失的方向。地面上，犹自洒落着片片血花，夙凉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第129章我要成为那个和你并肩的人 人声远远传来，火把摇曳着，犬吠声从地底闷闷响起，静夜山林顿时掀起了喧嚣。 被惊醒的夜鸟在空中盘旋惊啼，楚离月慢慢地从被窝中起身，披上了外衣，开始梳理头发。那个满脸头发胡子分不清楚的男人离开后，楚离月就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停留在这里，很有可能会遇到囚禁那个男人的势力派出来的追兵。她曾经想过要收拾东西换个地方，免得卷入麻烦之中，可是又打消 了这个想法。一个是石州地势比较平缓，秋叶渡附近、河边的山丘本来就不多，她除非是继续向上游去深山之中宿营，只要在这座小山丘中，就不可能躲过搜索那个男人踪迹的追兵。另一个则是，她也想知道是谁有这 个能耐，将那个看起来实力不凡的男人囚禁起来，而且看起来还是囚禁了不短的时间。 她想亲自看看这个世界的英雄和势力，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多的追求。如果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楚离月想的是能够得到第二次生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那么在体会到这个世界和自己世界的不同力量法则之后，她所具有的那颗强者之心就使得她本能地将提高自己的实 力当成了唯一的目标。 可是，后来，随着她把清辉划入自己的保护范围，楚离月的目标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她不仅要成为强者，更要成为一个拥有一方霸主势力的领导者。 清辉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强大到他到现在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楚离月自然更不是那个敌人的对手。 但是，楚离月当过大佣兵团的头儿，非常明白什么叫做“团结就是力量”。如果她一个人不足以帮助清辉得到他想要的，那么她还可以培养一支强大的势力来帮助他。 这是自从那次清辉郑重地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楚离月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而这个答案也是在最近这一段时间才慢慢清晰的。 她要楚家。 她要一个强盛之极的楚家。 她要成为这个强盛的楚家之主。 她要成为站在玄元大陆金字塔顶端的人，要成为能够掌握整个大陆风云变幻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傲然挺立在清辉身边，和他并肩对抗那个强大的敌人。 所以，她这次离开楚家，固然是为了以自身作为诱饵来钓出背后对自己下手的人，同时也抱着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想法。 应该是发现了楚离月的帐篷，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她的方向奔来：“什么人在这？出来！”伴随着凌厉的喝声，还能听到刀剑摆动的细微风声。 夙凉原本是伏在帐篷外角落中休息的，早在楚离月起身的时候，他就化作了素娘的形象，此刻更是袅袅娜娜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看着从帐篷后款款走出来的白衣美貌女子，为首的男人眼中闪过惊艳，但是迅即便收敛了神色，单手一挥，数十名执着火把握着刀剑的护卫就冲了过来，将帐篷团团围住。 “不知各位夤夜前来，有何贵干？”眉目如画的女子脸上带着惊恐，却还是盈盈下拜，轻声询问。“王家捉拿逃奴！”为首的护卫首领目光警惕，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丘之中，夜半之时居然遇到一个美如仙子的独身女子，怎么看怎么诡异。他们索要捉拿的本来就不是一位寻常人等，谁知道对方会有什么花 招？ 深深地望了眼前娇弱的女子一眼，护卫首领肃容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奴随主人游历天下，路经此地。”虽然是春季，但是深夜的风还是带着凉意，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的娇躯分外令人怜惜，“只是在野外宿营而已。请各位稍候，奴这就入内禀报公子。” 就在护卫首领目光犹疑地上下打量眼前娇弱的女子之时，帐篷的帘子从内掀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必禀报了。” 十几支火把高高举起，将帐篷前后照得一片明亮。 在火把跳动的光焰中，一位身材修长的贵公子缓步走出帐篷，他披着月白色锦袍，长发用玉冠束在头顶，修眉凤目，容颜昳丽。护卫首领一看他的装扮和气度就知道，这位显然也是一位修者，而且身份并不普通。也难怪对方竟然敢只带了一个侍妾就在这山野之中露宿——或者说，这位公子估计是想要尝试一些独特的滋味，才会在 这山野之中露宿的…… 想想方才那女子娇弱的体态和如画的眉眼，护卫首领强忍着没有露出男人特有的暧昧表情，不过对这位明显出身不错的公子态度就好多了。 “冒昧打扰公子，还请公子恕罪。”他拱了拱手，“在下是石州王家王孟钊，奉命抓捕一名逃犯。该人穷凶极恶，十分危险，一旦逃逸，必将带来腥风血雨。事态紧急，如有冒犯，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楚离月脸上神情十分平和，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多少透露出被人打扰后的不耐烦：“王兄客气了。” 王孟钊确实十分客气：“为免那逃犯隐藏暗处，危害公子安全，还是先让人搜索一下，公子以为如何？” 楚离月知道他是想要搜查自己的帐篷，不过帐篷之中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举手一挥，所有帐篷、被褥之类的物品全都收入了宝囊之中，只留下一片空白的地面：“王兄随意。” 王孟钊见对方连宝囊这种罕见的东西都有，更是确定了楚离月是一个有背景的修者家族子弟，举止言行就更加客气了。 护卫们仔细检查了周围和地面下的情况，最终确定没有人在附近藏匿。 王孟钊带着歉意对楚离月拱手：“打扰公子了。不知道公子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和胡子极其茂密、手足肩膀都被银色锁链穿透禁锢的男子？” 这句询问本来是他临走前随便一问，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王孟钊刚想举步离开，马上又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楚离月：“公子见过此人？” 楚离月继续点头：“今日傍晚，我刚在此地扎下帐篷，正准备做晚餐之时，就见到一个如王兄所言之人，从树林中地下飞了出来。” 王孟钊精神大振。他原以为楚离月来时，那人已经逃走，两人不曾遇到，没想到这位贵公子居然还真的遇到了那个人！ “公子确定真的是在下说的那个人吗？”他再次确认。“是不是王兄所说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外表和王兄所言一模一样，尤其是满脸的胡子和满头凌乱纠结的长发，把一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还有那条银色锁链，穿透了肩膀、手腕和脚踝，实在是令人 印象深刻。”楚离月语气淡然，王孟钊的脸色却满是兴奋。 “那就不会错了！”王孟钊手中的长剑猛地一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他居然没有对公子动手？”说着，王孟钊的语气又带上了怀疑。那人性情暴戾，下手狠辣，就算是被玄银符文锁链禁锢了修为，其性情却不曾因此而有所改变，相反却更加残暴，在地牢中已经有四五名狱卒不小心死在他的手下了。而且，那人就算是不能使用玄力，就 算是四肢肩胛穿透，其凶残可怕的程度都不曾减弱，只要给他抓住机会，一般的成珠修者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王孟钊不相信那人遇到一个如此光鲜的贵族公子却会无动于衷，放他一条生路。 难道这个人是在骗自己？ 楚离月挑起眉毛：“我打了他几拳，他却不曾还手，只是他皮粗肉厚，我打他他都不疼不痒，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王孟钊的嘴巴张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 那人皮粗肉厚非常耐打他是知道的，但是那人居然会挨打不还手？如果把这句话传回去，一定会成为今年王家最大的笑话。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在地牢中，那人独占了整整一层，没有任何一个犯人和狱卒敢和他呆在同一个房顶下，因为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用什么办法抓过去，用那根锁链活活勒死。 这也是为什么那人逃走了大半天才被人发现的原因——根本就没人敢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 王孟钊使劲摇了摇头，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才充满怀疑地继续打量楚离月：“公子为何打他？” “我好不容易烤好的肉片，全都被他抢走吃光了，我不打他能行吗？”楚离月似乎还对此事十分不满，“突然就从树林中冲出来抢东西吃，挨打都不动弹一下，好像几百年没吃过肉一样。”王孟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是几百年，不过那人也确实很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吧。原来为了吃肉，就可以任由别人殴打也不还手的吗？早知道的话，族里就不应该一味采用拷打逼迫这种手段，也许用美食 诱惑的话，那人早就妥协了？ “那么公子还记得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吗？”王孟钊克制着不去扩散自己的思维。 “还是跳进那个小树林，然后就不知道了。”楚离月伸手指了指左侧的树林。 王孟钊口中发出几声唿哨，黑暗中奔过来几个男子，王孟钊命令他们分出一队在树林中寻找痕迹，自己却留下来和楚离月攀谈，拐弯抹角地打探楚离月的身份。楚离月自称姓岳名离，是神京一个小世家出身，凝珠五转修为。因为修炼遇到瓶颈，所以带着自己的侍女出来游历，想要寻找一些突破的机缘。 第130章每一刀都是深情 “岳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王孟钊听了楚离月的自我介绍，又从黑暗中传来的消息中得知那人已经去得远了，虽然已经派了一队人马追下去，恐怕追到的机会是小之又小，便对着楚离月说道，“那逃犯 事涉重大，在下不得不请岳公子到我王家做客，小住几日。” 楚离月看了看他的表情。 王孟钊相貌并不算特别出众，只是身上带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在周围十几支火把的照耀下，他目光中的坚定让楚离月明白，这个邀请不容拒绝。夙凉上前一步，不安地问道：“公子，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们抓起来？”楚离月低头看了娇弱的侍女一眼，从那双貌似慌乱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隐隐的兴奋。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头以吸食人族修者为 乐的血狐就会大开杀戒。别看刚才夙凉在那个怪人面前好像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那是因为那人肉身实在强横，而且夙凉根本没有真正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就眼前这些人来说，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成珠高手，根本抵挡不住夙凉的杀 手。 楚离月警告地看了夙凉一眼，任由他低下头继续装小白花，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王孟钊：“我能拒绝吗？”王孟钊笑了：“岳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只是请岳公子到王家将这次事情说清楚而已。”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看了低着头缩在楚离月身后的白衣美女一眼，“绝对没有什么恶意。如果岳公子真的和那个逃犯没有关 系，王家也绝对不会对岳公子有任何不敬的。”楚离月就算是比较孤陋寡闻，也知道王家是石州最大的家族，是可以和石州官府分庭抗礼的存在。王家已经延续近千年，虽然还比不上神京四大世家的影响，但是也具有深厚的底蕴和积累。和王家一比， 之前偷袭她的徐家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暴发户。 在石州有实力囚禁那个怪人的，大概也只有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了吧。 楚离月对石州王家也十分好奇，兼之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所以也就对着王孟钊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说是请楚离月主仆二人过去做客，但是实际上也只比囚犯的待遇好一些而已。 王孟钊他们一行一百多人是从王家地牢沿着那人挖出的地道一路追踪到这里的，现在带着楚离月主仆，却是不方便再次从地下返回王家。 楚离月在一旁看着王孟钊安排手下，追踪的、接应的、回去报信的、原地监控的，一拨拨全都井井有条，不由暗自点头。虽然她不知道王孟钊在王家是什么身份，但是看他的举动，显然是一个能干的。 如果王家都是这样稳重干练的子弟，那可比楚家现在的状态好多了。 将手下一一安排完毕，王孟钊从身上取出一块小舟模样的玉石往地上一丢，就变成了一条小船。 看到楚离月好奇的目光，王孟钊伸手示意她上船：“我王家最擅长制作玉石玄器。”他脸上露出微微的自傲，“这是我十五岁时候亲自制作的小型飞舟，粗劣之作，怕是让岳公子见笑了。”楚离月跟在他身后跳入船舷足足有两米多高的小船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才笑道：“王兄真是太谦虚了。我虽然是一个外行，但是只看这船身上镌刻的纹路如此流畅自如，就知道王兄的水准非同凡响。 ” 王孟钊看见那个看起来娇弱的白衣侍女也轻盈地跳入了船中，心中也略略安心了几分。这主仆二人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但是他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这个侍女生得太美，让他这个素来心性稳重的也不自觉地总是想要偷偷去看她。可是，能够就这样跟着自家主子游历天下的侍女，怎么可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现在看这侍女身手也颇为利落，他才觉得合理了一些。也许她只是没有什么打斗经验，性格也比较软和，而且夜半三更突然被百十人包围，女孩子家心中畏惧也是正常的。 王孟钊在船舱内坐下，楚离月坐在他的对面。前者身后站着两名高大健壮的护卫，后者身后则是一名娇弱美貌的侍女。 其他几名侍卫站在船头船尾警戒，一名侍卫在船头的阵法上按了几下，船头升起了两盏晶灯，照亮了夜色中的山林。 飞舟在夜色中缓缓升起，向着秋叶渡西南方向飞去。 春夜的星空，微云飘动，小小的飞舟在云间穿梭，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已经飞到了王家领地上空。 “这就是我王家的领地了。”王孟钊的话语里透露着自豪。 其实不用他说，楚离月也已经发现了。虽然是半夜时分，但是王家领地中仍然亮着点点灯火。这和之前看到的那些普通人聚居地中黑灯瞎火的情景截然不同。另外，在灯火照耀下，王家领地中的建筑大部分都是高大华美的，和那些普通人的房 屋差别也很大。楚离月可以想象，如果是白天从高空俯视，还能够发现更多修者聚居地和普通人聚居地的不同。在神京之中，也许是因为修者太多，很多普通人也和修者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两者之间的差别还 不是特别明显，但是在这些州府中，这两个群体的生活和地位却俨然泾渭分明。 “贵家族的领地真是广阔。”楚离月并非假意吹捧，而是王家的领地一眼望去最少有数十里方圆，比楚家的领地还要大上不少。 “穷乡僻壤，地皮不值钱。”王孟钊谦虚道，“和神京那些世家不能比。” 楚离月笑了笑，不知道王孟钊自己意识到没有，在他的话语中包含着一种对于自己家族的自信和期待，这样的情绪让楚离月对于王家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飞舟在地面上的灯光指引下缓缓降落，王孟钊见楚离月主仆一路上十分安分，现在已经到了自家地盘，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两个侍女提着九瓣荷花灯迎了上来，王孟钊一看见她们，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菡玉，荷翠，这么晚了小叔还未休息？”王孟钊关切地问道。 两个侍女容貌俊秀，身材窈窕，气质清丽，对着王孟钊微微屈膝行礼。当前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杏眼侍女柔声回答道：“是，九爷听闻有贵客到来，特意派我姐妹二人前来迎接。” 王孟钊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下了船的楚离月主仆介绍道：“岳公子，小叔有请，劳烦你移步。” 楚离月虽然有些好奇这位“小叔”、“九爷”到底是何等人物，却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既然已经来到了别人的地盘，就听从主人的安排好了。已经是后半夜时分，楚离月跟在王孟钊身后，前方是两个提着精致玉灯的侍女，身后是默然无声的夙凉，一行人走在玉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围是春日已经开始繁茂的花木，和在夜色中隐隐露出轮廓的 亭台楼榭。 偶尔有一队护卫经过，看见两个提灯的侍女，也都一个个面色恭敬地驻足让他们走过。 走了足足有一两刻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三层白玉小楼前。 小楼前方是一片花海，花海中矗立着一座白玉雕成的仕女雕像。雕像周围的栏杆上，一圈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这座高约丈余的仕女雕像照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贵族的家中看到人像雕塑作为装饰陈列在外，不由地打量了几眼。雕像是一个面容温柔、神情悲悯的女子，身材略微丰腴，柳眉星眼，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拈着一朵碗口大小的花朵放在胸前。她肩上的披帛在风中飘舞着，衣襟和裙摆也显示出被风吹动的线条，鬓侧的发 丝也随风轻扬，配上她温柔的目光，让人感觉她好像是行走在春山花径之中，对着眼前的纷繁世界和无限美景，露出了这种让人心头一动的温柔。 楚离月虽然对于雕塑艺术很外行，但是对于刀法却很内行。上辈子为了将火异能和刀法完美结合起来，她花了无数精力研究短刀的各种用法和技巧，算得上是一个刀术大家了。 这座雕像身上的刀法比王孟钊那艘小飞船的刀法高明了千百倍，王孟钊雕刻的刀法是流畅自如，可是这座雕像身上的每一刀，都已经达到了自然自由的境界。楚离月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座雕像身上的每一条刀痕，都蕴含着一种深情。这种深情，可以说是对这座仕女雕像的深情，也可以说是对于雕刻、刀法甚至这个世界、大道的深情。这样的全心投入，是每一 个行业登上巅峰的成功者必须的宝贵品质之一。 她站在雕像前，夙凉看她不动，自然也站在她身后不动。 两个侍女和王孟钊都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楚离月背着双手，赞叹地看着眼前的雕像，头也没回地问道：“这座雕像是王家哪位高人的手笔？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王孟钊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了。他原本就是一个稳重的人，所以之前不管有什么怀疑，对待楚离月主仆都是十分客气的。但是现在这种严肃却和之前的严肃又有所不同，这次的严肃是发自内心地对于能够理解和欣赏他所认同的事物的人 才会产生的尊重。“这是我家九爷年轻时候的作品。”粉裙侍女菡玉微笑着回答，“九爷正在恭候岳公子的大驾。” 第131章王鹤龄，尉迟磐 听得出菡玉话语中的崇敬和自豪，以及对于她让九爷等候的不悦，楚离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着王孟钊穿过花海，向着白色三层小楼走去。 小楼门前的灯光十分柔和，两个侍女迎上前来，接过菡玉和荷翠手中的莲花灯，掀开门帘，让一行人走了进去。绕过迎面摆放的高大玉石屏风，就是阔大的大厅。白色长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地面，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工笔图画，但是不管有多少精致完美的装饰，所有人进入这个大厅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到坐在 角落的那个雪衣男子身上——明明他甚至连脸都没露出来。 从楚离月他们的角度望去，看不清那男子的面目，只能看见他披着一袭雪白绫衣，整个人都显得瘦骨支离。 他微微垂着头，鬓边的发丝已经夹杂着不少霜雪，垂在没有血色的两颊旁边。 在他面前的紫檀书桌上铺着一张雪浪玉版纸。他左手轻轻拽着右手的衣袖，五根削若玉管的手指纤长清瘦，和手中的白玉笔管几乎同色，手背上淡淡青色的血管从雪白的肌肤下清晰透出。 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这行人的到来，雪衣男子仍旧全神贯注地在纸上勾画着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即使是楚离月和夙凉，也都没有生出一丝一毫被慢待的不满。 轻蘸翠墨，徐抹狼毫，走笔宛转，那个瘦削的身影从头到脚都染满了书香风流。 正是这种无形的气场，让初次见面的楚离月都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候，直到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候在门口的两个侍女才无声无息地上前，用早就备好的温热毛巾捂在他的双手上，轻轻揉搓。 雪衣男子抬起头来望向门口，对着楚离月露出一个微笑。楚离月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在这个修者家族的女性绝大多数都选择驻颜美容元魂的世界，经过了千余年的遗传筛选，修者世家中处处都是俊男美女，如楚离月这样昳丽明艳的长相，认真地说，在其中也 不过是中上之资。而眼前这个雪衣男子的容貌却只能算得上是平平。他的眉毛太淡，眼睛太长，双眼之间的距离有些宽，脸型稍微有些瘦长，皮肤苍白，连嘴唇都是淡色的。总之，在满眼的俊男美女之中，他的长相实在不 算出众。 但是，楚离月依然觉得在大厅中所有人当中，最耀眼的那个人仍旧是他。因为他的眼神，和他整个人的苍白瘦弱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 他的眼神充满生机，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深情。楚离月一下子就想到了门外花海中的那座仕女雕像。原本看见那个雪衣男子的背影时，她曾有过淡淡的疑问：那样近乎道的刀法，居然是出自这样一个瘦弱苍白的男子之手？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楚离月恍 然大悟，也许只有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才能达到那种以情入道的境界。 “小叔。”王孟钊好像和他的关系不错，看见他停下笔，就自己笑着走了过去，“你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起来又要被五奶奶说了。” 雪衣男子淡色的双唇微微翘了起来，眼神中带着趣味：“孟钊不也是没有休息？”王孟钊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转过头来望着楚离月：“小叔，这位就是从神京来的岳公子。他在千叶山和那人见过一面。”在这个男子面前，王孟钊一直板着的脸也柔和了不少，“这 是我小叔，排行第九。” 楚离月向前两步，对着雪衣男子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岳离拜见王九爷。” 雪衣男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岳公子太客气了。我名鹤龄，字永年，你叫我一声‘王九郎’或者‘永年’都可以。”第一次见面就称呼别人的表字，楚离月觉得有点冒昧。但是大喇喇地叫这位看起来在王家颇有地位的王鹤龄“王九郎”，似乎又有点托大。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前者：“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如果有什么地方 失礼的话，还请永年兄多多包涵。”他们两个人开始交谈，两个侍女就示意王孟钊和夙凉随她们退出，王孟钊向着王鹤龄行了个礼，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去。倒是夙凉难得有点忠仆的样子，看了看楚离月，得到她的许可之后，才跟着他们一起 走出了大厅。 “我痴长些年岁，就托大称你一声‘小兄弟’吧。”也许是因为身体原因，王鹤龄说话总带着几分细声细气的柔和，他在紫檀书桌靠墙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示意楚离月坐在对面，“小兄弟也坐。” 楚离月没有客气，向着他点了点头，就坐在了紫檀书桌的另一面，两人隔着书桌相对而坐。 “小兄弟人才出众，气度非凡，一望可知不是池中之物。”王鹤龄带着欣赏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身上，“今夜能够见到小兄弟这样的人物，也算是这纷繁俗世中的一件快事。” 这样的话楚离月听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那样听着这么顺耳，好像什么话从王鹤龄的嘴里说出来，都非常容易打动人呢。 楚离月心中思忖，嘴里却谦虚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小兄弟莫非以为我这是客套吹捧？”王鹤龄笑着摇了摇头，换了话题，“夜半打扰小兄弟休息，实在是非常抱歉。主要还是因为小兄弟遇到过尉迟磐，而这个人对于我王家极其重要。” 楚离月听他切入正题，也将目光放到王鹤龄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 “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将当时的情景详细描述一遍？”王鹤龄苍白的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楚离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我遇到的人是不是永年兄所说的什么尉迟磐。” 她将之前对王孟钊讲述过的内容再次讲了一遍，除了后来她用火烧断了那人身上的银色锁链之外，所有细节都讲得十分详细。 王鹤龄一边听一边点头，瘦削的脸上也禁不住有些愁苦：“唉，如小兄弟所言，那尉迟磐恐怕是已经远走高飞，这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啊。” 楚离月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王家是石州第一世家，虽然比不上神京四大世家那样底蕴深厚，但是也绝对是一个能够在天元帝国排得上名次的大势力了。这样的王家怎么会对一个人这么忌惮呢？ 不过这样的问题就涉及到了王家的内部机密，楚离月也只能自己猜测，无从问起。似乎是想要解开楚离月的疑问，王鹤龄缓缓说道：“这尉迟磐的身份特殊，他是北漠前国师黎难的儿子，成珠五阶。当初为了捉拿于他，我王家付出了两位成珠修者一死一重伤的代价，才把他擒下囚禁于地 牢之中。”“为了封印他的修为，我们还专门打造了一条玄银符文锁链，从肩胛骨穿透手腕脚踝，让他无法使用玄力。这些年来，他闹过好多次，最后似乎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在地牢下面，硬 生生挖出了一条数十里的地道。更是借着这两日暴雨不绝，地面土质疏松，地牢防卫出现漏洞的情况，突然逃了出去。” 他看着楚离月苦笑道：“说来惭愧，尉迟磐在我王家地牢数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肉身如此强横，还是从小兄弟的叙述中得知这一点，我才明白了他居然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挖出了这么长的一条地道。” 一直以来，在知情的王家人心目中，尉迟磐就是一个头脑简单、性情暴虐的北漠修者，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根本就是尉迟磐伪装出来的假象。尉迟磐被押入地牢之后，闹过几次都被镇压。本来暴躁的性子就变成了暴虐，他似乎已经放弃了离开地牢的希望，可是又知道王家想要从他身上得到重要的东西，所以开始以看守他的王家狱卒为目标，随 时偷袭他们。 哪怕每次事后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但是只要有王家人落到他手里，尉迟磐都会将其残忍虐杀。 渐渐的，大家都以为他因为被关押而性格扭曲，以凌虐杀人为乐。原本紧密看守他的狱卒都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监视。 现在想来，尉迟磐就是故意这样，宁愿自己经受皮肉之苦，也要拼命得到一点独处的空间。他肉身强横，双手可比任何武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不停挖掘，偷偷挖出了一条地道。趁着这次徐家发动九天甘霖大阵，大半个石州都被雨水笼罩，尉迟磐竟然逃出了地牢。而且，更关键的是，直到他逃走半天之后，狱卒才发现墙角草堆中高高鼓起的根本就是一堆泥土！这也让最后的一次 机会彻底溜走，让尉迟磐得到了飘然远去的时间。 楚离月有些诧异，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告诉她一个外人吧？虽然她是很好奇，但是她也很不解，为什么王鹤龄要对自己这么坦率？ 而且，她所关注的和王鹤龄所关注的又不一样。王鹤龄关心的是能不能把逃走的尉迟磐抓回来，可是楚离月却注意到了他所说的尉迟磐的身份：北漠前国师黎难之子。 北漠前国师黎难，就是那位在疆场上死于楚辂手下的北漠成珠七阶高手啊。 且不说为什么黎难之子会姓尉迟这个问题，只说尉迟磐怎么会被王家人捉到，他一定是自己跑到了天元帝国境内，才会落入王家人手中吧？那么，问题就是，尉迟磐跑到天元帝国来干什么？ 那个时候，楚辂还没出事，怎么想他都是来找楚辂为父报仇的。楚离月转了转眼珠，如果当时尉迟磐知道她就是楚辂的独生女儿，是不是会选择先把她杀了，然后再吃肉片？ 第132章奇思妙想 有一个战神老爹，留下的遗产除了玄晶玄器、名声人脉之外，还有一大批实力不凡的仇敌。 楚离月心中记住了这个“尉迟磐”的名字，表面却随口问道：“如果抓不到尉迟磐，会有什么后果？” 王鹤龄的脸上带着苦涩：“王家也许会就此倾覆。” 楚离月讶异地挑起了一边眉毛：“你是说尉迟磐会带人回来报复王家，将王家灭门？”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王家倾覆的理由。实际上，就连这个可能她也觉得不太会变成现实，不管怎么说，石州位于神京之南不足千里，而北漠则在神京之北数万里之外。这样的距离，尉迟磐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很难带上足够的人手深入石州 ，将王家连根拔起。 神京的禁卫军、飞龙卫和桓家的人皇玺、众生剑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尉迟磐如果那样做，无异于挑起天元帝国和北漠之间的战争，就是北漠皇帝都不一定同意他做出这样的冒险行为。 王鹤龄狭长的眼睛扫过楚离月的脸庞，他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兴奋，似乎对于眼前的人兴致盎然：“此事说来话长，如果小兄弟有兴趣，就在王家盘桓一些时日，到时候我会一一讲解给小兄弟你听。” 楚离月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但是眼睛下方却满是青黑，这说明他的精神可能十分兴奋，但是身体却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夜色已深，我也有些困了，不如我们暂且休息，等到明天再说？”她对王鹤龄的第一印象不错，所以说话也十分委婉，不愿意直接说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而是说自己困了。 王鹤龄也是个聪明人，他愣了一愣，脸上显出温暖的笑容：“好，好，明日再谈。”他轻轻按动桌子上的机关，两个侍女随即款款入内，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行礼，垂手等待吩咐。 “带小兄弟到二楼客房休息。”王鹤龄的声音十分细微，两个侍女略略一怔，立刻柔声应答，躬身请楚离月跟她们上楼。 跟在两个侍女身后的王孟钊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离月，过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已经在椅子上靠着软软的椅背闭上眼睛、满脸疲惫的王鹤龄。 他也算是王家子弟中比较稳重的一个了，可是在听到这个吩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王孟钊作为王家的护卫副统领之一，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位小叔在王家的地位十分超然，就算是家主也对他的话十分在意。他知道，王鹤龄看似温和亲切，毫无架子，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 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充满了深情，他欣赏它们的美，用手中的玉管雪毫记录和柳叶刻刀记录它们美丽的瞬间，使其成为永恒。 但是这种深情和眷恋却很少针对人类，即使是王家嫡系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物，也不一定能在王鹤龄热情的眼眸中得到接近的许可。 这座玉石三层小楼在王家子弟内部被称为“白玉楼”，一般王家子弟根本就无法踏入其中。即使是家主要来，也得事先征得王鹤龄的同意，否则恐怕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至于原因，家主那边说是因为王鹤龄身体孱弱，经不起烦扰。不过，王孟钊却有不同的看法…… 所以，王孟钊根本不能相信，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居然会得到这份殊荣，让王鹤龄亲口邀请他入住白玉楼二层的客房！ 楚离月好像没有看见王孟钊的表情一样，对他含笑点了点头，就带着夙凉跟着两位侍女踏上了盘旋上升的台阶。 两位侍女带着楚离月来到二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 楚离月略微一扫，就发现这是一个相当接近现代总统套房的大房间，陈设奢华，和神京楚家她居住的那种传统多进的四合院完全不同。 大概是害怕楚离月不熟悉其中的设施，两位侍女十分周到谦卑地介绍了房间中各种物品的用途。能够用声音控制的晶灯、感应体温的热水器、可以调节室内温度的玉决、能够制造冰块储存鲜果酒水的玉匣……楚离月越听越觉得有趣，难怪王孟钊非常自豪地说他们王家最擅长制造玉石玄器，这些类似于 现代家电的东西已经成体系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生活之中了吗？ 看到这位年轻公子虽然兴致勃勃，却没有表现出过度的震惊或者贪婪，两位侍女的心中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客人评价也高了几分。她们见多了那些在外边声名赫赫的人物，来到白玉楼中看到九爷的这些惊世之作后，一个个惊讶失色或者满脸贪欲的丑态，现在看见这位容貌昳丽、风姿出众的岳公子，虽然不是什么著名人物，却比那些 名人英雄好得太多，自然对他高看一眼。 至于那位跟在岳公子身后，容貌绝美的白衣侍女，就未免有些给她的主子丢脸了。亏她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看见这些东西之后，那一脸蠢相实在是让人好笑。 “真是奇思妙想。”楚离月赞叹道，“这些都是你们王家子弟自己研究制作的吗？” 菡玉微笑道：“岳公子喜欢就好。”这丫头嘴还挺严的。楚离月对着那块巴掌大小、悬挂在墙上的玉决空调踱了几步，十分赞赏：“不愧是石州第一世家，家中子弟心思灵巧之至。这些精妙的玄器如果拿到外边去卖，绝对会引发众人哄抢，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 两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还是维持着方才的温柔笑意，眼睛里的温度却开始下降。这些东西都是九爷的心血所在，一个无名之辈能够住进白玉楼，享受这些帝君都无法享受的待遇，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谁知道这人居然不知珍惜，满脑子都是铜臭气息，居然用那些世俗财物来衡 量九爷的作品，真是他不知道凭什么得了九爷的青眼！楚离月仿佛没有感觉到两名侍女的态度变化，自顾自踱到那个一人高的玉匣冰箱面前，伸手掀开了玉匣的盖子，感受着从中冒出的汩汩白烟和冰凉气息：“用阵法将玄气转化为冰之玄力，将水凝结成冰，起 到保鲜的作用，真是方便啊。”她伸手从玉匣底部捏出一只色泽艳丽的果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咬了一口，“不错不错。”菡玉和荷翠的眼神稍微有些缓和，却听到楚离月曼声说道：“只是，玄器本是玄元大帝为了救人族于水火而传下的法门，如今却被人用于这种细枝末叶，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知道是正途还是邪道啊 ！” 荷翠终于忍不住了，她鼓着小脸，虽然还是记得对方是九爷留下的贵客，但是心中的不平却无法控制：“岳公子请慎言。九爷的心思和手法，绝对不是你能够信口评价的。” 菡玉面色一变，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忙屈膝行礼：“荷翠无礼，还请岳公子恕罪。” 楚离月连忙回礼：“哎呀，怪我怪我，是我口无遮拦，信口雌黄。应该是我请两位姑娘原谅才对。” 荷翠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言行逾矩，垂着眼皮跟着菡玉向楚离月请罪。 楚离月说了一串好话赔礼，双方虽然看起来都十分客气，但是两个侍女终究还是没有了当初的柔和，将一切安排好后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门，一直没有说话的夙凉看着楚离月冷笑不已。楚离月冷冷给他一个白眼：“素娘，还不去给我放水准备沐浴？看你平日在家倒还聪明机灵，母亲才安排你跟着我出门，没想到来到人家家里，看见些没见过的玄器就露出了小家子气，真是给我岳家丢脸。 ” 夙凉眉毛竖了竖，但是很快就垂下头来，细声说道：“公子恕罪，素娘给公子丢脸了，还请公子责罚。” 楚离月见他领悟了自己的意思，才板着脸点了点头道：“念你是第一次犯错，这次就不责罚你了。以后如果还是这样眼皮子浅，给本公子丢人，本公子就将你送回家里，让母亲给你配一个马夫！”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有点想笑。 夙凉抬起头来，美目秋波流转，娇躯向着楚离月靠了过去：“公子舍得吗？奴的身子都给了公子，公子可不能这样薄幸啊。” 楚离月控制着自己躲开的冲动，用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夙凉：“大胆！再敢无视尊卑，明天我就发卖了你！” 夙凉哼了一声，还是没有敢冒险蹭上去，只能摇摇摆摆地向着浴室走去。 楚离月脑子一转，她能感觉到这房间里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但是却不能确定王鹤龄会不会无节操到在浴室装监控。 所以还是先不要洗澡了，她可不想冒着让人参观她洗澡沐浴的风险去讲究：“算了，折腾了一个晚上，我都累死了，洗个手就睡了吧。” 夙凉在浴室门口站住，回身对着她噘嘴：“可是人家身上脏死了，想要洗一洗呢。”楚离月心中暗骂这臭狐狸，口中却说道：“随便你。”她走向浴室，从夙凉身边走过，在无论哪个角度都看不到的时候，声音极低地说道，“坏了我的事就等死吧！” 第133章夜半窥探 洗了洗手脸，楚离月脱了外袍上床休息。按说，在世家之中，那些贴身侍女本身就相当于通房暖床丫头一样的存在，就算是为了尊卑之别不能和主子同床共眠，也应该在床前守夜伺候。不过，楚离月当然不会让夙凉躺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 又不是清辉，对不对？ 所以，楚离月在上床前冷冷地对站在庞大的白玉浴池旁边放热水的夙凉说道：“你就睡在外间，不要来打扰我。”看起来好像是对自己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十分不满一样。 夙凉给了她一个哀怨的眼神，泫然欲泣却也只能垂首答应。 晶灯熄灭，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鹅卵石模样的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将杯子拉到下巴下，楚离月闭着眼睛，将呼吸放平稳，好像真的很累亟待休息，实际上脑海中却不免震惊。 方才她先是吹捧后是鄙视，才从那个侍女口中得知，这些类似现代家电的玄器竟然都是王鹤龄的作品，而且看样子还是仅仅在这座小楼中使用，未曾推广到修者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那么，问题来了，王鹤龄是不是和她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或者类似的世界？不过，哪怕他真的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楚离月也没有和他认亲的打算。她只是有些震惊，而且王家既然是一个炼器世家，最擅长玉石玄器制造，世代积累之下有子弟触类旁通，产生了将这些玄器用 于给日常生活带来便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将这方面的猜测放下，楚离月更重视的却是另外一个念头。 躺在床上，回想方才和王鹤龄的交谈过程。当时如沐春风的感觉逐渐消退，现在楚离月心中开始慢慢产生了丝丝怀疑。 她是一个性格温和坚毅的人，和陌生人相见和气交谈的情景并不少见，但是现在想起来，和王鹤龄的谈话却总是有什么地方让她感觉不太对头。 似乎从第一眼看见王鹤龄，她就对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好感。 王鹤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能够让人不知不觉将目光粘在他的身上，而且让人在无声无息中对他产生好感。他眼睛中的热情和深情，是让人放松自我的关键。 楚离月微微抿起嘴唇，这是王鹤龄修炼的功法吗？现在想来，也许从看见那座花海中的仕女雕像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王鹤龄早就安排好的轨道之中？或者说，那座雕像摆放在小楼前，根本目的就是让所有来小楼拜见王鹤龄的人留意，然后对他产生最初 的好感，为之后进入小楼见到王鹤龄、建立一个和谐的会晤氛围打下基础。 而大厅中的一举一动，包括眼神表情、肢体语言，可能都是经过刻意准备的。 楚离月闭着眼睛将自己在山中遇到王家的护卫、和王孟钊的交谈，以及来到王家领地之中的所有经历全都回想了一遍，细细地检查每一个细节，越发确信自己的这个怀疑不是无端猜测。 那么，这就有另一个问题，王鹤龄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呢？ 现在楚离月的身份可是一个来自神京普通小家族的修者，一个无名之辈，有什么地方值得王鹤龄这样另眼相待呢？ 王孟钊听见王鹤龄邀请自己在小楼中留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震惊非常，这说明之前很少有人得到这种待遇。 王鹤龄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楚离月很快否定了这个理由。她有一种感觉，就算是王鹤龄真的知道了她是战神楚辂之女、神京楚家大小姐，顶多是更加客气礼貌一些，但是也犯不上让她留在小楼中休息。而且，她一进入这客房中，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暗中窥伺自己。从这个方面来说，王鹤龄并不像是怀着什么善意。难道他和楚家内奸有关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假作不知，正好在背后对 付自己？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楚离月也只能暗暗在被子下面握紧了清辉送给她的那支紫玉簪，放空心神缓缓入睡。 虽然肉身已经十分强横，但是人体的生物钟总是存在的。一晚上没有休息好，到了这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只要稍一放松，困意还是很快就席卷上来。 今夜月色晦暗，窗外风声簌簌，房间内柔和暗淡的灯光隐隐将床上的人影勾出轮廓。 似乎是风声吹动窗棂，将糊在窗上的淡绿色缭绫纱吹得发出微微的噗噗声。 月光偶尔从云层中洒落，窗台下的影子斑驳变幻。 突然，大床上下垂的纱幔无风自动，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掀了开来。 楚离月仰面而卧，只露出一张昳丽的脸庞，满头青丝披在枕上，犹自睡得香甜。 空中隐约传来欣喜的轻笑，似乎有人在赞叹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然而，一团银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被子下面冒了出来，像是一轮冰月突然从云层后露出了面孔，一瞬间照亮了黑暗，让那些潜藏暗处的丑陋无所遁形。 一声人耳无法听见的惨嚎在空中响起。 楚离月猛地惊醒，感觉到房间内的玄气凌乱波动，立刻警惕地跃下床来，手中的焚天已经吞吐着炽热的火焰。 有什么东西极速遁去，刹那间消失无踪。 楚离月一手握紧了紫玉簪，想起方才睁开眼睛时候看到的银色光芒，怎么不明白这是有什么东西来窥探或者偷袭自己，却被紫玉簪反击而仓皇逃离了？ 她冷笑了一声，再次躺到了床上。 这白玉小楼是王鹤龄的地盘，就是不知道方才是不是他的手段。 睡了两个时辰，楚离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夙凉一脸恭敬地入内伺候她洗漱，楚离月哪里敢使唤他？要真的让他动手给她洗脸梳头，真不知道她的脸和头发还能不能保全。 拉着脸，做出一副对昨夜夙凉出丑仍旧耿耿于怀的模样，楚离月自己洗漱完毕，简单地挽了发髻，戴了玉冠，插上紫玉簪，换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一下楼，两个侍女就迎了上来，却不是菡玉和荷翠，而是另外两个。 “岳公子这边请。”两个侍女将她引入餐厅吃了早饭，王鹤龄才姗姗来迟。 看着他硕大的黑眼圈，楚离月还是关切地问道：“永年兄何不多休息一会儿？”虽然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王鹤龄的语气还是十分亲切，他带着笑意坐在楚离月对面，自嘲地说道：“我这破身子，已经习惯了。别人饮母乳之时，我就已经开始服药。甚至神京越家的青萝女医都说过，我 可能活不到三十岁。如今我已经是三十有五，早已超过了青萝女医的预测，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哪里还有心思多睡觉。说不定待会儿就会倒下，到时候就可以长眠了。” 他自己说的没什么，还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倒是端着药碗过来的荷翠听了却红了眼眶。“小荷翠你这是做什么？”王鹤龄接过药碗，举止优雅地将暗绿色的药汁一口口喝了个干净，然后用菡玉递上的绢帕擦干净嘴角，面上带着爽朗的微笑，“我这还是赚了呢，对不对？比青萝女医说的多活了五 年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这一次就连菡玉都忍不住了，她闷声说道：“九爷，您身子好着呢，咱们家里的丹药吃了，怎么也要活个一百多岁才是。” 荷翠端着药碗扔下一句不满：“大清早的就说这种话，九爷你越来越……哼！”少女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一扭头疾步走了出去。 望着荷翠窈窕的背影，王鹤龄有些尴尬：“真是把你们这些小丫头惯坏了。”他看着对面笑而不语的楚离月，笑得十分温和，“真是失礼，让小兄弟见笑了。” 楚离月笑着说道：“看得出来，她们都是真心关心永年兄，真情流露，有什么好笑的？” 王鹤龄喝了一碗看起来是专门为他熬制的清粥，就站起身来，请楚离月和他一起去欣赏他的一些作品。楚离月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索性也就奉陪到底。 两人刚谈了几句，菡玉就匆忙赶了过来，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楚离月猜到可能是有些话不适合自己在场，就想要托辞退出，却被王鹤龄拦住了。 王鹤龄的神色严肃起来还颇有威仪：“有什么话尽管说，小兄弟又不是外人。”楚离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不是外人”，却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没有坚持离开。 菡玉应了一声，垂着头禀告：“九爷，却是家主派人来请，说是有急事要和您当面商议，让您立刻去松柏堂议事。”王鹤龄皱了皱眉头，一脸愧疚地对着楚离月说道：“看来我这会儿是没有办法陪着小兄弟了。小兄弟如果有兴致，可以在这附近走走，我王家的园林虽不及神京壮丽，不如海宁华美，却也有几分自己的韵致 ，足可消遣时日。等我回来，必然亲自陪着小兄弟把臂同游，共饮美酒的。” 楚离月对于他这种自然而然的熟络没有任何反感的表示，而是对着他点了点头：“永年兄快去吧，不要让家主等候。至于我，你就不用操心了。”王鹤龄吩咐了菡玉、荷翠好生服侍楚离月之后，就匆匆乘坐着一架小型飞舟离开了。 第134章主人的底细 王鹤龄匆忙离去之后，楚离月也不想继续呆在这座小楼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晨时候被人窥探的缘故，她现在在小楼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对于楚离月的态度有些不满，可是看在王鹤龄对楚离月十分重视的份上，菡玉和荷翠还是按照楚离月的要求陪她一起到外面去散散步，看看风景。 菡玉和荷翠陪在楚离月身侧，夙凉跟在楚离月身后，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俊美少年被三个美貌侍女簇拥着，在王家园林中缓步而行，且行且笑，其乐融融。 远处回廊下，一个华服青年带着几个侍从匆忙走过，一眼望见楚离月一行，不由皱起了眉头：“那是何人？”王家各房少年他都认识，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容貌昳丽、举止风流的？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官仔细看了看，也没有认出来楚离月的身份，不过他却是认得菡玉和荷翠的：“大公子，那个少年不知身份，不过那两个侍女却是白玉楼中九爷的贴身侍女。” 王家嫡长子王伯制仔细看了看，也认出来了曾经见过一面的两个侍女，不过他的脸色却没有因此而缓和：“竟然是白玉楼的客人吗？”他眉间萦绕着一缕阴翳，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 楚离月如今的感官十分敏锐，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然也早就产生了感应。她转过头来，毫不畏怯地看向回廊下看着自己的青年。 虽然不知道王伯制的身份，但是只看他身材修长，身上穿着郑重的黑底红边深衣，身后跟着一群侍从，就知道他必然是王家的重要人物。 此人大约二十三四岁，原本浓眉大眼，颇为俊朗，偏偏鼻尖微勾，平白多了几分阴鸷。此刻他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中，也没有太多身为地主的热情和善意，而是带着审视。 楚离月并不在意，反而笑微微地向着他点了点头。这样礼貌的举动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样回应，那站在朱红廊柱旁边的青年冷冷转回头，大袖一甩，带着侍从匆匆离去了。 菡玉和荷翠脸上有些尴尬，偏偏楚离月还笑着问道：“那位公子气度非凡，应该不是普通人物，不知道是王家哪位俊杰？”“那是我家大公子。”菡玉简单地回答。她固然对大公子对九爷客人的不敬心中不满，可是对于这位根本不看眼色的岳公子也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九爷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青眼有加，吩咐她们好生服 侍，她才不会和这样的绣花草包多说一句话。 石州王家的大公子，楚离月在她简单的资料库里翻了翻，还真有一点印象。石州盛产玉石，王家则最擅长用玉石制造玄器，这是一个利润丰厚的行业。兼之石州位于通济河畔，是神京、海州、济州、西平四州交界之处，是一处重要的交通枢纽，各方势力都在此地有所涉足。石州 的形势虽然不像海宁那样无序混乱，但是却也不像神京那样因为有皇帝和禁卫军的威压而秩序井然。 王家能够在这样的石州站稳脚跟，千百年来都占据着石州第一世家的位置，把持着天元帝国玉石行业的绝大部分利润，就绝对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家族。这样的家族中的嫡长子，身份确实非同凡响。 “噢，说起来，我刚从神京回来，倒是对王家二公子闻名已久了。”楚离月脑海中跃出一个人名——石州王仲则，石州王家嫡次子，也就是方才那位大公子的弟弟。 王仲则是去年冬月初一开窍大典中十几位开启上品玄窍的启蒙修者之一，楚离月印象中那是一个喜欢笑的阳光少年，在开窍大典结束后，踏上飞梭环绕神京飞行时，她看到过那个少年灿烂的笑容。 说到王仲则，菡玉和荷翠的神色都不由放松下来，嘴角也浮上了笑意。 “二公子资质上佳，修炼刻苦，这次开启上品玄窍也是正常。”荷翠的声音都带着笑，“不过，我们九爷也算是二公子的半个师长，这次二公子开启上品玄窍，让九爷高兴了好多天呢。”楚离月很有兴趣：“原来二公子竟然是永年兄的高足吗？说来也是，虽然我和永年兄相识不久，但是第一眼看见永年兄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那时我就知道永年兄绝对不是像我这样的凡俗之人。而且，白玉楼前那座仕女雕像实在是太美了……”她流露出仰慕崇敬的神色，“虽然我在雕刻方面是外行，但是我略知一些刀法。那座雕像身上的每一刀，都已经超脱了具体刀法的限制，达到了近乎大道的自 然境界。永年兄的能耐，真是令人高山仰止。” “王二公子能够得到永年兄的指点，也难怪能在这次开窍大典上独占鳌头，开启上品玄窍呢。”听到楚离月对王鹤龄的赞美，菡玉和荷翠都真心地笑了，她们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岳公子这么顺眼过。看起来至少这位岳公子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多少还有一点审美眼光和刀法造诣，能够看到九爷的不凡 之处。 至于王仲则是不是真的独占鳌头，她们也没有兴趣去纠正。反正在一两万人中，排第一和排第十的差别又能有多大？那位楚大小姐也是上品玄窍，她们王二公子也是上品玄窍，能差得多少？ 看到两个侍女的神色和气息的变化，楚离月又叹了口气：“不过，永年兄的身体却让人担心，如果过于劳心劳力，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菡玉也难得地点头认同。 九爷身体不好，偏偏还操心那么多事务，又要炼器，又要教导二公子，又要给家主出谋划策……要是能够安心静养，何至于把自己的身子弄成这个样子？ 夙凉低眉顺眼地跟在三人身后，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了解一下这个主人的底细。 以前他觉得楚离月不过是一个人族世家的大小姐，养尊处优，就算是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一个闺阁少女。所谓的闺阁少女，在他的狐生经历中，就是喜欢美衣华服，喜欢俊男柔情，喜欢浪漫情话，被蛊惑之后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冲动到完全不顾后果；然后就沉溺于享受，要么在极乐中死去，将自己的元精 全部贡献出来给他修炼，要么就是在他的獠牙下颤抖哭泣，成为一团只能提供血肉给他吸收玄力的食粮。 虽然化成人形不过百年，夙凉却已经“吃”过无数人族少女，包括不少身份尊贵、修为不低的贵族少女。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为一个十七岁贵族少女的兽奴。 虽然心中始终有不甘，但是夙凉也知道，除非是有一天有大能解开他和楚离月的神魂契约，否则他之后的生命就只能和楚离月绑在一起了。 人族寿命短暂，即使是成珠修者也很少超过一百五十岁，大部分也不过是百岁即亡。可是他们兽族却不同，兽族是天地的宠儿，只要开启了神智、修炼出兽珠，就能够拥有最少五百岁的寿命。 就算是楚离月成了成珠高手，也无法超过二百年寿命。到时候她一死，自己也跟着死，真是太亏了。 所以现在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到机会让楚离月自己解开契约，这就需要彻底了解楚离月这个人的爱憎和性格，才能对症下药。 虽然心里想得很清楚，但是跟在楚离月和菡玉、荷翠身后，夙凉还是禁不住暗暗吃惊。 楚离月明明是一个不过十七岁的贵族少女，平时看起来也和其他贵族少女差不多，顶多只是因为天才而多了几分倨傲。可是跟在她身边时间长了，夙凉才慢慢发现，这个主人有多警觉狡猾。 就像昨天晚上，她明明看起来和那个王鹤龄相谈甚欢，简直是倾盖如故，可是起身到了二楼，她就变了。 虽然夙凉不知道为什么楚离月会那么警惕，但是他却看得清楚，楚离月又是吹捧又是挤兑，硬是让两个侍女说出了那些玄器的作者。而且还暗示他房间中有人监视，让他不许露馅。 现在又巧舌如簧，投其所好，引得两个侍女顺着她的话说了不少关于王鹤龄的事情。 夙凉觉得，也许他应该换一个角度，不要考虑如何哄骗楚离月废除契约，而是想办法多建立点功劳，从楚离月那里交换自由还更靠谱一些。 等到王鹤龄满脸倦色地返回白玉楼，就发现两个贴身侍女对楚离月的态度友善了不少。这让他不禁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中，靠着厚厚的靠垫，伸出瘦长的手指，按捏着自己的额角，神色有些无奈。 看到王鹤龄的样子，两个侍女十分担忧，连忙又是熬药又是按摩，才让王鹤龄已经青白的脸色恢复了一点光泽。 楚离月也开口劝他先去休息一下，王鹤龄叹了口气，对楚离月赔了个罪，带着两名侍女上了三楼自己的卧室。 直到午饭时候，菡玉和荷翠也没有出现，是另外两名侍女伺候楚离月用了午饭。 吃完午饭，楚离月没有休息，而是带着夙凉自己出了小楼，在附近随便走走。 已经算得上是初夏，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照下来，楚离月选择了一个僻静的水边小亭坐下。 小亭周围都是柳树，如今柳枝已经垂到水面上，柳荫笼罩着小亭，倒也清凉。 楚离月仗着自己现在是男人身份，不用太在意仪态，所以就向后斜靠在亭柱上，翘着二郎腿坐在亭中，目光随意投在眼前的湖面。忽然，她目光一凛，看见对面有人钻到了湖边的假山后，选择了一个隐蔽的方位，竟然毫不犹豫地就跳入了湖中！ 第136章黑暗中钻出的幼苗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楚离月也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个身穿淡粉色裙子、侍女打扮的窈窕少女，虽然因为她低着头，长发披散在脸上，也看不清具体长相，只能看出衣着和菡玉等人十分相似。 这样的距离，对于楚离月来说，飞越过去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不过，看着那个粉裙少女跳入湖中，她却没有动弹，只是举起手对着后面勾了勾手指。 夙凉虽然会水，但是却不喜欢入水，只是此刻也不得不服从命令，从湖边一跃而起扑入了水中。 水面上一条直直的白线飞速向前，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那个少女跳湖的地方。 很快夙凉就从水下寻到那个少女，托起她的头，向着楚离月的方向游了过来。 楚离月坐在亭子中，看着夙凉手脚利落地拖着人上岸、控水、挤压胸口。 开始的时候，楚离月还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夙凉。白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将夙凉现在曼妙的曲线勾勒得清清楚楚，看起来很有几分诱惑力。一个男人天天这样倾国倾城的，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楚离月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明明那个少女刚跳水，夙凉就飞快地游过去把她救了上来，这点时间她也就是喝几口水的事情。可是这会儿也抢救了半天，怎么她还是没有动静呢？ 就在她蹙起眉头的时候，夙凉也脸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公子，她……死了。”语气中也满是怀疑，他自己的速度自己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死？ 楚离月站起身来，走到了亭子外边靠近水边的空地上。 柳荫如梦，微风吹拂，可是面前地上躺着的少女却早已没了呼吸。她容貌秀丽，正值二八年华，肌肤细腻的脸上却已经出现了青白色的死气。 楚离月皱着眉头蹲了下来，这件事情太蹊跷了。 耳边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从整齐的脚步声可以推测出来，这是王家的巡逻队伍。楚离月的脸色沉了下来，一丝冷笑从嘴角逸出，这是针对她设下的圈套吗？ 果然，她还没起身，身后就已经传来喝问声：“何人在此？这是怎么回事？” 一队十个护卫迅速跑过来，将楚离月主仆和地上的死者一起包围了起来。 有人叫了起来：“小娥！小娥这是怎么了？” 为首的小队长做了个手势，所有护卫都退了几步，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这位公子是白玉楼的客人吧？”小队长显然是认出了楚离月的身份，脸上虽然严肃，态度却还十分客气，“这是怎么回事，还请公子给个解释。” 楚离月双手背负在后，抬起下巴没有说话。夙凉自觉地上前解释道：“方才公子带着奴在此歇脚，突然看见这位姑娘从那边跳入水中，公子让奴下水将她救起。奴把她带到岸上，她就没了气息。”一个身姿曼妙、全身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的大美人在自己面前娇声嫩语，小队长的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连忙转头吩咐手下：“派人去禀告三管事，就说大公子屋里的小娥死 了，涉及白玉楼的客人，请大管事派人来处置。” 一个奴婢按说死了就死了，但是偏偏小娥的身份有些不太一样，而且又涉及到白玉楼的客人，这事情就更加不好处置了。小队长哪里扛得起，只能连忙将负责府中安全事务的三管事请来做主。 “阿嚏！”夙凉打了个喷嚏，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站在一旁微微发抖。 楚离月也一脸为难，她也不过是只穿了一件外套，脱了就只能穿着中衣，也太有损形象。 小队长红着脸看了看面色发白的美丽侍女，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不管自己轻薄中衣隐隐露出的肌肉，垂着眼睛将外套向着夙凉递了过去：“姑娘披着吧，风凉。” 楚离月动作十分隐蔽地看了看头顶上高高悬挂的初夏炎日。 夙凉犹疑地看了看楚离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娇声恳求道：“多谢小哥，奴想要回去九爷楼中换个衣服，不知道可不可以？”说着，她全身一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小队长的怜惜之色几乎溢于言表，脸上神色变幻，最后还是温声抚慰道：“等会儿三管事派人来，把事情说清楚，姑娘就可以回去了。姑娘且忍耐一会儿吧。”夙凉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却还是十分体贴地说道：“也好，毕竟出了人命，不是小事。奴就等等吧。其实这天气挺暖和的，奴晒晒太阳也就不冷了。”说着，她还挪动脚步，站到了太阳直射的地方，一副 强忍着寒冷的样子。 几个护卫都露出怜惜的神色，觉得这个侍女不仅美丽娇弱，而且还挺通情达理的。否则她如果仗着白玉楼客人的身份闹起来，不管最后什么结果，他们这些小护卫都逃不过一顿责罚。楚离月心中想道，夙凉这样的美人计都不能让这些护卫松口放她回去换衣服，看来这个死者有些不一般啊。方才那小队长说这个死者叫小娥，是大公子屋里的人，那就是说是王伯制收用过的通房或者侍妾 了。 王伯制身份特殊，他的人突然死亡，身边是两个来历不明的客人，但凡是碰到的人都会对他们主仆产生一些疑问。也难怪这小队长不肯让他们离开，也是害怕他们可能是杀人凶手吧。 很快，从花木丛中的小径里就走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楚离月上午刚刚见过的王伯制。 王伯制带着十来个侍从，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圆领绣花常服，不过脸上的阴鸷之色更加浓厚了。 跟在王伯制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五短身材，脸上带着几分愁绪，身后也带着几个健壮下人。楚离月猜测他就是小队长派人去请的三管事。 小队长连忙上去行礼，楚离月听得清楚，果然是王伯制和三管事联袂到来。 王伯制阴着脸看向楚离月，冷冷问道：“就是你看见小娥跳水的？”楚离月见他丝毫没有和自己见礼的意思，所以也没有将自己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取出，而是抬着下巴用更加冰冷的语气回答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小娥大鸭。”她哼了一声道，“早知道救人有这么多麻烦事，我 就应该看着她活活淹死。” 王伯制浓眉倒竖，脸上露出狰狞凶狠的表情，手中竟然掣出了一柄黑色玉尺，劈头就向着楚离月抽过来：“竖子！竟敢如此无礼！” 三朵符文组成的图案从黑色玉尺上飞起，像是三朵凭空绽放的花朵。 这柄三花墨玉尺是王伯制加冠之前，自己亲手制作的一件玄器。 这也是石州王家的一个规矩，所有子弟在加冠前都必须亲手制作一件玉石玄器，根据这件玄器的水准，决定他之后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和前途。王伯制所制成的这柄墨玉尺被当年的家族长老共同评定为当年第一，一举洗刷了多年来他在族人心目中平庸无能的形象，也是自此之后，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慢慢走入了族人的视野之中，成为了符合众人 要求的王家嫡长子、未来继承人。 这柄三花墨玉尺上镌刻着代表流云、迅风和山岳的符文，使用起来速度和力道都能够达到一个相当恐怖的程度，哪怕是凝珠九转的修者，只要被他打中，最少也是骨折筋断的下场。 王伯制存心下狠手，这一尺迅如雷电，如果打到楚离月头上，必然要将她头颅打爆。 楚离月哪里容得他打到自己身上，眼看着身边的管事和护卫们满脸急色却没有人敢上前拦阻，口中不由冷笑连连：“好，好一个石州王家，好一个石州第一世家！” 她一边冷笑嘲讽，口齿清晰，一边却一步不退，一拳轰出。 手腕上的玉镯瞬间化作拳套将她的手全部包住，绿色的拳套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闪出一溜残影，狠狠砸在黑色玉尺上。为了掩饰身份，楚离月并不想使用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正好这次她拜读了楚家的御玄武诀，又得到了一双能够变幻外表的如意拳套，结合自己前生的体术，她在私下揣摩了好久，这次正好拿来试一试实 战效果。 绿影和黑影在半空相撞。 漫天黑影似乎要遮住这初夏午后的阳光，将楚离月笼罩在无边黑暗之中。但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却有一点翠绿犹如严冬将尽时从地面亭亭而出的幼苗，任是无尽沉重的黑暗都无法让它停止生长。而这点翠绿甫一露头，就爆发出璀璨满眼的绿色莹光，将原本被黑暗笼罩的 寒冬一下子拉到了盛夏。 莹莹的翠绿和沉重的黑暗撞在一起，却没有爆发出众人预料之中的巨响。 就在楚离月的一拳即将在看不清的漫天黑影中砸中墨玉尺真身时，墨玉尺退了。长约三尺三寸的墨玉尺猛地缩小，漫天黑影也随之消散，只露出一只绿色拳套。墨玉尺是王伯制亲手雕刻炼制，又经过这几年的磨合实践，已经和王伯制心神相通。就在那一点翠绿从黑暗中钻出来的时候，王伯制心头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警兆，那就是如果让对方这一拳打中墨玉尺 ，墨玉尺必然粉碎破裂！而他也将因此而身受重伤！ 这种在这几年帮助了他无数次的直觉让他立刻全力收回墨玉尺，即使是因此遭受反噬也在所不惜。 当那满眼璀璨的绿色绽开成如烟如梦的盛夏时，王伯制再也不怀疑自己方才的判断了。缩小成三寸多长的墨玉尺向着王伯制疾飞而去，却被那只绿色拳套凌空一握，捏在了手中。 第136章说不定是你见色起意 翠绿色的拳套中，伸出几根莹白的指尖。指尖轻拈，一支三寸多长的黑色小玉尺不停挣扎，像是一条落入了罗网的黑色小鱼。可惜的是，不管它怎么扭动摇摆，都无法脱离那几根看起来嫩如春葱的指尖。 王伯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这个少年的手指看起来简直比女孩子的手指还要娇嫩……他僵硬着脸看着楚离月，看着自己的三花墨玉尺在对方手中被揉捏摩挲，感觉像是被人一巴掌拍在了脸上。强行收回三花墨玉尺带来的反噬让他的嘴角渗出了一缕血丝，王伯制感到胸口发闷，知道自己因为将正在输出的玄力强行突然收回体内，已经伤到了肺腑经脉。但是他却不想示弱，反而板着脸问道：“你想 怎么样？” 话一出口，王伯制就知道自己还是在心理上落了下风，这句话分明是色厉内荏的表现。 楚离月捏着三花墨玉尺，脸上似笑非笑：“石州王家的大名，我在神京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 三管事藏在人群中一直试图假作这些事情和自己没关系，不想牵扯到大公子和九爷客人的争端之中，可是现在到了这种局面，他也不能再继续装死，只好咳了一声站了出来。“见过岳公子。”三管事见这位岳公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却是气度非凡，更重要的是，已经凝珠七转的大公子在对方面前输得太过彻底，就像是一个幼童想要挑战大人，结果大人只是一巴掌就把幼童推 到了一边……不愧是九爷的客人啊。看见楚离月虽然说话有些难听，却没有马上翻脸的意思，三管事连忙赔笑说道：“大公子也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这位小娥姑娘身份特殊。她不仅是大公子的房里人，更重要的是她还已经身怀有孕，如果生 下来就是大公子的第一个孩子……”他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惋惜，“没想到居然会出了这种事情，一尸两命，大公子一时冲动，才会冒犯岳公子。”楚离月凝目望去，居然是一尸两命？既然已经有了身孕，还是王家嫡长子的第一个孩子，作为一个通房侍妾，这小娥日后的前途无限光明，为什么却会跳水求死？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她怎么就死了？三管事连连躬身行礼：“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误会。”这位岳公子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位能够在白玉楼中留宿的客人，虽然据说最初是王孟钊这个偏支庶子将他押回来的，可是现在他可是九爷的贵客，修 为又这样不凡，最好不要贸然得罪。 王伯制看着三管事这般作态，脸上的阴鸷之色越发浓厚了。他却放不下架子去问楚离月索要自己的三花墨玉尺，偏偏楚离月也记着他方才劈头一尺要把自己打死的凶狠，根本没有想给他送回去的意思。楚离月看着自己身前连连打躬的三管事，再看看站在一旁满脸阴翳的王伯制，捏着三花墨玉尺的手微微一晃，王伯制就看见黑色的小玉尺顿时消失无踪。再用力去催动心头的联系，也无法感知三花墨玉尺 的存在。他也猜出来恐怕是被对方收在了宝囊之类的空间之中了。 王伯制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步低声喝道：“把三花墨玉尺还给我！” 楚离月挑起眉毛，斜着眼角看他：“你偷袭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被我打败，武器落入我手中，那就是我的战利品，什么叫还给你？” 她修眉凤目，肌肤胜雪，容貌昳丽，用这种神态看着王伯制，让王伯制不禁在心中暗自发憷。这明明是一个少年，偏偏让人觉得风姿胜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真是见了鬼了。 略略僵硬了一下，王伯制望向躺在地上的粉裙女子，脸上的表情重新冷厉了下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什么人的客人，我只知道，小娥死了，带着我的骨肉。你说她是自己投水自尽？”王伯制冷笑着，双目微眯，目光冰冷，“小娥跟了我五年，她的性子我知道，根本不是自寻 短见的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我的孩子，马上就能成为我的侧室，根本没有人敢给她任何委屈，她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楚离月其实也不太理解这个小娥为什么会寻死，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她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侧着头看着满脸阴沉的王伯制。 “怎么没有关系！”王伯制怒喝道，“你是最后见到小娥的人！是你说她投水自尽的！可是她没有理由这么做！你是不是在撒谎？” 楚离月勾了勾嘴角，殷红的双唇露出不屑的表情：“那王大公子倒是说一说，我和这个蛾子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你想说，她根本没有寻死，是我把她按到水里淹死的？” 王伯制冷哼了一声：“这未尝不是一种可能。”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用一种看弱智的目光看着他：“我真为石州王家的未来担忧。”王伯制愣了一下才听懂她的讽刺，他身后的侍从官早就气得一个个怒火填膺。这个少年在王家地盘上，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主君，还时不时对整个王家语出不敬，现在又暗示自己的主君王大公子如果担任 家主，王家命运堪忧，他们哪里还能忍得住？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侍从官厉声喝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我们大公子面前如此无礼？小娥姑娘马上就要成为大公子的侧室，绝对不会跳水自尽！说不定就是你见色起意，看见四周无人，想对小娥姑娘 无礼，小娥姑娘为保清白才会投水的！” 这个猜想一说，倒是真的有不少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楚离月。 夙凉在一边怯怯地插口说道：“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这位姑娘确实是自己投水的，公子因为男女大防，连救人都是让奴下水去救的。你们怎么能这样怀疑公子呢？”她虽然晒了半天太阳，可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此刻向前走到大家视线里，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乞求地望着王伯制和他的侍从，湿淋淋的发梢贴在脸上，雪白的脸庞精致无瑕，如画的眉眼含愁 带怨，立刻让一群男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在片刻的静谧之后，楚离月令人反感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你们觉得你们的蛾子姑娘能和我这个侍女相比吗？”她的语气和笑声让人觉得很欠揍，可是王伯制这边却无人反驳她的话。虽然明知道楚离月是在说，她有这么一个美貌的侍女，根本不可能看上小娥那种姿色，更不可能见色起意，但是事实是她的这个侍女 真的比小娥美貌百倍。 夙凉漂亮的大眼睛向着楚离月一转，充满了勾人的意味，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吸气声。他笑嘻嘻地看着楚离月说道：“公子又取笑奴。在奴看来，那位姑娘和公子的容貌比也差得远呢。”还真有几个男人暗中点头，你说一个男人长成这个模样干什么？眉毛修长漆黑，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眼睛是斜飞的凤眼，就算是看人都带着几分骄傲，尤其挺翘鼻子下面那双唇，殷红犹如涂朱。但是他们 都是修者，眼力都很好，自然能看出来，这个岳公子根本没有使用什么唇脂眉粉。 小娥真的长得还不如这位岳公子美貌呢…… 王伯制没有精力去纠正楚离月对于小娥的称呼，更没有兴趣去看楚离月主仆打情骂俏，他咬着牙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有嫌疑！” 三管事头上都要冒汗了，夹在大公子和九爷之间，怎么选择都有问题。就在此时，他抬头一看，看见湖边走来一个男子，立刻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叫了起来：“玄神医，你可来了！” 收到小队长的消息后，他就派人去请玄神医来验尸，现在这位爷终于来了，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啊，他真的不想得罪大公子或者九爷当中任何一个。 楚离月抬头，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提着箱子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相貌清癯，面颊微瘦，下颌微有髭须，神情严正，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不过，身边这些人看向这位玄神医的目光敬畏之中却也带着信任，说明这位玄神医在王家的地位和声誉都不错。 围在一起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通道，让玄神医走了进来。 玄神医走到小娥的尸体旁边，将手中的箱子放下，从中取出了一双雪白丝薄的手套、一张雪白的口罩慢慢戴好，才蹲下身去开始检查。楚离月站在一旁，看着他摸了脉博，然后轻轻推动死者的头部——两道黄黑色的脓水竟然就这样从死者的鼻孔中流了出来，恶臭随之散发在空中，离得最近的王伯制被熏得差点背过气，猛地推开身边的人 冲到了一旁，大声呕吐起来。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种臭味太难闻了，连楚离月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捂住了鼻子。尸臭味，而且是死去了多日之后的尸臭味！这事情越发奇怪了。她亲眼看见小娥跳水，然后才死，现在小娥的外表看起来也分明是刚刚死去不久，可是鼻孔中流出来的这些脓水和发出的恶臭都说明，她的 身体早就死去多日。唯一的解释就是，小娥真的早就死了，不过是被什么人用秘术操纵——为了给她或者王大公子设下什么圈套，所以故意在她面前投水自杀，然后引发这场争端！ 第137章巴不得你一直住在我这里 玄神医从箱子里拿出长长短短的一排银针，蘸取了一些脓水，神情严肃地包裹好放在小袋子里，然后站起身来，取下手套和口罩，语气淡漠地吩咐三管事：“将尸体抬到我那边去吧。” 他收好东西，提起自己的箱子，对刚刚吐完回来的王伯制看也没看一眼就准备离开。 “玄神医留步。”王伯制从侍从手中接过丝帕擦干净嘴巴和手指，连忙赶过来，“能不能告诉我，发现了些什么？小娥真的是投水而死的吗？” 他看了一眼楚离月，绷紧了脸问道：“是被人强行溺死还是自己投水自杀？” 玄神医站住了脚步，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大公子，死者不是自杀。” 王伯制沉着脸等待下文。 “鉴于目前还未解剖尸体，我还不能确定地告诉你她的死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已经死了最少十五天了。” 王伯制的脸变得刷白刷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跑到一边疯狂呕吐起来，似乎想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跟了自己多年的屋里人，未来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就算是小娥有了身孕不能同房，王大公子这些天应该也会去抚慰抚慰她……也许还会抱抱亲亲……哦呀，要是这十五天之内还曾经抱着 一个死人那样那样……是挺恶心的哈。 玄神医说完，对于在边上狂吐的王伯制连一丝同情都没有，也不准备和任何人打个招呼，抬脚就走了。既然小娥已经死了十几天，那这位岳公子就不可能是凶手。人家来到王家才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所以楚离月冷笑着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人站出来阻拦。至于王大公子，还在一边吐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哪 里有精神来阻止？ 楚离月回到白玉楼中，王鹤龄已经在大厅中坐着了。这一次，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毛笔，而是一把细长的刻刀。 虽然握着刻刀，王鹤龄却没有在雕刻什么，只是垂着头，看着五根瘦长的、近乎透明的手指中旋转翻动的刻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向踏入大厅的楚离月，眼神中的迷茫转变为喜悦。 “小兄弟回来了？”王鹤龄温声问候，“外边阳光颇好，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出去寻你一起走走呢。” 说着，他皱起了眉头，看着楚离月身后衣衫还带着湿意的夙凉：“这是怎么回事？不小心落水了？” 楚离月点了点头，对着夙凉挥了挥手，让她自己上去换衣服。其实，如果不是不想露出痕迹，像这样一点水渍夙凉也只需要玄力一转就可以蒸干。只是如今夙凉扮演的却是楚离月的贴身侍女，虽然会点拳脚，但是修为却不怎么样，处处以弱女子的形象示人，就只能 把戏演全套了。 夙凉上去更衣，楚离月在王鹤龄对面坐下：“永年兄，恐怕我是给你惹麻烦了。” 王鹤龄讶异地看着楚离月，听她讲述了方才的事情，不由满面沉思。 “玄神医说她死了最少十五天了？”他蹙眉问道。楚离月点头，露出惊恐的神情：“可是我和素娘明明是亲眼看着她跑到假山后面，自己跳湖的！不过，玄神医推了推她的头，那些奇臭无比的脓水就从尸体鼻孔中流了出来，看起来真的是早就死了。这会不 会是什么邪修干的？”据说这个世界也有极少数的修者因为各种原因，专门修炼控制他人神魂、肉身的功法，不过作为被大陆各国同时禁止的邪修，就如同地下的老鼠一样不敢见人，所以也很少有人遇到。小娥先死后跳湖，如 果说是这种邪修杀了她之后又控制了她的肉身，也说得过去。 王鹤龄却低声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楚离月顿了顿，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王鹤龄看出来她有自己的看法，双目注视着楚离月：“小兄弟有什么尽管说。”“所以我才说，我恐怕是给永年兄惹麻烦了。”楚离月带着几分不安说道，“我看，王大公子似乎对永年兄不是很……友善……我想，会不会那个背后的人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挑起王大公子和永年兄之间 的矛盾，挑拨离间，得到什么好处？” 王鹤龄笑了，他容貌平平，这一笑眼角更是露出了浅浅的皱纹，但是这个笑容却十分温暖：“小兄弟在担心我吗？”他握着刻刀从紫檀木雕花椅子上站了起来，踩着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走了几步，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子成是我的侄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知道，他对我一直有所不满我也知道。不过，我 相信他虽然有些冲动，但是却不是笨蛋，不会因为这样一件明显疑点重重的事情就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小兄弟，你说是你给我惹麻烦了。其实，如果真的那人是为了借此挑拨我们叔侄之间的关系的话，倒是我连累你了才对。”王鹤龄回头看着楚离月，眼神中充满歉意，“而且，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不巧遇 到了尉迟磐，孟钊才硬是把你请了回来；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在结果出来之前，恐怕小兄弟你是无法离开王家了。” 说什么，什么就到。门口的侍女入内禀报，说是三管事求见。 三管事进来拜见了王鹤龄，神色恭谨，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的样子。楚离月看在眼里，对于王鹤龄在王家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虽然三管事态度十分谦卑，但是所说的内容却一如方才王鹤龄所料的那样，却是王家家主知道了此事，派他来告诉王鹤龄，让他将这位正好目击这件离奇事件的客人多留几日，等到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了才 能离开。 得到王鹤龄和楚离月理解和同意之后，三管事简直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实在是抱歉。”等到三管事小心翼翼地告退之后，王鹤龄立刻就起身对着楚离月拱手道歉，“一再连累小兄弟，真是惭愧。”楚离月连忙起身避让：“永年兄客气了。”她笑着说道，“王家景致优美，永年兄这里又这么多奇妙的玄器，我差点都要流连忘返了，能够多住几日正是求之不得。只是又要叨扰永年兄了，希望永年兄不要嫌 我烦才好。” “怎么会？”王鹤龄走到楚离月近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巴不得小兄弟你能够一直住在我这里呢！”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王鹤龄脸上的认真表情，楚离月笑着说道：“怕只怕用不了多久，永年兄就恨不得将我赶走了，我这人坏习惯太多了……”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笑声虚假得自己都要忍受不住的时候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王鹤龄含笑看了楚离月一眼，将搭在楚离月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回身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夙凉换了一件白色长裙，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王鹤龄用隐含着炽热的目光打量着楚离月，笑而不语。 楚离月也坐回到自己椅子上，面色不变，心中却忍不住波涛汹涌。不是她自作多情，方才王鹤龄看着她说巴不得她一直住在这里的时候，那种眼神和表情，根本不像是平时说客套话的样子。难道他还真的想让自己一直住在他这里？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个男人啊！ 他不会是个喜欢龙阳的吧？可是他看见夙凉这个大家眼里自己的贴身侍妾，却没有一点嫉妒的表现啊。 听说中国古代有不少男人是双插头……楚离月打了个寒颤。 昨天晚上就没有敢洗澡，今天晚上可怎么过呀！万一要是王鹤龄真的暗中偷窥，她难道就一直不洗澡？而且昨天晚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会不会王鹤龄或者他派来的？今天晚上会不会又来？ 楚离月想得头都要大了。 她简直都有一种甩手就走不跟王家人玩了的冲动了。 可是这王家可不是徐家。徐家家主、唯一的成珠高手徐化死了，徐大兄弟四人也死了，徐家基本上也就注定了覆灭的命运。根本不需要楚离月动手，那些徐家崛起过程中结过仇的人、那些想要从徐家得到利益的人，就会扑上去把 徐家撕得粉碎。 王家却不同。王家也是存世千余年的世家，一直占据着石州第一世家的位置，底蕴深厚。成珠高手最少也有五个以上吧？凝珠修者更是多不胜数。楚离月想要强行离开可是很难。 当然，楚离月也就是想想而已，她还没有当逃兵的习惯。 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她还没把那人揪出来踩扁，怎么能走！ 王鹤龄收敛了方才的神情，和平时一样温和亲切地对着楚离月说道：“小兄弟，昨日我说过，如果你有时间，我可以给你讲一讲王家的事情。你可还想听？” 楚离月想起昨夜王鹤龄说到尉迟磐时，曾经慨叹说尉迟磐的离开很可能预示着王家的倾覆。 尉迟磐是北漠前国师黎难之子，而黎难死在楚辂手中，尉迟磐如果要为父报仇，楚离月和他之间恐怕迟早必有一战。所以，和尉迟磐有关的资料，她确实需要听一听。楚离月点了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第138章阿离叫我九哥就好 楚离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夙凉，又转头看着王鹤龄：“永年兄，是不是需要我这个侍女回避？”不知道王鹤龄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不会涉及到王家的一些隐私。 王鹤龄摇了摇头：“虽然说是关系到王家的生死存亡，但是却也是很多史书中都有记载的事情，只要用心去查找，都能找到，也没有必要回避了。”他沉吟了一下问道：“说句冒昧的话，我一见到小兄弟，就觉得和小兄弟特别投缘，不知不觉地就想和小兄弟亲近。”明明是老掉牙的话，偏偏从王鹤龄嘴里说出来，配上他温暖热情的眼神，却显得特别真 诚，“小兄弟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你一声‘阿离’如何？” 楚离月心里哆嗦了一下，可是为了听听这石州第一世家面临的、可能和尉迟磐有关的生死危机，还是露出了一个略带惊喜的笑容：“永年兄哪里话，能够得到永年兄的青眼，我求之不得呢！” 王鹤龄深深看了她一眼，笑得双眼微弯，嘴角微勾，一张平凡的脸竟然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 “既然如此，阿离为何还这么生疏地叫我表字呢？就叫我‘九哥’好了。” 楚离月只好从善如流，改口叫道：“九哥！” 王鹤龄拊掌大笑，引得门口侍立的两个侍女都投来了惊讶、欣慰和担忧的目光。他们九爷平日虽然温和周到，但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却从来没有什么大悲大喜的情绪，像这样的大笑她们从来没见过。 果然，笑了几声，王鹤龄就捂着胸口咳了起来。两个侍女早就抱着一个玉石小壶跑了过来，从壶中倒出一杯暗绿色的热汤，端到了他面前。 将不过一两口的热汤喝下，王鹤龄才停下了咳嗽，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也慢慢消失，只是皮肤下还是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白色。“阿离你也看见了，九哥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所以从小到大，三十多年了，九哥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今天有了阿离这个小兄弟，九哥实在是太开心了。”王鹤龄微微倾身，隔着紫檀书桌，目光柔和地看 着楚离月。楚离月脸上露出感动和担忧的神色：“九哥你还是保重身体为要，你的脸色不太好，我们不如等到明天再说吧。”既然要叫他一声哥哥，那还是要尽尽做兄弟的义务，好歹也要有个关心的态度啊。就算对方 是别有用心，她也要回报以同样的诚意表演才算得上是配合。 两个侍女伸着小手轻轻帮王鹤龄按摩着胸背，闻言也暗暗用赞同的目光看着楚离月。 王鹤龄摇了摇头：“阿离不要害怕。九哥这样子已经几十年了，全靠着越家的青萝女医留下的药方才支撑到了现在。像方才那种程度的咳嗽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着楚离月笑了笑：“九哥倒宁愿把时间花在陪阿离说话上，总胜过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要好得多。” 楚离月叹了口气。王鹤龄摆了摆手，两个侍女无声无息地退开。他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如今玄元大陆上的修者，都是承受当初玄元大帝遗泽的后人。阿离应该也知道，一两千年前，这玄元大陆还是兽族的天下。所有的 山川河流、天空海洋，都是兽族的领地；所有的人族成员、男女老少，都是兽族的奴隶和口粮。” 这些楚离月也听说过。 “这个状况，直到一千多年前才发生了根本转变。人族修者将绝大多数的兽族都杀死，将残存的兽族驱赶到了那些不适合人类生存的险地。人类终于成为了玄元大陆的主人，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人。” “当时人族和兽族的最后一战持续了近百年，这其间兽族的三位大帝先后被人族强者斩落，而人族最强的帝君也在最后一战殒身！” 王鹤龄声音不高，但是语调起伏，语气沧桑，仿佛回想起了那个英雄辈出、风云变幻的传奇时代，那个苦难和精彩并存的时代。 “我王家先祖也有幸参与了那最后一战，在当时的人族帝君麾下充当一名先锋。” “人族胜利之后，论功行赏，王家先祖得到了功法、丹药和一件兽族强者的肉身炼成的宝物。”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兽族肉身炼成的宝物？”人族和兽族势同水火，大战数百年，死伤无数，怎么兽族肉身还能炼成宝物使用，人族修者用着也放心？ 王鹤龄点了点头：“说实话，我王家能够延续千余载，能够繁荣昌盛到今天，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着这件宝物的力量。”他低声问道：“阿离，你可知道，在两千年前，那个被称为人族崛起的时代，人族之中有多少超出我们想象的强大修者吗？如今王家有几位成珠修者，就占据了石州第一世家的位置，可是在当初那个时代， 成珠修者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还有化珠修者，化珠修者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 说到这里，王鹤龄的神色兴奋起来，两团红晕再次出现在他的脸颊，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楚离月有了经验，连忙出声阻止：“九哥，你冷静，冷静点！慢慢说，不要急！” 王鹤龄也醒过神来，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情绪。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语气就恢复了正常：“多谢阿离，否则九哥又要喝那苦死人的药汁了。”楚离月也温声劝说：“九哥想来是对那些拯救了人族命运的强者们十分向往，所以说起来才会这么兴奋。不过，九哥还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再咳嗽起来，否则小弟心中未免会十分愧疚，毕竟 九哥是为了给小弟讲故事才会这样的。” 王鹤龄笑着点头：“阿离说得对。九哥也只是想着，同样为人，那些前辈就能飞天遁地、翻山填海，可我们这些子孙如今却太不争气，连成珠修者都少得可怜。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楚离月想起清辉说的，人族修者实力越来越低，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修炼道路的改变。人们选择了方便快捷的一条道路，以为能够更快更轻松地到达终点。可是事实上，这世间从来没有捷径，所以历史用最 冷静的残酷给出了结果。 王鹤龄慨叹了一番，才说到了王家的生死危机。“我王家靠着那件兽族肉身炼成的宝物，经历千年之后，仍然还能保持每一代都出现数名成珠修者的水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件宝物所蕴含的力量已经逐渐消退。家主和族中高手经过共同验证，确 认了不到百年，这件宝物就会失去作用。”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王家可能就像很多小家族一样，数十年也出不了一个成珠修者。那样的话，王家还能继续存活下去吗？”王鹤龄的眼中浮现出悲哀。 楚离月垂着眼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回答。 修者世界就是一个最直接的丛林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毫无掩饰。王家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自然不可能保住石州第一世家的位置，不可能继续占据天元帝国玉石行业最大的份额。“当时和王家先祖同样立功得到奖赏的前辈修者，哪个不曾将自己的家族壮大起来？可是，在千年之后，玄元大陆上能有千年历史的修者家族，又有多少？”王鹤龄用瘦长的手掌捂住了眼睛，仿佛不敢面对 王家可能面临的命运。 楚离月也只能长叹一声，轻声说道：“九哥，天道无常，世事变幻，何必为百年之后的事情忧心执着呢？只要珍惜当下，过好今日，无悔无愧，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王鹤龄捂着眼睛沉沉叹息，嘴角微微颤抖，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良久，他才放下双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目光却更加柔和了：“九哥愚钝，竟然还要阿离来开导，实在是惭愧。” 楚离月也关注地看着他：“九哥身体不好，更不应该多思。”她看了看大厅墙上被厚厚的窗帘遮盖的窗户，“平日天气晴好之时，也不妨到室外走走看看，免得积累了郁气，对身体不好。” 王鹤龄摆了摆手：“阿离的好意九哥心领了，不过青萝女医说了，九哥的病情不适宜在阳光下呆太久，所以——你看，九哥这里所有的窗户都是这样。” 楚离月不知道还有这种不能晒太阳的病症，闻言也只能讪讪一笑：“小弟不懂，差点给九哥出了馊主意。” “阿离都是为九哥好，九哥心里明白的。”王鹤龄这句话说得十分温柔，听得楚离月差点破功。王鹤龄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这次收集资料所付出的代价可真是有点大了。 话说，王鹤龄说了半天，只是提到了王家面临的危机，却没有提到这和尉迟磐有什么关系。可实际上，这才是楚离月最关心的问题啊。 就在楚离月在心里思考要不要由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守门的侍女走了过来，说是家主又派人来了。 来的还是三管事。 三管事一天内第二次来到白玉楼，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全身都绷得更紧了。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三管事就说出了来意：“家主说，因为岳公子是今天小娥姑娘投水的目击者，请岳公子现在马上到玄神医居住的清远阁去，玄神医有话要问。” 第139章你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白玉楼中帘幕厚重，看不见窗外的光影，但是楚离月也能大概感觉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了。在这个时候，能使得动王家家主，让他派人来叫自己去什么清远阁，这位玄神医到底是有什 么重大发现，如此迫不及待？ 楚离月心里有些不悦，她和王鹤龄周旋了半天，好不容易快要说到她真正关心的尉迟磐了，却又跳出来一个程咬金。这种不悦表露在面上，却让王鹤龄笑得更加开心了。 笑过之后，王鹤龄指着一直躬身等在一旁的三管事对楚离月说道：“阿离，看在三管事这满头大汗的份上，你就随他去清远阁一趟吧。玄神医此人素来不喜夸大，必然是真正有要事才会请家主出面的。” 楚离月也对玄神医那个严正死板的样子记忆犹新，只得点头表示同意。 “阿离乖，不要怕。”王鹤龄柔声说道，“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委屈自己，都有九哥给你撑腰。在这王家，敢和九哥对着干的人可不多。” 三管事听着这种话，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根白毛扎在脚下的地毯里，哪怕被九爷踩到脚下，只要能躲过这位的目光就好。 什么时候九爷会对人这样温柔宠溺了？这位岳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这位满眼只有“生命之美”的九爷把眼睛放下来？九爷这话是不是在敲打自己，警告自己不要慢待岳公子？ 九爷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不满？如果是这样，自己又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越想越是恐惧，三管事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着不曾倒下的。 楚离月一直将王鹤龄在王家的地位想得很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她的想象力还是有些贫乏。只看那三管事额头上、鬓发间闪闪发亮的汗珠，就知道他在王鹤龄面前有多大的压力。 看来，王鹤龄那温暖热情的眼眸，并不能让所有人都如同菡玉、荷翠一样对他爱戴崇敬啊。说起来，好像有大半天都没见到那两个侍女了？ 心中闪过一串念头，楚离月站起身来向王鹤龄行礼告退，随着三管事出了白玉楼。 三管事走在前面，感觉自己高一脚低一脚，出门的时候竟然一脚绊在门槛上，差点从小楼门前的台阶上滚下去。 楚离月眉头一皱，大袖一甩，轻轻在三管事身上一拂，帮他站稳了身子。 三管事猛地惊醒，全身大汗差点都吓得落了下去，连忙向着楚离月躬身道谢。 楚离月见他来一次白玉楼、见一次王鹤龄俨然像是走了一趟阎罗殿，心中也不由疑心大起。不过就在白玉楼前，也不是什么说话的所在，只能点头客气了两句。 和很多修者世家一样，王家地方太大，因此平日里都有飞行玄器代步。三管事带着楚离月主仆乘上一艘小型飞车，飞了足足两刻钟左右，才来到了一处空地中落下。 临下飞车的时候，三管事头上的汗珠总算是被傍晚的风吹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恢复了平时的精明小心。他客气地请楚离月下车，在和楚离月并肩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两个字：“小心。” 楚离月再看他的时候，就发现这位身材不高的三管事低眉顺眼，再也不肯抬头，仿佛刚才那两个字是她的幻觉一般。 清远阁距离飞车降落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三管事介绍道：“玄神医性喜清静，当日家主让他自己挑选住处，玄神医一眼就相中了清远阁。”他顿了一顿，声音有些不太自然。从那处周边都是亭台楼阁的降落地向着清远阁走去，越走越是荒凉。虽然路边还时不时能看见高高悬挂的晶灯，说明这些地方就算是到了晚上也还是有充足的光亮，仍然属于王家人生活的区域，但是实际 上路边的建筑却越来越少，地势也逐渐增高，慢慢地竟然是走到了一座小山坡前。 所谓清远阁，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其中最高的建筑物是一座两层小楼。 当楚离月看见清远阁的那片建筑群的时候，就明白了三管事之所以不太自然的原因。在夕阳的余晖下，那座黑黝黝的小楼怎么看怎么带着点诡异。走近了看，才发现这座小楼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为外层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这些藤蔓几乎覆盖了整个小楼外墙，猛一看才会以为这是 一座黑色的小楼。三角形的叶片贴在藤蔓上，在夕阳的照耀下，偶尔闪出鱼鳞般的光泽。楚离月突然觉得，如果被这样的叶片划过动脉，绝对会死得干脆利落。这不是她突然产生了幻觉，而是她能够切实感觉到隐藏在枝条 叶片下的凛冽气息。 在黑色藤蔓之间，其实还点缀着极小极小、还没有指甲盖大的红色。楚离月凝目看去，才分辨出那是一朵朵血红色小花。只是被大片的黑色藤蔓覆盖，几乎看不到它们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在清远阁背后的山坡上，一座座馒头包一样的土丘赫然耸立，竟然全都是坟墓！再怎么正常的院子，有了这样的背景，都免不了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这地方果然清静……连喘气的都没几个了，能不清静吗？ 难怪三管事要提醒她小心呢，这玄神医总不会是一位喜欢做人体试验的疯狂医生吧？ 楚离月心中胡乱想着，跟着三管事和两个侍从、带着夙凉来到了清远阁前。 三管事的侍从上前敲门，院门吱呀吱呀地慢慢打开，却看不见开门的人。 楚离月有点惊讶，三管事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他带着楚离月走进门内，对着门后的一架挂满小小绿果子的藤萝点了点头：“多谢。” 藤萝微微颤动，好像是对三管事做出回礼。 三管事伸手请楚离月前行，口中解释道：“玄神医喜欢清静，所以收了一些木族仆役以供驱使。方才那是负责看门的藤三，里面还有几个。” 楚离月对于“木族”的这个称呼有些好奇。人族、兽族，现在还有木族，那次三月三还遇到一个黑烟部族……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种族？ 而且这位玄神医真的很玄，住在坟墓边上，养着一堆木族下人，神情刻板严正，拒人千里，偏偏使唤起王家家主毫不客气，一丁点小事也要让家主下令……他又不姓王，在王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带着对于玄神医的各种猜测，楚离月跟着三管事来到了那座黑色小楼前。 一行人刚走到门前，小楼上盘踞的深黑色藤萝就卷起枝蔓，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大门。 楚离月想象中玄神医戴着口罩手套正握着刀子躬身解剖尸体、满眼鲜血淋漓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玄神医在——楚离月在自己的词汇库里搜索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常见的一种说法——浇花。 一身银灰色广袖长袍的玄神医背对着门口。 如果不想起他那张刻板的脸的话，这个背影足以打一个高分。高瘦清癯的身材，随意披在肩头的黑发，被夕阳勾勒出金边的轮廓，看起来十分养眼。 他手中端着一只漂亮的卷草纹玉色小碗，薄薄的碗壁透出碗中液体的殷红色泽。 一支黑色藤蔓从窗外伸展着身体，藤蔓尽头沉浸在玉色小碗里鲜红的液体之中。 淡淡的血腥味飘过来，楚离月垂下了眼睛。 三管事刚想说话，玄神医就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举起了空着的那只手示意噤声。三管事只好微微躬身，一语不发。 楚离月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身边的三管事。在这么一个阴森诡异的清远阁，看着玄神医用血液喂食藤蔓，三管事却面色不变、神情淡定，为什么在白玉楼中，王鹤龄笑容可掬、眼神温和，三管事却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王鹤龄到底做过什么，让三 管事看见他就神魂不安、手足无措？ 小碗中的血液慢慢下降，直到最后被吸食干净，黑色藤蔓抬起头来，向着玄神医摆动了几下。玄神医发出一声轻笑，伸手弹了它一下，黑色藤蔓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窗外。 连那只玉色小碗都被它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一起飞出了窗口。 玄神医这才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几人，脸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三管事连忙上去行礼：“玄神医，这位就是今天目睹小娥姑娘跳湖的岳公子。” 楚离月也抱拳行礼。 玄神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着三管事点了点头，三管事立刻就起身告退。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看着三管事退出楼外，然后楼门被轻轻关上。 “玄神医叫我过来，不知有何吩咐？”玄神医就站在窗户边上，一直板着脸盯着楚离月不动，半天都没有说话，楚离月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僵硬，便主动询问。 “吩咐是没有。”玄神医的声音十分冷漠，“只是这几日岳公子就住在清远阁，不要随便出门了。” 楚离月心中一惊，她还等着王鹤龄给她说清楚尉迟磐的事情呢，这玄神医莫名其妙地就让她在这里住着不许出门是什么意思？ 她笑着问道：“这是为何？小娥姑娘跳湖的事情，如果玄神医想了解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情，不过几句话就能说清楚，为何玄神医会提出这种要求呢？”玄神医冷笑着说道：“我看你是不知死活，连自己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说不定昨天晚上就已经没命了！哪里还有这个机会在我这里嬉皮笑脸？” 第140章达成默契 楚离月暗中一凛，她昨夜确实被身份不明的人物暗中窥探甚至偷袭，如果不是紫玉簪反击，说不定真的就会吃个大亏。可是这样的事情，玄神医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知道，还是随口一说、碰巧说中 ？ 玄神医似乎看懂了楚离月不变表情下的想法，他冷哼了一声，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楚离月的脸色变了。她一直以为玄神医顾名思义，更擅长的是诊病治疗，可是现在看来他更是一个非常有实战经验的高手！就在这三步之中，他的气势已经暴涨起来，楚离月甚至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广 袤无垠的森林。 这座森林散发着苍莽古朴的气息，仿佛穿过了历史的长河，带着无尽的岁月，沉沉地压在楚离月的心上。 即使是心志坚定如楚离月，也不禁在这充满令人震撼的气息前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想不到，看似刻板严肃的玄神医居然能够拥有这样的神魂境界。 只是心神一晃，楚离月就知道不妙。她这是硬生生被人压制了！ 果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楚离月回过神来的时候，满眼竟是火红的皮毛——夙凉不知为何竟然已经现出原形，硕大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一条粗大的红色狐尾已经扫到了房顶。 “别把我的房子弄破了。”玄神医的声音依旧清冷，可是楚离月却全身紧绷。连夙凉都已经跳出来护主，方才她一晃神的期间，真的是差点没命。 “我对你的主子没有恶意。否则，你这一头小小血狐又怎能挡得住我？”玄神医伸手一拍，巨大的狐狸就身不由己地缩小成了一团，蜷缩在了楚离月脚下，“看在你护主心切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楚离月修长的眉毛微微向眉心聚拢，一双凤目微微眯起，这是她真正面对强敌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表情。双手手腕上的玉镯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前流动变形，将她的双手慢慢包裹起来。 虽然对方声称并无恶意，但是在他过于强大的气势面前，楚离月根本不可能真的放松警惕。如果对方真的要对她下手，那她也只好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和他全力一搏了。 玄神医伸出手摆了摆，方才那股苍莽古朴的气息消失了，他再次恢复了那种平凡清癯的模样，看起来一点威胁都没有。 “你住在我这里，至少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来找你。”玄神医淡淡说道。 楚离月双手的拳套褪下，再次化为一双晶莹翠绿的手镯。她有些不解，这位玄神医也未免有点交浅言深了，她和他素昧平生，他为什么会这么关注她的安危？ 就在楚离月斟酌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玄神医抬起手来做了个手势：“我猜你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我们先吃饭，一切都等到饭后再谈，可以吗？” 说着，他轻轻一脚踢在了地上趴伏的血狐身上，将小小的红色圆球踢得滚了两滚。血红的狐狸瞬间变成了之前白裙女子的模样，扶着细腰站了起来。“多谢先生。”夙凉领教了对方的手段，再也不敢挑衅。方才他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压服在地，甚至因为瞬间降落的重压而暂时无力变成人形，还是对方一脚踢过来，一股玄力注入他的体内，才让他成功变回 了人形。 玄神医在前，楚离月在后，走入了用多宝格隔出来的餐厅中。 分宾主坐定后，也不见玄神医怎么动作，两个憨憨的小童就走了进来。他们步履不紧不慢，举止却十分稳重。 两个小童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把杯盘碗盏一个个摆在餐桌上。 随着他们的动作，楚离月的目光越来越幽深。 两个小童最后端出一只玉质大碗，放在了玄神医面前，碗中竟然是热气腾腾的灵兽乳。 楚离月抬起长长的睫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玄神医安坐不动，对楚离月打量的目光好像毫无知觉。等两个小童摆完饭菜，他才淡淡说道：“小血狐你若要用血食，就跟我这两个童儿去吧。我这里每日都有新鲜牛羊，你尽管食用。” 夙凉闻言十分心动。他们血狐的力量就是来自鲜活生命的血肉精元，人族的食物虽然精美，却不如血食能够提供足够的力量。不过，他还是无声地看向楚离月，等待着她的许可。楚离月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而且就算猜错，以对方的实力，夙凉和自己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夙凉留不留都无碍大局。所以她也向着夙凉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自便，夙凉便屈膝向着玄神医和楚离月行了个 礼，跟着两个小童走了出去。 大门轻轻关上，窗外寂静一片，连鸟雀的声音都听不到。房间里也一片静谧，玄神医和楚离月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但是谁也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玄神医的嘴角翘了翘：“先吃饭，菜都要凉了。”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拿起筷子：“多谢玄神医。”她对后三个字咬得极重，“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您真是有心了。” 玄神医刻板的脸上浮上一丝微笑：“要是不合你口味，你又跑回去白玉楼，晚上被别人吃了怎么办？” 楚离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口里，慢慢咀嚼了几口：“味道还不错。”她侧头看着玄神医，“总不是玄神医亲手做的吧？” “你如果喜欢，回头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做给你吃。”玄神医好整以暇，捏着玉匙喝了一口灵乳，“不过这些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楚离月一反之前谨慎警惕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追问。 “因为，玄神医，不会做饭。”玄神医一字一字说道，同样强调了那三个字。 “那这是谁做的？味道还不错。”楚离月随口问道，“难道是你的木族仆役做的？” 玄神医点了点头：“是的，柳二身为木族，非常擅长把握火候，所以是一个很不错的厨师。” 楚离月想象着一株柳树伸长了枝条，把自己断下来的树枝塞到灶火之中，切身体会着火候大小，随着需要调整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方。 初夏的夜幕降临得晚，半轮月亮已经出现在天空，可是眼前的世界仍然一片光亮。 吃完饭，两个小童进来收拾了碗筷，端上了茶水，又再次退去。 夙凉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好像一个最最温顺的侍女一样，默默地侍立在楚离月身后。 楚离月深深地看了眼前的玄神医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玄神医既然邀请我在清远阁小住，房间可准备好了？” 玄神医恢复了刻板的表情：“木族仆役早就收拾好了房间。”他一伸手，“带岳公子到他的房间去。” 方才那两个憨憨的小童再次走进来，躬身对楚离月行礼，无声地在前方引路。楚离月站起身来，对着玄神医抱了抱拳：“多谢玄神医关照。只是，九爷那边……” 玄神医眼中露出不悦的神色：“若岳公子觉得白玉楼比我这清远阁更舒适，大可离去，我玄青可不会勉强任何人。” 听着这人不悦的口气，想起方才这人的气势，夙凉的身体不由绷紧，生怕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或者说被殴。 可是楚离月却笑了起来，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怎么会，清远阁清静悠远，连鸟雀虫鸣都没有，我想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夙凉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好像楚离月却已经和这位玄神医达成了什么默契。楚离月的态度更是明显改变。她不但不再忌惮玄神医，而且还答应留在清远阁，甚至还表示清远阁比白玉楼更好—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白玉楼和清远阁比起来，当然是前者更加精致美丽。白玉楼外墙是晶莹剔透的玉石贴层，清远阁外墙是黝黑诡异的满墙藤蔓。白玉楼前是一片花海，矗立着柔美的侍女雕像；清远阁后是一片坟墓，鼓起的都是小坟头。虽然夙凉是兽族，吃人无数，根本不会 害怕什么死人神魂，也不会觉得这种阴森气氛有什么恐怖，可是但凡有点审美的都会觉得白玉楼更加适合居住吧？ 更不要说，白玉楼中还有那么多用途广泛、用法奇妙的玄器，更有几名神色温柔、举止优雅的侍女，哪像这里，除了一个面目刻板、实力可怕的玄神医之外，剩下的就是傻呆呆的木族仆役！ 可是，不管是楚离月还是这位身份不明的玄神医，都不是夙凉所能招惹的，所以他也只能腹诽，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顺的表情跟着楚离月走出了餐厅。 两个引路的小童似乎不会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单调，眼神也有些呆滞。他们不快不慢地走在前方，将楚离月主仆带到了楼上。 清远阁楼上只有四个房间，两南两北。 两个小童推开了朝南的一个房间，躬身示意楚离月入内。 天色渐暗，暮色正在慢慢降临。 面积颇大的房间里，陈设十分简单。原木色的地板上，纹路还隐隐可见。靠墙的大床看起来质朴有余而精美不足。 就连房间的墙壁也都是原木铺设，靠着北墙更是一溜大大的木衣柜。 玄神医可真是把能够驱使木族的优势利用到了极致啊。 房间里虽然陈设简单质朴，不过却十分干净，看起来是刚刚打扫过。两个小童虽然神情呆滞，可是干起活来倒是十分利落。他们从衣柜里取出床上用品，很快就把床铺好，然后对着楚离月躬身之后，悄然退下。 第141章噬阴藤和暗族 楚离月站在宽敞的房间中央，感觉着从窗口吹进来的暖风，再也没有在白玉楼中被人窥探的感觉，顿时觉得身心轻松。 夙凉轻轻地走到近前，伸过头来低声说道：“这房间外面的黑色藤蔓你认识吗？” 楚离月摇了摇头。 “连大名鼎鼎的噬阴藤也不认识，你们楚家是怎么教导你的？”夙凉嘀咕道，这还是战神大人的女儿、神京四大世家之一楚家的嫡长女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楚离月瞥了他一眼，夙凉连忙说道：“这噬阴藤十分阴毒，听闻早已绝种，也难怪你没听说过。它天生能够吞噬神魂、暗族，所以早在暗族盛行时就几乎灭绝了，没想到清远阁居然有这么大一只，恐怕是有 了不少年头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小声说道：“你也看见了，那人用鲜血喂养噬阴藤，根本走的就是凶煞一路，这噬阴藤恐怕早就吃过不知道多少生灵，甚至恐怕连人都吃过了。” 言外之意就是，楚离月不应该对玄神医那么轻信，要小心被当成口粮喂给噬阴藤。噬阴藤得名是因为它能够吞噬神魂和暗族的独特能力，可不是说它就只吃神魂和暗族。人照样在它的食谱之中。楚离月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一进清远阁就看到了。当时她的观察目标是三管事。因为三管事在王鹤龄面前的恐惧看起来毫无缘由，明明王鹤龄没有对他做任何事，他却总是战战兢兢，仿佛下一刻王鹤龄就 会摇身一变成为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恶魔将他撕碎一样。所以楚离月发现清远阁的诡异之后，就暗中观察三管事，想看看他到底是天生胆小还是其他原因。 结果就发现，三管事对于用血液喂养黑色藤蔓的玄神医毫无畏惧之意。这就让她十分奇怪，明明看起来玄神医要比王鹤龄可怕，清远阁要比白玉楼诡异啊。 这也让楚离月在心中对于王鹤龄的形象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在清远阁内部，她也确实感觉到了不对。就如三管事所言，玄神医选择清远阁是为了清静。清远阁是真的清静，不仅仅是因为距离王家族人坟墓很近，周围没有什么人烟的寂静，也不仅仅是清远阁的下人都是木族，而是连鸟雀啼鸣、虫豸飞行都听不见、看不到，这想必就是那覆满小楼的黑色藤 蔓的功劳了。 虽然楚离月不知道那藤蔓叫做噬阴藤，也不知道它特别擅长吞吃神魂和暗族，可是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楚离月就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凌冽杀气。现在听了夙凉的话，也并不能让她有什么惊讶。相反，她倒是有了一个其他的猜想。噬阴藤对玄神医十分依赖，它覆盖在清远阁楼外，明显是充当护卫。而玄神医说她只有住在这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不会来找她。他所说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显然 就是昨晚被紫玉簪击退的那个窥探者。 那么，昨晚潜入她房内想要对她下手的那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许正是噬阴藤所克制的神魂、暗族这一类存在。就是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历，试图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楚离月转头问夙凉：“暗族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她来到这个世界，听说过暗族的时候不多，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楚辙在祖灵殿试图煽动族老会逼问她的功法那次。当时楚辙的借口就是她的修行速度过快，担心她误入歧途，堕入暗族。还有一次就是三月三那次突发事件，和楚辕相斗的那个奇怪的黑烟族人，据说是人族和暗族交配所生，能够在虚实之间转化，不过还是被楚辕击败。但是在当时的混乱之中却也没有将他捉住，而是被他找 到机会逃掉了。 说到暗族，连夙凉也踌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有光明就有黑暗，据说暗族生于黑暗之中，无父无母，天生地养，部族之中以强者为尊，弱者只能选择服从。据说在更早的千万年以前，暗族就已经存在。当时统治大陆的是兽族，曾经和暗族发生过数次 大战。”“我听父王说，那时候有一些实力强劲的暗族，总是来抢夺我兽族族人的躯体。而且父王说，生灵万物的激烈情感和神魂是暗族最喜欢的食粮，就如同人族修者的血肉对我们血狐一族一样，具有强烈的吸引 力。”夙凉皱着眉头，思考着该怎么说下去。 “所以，人族的血肉归兽族，神魂归暗族，你们就可以和平共处了？”楚离月挑起眉毛问。“没有没有。”夙凉连忙摇头，“不过，暗族确实更喜欢人族，因为我们兽族的情感都比较简单粗犷，没有那么细腻，自然也很难达到人族那么强烈的程度。所以，后来暗族确实更加喜欢到人族的地盘上去寻 找食粮和寄主。” “寄主？”这个词吸引了楚离月的注意力。 “对，寄主。”夙凉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楚离月，“你总不会连暗族可以抢夺其他生灵躯壳的能力都不知道吧？”“既然暗族天生没有形体躯壳，那么想必也有属于自己种族的修炼方法，为什么还要抢夺别的生灵的躯体？”楚离月前世也听说过什么鬼魂附体、修者夺舍的故事，可是暗族既然是一个种族，总应该有自己 的生存之道。 “也许这就是暗族的修炼方法呢？”夙凉反问。就如同他们血狐族，天生就知道吃了那些强者的血肉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对于那些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修者，他们一见到就本能地会产生捕食的欲望。就如同那次在齐云山中见到楚离月，他当时就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欲望，想要这个女人，不管是把她吃到肚子里，还是抱到床上，都行。现在想来，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体质特殊，才会对他产生了强烈的 吸引。 所以他想，那些暗族恐怕也是如此，见到某些符合自己要求的生灵，就会产生抢占对方躯体、吞食对方神魂的冲动，因为本能告诉那些暗族，这样会带给自己好处。 而人族丰富强烈的情感，以及后来创造出来的自成体系的修炼方法，都只会让暗族越来越喜欢这个种族。 “那么，现在暗族是一个什么情况？”楚离月想起族老会上，暗族虽然是一个借口，但是也能看出来楚家人对于暗族的忌惮。“早在数千年前，暗族和兽族大战，被兽族重创，然后不得不龟缩起来，藏身在暗谷、冥渊之中，再也不敢公然现世。”夙凉的语气中带着骄傲。暗族虽然狡猾，可是兽族的体质却不惧暗族。所以在两族大 战中，暗族本就不多的族众更加减少，不得不退到常年不见天日的阴暗之地，据地利对抗，才免于灭族之灾。 “可是，我看到人族修者还是十分警惕，说要提防修者堕入暗族。”楚离月对这句话印象尤其深刻，她不能理解，人族修者如何堕入暗族，两种不同种族的生灵难道还能互相转变吗？夙凉没有嘲笑楚离月的见识浅薄，他的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所谓堕入暗族，就是当生灵的阴暗情感达到极为强烈的程度时，他的神魂就会和暗族产生感应，得到天地之间与暗族同源的阴暗力量的支持 ，实力可能大幅度提高，但是整个神魂却会慢慢向着暗族的存在方式转变。”“所以，不管他原来是兽族还是人族，他的神魂都已经打上了阴暗力量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会越来越适合暗族的修炼方式，也会越来越认可暗族的生存方式，这个时侯，他也就和那些被暗族抢夺 了躯壳的修者没有什么区别了。”楚离月理解了。这就和她前世听说的，某某某成魔了差不多。不过在那时候所说的成魔，更偏向于是一种修饰手法，是说某个人因为某种强烈的情绪驱使，整个人生观、价值观都发生了剧烈转变，和主流 世界格格不入，甚至针锋相对。可是在这个世界，是真的有暗族这种类似于魔族的种族存在的。当某个修者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神魂会真的引来天地之间隐藏的暗族源力，从而只能走上暗族的修炼道路，按照暗族的生存方式 生活下去。那么，他真的也就成了暗族的一员了。所以，那些族老当初也真的可能考虑过，自己被亲人陷害，可能会激发仇恨、报复那种强烈的情感，然后引来暗族源力的帮助，才会在失去玄珠之后再次开启玄窍，修为突飞猛进的。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 错抛出了古龙大大的嫁衣神功，加上楚右鼎有意无意的庇护，说不定楚辙还真的能够鼓动族老会，以自己堕入暗族为名，将自己打压乃至处死呢。 这么一想，楚离月真的有点后怕。她当时根本没有把这个“堕入暗族”的说法当回事，现在看来，也算是运气不错，才会不知不觉粉碎了楚辙的阴谋。 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毕竟这个世界和她之前所在的世界有太多不同，有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危险何在。 回过神来，楚离月走到窗口。 夜幕已经笼罩在整个清远阁，没有鸟啼，没有虫鸣，没有人语，只有叶子在微风中轻轻发出的簌簌声。 黑色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盘绕在窗口，叶片微微抖动，一朵小小的血红色花朵若隐若现。 楚离月伸手去摸，藤蔓仿佛激动万分，嗖的一声就伸直了身体把自己激射到她的手中。 “能够吞噬神魂和暗族吗？”楚离月轻轻捏了捏三角形的黑色叶片，“那就拜托你了。” 手指一痛，楚离月伸开手掌，发现指肚上被叶片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而一支柔软幼嫩的浅黑色细小藤条正在那道血痕上蹭来蹭去。“原来还需要报酬吗？”楚离月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了藤条头上。 第142章主人千万不能死 这滴血一挤出来，那根细细的、颜色稍浅的藤蔓就直起身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将血滴接住。血滴落在藤蔓的身上，迅速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藤蔓在空中摇摆了几下，似乎是表达了什么情绪，然后就缠绕在木质窗棂上不动了。 就在此时，楚离月听见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夙凉。 面色通红、额头已经遍布汗珠的夙凉双手按在胸前，胸脯不停起伏着，呼吸急促，一双眼睛竟然闪动着火焰般的红光，好像是野兽看见了最美味的猎物，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 夙凉赤红色的双睛直盯着楚离月的指尖，极力压制着扑上去的冲动，脚步凌乱，时而后退，时而逼近。他一边咬着牙，一边厉声喝道：“快把你的手……伤口……弄好……快！” 楚离月连忙催动玄力流过手指，手指上的血痕瞬间消失。 夙凉这才慢慢地放下双手，双腿颤抖着向后退去，整个人都鬓发凌乱、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好像是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战斗。 楚离月看着自己的指尖，不解地举起来对着夙凉问道：“你，刚才怎么了？是因为这个伤口？”她知道夙凉作为血狐对于修者的血液肉身极为渴望，可是刚才那个样子，哪里仅仅是渴望能够描述的？简直都要疯狂了！如果不是有主仆契约的压制，楚离月相信夙凉绝对会服从本能扑上来将她撕碎啃食 ！ 夙凉靠着墙上的木板，平日里最喜欢四处乱抛媚眼的桃花眼里褪去了红光，却写满了疲惫，连说话也有气无力，嗓子嘶哑：“你的血液绝对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 他在几百年的生命中，吃过不知道多少个人族修者，其中也有几个成珠修者，可是即使是成珠修者，也不曾让他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吸引力。就是在楚离月手指划破的那一瞬间，一股极其香甜的味道散发开来。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楚离月竟然还挤出了一滴鲜血！于是，夙凉觉得自己整个都被一种让他身心迷醉的气息包围了，当时他的脑子里只 有一个声音在嘶吼：去，冲上去！吃了她！吸干她的血，吃光她的肉，咬碎她的骨头！将她彻底吞到肚子里！ 兽族的本能告诉夙凉，如果能够将眼前这个人族雌性的血肉吸收，他的修为将会得到极大的提高，他会有极大极大的好处。那种感觉无法描述，但是却是铭刻在所有兽族生命中的本能。如果不是因为主仆契约强制约束夙凉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攻击伤害楚离月的行为，夙凉恐怕早就不顾后果地扑上去了，毕竟他们兽族修炼讲求的是跟随本能，而不像人族还有那么多道德法规来约束自己的行 为。可是因为主仆契约，他只要一想到扑上去攻击楚离月，脑子就痛苦难当，全身都无法控制，连玄力也无法使用。所以，本能和契约在他的脑海里发生了强烈的冲突，简直像是有人按着他的头和他拼命厮打 了一场…… 现在楚离月愈合了伤口，那股让他疯狂的气味慢慢消失，夙凉的神智才慢慢清醒过来。鉴于楚离月的生死就是他的生死，夙凉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感觉：“你以后千万不要在兽族、暗族，甚至人族修者面前受伤流血，更不要让别人得到你的血液。”他侧头看了看窗台，脸上露出苦笑，“至于原 因，你自己看……”楚离月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也不由睁大了眼睛：窗棂上缠绕着一大片蓬蓬郁郁的黑色藤蔓，茂密的叶片和粗壮的叶茎在夜色中泛着漆黑的光泽，遮住了大半个窗户。在茂密的叶片之中，一朵朵巴掌大的血 红色花朵欣然绽放。“天！”楚离月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明明刚才是一支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小藤蔓，伸头过来卖萌，割破了她的手，她想起玄神医用血液喂养它们，才会随手挤了一滴血给它。谁想到，不过是一转眼功夫， 它从浅黑色变成了深黑色，体积也庞大了这么多，叶子和花朵都比她之前见到的那些噬阴藤大了那么多！ 难道这都是她的血液的作用？这么说来，那个小藤蔓根本不是无意割破自己的手，它根本就是假装卖萌有意偷袭了！太狡猾了！ 她还以为木族都是像那两个引路小童一样憨憨呆呆的，很朴实很木讷的呢！ 夙凉低声说道：“木族生长缓慢，你这一滴血却让它直接跨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距离，提高了多少修为。如果这个事情传扬出去，你说，你会怎么样？” 楚离月抖了一下，那她不就成了唐僧肉了吗？谁都想把她抓起来吃掉——“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夙凉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楚离月：“主人，您千万不能死！”在我们的主仆契约还未解除的情况下，你死了我就活不了了啊！ 楚离月伸出手指重重弹了缠绕在窗棂上的藤蔓一下：“吸了我的血，就给我好好看守门户！否则，我烧了你！”藤蔓的叶片和花朵一阵颤动，在风中响起簌簌的声音，好像是在回答楚离月。 平静了情绪，楚离月恢复了正常。既然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以后加倍小心就是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再也不敢出门，那可不是火凤佣兵团老大会做的事情。 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那就要看看他们的脖子够不够硬、牙齿够不够利！“素娘，去问问能不能送热水上来，我想沐浴一下。”恢复了主人威严的楚离月开始使唤自己的兽奴。昨天晚上在白玉楼总感觉有人在旁窥伺，连澡都没敢洗。现在清远阁可是真正的清静之地，总算是能放 心地洗澡休息了。 夙凉苦着脸看了楚离月一眼，认命地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童一人提着两桶热水，一人提着两桶凉水走了进来。 浴桶是现场制作的。 两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童站在房间中央，两人面对面拉着手站好，一阵绿莹莹的光芒从他们身上冒出来，投入了两人双臂之间的地板上。 很快，原木地板上生长出一株树干，粗细正好够两个小童环抱。 树干生长到一人高的时候，两个小童松开手，各自向后退了两步，一齐将双手举向空中。 随着他们的动作，树干的形体开始向外扩张，等到树干扩张到一个大浴桶的粗细时，两个小童口中发出一声低喝，同时将双手一推，树干中心的木材冉冉升起，只剩下一个桶状外壳。两个小童各自伸出一只手，飞在空中的那块木桩似的树干中心缓缓下降，落在了他们的手上，绿光再次出现，笼罩在这块木头上。在楚离月兴致盎然的目光中，绿光消失，木头也不见了，只有房间中央多 了一只毫无拼接痕迹的大浴桶。 楚离月很想鼓掌。她之前真是小看了两个小童，以为他们就只能端茶送饭、引路抬水，现在看起来，他们使用这些木族的能力就像是本能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吃力的样子。 两个小童退下之后，楚离月围着浴桶转了好几圈，这样一次成型的木质浴桶绝对是她前世从未见过的，真是有意思。 让夙凉在门口守着，楚离月关闭门窗，自己将水倒入浴桶中，终于可以放心地沐浴了。 洗了澡，从里到外换了干净的衣服，楚离月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之飘逸了起来。 还是两个小童来收拾杂物，他们仍旧是憨憨的表情，稳重的步伐，可是这次楚离月却再也不会把他们仅仅当成无生命无意识的木头了。 夙凉看着容光焕发的楚离月，笑着问道：“主人，今夜还是让奴为你守夜吧？”他袅袅婷婷地走向楚离月，“只有一个房间，奴睡在主人床前就好。” 楚离月还没说话，缠绕在窗棂上的噬阴藤却像是被惊醒的蟒蛇一样突然弹起，黝黑的叶茎凌空盘旋，一下子就把夙凉从头到脚缠了起来。 夙凉突然受到攻击，却没有慌乱，他双手瞬间化作狐爪，尖利的指甲弹出，狠狠划向噬阴藤的茎身。楚离月也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拳套弹出了十根利齿，对着噬阴藤喝道：“放开他！”她不明白一直好好的噬阴藤怎么会突然攻击夙凉，他们没有什么仇怨啊。不过，夙凉是她的兽奴，她怎么也不能坐视噬阴 藤把他当成粮食给吃掉。 夙凉的狐爪刚刚伸出，就被潮水般从窗口涌入的噬阴藤全身包裹起来，然后砰地一声，楚离月的房门被打开，被裹成大型粽子的夙凉惊叫着飞了出去。 楚离月用神识看到夙凉被凌空抛进了对面朝北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落地声。似乎整个楼层都随着震动了一下。 然后，黑色潮水迅速退却，从窗口缩回了房间之外。只有缠绕在窗棂上、叶片和花朵都比其他藤蔓大上几个码号的那支藤蔓对着楚离月摇了摇身体，让人感觉到它仿佛十分愉悦。 对面传来夙凉的怒吼：“换房间就换房间，用得着这样扔我嘛！”好吧，夙凉听起来活力十足，应该状况不错，不用担心。楚离月收回拳套，轻轻关上门，毫无同情心地笑着走回了床前。 第143章带你去看热闹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楚离月真是有点不习惯。她来到这个没有污染的世界，已经接受了每天清晨鸟鸣婉转的事实，不管是在楚家还是在外赶路，清晨总是鸟儿们纷纷展开歌喉的时刻。可是，清远阁里 却根本没有鸟啼虫鸣。这恐怕也是噬阴藤的功劳吧。 刚刚起身，两个小童就抬了热水过来给她洗漱。没有人伺候，不过还好楚离月已经学会了对付繁琐的衣服和长及腰间的头发，自己梳洗完毕，就向着楼下走去。 玄青正在一楼窗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听见她下来就抬起头来：“吃了早饭，带你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楚离月有些不解。 “当然是这王家的热闹。”玄青言语之中对于王家似乎毫无认同感，“你会看到很多好戏。” “那位小娥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离月看着两个小童摆好早餐，问了一句。 “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问我这种问题？”玄青握着书走了过来，看着端坐餐桌前开始喝粥的楚离月。楚离月笑了，她可不是那种养在深闺、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更不会像王伯制那样，想起来和死者的近距离接触都会呕吐不已。早在上辈子，她就学会了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神情自如地开罐头吃肉的本领 ，更不要说现在玄神医只是用语言来形容了。 看着楚离月好整以暇的样子，玄青眼中闪过笑意：“小娥死了有一个月了。我解剖了她的尸体，她的内脏已经全部消失，体腔内全都是粘稠的脓液，就像是放了十天半个月已经发馊变质的清粥一样。” 楚离月对他故意用“变质的清粥”来形容小娥体内的恶劣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一口一口从容地喝粥吃菜。甚至在玄青停下来不说话的时候，还抬起头看着他表示在等待下文。玄青见状，干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慢慢说道：“如果没有人发现，小娥不去跳湖，她的身体还能继续‘活’下去，即使已经没有了内脏。等到下一步，她的经脉、骨骼、神魂全部被吞噬，才会成为一个彻头 彻尾的死人。这个过程，最少可以持续一年。” 楚离月用筷子夹起一只漂亮的银丝花卷，小口小口地吃了个干净，又用玉匙喝了一口散发着清香的极品玄灵稻熬成的清粥，然后才慢慢问道：“看来，你对小娥的死因十分了解。” “整个王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玄青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上，“当然，除了那个凶手。” “噢，听起来你好像对谁是凶手了然于胸？” 玄青的回答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着楚离月吃完饭，玄青站起身来：“一切很快都会结束的。” 他走到窗前，伸出手来，一支藤蔓犹犹豫豫地从窗外探头进来，似乎想要逃却又不敢，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把自己放到了玄青手中。 楚离月认出来这正是昨天偷袭自己吸收了自己一滴血的那支藤蔓，毕竟它的大小远远超过同类。 玄青捏着藤蔓的身子，声音温柔得令人心悸：“乖孩子，你还真是挺聪明的，我怎么从来没发现？” 黑色藤蔓的叶片簌簌发抖。 “得了人家那么大好处，就准备闷声不吭，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大手轻轻抚摸着三角形的叶片，能够轻松割断一个人脖子的叶片全都缩在一起，根本不敢动弹。 “来吧。”大手摊开，手心向上。 藤蔓抖了抖，一个小小的鼓包从茎身内部凸起来，向着藤蔓末梢慢慢游去。 随着鼓包的游动，藤蔓黑色的叶片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原本都灿烂绽放的血红色大花也蔫蔫地垂下了花瓣。 鼓包游动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花瓣就瞬间凋零。 很快，整条藤蔓上的花朵全部凋落，只剩下一只只小小的暗色颗粒。 最后，小小的鼓包游到了藤蔓末梢，波的一声从藤蔓中弹出，掉落在了玄青的手心。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黑色种子，不过小拇指肚那么大。吐出这颗黑色种子之后，那支藤蔓整个好像都没了精神，耷拉着叶片垂在窗台上。玄青哼了一声：“别装了，不过是吐出一半好处而已。剩下的都是你的了。”他一指弹去，将那支藤蔓弹得飞出窗外。得到了玄青的这句话，黑色藤蔓摇头晃脑地趴在房顶上，一点儿也不像刚才那样萎靡了 。 托着那颗黑色种子，玄青转过头走到楚离月身边：“以后别做这种傻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血液意味着什么！ 说着，他拉起楚离月的手臂，一手掀开她的衣袖，翻手就把手中的黑色种子按在了她的手腕上。黑色种子好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一样，猛力向下一钻。楚离月只觉得皮肤微微一痛，就看见黑色种子已经消失在自己手臂中，雪白的肌肤上却浮现出一条淡淡的藤蔓图案，绕着胳膊围成一圈，看起来就像 是一个纹身一样。 黑色的藤蔓，三角形的叶片，小到几乎看不清楚的红色花朵，这个图案就是一个缩微的噬阴藤。 “有了这个，以后你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再惧怕神魂和暗族的攻击。”玄青将她的衣袖放下，“也算是你这次的一个回报。” 噬阴藤早已绝种，也就只有玄青才能弄到种子，而且还养得这么好。 “不过，千万不要放纵这个家伙吸食你的血肉，否则你会变成一具干尸。”只要楚离月不同意，噬阴藤种子并没有能力主动吸食她的血肉，“它能跟着你，得到你的气息熏陶，对它已经是极大的好处。” 楚离月能够感受到噬阴藤种子的存在，也知道玄青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诚心诚意地向对方道谢：“多谢。” 玄青看了她一眼：“谁让你这么蠢，居然会想到用自己的血去喂它？” 他接手喂养这些噬阴藤也无非是用禽兽鲜血，根本没想过用自己的血液。如果是他的血液，恐怕这些噬阴藤在疯狂生长之后就会纷纷爆炸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噬阴藤中竟然会有一支聪明到发现了她的不同，而且还敢付诸行动，最后还成功了。 看来木族之中也不是没有天赋出众之辈的。毕竟噬阴藤吞噬的神魂、暗族都是没有形体的，纯靠它们的感知才能发现。那么，有个别天赋异禀的族员能发现她的异常，也是正常的。 这么说，这些噬阴藤中很可能会出现一位木族王者了。玄青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楚离月得了好处，又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也就笑嘻嘻地任由玄青批评自己了。 玄青看着她的表情，自己摇了摇头，露出带着无奈的笑意：“走吧。” 夙凉从门外走了进来，看来他也用过了“早饭”。这次他看着玄青的目光有些古怪，不过想着玄青的可怕实力，也只能继续低着头在楚离月身后充当温顺的贴身侍女。 玄青带着楚离月主仆出了清远阁。 “去哪儿？”楚离月想起玄青说要带她去看热闹，便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是去和王大公子谈一谈他的宠姬小娥姑娘了。”玄青没有侧头，和楚离月并肩走在毫无人烟的小路上。 楚离月耸了耸肩膀：“你确定你说的热闹不是我和他打起来？”王伯制的那把黑色玉尺还在她的宝囊中，他甚至还怀疑她是害死小娥的凶手——现在大概不会了，不过看见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玄青勾起了嘴角，这个表情让他一直很严正的面孔变得有些邪恶：“不，他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情。” 在空地上扔出一艘王家制式飞舟，玄青亲自操作，带着楚离月主仆飞上半空。 空中巡逻的护卫看见玄青的飞舟，一个个都隔着透明琉璃护罩点头示意。 “人缘不错嘛。”楚离月调侃道。“一刀定生死，哪个修者不对神医敬畏几分？”玄青的目光漠然地扫过护卫们，即使是玄神医一贯冷漠刻板，除了治病之外从不废话，也不和人交际，但是知道了他的医术高妙之后，所有人也都对他十分尊 敬信任。 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什么病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求到玄神医门上。 玄青三人在一片明显是王家领地中枢的地带降落。周围的建筑全都是雕梁画柱，华丽精美。沿着华丽的回廊，走过景致优美的园林，路上时不时遇到几个俏丽的丫鬟，看见玄神医也都含笑上前问候，即使得到的只是一个极为轻微的点头，也都不以为忤。看来玄神医的冷漠性格，已经被王家人熟 知并接受了。 三人在一座气势迫人的五进院落前停住了脚步。 “王大公子的朝阳院。”玄青淡淡开口，“希望等会儿看到的一切不会吓到你。” 楚离月听他的口气，这里应该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看的事情…… “素娘去敲门。”玄青开口吩咐。 夙凉猛地抬头，看了看楚离月，又看了看玄青。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个人族雌性形象的名字叫素娘？他不记得自己或者楚离月做过介绍啊。难道是他不在的时候，楚离月说的？ 再说，他又不是这个大夫的侍从！干嘛让他去敲门？ 可是，楚离月竟然也没有反对，只是看着朝阳院的朱漆大门，神情有些呆滞。夙凉心中冷哼一声，迫于玄神医的强大实力，只能迈步上前来到门前，轻轻叩动了朱漆大门上的兽头门环。 第144章尸林，暗魂蚀 当当当，金属门环撞击在朱漆大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但是，门内却是一片寂静，根本听不到有人过来应门的脚步声。 夙凉蹙起了眉头，再次敲动门环。 连着三次都没人来开门，这样的情况太不正常了。 作为王家嫡长子的王伯制，院子里绝对有充足的人手，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有人敲门半天却没人来开门的情况。 夙凉鼻翼轻轻掀动，隐约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从院内传来。 她返身回去，走到楚离月面前：“公子，恐怕是出什么事了。” 楚离月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玄青。这院子里，哪里还有活人？他应该早就知道了，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样做？ 玄青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上前去，一掌拍在门上。朱漆大门轰然倒塌，露出空无一人的院落。 门房没有人，正院没有人，后院没有人，厨房没有人，车马房没有人……直到他们三人走进了位于整个院落西边的大花园，才知道所有人都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挂在花园中的树上！ 高高低低的树枝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数百具尸体！ 初夏清晨的阳光明亮而生机勃勃，照耀在这草木欣欣向荣的花园里。无数盛放的花朵和繁荣的枝条之间，一具具尸体就那样悬挂在半空。 楚离月发出一声轻叹。 玄青的动作就直接得多，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极薄的玉片向空中一抛，玉片瞬间炸裂开来，绽放出七彩光华。 不到三分钟，天空中已经飞过来两艘小型飞舟。十几个护卫从悬停在半空中的飞舟上直接跳了下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也不由一个个倒吸凉气。他们虽然负责在空中巡逻，但是很多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往往会在居处张开简单的护罩，而空中巡逻的护卫们主要职责是防止不轨之徒从空中偷偷摸进王家，所以也不会特意盯着某家后院不放，所以 朝阳院发生的惨剧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察觉一点痕迹。直到被紧急讯号召来，护卫们才知道朝阳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朝阳院可是家主嫡长子、未来家主的居所，出了这种事情，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护卫们简单商量了一下，立刻派出两个精干的亲自去禀报 家主，并调动护卫。玄青字句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经过，护卫们也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毕竟玄神医已经在王家呆了好几年，而且深得家主的信任。这次玄神医能发现朝阳院出事，也是因为来和大公子说明小娥姑娘的死因。他们 刚才还在空中遇到玄神医的飞舟，这么短的时间，玄神医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凶残行径。 对于护卫们来说，现在重要的是寻找大公子的下落，他是不是也在这数百具尸体之中？还是已经逃出生天？ 但是现场的护卫也只有十来人，根本没有人手去搜索尸体，也只能两两作伴，守在花园的四个方向，尽量监视全场，等候家主和护卫队伍的到来。很快，天空中传来急剧的呼啸声，一架碧玉飞舟飞速驶来，两侧还围着十来架王家制式飞舟。和方才的护卫们一样，因为事态紧急，这些飞舟根本没有在附近专门的降落场上降落，也是悬停在半空中，一 个个侍从都纷纷从飞舟上跳了下来。 “家主来了！”护卫们心头一松，总算是等到了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楚离月站在玄青身边，一眼就望见了已经落地，大步向着这边走来的王家家主。王家家主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概三十来岁，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看起来十分有男子气概。他穿着一身玉青色劲装，更显得肩宽腿长，带着浓烈的压迫感。数十名侍从簇拥在他身边，面色 凝重，神色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玄青站在原地，直等到王家家主走过来才上前两步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王家家主王骞早就习惯了他的这幅做派，也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玄神医，有劳了。” 突然出现这么多死者，玄青的工作量一定要大大增多了。 玄青头一扭，根本没有上前检查尸体的意思：“非病亦非毒，家主自己去看可能比我看得更准。” 王骞神色一凛，听出来了玄青的意思。他是说，这些死者的死亡根本没有任何疑问，不需要专业大夫检查，只要见识广博的修者就能认出他们的死因。 “玄神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王骞沉声问道。“昨日那位跳湖的小娥姑娘，尸体内部早就腐烂，内脏全部消失，只剩下无数粘稠的脓液。我解剖发现，她最少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可是事实上，岳公子和他的侍女却亲眼看见，小娥姑娘自己走到假山后， 跳入了湖中。”玄青将小娥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事实上，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将此事告诉大公子，并且询问一下小娥平日的行为。” 王骞听了之后，眉头一拧，似乎想到了什么：“内脏消失？死了很久？难道是……”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暗族的……” 玄青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的情绪波澜，非常直接地接口说道：“不错，暗族的暗魂蚀！” 王骞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不！”他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道，“去找大公子！” 希望儿子还活着，不要出现在这数百人之中……王骞常年握着刻刀稳定如山的手，这一刻都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 他的大儿子王伯制，出生时背负着父辈、祖辈的期望，可是周岁测试的结果却只是中平资质。王骞还记得当时自己心中那种强烈的失望，以及因为自己过于失望而使得妻子双目冰冷后产生的愧疚。 可是，那个时候，他和父亲真的都是很迫切地期盼着一个资质上上的孩子出现，这样他们王家才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所以后来，他又有了第二个儿子，父亲给这个孩子取名仲则。周岁资质测试，得知次子资质上上的时候，他和父亲都松了口气。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和父亲都把精力放在教导次子这件对于王家十分重要的事情上。等到他发现忽视了大儿子的时候，他的嫡长子已经在他不曾注意的地方慢慢长大了。 王骞还记得他看见大儿子呈上自己亲手制作的三花墨玉尺的时候，他那种吃惊、欣喜、内疚、惭愧、自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情。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大儿子，一直被他放弃了的孩子，在不到二十岁的年龄，竟然能亲手将三个互相冲突的符文成功雕刻在一块三寸多的墨玉上，而且让它们互相配合，发挥出超强的作用。这是他在二十岁 的时候也未曾做到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所以之后的几年里，他开始有意地让大儿子参加到家族事务管理之中，而事实也证明，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大儿子，虽然没有太高的资质，但是却更加沉稳缜密。 现在在他已经将大儿子看成未来王家家主的最佳人选的时候，居然会有暗族出现在王家，而且还对朝阳院下了手！ 王骞一想起王仲则可能挂在某株树上的情景，整颗心都开始抽抽起来。 玄青冷冷地说道：“没有大公子。” 王骞如聆纶音，心头一松，亲自带头向着挂满了尸体的树林走去。玄青看了看楚离月，两人都站在原地没动。他们虽然都不怕尸体，但是却也不喜欢。能不去感受，自然就不去了。 王骞已经是成珠五阶的修为，根本就不需要亲自触摸解剖，只需要将玄力放出，用神识审查就能看到尸体体内的状况。 尸臭味从一具具尸体上散发出来，中人欲呕。王骞却仿佛没有闻到，一步步黑着脸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左右检查着身边的尸体。 一具吊在最高处的女尸进入他的眼中，虽然已经因为死亡而发生了变形，可是王骞还是能够认出，这是大儿子的妻子覃氏。 王骞放出神识一扫，却发现覃氏已经只剩下一张皮，而身体中已经空无一物。覃氏原来也是凝珠四转的修为，平素孝顺懂事，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在尸林中走了一圈，将两百多具尸体都大致检查了一遍，王骞终于确认，他的大儿子王伯制真的不在其中。 在略微放心之后，王骞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都是死于暗魂蚀之下。 暗魂蚀，是暗族特有的一门功法。通过对生灵的血肉、经脉、骨骼、玄力乃至神魂的腐蚀吸收，来提高自己的修为和实力。 这也是暗族最让其他种族憎恶的一点，他们用掳掠其他生命积累的凶残手法，达到提高自己实力的目的。即使是兽族这种凶残的性格，也无法接受暗族的存在，才会和暗族爆发战争。 “真的是暗魂蚀。”王骞站在玄青面前，语气萧索，“难道真的是我王家气数已尽？偏生在这种时候遇到暗族……” 玄青总算是看在王骞是自己老板的份上安慰了一句：“清远阁的噬阴藤已经长成，待会儿家主派人过去分上几支，至少也能护得族人安全。”王骞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但是很快又被担忧掩盖：“可是，子成现在在哪里呢？”尸体中没有王伯制，至少他还有活着的可能。可是，朝阳院上下二百多人都死了，包括王伯制的妻子都没有幸免，王伯制到底是生是死还真的不好说。 第145章我怕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被王骞调来的王家护卫早已将朝阳院团团围住，王骞一声令下，整个王家领地进入了紧张气氛之中。所有护卫都全神戒备，一边寻找大公子的踪迹，一边提防暗族的偷袭。 动静实在太大，很快王鹤龄也赶来了。他仍旧是一身雪白绫衣，只是气色更差了，一张脸苍白得透着青气。因为不能走太远的路，他从飞舟上下来，就坐上了轮椅。 轮椅装饰得十分精美，造型也很有艺术感，看起来和白玉楼中那些玄器像是同一人的手笔。 看见楚离月的时候，王鹤龄的眼睛明显一亮：“阿离，你也在啊。” 甚至不顾王骞用惊诧的眼神看着他，王鹤龄直接就操纵着轮椅来到了楚离月面前，抬头看着楚离月问话。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惊喜：“阿离怎么也在这？” 玄青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挡在了楚离月面前，隔绝了王鹤龄热烈的目光。 楚离月无语，只好隔着玄青对王鹤龄笑了笑：“九哥好。” 这场景真是有点诡异，好像是两男争一女一样，可是天知道，她对王鹤龄可根本没有一点旖旎心思，相反倒是满心忌惮。 王鹤龄似乎对于玄青的保护性动作有些诧异，不过王骞在那边已经开口了：“九弟，你来看看。” 丢下一个关切的眼神，王鹤龄驱动轮椅向着王骞赶了过去。 玄青冷冷哼了一声，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狠狠瞪了楚离月一眼。 楚离月遭了无妄之灾，可是根本没法解释，也只好无奈地闭嘴不语。 王骞带着王鹤龄走入了悬挂了数百具尸体的树林中，王鹤龄淡淡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兄弟两人一前一后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虽然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楚离月看得出来，两人的情绪都不太愉快。 “封锁朝阳院。”王骞站在花园门口，厉声吩咐，“全体护卫进入战备状态！” 站在一旁候命的护卫统领大声应命，开始调度手下。 楚离月看到了王孟钊，他作为王家三位护卫副统领之一，站在护卫统领身后，面色阴沉。 分给王孟钊的任务就是带领一百名护卫封锁把守朝阳院，不得家主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王孟钊领命之后，低声问道：“统领大人，花园里的这些尸体如何处置？” 王骞听得清楚，头也没回地喝道：“谁也不许动，保持原状！” 说完，王骞就走到了玄青身边，对着他点头道：“玄神医，你跟我来一趟。” 玄青没有推辞，但是却说了一句：“我要带着她一起。” 王骞犹疑地看了楚离月一眼，不明白为什么玄青会提出这个要求：“一定要带着？我们有正事要商量，不方便外人听见。” 楚离月也连忙说道：“玄神医你去忙吧，我就不跟着给你添乱了。” 玄青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怕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王骞脸上有点尴尬，难道玄神医一直以来都是喜欢男人的？难怪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听说他和什么女孩子有过来往。怪不得刚才九弟和这个少年说句话，玄神医都像护崽一样挡在前面。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玄神医要把他带在身边了，现在王家领地中有一个凶残的暗族潜伏，谁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冒出来，确实非常危险。不过，他想要和玄神医商量的是关系到目前生死存亡的大事，怎 么也不能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旁听。 想到这里，王骞目光一转，看见了正在分派人手把守朝阳院的王孟钊。王孟钊是王家偏房一支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子弟，性格稳重，做事妥帖，修为也不错，经验也比较丰富。如今让他带队把守朝阳院，这里是那个暗族刚刚离去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应该比较安全 。 “这样吧，让岳公子先在这里呆着，让孟钊照顾他。我们就在碧玉飞舟上商量完事情，你就下来带着你的岳公子走，这样可以吧？”王骞的语气里带着调侃。 玄青看了楚离月一眼：“小心。” 楚离月对着他举了举藏着噬阴藤种子的右手：“放心吧。” 玄青冷着脸看了她一眼，又盯着夙凉看了一眼。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夙凉还是连忙点头道：“您放心，奴一定会誓死保护公子的。” 楚离月心里哀叹，他们这样让别人看了，都会觉得他简直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从没出门见过世面的废物吧。 王骞显然是这么认为的，他严肃地将王孟钊叫到跟前，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岳公子，否则玄神医回头会跟他好好算账。 在王孟钊诡异的目光中，楚离月抬着头看着王骞、王鹤龄和玄青乘着小型飞舟飞到了那艘华丽精美的碧玉飞舟上。 王孟钊可不觉得楚离月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废物，不过他却十分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能够刚到王家不到两天时间，就让九爷和玄神医都抢着护着的人，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一百名护卫中有两组负责驾驶飞舟在空中监视，其他人分头守在各个方位，王孟钊则带着十几名护卫亲自守在花园门口。 初夏的阳光已经越来越炽热，只是一眼看见花园里那些随风摇摆的尸体，所有人都觉得背心发冷。 王孟钊从来没想过，在王家领地最中心的地带，在王家嫡长子的院子里，会发生这样令人发指的惨剧。 是何等猖狂的凶手，竟然敢这样蔑视王家的尊严，将王家的脸丢在地上踩！ 大公子虽然资质普通，但是这些年来却修为大进，做事果断，在家族中已经颇有声望。现在竟然生死不知！ 心中的怒火和仇恨，让王孟钊的脸色阴沉一片。 碧玉飞舟悬停在湛蓝的天空中，距离地面足足有数百丈之远。 所有护卫都在飞舟舱外守卫，舱内只余下王骞、王鹤龄和玄青三人。豪华的装饰和窗外优美的风景都无法让王骞的脸色有所好转，他双手按在身前的黄花梨木案几上，一双眼睛射出锐利的光芒，对着面前的两人喝道：“永年，玄青，你们两个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王鹤龄面色苍白，神情却十分淡定。 玄青更是一脸严肃，毫无表情。 得不到回应，王骞猛地直起身来，一掌拍在案几上，整只案几无声无息地粉碎，木屑木块纷纷掉落在华丽的提花长毛地毯上。王骞恼怒地看着眼前两人：“王鹤龄！王九郎！你说，当初你是如何向我保证，说捉来那些暗族、兽族和那些混血种修者，一定能够挽回王家覆灭的命运的？你是如何保证，能够看好神出鬼没的暗族，绝对 不会让他们祸害我王家子孙的？”他转过头来看着玄青：“玄神医，越玄青，我礼聘你来我王家为客卿，甘愿帮你找到噬阴藤种子，甚至还提供给你活人解剖，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仰仗你的制药炼药本领，帮我研制出来那种丹药吗？好几 年过去了，你总是说炼药失败，炼药失败！” 王骞向前走了几步，逼近到玄青面前：“你不是说你的噬阴藤能够吞噬暗族，绝对不会让暗族对我王家产生威胁吗？今天的事情你怎么说？朝阳院死了那么多人！我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都生死不明！”玄青抬起眼睛，看了看王骞，又看了看王鹤龄，才漠然说道：“炼药失败是很正常的，家主你也知道，你的那个方子是一千多年前的古方，其中的配料和比例本来就不好把握，更何况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时间 流逝，同样材料的药性大小都已经发生了变化。而炼药之时，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导致最终的失败。这一点我想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王骞被他的语气和话语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明知道他说的话在道理上是没错的，可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这个腔调，实在是让人很想上去抽他的脸。 “至于暗族，家主不觉得那些死者的情况有些蹊跷吗？”玄青再次扔出一句话，让王骞冷静了下来。 王骞知道，说到对暗族的了解，人族之中最有发言权的一个，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玄神医了。 所以他立刻问道：“有什么蹊跷，玄神医你不妨直说。”王骞对于暗族的了解也仅仅是从祖宗留下的典籍和人族中流传的故事中得到的，从来没有真的和暗族打过交道。可是玄神医此人的人生经历十分奇特，曾经和暗族有过长期相处的经验，他说有蹊跷，恐怕 就是真的有蹊跷。 玄青的脸色并不因为王骞态度的改变而有所变化，依旧是那副死板冷漠的样子：“暗魂蚀我见过很多次。朝阳院中的死者和小娥，看起来都是死于暗魂蚀，但是实际上却有细微的区别。” “说句最直接的，从我个人的直观感受来说，小娥身上有暗族的味道，而朝阳院那些死者身上却没有。” 王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说什么？” 连一直坐在一边的王鹤龄都无法维持脸色的淡定了：“玄神医，你会不会搞错了？你的意思是说，小娥之死是暗族所为，而朝阳院数百条人命却不是？” 这个论断实在让王骞和王鹤龄无法接受。如果说，朝阳院那些死者不是暗族杀死的，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是谁杀了他们？不是暗族，最大的可能当然就是人族了。人族，第一个浮现在他们眼前的嫌疑者就是目前下落不明的大公子王伯制。 第146章还我素娘 花园中有十几名护卫，还有王孟钊和楚离月主仆。十几名护卫两两一组，分散在花园的各个方向，重点监视着那片挂满尸体的树林。 王孟钊手中按着腰间的剑柄，身体笔直站在花园门口。 夙凉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把红木椅子，还体贴地放好了靠垫，端到了楚离月身后。楚离月决定让自己纨绔贵公子的形象更加鲜明一些，于是就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椅背上，任由夙凉端水倒茶的伺候着。王孟钊回头看着这主仆二人，脸色有些难看。朝阳院死了这么多人，这主仆两个却搞得好像出门游玩一样——“你从哪里弄的椅子和茶水？”王孟钊突然惊醒，他们不是趁着人手不足的时候跑到前院去乱翻 了吧？如果是这样，他可不管这位岳公子有什么人撑腰，一定要问问他居心何在。 夙凉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我们自己带的。”谁放心用这刚死过人的地方的东西，不仅主人有宝囊，他也是有的好吧？ 王孟钊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花园深处传来一声惨嚎，他立刻脸色大变，一直握在手中的宝剑苍啷一声就拔了出来，脚下生风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而在他疾驰之时，只觉得耳边轻风拂过，两条身影像是轻烟一样闪到了他的眼前。王孟钊看得清楚，那分明是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岳公子和他那个一身素白衣裙的娇美侍女。 岳公子也就算了，为什么那个娇娇怯怯的侍女都比他还快！三人先后来到方才惨嚎响起的地方，那是树林深处一处林木茂密的所在，一个穿着护卫服装的男子吊在树上，鲜血从他的身上不停向下流淌。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无数血滴从他脚下滴落到地上，已经在 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洼。 王孟钊气恼地大吼一声，扑上去想要把死者从树上取下来。 这是他的手下，他们明明是两人一组，三组互相呼应，必须保持出现在左右两组视线之中，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被吊死在树上一个？其他几个人呢？按说他们在花园门口听到惨嚎声都已经赶了过来，这周围负责巡逻的护卫早就应该出现了才对。王孟钊深感不妙，也许凶手还在附近！他停下了向前的脚步，环顾四周，同时右手握紧了宝剑，左手捏着法 诀，随时准备催发玄力。 楚离月站在距离死者不远的地方，放开神识寻找，很快就发现有三四个护卫同样被悬挂在不远处的树上，也是全身滴血，眼看已经是不活了。 可是，是谁下的手呢？楚离月皱着眉头，将神识覆盖的范围再次放大，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人的存在。 王孟钊一手持剑，一手捏着法诀，小心翼翼地围着吊着死者的树慢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就在他转到面对楚离月的方位的时候，在他背后，吊在树上的死者缓缓抬起头来，流着鲜血的五官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楚离月大惊，如意拳套瞬间覆在手上，她一拳疾挥，巨大的拳影呼啸而至，擦着王孟钊的头发砸向举起双手抓向王孟钊背心的尸体。 王孟钊看到楚离月向自己动手，连忙一个矮身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左手一引，眉心处飞出一团莹白色的玉质圆盾，护在了自己身前，口中喝道：“岳离，你想做什么？” 咚地一声，悬挂在树上的尸体被楚离月一拳击落，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他从未在王孟钊背后试图偷袭一样。 王孟钊站起身来，左手持着玉盾护体，右手握着宝剑蓄势待发，双目紧盯着楚离月，如临大敌。 楚离月嗤笑一声，一直觉得王孟钊这个人稳重聪明，怎么这会儿却这么愚钝？ 夙凉斥责道：“如果不是我们公子出手，你说不定就被这尸体偷袭，从背后挖心而死了！蠢货，还这样瞪着我们公子，真是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王孟钊想起方才自己背心冒出的危险感觉，再想想这个岳公子的举动，那一拳分明是瞄准了自己头顶上方挥出，知道这个侍女说的多半是真的。他十分尴尬地笑了笑，放低了盾牌：“多谢岳公子相救，实在 是方才有些过于紧张……” 话音未落，楚离月和夙凉却同时变了脸色。王孟钊也听到自己背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以及树叶被庞大物体撞开的噼里啪啦声。耳后风声传来，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玉盾，向后一挡，却觉得一股大力狠狠砸在盾牌上，一下子将他砸得飞了起来，重重 撞在一棵树上，然后掉落在地。 楚离月站在王孟钊对面，将从背后偷袭王孟钊的那个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之所以说那是一个“东西”，是因为楚离月已经无法将它看成是一个人了。 方才还用神识看见被悬挂在树上的那几个护卫，如今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形状丑陋之极的东西。 就像是被一个顽童将身体的各个部分拽掉，然后信手拼接成一个新的玩偶一样，这个新的东西身上到处都是人体残肢，鲜血还时不时从各个部位流淌下来。几颗人头歪歪扭扭地堆叠在身体前方，胳膊和腿任意插在身体各个部位。只有两条腿能够踏着地面晃晃悠悠地前进，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怪物，看起来力气却大得惊人。所有它经过的地方，树木都被撞得东 倒西歪。 楚离月自认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堪比恐怖片中大杀器的怪物，所以才会一愣神的时间，看着它偷袭了王孟钊。 “素娘，你去。”楚离月没有忽视身后夙凉明显兴奋起来的心跳和呼吸，这样让人恶心的东西，大概也只有兽族才会不在意它的外表，而单纯地看中它体内隐藏的力量吧。 得到楚离月的允许，夙凉一个疾步冲上前去，挡在了这个多首多肢的怪物身前。 夙凉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兴奋，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体内蕴含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玄力，加上肉身和血液也散发着美味的气息，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食！王孟钊被方才那重重一击拍飞，撞在树上落到地上，感觉自己内脏都要移位，隐隐作痛。喘了几口气，玄气在体内运行，总算是平息了一些痛楚，才慢慢抬起头来。谁料到，刚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那个叫做 素娘的侍女和一只丑陋恐怖的怪物对峙的局面。 身姿曼妙、纤腰雪肤的白衣侍女站在个头足足有两人高、体型极为庞大的怪物面前，就像是一个三岁幼儿拦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强盗面前一样，看起来渺小而又脆弱。 虽然知道这个白衣侍女并不如她外表看起来那么脆弱无力，可是王孟钊却是亲身体会了这个怪物的力气有多大的：“素娘，你快起来！” “走开啊傻瓜！你想死吗？”王孟钊看素娘毫无反应，不知道素娘是不是被这个怪物吓傻了，她就算再有本事，也还是一个女孩子啊！ 王孟钊恨恨地瞪了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楚离月一眼，这人不仅长得比女孩子还艳丽，连性格都不像个男人！居然能让一个这么娇弱的女子去战斗，自己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没等王孟钊拼命站起来冲过去，就看见那个娇弱侍女向前一步扑到了怪物怀里。他大叫一声，可是随之响起的居然是一声比他的叫声更加惨烈的嚎叫。 娇小的白衣侍女像是一个幼童扑在母亲怀中一样扑到了怪物怀中，而那个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的怪物竟然全身颤抖起来，前方堆叠的几个头颅一起张开嘴巴，发出濒死动物的哀嚎。王孟钊几乎傻了眼，他趔趔趄趄站起来，才看清楚白衣侍女的双手已经深深插入眼前怪物体内，衣袖和裙摆都沾染上了无数血渍。而那个体型庞大、形状丑陋的怪物却好像失去了力量一样，在颤抖和哀嚎 声中慢慢瘪了下去。 楚离月看得出来，夙凉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享受和迷醉的神色，看来他这次吃得很爽。这个怪物是凶手用玄力和秘法拼凑而成，他们本身又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修者，落入了夙凉手里，算是遇到了天敌。 很快，怪物身上的各种残肢开始掉落，直到那几颗头颅都慢慢闭上眼睛，夙凉面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尸堆。 抖了抖双手，将手上已经干瘪成一个空口袋的半截躯体扔在地上，夙凉举起血红的手掌，伸出舌头舔了舔满手的血迹。 看着这个满身血渍，脸上也溅上不少血滴却露出甜美笑容舔舐着双手血迹的侍女，王孟钊的腿有点发软。 他真的不想相信，那个眉目如画、身子纤弱的侍女素娘居然这样凶残。他还是想要那个娇娇怯怯、低声细气的侍女素娘啊！还我素娘！ 王孟钊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控制住心中的失望，才转过头去看楚离月：“岳公子……” 异变突起！ 凄厉的锐鸣声划破空气，将他的耳朵震得嗡嗡嗡直响，一时间竟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而一直站在一边负手旁观的楚离月，却瞬间身体僵硬，感觉到一股冰凉暴戾的气息从自己头顶猛地钻入，向着四肢游走而去。真正的凶手根本没有走，他操控着用尸体残害拼凑成的怪物来攻击他们，在惊险之后让他们取得胜利，这个时侯他们的警惕就会降到最低，以为危险已经被自己消灭。就在这一刻，真凶悍然出手，目标赫然竟是楚离月！ 第147章阴魂夺舍，暴怒 那一声凄厉的尖啸声，听在王孟钊耳中，不过是让他耳鸣阵阵、暂时失聪，可是在楚离月这里，却是从脑海中响起，直接对她的神魂发动了攻击，让她暂时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一时间，冰凉而阴毒的气息顺着楚离月的身体向着四肢流动，不需要任何提醒，楚离月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一个阴魂，一个死者的神魂，它想要占据这具身体！ 楚离月无法动弹，但却毫不畏惧，甚至还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如果在此之前，她遇到一个强大的神魂想要夺取她的身体，也许会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战斗经验而手足无措，可是现在！ 就在这股冰凉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在楚离月体内四处游走的时候，一股苍莽锐利的气息突然升起。楚离月只觉得自己右手手臂上一热，噬阴藤种子好像是发现了美味的食品，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在楚离月宽大的袍袖下，原本色泽黯淡、绕着手臂一圈的黑色藤蔓图案突然膨胀起来，向着她的身体其他部分延伸过去。楚离月看不见，但是却能感觉到这股热气迅速蔓延到自己全身，而那股冰凉阴毒的气息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瞬间就被吞噬，只留下一声凄惨的哀鸣。这一声哀鸣，就像是小兽遇到了自己的克星不得 不引颈就戮时的抽泣，和最初那声凶狠恶毒的厉鸣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了。 热气缩回右手手臂，遍布楚离月全身的藤蔓图案也缩了回去，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是环绕在楚离月手臂上的藤蔓图案，颜色明显深了一些。 那股冰凉阴毒的气息一消失，楚离月就恢复了正常行动的能力，随之涌上心头的就是无尽的愤怒。她方才虽然自信满满，可实际上心中却不免还是有些恐惧。让她和人对决生死，她绝无惧意。可是这种阴魂夺舍类的手段，她却从未经历过。刚才的冷笑不过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在战斗中给自己增加 信心罢了。现在真的胜利了，消灭了那个阴魂，可是楚离月心中却一片暴怒，因为她当时真的有些害怕，现在还残留着一丝后怕！如果她没有碰巧喂了那支噬阴藤一滴鲜血，玄青没有勒逼那支噬阴藤吐出一颗种子给她放在身上，那么她会不会就此结束这次短暂的异世界旅行，成为一个独自飘零的孤魂野鬼，甚者就此彻底消失，不能 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曾经死过一次，楚离月才倍觉生命的珍贵。所以对于这次给她带来真正生死危机的凶手，她才会产生前所未有的憎恨和愤怒。挟着暴怒，楚离月神识散开，向着四周暴卷而去。一个神魂很难单独存在，它到底从何而来？它要么有一个暂时的躯壳，要么有一个帮助它存在的伙伴。她不相信那个阴魂如此处心积虑，会没有任何后手 和助手！ 天地间的玄气如同海潮一样扑过来，迅即化作滔滔不绝的玄力，支持着楚离月的神识向着四周奔涌而去。 碧玉飞舟上，王骞、王鹤龄和玄青三人几乎同时面色剧变。“何方高人莅临！”王骞眉心射出一道金光，将自己笼罩在内。金光从上向下刷去，一套用金丝镂空织成、镶嵌着无数白玉甲片的战甲凭空出现在他身上。同时，他右手一伸，一道银光飞过，化作一条一柄 长枪落在了手中。 金甲银枪，正是石州王家家主王骞面临强敌时的标准配置。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朝阳院死了数百人，王伯制下落不明，王家领地中心却突然出现了一股如此强大的陌生气息，王骞怎么能够不顿生警惕？ 王鹤龄皱着眉头，染着霜华的发丝随着他闭目摇动的头颅微微飘拂在空中：“大哥且慢。” 玄青更是直接就打开舱门向下跳去。 无数藤蔓从他背后涌出，张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华盖，借着风势迅速滑向站在林中的楚离月。 楚离月“看见”了玄青，但是她却无暇理会，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对象。 就在朝阳院后院地下，有一个隐蔽的密室。其中正盘腿坐着一个人，他面前漂浮着四块色泽暗黑阴沉的木片，其中一片已经碎裂，而他的嘴角也随着那片黑色木片的碎裂渗出了一缕血丝。 楚离月在那片木片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阴冷而恶毒，充满敌意和凶残的气息。不用说，这就是方才那个阴魂的操纵者！也就是他，想要杀死楚离月，夺走她的躯壳！ 愤怒的玄气浪潮从楚离月体内狂涌而出，化作无限的杀机，重重压向那个男子。 王孟钊刚刚用长剑支着地，站直了身体，就被这股凌厉的杀气迎面扑来，本来就内脏绞痛的他，根本没有准备就再次软倒在地上。夙凉刚刚放开手中的残尸，舔干净自己的手掌，就感觉到滚滚而来的凌厉气势和楚离月心中暴涨的怒火。他不由面色一变，身体微微弓起，嘴巴里整齐漂亮的牙齿开始缓缓伸长，露出了尖尖的犬齿，口中 发出狺狺的低鸣。作为楚离月的兽奴，平时楚离月没有刻意约束他的时候，他还是相对自由的。但是当楚离月自己都处于暴怒之中时，夙凉的情绪只会更加暴戾。他双目中开始跳跃闪动着红光，眼看就要露出血狐的原形， 向着楚离月怒火的方向飞扑而去。此刻，夙凉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将触怒主人的元凶撕成碎片，一口口吞吃入腹！ 就在此时，玄青轻轻落在了树巅，身后的藤蔓也同时涌入体内。他一步迈下树枝，灰色的衣袂迎风飘动，整个人落在了楚离月身边。 感受到楚离月的怒火和恨意，他伸出手轻轻搭在楚离月肩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掌流入了楚离月体内：“冷静。”楚离月被这个清凉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了一圈，心中的怒火慢慢平息了许多。她诧异地看了面前这个面目陌生、感觉熟悉的男人一眼，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能够这样接近暴怒的自己、并且一掌拍在自己肩 上的他，如果想要伤害自己，真是太容易了。 随着楚离月情绪的冷静，夙凉也慢慢直起腰来，低垂的头颅慢慢抬起，露出了那张精致无暇的俏脸。 “你要阻拦我？”楚离月早就认出了那个藏在密室中的人，正是失踪的王大公子王伯制。 玄青是王家的客卿，被王家供养多年，现在赶过来，是不是要劝她放弃报复，留王伯制一条生路？ “你忘了，我说今天是带你来看热闹的？”玄青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难道你不想看看接下来的好戏，而是想要自己粉墨登场，去娱乐他人？”楚离月想起早上出门时玄青的言行举动。难道他当时逼迫噬阴藤吐出那颗种子，并非随意，而是早有准备？他早就知道王伯制有问题，所以才带她来朝阳院看热闹。如果是这样，也难怪刚才他和王骞一起 登上碧玉飞舟之前，曾经说过她一个人可能会有危险。也幸亏他把噬阴藤种子留在她胳膊上，才会让她逢凶化吉。 想起这些，楚离月的眼神中满是疑问。玄青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清辉，他占了玄青的身份，想要干什么？ 玄青对着她摇了摇头：“稍安勿躁。”看着玄青那双和清辉完全不同形状的眼睛，楚离月感觉到了熟悉的关切，终于将心底所有的杀气和怒意彻底平息。 “你且等着看他的下场。”最后低声说了一句，玄青放开了握着楚离月肩膀的手，和她并肩看着王骞、王鹤龄兄弟从碧玉飞舟上飞身下来。 王骞一身金甲，手持银枪，目光带着惊疑地看着楚离月，大概是从来没想过这个看起来风流昳丽的少年居然是一个实力强劲的修者。 王鹤龄苍白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看向楚离月的目光越发炽热。“王孟钊，这是怎么回事？”王骞本就高大魁梧，穿上这一身金丝玉甲，更显得狮鼻虎口，威风凛凛。他自然也发现了现场的情形，更发现了藏身在地下密室中的王伯制，只是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这场惨剧 的真凶竟然是他心目中的继承人而已。 玄青冷哼一声，脚下微微一跺，无数藤蔓已经钻入地下，向着王伯制藏身的密室而去。 王孟钊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他收起了自己的白玉圆盾，站在王骞面前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一遍。不过对于楚离月遭受攻击的事情，他只是略有猜测，却没有真正看见什么。 王骞却不需要楚离月出声，就已经将整个事情推测出来了大半。他的大儿子王伯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暗族的暗魂蚀功法——从王伯制的表现来看，恐怕就是他在冠礼之前学会的，否则一贯平平的王伯制，基本上没有可能做出一柄优秀的玉石玄器，力压族人，成为 当年最优秀的子弟。而从此之后，王伯制的修为和表现都越来越耀眼，让他和族人都把王伯制当成了最有可能的未来家主。 然而，昨晚不知道什么缘故，王伯制凶性大发，将朝阳院数百人尽数屠戮一光，还全部悬挂在树上。自己却控制着数个阴魂躲藏在密室之中，而且用某种秘法躲过了他们这些人的神识搜索。之后，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王伯制突然对着护卫和王孟钊还有这位岳公子下手，才暴露了自己的踪迹。从王孟钊的描述来看，王伯制对护卫和王孟钊的攻击，倒更像是一种声东击西、引开他们注意力的手段，真正的目标却是这位岳公子。 第148章但愿你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王骞手持银枪，上下打量着和玄青并肩而立的楚离月。如王孟钊描述，他听见那一声尖利的凄鸣很可能是一种神魂攻击，就算是一个旁观者也暂时失聪，这样的阴魂可不是自然形成的死者神魂那么弱小。这样强大的阴魂对这个岳公子突然发动神魂攻击，最后 却还是失败，这个少年真的不可小觑。 不是王骞不知道噬阴藤种子能够吞噬神魂，只是玄青处的那架噬阴藤他很了解，满打满算那处噬阴藤也不过二十多年，就算是平日用血肉供养产生了一点点神智，也远不到开花结果之时。 他根本就想不到楚离月用自己的血液阴差阳错地养出了一支成熟的噬阴藤，并因此得到了一颗极其少见的噬阴藤种子，恰好克制神魂和暗族。 所以在王骞心中，这位来历不明的岳离岳公子从小门小户子弟变成了大家出身、出门历练的世家贵公子，要么是精通神魂攻击，要么是有什么护身法宝，才会让王伯制的突然偷袭落败，反而自己受了伤。 尤其是方才楚离月暴怒之下全力放出的充满杀气的凛冽气势，与成珠境界修者相比都毫不逊色，更是让王骞对她的评价高了几分。 就在王骞目光闪烁之时，一团绿油油的藤蔓裹成一个大圆球，从地下轰然破土而出。藤蔓散开，露出了其中被捆缚得严严实实的王伯制。 如果在场的各位不是擅长以气息识别身份的修士的话，多半都很难认出这个人就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容貌俊朗的王家嫡长子了。王伯制此刻的体型和原来相比，整个膨胀了一圈，身上的锦袍和中衣早已被撑得碎裂成一片片，勉强挂在身上起到一点遮体的作用。从衣服裂缝中露出的躯体来看，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凸起的鼓包， 就连脸上也是如此。 嘴角的血丝根本不曾擦拭，已经扭曲变形的面庞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透露出执着和恨意，令人看了不由心中发冷。 王骞原本有不少话想问，可是看见王伯制的那双眼睛，立刻就心凉了大半。暗魂蚀本身对于神魂的腐蚀作用极大，暗族本身天生擅长操控神魂，根本不会被这门功法腐蚀自己的神魂，可是人族就不同。现在看看王伯制的神情和目光，显然已经受到了极深的反噬，整个性情都发生 了变化。 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厉声喝道：“孽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王伯制躺在地上，被藤蔓紧紧捆绑，连那三个黑色的木片都被藤蔓收起交给了玄青。他听到王骞的责问，居然发出了一阵赫赫的笑声。这笑声嘶哑粗粝，像是用指甲在琉璃表面用力划过发出的嘶啦声，听 得人耳朵发麻、全身不适，恨不得塞住他的嘴巴。 笑了一会儿，王伯制才嘶声问道：“我做什么，父亲你会在意吗？” 王骞蹙起浓眉，满脸怒色：“孽障，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果说之前他确实曾经忽视了这个儿子的话，自从王伯制二十岁冠礼上拿出那柄三花墨玉尺之后，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从此之后对这个长子付出了大量的关注。后来更是在经过多次考验之后， 把长子当成了未来家主开始培养。怎么听这个孽障的意思，似乎还对这种程度的关注不够满意？ 王伯制躺在地上，身上的鼓包缓缓地四处游走。随着这些鼓包的移动，他脸上原本就有些扭曲的五官时不时抽搐一下，看起来十分痛苦。可是，王伯制并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反而咬着牙似乎在享受这种痛苦，他闭着眼睛说道：“好父亲，你这几年对我确实十分关心，但是如果你知道了我这些年修为提升全都是靠着暗族功法，你会如何 做？” 王骞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人族修炼暗魂蚀，九死无生。最好的结果是将神魂修炼到极其凝练坚固的程度，堕入暗族。而最大的可能却是随着自身修为的提高，人族的肉身承载不了日益提高的神魂压制，暴毙而亡。还有可能在濒临 死亡时失去理智，被暗族的狠戾凶残本能驱使，犯下无边杀孽。而王伯制作为王家嫡长子、未来家主，身份特殊，如果他真的堕入暗族或者大开杀戒，都会给王家带来无穷灾难，留下无边恶名。那些早就觊觎王家地位和玉石行业暴利的对手，就像是一群一直在暗中等 待机会的虎狼，他们立刻就会闻风而动，扑上来将整个王家撕成碎片，瓜分个干干净净！如果王骞得知王伯制是靠着修炼暗魂蚀功法，才会以平凡的资质在短时间内提高了修为，那么他绝对不会允许王伯制成为未来的家主。因为那就是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爆发的隐患，一旦爆发就会把传承千余 年的石州王家炸得身败名裂、坠入深渊。“孽障，你居然还有脸问这种问题！”王骞想到那个可能出现的结果，脊背上冷汗直冒，幸亏王伯制没有等到登上家主之位才爆发出来，现在虽然王伯制已经杀了两百多人，可是依旧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 只要处理得当，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会流传出去。“你是想把祖宗传承千年的基业全部粉碎吗？”王骞低声喝问，“我王家在这一千多年中经历了多少艰辛困苦，才能够将石州第一世家的地位坐稳，你这个孽障，不想着如何巩固壮大王家的实力，却做出这种 事情，难道想让王家上下万余人都给你陪葬吗？” 王伯制疯狂地大笑起来：“看看，我就知道，这就是你的反应！你根本就不会在乎我会有什么感受，也完全不会考虑我的未来、我的尊严、我的人生！” “你的眼里，只有王家，只有修为，没有儿子，没有亲情，没有一点点纯粹的父子之情！”王骞觉得王伯制现在根本不可理喻：“没有王家，能有你吗？没有修为，王家能够在虎狼环伺的环境中生存到现在吗？你以为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从何而来？如果你没有这个本事，就安安心心做一个普通族人 ，凭着你的身份，这一辈子也不会缺衣少食，仍旧能够富贵一生。” 他用银枪指着王伯制：“可是你居然鬼迷心窍，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将整个王家都带到了危险之中。你真是……” 王伯制听了他的话，放声大笑不止。然后，他用力翻着眼睛，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王骞，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父亲大人，你这样看不上我这个资质平平却不自量力的大儿子，想必是觉得你就算没了大儿子，还有一个资质上上、勤奋乖 巧的小儿子吧？” 王骞顿时感觉不妙：“你想说什么？子衡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他今年不过十二岁，刚刚开窍，什么都不懂，你提他做什么？” “呵呵，呵呵，子衡，子衡！”王伯制的眼睛用力翻着，露出了大片的眼白，配合着他现在的形象，看起来分外恐怖，“只希望他不负王家天才之名，能够活着回来吧。” 王骞是真的怒了。 幼子王仲则从小测出上品资质，所以他一直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关注，从小就定时亲自教导幼子修炼。虽然后来准备将家主之位传给长子，但是对于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儿子，王骞一直十分宠爱。 王伯制杀了朝阳院中两百多人也就算了，可是王仲则是他的同胞亲弟弟，而且从来对王伯制都是敬爱有加，从未因自己的资质对这个兄长有任何鄙夷不敬。 这样一个弟弟，王伯制如果也狠得下心暗下毒手的话，王骞觉得，这个长子真的是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暗族成员。 “你把你弟弟怎么样了？”王骞一急，手中的银枪直接指到了王伯制的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捅穿其脖颈的架势。 长子已经废了，如果幼子再出了意外，他又把王家交给谁？ 银色的长枪枪身泛着冰冷的光泽，一排繁复的符文雕刻在其上，组成了一条雕龙图案，透出一股沉重锐利的气息。 这是王骞自己冠礼时做出的鎏银九符盘龙枪，之后一直被他小心温养升级，是一件难得的高阶灵器。 被冰冷的枪尖点在脖子上，王伯制反而放松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父亲大人想杀了我吗？那就动手吧，就当你从来没有生过我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儿子。”“快说，你把子衡怎么样了？”王骞哪里有心思跟他墨迹，他想起幼子前些时日从神京回来后，和长子相处甚欢。昨日更是说因为大雨初停，趁着水位还没完全下降，要去数百里外的金鸡崖看瀑布。而长子 还十分关切地派出了自己的两名侍从官前去引路。 当时王骞看着这对兄弟友爱的一幕还十分欣慰，觉得毕竟是一母同胞，两人年龄也差别比较大，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所以能够兄友弟恭，和睦相处。现在想起来，难道那个时候王伯制就已经有了这种恶毒的心思？王仲则年纪小，经验少，为人单纯，对兄长极为信任，对王伯制的手下毫不提防……王骞越想越是难过，心中悲凉一片。 第149章这事情疑点重重 被当成继承人的长子暗中修炼暗族功法，杀了这么多无辜者不说，居然还要对一直对他毫无敌意的亲生弟弟下手！王骞这些年一直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自豪，觉得他们兄弟俩一个稳重刚健，一个聪明乖巧， 而且更难得是两个儿子还手足情深，现在居然要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即使他性格强硬，也不禁内心痛楚。 定了定神，王骞恨声说道：“孽障，你真是罪无可恕！我也不跟你废话！”他抬手召来自己最信任的侍从官，命令他带人亲自将王伯制押到王家的地牢之中，好好看守。 王鹤龄和玄青站在一边，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王骞对着楚离月拱手道：“犬子犯下滔天罪孽，还冒犯了岳公子，王某实在惭愧。”楚离月冷冷说道：“王家主，方才王大公子试图驱使阴魂夺舍，想要谋夺我的肉身。这件事情，王家主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我不介意让全帝国的修者都知道，石州王家嫡长子都做了 什么事情。”王骞见她底气十足，气势逼人，似乎根本不曾考虑一人对抗石州王家的后果，益发觉得她可能是有什么背景。不过，在王家地盘上，他也不至于对一个小辈过于退让，于是肃容道：“这是自然，王某必然要 给岳公子一个交代的，还请岳公子稍安勿躁。” 玄青看了看王骞的表情，对楚离月说道：“你先回清远阁休息，我和家主还有事商议。” 楚离月知道他所说的看热闹今天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差点也成了那个被人看热闹的对象。她“嗯”了一声，对着王骞拱了拱手，又向着王鹤龄点了点头，转头准备离去。 王骞在背后对王孟钊厉声说道：“今日所有在场者，都将嘴巴给我闭紧了！如果有人胆敢走漏一点风声，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碎尸万段！”楚离月知道他这不仅是在警告王孟钊和在场的护卫，也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她可不会放在心上，如果王骞能给她交代，这些事情她也没必要去说给别人听。否则，她难道还会害怕一个面临生死危机 、未来不明的王家吗？王鹤龄看了看楚离月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淡漠的玄青，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玄青，这可不像你啊，从来没见到你对什么人这么关心的。”他双肘支撑在轮椅扶手上，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观察 着玄青脸上的表情，“难道玄青喜欢这样漂亮的男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单身，原来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玄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九爷何必说我呢，你不也是对第一次见面的岳公子青眼有加吗？阿离，阿离，叫得好生亲热，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那是你的心肝宝贝呢。”“咦，玄青这是吃醋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喜爱各种美丽的物事，不管是人还是花鸟，或者是雕塑玉石，只要漂亮美丽，我都一样青眼有加，都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爱护。”王鹤龄声音不高，细声细 气的，话语里还带着调侃，“要是玄青喜欢漂亮少年，我明日就派人去采买数十个送到清远阁，阿离就先让我宝贝几天如何？” “不如何。”玄青板着一张脸硬邦邦地回答。 没等王鹤龄再开什么条件，王骞已经不耐烦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你们真的想让石州王家灭亡不成？” 嫡长子修炼了暗族功法，已经沦为杀人狂魔，天资上佳的嫡次子生死不明，这是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王家未来堪忧。王骞还哪里有心情听他们两个争论一个男人的归属？ 三人再次返回碧玉飞舟，一起来到了王骞所居住的昆明居，坐在密室中开始商谈。王骞已经命令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封锁消息，并将所有知情人都暂时管束起来，王伯制堕落杀人的消息暂时还能控制在小范围之内。但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么大的事情总是要泄露出去的。所以现在，王骞 就要和这两个自己最信任的帮手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最是妥当。其实，王骞最担心的倒不是王家内部有人敢对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他在王家家主位置上坐了几十年，手段足够，就算是王伯制的事情被家族长老们知道，也没什么人敢扯到他的身上。最重要的事情，倒不 是压制舆论，控制消息，而是王家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王鹤龄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好在有一手炼器的好本事，雕刻和刀法在整个王家都是首屈一指的。除此之外，王鹤龄还擅长符文，做事缜密，王骞素来十分倚重于他。至于玄青，虽然不是王家人，但是当初越玄青因为和暗族的关系，被越家族人唾弃，走投无路，是王骞将他收留在了王家，并以上卿之礼相待，帮他寻找噬阴藤，给他一个自由的空间。越玄青也发誓在王 家期间，效忠于王骞。这些年来，玄青也确实做到了，他医术高妙，帮了王骞不少。 王骞确定密室安全之后，脸上才露出几分忧虑的表情。 “子成的事情，你们两个怎么看？” 王鹤龄也收敛了脸上的微笑，神情凝重的说道：“这事情疑点重重，颇多值得推敲之处。” 王骞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王鹤龄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子成是如何学到暗魂蚀的？这可是暗族功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触到的。” 第二根手指：“第二，他修炼暗魂蚀并非一朝一日，一直没有露出破绽，为什么突然暴起杀人，将整个朝阳院的人都杀光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他举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子成指使阴魂夺舍阿离，又是为了什么？” 王骞点了点头，看向玄青。玄青仍旧板着脸，冷冷说道：“我只能说，在王家还潜伏着一个暗族，一个十分狡猾的暗族。杀死小娥、操纵小娥跳湖的就是他，很可能当初教授大公子暗魂蚀功法的也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王家潜 伏这么久，真正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大公子学会了暗魂蚀，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骞叹了口气，他们两个所说的，也正是他所担忧的。 他不怕其他族人有什么不满，这些他都有把握压制。他只怕那个暗族藏在背后兴风作浪。暗族本来就无形无影，行事又毫无忌惮，王骞最怕的就是那个暗族别有所图。 玄青继续说道：“而且，大公子所学的暗魂蚀和暗族真正的暗魂蚀，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王骞想起这句话他之前就曾经说过，如今再听一遍，顿时让他产生了一些猜想。他并不怀疑玄青的话，因为玄青自身经历奇特，对于暗族功法十分了解。他说不同，那就是真的有所不同。 不过玄青并未详细说明这一点，他只是说了一句：“关于两者的不同，我需要将朝阳院死者的尸体解剖之后和小娥的尸体对比，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 王骞看了玄青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好，等会儿让人把那些尸体全都给你送到清远阁去。” 三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谁也没有说话，但是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沉默时间长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终于有人开口了。王鹤龄的脸色十分难看，全然没有了之前和玄青说起“岳公子”时候的神采，他苍白的皮肤下满是青灰色，仿佛下一个呼吸就会倒地而亡：“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先祖留下的手迹里所说的……”王家先祖 曾经亲笔写道，如果有一天王家药剂用光，开始寻找替补药物，恐怕就是灭族之时。 “胡说！”王骞的声音大得出乎意料，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九弟，你这是什么话？这不过是千余年来我王家遭遇的无数次意外之一罢了，哪里就能牵扯到先祖遗言上了？” 王鹤龄勉强一笑，眼神中也出现了很少见的迷茫：“是，大哥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玄青看着他的脸色，不由皱着眉头上前从他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给他塞到了嘴里。 服下药丸之后，王鹤龄的脸色迅速好转，看起来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王骞也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王骞自己何尝不是早就想到了王家先祖留下的手迹中所说的那些话？他真正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害怕王家真的要在千余年的传承之后，走向最终的毁灭。咬了咬牙，王骞站在屋子中央，大声而坚定地对着王鹤龄和玄青说道：“我们不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吗？那些药方都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找到药性合适的替代药材就能开炉炼制丹药。”他看着王鹤龄慢慢泛起一丝血色的瘦削脸颊，“九弟，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玄青的本领吗？当初我们重金求到越家，越青萝却根本就不敢给你医治，最后却不过情面，也只是给了一个太平方子让你用，还说你活 不过三十岁。”“可是现在，你都三十五岁了，还不是能走能睡、能吃能喝？这不都是靠着玄青炼制的丹药吗？放心吧，这几日药材就要收齐了，玄青开炉炼丹，丹成之后，先祖留下的宝物就能再次发挥作用。到时候，你 的身子就会很快痊愈。”还有王家这几十年面临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王骞回头看了看玄青，握紧了拳头，暗暗告诉自己。 第150章等我换回来，有你好看的 楚离月带着夙凉，被王孟钊派出的护卫乘着小型飞舟送回了清远阁。 初夏正午，走在荒无人迹的偏僻小路上，眼前是一座满是坟头的小山坡，和一座黑漆漆的诡异小楼，身后是一个白衣染血的美貌侍女，这感觉，也真是一个酸爽。 不知道玄青是怎么吩咐的，反正清远阁的木族仆役们似乎已经将他们主仆列入了自己人名单中，乖乖地给他们开了门，还端茶上水的，十分乖巧。 没有外人在侧，夙凉只是一抬手，就全身清洁如新。 楚离月坐在一楼大厅的窗边，目光透过窗户，投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夙凉见没有外人，也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生性活泼，原也不是一个能够安静下来的人，只是在人前不得不装扮成素娘那种娇怯模样，说话都不敢大声，实在是憋得难受。原来装成那个样子，都是为了钓一些色迷心窍的人族修者，达到目的就算 完事。谁想现在居然要一装一天，这会儿有了机会，他哪里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公子，这王家好生古怪，到处都不对头。”眨了眨眼睛，夙凉还是选择了一个最有吸引力的话题。 “怎么了？”楚离月一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夙凉将自己的椅子向前拉了拉，靠近了楚离月，低声说道：“我看那王家家主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大家的样子。你说，他当成接班人的嫡长子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他就那么骂了两句，丢进地牢不管了 ？” 如果是他把自家族里的血狐杀了几百头，父亲就算是再宠爱他，也要给全族上下一个说法。而且，更重要的是，父亲必然要调查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凶残的事情来。就如他一样，王伯制也是王家的第一继承人，整个家业未来都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单单说是暗魂蚀让他迷失了自我，失去了理智，任由暴力杀戮本能主宰了自己的行动，那是说 不过去的。毕竟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发现王伯制有什么不对，那就说明王伯制还能够控制暗魂蚀，并未真正堕落。“我觉得，王伯制的话有些不对。他的意思是说，他是由于对于弟弟的嫉妒和对父亲的不满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我却看得出来，王伯制在王家的地位不低，影响力也挺大，王骞对他应该也很看重，他到 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嫉妒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呢？” 楚离月“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小凉凉，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对我的态度都很古怪？”夙凉再次向前靠近了楚离月一点，伸长了脖子，把面孔凑到楚离月近前，桃花眼微微斜挑，向着楚离月抛了一个媚眼：“是啊，你看看，王九爷和玄神医两个单身老男人都快要为了公子你打起来了。你这也 算是红颜祸水吧？” 楚离月一巴掌按在了他绝美的脸上，毫无怜惜之意地将他的脸推到了一边：“脑子里除了吃肉，就是吃肉，真是禽兽。跟你说点正事都是白瞎。” 被无情打脸的夙凉一点儿也没觉得受到打击，他顺着楚离月的手倒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爬起来继续爬到楚离月近前，曼声说道：“要让我猜啊，他们恐怕都发现你的体质特殊了。”夙凉满意地看到楚离月转过头来，凤目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说得更加起劲了：“当初我在齐云山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有一种想要把你占为己有的冲动。当时我不明白，但是昨日那滴血才让我弄清楚，当 日那种冲动恐怕就是我族的本能。虽然当时不知道缘由，我却还是被你的体质吸引。”看到楚离月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夙凉才想起当时的情景似乎不是太美好的回忆。不过，他面皮够厚，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现，继续说道：“你看，我能感觉到，昨日那黑草也能感觉到，玄神医看来根本就知 道。如果王九爷也能发现，那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对不对？” 楚离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么，今天王伯制驱使阴魂攻击我想要抢占我的躯体，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了。” 夙凉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当时只顾着从那个用残肢拼凑起来的怪物身上吸取血液和玄力了，虽然也听见了那声厉鸣，但是知道有人攻击了楚离月并且失败，就没放在心上。 后来王骞等人过来，他还沉浸在那种吸食了难得美味的迷醉感觉之中，没有注意楚离月对于王骞的严正警告。所以直到现在才知道，王伯制居然是想要抢夺楚离月的身体。 如果楚离月的神魂死亡，身体被抢，那么他和楚离月之间的主仆契约是否还继续奏效呢？夙凉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个问题。 但是，很快他就恼怒起来。万一要是楚离月神魂死亡也算是死亡，那他不是要跟着楚离月一起死？王伯制竟然差点害死他！ 双睛中闪动着隐隐红光，血狐心中已经为王大公子安排了不知道多少种死法。 “公子，要不今天晚上，我们摸进去王家地牢，把那个胆大包天居然敢要冒犯你的王八蛋收拾收拾？”夙凉的眼珠咕噜噜转动着，嘴角噙着笑意提议道。 楚离月白了他一眼：“你以为王家地牢是你们家那后山里的山洞，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兜一圈的？” 王骞表面上只是把王伯制关到地牢里，实际上他怎么可能不去查清楚王伯制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突然爆发，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扬言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呢？ 夙凉提出的疑问，王骞作为王家家主，怎么可能想不到？ 说不定人家早就等着那个教唆王伯制的幕后黑手自投罗网呢，他们如果这个时侯跳进去，那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白了夙凉一眼，他们在人家地盘上，总还是要有些地方要注意的。 夙凉噘起了娇艳双唇，娇声说道：“公子，你受了委屈，奴怎么也要给你出气的。今晚奴自己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奴的厉害。” 楚离月翘起二郎腿，一手捏住了面前美女的下巴，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是吗？小娘子对本公子这么痴心？竟然愿意为了本公子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被调戏的夙凉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含情仰头凝视着楚离月，双目中柔情缱绻，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他此生最爱：“只要公子知道奴的一片痴心，奴就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哼！”就在他们主仆演得带劲的时候，一声冷哼从门口传来。 楚离月猛地抬头，就觉得耳边风声响起，无数黑色藤蔓像是滔滔洪流一样从窗口涌入。 夙凉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立刻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不由花容失色，化作一道流光就想逃跑。 可惜的是，在漫天的黑色洪流中，那道白色流光就像是一只不起眼的小小飞蛾，瞬间就被吞没了。 楚离月讪笑着转过头来，感觉好像被捉奸一样尴尬肿么破？她真的没有做什么啊！ “想去看看王伯制的下场？这也容易。”一身银灰色的玄青大步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伸手搭在了楚离月肩膀上，用力握住了她的肩头。 楚离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 脸是陌生的，可是那双眼睛中跳动的火焰却很熟悉，让她想起清辉第一次吻她时候的情景。 看着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情愫，楚离月竟然有些呆住了。 玄青的目光落在楚离月即使改作男子也仍然艳丽嫣红的唇上，有些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使得露在衣领外的喉结跟着上下滑动了一下，素日刻板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恼怒和矛盾的表情。 他有些着迷地俯下头，向着那张充满诱惑力的脸贴近过去。 在即将触到楚离月面庞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用力，将几乎已经被他扣入怀中的人推开了一步。瘦高的男人双手握住楚离月的肩膀，咬着牙低声说道：“等我换回来，有你好看的！” 楚离月这才明白，他是坚持不肯用别人的肉身来和自己做亲密接触，这也让她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笑意。 “好吧，那我就等着你喽。”楚离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转身而去。 走到台阶附近的时候，她才转过身来，给了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的玄青一个现学现卖的秋波流转：“至于素娘，玄神医喜欢玩，就玩玩吧。不过记得不要给我玩坏了哟。” 看着对方脸上瞬间破裂的表情，楚离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步踩着台阶跑回了自己房间里。 果然，每次都是夙凉倒霉，唉，可怜的少帅，真是太惨了。毫无诚意地感慨了一下，楚离月就坐在房间里，开始每日的修炼了。 清远阁外墙上，黑色的藤蔓像是被风暴唤醒的大海，一片片起伏动荡不休。 而在黑色的藤蔓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蜷缩在一起，像是一颗随波漂流的圆球，被无数藤蔓用各种姿势蹂躏着。“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哀鸣声低低传来，夙凉决定，再也不在清远阁里靠近主人三尺之内了。 第151章神奇的暗影领域 玄青说到做到，夜色渐浓之时，他亲自来到楚离月的房间要带她去地牢看王伯制。楚离月没想到他把这句话当真了，连忙婉拒。此时的王伯制是王家头等重犯，又是王骞必要调查清楚事件原委的关键人物，说不定这时候王骞已经在地牢亲自和王伯制密谈，又或者王骞已经安排了不少人 手埋伏在王伯制牢房周围等待幕后指使者自投罗网。 她没有必要为了一时意气，连累玄青处于那种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玄青却不像她那样在意，他神态从容：“王伯制敢对你动手，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过，如今他还有用，这王家全靠着他掀起惊天巨浪呢。而且，你根本不用动手，只需袖手旁观，就能看到他的下场。 ” 他再次露出和这张脸完全不协调的邪气笑容：“今晚会是一个很热闹的夜晚，你既然碰巧来了，就去看看。” 看着楚离月脸上犹豫的表情，玄青保证道：“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他抬起手搭在楚离月肩上，“只要你不动、不出声、不出手，谁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楚离月还没有说话，就感觉到天上本来就不是非常明亮的星光暗了一下，黑色的夜幕好像突然降落了下来，低低地悬挂在了头顶上。银色的光芒在头顶近处不及咫尺的夜幕中闪烁流动，洒落着星星点点的 光辉。 已经经历过一次，楚离月知道这是清辉的“暗影领域”。这两天以来心中隐隐潜藏的不安，在看见这闪烁着银辉的暗影天幕时，消散一空。在她和玄青之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楚离月猜出来玄青是清辉的另一个化身，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清辉明明知道她的疑问，却从来不曾解释。楚离月猜测他可能有什么原因，所以也未曾追问。两人 默认一起保持现状。 但这种默契之中，却还存在着一层无形的隔膜。 这层隔膜来自于楚离月的内心感应。楚离月和清辉原本有着密切的契约感应，但是这种感应在她和玄青之间却非常微弱，如果不是玄青对她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她也从玄青身上感受到了很多清辉所特有的小细节的话，楚离月真的很难认出 这是清辉。 也正是因此，楚离月对玄青比对王鹤龄信任得多，但是却始终在内心保留着一点点不安。如今，看到这独一无二的暗影领域，楚离月终于彻底放心。 似乎明白楚离月心中所想，玄青勾起了嘴角，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走。” 所谓的走，根本不需要楚离月抬腿迈步。暗影天幕缓缓流转，光影斑驳变幻。在天幕旁边，无数景物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快速闪过，亭台园囿，树木花草，甚至偶尔还能看见持着武器面色严肃的护卫。 终于，流转的深沉天幕静止了下来。 玄青伸手一指，轻声笑道：“那不就是王伯制？”随着他这一指，暗影光幕变得透明起来，光幕外的情景也清楚地呈现在楚离月眼前。地牢只是王家习惯性的一种称呼，实际上，王家地牢指的是一座七层宝塔，王家族中比较重要的物品都存放在此处，平日一直有族中修为最高的长老坐镇守护。而塔底则分为三层，用于关押一些重要的犯 人。这塔底三层也就是王家人习惯说的地牢。 王伯制身份特殊，又涉及到暗族这种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所以王骞让人将他关在了现在已经无人在内的第三层中。事实上，刚刚逃走的尉迟磐之前就曾被关在这里。 楚离月抬头看见的情景，就是王伯制自己一个人坐在画满符文的牢房中，双目呆滞，神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牢房的光线并不明亮，只有一颗镶嵌在石壁上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白光。而墙壁上还残留着各种深深浅浅的痕迹，似乎曾经有人在这里大肆攻击破坏过。甚至，那些疑似血渍的深黑色斑点都未曾清洗干净 。 坐在角落里的王伯制还是那身破烂成片的衣服，身上的鼓包似乎少了一些，整张脸看起来扭曲得好像也没那么厉害了。 他木呆呆地枯坐着，一动不动，像一个木雕傀儡。 楚离月心中也是一叹。第一次见到王伯制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傲然自信，对含笑点头的楚离月不屑一顾，那种石州第一世家未来家主的劲头，到现在楚离月都印象深刻。 谁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两天时间，他就从高高在上的未来家主变成了身陷囹圄的杀人重犯。 玄青轻轻搭着楚离月的肩膀，小声说道：“来了。” 楚离月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空间夹层中一样，和自己一直生活的那个世界只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联系。清辉的暗影领域实在太神奇了，能够从清远阁无声无息进入王家守卫森严的地牢，能够冷眼旁观别人的一举一动却不被人发觉。而且，上次她还看见清辉在暗影领域中轻松地用黑影杀死了何复生，然后转 眼就能够变成了何复生，甚至还拥有何复生的记忆和能力。 这样的领域，如果想要窃听机密、盗窃宝物、抢夺功法，实在是无人能防。 楚离月在暗影领域中，对于外界基本上失去了感知能力，根本无法将神识散发出去。不过，清辉显然还是能够正常地掌控外界的动静。 随着他那两个字，地牢昏暗的甬道中光影闪动，王伯制所在的牢房栅栏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玄色衣袍、面色凝重的王骞独身一人来到了地牢中。他站在栅栏外，默默地望着牢房中角落里如同一具木雕的王伯制，目光中闪过沉痛。他是真的把这个儿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为什么儿子却会为 了所谓的嫉妒犯下这种大错？ 王骞不相信王伯制上午在朝阳院中所说的那番话。 他就算是之前曾经忽视过王伯制，但是这几年已经很明显将王伯制视为自己的继承人，王伯制从哪里来的这份怨愤？又是为什么对自己的幼弟这么嫉恨？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王骞伸出手，握在栅栏上，手指尖微光闪过，原本锁着栅栏的黑色锁链上浮现出一层层符文，迅速散落开来。 锁链坠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可是王伯制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 王骞弯下腰，慢慢走进了牢房，在王伯制面前停住了脚步。 王伯制仍旧毫无反应。 王骞并没有呼叫他的名字，而是将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举了起来，对着王伯制轻轻一弹。 铮，随着一声清越之极的鸣声，玉佩上飞起一个闪着清光的符文，落在了王伯制的眉间。 符文消失在王伯制眉心之中，很快就有了效果。 王伯制全身一颤，慢慢抬起头来，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清明，不再是方才行尸走肉一样呆滞。 看着身前的高大身影，他喃喃低语道：“父亲。” 王骞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像白天那样厉声斥责，而是盘腿在王伯制对面坐了下来，一只手也慢慢地落到了王伯制头顶。那是父亲的手，温暖而有力。大手在王伯制的头顶用力揉了一把，王骞十分懊恼：“子成，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他收回手捂在自己脸上，痛苦地说道，“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你资质平平，忽视了你一二十年，才会让 你心生急切，被暗族趁虚而入，引着你走上了邪路。” 王伯制脸上满是苦涩，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杀了那么多人，连陪伴自己八年的妻子都不能幸免，他还有什么说的？ 昨夜他听了那人的话之后，心中升起滔天怒火，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等他清醒时，大错已经铸成。 “不，是我自己不争气，是我心胸狭窄，看不得你们对子衡那么好。”他双手捂着眼睛，事发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他委屈，他愤怒，他憎恨，可是现在看着父亲面上的痛苦和憔悴，王伯制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混账了。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他宁愿当初从来没有遇到那个诡异的人，从来没有修炼什么所谓无名的地级功法。哪怕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在别人嘲笑的眼神里，当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只要家宅平安，父亲、母 亲、妻子、弟弟都好好的，也比现在一切都被他搞得支离破碎、生死殊途要好得多。王骞听了儿子的话，心头一软。这几年他是把儿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这个儿子虽然性格有些阴郁，平素有些傲气，但是做事却踏实勤奋，不怕吃苦，经得起考验，如果好好培养，确实是一个能够 挑起王家重担的好人选。“子成，你老老实实告诉父亲，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王骞把手搭在儿子肩上，似乎这样能够给他一些支撑的力量，“父亲不相信，无缘无故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你？煽动你？他跟你 说了什么，让你失控地做出了这种错事？” 王伯制的声音哽咽着，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儿子，你要知道，暗族是人族、兽族都十分忌惮的敌人，他们的话完全不能相信。暗族无信用，无底线，他们追求的永远是强大的力量。能够在你面前挑拨的人，也许在你心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但是，难道他能比父亲和你的关系更亲近吗？父母对子女的好，是无条件的。可是暗族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啊！” 第152章资质不好就该被牺牲吗 王伯制终于再次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的鼻子带着鹰勾，平时看起来就容易显得阴鸷，这时候满眼阴森，一开口又是无边怨愤，更是整个人都显得浑身戾气：“父亲大人，你说那是挑拨，我怎么听着却觉得他说的都是真话呢？” 王骞收回了手，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平静地说道：“今夜我来这里，就是想听听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你有什么尽管说。” 王伯制冷冷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讥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曾经打算过要将我献祭，为王仲则早日成珠做出牺牲？” 这句话一说，王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方才的冷静镇定瞬间消失无踪。他浓黑的双眉几乎倒竖了起来：“这是谁告诉你的？” 王伯制放声狂笑，他根本不在乎身上随着他的情绪激烈之后开始大幅度游走的那些鼓包，也不在乎自己身处地牢、命在旦夕。“多么荒唐是不是？我生来资质平平，所以就理所当然应该成为牺牲，将自己的性命和血肉、修为都献给这个给了我性命的家族，为弟弟踏入成珠境界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看看，这就是父子、兄弟的真意！ ”何其荒谬！当这个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被人一把撕碎，将自己丑陋真实的面目展露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怎么能不崩溃！他是失去了理智，他甚至知道自己是被那个诡异的无名功法控制了心神，可是这一切 究竟是谁引发的？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和兄弟的吗？亏他还以为自己这几年来，冒险修炼家族功法之外的无名功法，受了那么多苦，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总算是有了回报。他还天真的想着，只要能 够让父亲对自己正眼相看，那么一切也都值了。 可是，谁知道真相会那么残酷！就算是他如今修为不低，做事认真，终究是抵不住一个“资质平平”！ “王伯制！”王骞拿出方才的玉佩，再次激发其中的符文，将能够清心节欲的清光注入王伯制眉心。“父亲觉得我这些话是疯话吗？”王伯制果然冷静了下来，态度平和了许多，但是话语却没有改变，“那么，父亲就告诉我，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打算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需要的话，就把我当成 祭品牺牲，让王仲则吸收我的修为精血，踏入成珠境界？” 王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原想着和大儿子好好谈谈，问清楚王伯制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暗魂蚀功法，又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才会大肆屠杀，为此还特意带来了清心珮。谁想到，这一次谈话居然会从这样一个最无法启齿的角度切 入。 王伯制冷笑起来：“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么就请父亲大人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长夜漫漫，时间还多得很，你尽可以慢慢说。”楚离月听王骞的意思，王伯制所说的把他献祭出去给弟弟增加修为的事情，并非完全不存在，只是其中有些隐情苦衷罢了。她站在暗影领域中，不由摇了摇头。石州王家也算是传承千余年的大家族了，怎 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也难怪王伯制会突然发作。她听玄青所说，在修炼过程中，暗魂蚀本来就会对修炼者的神魂和意志不停地产生腐蚀，如王伯制这样本身就遭受过不公平待遇的，就更容易走向极端，彻底沦为暗魂蚀的奴隶 。那么，本来就因为修炼暗魂蚀功法而性格越来越偏激的王伯制，虽然还未爆发，但是却已经表现出倨傲、固执的性格，在突然得知自己虽然名义上是未来的家主，但实际上却是一头为了弟弟的进阶而存在 的待宰羔羊，强烈的情绪爆发以至于失去控制而大开杀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玄青将手搭在楚离月肩上，趁着楚离月全心关注王骞父子对话的时候，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和后背。虽然他不想用现在的脸孔和她做更加亲密的事情，但是至少可以用这种方式确定，她真的陪在自己身边 。 王骞突然冷声说道：“阁下听了这么久，难道不准备现身一见吗？” 楚离月连忙转头去看身边的玄青。玄青将一根手指竖起放在唇前，笑着向她摇了摇头。 王伯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王骞，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骞才继续看着王伯制，轻声说道：“此间虽然有重重禁制，但这世间多的是你我想不到、没见过的手段，说不定就会有人潜伏在侧，试试打草惊蛇也是谨慎小心之意。” 楚离月见他真的没有发现暗影领域的存在，不由佩服地向着玄青竖起了大拇指。 玄青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伸手握住了楚离月的大拇指，将她的手抓在了自己手中。 王骞的谨慎只换得王伯制的几声冷笑。王骞对他这种态度没有办法，他现在并不想将这个大儿子一刀砍死，留着他还有用处。所以王骞只是叹了口气，就温声说道：“我原本不想太早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就是怕你年轻气盛，心性不定，会产生这 种误会，以为我和家族单单因为你弟弟资质好，就放弃你，逼迫你为他牺牲性命。” 王伯制嗤笑道：“难道不是吗？” 王骞认真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王伯制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王骞继续说道：“这其实跟我们王家起家的依靠有关。”他讲述了当初王家先祖在人族和兽族大战中立下功劳，然后被论功行赏，得到了功法、丹药和一件宝物。 这让楚离月想起了王鹤龄那天给她讲的内容，和王骞所言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她竖起了耳朵，不知道接下来王骞会不会讲到尉迟磐。 想到这里，楚离月侧头看了一眼玄青，那天就是三管事打断了王鹤龄，说是玄神医请她去配合调查，让她没能听到后面她真正关心的部分。 玄青有些迷茫地抬眼看了看她，不知道她这个时侯回头是想说什么。 楚离月看着他的迷茫，不由翘起了嘴角，继续转过头去看地牢里的父子促膝谈心。玄青握紧了手中嫩滑的小手，悄悄向着楚离月又靠近了一点。“那件宝物你也许也听说过，就是保存在上面宝塔第七层的那个冥骨盒子里的东西。那宝物是当初兽族一位巅峰强者的肉体炼化而成的，其中蕴含着浩瀚无穷的生机，能够提高我们王家族人的肉身和神魂。 ” 楚离月猛地一惊，再次回头看向玄青。 蕴含无穷生机的宝物，以兽族强者的肉身炼成？ 玄青神情平静，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只是，那宝物中的生机实在是过于浩大纯净，如果不能配合先祖留下的丹药，以我们的肉身根本就不能承受。”王骞叹了口气：“可是，时间推移，千年已过，当初先祖留下的丹药终于快要用完了。没有丹药配合，根本无法使用那宝物。”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的曾高祖就是想要尝试不依赖丹药， 能否引出宝物中的一丝丝生机，为我所用。为此，他苦修了体修功法，将肉身锤炼得刀枪不入，坚固不摧。” 王伯制接口道：“结果，他爆体而亡，碎成了血雾，连一块肉都没有留下。到最后，连坟墓都只能建一个衣冠冢。” 他的语气殊为不敬，对自家的祖先的遭遇不但没有痛苦和同情，反倒好像充满了看别人热闹时候的幸灾乐祸。楚离月再次回头看了看玄青，这分明就是另一个生机指啊！当初那个生机指盒子，根本没办法放进普通宝囊之中，楚离月就交给了清辉。后来如何，她也从没问过。现在王家居然也有类似的东西存在，这 是巧合？还是…… 王骞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没有就此对他发表什么斥责。 “是的，之后也有一些族中勇者进行了各种尝试，但是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只要没有丹药配合，不管是谁，只要吸收一丝那宝物中的生机，唯一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 王伯制再次接口：“还是有差别的，有的人坚持的时间稍微长一点，是吧？” 王骞怒道：“王伯制，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的先祖，你的族人！他们用自己的性命进行血肉测试，还不是为了你我能够不去冒这种风险？还不是为了后人能够把王家继续发扬光大？”王伯制冷笑道：“所以，我也应该向这些伟大的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先祖学习，将自己的修为和肉身都贡献出去？让后人踩着我的尸骨去登上高位，然后把我的名字和之前你说的那些傻瓜一起偶尔拿出来宣 扬一下，鼓动后人继续当这种傻瓜，为他们舍弃自己的性命？” 王骞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如此强词夺理，不顾大局？” “自从我知道我不管有多高的修为，都注定为自己的亲弟弟去死的时候。”王伯制毫不在意地回答。 王骞怒道：“我说了，你根本没有弄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王伯制向后靠在了牢房墙壁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继续说。”忍着心中的怒火，王骞接着讲：“没有办法利用先祖传下来的宝物修炼，王家的成珠高手数目如果大量减少，实力就会大大下降，不但不能保持石州第一世家的位置，而且还可能招来无数早就对王家心存不 轨的势力的毒手。” “所以，为了王家的生存，我们必须保证王家每一代的成珠高手都在五个之上。”“为此，先祖们从各个方面探索了解决办法。其中一个思路就是你所听说的，血脉最近的两个子弟，资质好、修炼快的一个，吸收资质差、修炼慢的一个的修为，通过秘法，将其中一个强行提升进入成珠境界。” 第152章我的一生都只是一个笑话 王骞在地牢中，对王伯制坦承，因为王家依靠了千余年的宝物失去了配合的丹药，无法被王家自如掌控，所以王家一代代的人从各种角度尝试了各种办法，试图保住王家石州第一世家的地位。 其中就包括一种比较残忍的办法，利用血缘最亲近的人，一人牺牲，一人成就成珠境界。王骞沉着脸说道：“我不瞒你，之前你表现平平之时，我确实曾经和族中管事长老们说过，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未来家主之位只能传给子衡。那么子衡的修为必须是族中最高，到时候……如果需要的话… …就将你强行提升修为，然后用秘法献祭，让子衡吸收了你的修为，成为成珠五阶以上的修者。” “但是，那只是之前。” 王伯制脸上的冷笑和讥讽更加浓厚了。 他的父亲觉得，只是想一想，并没有真的付诸实施，就不算是过错。而且，他的父亲大人还准备把家主之位传给他，难道他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吗？ 可是，对于一个一心孺慕父亲的儿子来说，只要听说父亲曾经打算将他作为牺牲，任由他被弟弟吸取血肉、玄力和生命，就已经是莫大的痛苦了。 更何况，谁知道日后情况会不会再发生什么变化，到时候又要把他当成牺牲，而且还要他背负着家主的身份，去履行这种无条件牺牲的义务呢？“可是，这几年你也看到了，我一直在把你当成我的继承人来培养，早就打算把家主之位传给你。那些过去的提议不过是之前为了应对王家的危机而提出的无数方案中的一种，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的改变 ，早就被人忘得精光，谁也不曾再提起那种可能。” 王骞皱着眉头：“再说了，你也跟着我好几年了，难道看不出来别人跟你说这个，意图是在离间你我父子兄弟之情吗？” 王伯制想起当时自己冲天而起的那种怨愤和恨意，心中似乎有所触动，双目闪过一丝清明，但是很快就再次被怨恨淹没。 他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分外冰冷：“父子？兄弟？”这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很轻，好像是在询问，又好像是在嘲讽。“父亲大人，母亲是怎么死的？王仲则他真的是我的亲弟弟吗？”一连两句疑问，让王骞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这样隐秘的消息，整个王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怎么会传到了大儿子耳朵里？如实回答？只 怕大儿子会更加偏激怨愤；继续欺骗？可是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过是脑海中一转，王骞已经阴着脸斥责道：“孽障！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母亲在生你弟弟的时候难产身亡，当时你不是也在场吗？难道这还能有什么问题？”楚离月听得外面峰回路转，各种算计阴谋一个个被王伯制捅出来，也不由在心中啧啧赞叹。看来天底下所有的世家大族华丽的外衣下，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虱子啊。外人看着这些大族钟鸣鼎食，富贵无极 ，谁知道身处其中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背负着种种孽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面临突然降下的报应呢？“到了现在你还想瞒着我吗？”王伯制惨笑，“我什么都知道了。因为生下我这个资质平庸的嫡长子，在我周岁测试出中平资质后不久，我的生母、你的元配就莫名其妙地病死了。然后在她死后不到百日，你 就续娶了她的族妹，因为都是越家女子，所以就这样瞒下来，让我以为她是我的生母越夫人。” 他笑得满身颤抖：“亏我还一直以为，母亲对我的冷淡疏离是因为我资质平平，修为平庸，所以对我失望，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弟弟身上。可是我昨晚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弟弟的母亲！”“可笑啊，可笑！亏我这么多年来用尽心机，吃尽一切苦头，咬着牙向上爬，一心想着只要表现优异，就能够得到父亲青眼，就能够让母亲多看我一眼，让他们知道他们不仅仅有弟弟一个儿子，还有我这个 大儿子，也是能让他们感到骄傲的！”“后来，我看到母亲难产身亡，还对弟弟怜惜不已。即使他被你和祖父当成心头肉一样宠爱着，我也不曾对他有过嫉妒。我想着，我好歹还曾经见过母亲的面，还曾和母亲相处十几年，可怜弟弟生而丧母， 我当哥哥的，更应该多多照拂他才对。”“现在看来，我的一生都只是一个笑话。”王伯制双手摊开在身前，张开了十指，低着头看着手掌哈哈大笑，“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弟弟不是弟弟，妻子不是妻子——这满手鲜血，又是何必？又是 何苦？” 他说到最后，声音凄厉如同杜鹃啼血，隐隐透着决绝之意。王骞越听越是恼怒，暗恨那个挑拨王伯制的人真是够狠！那人有意在一夕之间将这些隐秘都揭破，把王伯制这些年的奋斗衬托成了一个荒谬的笑话，激动他的情绪，然后用暗魂蚀功法控制了他的情绪，让 他陷入了疯狂杀戮之中。直到现在，任王骞如何耐心分说，如何用清心珮帮他平息情绪，都无法将他从自己的偏激情绪之中拉出来。 “谁告诉你的这些？”王骞尽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杀机，“你宁愿相信他也不愿相信我？” 王伯制讥诮地望着王骞：“叫我如何相信你，相信一个杀了我的生母，还计划着将我的一切都献给异母弟弟的父亲？”“王伯制！”王骞终于忍不住用两只大手重重抓住了儿子的肩膀，逼得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害你？你母亲当年的死有我的不是，但是绝对不是什么阴谋。你是我们第一个儿子，我和她都对你寄予厚望，但是后来测出来你资质平平，我和你祖父都有些失望，所以难免在日常言行中有所流露，对她也有些冷淡。她……身子不好，竟因此郁郁而终。这是我对不住她，对不住你，但是我 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 “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王骞性格坚毅，根本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为了这些在他看来不值得太过在意的事情自暴自弃，他知道了儿子的心结，自然也就对症下药。 王伯制之所以会被这些事情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正说明他内心渴望父亲的关爱和重视，在意和弟弟的手足亲情。这也是王骞所拥有的胜过那个背后黑手的优势。王骞捧起了儿子的头，让他看着自己坚定的眼神：“儿子，你上当了。那人所说的话，九分真，一分假。偏偏这一分假，却在最关键的地方，也是你最在意的地方。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失控，犯下大错 ，甚至因此而将整个王家都彻底灭亡。”王伯制看着眼前的父亲，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成熟男人气息，那是他一直渴望的父亲的气息。小时候，他看着同龄小伙伴被父亲抱在怀里、顶在头上，心中羡慕得很。可是他的父亲却从来不曾这样对他亲近 过，甚至连一个温暖的笑容也很少给他。 他在失望之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有道理的理由：他的父亲是王家家主，自然是要威严忙碌的，不能像那些人一样，低下头弯下腰哄小孩子。 实际上，他知道那是因为他资质不好，让父亲和祖父失望，所以他们才不愿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果然，弟弟测出来上上资质之后，父亲对弟弟的态度就完全不同。那个时候，王伯制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也是能够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露出宠溺笑容的。 所以，后来他思考良久，最终接受了那个人的提议，迈出了第一步。 他用鲜血和残忍，换来了期待已久的关注和重视。 可是，为什么还要打破他的美梦，让他这么快就知道这几年的父爱也只是一种虚假伪装呢？ 王伯制看着自己一直仰视的父亲，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父亲。”王伯制低声叫着，向前扑进了王骞的怀里。 王骞愣了一下，感觉到怀中大儿子的颤抖，不由叹了口气，一手环着儿子的肩膀，一手轻轻拍着儿子的脊背，低声说道：“别哭了，都二十三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 过了一会儿，王骞接着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能做的，只有让它不要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王伯制紧紧抱着父亲结实有力的身躯，感受着从小到大一直期待却从未得到的那种被父亲宠爱的感觉，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暗算你，挑拨我们父子关系？”王骞恨恨说道，“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把他碎尸万段！” 王伯制喃喃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一直是一身黑袍，永远身处黑影之中。不管是我在哪里，他都来去自如。” 他想起自己十八岁生辰的那个晚上，第一次见到那个黑衣人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八岁，却连凝珠三转都没有修到。族人们的眼光就像是无数尖利的针尖，每天都在不停地扎刺着他仅有的自尊。而七岁的弟弟，刚刚开始修炼，却表现十分优秀，到处都能听到夸奖弟 弟的声音。 那天是王伯制十八岁生辰，可是没有人在意。他的新婚妻子亲自下厨给他下了一碗寿面，亲手端到他的面前。 妻子握着他的手，柔声劝慰。她说：“哪怕全世界都不记得夫君，妾身也会永远陪伴在夫君身旁。” 在妻子入睡之后，他却迟迟无法睡着。看着妻子娇美的脸庞，想起父亲和祖父对自己的忽视，想起自己一片灰暗的前途，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就是在那个夜晚，从床头的黑影中，走出来一个黑袍男人，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154章一场美梦 王伯制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的声音缥缈变幻，一听就是假声。但是他第一句话就抓住了王伯制的心思：“你想成为王骞那样的成珠高手，被族人刮目相看吗？” 当时他的反应是嗤之以鼻。 他是曾经梦想过自己像传说中那些英雄一样，虽然资质普通，但是却因为奇遇，得到了神奇的功法和罕见的天材地宝，一跃而成为令世人仰慕的绝顶高手。王伯制曾经鼓励过自己，战神楚辂大人的资质不也是极为普通吗？可是多少人四五十岁都不曾成珠，楚辂大人却二十八岁迈入了成珠境界。和战神大人相比，他的条件并不差，至少他还是家主嫡子，不像 战神大人那样只是一个偏支普通子弟出身呢。 只要他肯努力，也许有一天，他就是第二个战神大人呢？ 到那个时候，不管是父亲还是祖父，不管是族人还是天下英雄，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崇拜他敬仰他。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后悔莫及，羞惭无地。 但那都只是年少无知时候的幻想，现实里，资质上佳的还不知道能不能越过凝珠五转的门槛，而他这种资质的人，更是只有老死在世人蔑视的眼神里这样唯一一个结局。突然有一个人来问他，是不是想成为父亲一样的成珠高手，那不是开玩笑吗？他当然想啊，整个王家近万人，却只有五六个成珠高手，其他的人哪个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是，这是想一想就能成真的 事情吗？ 那个黑袍人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他根本没有费力去说服王伯制，而是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将一颗红色的珠子丢到了他的面前：“现在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是我确定，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相信的。”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暗红色的幽光：“等你想好了，就捏碎这颗珠子，我就会来找你。” 说完，他根本没有再说任何劝王伯制相信的话，一扭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王伯制看着自己卧室角落的那块阴影，不明白那个黑袍人是如何做到来去无影的。从理智上来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一个藏头露尾、身份不明的人的话，更何况那些话还如此荒谬。但是最后，他还是 将那颗樱桃大小的红色珠子握在了手心。 过了没多久，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个黑袍人说，他很快就会相信那个黑袍人的话。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十八岁之后，每个王家子弟都要开始着手炼制自己的冠礼玄器。用两年的时间，炼制出专属于自己的一枚玄器。在自己的冠礼上将其展示给所有族人，根据这枚玄器的水准，决定此人之后在家族中的地位 。 尽管王伯制早就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命运，但是当他想到又要把自己最憎恶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心情也很差。 炼制玄器的材料都是家族提供的，炼器房、地火也都是现成的，但是必须由自己亲自从事每一个环节的操作。不管是设计构思，还是雕刻符文，还是炼制火候，都要亲自动手，决不能假手任何人。 可是他只是凝珠二转的修为，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他没有足够的玄力来雕刻稍微高深一点的符文，更没有足够的玄力去控制地火。想都不用想，王伯制都知道冠礼上，他绝对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玄器。 可想而知，冠礼之后，家族中对于他的评价会是什么，他这一生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就基本会固定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弟弟的身上，他的弟弟会成为家族的骄傲，而他，会被所有人遗忘。 他不想让妻子知道自己的愁绪，所以在书房喝了闷酒。善解人意的妻子只是让人送来了解酒汤，并未多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驱使，鬼使神差地，他从怀里摸出了那个血红色的珠子。好几次他都想要把它扔掉，可是还是保留了下来。 他把那个珠子捏在指尖辗转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指用力，将它狠狠地捏碎！ 现在，王伯制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他借着酒意，在内心深处那一缕侥幸的驱使下，终于将他那份不甘化作了行动。 珠子很容易就碎了，一缕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红色烟气从中飘散出来，消失在空中。 不到一刻钟，那个黑袍人就从书房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连头都罩住的黑袍，只露出白皙的下巴，笑着说道：“王大公子，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黑袍人教给他一套所谓地级功法，虽然那人没有说过这套功法的名字，王伯制也知道这套功法不是什么好路道。因为黑袍人给他的入门阶段功法的主要内容，就是吸食新鲜血肉，补充玄力，提高修为。 王伯制曾经怀疑这是不是兽族的修炼功法，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甘于平庸一生。 接下来，一切就不能由他控制了。他吸取血肉的对象，先是活着的牲畜。好在虽然他不受重视，但是在钱财方面倒也不曾太被克扣。购买一些牲畜，养在农庄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按照黑袍人教给他的功法，他将那些牲畜的血肉精华一 一吸收，竟然很容易就把修为提高到了凝珠四转。 可是下一步，黑袍人就开始让他对活人下手。王伯制犹豫了两天，终究是抵不住修为提高的诱惑，就对农庄里的普通下人伸出了手。他告诉自己，这些普通人的性命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们卑微得如同他脚下的尘土，只要给他们一些金银，让他们的家 人生活富足，不比什么都好？ 在牲畜身上，王伯制修炼了蚀肉的手段；在普通人身上，王伯制修炼了蚀骨的手段。这二者帮助王伯制将修为提高到了凝珠五转。 王伯制对于亲手炼制玄器这一考验开始有了信心。 但是，人的底线一旦打破，就无法继续约束自己的行为。黑袍人只是丢下了下一步的功法，就怪笑着消失了。王伯制早有预感，可是打开新的功法时，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 蚀经，通过吸食修者经脉中蕴含的玄气，提高自己的修为。 甚至没有经过更多的挣扎，第二天晚上，王伯制就选择了一个平时总是嘲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族人下了手。杀了足足九个精心挑选的族人，王伯制的修为提升到了凝珠六转。这些族人都是生活在王家却没有存在感的边缘人，他们修为不高，地位低下，死了也不会有人关注。王伯制更是小心地做好了收尾工作， 让大家以为他们是无法忍受这种黑暗的生活，自己离开了王家。 十九岁，凝珠六转的修为，已经足以傲视族中大部分同龄人，也足以亲手炼制出一枚上佳的玄器了。如果此时收手，王伯制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以前对于自己生活的期待。 但是，有些东西就像是猛兽，一旦从牢笼中放出去，就再也难以乖乖轻易将它收回。 王伯制看到了自己成为第二个战神大人的希望，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修炼下去，二十八岁之前，他也不是不可能迈入成珠境界的。 所以，他第一次主动向黑袍人询问了下一步修炼的功法。 黑袍人笑着，递给他一叠早就准备好的纸张。 下一步，蚀魂。不但能够将别人的神魂吸收了来补充自己的神魂，还能够控制死者的阴魂，让死者成为自己的傀儡。 王伯制终于对自己院子里的人下了手。因为，以他的地位，根本无法找到更多适合下手而不会被人怀疑的对象，只有自己院子里的侍从仆人，他比较了解，更容易下手。而且，蚀魂手法练好之后，就算是他将对方的血肉、经脉、骨骼全都吸食干净，还是能够通过蚀魂的手段，控制对方的阴魂，维持着对方的肉身活动，让死者像一个活人一样继续存在着，不会被人发现问 题。 慢慢地，朝阳院里的活死人越来越多，而王伯制的修为也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受到族人的认可。 在他终于炼制成了三花墨玉尺的晚上，他想要和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分享这份快乐的时候，妻子却将对他这些天的怀疑摊开来，想要和他好好谈谈。 王伯制无法忍受妻子看着自己的悲哀目光，他明明想要给妻子更加幸福美好的未来，为什么却让她这么忧伤？他的妻子姓覃。神音覃家的覃。虽然她不是覃家什么身份高贵的嫡女，只是一个无人知道的偏支的女孩，但是却喜欢各种典籍，知识渊博。覃氏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他修炼的是暗族的暗魂 蚀。 她说，她宁愿自己的夫君是那个虽然资质平平、修为低下，却简单纯朴的王伯制。她宁愿在当初那个简陋的小院子里，和王伯制两个人平平淡淡地共度一生…… 王伯制承受不了她眼中的失望和哀伤。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怀里的覃氏已经成了一具徒有肉身的活死人。 于是，他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他的修为飞快提升到了凝珠七转。他的冠礼举办得异常成功。 所有人都对他亲手炼制的三花墨玉尺赞不绝口，对他的修为赞叹不已，连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的父亲也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微笑。 王伯制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成了被父亲认可的嫡长子，成了被族人认可的未来家主。这一切都是那个黑袍人给他的，但是，也很快被那个黑袍人亲手撕碎了。就像是一场美梦，到了清晨，总是要结束的。 第155章谁规定只能你暗算别人 楚离月皱着眉头听着王伯制时而痛苦、时而流涕的讲述，尤其听到他提到楚辂的时候，脸上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楚辂虽然不是她心中的亲生父亲，但是在她的心中也算是一个英雄人物。他出身低，资质普通，受尽打压，却依然坚毅顽强，最终崛起。 王伯制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把自己和楚辂相提并论？ 王伯制和楚辂相比，最大的差别就是，王伯制心中从来没有放下石州第一世家家主嫡长子的那点身份，从来不曾脚踏实地地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那些所谓接受命运的说法，其实根本就是自怨自艾，觉得命运不公、父亲不慈、家族不够关注自己等等，说穿了还是抱着一种侥幸，认为自己应该和别人不同，所以最后才会落入了暗族的圈套中。 楚辂的条件比王伯制还要差，至少王伯制还有一个作为家主的亲生父亲，而楚辂却只有一个身为镇国公世子的仇敌。可是楚辂从未抱怨，他总是从现实出发，做出自己能做的最大努力。他知道自己在楚家被打压，他去投军，去拼搏，即使军功被人冒领，他也从未放弃。他能够成为天元帝国人人敬仰的战神，就是因为他 这种永远脚踏实地、切实努力、从不放弃的性格。 王伯制呢？却一直在等，等着有一天天上掉馅饼。结果，天上真的掉了馅饼，他还真的张嘴吃了，只是馅饼有毒。 但是即使到了现在，在他的叙述中，还总是在强调自己的各种不得已，从来没有提过对于那些无辜被害者的愧疚，没有提过他对获得这份力量的心虚。 就连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覃氏，都被他变成了活死人。他控制着妻子的阴魂，操纵着她的肉身过了三年多的时间，却从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份冷心冷情，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从一个被亲人忽视、族人鄙视的平庸嫡长子，成为被大家认同的未来家主，王伯制的身份不停提升，待遇不断提高。可是在王伯制心中，却始终对于父亲对弟弟的偏爱不曾忘怀，所以才会在黑袍人刻意挑拨之下，被暗魂蚀控制了——或者说是他自愿选择了这样的发泄——展开了一场大屠杀。这一次，他连覃氏也一起放 弃了，把她和其他人一样高高悬挂了起来。 就在楚离月沉着脸，心中鄙弃王伯制，觉得他不配把楚辂挂在嘴边上的时候，暗影领域外，王家地牢里，异变突生！ 王伯制从王骞怀里抬起头来，面上似哭非哭，双手满是鲜血。 王骞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呆了，他僵硬在原地，任由血液从胸前不停涌出，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不可置信地问道：“子成，为什么？” 王伯制脸上显出挣扎的神色，大声叫道：“父亲快走！” 话音未落，他已经变得双目凸出，面目扭曲，满脸通红，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整个人都散发出暴戾疯狂的气息。 “为什么？因为我要你死！”王伯制翻身而起，身上的禁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失效，他双手戟张，竟然完全不使用任何武器，直接扑向王骞。 王骞之前会受伤，完全是因为对于儿子没有任何提防，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作为一个成珠高手，怎么也不可能再次被不过凝珠的修者打中。 他甚至不需要闪避，身周泛起金色光芒，将飞身扑近的王伯制重重击飞。王骞站直了身体，将随身携带的外伤药随手抹在胸前长达尺许的伤口上。这伤药效果很好，那么长的大口子，抹上药之后不到片刻就不再流血，甚至都有了开始愈合的趋势。只是，王骞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了。 王伯制被打飞出去，撞在牢房绘满了符文的墙壁上，然后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可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顾着发出阴恻恻的笑声。“没用的，王家主，暗魂蚀只要侵入了人族体内，就不可能被排出去。哪怕你是成珠境界，也不能压制暗魂蚀的侵染。王家主成为一具活死人，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他仰起脖子发出得意的笑声，“ 想想王家主终有一日变成一具没有内脏血肉经脉骨骼的人皮袋子，连神魂都无处逃脱，就觉得太有意思了。” 王骞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倒或者激怒，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王伯制：“就是尊驾将我那蠢儿子哄入彀中的？” 王伯制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角站着，笑嘻嘻地回答道：“不错，是我。” “我王家和尊驾有仇？或者是我王骞有何处得罪了尊驾？”“没有。”王伯制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我暗族对人族下手，还需要原因吗？只要有机会，能够提高我的实力，所有人族都可下手。说什么得罪不得罪？就像狼吃羊，又何曾是因为羊得罪了狼 ？” 王骞目光闪动：“那么，尊驾是从何处得知我王家的种种秘闻？”墙角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也算秘闻？我出入人族禁地如履平地，有何不知，有何不晓？你这点后宅破事，根本就不用我费心，都已经被下人传得尽人皆知了。我也不过是好心告诉令郎，让他不至于连自 己的生母是谁都不知道，做一个不孝子罢了。”“至于你们商量的什么‘血亲献祭’，我也是路过正好听到。反正不是我编造的，我只是把实情告诉了令郎，谁知道他会这么脆弱？不过也好，杀了那么多人，正好将暗魂蚀第四蚀完成，才能够练成可以对付 成珠高手的‘蚀玄’啊！” 顶着王伯制躯壳的暗族发出得意的笑声，王骞冷冷问道：“那子成现在是什么情况？” 暗族摇着头说道：“他？从他开始修炼暗魂蚀开始，他的一切就都归我了。所以现在就是我来接管之前投入的时候了。他的修为、玄力、血肉、神魂，都会成为我提升修为的养分和材料。”看着面前父亲忍着愤怒和痛苦的面孔，他又笑着加了一句：“当然，王家主如果不舍得儿子，想要他陪你一辈子，我也不是做不到。只要你能给我提供材料，我就可以还给你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王伯制。 ” 王骞的脸色冷得能挂下一层寒霜：“狗贼！我岂能容你用我儿的躯体祸害人间？”他左手举起，早就握在手心的一枚玉珠放出万丈光华，将整间牢房照得如同白昼。 一直表现得成竹在胸、嬉笑怒骂的暗族被这明亮的光芒照到，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已经看不出王伯制原来面目的那张脸突然从眉心处裂开了一个口子，就像是生出了第三只眼睛一样，一股红色带着血腥味的烟雾飘散了出来。同时，他的双目也开始发出幽幽红光，眼神诡异而又阴森。 眉心散出的红色烟雾迅速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面三角形的小旗形状，向着王骞的面门就是一招。 无形的玄气随着这一招汇聚在红色小旗身边，小旗原本还有些模糊朦胧的形状变得凝实起来。接下来，红色小旗向着王骞激射而来。 “哼！”王骞将手中的玉珠一举，一道更加明亮的光线从玉珠上射出，正射向疾驰而来的红色小旗。 似乎知道这道白光对自己的克制作用，红色小旗连忙调头，可是却赶不上白光的速度，被打了一个正着。 一声人耳无法听到的哀鸣声陡然响起，红色小旗大半个旗面都化作了细细的红色光点，消散在空中。 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对抗这枚玉珠，红色小旗不敢再战，空中传来一个缥缈阴森的声音：“好，好一个王骞王家主，原来你早有准备，竟然能找到华光珠这种东西！” 王骞一招得手，更不理睬暗族的废话，而是托起玉珠，口中喃喃轻语，在房间中迈步游走。 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白光从玉珠中逸出，洒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红色小旗更是被一片白光包围，很快就全部散成了红色光点，彻底消失了。 自从红色小旗从眉心飞出后就呆立在墙角的王伯制在小旗消失后，终于发出了一声低吟，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忧惧，口中急切地叫道：“父亲快走啊！” 看到王骞安然无恙，他才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父亲无事就好。”似乎消耗太大无力支撑，王伯制的身体摇摇欲坠。 左右摇晃了两下，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 眼看他的后脑勺就要狠狠砸在比钢铁更坚硬的符文墙壁上，王骞连忙一个箭步冲过来，空着的右手揽住了儿子的肩膀，将他搂在了怀中。 王伯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对着王骞露出了一个笑容：“父亲……你……能原谅我吗？” 王骞咬着牙，对着儿子点了点头：“乖孩子，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王伯制靠在他的胸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就谢谢父亲大人了！”说着，他双手如电，再次插向王骞胸前！ “上了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连‘蠢’字都不足以……”他得意地讥笑道。可是双手却仿佛伸入了火烫的热油之中一样，灼热痛楚的感觉从指尖向着内心深处蔓延。 王伯制惨叫着，一团暗红色的烟雾从他的眉心再次狂奔而出，缥缈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在空中叫着：“王骞老匹夫，你居然暗算我！”王骞冷冷一笑，将手中儿子的身体缓缓放平在地上：“谁规定的只能你暗算别人？” 第156章阿离回来陪九哥可好 看见王骞早有防备，甚至连克制暗族的华光珠都提前准备好了，那团暗红色雾气冷哼了一声，只留下一句话：“我不信你还能有第二颗华光珠！”随即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牢房的空中。 玄青轻轻拍了拍楚离月的肩膀，手指一划，暗影天幕再次坠落，将低头看着脚下儿子尸体的王骞阻隔在外，再次回到了他们出发的地点——楚离月在清远阁的房间里。从黑影中无声无息走出来的两个人，让正坐在房间中等待的夙凉呆了一下。他看了看玄青搭在楚离月肩膀上的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忌惮着玄青的可怕实力，最后只是站起来行了个礼：“公子回来就 好。” 楚离月猜他是发现自己不在，不过又感觉不到自己有危险，所以才进来等待的。想起大概让夙凉担心了，她略有些心虚。 玄青却对着夙凉挥了挥手：“你去休息吧，不过今晚可能会比较热闹，自己小心点。” 夙凉看了看楚离月，见她没有反对，只好按照玄青的要求退了出去。楚离月知道玄青的意思，王骞虽然将那个试图占据王伯制身躯的暗族赶走了，可是他自己也被暗魂蚀侵入了体内。听那个暗族的意思，这暗魂蚀已经到了“蚀玄”的程度，即使是成珠高手也没有办法将它驱 逐清除，甚至无法完全压制。 作为王家家主，王骞可能不怕死，但是他一定害怕自己被那暗族控制，变成第二个王伯制。 他必须找到解决办法，否则王家可能全族灭于暗族之手，沦为暗族提高修为的食粮。 作为医术高妙又对暗族了解深刻的人，玄神医必然是王骞第一个想到的帮手。 这种事情紧急如火，耽误一刻钟可能就会错过救治的最佳时机，所以恐怕马上就会有人来请玄青过去了。 玄青看着楚离月，刚想说什么，他怀中就跳出一块玉决，在空中震荡不休。 竟然是直接动用了最紧急的求援方法。 玄青来不及多说，只能说道：“跟我来。”就一把抓住楚离月奔出去乘上飞舟，直接向着王骞居住的昆明居飞驰而去。 一路上遇到好几拨巡逻的护卫，不过一看是玄神医，就一路放行，一直来到了昆明居正房。 早就等候在门外的侍从连忙上前，看到楚离月，脸色有些奇异，不过也来不及说什么，就将他们两人引到了平素王骞练功的静室门前。 王骞看到玄青身后的楚离月，脸色有些难看。其他时候也就罢了，这深夜急召，显然是有重要事情，玄青为何还要把这个少年带来，真是不知轻重。 玄神医解释了一句：“家主，岳公子身怀秘技，能够克制阴魂暗族，这个时侯我带她过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王骞想起王伯制驱使阴魂攻击这个岳公子失败的事情，脸色略微有些缓和。他也不奇怪玄青为什么会想到带一个克制阴魂暗族的人过来，目前王家内部潜伏着一个厉害的暗族的事情，是最值得警惕的。暗族神出鬼没，踪迹飘忽，无法寻找。这次他不惜以身为饵，豁出去受伤，也只是把那暗族从子成的体内驱逐出去，根本没有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将其抓获，可见这暗族实在是不好对付。带一个有这种本事 的人在身边，确实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 王骞向着楚离月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意：“有劳岳公子了。” 楚离月客气了两句，跟着玄青走了进去。 密室门关闭，露出了比他们到得更早、已经盘腿坐在密室地板上的王鹤龄。 王鹤龄发间霜华点点，脸上毫无血色，还是一副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 玄青皱了皱眉头：“你又不听话，没有好好休息，好好服药？是不是又咳血了？这是觉得多活了几年，有点腻味了是不是？” 王鹤龄神色间有几分疲惫，但是一双眼睛却依旧亮光灼灼。他笑着说道：“我这老毛病，玄青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睡不着，吐几口血才能精神点。” 他抬起眼睛，对着跟在玄青身后的楚离月笑得灿烂：“阿离，你来了。” 楚离月含笑向他点头：“九哥。” 王鹤龄抱怨了起来：“阿离都跟九哥生分了，果真是在清远阁住了两晚，就喜新厌旧了吗？” 楚离月笑得有点尴尬，王鹤龄这话说得好像她跟他有什么私情一样。王骞见王鹤龄还在纠缠这种问题，内心不由升起一股焦躁之感。他心中一惊，难道这暗魂蚀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情绪了吗？捏紧了清心珮，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手臂流入心房，然后向着四肢百骸流去， 才将这种烦躁焦虑的感觉按了下去。 “既然玄青将岳公子带过来，想必也是认为岳公子值得信赖。那么，我也不多说废话，就直说了。” 楚离月暗暗赞赏王骞至少对手下人有着足够的信任。 王骞将自己入地牢，和王伯制面谈，然后被暗族控制王伯制暗算，暗魂蚀侵入他体内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王鹤龄的脸上满是惊讶和担忧，玄青依旧是一张死板脸。 王骞和王鹤龄都望向玄青，他既了解暗族，又精通医术，是此时解决问题的重要人选。玄青慢慢说道：“暗族生于天地最阴暗的暗谷，长于汇集天下死气的冥渊。黑暗的死亡玄力是他们一切手段的原动力。暗魂蚀就是利用这种死亡玄力，对生灵的肉体和神魂进行侵蚀，将其转化为死亡玄力， 成为他们提高自己修为的材料。” “所以，正如那个暗族所说，如果暗魂蚀修炼到了蚀玄的境界，那么成珠高手确实已经无法压制，只能任由这种死亡玄力在体内逐渐蔓延，腐蚀血肉内脏、经脉骨骼，最终连神魂也无法逃脱。” 王鹤龄急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玄青，你对暗族这么了解，不可能不研究暗魂蚀的解决方案的！” 玄青点了点头：“没错，我确实做过不少研究，采用各种办法对付暗魂蚀，但是不管是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止暗魂蚀。因为它能够将所有接触到的物质、玄力都污染转变为死亡玄力。” 王骞坐在对面，神情从容。 “不行！”王鹤龄激动地叫了起来，以至于他的呼吸都十分困难，说话都气喘吁吁了，“王家不能没有大哥！玄青，你说，我们以前说过的那个办法是不是管用？”王骞知道王鹤龄说的是血亲献祭的办法。他和王鹤龄也是兄弟，和王伯制、王仲则的关系一样的异母兄弟。王鹤龄如果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和修为贡献出来，让王骞吸收，很可能让王伯制更进一步，成为成 珠七阶的高手。“胡闹！”王骞阻止了王鹤龄接下来的话，他侧身将手放在王鹤龄胸前，轻轻帮他梳理着体内紊乱的气息，“我让你来，是想让你知道整个事情的进展！不是让你把这个好不容易养到三十五岁的身体就这样放 弃的！” 王鹤龄握住了王骞按在自己胸前的手，青白的面颊上浮起两朵不正常的晕红：“大哥，如果不是你，我坟头上的草都该有一人高了。如果我这条破命能帮到大哥，也算是我对大哥的一点回报了。” 楚离月坐在玄青身后，看着这兄弟二人基情满满的互动，眼神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玄青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他轻咳了一声说道：“以我推测，想要将暗魂蚀的力量排出来，要么是有修为极高、又精擅医术的高手亲自动手，要么就是要找到一种天材地宝，或者什么玄器灵器，能够为家主体 内注入大量生机，将死亡玄力彻底灭绝。只有这两条道路。” 王鹤龄眼睛一亮，蓦地转头望向王骞：“大哥，那个东西不就是蕴含着无限生机吗？” 王骞也精神一振。玄青所说的那种绝顶高手他不认识，可是那种能够给他注入大量生机的宝物他们王家正好有一个！ 原以为已经走到绝路，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柳暗花明。他也不由露出了微笑。 “好，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王骞看到王鹤龄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便放开手坐直了身体，“等我好好想想该如何行事，再与玄青商议。” 玄青之所以提出这样两个解决方案，当然是知道王家祖传的宝物具有这样的功效。如今看到王骞也恢复了信心，就和楚离月一起起身告辞。 看到他们两个要走，王鹤龄出声道：“正好，玄青、阿离等等我，我也要回去了。”他站起身来，向王骞行礼告辞，跟在玄青和楚离月身后走出了密室。 “阿离，你在清远阁都住了两晚了，难道就不想念九哥吗？”楚离月基本上都已经感觉到，王鹤龄要和他们一起走，就是要纠缠这些。 她真的不理解王鹤龄是怎么想的。如果说他对自己装扮的这个昳丽少年公子有什么情思，楚离月觉得不太像。虽然她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喜欢男人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清辉吻她的时候那种眼神里包含的内容。王鹤龄看她的眼神很 亮，很热情，炽热得好像随时要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却没有那种内容。 可如果说王鹤龄对“岳公子”没有什么想法，他却真的对她一直和对别人不一样，王孟钊、三管事等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王鹤龄每次半真半假的纠缠也说明了这一点。 楚离月心中不解，嘴里却随口找了个理由：“清远阁十分清静，晚上睡得很好。九哥那里太漂亮了，我生怕弄坏了什么，倒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王鹤龄的脸色垮了下来：“阿离你不早说，我回去就把那些东西都扔了，你回来陪九哥住好不好？”玄青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大手搭在楚离月肩膀上，不由分说地拥着她大步从王鹤龄面前走了过去。 第157章再见冥骨盒子 楚离月被玄青揽着肩膀带回了清远阁，才不解地问道：“王鹤龄到底什么意思？”他这样纠缠，非要表现出和她情分不凡的样子，到底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玄青冷笑着看了看楚离月：“你看不出来吗，他想要你。”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嗤了一声。 想要？那就想去吧。真是莫名其妙，自己都病得快死了，还惦记着漂亮的男孩子呢。玄青倒是没有再提王鹤龄，却郑重地提醒了她另一件事：“你也看到了，那个暗族已经无法控制觊觎已久的王伯制，他在王家应该潜伏了很长时间，王家主现在又被暗魂蚀所侵袭。现在的形势正处于一个转 折关头。” “王家主稍有不慎，可能整个王家就会颠覆。”“反过来，如果王家主这次成功将暗魂蚀的死亡玄力排出体外，那么下一步必然就是全力搜索，那个暗族恐怕就再也无法在王家存身。所以，暗族说不定会铤而走险，你的情况如果被他发现，他很可能就会 把你当成下一个目标。” 楚离月想起自己唐僧肉的体质，也不由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全神戒备。而且所有的人都不能随便相信，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谁已经被那个暗族控制了身心。”玄青一一叮嘱，楚离月慢慢点头。 夜色已深，楚离月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清晨，王家云板连鸣九响，这是聚集十位家族长老商议大事的信号。玄青只是客卿，无权参加这样的会议。 午后，王骞派人来到清远阁，邀请玄青去王家七层塔见面，还特意提到了，要楚离月一起前去。 七层塔是王家最重要的禁地，其中存储着王家的功法、秘宝、祖宗留下的古老典籍，随时都有成珠高手坐镇守护。 王骞让玄青到七层塔，显然是已经选择了用王家先祖留下来的那个宝物来驱除体内的暗魂蚀。 楚离月也没有问为什么她也要去，就跟着玄青出发了。至于夙凉期盼的目光，楚离月只能假作不知。临走时，她也如玄青叮嘱她一样，对夙凉做了一番警告，让他不要被暗族欺骗了。 从那些华丽的雕梁画栋中走来，不过是一个转角，就像是迈入了另外一个古朴沧桑的世界。 楚离月猜测是进入了什么被阵法封禁的地方。 满眼是一片空旷，只有一座荒凉的山丘。山丘顶端的七层塔一点儿也不起眼，灰黑色的塔身看起来经历了不少风雨，犹如一块沉默的墓碑，铭刻着无数令人荡气回肠但却再也不会重现的过去。 玄青拉着楚离月的手，沿着山路一步步登上了山顶。 一层层符文如同水波，闪烁着微光，让开了道路。 七层塔灰黑色的塔身出现在楚离月面前，她感觉到玄青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同时，一种被人注视的强烈感觉让楚离月抬起了头。 七层塔静悄悄的，楚离月看不到任何人，但是她确定有人在塔内看着自己。 玄青安抚地握了握楚离月的手，轻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首先保护好自己。” 然后，不等楚离月说话，就拉着她走到了塔门前，推开了深黑色的塔门。 “进来跟着我，千万不要回头，更不要东张西望。”玄青握紧了楚离月的手，拉着她走进了塔内。 身后的塔门无声关闭，漆黑阴冷的气息瞬间包围上来。马上，一点光亮从玄青手中升起，照亮了他们面前的道路。 周围的墙壁上，一张张人脸浮现出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哭有笑，有喜有悲，似乎想要诉说什么，流露出森森寒意。 “走。”玄青根本不看墙壁，一手拉着楚离月，向前大步走去。 随着他的离开，身后重归黑暗，那些人脸露出失望愤怒的表情，在墙壁上扭曲着脸孔，发出无声的嘶喊。 玄青拉着楚离月，在黑暗的塔中穿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突然，楚离月眼前一亮，被玄青拉着走进了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之中。 王骞站在房间中央，对着玉石高台上摆放的一个灰白色盒子垂首不动。 楚离月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盒子和当初存放生机指的盒子材质是完全相同的。她记得清辉告诉过她，这种材质就是骨石，又称冥骨，非常难得。冥骨是冥渊底部无数修者尸骨经过冥渊之水长期冲刷才能形成的。曾经承载生者血肉生机的骨骼被死亡玄力几乎无休无止地冲刷浸润，形 成了独特的骨石，具有了隔绝生机、玄力等各种气息的能力。 当时她和清辉从如意居逃出，抢走了族老手中的生机指。可是因为冥骨盒子的特殊材质，根本无法放入宝囊之中，所以她就交给了清辉。后来清辉如何处置，她也不曾问过。前几天听王鹤龄讲述王家先祖传下的宝物，说到那个宝物的特征时，楚离月就想起了生机指，想起了当初被生机指无声无息引爆的数百名禁卫军。现在看见这个盒子，她更加确定，那个王家先祖传下的宝 物，恐怕就是和生机指同样的东西。 听到玄青和楚离月的脚步声，王骞回过头来，脸上是难得的忐忑。“玄青，这次可都要看你的了。”王骞神色严肃，语气沉重。虽然玄青所说的解决方法听起来是有道理，但是谁也不知道实际操作的时候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毕竟暗魂蚀是暗族特有的功法，哪能那么轻松 就被他们化解呢？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王鹤龄擅长符文又身体孱弱，恐怕最终还是要依靠最了解暗族而且精擅医术的玄青了。玄青点了点头：“家主放心。一切有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小玉盒递给了王骞，“这是我用噬阴藤炼制的，对于暗族功法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原来准备留着自用，现在就先给家主拿着，以备 不时之需。” 王骞接过盒子，打开看见其中的三颗淡灰色药丸，神色才放松了些许。 门口人影闪过，王鹤龄速度极慢地走了进来。大概是七层塔的道路不方便，他没有坐轮椅，也没有带侍从，走起路来很是吃力。 玄青冷着脸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房间内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九爷这个身体，家主还让他来此做什么？”王鹤龄虽然靠着医药活到了三十五岁，远远超出了越家著名的青萝女医的断言，可是他的身体也几乎是油尽灯枯，完全是靠着他自身的毅力和药材的堆积才勉强 苟活着。稍微费力一点的活动，比如走路，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这样的身体还要硬撑着穿过重重符文禁制，来到七层塔顶端，真是找死啊。玄青一边抱怨，一边从王鹤龄袖中取出药剂给他服下，看着他的脸色略有好转，才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这样子，马上就断气我也不觉得奇怪。不过，能不能等到我离开王家你再死？否则别人还以为是我医 术不精，真是白白坏了我的名声。” 王鹤龄呼吸微弱，声音很小，不过还是露出一丝微笑：“我倒宁愿死在玄青怀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啊。” 玄青十分嫌弃地将他推开，避之唯恐不及地迅速退去，看得王骞也不由摇头失笑。 两位长老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前面一个人手中捧着一个玉匣，神色十分严肃。 楚离月猜出来，这大概就是王鹤龄曾经对他说过的，需要配合那个宝物使用的丹药。 王骞见今天该来的人都已经到场，手指轻轻弹动，几缕微光从他指尖飞起，整个房间墙壁上的符文都开始闪烁起来。 楚离月敏感地感觉到空间中玄气的波动，知道王骞应该是开启了阵法之类的东西来保护这个房间的安全。 等到所有符文熄灭之后，王骞走到房间中央，伸手按在了放置着冥骨盒子的玉石高台上。 玉石高台上的符文闪烁了一会儿，似乎是验证了王骞的身份无误，才将罩在冥骨盒子之外的透明护罩退下，王骞将那只拳头大小的冥骨盒子拿了起来。 玄青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玉瓶，小心地递给了王鹤龄：“没力气的时候喝一滴，但是千万不要多喝，除非你想自杀。” 王鹤龄笑着说道：“我就知道，还是玄青对我最好。” 玄青白了他一眼：“我对病秧子没兴趣。” 王骞看着他们两个，知道这两个人是在给他减轻压力，也笑着说道：“好了，不要怪我打扰你们两个打情骂俏，等我好了你们两个有的是时间互相关心。” 王鹤龄含笑看着玄青，玄青却扭头走到了楚离月身边，板着脸说道：“我对这种病得路都走不动的老男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楚离月噗嗤一笑，谁要跟王鹤龄这样的人去争夺玄神医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玄青是清辉的化身，像玄青这样的外表怎么看都不是她的菜。 她虽然用何复生的百变功法改变了外貌，但是出于年轻女子爱美的心态，只是将自己的容貌略为改变成偏男性的风格，可是艳丽精致的五官却没有太大改变。这一笑，即使是王骞也不由觉得有些晃眼。王骞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楚离月莫名地觉得身上一冷。 第158章一言不发就自爆 人都到齐了，王骞简单地把人聚在一起说了一下各人的分工和职责。 其实除了楚离月，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帮助别人使用王家的家传宝物了。也许是为了照顾楚离月，王骞把整个过程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楚离月一直很好奇——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那个冥骨盒子里就是和生机指同样的东西。 当初清辉打开盒子，将桓云澈埋伏在空中的五百禁卫军引得全部爆体而亡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虽然她自己有办法吸收其中的生机而不被撑爆，但是那种霸道而狂野的漫天生机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所以她很想知道，王家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一千多年都在利用这种寻常修者根本无法承受的宝物，却并没有出现大范围爆体而亡的惨剧。 现在听了王骞的讲解，她才大致有了了解。王家擅长炼制玉石玄器，同样也对玄器上经常铭刻的符文很有研究。所以，王家祖先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玉石立方体盒子，盒子内外刻满了各种复杂的符文。需要使用宝物的人就坐在盒子里，然后用符文将 这个大盒子彻底封闭。使用者带着冥骨盒子坐在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大盒子里面，用药膏将冥骨盒子软化，然后用银针在软化的部位扎出一个极小的针眼，控制冥骨盒子里的生机用很慢的速度散发出来，以供使用者吸收这些生机 进行修炼。两位长老，一位负责保管能够将冥骨盒子软化的药水，另一位负责保管能够抵消部分生机的药汁。而玄青负责观察和判断使用者的状态，决定什么时候使用药汁在装着使用者的大盒子外部涂抹，王鹤龄则 负责指点帮助决定在盒子的什么部位、哪个符文上抹药，来帮助盒子里面的使用者，让他不至于被撑得爆体而亡。 至于楚离月，王骞对着她微微躬身行礼：“有劳岳公子帮忙留意，不要让那暗族溜进来搞破坏。” 虽然他已经启动了七层塔的阵法禁制，但是暗族的手段匪夷所思，行踪飘忽不定，说不定就有什么办法偷偷摸进来。有了这位岳公子的补漏，也算是多一个保险。 楚离月连忙还礼：“王家主客气了，在下必当尽力。”其实她真的不太知道怎么主动对付暗族，玄青也只是让她注意自保——这个要求其实颇值得深思。 其他人都是有过经验的，不需要王骞多说。王骞环顾四周，看了看身边的五个人，脸色郑重地对着他们行礼道谢。交代完毕之后，王骞走到了放着冥骨盒子的高台面前。这高台是用玉石制成，高约五尺，宽约三尺。他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玉石高台上方的盖子缓缓抬起，露出了其中的空间。王骞抱着冥骨盒子，纵 身一跃就跳入了其中。 他身材高大，站在高台内部还露出半个上身。王骞将冥骨盒子抱起，放在高台边上，一位长老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玉盒，取出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玉瓶。 打开玉瓶，长老拿出了一根小小的毛笔，在玉瓶中蘸了蘸，又小心地在瓶子边缘刮了几下，才凑过去把毛笔在王骞手中的冥骨盒子上轻轻点了点，划了一个小小的圆。 做完之后，他立刻把玉瓶盖好、毛笔收好，紧紧地盖好了盒子抱在怀里，仿佛这是世间最难得的宝贝。 同时，王骞也火速抱着冥骨盒子坐了下去，整个人立刻消失在了高台之中。 另一位长老在高台上按了几下，方才打开的高台上方的盖子慢慢降落下来，盖住了王骞坐下的地方，再次恢复了一个封闭长方体的模样。 接下来，白光一闪，整个高台上雕刻的所有符文都开始闪烁起来。随着符文的闪烁，高台竟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坐在其中的王骞的样子也一点点显露在大家眼前。 五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台内部盘腿而坐的王骞。 王骞却低着头，看着放在自己腿上的冥骨盒子。 过了大概一刻钟，王骞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向方才那位长老用小毛笔涂抹过的地方。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原本刀枪不入、玄力难破的冥骨，竟然就这样被一根看起来又细又软的银针穿了过去！她以前也想过，既然冥骨能够被做成盒子，显然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将它切割炼制的。她想过会不会是像大日紫曜真火一样的火，才可以对付冥骨。可是现在看来，这世界上一物克一物，并不是只有用那种 至刚至烈的办法才能有用，如王家的手段，就是用最柔弱的液体来软化冥骨。 王骞收起银针，虽然楚离月感受不到高台内部散发出来的气息，可是从王骞很快变得红润精神的脸色来看，那宝物已经散发出了能够对人体肉身神魂都有极大好处的勃勃生机。 同时，高台外部的符文也开始缓缓闪烁。楚离月猜测这些符文可能具有检测内部生机浓度的作用？ 王骞按照王家家传的功法，将身周的生机引入体内，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这股生机一进入他的体内，就带来了温暖舒适的感觉。王骞并不是第一次感受，虽然觉得全身舒畅，但还是控制着自己的理智，去寻找潜伏在体内的那股暗魂蚀的玄力。那个暗族不曾欺骗他，昨晚被人暗算后，王骞就能够感觉到一股冰凉暴虐的气息进入了自己体内，像是一个最狡猾最阴险最恶毒的敌人，潜伏在他体内最隐秘的地方，而且还时不时地试图游走，想要腐蚀 他的肉身。凭着他成珠境界的修为，全力以赴竟然也不能压制这股气息。一夜未眠，都未曾将这股冰冷气息抓获或者削弱，倒是他自己在清晨时分，结束一晚上的劳碌之后，感受到了一些疲惫。在他成珠之后，即使是七天七夜不食不眠，也能保持精神奕奕。可是现在却仅仅一 晚，就有了疲惫的感觉，王骞觉得，必须对暗魂蚀严正对待。 虽然玄青提出的解决办法听起来完全合理，可是不到亲自实践，谁也不能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感觉到了体内那股冰冷气息的畏惧，王骞才算是放下了心。 冥骨被软化的时间有限，在一刻钟之内如果不能将暗魂蚀驱逐出体外，冥骨上的针眼就会愈合，而本来就已经只剩下极少的药液更经不起浪费。 王骞闭上眼睛，全身心地引导着生机在体内流转，将那股冰冷的气息一点点围困起来。 王鹤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双目紧紧盯着王骞，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神色。 两位长老一左一右护在高台两侧，也是神色凝重。 只有玄青负手站在稍远一步的地方，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高台上闪烁出一片光芒，王骞的脸色也涨得通红，玄青皱起了眉头：“药！” 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位长老，飞速打开盒子，伸手蘸了药膏望向王鹤龄。 王鹤龄口中发出了几个楚离月听不懂的音节，不过，显然那位长老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躬身将药膏涂抹到了高台一角的符文线条上。 高台上闪烁的光芒慢慢黯淡下来，盘坐在其中的王骞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脸色也随着慢慢恢复正常。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对于这些全心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人来说，却感觉到十分漫长。 楚离月算了一下，大概隔五分钟就需要这样抹一次药，涂药的地方每次都不一样。如果这样的话，也难怪会出现药物即将用光的情况。像王骞已经是成珠修为，在这么小心的情况下，还需要不停地抹药帮忙才能吸收盒子里的生机。那些凝珠修为的修者，所能承受的程度更低，需要消耗 的药物就更多了。 终于，王骞慢慢睁开了眼睛，而他腿上的冥骨盒子上，小小的针眼已经消失，整个冥骨再次恢复了完整无缺的模样。 高台上方的盖子再次打开，王鹤龄面色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位长老也走到高台附近，神色关注。楚离月面上满是好奇。只有玄青背负双手，神情冷漠。 王骞从高台内部一跃而起，口中发出哈哈的笑声，听起来十分畅快。王鹤龄脸上露出了笑意，楚离月也猜测他是成功地将暗魂蚀从自己体内驱除干净了，才会这么开心。 手中托着灰白色的冥骨盒子，王骞轻轻落地，另一手拍在高台上，将盖子缓缓合上。 按照每次的流程，盖子合好之后，王骞就要把冥骨盒子放回原位，然后激发高台上的防御护罩，将冥骨盒子好好保护起来。 这也是当初王家为了安全起见留下的规矩。冥骨盒子中封锁着先祖留下的宝物，这样宝物是由兽族顶尖强者的身体炼制而成，充满霸道而强横的生机，必须小心谨慎才能为人所用。这个盒子就在七层塔最顶端的房间里，由多重禁制保护，每任家主 接任时，必须由上任家主带领，留下自己的玄力和气息，以后才能打开防御，使用宝物。 而软化冥骨的药和抵消多余生机的药则分别由两位长老保管。 这样，就算是有人想要打王家宝物的主意，也很难同时骗过这三个人。 王骞转身想将冥骨盒子放在已经盖好的高台上方，突然，他身边的两位长老欺身而上，一起伸出胳膊将他紧紧抱住。 不等王骞反应，这两位长老居然同时自爆！无数血雾和细小的肉块在空中飞舞，红红白白的东西喷了王骞满头满脸，让他那张本就迷茫的脸更加不堪入目。 第159章我想要的是大哥的身体 王骞显然根本没想到两位长老会这样做，平素稳重坚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的神情。既然能够负责保管对于王家来说十分重要的药物，而且还能来参加王骞疗伤的安排，这两位长老就都是王骞十分信任的人。事实上，这两位长老都是王骞的堂兄，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是王家内部和王骞最 近的一批人了。 好端端地，他们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说就突然自爆了呢？ 王鹤龄惊讶地跳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壶，手指一弹，一股水流就从半空出现，从上到下冲洗着王骞身上的秽物。 王骞看见他的动作，才醒过神来，连忙叫道：“你慢点！”看着王鹤龄并未有什么因为大动作变得气短的模样，王骞才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弟弟平时最喜欢鼓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玄器，你看，弄一个缩小的玉壶，其中蕴含大量水之玄力，一旦激发就能流出很多清水。这样的玄器有什么用？对于修者来说，根本不需要额外携带这些就能很轻 松地得到清水饮用。 难道卖给那些下贱的普通人？那些人身份卑微，也配使用修者做出来的的玄器？ 王鹤龄一边指挥着水流从不同方向冲洗着王骞，一边问道：“大哥现在感觉如何？”说着，他随意一伸手，就去接王骞还托在手中的冥骨盒子。 王骞下意识地一让，躲开了王鹤龄的手。一抬头，却看见王鹤龄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诧异，又有些受伤。 “太脏了，你别摸。”王骞连忙找了个理由。实在是先祖留下来的规矩，不是家主，任谁都不能摸这冥骨盒子，就算是他再疼弟弟，也不能违背祖训。 王鹤龄难得的发了脾气：“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就是摸摸难道还能摸坏了？” 王骞笑着解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摸了。”他补充了一句，“这是冥渊深处形成的冥骨，不知道多少修者死去多少年才能有这么大一块。死人骨头，有什么好摸的？” 话一说出来，王骞自己就有点意识到恐怕这番话的效果会适得其反。王鹤龄因为身体原因，对于那些美丽的、充满活力的人体有着超出常人的爱好和渴望，顺带地对于尸体、骨头之类的也很有兴趣。他这一说，就算是方才王鹤龄真的只是随手动作，现在也会真的产生兴趣 了。 果然，王鹤龄眼睛一亮，伸手就从王骞手中去抢冥骨盒子：“那我还真的非要摸摸不可了！” 王骞苦笑着，他不能违背祖训，又害怕弟弟纠缠，只能飞快转身，想把冥骨盒子放回原处。等用护罩将冥骨盒子封存起来，王鹤龄就是想摸也够不着，也只能放弃了。 至于王鹤龄是不是会生气，王骞都想好了，大不了他再买几个漂亮的姑娘——想起了楚离月的脸，他又在心里加上了几个漂亮少年——送给王鹤龄玩就是了。 可是，王骞刚刚转身，就感觉到体内那股原本应该已经消失的冰寒气息突然又冒了出来，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四肢，让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 王鹤龄趁机扑上去，将冥骨盒子从他手中抱了就走，口中还发出得意的笑声。 王骞的脸色却很难看，不仅仅是因为弟弟肆意妄为，更是因为这暗魂蚀的难缠。 方才他明明已经借助那些蓬勃生机消灭了暗魂蚀，为什么不过一会儿工夫，暗魂蚀又卷土重来？而且看起来比上一次更加精纯犀利！ 勉强从怀中取出玄青之前给他的药丸吞了一颗，才将这股冰冷暴虐的气息压制了下来。王骞沉着脸回头看向已经抱着冥骨盒子笑容满面坐在椅子上的王鹤龄：“九弟别闹了，快把盒子拿过来。” 一日只能吸收一次生机，想要再次借助盒子里的宝物驱除暗魂蚀，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了。 王骞现在只想把冥骨盒子放好，然后让玄青帮他参详一下，到底如何将暗魂蚀根除。然后才有时间去调查两位长老的突然自爆，以及那个暗族的行踪和目的。 以前只要王骞露出这种表情，王鹤龄就会立刻收敛起撒娇无赖的行为，变得乖巧起来。 可是这次，王鹤龄却没有如此，他抱着冥骨盒子说道：“大哥，我觉得这盒子摸得很舒服，你就让我玩几天吧。” 王骞怎么会答应？王家能够每一代都出四五个成珠高手，还不是依靠着这个盒子里的宝物？这是关系到王家以后生死存亡的东西，怎么能让王鹤龄拿去玩？ 他感觉着小腹中不停游走、明显不安分的冰寒气息，眉宇间满是疲惫和不耐：“别闹了，这东西你不是能玩的。” 王鹤龄好像是存心和他对着干，就是抱着冥骨盒子不动弹，也不说话，但是表情和动作就是在表达绝对不会听话将冥骨盒子还给他。 王骞头都大了，心中不由升起了愤怒的火苗，甚至产生了一种上前将王鹤龄揪起甩到一边、将冥骨盒子抢回来的冲动。 这种带着暴虐的冲动冲上心头，王骞挂在腰间的清心珮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散发出一片轻柔的清光。清光洒在王骞身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意识到方才那股情绪的诡异。 王骞压制着心中的焦躁，板着脸喝道：“九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这个小性子！”他上前一步，试图从王鹤龄手中拿走冥骨盒子。手掌刚握住盒子，王骞就感觉到冥骨盒子上突然传来一股深沉的气息，那是亘古以来人类心中最大的恐惧，那是死亡的气息。这种气息并不暴虐，相反还很温和，温和到让他想要闭上眼睛放弃一切，沉入 永世长眠。这是他使用冥骨盒子这么久都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王骞大惊失色，他一边守着心头那点清明，让自己不要被那沉沉的气息诱惑，一边大声喝道：“玄青！” 这个时侯，两位长老已经莫名其妙自爆身亡，王鹤龄行为诡异，也只有玄青才能帮他了。 可是，令他心头冰凉一片的是，玄青负手站在一边，双目毫无感情地看着这一切，一点儿行动的意思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王骞终于明白，他是落入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设下陷阱的，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他的同胞弟弟和他亲手救过性命的人。王骞既然能够在石州第一世家家主的宝座上坐了几十年，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辈。之前不过是因为对于亲弟弟的信任和怜惜，才会遭受了一连串的暗算，如今想明白之后，他再也不会束手束脚，全身的 玄力极力催动，一道金光从眉心飞出，金丝玉甲瞬间笼罩全身。 拼着受伤，王骞大喝一声，玄力从手心狂涌而出，将冥骨盒子发出的深沉黑暗气息推开，自己向后猛退，放弃了将冥骨盒子从王鹤龄手中抢回的打算。 因为极力催动玄力，王骞头顶上的束发纱冠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失去束缚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衬着他暴怒的脸，魁梧的身躯，加上他金甲银枪的扮相，看起来简直是天神下凡，威武之极。 王骞退到房间一侧，目光沉痛地从王鹤龄和玄青身上掠过，凄然问道：“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一个是自己的同胞手足，从小他就对这个弟弟关心备至，呵护周到，可以说，就连王伯制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王鹤龄行为有些过火，王骞念在他身体和寿命的份上，也从来不曾真正和他计较 过。一个是自己亲手救过性命、并且宣誓在担任王家客卿期间效忠于自己的人。越玄青出身越家，但是因为身世特殊，从小就受到越家族人的排挤和欺凌，是王骞将他救出，带回王家，并全力支持他进行研究 。玄青更是用心头血发誓，要效忠于他。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两个人，他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王鹤龄坐在椅子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冥骨盒子，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面对王骞的质问，他回以粲然一笑：“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还不想死啊。” 他的眼神中饱含着让人心悸的热情：“这个世界这么美好，阳光和花朵，美人和山水，都令人无法割舍。我才三十五岁，我不想去死，大哥，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王骞皱着眉头问道：“这和你这样对我有什么关系？” 王鹤龄看着他微笑：“当然有关系，关系还很密切。大哥难道忘了我们曾经讨论过的‘血亲献祭’了吗？” 王骞当然没有忘记，王伯制刚刚因为这个计划而被刺激，被暗魂蚀引发了情绪失控，最后彻底堕落，死在了他的脚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鹤龄：“九弟，你是说，你想将我献祭，换得你健康长寿？” 王鹤龄轻轻点头：“大哥果然聪明，举一反三。差不多吧，不过我这具身体确实是油尽灯枯，就算是大哥献祭了自己，这具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想要的是，大哥的身体。” 王骞冷笑了起来：“不仅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家主身份吧？” 王鹤龄一点儿也否认，仍然是慢慢点头：“没错。难道大哥觉得我做不好一个家主吗？”王骞目光中的怒意简直要化成了实质，他冷冷盯着王鹤龄：“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我体内的暗魂蚀是怎么回事吗？你能告诉我，子成是从哪里学来的暗魂蚀吗？还有，两位长老方才又是为什么突然自爆？ ”王鹤龄想要避重就轻，可是这些问题，王骞怎么可能忽视不问？ 第160章今日亲见买椟还珠 如果王鹤龄身体健康、修为有望达到成珠境界，王骞说不定真的会考虑将王鹤龄作为家主继承人。因为此时王伯制这个嫡长子意外死亡，而王仲则也生死不知，王鹤龄的血缘和他最近，而且脑子也不错， 在炼器方面也很有天分，确实有资格成为家主候选。 可是，王鹤龄不但身体不健康，而且还有着古怪的嗜好，更重要的是，王鹤龄和那个潜伏的暗族之间分明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这样的人，王骞怎么会答应将家主之位传给他？ 更何况，王鹤龄根本不是想要光明正大地成为家主，而是想要占据王骞的身体，冒名顶替。这样的鬼祟手段，正说明他根本不配成为王家家主。 面对王骞的质问，王鹤龄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啊，还是被大哥发现了啊。”他的话语里没有一点被人发现了秘密的紧张感，使得这句话充满了敷衍。 王鹤龄挠了挠头，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大哥你一直在找的那个暗族……呃，灵族，就是我啦。” “暗族”是人族和兽族的说法，可是暗族自己却自称为“灵族”。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禀天地灵气所生，是得到天地眷顾的种族。他们无父无母，所以以天地为父母，以为自己是钟灵神秀之所育。王骞听了他的话，眼睛都要红了：“你！原来如此！好个狗贼，你不但害死了我的子成，还害死了我的九弟！”他手中的银枪枪尖前指，全身散发出阵阵杀气，“若不能杀了你为他们报仇，我还有何面目去见 王家的列祖列宗！去见我的父母！”暗族在人族之中臭名昭著，盖因他们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人族的身躯，很难被人发觉。而他们却并不因此而满足，仍然要以寄主为中心，慢慢向着周围扩张，将寄主的亲友一一控制。以人族的神魂和血 肉作为养料，使得暗族得到充分的发育，提高自己的修为。 王骞从来没想到，王鹤龄的肉身居然早已被暗族占据。现在想来，那个引诱王伯制修炼暗魂蚀的幕后黑手无疑就是他！那些王骞本想隐瞒王伯制不想让其知晓的内情，确实都是王鹤龄能够得知的。“大哥何必如此？”王鹤龄仍旧细声细气，好像他和王骞依旧是一对至亲兄弟一样，“说起来，我来到这具身躯之中时，这具身体不过五岁。这三十年的光阴和手足之情，并非虚幻。虽然碍于我灵族的规矩， 我不得不对大哥下手，但是只要大哥配合，等到我修为达到族中要求，自然会离开你的身体，返回我灵谷之中，大哥仍旧是王家家主，一切都没有什么区别。” “休想！”王骞知道了他是害死自己弟弟和长子的罪魁祸首，哪里还会对他有任何情分？他摆动银枪，枪身上的符文凌空飞起，组成了一条光芒闪烁的龙形图案。王鹤龄叫了一声“且慢”：“大哥，你真要对我动手？我如果败了，大不了遁出这具身体，重新换一个寄主修炼。可是，这具身体本就残破不堪，你这一动手，可就是彻底将它送到了绝路。你弟弟的神魂还在 其中——那可就是你亲手杀了他了。” 王骞不由犹豫了一下。 楚离月站在玄青身后，看着这房间内剧变的情形，眼珠咕噜噜乱转。这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玄青在这其中似乎也扮演了一个并不太光明的角色。就是不知道清辉用这具化身想要做什么了。 清辉看着这兄弟二人翻脸也毫无反应，他既然坐视不管，楚离月也就没有自不量力地要跳出去主持公道。 楚离月对王鹤龄的感觉本来就十分诡异，觉得他热情的外表下隐藏着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现在看来果然没错，王鹤龄的人皮下居然是一个暗族在潜伏着。 现在一看，王鹤龄的所有举动都那么卑鄙无耻，真是不愧是“暗族”成员。 王骞犹豫了一下之后，就下定了决心：“你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一个字。我就当永年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知道对方这样拖延时间，必然有什么后手，如今只有速战速决，将这个暗族从王鹤龄的身体里驱赶出去。暗族虽然无形无影，但是没有了人族的躯壳，在人间得不到死亡玄力的补充，他们只有越来越衰 弱的结局。王骞下定决心，催动玄珠，金丝玉甲上微光闪烁，将王骞全部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甚至连握枪的手都被甲片包住，银枪也随之变得更加巨大，漂浮在空中的龙形符文更是昂首发出了一声轻吟， 鳞甲翕张，双睛射出厉芒。 王鹤龄抱着冥骨盒子叹了口气：“大哥，何必呢？”他缓缓站了起来，神情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冥骨盒子在我手里，我怎么还会怕你呢？” 一只手在盒子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王鹤龄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我听说你们人族有一个‘买椟还珠’的故事，不想今日却亲眼见到了。这冥骨在你们手里，传承千余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它真正的价值。” “这么大的冥骨，在我灵族之中，可是无价之宝。”王鹤龄身材虽然不高，但是此刻的表情却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姿态，“还是要多谢大哥，将这至宝送到了我的手中。” “是吗？”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也很想欣赏欣赏呢。” 话音未落，王鹤龄手中的冥骨盒子突然飞起，直落到了一直旁观的玄青手中。王骞眼中露出几分喜色。他一直在等待，他不相信玄青会真的背叛自己。不仅因为玄青受过他的救命之恩，也不仅因为玄青用心头血发过效忠誓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玄青对于暗族的仇恨比普通修 者要强烈得多。 玄青当初答应王骞成为王家客卿并效忠于他，一个条件就是要求王骞帮他找到噬阴藤种子，帮他培育噬阴藤。玄青之所以这么在意噬阴藤，就是因为噬阴藤是暗族的克星。 虽然因为噬阴藤成长缓慢，这十几年来也不过是刚刚爬满了清远阁的小楼外墙，还不能蕴育出种子炼制成元魂，但是距离玄青的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也许之前玄青是答应了王鹤龄联手对付他，但是现在玄青知道了王鹤龄其实早已被暗族占据了身体，还会继续和自己最仇恨的暗族并肩作战吗？ 显然，王鹤龄也是如此想的。 失去了冥骨盒子之后，王鹤龄脸上的笑容和镇定瞬间消失，眼神中也闪出了冷厉：“玄青，你是要毁弃盟约吗？别忘了，你想要的那些，只有我当上了家主，你才能得到！” 王骞一直想知道玄青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现在一听，不由冷哼道：“有什么东西是你能给而我给不了的？” 王鹤龄挑了挑眉毛，讥诮地问道：“你？你会同意让玄神医用王家修者的血肉来喂养噬阴藤吗？”他转过头对玄青保证道，“王骞不会同意，但是我却不同。” 王骞想起了之前很多人都曾经吞吞吐吐对他提起一些王鹤龄的反常行为。其实，他知道王鹤龄经常会对一些年轻漂亮的少女下手，将她们杀死制成栩栩如生的雕像，说要将她们的美化作永恒。不过，那都是些普通人，即使死上千百个，王家也负担得起，所以王骞并没有放在心 上。 甚至，刚才他还想过，如果王鹤龄生气了，他也可以买一些漂亮的少女少年送给王鹤龄玩玩。那都没什么。 但是现在，王鹤龄居然用王家修者的性命来和玄青做交易，王骞真是目眦欲裂，怒不可遏。 “恶贼！王家人有什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供养你锦衣玉食，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将王家子弟的性命视作蝼蚁一般，要当成养料拿去喂养噬阴藤？你真是——丧心病狂！”王骞声如雷震，怒火中烧。可是王鹤龄却浑不在意：“同为人族，王家子弟和普通人有何不同？不都是一条人命？噬阴藤吸收了修者的血肉才会生长更快，有你在，玄青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噬阴藤的成熟。可是如果换了我当家 主，情况就不一样了。” 王骞的脸色隔着面具看不清楚，但是声音却带着极度的杀机：“难怪有人隐晦地向我提起，说你对王家族人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现在想来，恐怕你早就已经对王家子弟下手了吧？”王鹤龄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是不是三管事多嘴？他说的没错。准确的说，从五年前开始，已经有一百三十二名王家子弟死在我手里了。否则，我怎么能活到三十五岁，比青萝女医断言的多活了五年呢？ ”“噢，当然，这里面也有玄神医的功劳，如果不是他帮忙将这些人的精华炼制成丹药，我也很难吸收到那么多养料。”王鹤龄笑着看向玄青，“那些尸体嘛，除了几具特别漂亮的进入了我的收藏品之列，其他 的都做了噬阴藤的口粮了。” “包括三管事。”王鹤龄补充了一句，“刚刚昨天晚上，我已经将他用暗魂蚀化作了一团血肉。”这一次他看的是楚离月，“谁让他多嘴多舌，居然将阿离带走，害得阿离住在清远阁不肯回来了。” 楚离月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别人害怕他这个暗族的诡异手段，可是她有噬阴藤种子护身，才不会害怕他呢。现在想想，当初三管事在飞舟上小心翼翼说道“小心”，恐怕不是让她小心玄青，而是提醒她小心王鹤龄。 第161章反派话多是定理 这个王鹤龄，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热情亲和，实际上却如此凶残扭曲。那么，他对楚离月一直这么纠缠不休，又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楚离月审视地看着王鹤龄。 王鹤龄的目光却又再次落到了玄青身上，他站起身来，向着玄青伸出手：“把冥骨还给我，我保证之前的承诺全部都会如实履行。” 王骞喝道：“玄青，别听他的，暗族从来都没有信誉可言！” 玄青看了看他们两个，冷着脸把托着冥骨盒子的手一晃，拳头大小的盒子竟然就这样消失了。王骞和王鹤龄的脸上都写满了诧异。冥骨材质特殊，一般的宝囊都无法存放。所以王家才会把这么重要的宝物供奉在七层塔顶端，而不是装在宝囊中藏起来。王鹤龄虽然是暗族，能够利用冥骨的力量，可 是也没有办法将它收起。 可是，玄青竟然有这种本领，他们两个不由心中一动，不知道玄青还有什么手段未曾使用。 王骞生怕玄青被王鹤龄的承诺打动，也来不及思考冥骨盒子的下落，连忙说道：“玄青，你可别忘了你娘！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你居然和一个暗族联手来对付人族，她会怎么想？”越玄青其实不姓越，他的母亲是越家嫡女，父亲却是一个暗族。或者说，是一个暗族顶着人族的外皮娶了越家嫡女，然后身份暴露，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扔下了妻儿不顾。而越玄青的母亲却因为人族对 于暗族的憎恨，以及暗族背地里所做的种种恶行，成为了世人仇视的靶子。 越玄青的母亲不堪羞辱，自戕而死。当时越玄青六岁。 临死前，那个女人将所有仇恨都倾泻在这个幼童身上，逼着他答应这一辈子必定找到那个害得他们母子如此凄惨的暗族报仇，让他发誓和暗族势不两立，然后就当着他的面，一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溅了这个不及桌案高的孩子一脸。 然后，他被带回了越家，外祖母极力周旋，他才得以以越家子弟的身份开始求学、修炼。 可是，外祖母很快去世，当家的舅舅乃是庶出，对他十分冷淡。越玄青过得越来越悲惨。而他因为年幼时候的经历，整个脸似乎都缺乏表情，一直是刻板严肃得让人看了心烦，在同龄人当中也备受排挤。 王骞的母亲出自越家，在陪伴母亲回越家走亲戚的时候，偶然救了被人设计的越玄青一命。 一来二往，两人有了一点交情。 后来王骞当了家主，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药师来研究王家家传的古方，配制能够软化冥骨和抵消生机的药剂，他就想起了越玄青。 两人达成协议之后，王骞就将越玄青请回了王家担任客卿。 而越玄青到了王家，从来不自称姓越，并且对于培养克制暗族的噬阴藤十分重视，所以王骞知道，他从来没有忘记对那个父亲的仇恨。 王骞不相信，玄青会真的和一个暗族联手。 玄青冷冷地瞟了王鹤龄一眼：“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楚离月心道：反派话多是定理啊！王鹤龄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玄青是催促他赶快动手，顿时脸上一喜。他倒不是故意那么多话，实在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将自己的手段使用出来。而且，他也希望通过言语打碎王骞的自信和抵抗，尽量减 少王骞在他寄魂过程中的反抗力量。 现在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王鹤龄点了点头：“好，既然玄青不愿意再听我多说，那就只好冒犯大哥了。” 王骞看着玄青，一脸悲愤。 玄青不仅忘记了他的誓言，忘记了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甚至连母亲临终的遗言都弃之脑后，他怎么也没想到，越玄青会是这么一种人！“玄青，既然你不忠，就不要怪我不义！”王骞在心中暗自发狠。当初越玄青曾经对他发过血誓，在王家期间必须效忠于王骞。王骞原本不打算用这种誓言强制逼迫玄青为自己效劳，可是现在这个暗族看起 来十分诡异，玄青又明摆着忘恩负义，王骞也不得不动用这种誓言的力量了。 王骞下定决心，被他收入体内的那颗玄青的心头血顿时从他的眉心飞出，悬浮在王骞面前。王骞看了玄青一眼，玄青仍旧是那副平板的面孔，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王骞的动作。 倒是王鹤龄哈哈一笑，他知道王骞和玄青之间的誓言，根本不敢给王骞机会。 王鹤龄的笑声并不高，还带着几分温和和开朗，但是就是这样的笑声，却让人莫名地感觉到后背发凉。 王骞的感觉又不一样，笑声响起，他体内方才被药物压下的那股冰冷气息毫无征兆地就再次席卷而来。 这一次，比之前的情况更加严重。 不仅手足僵硬，连眉心处都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王骞哪里还顾得上去驱使玄青，只能将全部玄力都调动起来，和这股恐怖的冰冷气息对抗。 王鹤龄看着僵硬在原地的王骞，轻轻起身走了过去，一伸手指就将那颗漂浮在空中的血滴接了过去。 将手指举到面前闻了闻，王鹤龄回头看着玄青：“换一换？” 用玄青的心头血交换冥骨盒子，虽然从价值上来说，后者远超前者，但是对于玄青来说，却恰恰相反。如果王鹤龄控制了他的心头血，那么之后玄青的举动都有可能会被王鹤龄操纵。到时候，王鹤龄如果命令玄青交出冥骨盒子，玄青也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点直接用冥骨盒子交换 心头血呢。 王鹤龄带着笃定的微笑看着玄青，在他想来，这样的举动已经很有诚意了。否则他就应该直接将心头血吸收，以后又多了一个可供他驱使的人族，而根本没有必要和玄青交换。 可是，玄青的态度却让他十分意外。玄青脸上的刻板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滴心头血一样。 王鹤龄不敢耽误时间，见他这种反应心中冷笑。真不知道这个人族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连心头血都不在意？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了。手指一弹，一滴血珠飞入了王鹤龄眉心。得到了玄青的心头血，王鹤龄心中也有了底气，至少之后玄青的立场再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动了。冥骨盒子就先让他保管一段时间，等到一切结束了再拿回来也不迟 。 想到这里，王鹤龄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王骞身上。 王骞身上的金丝玉甲原本散发着幽幽的金光，现在却已经静止，像是一具被人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隔着面具，只能看见王骞双目紧闭，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别人不知道，可是王鹤龄却十分清楚。 他潜伏王家三十年，处心积虑，一步步提高自己的修为，一边寻找机会想要得到王家的冥骨。只是，七层塔并非他平素能够进入的场所，所以他只能等待时机。 等了三十年才等到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王骞今天必须死！ 暗红色的雾气从王鹤龄的身上缓缓散发出来，将他的满头霜华都染上了丝丝暗色。 金丝玉甲没有主人的操纵，其防御作用大大下降，暗红色的雾气化作了一股股赤色小蛇，从金丝玉甲的各个缝隙中钻了进去，向着被面具遮住的王骞鼻孔游去。 王骞正在全力和体内的冰寒气息相抗，突然更多带着淡淡血腥味道的雾气钻入了身体中，在他的全身经脉中不停游走。 所有的玄力一碰到这些雾气，马上就会从精纯温暖的玄力改变为冰冷暴虐的气息，和王骞正在死死抵抗的那种暗魂蚀气息完全相同。 王骞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蚀玄”，即使是成珠修者的玄力也很快就会被腐蚀改变，成为对方的帮手。 被暗魂蚀前后夹击，王骞心中一片冰凉。想到那些被挂在树枝上，内脏骨骼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层外皮的人皮口袋，王骞咬紧了牙关，终于用出了他最后的倚仗。 王鹤龄正在控制着暗红色雾气一缕一缕渗入金丝玉甲之中，突然，眼前金光大放！ 一把细长的小刀从金丝玉甲中飞速射出，带出一片明亮的金色光芒，就像是一轮小太阳突然在房间中升起一样。 小刀去速很快，直劈向隐隐面带得意之色的王鹤龄。 王鹤龄反应过来，猜出来这是王骞的杀手锏，到了最后关头才肯放出来的，必然威力极大。所以，他根本不敢轻敌，一抬手就举起了一支白玉管雪毫笔，对着空中画出了一道符文。 这也是王骞一直对王鹤龄非常重视的原因。在王家诸多子弟之中，能够如此以玄力为墨，当场画出符文对敌的修者，也就只有王鹤龄一个而已。 在王家典籍中曾经记载过，王家先祖就有这个能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家的子孙修为一天比一天差，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这种能够凌空画符对敌的修者了。 细长小刀看形状很像王家每一个子弟都十分熟悉的刻刀，但是它的样子仔细看来更像是一个虚影而非实体。 所以王骞所画出的符文根本没有拦住小刀，反而被小刀一闪就穿了过去，径直射向王鹤龄的面门。王鹤龄见势不妙，立刻侧头躲避，可是小刀的速度比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快多了，只是一个呼吸就劈中了王鹤龄的眉心！ 第162章我是谁重要吗 王鹤龄没想到已经被他的暗魂蚀突袭，几乎算是落入他囊中的王骞居然还有反击之力。 被那把刻刀虚影劈在眉心，王鹤龄的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被劈得摔倒在地，一团暗红色雾气从他的身上缓缓冒了出来。 暗族的真身竟然被这一刀从王鹤龄的肉身中劈了出来！ 暗红色的雾气慢慢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人形。 楚离月见状不由问道：“不是说暗族无形无影吗？”怎么这个暗族却能用肉眼看见？ 一直袖手旁观的玄青轻声回答说：“他杀戮过重，而暗魂蚀却没有练到足够境界，身上的血腥煞气未曾化去，才会留下痕迹。” 暗红色人形似乎愣了一下，迅即向着躺在地上的王鹤龄身上扑去，想要再次进入他的身体。 可是尝试了几次，却都未能如愿。 虽然看不到这个暗族脸上的表情，楚离月也能从他的动作中感觉到他此时的惶恐。 暗族本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无形无影，藏匿于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攻击。而且因为难以捕捉，所以人族对于暗族的了解很少，更加增添了暗族形象的诡异可怕程度。 可是，如果一个暗族无法藏匿身形，那他在人族的世界中无异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哪怕是一人一个土块说不定就会把他砸死。 王鹤龄身体孱弱之极，原本不到三十岁就要死亡。全仗着这个暗族这些年服用人族修者炼成的丹药，才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这一次，就是这个暗族感觉到这具身体实在是无法继续使用下去，才会设下重重圈套引王骞入彀，想要抢夺王骞的肉身，同时彻底将王家收归己有。 所以方才王骞舍命一刀劈下，王鹤龄摔了一个狠的，暗族被逼出体外，这具肉身竟然是已经濒临死亡了。 所以，不管这暗族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继续占据这具身体。 失败了几次之后，暗红色的人形在空中缓缓飘了一圈，楚离月甚至有一种他正在打量着自己的感觉。也许是忌惮玄青，也许是知道了当初王伯制的失败，所以暗族最终还是选择了王骞。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王骞，现在王骞体内更是被暗魂蚀占据了上风，这个时侯不搏，更待何时？ 暗红色的雾气从金丝玉甲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钻了进去。 楚离月看了玄青一眼，他是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了？“如果最后是那个暗族胜了怎么办？”其实不管是谁胜利，对于玄青来说都不是好事。 暗族胜了，楚离月不相信他会对玄青毫无戒心，必然要采用某些手段来控制玄青；王骞胜了就更不用说了，玄青这个背叛他的人，那里可能有好下场。 “都一样。”玄青嘴角浮现出楚离月熟悉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和狠戾。 楚离月其实早就感觉到，清辉对于王家兄弟二人都并不热情，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不过在外人看来，玄青性格本就如此。 在她让清辉离开以免暴露自己身份的这段时间里，清辉选择了王家，选择了玄青这个身份，显然不可能是随性而为。 再想想王家千余年前就已经存在，也许和清辉当时有过交集？而且，清辉还主动抢走了王家的冥骨盒子，这东西对清辉来说十分重要？ 就在楚离月不停猜测清辉来到这里的动机的时候，金丝玉甲有了动静。 沉寂了半天的金丝玉甲开始发出金光，然后脱离了王骞身上，飞回了王骞的眉心之中。而握在王骞手中的盘龙银枪也被收了起来，王骞睁开了眼睛。 楚离月连忙仔细打量，想要判断王骞和那个暗族交手的结果。 王骞眼中红色雾气闪过，对着楚离月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楚离月一扭头，给了他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真是老天无眼，居然是那个暗族胜了。 “王骞”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在熟悉这个身体。他围着房间中央的玉石高台走了两圈，才满意地停住脚步，对着玄青和楚离月矜持地点了点头：“玄神医，岳公子，别来无恙。” 玄青一点儿也没有对待原来王骞的那种客气，直接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风。至于楚离月，更是哼了一声。 王骞的脸上表情变幻不定，过了好大会儿，才恢复了平时常见的镇定稳重的表情，不再带着王鹤龄的动作和细微痕迹。 楚离月不知道玄青的打算，所以只管站在玄青身边，学着他漠然处之。 新的王骞站定之后，手指一弹，一片暗红色雾气散发出来，将方才两个长老自爆留下的痕迹和王鹤龄的身体都笼罩在内。雾气消散之后，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骞这才正色看着玄青：“玄神医，你做到了两不相帮，我答应你每十天都会送一名凝珠修者给你喂养噬阴藤，我绝对也会做到。不过，还请玄神医将冥骨盒子还给我。” 玄青冷笑了一声：“还给你？”他重点强调了“还”字，意思很明显，冥骨盒子原本就不是他的，他有什么资格索要？王骞神色不悦，这冥骨盒子对于一个暗族来说，其价值超出人族所能想象。玄青态度倨傲，本就让他不快，如今居然还敢和他抢夺冥骨，如果他拿玄青没有办法说不定也就忍了，可是现在玄青的心头血却 在他手中呢！“玄神医，看在咱们盟友一场的份上，你把冥骨盒子还给我，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我还是会把你当成平等的盟友，还是会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王骞的脸色阴郁一片，再也没有之前王鹤龄数十年 伪装出来的热情亲和，“否则，我用你的心头血来伤了你，岂不是有损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玄青仍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伤我？你可以试一试。” 王骞有些犹疑，在他印象中，越玄青医术高妙，可称为“鬼才”，往往能够打破藩篱，别出机杼，令人耳目一新。可是，越玄青的修为却不能算特别高，顶多是个凝珠六转的水准，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更别说他还掌握着越玄青的心头血呢！ 心头血与修者的肉身神魂联系密切，一旦心头血被损毁，修者必将惨遭重创，多半还会损伤根本，终生无法痊愈。 可是为什么玄青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呢？之前王骞也曾经用心头血来威胁玄青，玄青的态度也是如此，难道玄青已经找到了什么办法摆脱心头血的影响了吗？ 虽然有这样的担忧，但是冥骨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所以略一迟疑后，王骞还是决定试一下。 他吸取之前真王骞被他抢走了玄青心头血的教训，不敢掉以轻心，直接将收入体内的心头血逼出，用自己的暗魂蚀血雾将其包围，目光注视着玄青，示意自己并非虚言恫吓。 只需要意念一动，这滴心头血就会被暗魂蚀吸收，然后玄青就会遭受重创。 可是，令王骞心中发凉的是，玄青仍旧面无表情，甚至还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怪异的笑容，似乎对他的威胁不但不畏惧，还有几分不屑。 带着不好的预感，暗红色血雾向内一卷，将那滴殷红的血珠吸了下去。而王骞的目光则紧紧盯着玄青，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有何倚仗。 果然，站在对面的玄青瘦削的身形依旧笔挺，根本没有受到一点点影响。 一直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暗族才突然发现，原来在他身后，还有人比他隐藏得更深：“你是谁？” 心头血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个人不是真正的玄青。就如他一样，披着玄青的皮囊，暗中做着某些事情。 玄青冷冷一笑，落在王骞眼中，更是觉得这人不是他认识了多年的表情刻板感情冷漠的玄神医。 “我是谁重要吗？”玄青站在那里，语气冰冷，更显得深不可测，“你得到你要的，我得到我要的，不就够了？” 楚离月饶有兴趣地看着，心道这种倨傲装逼的话还是比较适合用清辉自己的脸说出来，玄神医这个皮囊还是逊色太多，看起来少了几分压倒的气势。 王骞的脸色阴沉着，显然是在权衡得失。 潜伏三十年，这次突然出手，一方面是王鹤龄的肉身支持不了多久了，另一方面却实在是冲着冥骨来的。他怎么甘心就这样为人作嫁？ 但是，现在这个玄青也不是真的玄青，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如果撕破脸打起来，后果如何，无法预料。 想了一会儿，王骞的目光投到了站在一边满眼轻松的观众楚离月身上，眼中闪过算计：“玄神医如果对冥骨志在必得，我也不是不能让给你。” 楚离月已经感觉到，他下一句就要提出作为交换的条件，而且这个条件应该还和自己有关系。她心中冷哼，如果不是摸不准清辉的立场和目的，她早就让噬阴藤种子出来给这个暗族点苦头吃吃了。 她没找他事儿，他还胆敢算计她，看来真是把她当病猫了！ 王骞说完这句话，有意顿了顿。一般来说，识趣的这个时侯就该接上一句：你要怎么才能让给我——可是玄青根本没有反应，只是用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望着他。王骞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含笑对玄青说道：“这样吧，你把王家的传家宝物拿走，把阿离交给我。咱们就算扯平，之前的一切都不再提，如何？” 第163章与我何干？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执着？ 玄青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得干脆利落：“都是我的。” 楚离月差点被他毫无谦虚和诚意的回答引得大笑起来。尽管她努力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可是眼睛和嘴角的弧度却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王骞的脸乌云密布：“玄青兄，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明明这两者都是他先看上，并且先出手的，凭什么越玄青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抢走还一点儿也不觉得理屈？ 他是忌惮这个身份不明的玄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任由别人欺负的软柿子。他为了今天，在王家潜伏三十年，在这具孱弱的身体之中经受了无数痛楚和折磨，费尽心思——为了成功引诱王伯制，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打压王伯制，一直到王伯制面临最大的困境才出面传授了王伯制修 改过的暗魂蚀；为了关键时刻的助力，他好不容易才将那两位堂兄长老控制在手。 就连刚才，他和王骞争夺这具身体，也是在生死边缘，一不小心就可能灰飞烟灭。 可是，就在这最后关头，玄青居然想要伸手摘走他培育已久的胜利果实。 只有用拳头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让那些愚蠢自大的人族面对现实，甘心臣服。 想到这里，他也不打招呼，只是双手一拍，一条血红色的人影就从他的身上分离了出来。 这三十年中，他杀死、吸食了数百名修者，更是引诱了数十名王家族人修炼他的暗魂蚀。而这些暗魂蚀都被他动过手脚，那些人的修炼最终不过是全部奉献给了他而已。 凭着这些暗中的积累，他已经达到了蚀玄的境界，对付一个人族修者，实在是没有什么难度。 王骞的身体精血充沛，玄力饱满，他虽然还未曾完全掌握，却已经感觉到身心舒畅，实力大增。 所以，他直接就放出了一条已经被自己炼化了十几年的的血影。 血红色的人影一出现，浓重的血腥味立刻就充满了整个房间，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这条人影全身都是翻滚的血液，上下流动着，组成了一个具有实体、连五官都有了轮廓的人形。 血影脚尖点地，留下了两滩粘稠的血迹，动作十分迅捷地扑向了玄青。 玄青向后退了一步，对着楚离月说道：“给你的小种子喝了吧。” 楚离月会意，立刻用玄力催动右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 噬阴藤种子得到命令，兴奋不已。楚离月只感觉手臂一热，一条细长的黑色藤蔓就从衣袖中窜了出来。 噬阴藤的气息一出现，王骞立刻就有了感觉。他脸色剧变，连忙抬手想要召回血影，可是已经看到了美味食物的噬阴藤怎么会善罢甘休？ 黑色的藤蔓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将血影团团围住，一瞬间就将血红人形吸得缩小了一大圈，连色泽都黯淡了几分。 王骞心疼得脸都在抽抽。 三十年时间，他也不过炼制了一具精纯的血影，随着他的暗魂蚀修为提高，这具血影的实力也不断提升。 在和人族修者作战时，只要向前一扑扑到对手身上，就能将对手的精血吸光，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 谁料到玄青这里早就埋下了一个陷阱，他居然在岳离身上放了一颗噬阴藤种子！噬阴藤种子可是他们暗族的天敌克星，当初暗族几近灭绝，也有噬阴藤的很大作用。后来，为了自保，他们一直在利用兽族、人族，用各种手段消灭噬阴藤的存在，才造成了如今噬阴藤几乎不见踪迹、濒 临灭绝的现状。 当初玄青想要噬阴藤，王骞为了得到越家这个后起之秀的支持，下了大力气才在海宁黑市重金购得一根幼苗。 但是他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噬阴藤成长极慢，最少百年才能成熟。未成熟的时候，它们只能固定栽种在某个地方才能起到被动防卫作用，只要自己小心，根本就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他见过玄青清远阁的噬阴藤，根本不到成熟结果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一个噬阴藤种子？而且，他能断定，之前岳离在他的白玉楼中时还未得到这颗种子。 王骞心中暗恨，难怪玄青对自己毫无畏惧，原来是掌握了这样的杀器。他拼命召回血影，血液组成的人形瞬间坍塌下来，变成了满地血水，匆忙逃出噬阴藤的网罗，向着王骞的方向奔流而去。 噬阴藤还不甘心，伸长了茎蔓在地上极力吸食着血液。 等到王骞将血影恢复的时候，原来正常人大小、颜色血红的血影，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足三尺、色泽暗淡的红影了。 心疼地将血影收回体内，王骞白着脸望着玄青，唇角的鲜血止不住地向下流淌。血影和他的灵识相连，如今血影遭受重创，整整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二，他也遭到了极大的创伤。 既然玄青这边有噬阴藤种子随身，他的很多手段都无法使用了。除非是用王骞的金甲银枪！ 可是，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他刚刚占据的，肉身和他的灵识还未达到默契一致的程度，很难发挥出原来的一半实力，更别说他现在还受了重伤，亟需休养。 王骞脸色阴沉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阴阴地看着玄青说道：“玄青兄是想要将王家也收归己有不成？” 玄青摇了摇头：“没兴趣。” “那么，玄青兄可是想做一个黄雀为王骞报仇？” 玄青嗤笑了一声：“与我何干？”他又不是真的玄青，他来这里，不过是想让王家上下还了欠他一千多年的债！ 王骞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我还维持原议？”只要玄青现在不和他作对，他总有一天休养回来，将这个碍事的人族除掉，将冥骨夺回来，将那些该死的噬阴藤全部烧光！ “可。”玄青越发显得惜字如金。 楚离月再次忍笑。这位现在越发有感觉了，简直像是帝王接受臣下的请示，就是不知道那个暗族有没有被他这种口气气得吐血。 王骞努力收敛着心中的怨恨和不甘，他既然能够在王家潜伏三十年才一朝爆发，自然是擅长隐忍的。但是眼看着计划顺利实行，战果却被别人摘去，就算是擅长隐忍也实在是很难忍得下这口气。 玄青却好像根本没看见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这种情绪，而是侧头虚揽着楚离月：“累了吗？” 楚离月倒是不累，只是感觉到手臂上一股热流流转不休，不知道噬阴藤种子在兴奋什么。难道这血色人影对于它是一种大补不成？她摇了摇头：“我只是看看，哪里就累着了？”这半天都是别人演戏她看戏，而噬阴藤种子上台表演她又一点也不用出力，她怎么就能累着？楚离月觉得，清辉绝对是故意欺负那个明摆着拿他们没办法的暗 族的。 王骞对这两个完全当他不存在的人已经无语了。 他塌下肩膀，出了一口粗气，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七层塔虽然守卫森严，但是当初设计之时所预防的都是人族，从来没想到防备当时已经沉寂的暗族。所以才会让顶着王鹤龄皮囊的暗族出入自由。如今即使是到了王骞体内，他也没有遭到什么反制，至少 这是一个好消息。 王骞抬起头来，嘴角的血迹也未擦拭，脸色苍白，方才因为血影被吸食而受创、强行召回血影而被反噬，如今看起来正是一派苦战后的惨烈。 他挥手解开之前开启的阵法禁制，开始发出紧急通知。王骞之前就已经召集全族长老，将有暗族潜伏在暗中窥伺的情况通报全族，命令所有族人都提高警惕。如今，七层塔发出信号，两位负责巡视的成珠长老立刻飞身而至，而在七层塔中驻守的成珠长老也匆 忙赶来。 他们赶到塔顶的时候，就看见王骞面色惨白，嘴角血迹犹存；玄神医沉着脸站在一侧，面色冷硬；而且还有一位他们没有见过的昳丽少年站在一旁，神色严肃。 王家这一代其实有六位成珠高手，不过有一位因为寿数将至，已经闭关不问世事；剩下的五人，一个就是王骞，一个负责镇守七层塔，其他三位有一位镇守在领地中心，其他两位都赶了过来。 长老们都知道王骞受了暗算，中了暗魂蚀，所以才来到七层塔顶用家传宝物来驱除体内的暗魂蚀。只是如今的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王骞当着大家的面服了一颗玄神医的药丸，脸色红润了一些，才慢慢开始讲话。 按说王骞受了伤，玄神医应该主动讲述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不过大家都知道玄神医性情刻板冷漠，少言寡语。不过家主一贯对他十分信重，所以大家也不以为意。 王骞说，那个暗族竟然在王鹤龄身上潜伏了三十年，并且不知道何时竟然控制了两位负责保管药物的长老。就在他用家传宝物疗伤之后，那暗族驱使两位长老自爆。以王伯制和两位堂兄，这三个和王骞血缘关系最近的修者血肉为引，先是利用王伯制将暗魂蚀气息留在王骞体内，然后又用两位长老的血肉再次勾起几乎被生机压制下去的一点暗魂蚀引子，暗族趁机抢走 了装着家传宝物的冥骨盒子。 王骞和体内的暗魂蚀苦苦对峙，但是为了家传宝物，不得不使出了先祖留下的一道刀影，才把那暗族从王鹤龄体内逼出。那暗族见势不妙，将两位长老和王鹤龄的血肉吸收干净之后，携带着冥骨盒子逃之夭夭。 第164章我来讨债 三位长老听得又是惊怒又是担忧又是后怕。听家主方才所说，这暗族居然以王鹤龄的身份在王家潜伏了三十年！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在王家都动了什么手脚？连两位负责保管重要药物的长老都被他控制，那么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王家子弟 被他暗算？如今他又从七层塔逃走，会不会再次寄身到其他王家子弟躯壳之中？王家原本就因为先祖留下来的药物将要用完而面临危机，如今竟然让连家传至宝都被暗族抢走，难道千年传承到了他们这一代就要结束了吗？如果是这样，他们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王家万余人口又 靠什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陆立足？玄青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在王骞说话的关键点上，也总是用简洁的语言做出证明和阐述。甚至，对于那位站在一边的岳公子，大家都觉得他一个外人能够出现在七层塔十分奇怪，可是王骞说了他用噬阴藤 种子对付了那个暗族使出的血影之后，其他三位长老也不得不赞叹家主有先见之明了。 尤其如今这个暗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难，身怀克制暗族的噬阴藤种子的岳公子，就更是不能得罪了。三位长老对楚离月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客气。 王家家主要和族中长老商议正事，玄青和楚离月身为外人，说了该说的话就干脆地离开了七层塔。 回到清远阁，没有了被人听到的可能，楚离月才把自己这半天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掺和这王家的事情是为什么？” 玄青眸光深沉。 只有在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楚离月才会觉得这人绝对就是那个在月圆之夜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 因为只有他的眼神，才会让她每每都有迷失其中的感觉。 楚离月真的不明白。 她上辈子也算是见过无数帅哥，深沉的、冷酷的、风流的、儒雅的甚至还有各种奇葩的……各种类型都有，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给她这种感觉。 玄青就这样望着楚离月的眼睛，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讨债。” 他其实一直很矛盾，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的姑娘这么早看到自己那一面。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想要让她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这样她所做出的选择才算是真心实意。 这次他到王家来，并没有提前告诉楚离月。因为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可是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这不得不说是命运帮他做出了抉择。 既然来了，他就带着她看看这所谓石州第一世家的热闹。 如今，紧锣密鼓奏响，各路角色也一一登台，最后的一幕将要被他亲手拉开，只是到时候那血淋淋的一切，适不适合展现在她的眼前，他仍旧无法最后决定。 所以，想了想，他还是只说了两个字。 呃，讨债？楚离月想起上次他啃了自己就跑，说的就是去拿私房钱，而且还是疑似被人占据的私房钱，这次又是讨债。看来千余年人事变幻，有很多东西都变了啊。“说起来上次你说是去拿私房钱，回来献给主人的，怎么这么久都没听你提起？是不是自己偷偷藏了小金库了？”楚离月突然想起来当时他给自己的理由，可是后来清辉回来就一巴掌拍扁了何复生的飞舟， 当时情景太紧张，她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啊。 玄青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就算有小金库，也是给主人攒着的呀。” 楚离月坐在椅子上，笑得肩膀乱抖。实在是用玄神医这张脸说这种谄媚的话，真的很不协调。 “那有人占了你的私房钱没有？” “有。”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略微歪头看着他：“然后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玄青神色冷漠：“自然是打回原形。” 嗯，如果当初没有他，他们的师尊、祖师都不会存在，他们的势力也无法立足，所以既然承了他的恩惠却还想算计他，那么就只能让他们回到他们师尊、祖师都从来没存在过的状态了。 什么是师尊、祖师不存在的状态？就是他们学不到暗影楼传承的功法，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普通人，这种人偏偏还仇家满地——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脱，总比被仇人抓走凌迟碎剐要好得多。 所以，看在一点点香火之情的份上，他就顺手送了他们一程。 然后收下了暗影楼这个原本就是他随手扔出来的小组织，至少对于他来说，有了这个组织可以更快地了解这个千余年后的世界。 “那个暗族成了王家家主，会做些什么？”楚离月十分好奇，她不知道暗族的目标是什么，所以一时也无法想象他下一步的动作。“暗族，生于阴暗，长于死地。并无亲情伦理，惟以实力为尊。想要成为族中的上层，就必须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他们从诞生那一刻就开始互相吞噬，弱小者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对于暗族来说，唯一的最 高的追求就是实力，就是强大的力量。”由于拥有了越玄青的记忆，清辉的回答十分清晰：“暗族无形无影，到了一定年龄就能自动领悟种族本能的暗魂蚀功法。靠着这暗魂蚀功法，他们能够将所有生灵都掌控在手中。也正是因为他们无孔不入、 防不胜防，当初兽族和人族才会对暗族那么忌惮。即使是数千年后的现在，人族依然对于暗族十分畏惧，甚至比对兽族更畏惧。” “不过，暗族在数千年前的失败之后，已经收敛行迹，退缩到了暗谷、冥渊之中，再无人知道他们的情况。” 玄青站在窗前，伸手抚摸着从窗外蔓延进来的噬阴藤。窗外，初夏的阳光分外明亮。噬阴藤叶茎上仿佛都泛起了黑色的光泽。 “可是，只看这么多年噬阴藤一直越来越少，濒临灭绝，我就不相信暗族已经真的衰弱败落了。更不相信暗族会甘于平淡。”“至于这个在王家潜伏了三十年的暗族，他对于力量的渴望自然是本能的。但是如果仅仅是渴望力量，他既然已经有了王鹤龄的特殊身份，只要小心一些，王家上下万余口，也足够他吸食提高自己的修为了 。根本不需要三十年这么久。” 楚离月点了点头，靠在玄青身后的椅子上：“那就是说，他有更大的图谋？”想起方才在七层塔顶的情景，她若有所悟，“大概和王家家传宝物，或者说那个冥骨盒子有关？” 当时那个暗族用了“买椟还珠”的典故来嘲讽王家，是想说在他心里冥骨盒子比其中的类似于生机指的那个东西更重要，说起来这个典故用的十分别扭。 玄青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除此之外，他现在又发现了一个宝贝，足以和冥骨相提并论。”那东西早就看出来楚离月这具肉身的特别之处，也算是觊觎良久了。 楚离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来王鹤龄一直以来的奇怪表现，现在也都找到了解释。说不定她第一天晚上在白玉楼中过夜时候，那个暗中窥伺、被紫玉簪反击打跑的东西，就是那个暗族了。 “那现在他想要的都在你手里，他怎么会甘心？”楚离月想也知道，那个暗族受了伤，又忌惮噬阴藤种子，所以不得不暂时退却。只要他自己觉得修为恢复，能够和玄青抗衡，就一定会对他们动手。 “是啊，希望他恢复得快一点了。”玄青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意义的笑容。以暗族天性中的自私狠毒，绝对不会把王家人的性命当回事。 这些天，整个王家的气氛都十分紧张。先是大公子的朝阳院数百口全数横死，后有大公子和九爷、还有两位长老出了意外，另外王家刚刚开窍上品的二公子王仲则出去看瀑布，也一去不返……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在两三天内发生，就算是家主和长 老们都有意封锁消息，却还是无法真的做到完全不为人知。 整个王家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听从家主和长老们的安排，加强巡逻，提高警惕，同时也派出护卫出去寻找二公子的下落。 但是，即使是所有人都提高警惕，一桩桩惨案还是不断发生。 王家的几位成珠长老都一一罹难，死状极其凄惨。他们都只剩下一张人皮，被平铺在墙上，地上的血迹拖得老长，好像是一头狰狞的凶兽将他们拖行啃杀、吸光了血肉。 连成珠长老都无法抵挡这个暗族，王家领地中开始弥漫着压抑绝望的情绪。 任谁都知道，就算是现在抓到那个暗族，将他焚烧成灰，王家面临的危机也很难改变了。 没有了成珠高手，王家凭什么维持石州第一世家的地位，凭什么继续在全帝国的玉石行业中占据大头？ 石州的一个暴发户徐家不就是这样吗？就是因为出了徐化这样一个成珠高手，徐家就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跻身于二三流的家族行列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可是前几天，徐化和徐家最有名的兄弟四人在秋叶渡和人比斗，先后殒命，徐家立刻就成了失去庇护的肥羊，被各个家族伸手割肉。最后，还有一批蒙着脸的“匪徒”连夜杀入徐家，砍杀掳掠一番之后，将 整个徐家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如果王家没有了成珠高手，比徐家富足千百倍的王家，就是一头更加肥美无害的绵羊！ 他们这些人，都将成为风雨中从枝头掉落的鸟窝中的鸟蛋，粉身碎骨，绝无幸理。就在这个人心涣散的时候，王家家主王骞敲响了代表最紧急状态的云板，将各房各支的当家人召集到了王家祠堂之中，提出了一个解决王家困境的办法。 第165章不是有岳公子吗 四月初七，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清远阁为期不长的清静终于结束了，大管事亲自上门，恭恭敬敬地传达了家主的意思：邀请玄神医和岳公子到家主所住的昆明居去。至于去干什么，他只是笑着说不知道。 楚离月今天换了一身浅紫色缭绫长袍，长身玉立，头上是纱冠束发，插着那支紫玉簪，整个人看起来俊朗飘逸。 玄神医还是每日不变的一身灰衣，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既然大管事说不知道，两人也不多问，跟着他来到了昆明居。昆明居的院子布置得很有特色。楚离月走在昆明居的长廊上的时候，已经发现这院子的布局和她在楚家看到的那些典型的古典多进四合院大不相同。也许王家作为擅长炼制玉石玄器的世家，对于建筑也有 不同的审美观？ 大管事陪着他们两人来到了昆明居正房。 王骞正坐在主位上，面容严肃，目光坚定，完全看不出来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在他下首首位就座的是一位老者，他鬓发如银，身躯微偻，面如鸡皮，目光浑浊。 老者身边则是两位在王家比较有影响的两位中年男人。他们虽然不是成珠境界，但是因为如今王家的成珠高手几乎全军覆没，也只能将这两位修为和声望都不错的临时补上来，负责相关事宜了。 看到两人入内，那位看起来垂垂老矣的老者慢慢侧头打量着他们，尤其是走在玄青身后的楚离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她蹙起了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目光直直地和那老者撞在一起。 不管他什么身份，敢用这种打量货物、衡量价格的目光看她，她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王骞的声音和笑容都和楚离月记忆中的毫无差别，楚离月也不由觉得有些全身发毛，即使是石州第一世家的家主，在被暗族取代之后，也只有无声无息消失的结局。这种事情，真是细思恐极。 “玄神医，岳公子，就等你们了。”王骞微微欠了欠身，含笑向他们点头，“请坐。” 玄青伸出胳膊，将楚离月虚虚揽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了房间里几个人或算计或炽热的目光，冷着脸将楚离月带到了一旁椅子旁边，对着王骞点了点头，就和楚离月并肩坐了下来。 王骞等他们坐下，脸色也恢复了方才的严肃：“玄神医，你我多年交情，亲如手足，如今王家面临的困境，你也看得清楚。我只问你一句，如果能救我王家上下万余条性命，你可愿意出手帮忙？” 一时间，王骞这边四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玄青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过一介医者，岂敢担负万余性命？”玄青坐得端正，话也说得冷硬。“正是要玄神医施展手段，救我王家全族啊！”坐在下首的一名白胖中年男子一开口，就充满了世俗和圆滑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商贾在与人谈判，“只要玄神医能够救得我王家，王家上下都会感激 您的恩德。” 玄青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掩饰目光中的鄙夷。这样的水准也还出来求人帮忙，开条件也不开个实在的，说感恩听着又像是恐吓，他到底是帮忙还是捣乱？ 王骞截住了白胖男子的话，向着玄青诚恳说道：“当初邀请玄神医到我王家为客卿，本就是为了借助玄神医精妙的医术，将我王家祖传的古方研究透彻，早日配制出能够配合家传宝物使用的丹药。”“今日请玄神医来，也还是这样。我并不敢提出其他要求，只是希望玄神医看在王家生死一线的份上，能够出手帮我一把。”王骞叹了口气，“玄神医每日都在清远阁，大概不知道这些时日，那暗族越发肆无 忌惮，每日都会对王家子弟下手，连几位成珠修者都被那恶贼偷袭害死。” “这样下去，要么就是王家所有子弟都成为那暗族的口中之食，要么就是王家因为没有成珠高手庇佑而成为其他家族的下手对象。” 王骞面色略有凄然：“先祖传下来千年家业，岂能在我等手中化为乌有？” “所以，我恳请玄神医帮我们王家一次！”王骞郑重承诺，“只要玄神医愿意出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玄神医都将成为我王家永久的外族长老！只要王家一日不灭，就会一日供奉玄神医！” 王家素来没有外族长老这一说，如今面临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将玄青的地位抬到最高，尽量引得玄青动心。 玄青脸色刻板，神情冷漠：“不知家主要我做什么？” “炼药。”王骞说道。 “什么药？”玄青非要问个清楚。“自然是当初你答应家主要为我王家炼制的丹药！”另外一个肌肉虬结的中年男子大声叫了起来，“你本来就是王家客卿，来王家之时已经和家主签订了血誓效忠契约。王家请你做客卿，本就是看中你的医术 和炼药之术。平日你要什么，家主不是立刻命人去办？怎么的到了王家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你却开始摆架子了？”玄青看都没看这个男子一眼，只是对着王骞问道：“家主，可那冥骨盒子和宝物都已经不见了，再炼制这些丹药又有何用？再说，我早就跟家主说过，千年之间，药草的名字，甚至药力都可能发生变化，必 须谨慎审核，多次试验，才能最后找到适合现在王家的配方。如今，这些试验内容还未全部做完，贸然炼丹，恐怕会惹下麻烦。” 玄神医大概是很少在人前如此长篇大论，那个坐在下首第一位的老者眯着眼睛看着玄青，听他说完才点了点头：“家主，老朽觉得玄神医所言也不无道理。” 老者向着玄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玄神医这种态度是对王家负责的态度。不过，如今王家面临生死危机，恐怕已经没有时间等到玄神医做完全部试验内容，解出真正的方子了。” 玄青并不认识这位老者，王骞介绍道：“这位就是十一太爷，如今已经是成珠六阶。因为潜心修炼，所以很少出来，玄青恐怕是第一次见吧？” 这就是那位寿数不多、闭门苦修的那位长老了。 玄青看着十一太爷，也不说话，不过姿态却很明显：等着十一太爷继续说下去。十一太爷笑了笑，脸上原本就已经下垂干瘪的皮肤组成了一个毫无感染力的笑容：“家主天纵之才，竟然对家传古方做了修改。修改之后所炼制出来的丹药，即使没有先祖留下的宝物，也能将一名凝珠六转 的修者送入成珠境界！” 即使是玄青，也不禁因为这个消息而动了动眉毛。这个暗族果然开始出手了。 “不知道玄神医有没有兴趣研究一下这个新的方子，炼制一批丹药，解决我王家如今面临的生死危机？”十一太爷语速不快，吐字也不太清楚，不过最终玄青和楚离月还是都听清楚了他的话。 “这么神奇的药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炼制成功的吧？”如果这样的丹药能够轻易得到，这玄元大陆上的成珠修者立刻就不值钱了。 王骞笑着接口：“所以才需要玄神医你这样的内行来执行，将这个方子好好检查一番。如果确认无误的话，就要劳烦玄神医亲自动手去炼药了。” 玄青一伸手，王骞已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亲自走过去放在了他的手上。 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楚离月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她没学过中医，对这个世界的药物体系也不了解，看了也白看。玄青倒是冷着脸看了一会儿：“这是从当初九爷提出来的那个血亲献祭的思路衍变出来的想法吧？当初家主也尝试过，可是连尉迟磐那样的体质，也不能将这方子中所设想的药丸炼制出来。如今尉迟磐早就 逃了，却去哪里寻找一个那种体质的药引来？” 王骞笑着看向与玄青并肩而坐的楚离月：“这不是还有岳公子吗？” 楚离月早就猜到他不安好心，如今终于看见了他的真实目的。 尉迟磐、药引、丹药，还有她奇特的体质，这些词串在一起，就算是没有人详细说明那个所谓的方子和炼药计划，楚离月也能大致猜到那个暗族想要干什么。 难怪清辉会说，他想要的是你——这句话，就是真正的字面意思，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和暧昧。 不等楚离月开口，玄青已经冷冰冰硬邦邦地拒绝：“别打她的主意。” 十一太爷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美男子，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一个身躯佝偻、鸡皮鹤发的糟老头，随时可能迈入死亡的罗网。 如果真的如家主所说，这个岳公子的体质那么特别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再活几十年。 瘦弱衰老的十一太爷慢慢走到了楚离月面前。 楚离月警惕地望着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可是，十一太爷却猛地跪了下去！他跪在楚离月面前，整个人只比楚离月的膝盖高出一头。稀疏的白发微微颤抖，十一太爷悲声乞求：“岳公子，求你救救我王家万余口性命吧！” 第166章你敢跪我就敢踩 一个鸡皮鹤发、干瘪瘦弱、看起来随时可能断气的老人家跪在你面前求你，你会有什么感觉？楚离月不知道别人会如何，她只知道自己想一个大耳光将这个不要脸倚老压人的糟老头抽飞出去。 凤目中寒芒闪烁，楚离月不但没有直起腰惶恐地谦虚客套，而且还慢悠悠地斜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绣着火焰花纹的鞋尖在十一太爷鼻子前晃来晃去。这动作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可是，不管是王骞还是其他两个刚刚擢升的长老，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楚离月的一举一动。 玄青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待着楚离月的回答。以为用一个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的老头子就能逼得他的姑娘自己把自己洗干净送给他们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有尊严的成珠修者呢。”楚离月的脚尖在十一太爷面前再次晃了晃，就像是在撩逗一只狗一样随意，“辛辛苦苦修炼到了这个境界，好歹也能当个一方霸主，膝盖怎么这么软，说跪 就跪？” 真把她当成第一次出门不懂世情的傻白甜了吗？她就长着一张纯真的脸，生着一颗圣母的心？看见老人白发苍苍、潸然泪下，就会诚惶诚恐、推心置腹、舍己为人、牺牲她一个救治万余人？十一太爷稀疏的白发在空中颤动，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人他的苍老：“我已经老了，老到已经能够躺在棺材里等着闭眼了。可是，王家还有数千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们不应该陪着我们这些老朽一起绝望。 ” 他抬起一张老脸，一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沿着满脸沟壑曲折流淌：“岳公子，就算是我没有尊严，我求你，求你救救王家万余口性命吧！” 楚离月嗤笑一声：“你这是求人的姿态吗？”她将脚尖一伸，竟然踩在了十一太爷的肩膀上！ 王骞面目深沉，可是其他两个长老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你不要欺人太甚！”王家族中辈分最高、年纪最长、修为也最高的十一太爷，为了王家万余口向一个无名小辈下跪，无非是一片仁心，不想采用强迫手段。可是这小辈居然不识好歹，出口羞辱之余，居然还敢用脚踩十一太爷 的肩膀！ 这不是踩肩膀，这是在踩他们的脸！ 两个长老中长得十分魁梧的那个皮肤黝黑，面上满是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他的动作最快，一把就掷出了一枚青玉球。 这是他当初冠礼之前亲手炼制的子母球，用玄力催发之后，可以弹出九颗小球，围着对手布成一个小小的阵法，同时根据他的心意，可以喷出毒气、迷雾等各种不同效果的药物，将对手或杀或擒。 既然这个小子不识抬举，索性就直接将他拿下，到时候愿意不愿意就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了。 楚离月看着迎面飞来的青玉圆球，口中继续嘲讽：“又想求人，又想摆臭架子，哪里来的臭毛病？看，倒不如这样直接动手还干脆点。” 话虽如此，她动手却十分小心。 翠绿色的手镯瞬间蔓延，包在两个拳头之上，楚离月一脚踩在十一太爷肩上，另一脚踩在地上站了起来，一拳挥出。 刻意收敛，不曾使用大日紫曜真火，绿色的拳影从拳头上飞起，直接砸在了青玉圆球上。 被外力阻拦，青玉圆球砰然炸开，九颗核桃大小的小球猛地飞出，向着楚离月面门射来。 九颗小球飞行的轨迹隐隐符合着某种规律，从上下左右将楚离月的上半身全部笼罩。那位黑脸长老嘿嘿一笑，想着这样的年轻人果然都是经不得撩拨，这么容易上当。 他的青玉子母球中，母球本来就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在这九颗子球上。 黑脸长老用玄力操控着九颗已经将楚离月团团围住的小球，因为知道家主想要的是一个活着的岳公子，所以他催动小球喷出了其中能够令人筋软无力、瞬间沉睡的药物。 只是，药物刚刚喷出，就看见坐在楚离月身边的玄神医大袖一卷，九颗小球就像是遇到了巨大磁铁的小铁球一样，一个个都脱出了黑脸长老的控制，向着玄神医的衣袖投了过去。 不等黑脸长老作出下一步反应，玄青已经将大袖一抖，九颗小球挤在一起，带着尖锐的风声砸向了黑脸长老。 黑脸长老只来得及猛地向后仰倒，九颗小球组成的一团嗖的一声擦着他的鼻梁飞了过去。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从这速度看，如果被这九颗小球砸中面门，这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玄神医平素很少出手，单靠医术已经能够得到王家上下的尊敬。今天一出手，才知道玄神医的实力也不低。脑子里的念头还未平息，黑脸长老就闻到了熟悉的药物味道。糟了，玄神医连那些药物都一起……还没想完，黑脸长老就已经双腿发软，眼皮沉重，整个人慢慢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发出了沉沉的呼吸声， 陷入了睡眠之中。 就在玄青出手对付黑脸长老的同时，被楚离月踩着一边肩膀的十一太爷也发动了。 十一太爷如今的年纪和辈分，都是王家最顶级的存在，今天居然舍下老脸跪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乳臭未干的小子脚下，当然不仅仅是想要利用他的衰老无助来打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的同情心。就在楚离月一脚踩着他站起来的时候，十一太爷满头白发无风自动，一身青黑色的袍服陡然膨胀起来，被一个小儿羞辱的怒火化作毫不控制的玄力，一个胭脂红色的玉碗从他的眉心飞出，瞬间涨到一人大 小，飞到了半空中，碗口朝下对准了楚离月。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十一太爷吸引岳公子的注意力，两位长老负责牵制玄神医，家主相机出手。 四人配合，只要将岳公子拿下，玄神医就是有滔天本领，也不过就是两条路：要么放弃岳公子，接受现实；要么拿出令王家满意的条件来和他们交换。十一太爷虽然年老体衰，名义上还是成珠六阶，实际上实力大大减退，但是对付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应该还是手到擒来的。何况，十一太爷为了成功，更是舍得下脸面，甘愿以成珠高手之尊，跪伏 在岳公子脚下。 年轻人容易骄傲自大，然后放松警惕，岳公子也不例外。你看，他已经自大到踩着十一太爷的肩膀站着的程度了。 十一太爷心中冷笑，等到这小子落在了他们手里，他有的是让这小子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办法！ 而这小子活着受尽苦楚，还要将自己的血肉献出来让整个王家受惠，包括十一太爷这样已经接近大限的，都可能因此而重焕青春！ 想到这些，十一太爷低着的老脸都满是兴奋和狰狞。 镇魂百炼阴玉碗，是他自己炼成的玄器提炼出来的元魂，跟随他征战数十年，只要飞出罩住敌人的头脑，就可以将敌人的神魂镇压！ 就让这小子用自己的肉身来为他方才对自己的羞辱做赔偿吧！另一边，黑脸长老倒下了，另一位白胖长老怒喝一声就扑向了玄青：“叛徒！”身为王家客卿，接受王家供养多年，不但为了庇护一个外人而置王家上下万余人的性命于不顾，居然还在两方对抗时候公然出 手对付王家长老！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同时，王骞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金丝玉甲应声而出，将整个身体包裹了一个严实，手中的盘龙符文银枪也遥遥锁定玄青。 只要玄青出手救援楚离月，王骞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阻拦。不管玄青实力有多强，王骞和一个长老联手，总能将他拦下来一段时间。 在王家的几个人看来，只要玄青无法援救，楚离月单人对上已经成珠多年的十一太爷，必败无疑。 只要楚离月被生擒，玄青就有了忌惮，只能选择和他们谈判妥协。 白胖长老看着体型庞大，但是动作却挺利落。他的玄珠催动，眉心处飞出一柄雕着山川河流的绿玉如意落在了手中，山河如意。 这是当初他冠礼之前亲手炼制的玄器，最初的创意是模仿桓家的玄元山河印。据说桓家先祖正是凭着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灵器，才能镇压了无数与他争夺这大好河山的对手，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 经过多年的温养，他的玄珠元魂也得了其中九分精髓，化作了一柄山河如意。 山河如意一出，整个房间里顿时产生了一股磅礴浩荡而沉重浓厚的气势。山河如意牵动着大陆的无限厚重，压向了对面犹自抄手而坐的玄青。 王骞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心中对王家的评价又高了几分。王家的秘密并不在于如何雕刻符文、制作玄器，这些都是表面上的王家绝技。王家真正的秘技是王家最优秀的子孙开窍之后，可以选择一块特殊性质的玉石作为自己的玄珠元魂。这块玉石并无其他作用， 唯一的作用就是性质温和、包容。 王家人称之为母玉。 等到王家子孙冠礼之前，亲手炼制了一枚玉石玄器，然后用心温养，达到一定程度后，就能够用这块母玉慢慢吸取这枚玄器的精髓，从而养成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玄珠元魂。就是这样一个平时根本不显眼的族人，这山河如意也很有几分火候了。王家这千年传承，果然底蕴深厚。 第167章一个不留 王家这几个人想得十分美好，可惜的是，楚离月却不是他们想象中修为低、反应慢、经验少的纨绔子弟。 十一太爷心头的喜悦还未盛放，却觉得肩头一重，楚离月重重一脚将他踩得实实在在跪倒在了地上。 楚离月倒没有用太大力气，她用的是技巧，玄力从脚底透出直接渗入十一太爷体内，一瞬间流过他周身各大经脉穴位。 那只踩在十一太爷肩膀上的脚，重点本来就不是羞辱，而是控制。 刚要催动玄力驱使镇魂百炼阴玉碗的十一太爷全身一麻，保持着被楚离月踩在地上的姿势僵硬不动了。 空中的玉碗失去了控制，在半空中悬浮不动。 虽然不知道这只玉碗有什么作用，但是楚离月毫不犹豫，一只脚在十一太爷肩上借力，身体猛地上窜，一拳就砸在了玉碗身上！ 咔擦一声脆响，无数道裂纹沿着玉质细腻的碗身延伸开去。就在王骞和那位白胖长老惊讶的目光中，镇魂百炼阴玉碗就此碎裂成无数残片，纷纷坠落在地。 而正在努力对抗楚离月的玄力，刚刚挺直肩背的十一太爷，更是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扑通一声趴平在地上，直接重伤昏迷。 镇魂百炼阴玉碗和十一太爷的神魂紧密相连，一损俱损。 “不自量力。”直到这时，玄青才冷冷吐出几个带着嘲讽的字，他们这些人，大概是觉得他的姑娘年纪小、容貌美，所以就不自觉地对她带着几分轻视了。一个活不过一年的老头子，仗着自己混到了成珠境界就想要拿下她，可不是个笑话？他手里出来的人，能和那些庸人一样用世俗的标准来衡量吗？别的不说，如果楚离月放出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就算是 达到了蚀玄境界的暗族，如果逃得慢了，也难以幸免！ 既然楚离月已经解决了十一太爷，玄青也不再袖手，他冷笑一声：“修炼数十年，还只有这点力量，也配在如意上雕刻大陆山河？”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房间里隐隐聚集的厚重力道顿时消失，白胖长老只觉得一只银灰色衣袖越来越近，近到衣袖边上的针脚都能看得清楚。衣袖只是轻轻拍在白胖长老的脸上，可是白胖长老却如受重击， 立刻口吐鲜血委顿在地，眼看也是出气多入气少，随时会丧失性命。 山河如意在空中悲鸣一声，围着白胖长老转了几圈，也当啷一声颓然落地。 而披着金甲、捏着银枪遥遥锁定玄青的王骞却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玄青虽然一袖子拍晕了白胖长老，可是他周身的气息却丝毫没有波动，更没有任何破绽。王骞的肉身里是一个擅长观察神魂的暗族，在他的感知里，眼前的玄青就像是一座冲天而起的巍巍雪山，冰冷而高峻。即使有时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引发雪崩，将无数人命吞噬，充满了危险，但是却仍然 让人感觉无懈可击、无可超越。 深吸了一口气，王骞知道自己设想中最糟糕的一种情况成为了现实：玄青深不可测，岳离也不是凡俗之辈。到头来，仍旧需要他亲自上阵。 幸亏他早有准备，并不是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了这些徒有一把年纪的废物身上。 王骞站在座位前，银枪在地上一顿，阴恻恻地问道：“玄青，你我也算是相交一场，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对着干？” 玄青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楚离月也踢开了十一太爷，坐在玄青身边。 隔着躺在地上的十一太爷、白胖长老和黑脸长老，两个人望向王骞的目光奇异地保持了同步：别废话，有本事就动手呀。 王骞当然看出来两人眼神中的鄙夷和蔑视，他心下恼怒，但还是忍了下去。作为暗族，他们自从诞生，就在隐忍和吞噬掠夺中生存。 玄青的眼睛看向王骞脚下，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嘲讽笑容。 王骞幽幽说道：“其实，我真的想过要将王家当成自己的家族，好好经营百十年的。” 一个这样规模的人族世家，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口粮和玄力宝库，只要保持着隐秘和持续的动作，再没有人会将王家家主和暗族联系在一起。“王伯制死了，王仲则死了，这个身体的至亲都已经消失，再也不会有人察觉什么破绽。”王骞持着盘龙符文银枪站在原地，声音中充满遗憾，“我大可培养出一批优秀子弟，看着他们提高修为，然后分批采 摘……” 就像是人族圈养猪羊一样，等到他们足够肥美再行宰杀。这样永远无穷尽的吸食掠夺，对于他提高自己的修为来说，是多么完美幸福的一个计划啊。 可惜的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完美的计划。 玄青嘴角含着冷冷的笑意，什么也没说，王骞却觉得他仿佛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安排。 心下一惊，王骞几乎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是想起落在对方手中的冥骨，还有被对方护在翼下的那个令他垂涎三尺的少年，他终究还是猛一跺脚，脚下一圈圈符文显露出来，闪烁着微光向外扩张而去。 玄青伸手一拉楚离月，另一只手甩动衣袖，已经将整个屋顶掀飞了大半，带着楚离月飞身站在了昆明居正屋的最高处。 初夏的阳光亮得耀眼，整个昆明居却安静得让人心惊。 楚离月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这种程度的血腥气让她想起刚刚过去没多久的朝阳院惨案。 王骞也飞上了屋顶，他身上的金甲闪动着刺眼的光芒，像是一轮小太阳，即使在夏日的晴空下也依然耀眼夺目。 而他手中的盘龙符文银枪已经被彻底催发，一条一人粗细的巨大龙形在半空中盘踞，须发鳞甲都已经细致可见。 这种修为，比之前真正的王骞更加深厚。 屋中地面上的符文一圈圈扩散，已经延伸到了屋外的空地上。 玄青看着眼前明显修为大增的王骞，嗤笑了一声：“这次是多少人的血肉精元？” 王骞并不惊诧，他知道越玄青对于暗族了解不少，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宁愿看着自己采用这种手段提高修为，而不肯出手打断自己。 “四百八十名凝珠三转以上的青壮年。”如十一太爷那样垂垂老矣的人族，就是让他吸，他都下不了口，实在是并没有什么助益。他原以为废物利用，就算是十一太爷修为大减，对付一个凝珠小辈总应该是而没有问题，谁知道那个糟老头子竟然 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我早想到玄神医你不会束手就擒，也不愿意将阿离交给我。所以，提前就准备好了四百八十名青壮年修者，用这阵法将他们束缚。只要我一个动作，就可以吸光他们的血肉精元，将我的修为提高到成珠七 阶乃至八阶。” 王骞似乎并不乐意和玄青做生死之搏，还试图用言语打动玄青：“玄青兄，我们也算是相交多年，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非要决一生死呢？” 他看了看被玄青护在身后的楚离月，金丝玉甲面具后的眼神诡谲狡诈：“看来你也发现了阿离的特殊之处，那么，我们谁也不要独吞，再合作一次又如何呢？”玄青没有说话，王骞似乎得到了鼓励：“上一次，你用那人的血肉提炼的丹药，助我熬过了三十岁必死的关口。这一次，我们还是可以像上一次一样，你给我丹药，我以王家家族为你后盾，再加上我的身份 ，帮你找到你的仇人为你复仇，如何？” 说到这里，他才想到眼前的这个玄青并不是原来那个以寻找暗族父亲复仇为第一目标的玄青，立刻改口道：“如果这位兄台有其他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商量。” 玄青笑了：“我的要求？”他抬起手来对着眼前的王家画了个圈，“我的要求就是王家所有性命，一个不留。”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不自觉得有些僵硬，竖着耳朵听着自己身边人的反应。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残暴？她会不会暗自难过，对自己连幼儿弱女都不放过的行为感到失望？ 如果她真的开口，为了那些甫出生、对人间尚且一无所知的幼儿稚子求情，他是应该同意还是拒绝？ 身边人的呼吸没有任何改变。 王骞身形一顿，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难怪兄台对于我在王家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根本不愿意出手帮助王家，原来兄台和王家有仇。”王骞这才明白了之前此人的所有举动。 难怪他明明修为高得惊人，却不肯出手挽救王家的危机，任由自己在王家兴风作浪，任意肆虐。 不过，以他的修为，就算是亲自动手，将王家的好手一一屠戮干净，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为什么他却不自己亲自动手，反而借助自己的手来覆灭王家呢？ 王骞想不明白，但是口中却说道：“这也容易，我原来还担心兄台会阻止我，所以不敢过于恣肆。如今兄台既然有这种愿望，而我也正求之不得，岂不是天生应当结为同盟？” 他心中盘算着，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将整个王家全部灭绝，这个要求对自己来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杀的人越多，吸收的不甘、冤屈、怨愤的情绪和神魂越多，吸食的血肉精元越多，自己的修为就越高。 就算是最后此人突然翻脸，自己也有了更强大的实力，至少可以和他一搏。 想到了这一点，王骞口中长啸一声，从身上取出家主令牌向上一掷，立刻就听得周围响起了轰然之声。 随着这种低沉绵延的声音，头顶的蓝天白云被一片片突然升起的白玉屏障全部遮住，整个王家领地突然一暗，所有王家子弟都不由抬头看着天空。 白玉屏障上雕刻着星辰列宿的图案，在已经暗淡下来的空中发出微微的光芒，仿佛是黑夜降临了人间。 “九九小周天玉宸阵法？”有点见识的王家子弟认出了这是王家的防御大阵，不逢大事不会启动。一旦启动，王家领地就与外界彻底隔绝，再也不允许内外出入。“难道是家主和长老们发现了那个暗族恶贼的踪迹，害怕它遁逃，才开启了大阵？” 第168章卑微的小草 九九小周天玉宸阵法隔绝内外，王家所有不曾外出的子弟将近万人，都被困在阵法之中，却仍然一片懵懂，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感觉。 王骞得到了玄青的认可，一声厉啸，放出无数条血色人影。 没有了正午阳光的曝晒，血影们毫无畏惧，闪电般飞向各个方向。 他苦心喂养了多年的那条血影被楚离月用噬阴藤种子吞噬了大半，本来就在心痛，有这样的机会，索性就肆无忌惮放开手脚了。 王家修为略高的族人，他都知道其踪迹，如今简直是按图索骥，一扑一个准。 很快，王家领地四处都传来尖叫哭泣的声音。红色的虚影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都会带走一条人命。 一时间，十几里方圆的王家领地几乎变成了修罗场。 玄青面色不动，却暗暗用大袖下的手握住了身边人的小手。他用力转过头来，看向楚离月的脸庞。 他实在是不想再去猜测她的反应，即使是她满脸失望，他也要亲眼看着。如果经历了千年孤寂后，他亲手制造出来的这个人，也仍然不能和他一心一意的话，他宁愿亲手将她毁灭！ 楚离月面色严肃，若有所思，感觉到玄青的动作，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左手却在大袖遮掩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细嫩纤手轻轻反握着他的手，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已经眸光深沉的玄青眨了眨眼睛，唇边泛上了不自觉的笑意。 如果不是顾念着此刻用着玄青的身份，也许他已经将这个女人狠狠抱在怀里，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欣喜。 眼神从那双依然嫣红的唇上掠过，他在心中再次记上了一笔。 楚离月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唇，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生怕这人突然狂性大发，她连忙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注意点，那个暗族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 玄青板着脸转过头去看那边的王骞，袖中的手指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的五指分开，和她十指交握。 王骞身边，一条条血影泛着血红的光芒返回，纷纷扑进了他的体内。 昆明居似乎已经没有了活人，除了他们三个，全是血影幢幢，来往穿梭。 王骞站在房顶上，和玄青、楚离月二人遥遥相对。随着血影不断回归，他的气势也在不断攀升，显然实力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虽然看不见两人袖中交握的双手，可是王骞眼神犀利，自然也看得出来两人手臂角度的异处。他隐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浮上一丝诧异，难道玄青护着这少年，居然是因为两情相悦？ 这样的话也难怪他不肯交出岳离，毕竟当初尉迟磐那样的铮铮铁汉都无法忍受那种折磨，性情日益暴戾疯狂。 不过，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大大提高，不管岳离还是冥骨，他都要拿到手中！至于这个冒牌玄神医，如果他会玄青的医术，可以留下来为自己炼药；否则就让他和王家众人一样去死！ 抖了抖身体，将最后一道血影收归体内，王骞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银枪一挥，符文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身长数丈的金色巨龙，双目圆睁，颔下须发翕张，利齿外突，仿佛随时意欲攫人而食。 金龙在王骞头顶盘旋飞舞，龙目冷冷注视着玄青，好像是在看一只小小的蝼蚁。 无需多说，王骞的举动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之前他忍着玄青，是因为自己实力不足，如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急剧提升，再也不用隐忍下去。不管是冥骨还是岳离这个人，他都志在必得。 “也罢。”玄青伸手一引，眉心处飞出一片蒙蒙绿光，落入他手中，却是一株不过一尺高的青草。 即使是和玄青相识已久，王骞也不曾见过玄青使用自己的玄珠，这是第一次看见玄青召出玄珠元魂，竟然是一株小草。 这株小草看起来平平无奇，看起来和大陆上所有平凡的野草没有什么区别。 玄青手一点，小草没入脚下的正屋房顶上，一转眼就蔓延开去，将所有房顶和围墙染满了绿意。“到此为止吧。”玄青轻轻说道。虽然王家还不到一个不留的地步，但是经此一番折磨，所有成珠修者全部死亡，凝珠修者折损大半，只要眼前这个王骞死了，自然有人会来收拾残局，将王家幸存者杀个干 净。 这个暗族的存在价值已经没有了。 王骞已经认出了这些不断向他蔓延过来的小草是什么元魂了，这是越家最常见的春草元魂。 越家子弟最基本的修炼功法是回春术，最常见的元魂就是各种草木元魂，尤其春草元魂是最多的。 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外家子，寄身越家，能够修炼的也就是越家最基本的东西了。 王骞放下了大半个心。虽然这人已经不是玄青本人，但是他显然并没有更加高深的功法，仍然需要用玄青自己的功法和元魂来作战。这种烂大街的基本功法，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他挥动银枪，空中的金色巨龙一声长吟，硕大的身躯猛地弹起，扑向了玄青面门。符文流转，巨龙威势十足。 玄青仍旧是一手握着楚离月的小手，另一只手屈指弹出，一点绿色飞向巨龙。 巨龙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水光，将迎面飞来的绿色小草卷在浪涛之中。 王骞心中暗自发笑，一株野草，也想和王家家主潜心温养升级的巨龙相抗衡吗？就在他含笑的眼神中，绿色的小草在白浪滔天中悠悠生长起来，一眨眼就从不足一尺长到了三四尺高，一片片细长的叶片伸展出去，看起来生机勃勃。而威势浩大的浪涛却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片细雨 ，缓缓落在了昆明居的地面上。 王骞惊讶之极，手中的银枪猛地高举，金色巨龙的身上符文再次闪动。 玄青却不给他第二次机会，他手指再次一弹，已经生长到四尺有余的小草身体一颤，散发出绿蒙蒙的光芒。无数小而又小的草籽散落在空中，向着王骞飘了过去。 同时，已经蔓延到王骞脚底的绿草也开始极速生长，形成了一片绿意盎然的小小草林。 平素一直都是任人践踏的小草，突然间变得危险而强势。足足有半人多高的草身，支支叉叉的叶片边缘锋利，将穿着金丝玉甲的王骞围在其中。 王骞皱起眉头，感到情况不妙。他脚尖一点，挣脱了十几片缠绕过来的叶片，飞到了半空中。 虽然他并未修炼出护身玄光，但是这件金丝玉甲却是原来王骞的玄珠所化，随着修为的提高，也具备了飞行能力，让他能够从容悬浮在半空中，躲开了草林的围捕。 金色巨龙身上符文闪动，喷出了一口炽热的火光。 以火焚木，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只是令他瞠目的是，那些已经长到四尺高的野草，叶片互相连接扭曲，组成了无数只巨大的扇形，对着火焰飞速扇动，将这些火光扇得支离破碎。 星星点点的火光散落在草丛中，很快就被那些稍微短小一些的叶片拍打熄灭。 王骞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是他还是原身，都从来没有想过越家最常见的春草元魂能够这样使用。 进可攻，退可守，既有犀利的杀机，也有巧妙的防护。 他忍不住从面具后再次打量仍旧拉着楚离月站在房顶上的玄青，那张刻板的脸背后，是一个如何强大的人族修者？ 正在思考如何对付玄青的时候，王骞突然觉得全身又痒又痛，心中不由大惊，他是在什么时候中了对方的暗算了吗？ 轻微的簌簌声响起，似在体内，又像在体外，但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判断，因为一股彻骨的痛已经席卷他的全身，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王骞痛得大叫起来。 手中的盘龙符文银枪当啷一声抛落在地上。空中盘旋的金色巨龙转了一周，一声清吟之后，缩小返回到了枪身上。 失去清醒的王骞无法继续控制玄力输出，包裹全身的金丝玉甲也化为一道金光，飞回了他的眉心。 王骞也从半空中猛然下坠，砸在了已经布满青草的昆明居地面上。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绿人。 面门、七窍都冒出盈盈绿草，露在衣服外的脖颈、手背、手心也都长满了细细小小的小草。 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时不时还在向外膨胀。 那是依然在茁壮生长的小草。 小草也许卑微，也许脆弱，但是它们是生命力最旺盛的一种生物。只要给它合适的条件，它就会执着地穿透任何障碍，冒出一抹绿色。 在玄青手中，即使是最普通的元魂和功法，也焕发出了令人惊惧的力量。 那些随风飘散的草籽，早已不知不觉地钻入了金丝玉甲之中，进入了王骞的身体之内。得了他的血肉生机灌溉，迅速生长，将王骞变成了一个绿茸茸的草人。 丝丝缕缕的血迹从王骞的皮肤下渗出，迅速被小草吸收，化为养料让它们更加快速的生长。 王骞在地上翻滚不休，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败在越家最普通最常见的春草元魂之下。他已经将暗魂蚀修炼到了蚀玄的水准，怎么会这样轻易落败？ 他用力抓着自己身上的皮肤，想要把这些该死的小草统统拔光，但是却根本无济于事。 即使是忍痛揪下一簇青草，很快就会有新的小草从伤口处冒出，而且还自得地吸食着他伤口的血肉，生长得更加茂密。他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人！”让他这三十年的潜伏化为徒劳！ 第169章没有一个人无辜 对于在地上打滚挣扎的王骞发出的嘶声质问，玄青只是回以一声冷哼。 一个见不得光的暗族，若不是为了用他来对付王家，早就把他捏死了。让他蹦跶了这么多天，却让他不知天高地厚了，甚至还敢打离月的主意！ 现在既然到了落幕时分，这个小臭虫也该被碾死了。 伸手揽着楚离月，玄青轻飘飘地从昆明居正屋的房顶上落到了地面上。 绿莹莹的小草恢复了温柔脆弱的样子，铺满了昆明居的地面。 王骞全身都长满了青草，连衣服都已经被撑破，无数柔软的草叶从其下钻了出来。他的呼吸都已经十分困难，只有眼睛还未被青草光顾。 “你是谁？”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感觉到全身的精力都被无处不在的草籽吸收着，力量不停地流逝，整个人越来越虚弱。 即使如此，他还是跪在草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不顾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在不停地滋养着盈盈春草，执着地期待着一个答案。 “你以为你还有以后？”玄青明白他的意思。 他知道这次自己已经无力翻身，但是却还是自恃身为暗族，能够仗着种族天赋逃出生天，他要记住这次的仇人，以后不免寻找机会报复。 “阁下如此实力，绝非普通人族修者。”王骞体内的暗族见多识广，在成为王鹤龄之前，他曾经在暗族长者的引导之下修炼感悟，得到机缘穿梭时空，增广了不少见识。 方才冒牌玄青使用玄青的玄珠和功法的时候，他曾经暗中嗤笑，以为此人实力平平，只能使用玄青的本事，可见其自身的功法和玄珠并无什么长处。 可是一对战，事实就告诉他，不是这个假冒玄青的人没有实力，而是实力太强。对于人家来说，根本不需要动用自己真正的功法，只使用越家最常见的基础功法，就足以将自己轻松灭杀。 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一般人族成珠修者根本做不到。 这样的人，在人族之中绝对是最最顶尖的强者。 凭着这份情报，他就算是任务失败，仓皇逃回了灵谷之中，也能少受不少惩罚。 至于报复，他们灵族是最识时务的种族，弱者臣服强者是他们唯一的信条。如果有一天，他能够达到超越对方的高度，也许才会考虑报复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再也不会招惹对方。 王骞身上的春草越来越茂密，整个人已经看不出人形，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绿球。 当最后一根春草从他的眼珠中冒出来的时候，一团血雾终于脱离了王骞的身体。 知道楚离月手中有能够克制自己的噬阴藤种子，暗族不敢逗留，一阵风过就消散在了空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谁同意你走了？”玄青哼了一声，银灰色的大袖一甩，明明已经消散的血雾诡异地再次出现在空中，汇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形。 “阁下难道还想赶尽杀绝？”血雾在空中扭动了一下，看不清楚五官的头部面向着玄青，声音狠戾，却透着心虚。 他对于这个冒牌玄青的判断一再失误，不得不将称呼从“玄青”、“玄青兄”变成“兄台”、“阁下”，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对方。 连他们暗族的隐遁天赋都被其破解，他真的再也没有把握在对方面前全身而退。 “别浪费精血了。”玄青手指微动，血雾如受雷击，全身颤抖起来。 他自知此次恐怕难以幸免，想要用暗族秘法燃烧自己的精血将对方的情报传回族中，可是对方竟然连这种暗族最隐秘的内情都了若指掌！并且只是动动手指，就切断了他和族中的联系！ 就算是玄青是暗族和人族相交所产，对暗族有所了解，也不可能得知这样的机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血雾颤抖着，咆哮着，声音中满是惶恐和惧意，“难道你是‘灵秀通天’中的前辈？”如果是两个灵族相遇，为了彼此的利益，也根本不会手下留情。莫非这个冒牌玄青也是灵族？还是 比他地位更高的灵族？ 玄青面无表情，手指一点，血雾身不由己地向着玄青飘了过来。 “说出冥骨的作用。”玄青命令道，“我可以让你回归天地，有一日也许你还能重新诞生，再次成为一个暗族。” 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曾经拥有的记忆和修为，但是好歹也算是未曾彻底消失。 “否则，你就只能成为噬阴藤的食物了。”被噬阴藤吞吃之后，暗族就是彻底消失，相当于人族所谓的“永不超生”。 血雾被玄青控制在指尖，无法逃离，必死无疑。只有死后归于天地怀抱、等待下一次诞生，和彻底消失、永无再生之日两条道路可供选择。 “哈哈，你不知道冥骨的秘密，那就不是‘灵秀通天’的前辈了！”血雾发出笑声，“很好，人族之中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强者！不过，我灵族之中，人才辈出，英杰无数，天帝更是雄才大略，实力深不可测！” “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灵族大军将会从灵谷冥渊出发，将人族和兽族踏平，成为大陆的统治者！” 留下了一串豪情满怀的宣言，血雾突然膨胀，噗地一声炸裂开来！ 他竟然是选择了自尽，也不肯说出冥骨的秘密。 玄青衣袖一甩，将血雾收拢起来，聚成了一个红色圆球，丢给了楚离月。 楚离月拿到圆球，右手臂立刻感到一股热流涌出，一根黑色藤蔓从她袖中探出头来，喜悦地蹭了蹭楚离月，一下子将圆球缠起来吞了下去。 衣袖下，楚离月粉白小臂上的黑色藤蔓图案已经开始向着肩膀盘旋伸展，色泽鲜明的藤蔓上，三角形的叶片和小小的红色圆点错落有致，像是最精美的纹身。 玄青回头看向天空。 暗族一死，王骞的身体也千疮百孔，再也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九九小周天玉宸阵法失去了主持者的意志维持，头顶上的星光开始黯淡下去。 等到阵法失去动力，自己结束，王家真正的末日就会来到。 在被迫沉睡的千年之中，他曾经想过如何对待那些背叛自己的人。那些人曾经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和部下，却在他被人设计陷害的时候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甚至和背后的真凶一起对他下了种种毒手。 他们吸他的血，吃他的肉，折磨他，羞辱他。 他们踩着他的尸骨向上攀登，想要爬上世界的巅峰。 那么，他回来的时候，就要把他们害了他得到的种种全都粉碎。不管是他们的子孙家族，还是功法修为，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要回到最初的。 暗影楼是第一个，王家是第二个。 可是，只不过是两次报复，他就觉得这一切没有他沉睡之时想的那样痛快。 人族已经弱到了这个地步，一个暗族就能够将王家玩弄成这个样子。 那些仇人都已经老死，他们的子孙简直如同蝼蚁。 和这些蝼蚁运用心计，真是令人感到无趣之极。 就算是将这些蝼蚁一举灭绝，也不能给人带来快慰的感觉。 楚离月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哀伤和低沉，却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只能伸出手去，像他刚才做的那样，和他十指交握。 玄青转过头来，对楚离月露出一个笑容。至少，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只有她绝对不会。 笑容还未收起，玄青就转过头去看向地上绿油油的草球——那具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躯壳，居然又有了生命的迹象。 双目和双耳都被春草占据，就算是有生命迹象，也不可能继续活下去。 但是此刻，那个绿油油的草球却拼命地挣扎着滚动着，向着玄青和楚离月的方向连滚带爬地挪了过来。 楚离月一惊，那个暗族不是被她的噬阴藤种子吞噬掉了吗？现在王骞体内是什么人的神魂在支撑着？ 难道王骞的神魂并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压制了？所以那个暗族一逃，他就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王骞的眼球已经被满满的青草占据，但是他毕竟还是成珠修者，凭着神识还能“看到”站在一边的玄青和楚离月二人。 他虽然被那暗族处心积虑用儿子和血亲的血肉为引，内外夹攻，占据了他的身体，但是因着先祖留下的那道刻刀印记好歹也护住了自己的神魂，不曾被那暗族吞噬。 躲在体内最偏僻的角落，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王骞却对外界的一切事件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暗族虽然被玄青消灭，可是王家也已经濒临灭亡。 他更是亲耳听到玄青对那暗族提出要求，要王家万余口“一个不留”。 他也知道，眼前这个玄青已经不是真正的玄青。 他更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所以，他反而更加执着，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问个清楚：“阁下，和我，王家，有何，仇恨？” 因为口中满是青草，甚至气管中都有草籽在慢慢生长，王骞说话极为艰难，连保持吐字清晰都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 不说话不呼吸还好，一说话，气管中满是异物，他不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闭了呼吸，王骞索性用玄力控制空气发出声音：“我王家到底何处得罪了阁下？” 这样实力强大的修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玄青的身体，对于暗族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乃至纵容唆使，就是为了让王家灭族。这是多大的仇恨？ 在这一刻，王骞对于这个不知身份的强者的仇恨，甚至超过了对于那个暗族的仇恨。 “哼，王烈欠我的，自然要从他的子孙身上讨回！”玄青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是回想起了一些不快的回忆。 王骞脑子已经十分迟钝，用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王烈就是他们王家那位在人族和兽族大战中立下大功，为王家奠定基础的那位先祖。 他简直无法相信，一千多年前的仇恨，居然会导致今天王家的灭族之祸。 “就因为先祖得罪了阁下，所以阁下就对我们这些后辈动手？”“我可从来没动手。”玄青冷冷回答，“而且，你别觉得你们多无辜，你们每个人从出生就背负着欠我的债。” 第170章主人抱抱 王骞听到对方说他们王家每一个人从出生就背负着欠他的债，心中突地一沉。 他用尽为数不多的玄力，催动空气摩擦，发出带着尖锐鸣声的询问：“阁下此言何意？” 玄青冷笑起来：“我无需向你解释。你只需知道，你们王家每一个人，都是吃着我的肉、喝着我的血活下来的。” 方才还因为报复的无趣而低沉下来的情绪，由于王骞的质疑，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 王烈若在世，他必然将其撕成碎片，扔到齐云山中给兽族吞食。 这些王烈的子孙，虽然孱弱无能，让人提不起动手的兴趣，但是他们既然是在王烈的卑劣行为基础上得到了生命，又靠着自己的血肉生机来提高自己的修为，那就必须承担他们与生俱来的罪孽！ 楚离月握紧了他的手，用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按压揉搓，想要缓和他暴怒的情绪。 王骞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恨毒和认真，知道对方说的多半不是虚言，长满了绿草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凉。 他想起王家先祖王烈曾经留下一本亲手写成的册子，其中有些话语含含糊糊，却能从字里行间看到先祖心中隐藏着一件沉重心事。 王烈不曾详细说过到底他在担心什么，只是不停地强调，如果有一天那些药物和冥骨盒子中的宝物发生了什么变化，就一定要小心。只是具体要小心什么，他又语焉不详。 而现在回头去看，一切的发生，似乎就是从先祖留下的药物经历了千年之后，终于不敷使用开始的。 因为药物减少，王家开始寻找替补的药物。而他选中了资质出众却在越家受到排挤的越玄青作为王家客卿，负责研究先祖留下的古方，主持炼制药膏的事务。 然后，就是尉迟磐的出现。 他和王鹤龄、玄青三人多次揣摩探讨之后，认为按照古方炼制药膏，有两个难题： 一个是古今环境和药性的改变，即使是细微的变化，也可能对药膏的性能造成极大的影响；另一个就是药引的寻找，实在不容易。 药引需要一个身具兽族血脉、以炼体为主要修炼方向的人族修者。 将其血肉精元为药引，才能炼出符合要求的药膏。 如果说找一个人族和兽族相交产出的混血儿，其实并不难。或者严谨地说，现今存世的人族中，倒有八成多多少少带有兽族血统。 因为一两千年前，人族地位卑微，人族女子被兽族当成玩物随意辱弄的实在太多，只要不被吃掉，都算是运气不错了。 可是药引需要的那个人族兽族混血的修者，首先要求兽族血统浓度必须达到最少一半的程度，其次还必须走的是体修的道路。这就不好找了。 可是，好像是天意，尉迟磐绕了个大圈子，从海州向神京进发，想要去探探天元帝国和战神楚辂的底细。没想到在石州露了破绽，被官府发现，引发了一场恶战。 王家作为石州第一世家，也派人去帮助官府捉拿尉迟磐这个北漠探子。王骞亲自带队，参与了和尉迟磐的战斗。 就在战斗中，王骞发现，尉迟磐走的是体修的道路，更重要的是，他具有兽族的血脉，还非常浓厚！ 所以，王家不惜折损了两位成珠高手，一路跟踪尉迟磐，将他偷偷擒获，关在了七层塔下的地牢之中。 玄青用尉迟磐的血肉做实验，炼药果然大有进展。 然后呢？药膏没有真的做出来，那个暗族倒是多活了几年。还和玄青勾搭在了一起——只是不知道是和真玄青还是假玄青勾搭起来了，王骞更倾向于后者。 其实，就算是没有玄青，这个人怀着对王家的切骨仇恨，也是要对王家下手的。 王骞的身体越来越冷，脑子也越来越凝滞，他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却都想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感到意外的轻松。 忘记了一切，再也不用背负着沉重的责任，结束生命的旅途，陷入永恒长眠，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吧…… 王骞的气息湮灭了，只剩下在风中微微摆动身躯的盈盈春草，依然吸收着源源不绝的滋养，慢慢的伸展着自己的叶片。 玄青的脸色一片阴沉。 楚离月知道他心情不好，伸出手道：“来，让主人抱抱。” 玄青慢慢转过头，眼神中若有实质的哀伤让楚离月心中一悸。 她从来没在这个男人眼神里看到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从她出现在这个世界，不管是小黑虎的样子，还是清辉的样子，都是充满了自信乃至骄傲的。就算是那次因为见到紫焱而失去控制，他的暴戾和疯狂也都是强势无比。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哀伤，好像是最最心爱的东西被人随意碾压践踏，他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化为齑粉。 心头一酸，楚离月多想他现在还是一头小小的黑虎，可以被她抱在怀里，贴在心口。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玄青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大手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飞身而起，就这样凭空飞行到了清远阁。 偌大的王家领地如今都沉浸在恐惧和悲伤之中，几乎每一家都有亲人死在方才的血影突袭之中。 空中巡逻的护卫们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见机躲避了起来，还是被那个暗族吞食了。 一回到清远阁，玄青拉着楚离月降落在院子里，一只手一直握着楚离月的手，另一只手却将那些木族仆役和爬满了清远阁外墙的噬阴藤收了起来。 夙凉闻声走出门外，却被玄青一把拿出楚离月的异兽袋，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他收入了袋中。 楚离月诧异地转头去看玄青，却被一阵柔和的银光笼罩了起来。 熟悉的脸庞在银光闪过之后出现在楚离月面前，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看起来带着几分凉薄的薄唇——不等楚离月露出笑容，眼前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入了怀中。 冰凉的双唇在她娇艳的红唇上辗转厮磨，带着五分急切、三分暴躁和两分悲伤。 轻轻地叹了口气，楚离月伸长双臂抱住眼前人的脖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用温柔和包容来抚慰一颗不知道为何满是伤痕的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这个男人亲近，自己都会无法控制地陷入迷离和沉醉。 但是她知道，她并不抗拒这种感觉。 这一刻，世界沉默，只有她才是他漂流千年的坐标。 终于，清辉放开了扣在楚离月脑后的大手，拇指轻轻地擦了擦她已经升起红晕的脸颊，看着倚在自己肩头微微喘息的脸庞，声音嘶哑地问道：“离月，你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他知道楚离月在王家旁观这么久，心里一定对于他在王家灭族事件之中充当的角色有所怀疑。她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要让王家人全部去死，一个不留。 楚离月脑子里还满是烟花绽放的绚丽，感官的愉悦超出了她之前数十年的人生体验。听到清辉的问题，她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没有啊。” 看着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清辉嘴角勾了起来，心情也莫名地有些飞扬：“趁我心情好，想问就快问。过了今天，我可就不一定告诉你了。” 楚离月转过身，双臂扣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中。 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动作，让清辉身体微微一僵。 “你心情好就好。”模模糊糊的一句话从他怀里传来。 听了这句话，清辉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扩大。他摇了摇头，一弯腰将犹自有几分迷糊的楚离月从地上抱了起来。 一手搂着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清辉踢开了清远阁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等到楚离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蜷缩在清辉怀里，被对方搂着坐在清远阁大厅中靠近窗户的椅子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靠在清辉的臂弯里。 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楚离月的脸一下子就烧得想要冒烟了。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就算清辉很帅很美，也不能被人吻了就迷糊到这个地步呀。 她猛地坐直身体，想要从清辉怀里跳下来，却被对方伸长了胳膊抓了回去。 “现在想起来逃跑，不是太晚了吗？”清辉一手搂着楚离月，另一手拨开垂在她眼前的几缕发丝，声音低沉华丽，“我早就知道你十分仰慕我，所以才会被我一吻就沉迷陶醉如此。” 楚离月的脸更烫了，这人简直是……自大成狂！ 这都能扯到什么太仰慕他的事情上去？ 她恶狠狠地剜了清辉一眼，可是马上发现这种程度的警告根本毫无作用。 “真是奇怪了，难道你给我下药了不成？”想起自己和清辉这三次亲吻，都是同样的迷醉。似乎只要清辉和自己唇齿相接，她的神魂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共鸣一样的迷醉之中。 虽然楚离月没有什么和男人亲近的经验，但是也觉得这种程度的愉悦实在是非同寻常。 现代科学研究不是说了，爱情不过是一种激素刺激的反应吗？难道她和清辉之间，就这么巧每次都能够大量激发这种激素？ 如果是这样的话，仅仅亲吻就能让她这么沉醉，到了下一步的时候她岂不是就要十分丢脸地晕倒过去了？ “是啊，所以说，离月要好好淬炼肉身、锻炼神魂，才能和我一起进行下一步呀。”清辉眼神闪烁，不由轻笑出声。 啊！忘了清辉已经恢复了正身，而她心里想的话一时忘记控制，直接传送给了清辉！ 天哪，太丢脸了！清辉不会以为她是个色女人吧？楚离月把头钻到了清辉怀里，死活不肯抬头，更不肯和清辉进行任何形式的对话了。 第171章甘之如饴，一直陪我走下去 初夏午后，阳光和煦。 没有了噬阴藤的遮挡，明亮的阳光跃入窗户中，停留在男人的脚尖前。 深沉的黑色袍服和飘逸的紫色衣袂交叠在一起，就像是它们的主人一样亲密无间。 高大的男人搂着把头深埋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大手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秀发。 楚离月打定主意装鸵鸟，清辉也并不逼迫她。反正有她在怀里，他空落落的心就好像萌生了新的血肉，慢慢变得充实起来。 像是枯干千年的老树，经受了无数风雨的洗礼、雷电的侵袭，焦黑的外皮下，终于慢慢绽放出一片嫩嫩的小叶。 只是一个刚刚露头的新芽，就已经撩动了他的心，让他感觉到那种痒痒的、懒懒的偏又带着满足的奇异感觉。 大手插入发丝间，轻轻抽去了紫玉簪、黑纱冠，满头青丝如同流水倾泻下来。 信手卷起一缕青丝，清辉俯身将藏在自己怀里的小脸蹭了出来，温柔的薄唇再次噙住了那双柔软的红唇。 轻轻地舔舐，重重地吸吮，慢慢变得急切的呼吸，和略带贪婪的追索。 这个人，是他的。是他唯一的珍宝，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确切的证据。 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全身每一处，每一块血肉，每一根经脉，包括她的神魂，她的躯体，全都是他的。 曾经举世皆敌，曾经背负罪名，他孤身一人走遍大陆，所有的朋友和曾经的兄弟，都反目相对，刀剑相加。 那个时候，他就曾经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是永恒吗？ 就算是如他，天生注定不死不灭，是不是就是永恒？ 心中的信念和期待，一次次化作凌迟他的斧钺，让他在那些丑陋的面孔里看到了无常。 千年的沉睡，留给他无尽的悲凉和无法消灭的仇恨。 他应了那个用神魂和血肉献祭的女子，用血磨大法重铸了她的肉身，从异界接引来一个神魂，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工具。 一个帮助他走出封印重回世间的工具。 一个搅动风雨助他复仇的工具。 她来自另外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就是一个孤独的外来者，也是一个变数。 她只能依靠他，从心理到行动，从神魂到肉身，都无法脱离他而独立存在。 他想要用她来改变命运，没想到首先被改变的竟然是自己。 他吻了她。 他想要她。 他想要用来束缚她的绳索，另一头其实就拴着自己。 但是在这一刻，明了了这个变化的他，竟然不觉得沮丧恼怒，而是甘之如饴。 捧着她的脸，清辉缓缓抬头，薄唇犹自含着楚离月柔软的下唇。他的眼神中是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和珍惜。 楚离月微微睁开眼睛，平日常常透出犀利眼神的凤目，如今半眯半睁，带着氤氲迷离，令清辉瞬间心跳加速。 现代人从来不违背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更何况楚离月这样站在世界巅峰的异能者领袖。 她不以主动亲近男人为耻，只以自己的男人如此优秀为荣。 她知道清辉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自己，但是谁没有自己的隐私和一些不欲人知的过去呢？ 只要这一刻，他们都是真心的，那么不管以后如何，都是值得的。 楚离月终于抬起头，看着男人脸颊上的潮红，听着他急促的呼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总不能每次都是她被人弄得意乱情迷吧？ 男人抬起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奈地哑声说道：“主人，你要和我玩吗？” 听着这色气满满的声音和故意调戏自己的话语，楚离月羞恼地斥责道：“闭嘴！” 只是一张嘴，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是气势十足的呵斥，说出口却变成了小猫伸爪子一样的撩拨。 “那主人能把你的手拿开吗？”男人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露出自己上下滑动的喉结，无奈叹息道。 楚离月猛地把双手从黑袍下抽出，从清辉腿上跳下就想跑。 再撩拨下去，真的会被大老虎啊呜一口吃掉的。 可惜的是，大概是在椅子上跪的时间有点长，猛一落地，她的双腿竟然一软，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楚离月心知不妙，果然不等她自己调整好，一只有力的手臂就将她捞了起来。 清辉已经坐直了身体，俊脸上带着一丝迷离，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玩够了就跑？嗯？” 楚离月的身高在女子之中算是高的，和一般男子相比都差不多，可是在清辉手里，她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洋娃娃，被他轻易地举起坐在了自己膝上。 坐在一个高大男人的大腿上，被他轻轻搂在怀里，这样的感觉，又是新奇，又是羞涩，又是甜蜜。 楚离月担心的下一步并没有到来。 清辉只是搂着她的背，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主人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楚离月听得心尖发颤，她环着清辉的腰，趴在他的肩膀上，认真纠正道：“是你要一直陪着主人。” “好。”清辉从善如流，“我会一直陪着主人。” 午后的阳光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的时候，一头黑色巨虎背负着楚离月飞出了王家的防护大阵。 王家领地里哀鸿遍野。 王骞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 所有长老和稍微修为高些的子弟都被血影吞噬，连家主都死得莫名其妙，整个王家陷入了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的状态。 等到阵法失效，周围的修者家族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一拥而上把他们全部撕碎吞食。 清辉已经不想再看着王烈后人的惨状了，他现在只想和自己的小姑娘一起，趴在她软软的胸前，像一头真正的小奶虎一样被她抱着走来走去。 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享受过被母亲抱在怀里的童年，所以才会对这个总是温柔地抚摸着他脊背的小姑娘那么眷恋。 他生而有知，清楚地记得那个柔弱美丽的女人是如何流着泪却毫不迟疑地将他交给侍女，也清楚地记得那个侍女是如何将他丢弃到夜色深沉的山林之中的。 夜色庇护了他。 他的母亲不知道，他天生是夜的王者。 就算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生命面临危机的时候，他也本能地将种族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山林中的凶兽们从他身边匆匆来去，没有一个发现草丛里那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婴儿。 直到后来，那头线条优美的黑色巨虎缓缓踱了过来。 金色的火焰在空中飞舞，黝黑的兽眸和婴儿清澈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巨虎俯下头把他叼了起来。 两千年了，人生最初的记忆，仍旧这样清晰。 因为生而被父母遗弃，得夜色庇护而终于幸存，成年后他以“夜”为姓，自名清辉。 巨大的黑虎在空中平稳而快捷地飞翔，一幕幕深藏在心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掠过。 在山林中和雌虎度过的十几年，是他生命中最平静最简单却也最幸福的时期。从雌虎老死，他离开山林的那天开始，他踏入了纷繁人世，就不自觉地卷入了各种漩涡之中…… 一直到他背负着沉重的罪名，被迫沉睡千年。 没想到，千年之后，从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神魂身上，他居然再次得到了这种令他怀念了千余年的宁静和满足。 坐在他背上的那个姑娘，有着令大多数男人喜爱的明艳眉眼，也有着让更多男人不喜欢的倔强和自我。可是，不管她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有多少人喜欢她或者不喜欢她，那都是他一个人的小姑娘。 是要一直陪着他走下去，一直陪他走下去的小姑娘。 黑虎胸中一片欣然，一直压在他心中的那种沉郁之气，不经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他长啸一声，已经足足有十余丈的翅膀全部展开，猛地向上攀升，飞入了夜色渐浓的高空之中。 夏夜的云彩丝丝缕缕地在空中游荡，蓝丝绒一样的夜空中，星星一闪一闪，似乎就伸手就能触摸到。 楚离月坐在黑虎巨大的背上，腰间被黑虎粗大的尾巴轻轻绕了一圈。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索性向后仰靠着比自己还要粗大两圈的尾巴，像是坐在质地最精良的虎皮沙发上一样。 还是能够随着她的力道自动调节角度的高级沙发。 两只手搭在胸前的虎尾“安全带”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看着天空中眨着眼睛的星星。明明是高速飞行，偏偏身边的风只是柔柔掠过，轻轻吹动自己的发丝。 像是一个最美好的童话。楚离月嘴角翘起，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黑虎尾巴。 第172章有狐宫心计 星河横亘，飞云暗度，一点黑影从高空飞过。 少女翘着脚靠着虎尾，口中随意哼唱着歌谣，仰望着满天星斗，任由风吹起自己的发丝。 清辉听得好笑：【谁家大王叫你来巡山？】哪家兽王这么气派，居然敢让他的小姑娘做一个巡山的小喽罗？ 【为什么非要抓个和尚做晚餐？】难道和尚比一般人味道好些不成？他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少女的轻笑声在高空中响起，没有人听到。 传承千年的石州王家不知为何，强者一夕失踪，一个控制着帝国玉石行业大部分利润的庞大世家轰然倒塌。 无数饿狼、鬣狗都对这块肥美的鲜肉伸出了自己的爪牙，毫不留情地将其瓜分吞食。 除了极少数聪明的子弟在阵法失效后第一时间低调出逃、隐姓埋名才保全了性命之外，王家九成九的子弟都被残忍灭杀。 事后，关于王家覆灭的原因，被归之于暗族身上。 因为那些落在敌人手中的王家子弟，一个个都说到那个暗族在王家潜伏已久，家主下令全族警戒，甚至开启了防护大阵想要擒拿暗族，结果却是家主横死，暗族不见了踪影。 很多人推测，王家家主、长老和暗族殊死相搏，重创了暗族，己方也全军覆没。至于王家家主身上的春草痕迹，虽然是越家基础功法的证据，但是越玄青的修为并不高，根本不足以杀死已经成珠的王家家主。唯一的解释就是越玄青被暗族占据了身躯，利用王家家主的信任偷袭成功， 才让那个暗族最终取得了胜利。 至于越玄青本人，恐怕和那些失踪的王家长老一样，已经成了那个暗族修补自己伤势的养料。 有了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再也没有人关心王家的惨剧。他们忙着盘点自己的收获，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对于王家子弟而言痛彻心扉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一件说完就可以忘记的谈资而已。 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已经背着他的小姑娘飞过了千山万水，离开了石州，飞过了济州，来到了海州。 据说数千年前，海州和海宁州原本是连在一起的一块完整土地，但是在人族和兽族的大战之中，这块土地遭受了池鱼之殃，被大能一刀斩下，劈成了两半。 那一刀，绵延千百里，宽广数十里，至于深入地底的就更不知多少里了。 之后，无数地下水涌出，将两块原本一体的土地分割成了两块隔江相望的不同州府。 海州隶属天元帝国，而海宁州却成为了独立于天元、寒漠和南祁三国之外的三不管地带。 因为海宁州特殊的地理优势——既与三国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拥有一定的屏障，又不受三国管辖，从三国都可抵达，所以才能够得到这样独特的地位。 隔绝天元帝国和海宁州的就是这条据说被一刀斩出的大江，名为秋吟江。 其之所以得名，据说是因为秋夜泛舟江上，还能听到江面下隐隐传来的清吟之声。有人说是那位一刀斩出大江的大能留下的刀气，在数千年后依然不甘寂寞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黑虎背着楚离月，飞越数万里，一夕之间到达了秋吟江畔。 楚离月想要慢悠悠骑一匹劣马走遍大陆的想法，就此化为了乌有。 那匹劣马，被王孟钊带到了王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楚离月想起。在这次偶尔唤起了楚离月的一丝愧疚之后，又再次被抛在了脑后。 在秋吟江畔的树林里降落下来，黑虎立刻缩小扑到了楚离月怀里。 楚离月心疼地抱起他，帮他揉搓着翅膀。 飞了大半个晚上，就算是铁汉也会累吧。 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地飞过来，她不是早就跟那些老头子们说好了，当一个诱饵慢慢悠悠地把那些在黑暗里觊觎她的阴谋家钓出来吗？ 【不想让人将王家的事情和你我联系在一起。】 清辉听了她关切的责备，给出了一个解释。 他如果想要动手，根本不需要那个暗族，自己一个人就足以让王家满门灭绝。但是他还是选择了顶替越玄青的身份，推动那个暗族痛下杀手。 利用那个暗族对于冥骨的渴望、对于提高自己实力的急切，让那个暗族吸食了王家强者的血肉，将能够庇护和撑起王家未来的所有可能都全部扼杀。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不想留下痕迹，不想让那个仇敌太早发现他的存在。 王家覆灭了，知道一点楚离月身份的徐家也烟消云散。 这个时侯，楚离月又在遥远的秋吟江畔出现，相隔万里，大多数人都不会把楚离月和王家的惨变联系起来。 楚离月理解了清辉的用意。 她站在江畔，遥遥眺望着数十里外的另一边江岸。 即使已经深夜，对面的江畔依旧有无数灯火闪烁。 和海州这边已经完全漆黑一片截然不同。 【你怎么不直接飞过去？】楚离月有些好奇地问。已经只有一江之隔，为什么清辉会选择在这边降落，而非一步到位呢？ 【国境有驻军把守。】清辉继续解释。当然，他不是躲不过这些驻兵，实际上以他飞行的高度，基本上海州和海宁州都没有什么驻兵能够发现他。 只是这次楚离月出行的性质没有必要隐藏身份。 明明能够光明正大过去，又何必弄成偷偷摸摸的呢？别的不说，偷渡过去，没有海宁州的官方认可，做什么事情都要找黑市解决，徒然增添不少麻烦。 【而且，东海黑市敢公然接受对你的悬赏，难道你不觉得用自己的身份当面打他们的脸更加有趣一些吗？】 楚离月勾起嘴唇，笑了起来。清辉这句话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如果她是大陆公认的第一强者，譬如云海天宫的靳天泊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有人不知死活出重金想要发布针对她的任务，东海黑市都不敢张贴悬挂出来。 说白了，还是她楚离月的实力太弱小，徒有天才之名，还不值得那些大佬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无所忌惮地把她当成任务目标张贴出来。 既然来到了海宁州，就要让这些人看看，楚离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让他们知道知道，如果以后再有涉及她的任务，最好是提前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再决定敢不敢提起手中的那支笔。 【爱卿深得朕心。】楚离月举起小黑虎，轻轻在他耳尖上吻了一口。 小黑虎的耳朵抖了抖，趴在她的怀里乖乖地一动不动，温顺地像一头小羊羔。 从宝囊中拿出帐篷，楚离月才想起来夙凉还被关在异兽袋里。 被抖出异兽袋时，夙凉还有几分懵懂和不悦。可是一看到楚离月怀里的小黑虎，血狐立刻夹紧了尾巴，化作白衣白裙的素娘，对着楚离月拜了一拜，十分自觉地去布置帐篷了。 收拾好一切，看着楚离月抱着小黑虎走进帐篷休息，素娘垂着眉毛现出原形，卧在帐篷外的角落里。 想他齐云山飞云陉堂堂少主，竟然沦为人族兽奴，被人任意驱使不说，而且还一声不吭就被装到异兽袋里，遭遇实在是悲惨到令人闻之伤心、听之落泪啊！ 被装入异兽袋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兽族一进入异兽袋，就会被迫沉睡，浑浑噩噩不知日月。只有当主人想起的时候，才会将其放出透透气。 夙凉真的不想再被关入异兽袋中了。那样的自己还算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吗？ 他趴在地上，闻着山林中熟悉的味道，眼泪差点再次掉下来。 小小的狐狸用大大的尾巴擦了擦眼泪，努力思考着这次自己突然被丢进异兽袋的原因。 他不是一个傻瓜，他是一个聪明的、富有把妹经验的雄性。 从黑虎看着楚离月的眼神里，从黑虎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却非要以小奶虎的模样赖在楚离月怀里的行动上，他早就判断出这位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兽族的兽族前辈，绝对是看中了楚家大小姐。 那么，想想突然拉着楚离月的手的玄神医，再想想那些丢了他两次的噬阴藤，他怎么还会猜不出来，玄神医就是黑虎？所以，玄神医一定是嫉妒自己风华绝代、容貌倾城——也难怪他自卑，不敢显出人身，看看他那张刻板而平庸的脸，确实没有小奶虎讨喜，更没有自己美貌——害怕自己抢走了楚大小姐的注意力，所以才 会多次对他下黑手。 比如唆使楚大小姐用火烧自己，用水煮自己，还一直在自己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暗暗偷窥，一有什么不满就用噬阴藤把自己绑起来丢出去。 这次更过分，他居然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异兽袋里！ 夙凉趴在地上，用尾巴盖住了自己的头，可是想来想去，技不如人，没有任何办法。 就算是自己有一张完美的脸，可是不能接近主人也没有用啊。 狐生如此多艰，令狐有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为今之计，只有乖乖地谨守本分，退守次位，不和他争宠，让他放松警惕。首先避免被装进异兽袋的命运。 之后的事情等寻到机会，在主人心里留下了自己的深刻印象之后，再见机行事吧。 楚离月躺在松松软软的地毯上，怀里抱着小小的黑虎，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哪里知道在帐篷外，有狐正思考着宫心计的内容呢？ 第173章一念之间 楚离月身上自然是携带着各种证件的，此时决定不再隐藏身份，就堂堂正正恢复了原貌，抱着小黑虎来到了秋吟江畔的码头上。 旭日东升，秋吟江畔的码头已经一片劳碌景象。 各种大大小小的客船和货船停靠在码头边上，数目繁多，人手充足。看起来秋吟江两边的关系十分融洽，不管是人客通行还是货物交易都十分频繁。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需要到海州官府办理相关手续，才能通过关口官兵的检查，光明正大地去往海宁州。 当然，如果没有证件，想要偷偷溜到对面，那就要找当地的地下势力，掏一大笔钱，藏身舱底与货物为伍，偷渡过去了。 楚离月花了点钱，找了个专门跑腿的中人，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将出关的手续办了个齐全。然后接受了中人的推荐，选择了码头上最豪华的夔牛号，购买了船票。这中人是一个身材瘦小、眉眼机灵的男人，看出来楚离月衣饰华美、气度非凡，虽然只带着一个侍女，但是主仆二人都是绝美女子，居然敢大喇喇不带护卫在大陆上行走，绝非平凡之辈，所以态度十分恭 谨，行事极为妥帖。 楚离月见这码头周围虽然有驻军把守，看起来却并不是很多，十分诧异地询问中人。这里既然是天元和海宁州之间来往的要处，为何却不见太多士兵？ 海宁州乃是独立于三个国家之外的领土，有太多在三国犯了大罪的凶徒为了免除惩罚，想要逃往海宁；也有一些意图不轨的人，从海宁偷偷溜入三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楚离月不相信天元会对此毫无防备。 中人笑着讲述了一番。 原来这秋吟江从西北流向东南，以江中心为界，一半归天元，一半属海宁。 天元帝国在这里的主要军事力量是驻扎在江面上的水军。水军舟楫遍布江面，更有不少乘着飞梭、飞舟在天空巡逻的飞虎卫，内中有不少修为不错的军官。所有来往与海州与海宁州之间的船只，都必须接受他们的检查，一旦发现不对，轻则扣船扣人，重则当场 格杀。 楚离月在这码头上看到的驻军，通常只是维持秩序、检查证件，真正的力量是在江面上。 赏了对方一些银钱，中人连连道谢，带着她们主仆二人向着夔牛号走了过去。 楚离月恢复了真容，穿着一身天蓝色雪玉绫长裙，裙摆上绣着一百零八只形态各异的彩蝶，走动之间若隐若现，似乎真有彩蝶飞舞。 素娘仍然是一贯的白色衣裙，素净简洁，首饰也很简单，但是却掩盖不住她倾城美貌。 这两人看似一主一仆，主子娇艳倨傲，意态飞扬，侍女容貌绝美，温顺柔婉。 两人在这码头上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那样显眼。 原本这码头上女人就不多，更不要说这样主仆都如此出色的女子了，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是，能够在这里出入的大多都是老江湖，都明白在外行走，遇到老人、小孩、女子这些看起来弱势的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随意冒犯。因为这些群体本身弱小，如果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哪里有胆 量和能耐行走江湖保全自己呢？ 就像这两位美貌女子，如果没有自保的能耐，恐怕早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各路豪强抢回家中，关在金丝笼里了。 就在众人热辣辣的目光里，楚离月抱着小黑虎、带着素娘走上了夔牛号。 那个中人叫来了一个仆役，让他带路将楚离月主仆送到了她们的房间，接过了素娘的赏钱，笑嘻嘻地对楚离月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从海州到海宁州，顺流而下，数十里的江面也不过是多半天的时间。所以夔牛号上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在一楼二楼的大厅中买一个座位，吃吃喝喝玩玩也就过了。 三楼有十来间客房，是专为贵宾准备的。楚离月直接买的就是三楼的两间客房的票，她可不想带着夙凉到大厅去接受无数热辣目光的洗礼。 仆役将二人带到她们的房间前，夙凉掏出一些零碎银钱打发了他，才打开了房间进去。 房间并不大，不过还算干净精致。 楚离月也不用他收拾，让他去要点热水来，自己简单洗漱一下就行。 素娘走出去，黑虎一下子从楚离月怀里跳到床上打了个滚，尾巴摇晃着开始抽打着自己的金焰。 楚离月看着黑虎扑在床上，五朵金焰有的浮在半空中，有的明明就挨着床铺，可是却根本没有点燃床单，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苦恼。 对敌的时候，大日紫曜真火无坚不摧、万物俱焚的性能固然是十分犀利，可是将敌人烧死之后，所有的宝囊和玄器也都随之化为灰烬，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她扑过去和黑虎并头趴着，向他请教如何控制火焰，让大日紫曜真火像黑虎的金焰一样自如切换。 【笨。】黑虎漆黑的兽眸中满是鄙视，【明明你早就做到了，原来你还没想明白。】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她早就做到了？ 黑虎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表示嘲笑，自己趴在床上，尾巴轻轻摇动着，兽眸带着笑意，等她自己明白。 楚离月趴在床上，双手支着下巴，想起了自己使用大日紫曜真火的各个场景。 是啊，她明明早就已经做到了——如果大日紫曜真火接触到的所有物品都会同样被焚烧成灰的话，她握着焚天时为什么安然无恙？ 和徐化战斗时，徐化是被她烧成了灰，可是大日紫曜真火滚过的青石地面却丝毫无损！ 楚离月的双眼猛地一亮，一下子坐了起来：“我明白了！”不是大日紫曜真火焚尽万物，而是在她这个操纵者心中，它应该焚烧什么。她潜意识觉得大日紫曜真火和她之前的火灵力一样，凝成的焚天短刀不会伤害她，所以大日紫曜真火就没有损伤她的手一分一毫 。 和呼延霆、徐化作战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是要把他们烧死，所以大日紫曜真火毫不留情地把他们烧成了灰烬。 可是，在和徐化作战时，她想的是烧死徐化，不对秋叶渡造成伤害，所以徐化所站立的青石地面就完全没有被烧到一点。 楚离月恍然大悟，那是她的元魂，是一个有神智的元魂，只需要她一念，就可以如臂使指地实现她的想法。烧谁，不烧谁，原来只在她自己一念之间。 伸出一根手指，一点紫焰从眉心飞出，落在指尖。 楚离月将指尖按在床上，紫焰安静地贴着床单几乎不见跳动，而床单上一根线头都没有烧着。 解决了一个困扰自己的问题，楚离月心情大好。 黑虎向前一跃，扑到了她怀中，毛毛的嘴巴在楚离月脸上蹭了蹭。他的小姑娘多聪明！ 楚离月笑着把他举到自己面前，用自己的鼻尖在他湿漉漉的鼻子上轻轻碰了碰。 小黑虎向后一仰，挣脱了楚离月的手，跳到楚离月背上踩了两下。 楚离月翻身抓住他，挠他痒痒。 一人一虎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楚离月突然想起夙凉去要热水了，怎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放出神识，很快，楚离月的脸沉了下来。 总还是有些人色欲熏心，不知死活。 她抱起黑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夙凉被人堵在二楼的楼梯上，前后都是两三个魁梧壮硕的大汉，将她围在中间，像是一群虎狼包围了一头美丽的白鹿。 如画的眉眼冰冷，暗藏杀机。 如果不是怕楚离月不悦失宠被关进异兽袋中，他早就一爪一个，将这些不知死活的臭男人的心脏全都掏出来当点心了。 挡在夙凉面前的男子一身雪白衣袍上绣着一朵大大的出水荷花。 这样的服饰穿在女子身上可能还算是新颖亮眼，可是如果在男子身上，就未免有些轻浮。 他看来还不到二十岁，油头粉面，小小年纪眼下已经透出青黑，一看就是一个纵欲过度的主儿。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手中摇着玉骨纸扇，香气从扇子上蔓延开来，丝丝缕缕地向着夙凉飘去。 夙凉一下子就闻出其中的催情药物，一双细长的眉毛猛地竖起：“找死！” 他在床笫间也用过这些东西，不过是增添情趣罢了，可是居然有人敢用这些东西来算计他，怎么能忍得下？ 两个担任护卫的大汉见他发怒，立刻向前一步挡在了自己主子面前。 男子从两名护卫胳膊下的空隙向着夙凉露齿一笑：“姐姐随了本公子有何不好？怎么不比做一个侍女有前途？” 夙凉一伸手，一手一个掐住了两名护卫的脖子，像是抓小鸡一样将他们两个提了起来。 恼恨对方的龌龊，虽然不能掏心吞食，他也毫不容情，双手用力，直接将两名壮硕护卫扭断了脖颈，重重向后方的两名壮汉丢去。 堵在夙凉身后的两名壮汉躲避不及，被两具尸体砸得顺着楼梯滚了下来，躺在地上半天也没动弹，不知道是不是也死了。 油头粉面的白袍男子没想到自己看中的美貌小娘子如此凶残，吓得腿都有点发软，几乎要坐倒在楼梯上了。 “别过来，别过来！”他惊声尖叫着向后挪动，却忘记了自己正站在楼梯上，一步绊倒，直接摔得躺了下去。 眼看着方才美如天仙的白衣女子一步步走向自己，他却再也没有一点旖旎的想法，只想要尖叫飞奔逃跑。 夙凉缓缓蹲了下来，伸出一只莹白美丽的玉手，向着他胸前按去。 一柄带鞘长剑伸了过来，架住了洁白如玉的纤手。“适可而止。” 第174章女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吗 夙凉抬起脸，看向长剑的另一头。 握着长剑的是一个一身藏蓝衣袍的青年，他对于夙凉的美貌似乎毫无感觉，甚至还带着隐秘的排斥感。 一双剑眉下目光温和，但是表情却十分坚定，握着剑的手更是稳如山岳，没有丝毫晃动。 方才围堵调戏夙凉的男子连忙爬起来，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躲到了这人身后：“靳公子救我！” 夙凉的脸沉了下来。原来是一伙的。 持剑青年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只是轻轻一震手臂，就将试图攀附自己胳膊的白袍男子震得向后趔趄着倒了下去。 只是，他的目光还是紧紧盯着夙凉，长剑仍然拦在夙凉面前。 夙凉有点犹豫，眼前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带着几分高深，尤其是那柄长剑，并未出鞘却让他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但是，受到这样的欺辱却还不能做点什么，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这位公子手持凶器，拦着我的侍女，是想要做什么？”就在夙凉咬牙想要动手时，楼梯顶端传来女子清亮而冰冷的询问。 持剑青年也听到了身后轻盈的脚步声，此时更是听到对方的质询，再看看如今的场景，确实有些像是他用剑逼着人家美貌的侍女，好像意图不轨一样。 他收起长剑，回头看了一眼抱着黑虎走过来的蓝裙少女，向着对方点了点头：“小姐误会了，我并无恶意，只是不想贵仆失手做下错事罢了。” 楚离月站在楼梯顶端，俯视着对方，脸色冰冷：“我怎么看是你包庇恶人，欺凌弱女呢？” “弱女？”持剑青年露出一丝不满，“贵仆是什么身份，小姐应该明白，距离弱女恐怕有相当大的距离吧？” 楚离月脸上直接写满了不屑：“如你所言，因为我的人有自保能力，所以你就应该出头庇护那些恶人？你脑袋里长得都是草吗？或者是把外面的江水不小心装进去了吧？” 持剑青年也被她刻薄的话激怒了，他哼了一声，低声斥道：“方才你的兽仆可是要挖出他的心脏！他就算是有罪，也不至死吧！” “为何不至死？”楚离月寸步不让，“如果换一个真正的弱女子，被他玷污了清白，性子刚烈的难免寻死，柔弱的一辈子都被他毁了，再无幸福可言。怎么就罪不至死？” 持剑青年怒道：“女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吗？”用根本不曾发生的事情来判决一个人的罪名，未免太过臆断。即使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当成论罪的证据。 楚离月鄙视地横了他一眼：“也就是因为你也是男人，才会感同身受地表示反对吧！” “你！”持剑青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一向觉得自己还算是有涵养，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这样刁蛮刻薄的女人，居然能把他气得失态。 夙凉方才的怒气已经被楚离月为他出头的模样打消了大半，此刻也抱着胳膊冷冷看着那个青年，看他如何处置。 持剑青年平静了一下心情，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楚离月堵在楼梯顶端，俯视着持剑青年：“这要问被害人，看看我的侍女有什么要求。” 持剑青年转头看着夙凉，夙凉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十分温柔地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是，这个色胚罪不至死，但是也不能轻轻放过。” 听了夙凉的话，青年的脸色好看了点，他一伸手将躲在他身后发抖的荷花袍子扯了出来，丢在楼梯上：“自己惹的事情，自己去处理。” 荷花袍子见自己的靠山也这么说了，只好对着夙凉连连作揖：“是我眼睛瞎了，冒犯了姑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我这一遭。” 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方才这天仙般的美女居然是要挖出自己的心脏！如果不是靳公子和自家先祖有一点渊源，出手阻拦，他的小命可能早就没了。 眼中的天仙变成了索命的恶魔，他连再看对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希望这样谦卑地求饶能够保全自己，少受点折磨。 夙凉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摸上了他的脸。 “眼睛瞎了是吗？那还留着干什么呢？”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可是动作却毫不留情，一根手指直接就刺进了荷花袍子的眼睛里。 持剑青年来不及阻拦，只听见那边一声惨叫，血液就从那人眼睛里蜿蜒流淌了下来。 不少藏在楼梯上下附近围观的客人都大惊失色，胆小的更是直接捂住了眼睛。这么美貌柔弱的女子，怎么下手这么狠辣！ 夙凉却毫无反应，只是收回手指，嫌弃地说了一句：“臭死了。” 然后就从身上摸出一块丝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从头到尾仿佛只是摘了一朵花一样随意。 持剑青年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他固然也看不上这个纨绔子弟的德性，但是祖父身边的老仆夏伯曾经亲口托他照拂一下自己在尘世中的后代。这是夏家如今唯一的男孩子，居然在他眼前被人刺瞎了一只眼睛！真是欺人太甚！ 一声轻吟，持剑青年长剑出鞘，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好胆！”他生来尊贵，性情稳重，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当面忤逆。今天一个兽族居然敢在他面前行此狂妄凶残之事，他怎么能容得下？ 长剑如同一泓秋水，剑身上层层叠叠满是雪花纹路，一出鞘就带着无边寒气，初夏午后的燥热之气瞬间消失无踪。 有识货的围观者立刻拉着自己认识的人向远处退去。这样的威势，一旦出手，说不定连他们这些看热闹的都卷入其中。为了看热闹丢了性命，那就太亏了。 楚离月的脸色也变了。她对天地玄气极度敏感，对方的长剑一出鞘，就自动吸收着周围的玄气，转化为冰冷的气息，试图掌控周围的空间。 【上品灵器。】 就算是楚离月的如意拳套未曾毁坏时，也不能算是上品灵器。 在现在的大陆上，能够拿出上品灵器的，身份可以想象——除了那些隐世宗门之外，绝对没有别的可能。 夙凉作为被直接针对的对象，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刺骨的冰冷，而是蔓延千里的冰雪世界。 血狐不喜欢寒冷，喜欢温暖干燥的巢穴，在冰天雪地里，他全身都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仿佛是感到了他的不适，满天的雪花开始飘落下来，一片片，越来越大。 白茫茫的世界中，夙凉突然低头看见自己的脚，那是一双如婴儿拳头大小的兽足，柔软稚嫩的红色毛发覆盖在短小的肢体上，他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期。 忘记了自己的修为和玄器，小小的血狐只剩下种族本能。 它用大大的尾巴缠绕着自己的身体，想要阻止体内的热量流逝，可是却徒劳无功。 周围一片白茫茫的，入目之处，没有任何变化。 小小的血狐只觉得寒冷、恐惧，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它的父母呢？它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离月看见夙凉面色呆滞，一双平时总是左右传情的桃花眼定定地失去了神采，知道他一定是中了对方的神魂攻击。 她心中大怒，脚尖一点就扑向了持着长剑面色冷厉的青年面前。 黑虎展开翅膀，飞到了半空中。 靳岑言手中握着冰雪通灵剑，尝试着依靠灵器建立剑域的体验，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恐惧和失措，心中冷哼，正待狠下杀手，却发现剑域中突然绽放出一片紫红色。 一柄紫红色的短刀，不过一尺，从冰天雪地的天幕后探了出来，撕裂了满天的雪花和冰封千里的背景。 刀光闪过，画出一片足以与冰雪天幕媲美的紫红色天空，漫天飞舞的雪花甚至还未接触到这片天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度急剧上升，空气中开始蒸腾起炽热的雾气，脚下的雪原和空中的雪花都开始融化，一路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咔嚓咔嚓，冰雪世界就此破裂。 而紫红色的天空并未就此停止，而是直降向居于世界中心的那个身影。 靳岑言心中大惊。 他本来就没有完全掌握这柄灵器，不过是想要用其中自带的冰雪世界来困住这头兽族，对其施加惩罚罢了。 谁知道居然有人横加干涉，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击破了冰雪世界！ 那紫红色刀光带着无穷的热力，他有一种根本无法接近和硬抗的感觉。 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操纵刀光的人是谁，靳岑言全力催动自己的玄珠，一块冰晶从天而降，直落入冰雪世界。 正在融化的冰雪世界顿时坚固起来，温度也在慢慢地降低。 夙凉却已经回过神来，昂首发出一声厉嚎，躯体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头两丈多高的血红狐狸。 利齿从尖嘴中探出，四爪伸出锋利的指甲，巨大的血狐向着冰雪世界中心的人影扑了过去。 楚离月没有和夙凉联手对付一个人的意思，她打碎了对方对于夙凉的神魂突袭带来的压制之后，就收回了刀光。 紫红色的光影消失得无声无息，就像它出现得毫无踪迹一样。 血狐心中恼怒到了极点，兽族肉身强横，神魂薄弱，对方利用手中的利器突然发动神魂袭击，加上冰雪世界正好克制他的种族本能，才让他失了先手，落了下风。 如果不是楚离月出手救助，说不定他真的就会落入对方手中，那可真是一个大笑话了。 带着极度的怒火，血狐的身形化作一道血红的流光，咆哮着冲到了人影面前。 哪怕是漫天雪花和越来越深的雪地、时不时出现的冰面，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他已经是兽帅冲击兽王的水准，怎么会害怕区区的冰雪？因为被楚离月大肆破坏，冰雪世界受到了极大损伤，根本无法恢复最初的完整，竟然让血狐冲到了握着冰晶站在雪山之巅的人影面前。 第175章血狐凶残，真凶残 血狐冲上前去，利爪划破长空，将漫天飞雪撕碎搅成漩涡，血红的闪电透过重重雪影，直射向雪山顶上的藏蓝色身影。 靳岑言面色肃然，对方这样的身手，也难怪被一个纨绔子弟调戏羞辱会如此恚怒。他有资格要求重惩登徒子，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不过既然已经开始战斗，修者的尊严就不容他退缩。 手握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多面冰晶，靳岑言口中轻叱一声，雪山上陡然鼓起了无数各种形状的雪包。 雪包从地下冒出，转瞬变成了各种动物，狮虎象豹、龙蛇豺狼，各种不同形象的动物发出无声的号叫，向着血狐奔跑而来。 血狐夷然不惧，他从小在齐云山中长大，和各种品种各种品阶的兽族打架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这些没有灵性的傀儡兽了。 利爪翻飞，血红色的身影所过之处，雪雾纷飞，一头头雪兽都被撕裂击穿，化作一堆堆没有生命的雪沫，回归到无际的雪原之中。 靳岑言心中战意高昂，这样的对手在平时并不易得，今天也算是一个好机会。正好将他刚学会的手段一一施展一遍。冰雪通灵剑是曾祖父赐给他的上品灵器，在整个大陆都很难找到几件。因为与他的玄珠元魂契合，加上他已经迈进了凝珠九转，即将冲击成珠境界，曾祖父才选了这把剑来送给他，意在帮助他领悟冰雪的 奥义。 他还未真正掌握这把上品灵器，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熟悉熟悉。 血红色的闪电穿过无数白色雪雾，来到了靳岑言近前。 体型壮硕的血狐双眸赤红，喉中发出狺狺低吼，利爪劈面抓来。 靳岑言兴致大发，不再驱动冰雪，而是亲自持剑与血狐斗在了一起。他素来喜爱剑术，可是偏偏当初与雪魄元魂契合，不得不修炼了冰雪九转真身诀。也正因此，他对曾祖父收藏的这把冰雪通灵剑已经觊觎良久，今天既然有敌人和他近身搏斗，靳岑言正好一展所学的剑术 。 靳岑言的剑术走的是轻灵多变风格，长剑如惊虹贯日，如水银泻地，风驰电掣，凌厉之极。 带着一片雪光，在空中连连闪过，剑光组成了一片漫天冰雪的天幕。 冰雪天幕坠落，森寒的气息直逼向血狐面门。 一片片雪花再度飘落，簌簌有声，不停下坠到血狐头顶。 血狐并未使用兵器，他的爪子就是天生的利器。 面对着急剧下坠的雪白天幕，被笼罩在其下的血狐四爪齐出，锐利的指甲毫不犹豫地重重抓在冰冷的天幕上。 咔嚓咔擦的碎裂声响起，冰雪天幕被击穿了无数个洞口，碎裂成一片片雪白光芒，消散在茫茫雪原之中。 夙凉虽然平日跳脱轻佻，可是战斗经验却极为丰富。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那看起来凌厉之极的剑法弱点何在。 靳岑言的剑法凌厉夺目，轻灵多变，但是在实用简洁方面，却有所欠缺。 对付这种剑法，只需要发挥兽族本身肉身强横的长处，用刚猛重击来对付，就能够起到压制作用。 果然，夙凉以暴力抢夺先机，不管对方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曾退过一步，每一招都以强攻来应对，很快就占据了先手。正如方才靳岑言出其不意用冰雪通灵剑发动神魂攻击，将夙凉突然拉入冰雪世界占据了先手一样，这一次，是夙凉用自己的强攻压制了对方，逼得靳岑言接连几次在雪山顶上辗转腾挪，根本没有反击的机 会。虽然他们现在所处的冰雪世界是靳岑言构造的，他占据了地利的优势，能够随意改变地形、挪动位置，但是夙凉打出了真火，仗着自己肉身强悍，完全不在意雪花、雪球甚至是其他雪兽的攻击，一意追着 靳岑言狂打一气，也让靳岑言有些手足无措。 靳岑言一咬牙，催动玄力，直接将自己转移到了另一座学峰之巅，与血狐遥遥相对。 隔着遥远的距离，血狐力所不及，只能望着那个藏蓝色的身影仰首咆哮。 大地震动，天空摇荡，冰雪世界开始不停晃动，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到处响起。 靳岑言知道，这是自己的玄力已经消耗殆尽，无力支撑，冰雪世界即将崩塌的表示。 他长叹一声，无边雪原顿时消失，露出了夔牛号的阶梯。 靳岑言站在楼梯上方，面前是比他矮了两个台阶的夙凉，身后是倒在地上已经昏迷的肇事者，而楼梯顶端，则是抱着黑虎的楚离月。 夙凉从冰雪世界中出来，才发现自己依然是以素娘的形象站在楼梯上，面前就是突然袭击把自己丢进冰雪世界的那个人族雄性！ 怒气勃发的夙凉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靳岑言的衣领，用力将他按在了楼梯扶手上：“跑啊，接着跑啊！” 在冰雪世界里，靳岑言仗着自己的优势，不知道多少次在搏斗中突然在夙凉的脚下挖坑，让他好几次都差点栽进去。 在夙凉即将胜利的时候，他又再次用这一招把自己转移走了，让夙凉差点憋死。 靳岑言被压在楼梯扶手上，眼前是一张明明怒气勃发却仍美得让人心惊的脸庞。真是看不出来，这样美貌娇弱的女子，真身居然那么彪悍！ 他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身体这样柔软，女人的身上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气……不，是兽族女子…… 看着涨红了脸的靳岑言，夙凉的桃花眼里闪过了然的光芒。 他俯下身，精致的脸庞距离靳岑言的脸越来越近，直到鼻尖几乎都要碰到靳岑言的鼻尖，才停了下来。 靳岑言心跳如雷，拼命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个兽族”、“吃人的兽族”，可是眼前的美丽面孔却依然那么让人着迷。 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夏伯的孙子会调戏这个狐狸了，长成这样子还眉目含情的，哪个男人心里不痒痒的啊？ 靳岑言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和自己距离不及一寸的那张脸，完全忘记了一切。 那张美丽的小嘴微微噘起，似乎想要向前去亲吻他的唇。 不等靳岑言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的身体已经自动地做出了反应——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一声轻笑响起，嫩滑的手指在他脸上滑过，落到他的唇上，轻轻按了一下。 香风飘拂，脚步响起，那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男人果然都一样”。 没有了按在肩膀上的那只手，靳岑言却还是保持着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姿势，仰头睁眼，望着木头的天花板，神情变幻不定。 他第一次对女人动心，对象居然是一头血狐！七阶异兽，凶残至极的血狐！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 靳岑言靠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只能起身去将几个被打的护卫弄起来。结果发现，四个护卫都已经死了。两个是被扭断了脖子，两个是被砸翻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断了脖子。 血狐真的很凶残。 楚离月抱着黑虎从头看到尾，包括最后大有“轻撩一把泯恩仇”架势的壁咚，都看得津津有味。 血狐其实也没有尽全力，正如靳岑言并未全部发挥出冰雪通灵剑的威力一样。血狐一族的天赋不是狐火，也不是肉搏，而是操纵血液。他们吸食各种生命体的血液，从中汲取营养。所以楚离月的血液才会对夙凉有那么大的刺激，如果是其他人族或者兽族，就算是对楚离月的肉身很 有兴趣，也不会像他那样疯狂到几乎失控。 如果夙凉想杀靳岑言，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和他搏斗那么久，只需要找到机会得到对方血液之后，发动种族天赋，就可以让对方血液被吸干，当场死去。 或者，他还可以选择细水长流的办法，比如就像方才那个被他刺瞎眼睛的登徒子一样。看起来只是损失了一只眼睛，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那个倒霉蛋的伤口根本无法止血。 最好的金疮药都无法止住那家伙的伤口流血，过不了多久，那个色胚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丢掉性命。 夙凉并未选择这种你死我活的手段，因为他看得出来对方手中宝剑的厉害。能够拥有这样的灵器，对方最少出身于人族第一流的世家大族，甚至可能是隐世宗门。 谁知道他们家中有没有那种数百年不出的老怪物？能拿到这种灵器，必然是被家族看重的优秀子弟，夙凉杀了小的，那老的就得来找夙凉麻烦。 所以说，血狐不仅凶残，而且狡猾。 既然不能在这方面取得胜利，夙凉看到这个童子鸡看自己的目光有异时，顺水推舟地撩一把，完全符合他无节操的行为准则。 不管是调戏回来，还是回头戏弄那个没事找事的家伙一把来报复，反正夙凉觉得这种事情自己不吃亏。 闹了这么一场，热水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开船的时间。 洗漱之后，楚离月坐在三楼的房间窗户旁，看着初夏午后的江岸风光。 很快，就有人前来拜访。 正是刚才和夙凉差点打成鸳鸯的靳岑言。 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是来修好的。 他带着一个剑童，一进门就郑重行礼，向楚离月道歉：“方才之事，多有冒犯，还望楚大小姐恕罪。”楚离月并不诧异这一会儿工夫他就查明了自己的身份，她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而且小黑虎又是一个如此明显的标志，还有她刚才打破他对夙凉的压制时候使用的紫色火焰，恐怕也已经列在她的相关 情报上了。 不过此人在夔牛号上，还能有这么灵通的消息，足以证明他的背后确实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客气了。”楚离月请他落座，“你冒犯的不是我，恕我不能越俎代庖，接受你的道歉。” 靳岑言脸上微红：“如此，能否请那位姑娘出来，让在下向她道歉。”楚离月抬了抬下巴：“出门右转，隔壁。” 第176章天堂还是地狱 夔牛号到达秋吟江另一边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初上。码头上灯火通明，船只如梭，挑夫、车夫一个个来往忙碌，人流摩肩擦踵，十分繁忙。 想必这就是昨天晚上在江对面时候看见的那些灯火中的一部分了。 下午靳岑言向夙凉道歉时候颇有几分窘迫，不过幸亏他自幼受到良好的仪态教育，还是维持了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这也让楚离月对于他的价值观有了新的认识：他对兽族没有好感，但是只要实力足够，不管是否人族，他都给予相应的尊重。 这样的价值观，和神京贵族世家中的主流价值观显然有相当大的不同。 这也让楚离月对于靳岑言的出身有了更多的猜测。 下船时，三楼的贵宾有专门的通道。 靳岑言走在他们前面，已经恢复了坚定疏离的样子，对着她们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就在她们面前被一群侍卫簇拥着登上了一辆等候在码头的豪华大车，飘然离去。 楚离月主仆二人给了赏钱，船上的仆役也给他们张罗了一辆精致的小马车，让车夫将她们直接送去码头附近最好的的安家老店休息。 楚离月主仆走下船舷的时候，毫不例外地吸引了码头上大部分人的目光。 而楚离月也对这码头上的奇异情景睁大了眼睛。在那些搬动货物的粗汉之中，很有不少人身上有着明显的兽族痕迹。有的长着兽耳，有露着尾巴，有的面部明显有动物特征，可是在周围人的目光中，这些人的存在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并没有任何人 对他们多看一眼。 对这些有兽族痕迹的粗汉感到好奇或者惊讶的，都是第一次到海宁州来的人。 夙凉倒是略有所知，他跟在楚离月身后，小声说道：“据说这里并不歧视两族混血者，就算是最低等毫无天赋的混血者，也能在这里靠着超过常人的力气做把力气活，多少也能饱腹。” 楚离月点了点头：“不错。”至少在这一点上，海宁州的州主显示了阔大的胸襟。 马车里有珠灯照明，车厢角落里的小架子上摆着一叠小册子。 楚离月顺手拿起一册，不料却是海宁州的州主府盖印颁发的说明手册。 这一下她有了几分兴致，打开薄薄的手册翻看。 内容意外地简单，只是讲述了海宁州的规矩： 一、入海宁州，守海宁州规矩。违者轻则驱逐，重则处死。 一、海宁州不得飞行、遁地。违者处以劳役。 一、凡有私仇，可于竞胜台一决生死，不得当街搏杀。 …… 总之就是一句话，到了海宁州就要入乡随俗，否则州主府将毫不留情地采取相应惩罚。 这种惩罚，小到罚钱、罚劳役，大到监禁、处死。 但是，只要不触犯最基本的规矩，就能拥有极大的自由度。 对于做过雇佣兵老大的楚离月来说，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样的条件对于那些灰色地带的行业和身份不适合见光的人来说，简直是人间天堂。 黑虎趴在楚离月的肩膀上，把小册子中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他嗤了一声：【说得好像这海宁州是人间乐土一样。】 因为有着何复生的记忆，黑虎对于海宁州的了解十分全面深刻。 【这些规矩在海宁州的几个主城中还能切实执行，但是在城池之外，就是法外之地。】 海宁州确实是冒险者的天堂，但是也随时可能变成地狱。 不管你做什么生意，只要你缴税纳税，就能够得到自由发展的空间。 不管你什么身份，哪怕是其他三国的重犯，只要你在海宁州好好守规矩，也不会有人追究你的罪责。 就如何复生，当时如果成功利用阴阳磁光逃回海宁州，哪怕他灭了神京楚家的千百子弟，海宁州也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是楚家通过正式的外交渠道和海宁州交涉，海宁州也不会将何复生交出去。除非是天元帝国出面，也许还有的商谈。 所以，海宁州汇聚了无数来自大陆各地的冒险家、赌徒和走投无路的亡命徒。 他们敬畏海宁州州主府，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力量强弱。 在城池之外，杀人越货、抢劫兼并的事情屡见不鲜，这些事情基本上不会报到海宁州官府处理，而是通过江湖方式自己解决。 海宁州的军队并不是为了保卫所有居民，而是为了保证州主府的权力。 在夔牛号穿过江中心无形的边界时，天元帝国的水军和海宁州的水军曾经先后上船检查。 楚离月是有心留意，观察细节。 对比了两方军队后，她发现天元帝国的水军军容整齐，流程正规，有着正规军的风范；而海宁州的水军虽然也着装统一，但是武器却并非制式，士兵身上有着一种老油条式的痞气。 但是，那些痞气和油滑是久经战场的老兵特有的特征。这一点，瞒不过常年和那些奇葩雇佣兵相处的楚离月。 马车从码头出发，向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方向行去。 车子行了二三十里地，进入了一个小镇。 小镇门口有人把守，不过明显是认识车夫的，问了几句就将他们放了过去。 安家老店是小镇上最好的客栈，楚离月抱着黑虎、带着夙凉，要了两间上房。 让小二送来热水洗了个澡，楚离月才带着夙凉下楼吃晚饭。 此时楼下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安家老店的厨子手艺极好，在整个小镇里是有名的，所以大厅几乎座无虚席。 夙凉一副大家侍女的模样，挡在楚离月的面前，挡住了楼下一群男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贪婪的目光。 她细声细气地询问掌柜的：“可有包间？我家小姐喜欢清静。” 掌柜的有些为难：“姑娘，包间满了。” 夙凉却不是好忽悠的，他早就发现二楼的八间包间还有一间空无一人，三楼的四间包间也有一间空着。 他从衣袖中推出几枚晶币，不着痕迹地塞到了掌柜手中：“掌柜的行个方便，也许有什么客人临时走了，腾出包间了呢？” 掌柜的虽然已经中年，可是被这样美貌的小娘子娇声软语地恳求，还是有点心跳加速。尤其是方才小娘子偷偷塞了几枚晶币过来时，丝丝缕缕的香气飘来，让他如坠云雾，全身都有点飘飘然。 脸上绽开谄媚笑容的掌柜连忙指派手下道：“带客人到二楼的包间去。”他眯着眼睛笑着对夙凉说道，“那是敝东自留的包间，不过敝东今日不在，我就擅自做主一回，请两位过去坐。” 夙凉满意地给了他一个微笑，摆动腰肢跟着楚离月身后上楼去了。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她下来吃饭本来是想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听听大家吃饭时候随意聊天的话，能够最直观地了解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收集情报，本来就是她们这些冒险者的基本功课之一。 谁知道这个小镇看起来不大，居然有这么多人，不仅大厅坐满了人，连包间都差不多满了。 “怎么会这么多人？”楚离月随口问了小二一句。 小二看出来这主仆二人出手大方，所以也十分热情：“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海宁州吧？”他小小卖了个关子，不过马上就解释道，“从天元海州那边过来，只有走秋吟江到滨江城码头一条路。” “而滨江城码头附近五十里之内，也只有咱们江岸镇能够接待夜宿的客人了。” “咱们安家老店是江岸镇最好的客栈，有江岸镇最好的厨师，这人能不往店里来嘛？” 小二一边说一边推开包间门，动作熟练地擦干净桌椅，接了夙凉赏给他的两枚晶币，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一路小跑着下去提了热水过来，给主仆二人倒上热茶，口中还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也是掌柜的珍藏的，说是今年的新茶，从天元那边运过来，到咱们这里价钱就涨了不少哪。” 黑虎斜眼看了看杯子里黄澄澄的茶汤，不为人知地撇了撇嘴，可不是客气话，那真是粗茶。 不过海宁州这边不产茶叶，全靠从天元交易过来。茶叶也算是天元重要的贸易物资，控制得十分严格，并不能无限量购买倒卖，所以海宁州只有一些上层才能吃到好茶。 像这样一个小镇客栈，能够有今年的新茶已经算是很有档次的了。 “有没有兽乳？”楚离月问了一句。 “有有有。”小二连声回答，眉飞色舞，似乎颇有自豪之感，“要说这兽族的东西，那天元、北漠和南祁就都比不上咱们海宁了。” 可不是，人族社会中对于兽族最不介意的、敌意最少的大概就是海宁州了。 所以，海宁州里公然与人族同样生活的兽族很是常见。 “不仅有普通兽类产下的兽乳，还有高阶异兽产下的灵兽乳，品种繁多，档次各有不同……”小二嘴巴不停地介绍着。 【你有什么特别喜好的吗？】楚离月决定还是亲自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最贵的。】清辉的回答一贯的土豪，换来了楚离月对他小屁屁的一下轻拍。 小黑虎猛地转身，把屁屁藏在了楚离月怀里，脸朝外趴在楚离月手臂上。男人的屁股都是随便乱摸的吗？这大庭广众的，就不能收敛一点？ 嗯嗯，如果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还是可以看在这女人一片痴心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的嘛。当然，还可以变回人身，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喔，有没有五阶异兽金焰黑翼虎的兽乳？” 楚离月猜测清辉是人族和兽族的混血，这么大的人还是喜欢喝兽乳，别的什么都不太吃，就以兽乳为主食，显然不是为了饱腹，更多的应该是心理原因。 也许是小时候母乳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 所以她就善解人意地问了小二。如果她知道现在小黑虎脑子里在想什么，估计就不会有这样的体贴了。 小二有些为难地回答：“现在恐怕是有点晚了，如果客人想给您的小宠物喝，明早负责补给的来了，小的可以让他捎一些过来。”“好。明早给我准备一份。现在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兽乳取来。” 第177章问我呀问我呀 这个小二有点话唠，楚离月示意夙凉出马，很快就从他嘴里打听到了很多当地的基本信息。黑虎百无聊赖地趴在楚离月胳膊上，屁股在楚离月怀里扭来扭去。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啊！何复生知道的比一个店小二多多了！还有，何复生其实有很多秘密呢，楚家那些笨蛋还以为能问的都问出来了呢， 其实还差得远呢。 离月离月，你怎么不问我呢？那个店小二又丑又傻，只会拿着茶壶傻笑，唾沫都要飞到茶杯里了，你也敢喝他给你倒的茶？ 都是那头公狐狸，连个侍女都做不好！哪有让别的男人来给自己主人倒茶的道理！要你这个侍女何用？ 正在套话的夙凉觉得背心发毛，一回头，果然看见那头虎祖宗漆黑的兽眸盯着自己，冷意四溢。 小狐狸双腿一软，连忙颠颠地跑过去：“大人，待会儿您的兽乳就来了。”所以别用那种吓死人的眼神盯着我好不好？你在主人面前可是小奶虎，不吃狐狸的吧？而且，我今天可没有故意接近主人啊。 夙凉想起自己的人形，不管是男是女都如此美丽动人，而黑虎大人的人形却是玄神医那种模样，就觉得自己安全堪忧。万一哪天对方妒火大发，一爪子把自己拍飞出去，可是没有人能来救自己的。所以打定了韬光隐晦、徐徐图之的想法的夙凉，现在对于黑虎是十分殷勤和温顺，也从来不主动接近楚离月，就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他根本没想到，现在黑虎对他的不满竟然是因为他让一个外人夺走了 楚离月的关注。 用目光警告夙凉，发现对方虽然敬畏，却完全无法领悟重点。黑虎只好把头埋在楚离月胳膊上，小爪子捂住眼睛，放弃了和这个蠢狐狸眼神沟通的努力。 楚离月根本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动作，她仔细听着小二对于当地的介绍。 海宁州共有五座城池，分别是东海城、滨江城、赤阳城、临崖城和斐夜城。 东海城是海宁州的首府，也是海宁州最大最富庶的城池；滨江城就是这座码头所属的城池，位于海宁州西北角，距离海州最近。 从滨江城码头到滨江城还有两百多里的距离，有一条官道直通。但是官道两边并不特别安全，小二建议她们主仆二人找一个商队跟随，一起去滨江城。 到了滨江城，然后再找一个大商队，去向东海城。 这是小二认为最安全的方法，毕竟这对主仆容貌都太漂亮，就算可能有什么本领，也难免人单势孤，万一遇到歹人可就惨了。 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海宁州虽然龙蛇混杂，修者比例倒是比大陆其他国家高一些。而且，修者和普通人之间相处还算是比较融洽，不像楚离月见到的神京中，修者完全视普通人为蝼蚁。 修者在这里，更加世俗化。 如果能够有凝珠三四转的修为，就可以在滨江城中谋一个不错的职位，养活一家老小。 也有一些低等天赋的兽族，在州府中任职，并不曾受到特别的排挤和歧视。只要落籍入户，承担赋税徭役，也和人族一样被看做海宁州居民。 听完小二滔滔不绝的介绍，楚离月让夙凉给了他赏钱，点好的饭菜也送了过来。 黑虎的兽乳也送到了，楚离月不知道这里的兽乳味道和神京的有没有区别，只是看黑虎蹲在座位上小口舔食的模样，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好像黑虎的兴致不是太高，楚离月侧头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椅子上的小黑虎，眼神中带着询问。 小黑虎抬起头，毛毛脸上的奶珠让楚离月不由微笑。小黑虎怨念地瞪了她一眼，低头继续。 不过，喝完兽乳之后，楚离月抱起小黑虎，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给他擦干净了脸上的奶渍，小黑虎的怨念立刻就不翼而飞了。 看着小黑虎摇动尾巴，尾尖的金焰快变成一轮风车，夙凉垂下了眼皮，不忍直视。 晚上，楚离月刚洗完澡，从屏风后走出来，就发现清辉坐在床前。 他眸光深沉如海，看着楚离月披着半干的长发、穿着轻薄的亵衣走了过来。 楚离月只觉得长袖长裤的睡衣已经足够保守，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这样的装扮已经代表着女性最隐私的一面了。 清辉的长睫微微下垂，掩住了黑眸中的波涛汹涌。 楚离月双手举起，一边走一边用莹白的手指梳理着半干的长发，水汽升腾，长发很快就干得差不多了。 她毫不避讳地在清辉身边坐下，侧头含笑看着他：“怎么了？” 清辉闻到她身上传来的缕缕馨香，心头一片柔软，伸出手臂搂住了楚离月的肩膀，轻声问道：“你想知道这海宁州的事情，为何不问我？” 楚离月不解地看着他：“海宁州你也熟？”迅即，她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楚离月突然想起那日暗影领域里清辉说，暗影领域中没有秘密，而且清辉当时就能够掌握何复生所谓的阴阳磁光环，她若有所悟。 清辉轻轻一用力，将楚离月拽到自己怀里，一手点在她的鼻尖上：“不错，何复生的记忆全都在我这里。”他双目闪动，含笑问道，“他对海宁州的了解可是比一个店小二多多了。” 楚离月看他的神情，显然是不打算直接给她普及海宁州，而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抿嘴一笑，故意说道：“那么，我就洗耳恭听了。” 清辉哼了一声，下巴向上一抬：“那个小二讲的那些琐碎小事，你还赏了他晶币，感谢了他几句，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要白使唤人不成？” 楚离月这才知道，这人是对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店小二吃起了飞醋。 她忍着笑意，向着清辉的怀里靠了靠，一手搭在了清辉坚实的胸膛上，放软了声音问道：“但不知清辉要什么报酬？” 清辉深觉楚离月识趣配合，不由眉开眼笑，俊脸灿然生辉，连客栈简陋的房间仿佛都被电光照亮了。 楚离月原本是带着开玩笑的心态和清辉配合的，不过，清辉这一笑，却让她顿时屏住了呼吸，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连心脏都狂跳起来。 清辉感觉到她的变化，十分满意地将身子半软的楚离月搂在了怀里，俯首下去，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道：“先交个订金再谈。” 天际初露晨光，楚离月在男人的怀抱中醒来。这一次，没有小黑虎跟她打招呼，只有一条霸道地宣示主权的胳膊从背后伸过来斜斜地搂着她的腰。 楚离月转过头，就被人在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早。” 贴着她的那张俊脸熠熠生辉，尤其是那双点漆似的双眸中的笑意，简直不像是之前那个气势迫人、高踞王座的王者，而只是一个看着心爱女子在自己怀中醒来的普通男人。 清辉笑了起来，他凑过去舔了一口，轻声问道：“怎么了？还是很甜啊。” 楚离月一巴掌按在他的头上将他推开，自己起身下了床。 听见楚离月开门的动静，夙凉就连忙叫店里的婆子送上热水。 转头再看时，床上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只懒洋洋的小黑虎。 楚离月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好像是聊斋里和某些精怪偷偷来往的那些女人。 按照昨天晚上和清辉商量好的，吃了早饭，楚离月带着夙凉在江岸镇上买了一辆马车，也不曾叫什么护卫，更不曾加入什么商队寻求庇护，就径直上了通往滨江城的官道。 连车夫都不需要，夙凉往车辕上一坐，七阶异兽的威压稍微放出一点，马儿就无比温顺地听从他的指挥，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马车缓缓驶出了江岸镇。 在主仆二人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互相示意，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有人拦路就随便你处置。”楚离月只丢下一句话，就抱着小黑虎进了车厢。 夙凉不知道楚离月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对于小二口中那些不太平的世道毫无惧意。既然有楚离月这句话，若有人意图不轨，那他也不怕大开杀戒。 马车中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着从楚离月宝囊中取出来的案几茶具、迎枕、糕点，楚离月靠在一堆迎枕上，小黑虎伏在她的膝头，看起来十分惬意。 果然，离开江岸镇不到十里，就不断有人来试探骚扰。 对于这种人，夙凉的程序只有两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滚！”不管什么人、用什么借口试图接近马车，白衣白裙的美貌侍女只有这样一个字作为回答。第二个步骤：杀！几乎所有人都不甘心被一个美貌弱女子一个字吓得退却，接下来往往就是威胁或者直接动手，这时候白衣美貌侍女就突然化身修罗，出手如电，基本上都是一抓掏出对方心脏，捏碎成泥 ！ 就这样，马车背后留下了一具又一具胸前洞开的尸体，向着滨江城不断前进。不过一天时间，夙凉的凶名就传了出去，那些宵小之辈一个个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胆敢接近这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了。 第178章好好打，有奖励 海宁州的夏日比其他国家来得都要早一些，四月上旬，走在路边的行人就有不少已经袒胸露背，满头汗水了。 官道足以容纳两辆大车并肩行驶，路边的密林绿意甚浓，让人看了就生出几分清凉。 夙凉赶着车，主仆二人一路上行行走走，丝毫看不出来任何急躁。 热了就到林间或者河边小憩，饿了就随意找个地方生火做饭。 休息好了就坐上车，不紧不慢地前行。 天色晚了，有宿头的就投店住宿，没有的话，就在山林间搭个帐篷休息。 在她们夜宿山林时，也有不知名的强盗队伍于夜间来袭，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只知道清晨那辆马车如常上路，而山林中留下了满地失去了心脏的尸体。 白衣侍女绝美的容貌和凶残的手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时间凶名更盛。 一些谨慎的黑道人士也暗中庆幸自己不曾出手，这样气质高贵、容貌美丽的小姐，一看就出身不凡，居然只带着一个看起来娇弱无力的美貌侍女就敢来海宁州，怎么看都不会是什么善茬。 现在看来，难怪对方这么有恃无恐，这个侍女的修为最少也是凝珠七转之上，保护一个女子也是足够了。毕竟那些成珠高手还不至于自甘堕落，去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 很快，就有人查到了这位贵族小姐模样的明艳女子的身份——她竟然是天元帝国已经殒身的战神楚辂唯一的女儿，也是天元帝国四大世家之一楚家的大小姐楚离月。 说起楚离月，知道的人就不少了。 去年冬月初一，天元帝国开窍大典之时，三声清鸣响彻大陆，所有人都听到了凤鸣之声。 当时就有人猜测，应当是天元帝国又出英才，开窍之时引发天生异象。 后来才知道，居然是楚大小姐玄珠被毁之后，再开玄窍，引发了火凤焚天的罕见奇景。 由此，楚离月之名被无数修者记在了心间。 至于楚离月为什么会只带着一个侍女就来到海宁州，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士给出了推测。 当初东海黑市金榜上出现了一个重金悬赏的任务，很多人跃跃欲试，却终究没有足够的实力接下。三月初三，阴阳百变何复生在潜龙江旁闹出来一番大事之后，海宁州的修者才知道，何复生为了重金居然真的去做了这个任务。可惜的是，何复生联合了呼延霆，还是败在了楚家手里，呼延霆被杀，何复 生被擒。 据说当时这位楚大小姐就在现场，亲自参与了与何复生一行人的战斗。 有人推测，楚家大概是想要知道，是什么人胆敢发布针对他们家族的任务，所以派楚大小姐出马来查探这件任务的发布者身份。 楚离月的身份迅速传开，来偷袭马车试图抢掠美人的下三流匪徒消失了，不过其他人就找了上来。 走了三天，楚离月的马车终于进了滨江城。 滨江城门口的守卫身材高大，其中竟然有不少有着兽族血脉。他们目光灼灼，神情勇悍，比一般人族看起来更加具有威慑力。 楚离月的马车一进城，就有一队等候在门口的侍卫上前行礼，为首的自称是城主府的鲁管家，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份拜帖。 夙凉收了拜帖，递进车厢。楚离月打开一看，原来是滨江城城主府送来的帖子，说是久仰楚大小姐的美名，特邀请她到城主府做客，同时与滨江城的年少俊彦们见个面。 【滨江城城主，何不鸣。】黑虎开始给她科普，【何不鸣成珠五阶，性格直爽，专注修炼，不太关注俗务。他追随海宁州主蔺元白多年，忠心耿耿，深受重视。】 【何不鸣手下，有两个得力干将，被封为副城主。一个是蓬绍齐，一个是伏星波。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将滨江城治理得颇为可观。】 【滨江城中的土著势力，主要有三大豪族。两个是人族势力，一个是兽族世家。】 楚离月一惊：【滨江城里还有兽族世家？】【不错，海宁州对于兽族十分宽容，能够在海宁州安家落户、世代经营的，哪怕是兽族，也有出头的机会。这滨江城里的兽族世家姓猿，族中也有不少强手。更是曾经追随海宁州州主参加过与天元帝国和 海中海兽的战争，所以忠诚度得到认可，也就有了世代繁衍经营的权利。】 黑虎从何复生的记忆中翻出来相关的资料，一一讲述给楚离月听：【人族两大豪族，一家姓杨，一家姓阎，也都是当初曾经在海宁州立下军功的家族。】 【他们不知道你的来意，恐怕同时也是想借你来打探一下天元帝国的虚实。比武较量应该是少不了的。】 楚离月举起手轻轻抚了抚跳到自己肩上伸头看着拜帖的小黑虎：【这一路夙凉的名声打出去了，接下来就该我了。】 她如玉般皎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骨子里喜欢冒险和战斗的基因让她对接下来的计划跃跃欲试。 【打得好了，我有奖励。】小黑虎从她肩头跳下，迈着骄傲的小步伐走到角落里趴了下来。 【奖励？】楚离月挑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小的黑虎。这家伙的奖励，不会是像前两天晚上在安家老店他自己索要的那种吧？ 感觉到楚离月目光中的怀疑，黑虎圆圆的黑眸冷冷地扫过去，自己把头一扭，不再说话了。居然敢怀疑自己？等到那一天看她怎么求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黑虎的眼睛里闪现出得意的光芒。 侍卫们簇拥着这辆普普通通的小马车来到了城主府，从侧门行了进去。 一直走到为客人安排好的小院子前，马车才停了下来。 夙凉下了车，亲自掀开车帘，楚离月抱着黑虎迈步走了出来。 鲁管家一见对方的容貌气度，就确定对方的身份不会有假。作为城主府的管家，他对那些贵族子弟特有的气质和举止太熟悉了，那是出身贫寒的修者所无法具备的。 “见过楚大小姐。”鲁管家上前行礼，带着楚离月进入了为她安排好的院落之中，一边走一边介绍，“为了给楚大小姐接风，城主今晚特设酒宴，请楚大小姐务必赏光。” 院子布置得十分精美，下人也十分齐备，美丽的侍女上前行礼。 鲁管家也不多说，只是说了晚宴的时间和地点，就告辞而去。 楚离月并不着急，洗了澡换了衣服，在侍女的巧手伺候下梳了华丽的发髻，化了淡妆，从宝囊中将清辉以前准备的首饰戴上一套，挑了一身浅色衣裙，也差不多就到了出发的时间。 不管城主府是怎么想的，至少表现得对楚离月十分重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鲁管家亲自过来，架着一辆精致的小飞舟，带着侍卫将楚离月主仆二人送到了晚宴地点。 晚宴并不是在城主府中举办，而是在滨江城外的五百里水泊边上。 暮色初降，夕阳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洒下点点金光。 已经有蝉鸣声在林中响起，半空中的鸟儿盘旋欢鸣，成群结队地飞回巢中。 湖面上已经有六七艘船只，中间的一艘楼船极大，占地足足有数百丈方圆，比一般的房屋院落都要宽敞几分。 楼船顶上，坐着十几个衣带飘飘的女伎，正捧着各种乐器，鼓瑟吹笙。悠扬的乐声远远传来，加上水天相接的美景，真有些仙境的空灵优美。 飞舟从空中掠过，直接降落在楼船甲板上。楚离月带着夙凉走出飞舟，两个美貌侍女迎了上来，目光隐晦地打量了夙凉一眼，娇声行礼问候，带着楚离月主仆向楼船最顶层走去。 傍晚的水面上，暑气尽消，微风轻拂，凉意扑面而来。 滨江城副城主蓬绍齐坐在楼船顶层，自然早就看见了城主府的飞舟到来，知道那位天元帝国战神之女楚大小姐已然来到。 他追随城主何不鸣多年，一直充当着智囊的角色，负责内务管理和两国贸易。这次楚离月从滨江城码头来到海宁州的消息也是他第一个收到的，宴请楚离月的决定也是他提出的。 何不鸣身为城主，又最注重修炼，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关注，都是直接交给蓬绍齐处理。如果这次来的是楚辂这种修为的高手，何不鸣绝对一听到消息就会主动要见面，寻找机会约战。 楚离月这样一个凝珠小辈，却还不在他的眼里。 蓬绍齐却不同，他平时负责海宁州和天元帝国之间的通商贸易，并从中收集情报，为海宁州了解天元帝国提供自己的分析。 虽然海宁州在天元帝国也有自己的暗线，也会传回来不少情报。但是从楚离月这样出身天元豪门的贵族优秀子弟身上，蓬绍齐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料。而且，楚离月的经历也太过传奇，让人无法不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心。这个大陆上，失去玄珠的人不少，可是能够重新开启玄窍、再次凝成玄珠的人，数千年来，却只有楚离月一个。这样的人，谁不想见 识一下？ 再加上她居然只带了一个侍女、抱了一头兽宠就敢来闯海宁州。而那个侍女，据说美貌非凡，却狠辣超常，一出手就是掏人心脏。 难道楚离月居然还想要这样一路走过去，让海宁州的所有人都看看她的厉害？蓬绍齐捻了捻颔下的稀疏胡须，他们滨江城可不能丢了海宁州的脸，怎么也要让楚大小姐知道知道，这里不是神京，没有了楚家的庇护，她的大小姐脾气可耍不出去！ 第179章博贵客一笑 蓬绍齐看见楚离月的时候，就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位楚大小姐果然是存心让自己的侍女这样下手狠辣，为的就是扬名立威。 踩着楼梯缓缓出现的楚离月容貌并不如她身后的白衣侍女，她过于明艳，而且气势迫人。 她漆黑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凤眼中闪烁着犀利的目光，即使是穿着贵族女子常穿的华贵精美服饰，还抱着一头看起来十分幼小的黑虎，都不能让她周身的气质软化成那些娇弱的闺中女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当她出现在蓬绍齐的视野之中时，他就再也看不见楚离月背后那个容貌堪称完美、风姿让人怜惜的白衣侍女了。 蓬绍齐迎上前来，脸上带着并不掩饰的欣赏：“久仰楚大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楚离月露出淡淡的微笑：“蓬城主过奖了。” 蓬绍齐见对方毫不思量就认出了自己，心中也不由一凛。原来楚家也一直在关注着海宁州吗？ 双方寒暄了几句，蓬绍齐就邀请楚离月入席，为她介绍了今天到场的这些同龄人。 楼船顶层面积极大，堪比豪宅大院。 在顶层中央，摆下了十二个席位。另一侧船舷旁边，女伎们列坐奏乐，俏脸含笑，神情愉悦。 蓬绍齐坐了主位，楚离月坐了主宾之位。其余十个位置，已经有八个坐上了客人。 这些客人都和楚离月年纪相当，不到二十岁。他们是滨江城中最优秀的一群年轻人，素来也是眼高于顶，从不肯向人服软的。 不过，楚离月这样的经历，他们也早有听闻，知道对方出身不凡、经历奇特、前途光明，加上自身的修养，也都不曾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 这八个人七男一女，其中杨家的两名，阎家的两名，猿家的三名，还有一名姓王的年轻男子，看服饰像是寒门出身，不过以楚离月的感觉，他倒是这八个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而空着的两个座位，正位于楚离月身边，一左一右，到现在也没有人来，不知道又是何方神圣。 楚离月的目光刚扫过那两个空位，就见空中飞来了一艘朱轮青盖的华美飞车，飞车前方有一头雪羽长翎的大鸟引导，落在了楼船的甲板上。 不多久，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从楼梯上传来过来：“蓬伯伯，我没有来晚吧？” 随着笑声走上来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女，她并未穿着华丽的衣裙，而是一身海蓝色骑装，长发在脑后梳成马尾，两只金铃系在头发上，一走路就传来细微的叮叮声。 在她身边，则是一个楚离月她们刚刚分别不久的熟人——换了一身白色滚金边华丽锦袍的靳岑言。 靳岑言被这个少女挽着手臂，面色舒缓，看起来和这个骑装少女十分熟悉。 他向着楚离月和夙凉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和骑装少女一起向着蓬绍齐的方向走去。 蓬绍齐露出了带着几分无奈和宠爱的笑容：“可不是，就你来得最晚！今天要罚你才行。” 骑装少女十分熟稔地抓着蓬绍齐的袖子晃了两下：“蓬伯伯，等会儿我多抓几条大鱼给你，你就别罚我了！”她笑着扭头把靳岑言拽了过来，“再说了，靳大哥也在，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蓬绍齐面对靳岑言的时候，虽然还是带着笑容，但是态度要郑重得多：“靳公子能赏光，实在是蓬荜生辉。” 靳岑言微笑点头示意：“能有机会和滨江城的各位英才同席交流，我也是十分向往呢。” 蓬绍齐和他寒暄了几句，这才给他们和楚离月作了介绍。原来那个骑装少女正是另外一位副城主伏星波的女儿，名为伏海露，今年十八岁，凝珠五转。 更重要的是，她和靳岑言定有婚约，明年就要成亲。这海宁州的风气颇为开放，对于未婚夫妻的要求并不是太严苛，所以两人把臂同游，也无人多说什么。 伏海露对楚离月十分热情，她的座位就在楚离月右手边，所以说起话来也很方便。 她先是向楚离月问了一些路上的见闻，以及楚离月对于滨江城的印象，很快就和楚离月以名字相称，说话随意了许多。 随即，伏海露就把目光落在了站在楚离月背后安静侍立的夙凉身上。 “这位就是一路护送离月从码头过来的女护卫吗？”伏海露的眼睛闪闪发亮，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夙凉的好奇，“听说离月这名护卫十分厉害呢。” 楚离月笑而不语。 “这边确实有不少心怀不轨的恶徒，总是想着女孩子家就好欺负，想要从女孩子家身上捞些好处。”伏海露冷笑着说道，“这种鼠辈就是该受到教训！下次如果让我遇到，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 靳岑言听了望了低头不语、看起来分外静婉的夙凉一眼，目光莫名。 人都到齐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晶灯同时点亮，将楼船顶层照得亮如白昼。 护卫们站在船舷边上。 宴席开始，酒水瓜果先送了上来。 楼船也缓缓开动，向着湖泊深处驶去。周围的六艘护卫船只上装满了护卫，在楼船前后护航。 丝竹声在水面上远远地传开，灯火辉煌的楼船在水面上投下华丽的光影。 美貌的侍女来往穿梭，高贵优雅的少年男女举杯欢笑。 这和楚离月在神京见过的贵族宴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到了酒酣耳热之时，宴会的真正内容就来了。 蓬绍齐坐在楚离月正对面，将酒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放，大笑着说道：“今日有贵客远来，小子们，你们就不打算露两手来给贵客欣赏一下吗？” 早有准备的少年们也都喝得酒兴大发，兴致正高，一个个都笑了起来，意气风发。 “自然要博贵客一笑！”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双目凹陷、嘴唇前突的青年站了起来。 只看这副长相，楚离月就知道他是猿家子弟。 据说猿家具有四阶异兽铁臂神目猿的血统，家族子弟的修炼法门也和人族不同，走的基本上是兽族的道路。他们不修玄珠，而是靠着血统遗传，修炼兽珠，肉身极其强大。 今天猿家来了三名青年男子，这个当时介绍时候说是排行二十六。其他两个，一个排行第八，一个排行十四。 看到猿家的二十六站起来，其他几家的少年们都大声呼喝着给他加油。看起来，这些人之间的关系还不错——楚离月猜想，也许是在她这个外来者面前产生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心理？ 二十六被大家这样一鼓励，黝黑的脸上隐隐透出血色，双目闪亮，对着周围抱拳回礼之后，就从楼船顶层一跃而下，直接跳到了甲板上。 接下来，楚离月就看见旁边的护卫非常熟练地将一只巨大的铁钩捧了过来。铁钩将近一人大小，上面穿了一大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闻起来腥味很重，还有一些血水仍旧滴答滴答地向下滴落。 不过从蓬绍齐、靳岑言到伏海露和其他年轻人，都没有任何意外，反而大都露出兴奋的表情。看起来对于二十六要做什么，大家都十分了解。 二十六接过铁钩，大步走到船头。方才护卫小心翼翼捧过来的铁钩，在他手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没有什么重量。 铁钩上系了一条粗如手臂的绳索，堆成了一座小山。两个护卫在他身后搬着绳索，放在二十六身后，就退了下去。 连方才在楼船前方开路的护卫船，也收到了信号，纷纷向着两边退开。 蓬绍齐站起身来，带着一众年轻人走到顶层的船头，低头看着猿奇的动作。 楚离月也抱起黑虎跟着走了过去。 她大概猜出来猿奇是要钓鱼。不过这么大的钩子，这么大的鱼饵，显然这钓上来的鱼也绝对不是什么小家伙。 楼船上的灯火将前方的数里的水面都照得清清楚楚。 二十六口中轻喝一声，单手抓起铁钩后面的绳索，将巨大的铁钩抡起来，像风车一样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猛地扭身向前抛去。 巨大的铁钩带着风声，拖着长长的绳索，从船头向前直飞出去。 看着铁钩笔直飞行的轨迹，蓬绍齐带头鼓掌道：“好，好，猿奇的臂力又有长进啊！” 过了好大会儿，才听到铁钩坠入水面的声音。 原本在猿奇背后堆成小山的绳索已经飞出去了大半。 猿奇双手握着绳索，小心地感受着绳索上传来的力道变化。 一直过了有一刻钟左右，他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双手紧紧握着绳索，大力向后拖拽起来。 楼船的船身都有些左右摇晃，蓬绍齐手中冒出微光，在空中虚虚按了一下，船身才恢复了稳定。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绳索和猿奇，神色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猿奇黝黑的脸上青筋都鼓起老高，额头上的汗滴也冒了出来，手中的绳索挣得笔直，看起来对面的大鱼力气不小。 楚离月微微侧头：【钓鱼不是应该讲究点技巧吗？】谁家钓鱼钓到大鱼的时候，是直接用蛮力对着拔河呢？ 【这不是要博你一笑吗？】清辉坐在楚离月肩头，语气带着调侃。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让我看看他们的厉害。】但是只是蛮力就算是厉害吗？ 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耳边就传来一片惊讶的叫声。猿奇竟然被对面拖着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用尽全力重新站稳了脚根。 后面的年轻人们叫了起来，不过不是担忧而是兴奋：“猿奇都差点拉不动，一定是个大家伙！” 猿奇的两个哥哥也带着兴奋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地跳了下去，抓住绳索帮弟弟一起用力。 蓬绍齐对着脸上还有几分迷茫的楚离月举了举酒杯，笑着说道：“小孩子游戏之举，不过等会儿我们就有口福了。”伏海露一边关注地看着猿家三兄弟和对面角力，一边出声解释道：“这湖里的青鳞大鱼可是海宁州都少见的品种，味道极其鲜美，就是不容易钓上来。”她补充了一句，“今日可是沾了离月的光，我们才有这个机会呢。” 第180章好丑的大王鱼 青鳞大鱼，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既然滨江城这些人都这么兴奋，想必是有什么独特之处。 楚离月放出神识向着湖面上看去。 猿奇扔出去的铁钩落在十余里外的水面下，楚离月能感受到水面下有一个巨大无朋的身影正在不停挣扎，拍击起来的浪花飞溅起十几丈高，看起来好像是爆发了一场海上风暴一样。 因为猿家三兄弟一起上场，这个水下的身影开始被拉得露出了半截身躯。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可是楚离月看得清楚，那确实是一条大鱼，头尾十几丈长，身上的鳞片泛着青黑色，鱼鳍巨大得像是一张张芦席，鱼尾每次拍动，都激起巨大的声势。 大鱼嘴巴里被铁钩贯穿，力气又比不过猿家三兄弟合力，虽然拼命挣扎，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被拖出水面向着楼船靠近。 这样巨大的鱼，就算是钓起来，也不好直接扔在甲板上吧？ 楚离月曾经搞过海钓，一条几米长的大鱼，即使钓上了甲板，一不小心还能被它把一个大汉一尾巴抽打得落海。那一次，被鱼尾巴抽入海里的倒霉家伙被大家笑了小半年。 十几丈长的鱼，恐怕只能立刻杀了，分成肉块才算是安全。 或者有专门的网子，将这大鱼困在其中。 不过，看这些人都是熟门熟路，一定是有应对办法的。 猿家仨兄弟合力，将绳索拽得笔直，楼船大概是被加持了什么阵法，稳如磐石，再也不曾摇晃。 过了一两刻钟，那头大鱼终于力竭，被绳索拖着越来越靠近楼船。 众人看见暴露在灯光下的大鱼时，不由一个个惊叫出声：“好大一只青鳞！” “可不是，比上年那头还要大上三分！” “这次可是打破了记录了。” “猿兄们加油啊！” 连蓬绍齐都露出了笑容。 就在此时，楚离月还未收回的神识突然感觉到湖面上掀起了玄气飓风，一种巨大的威压从远方传来。 “哼！”冷哼声穿过丝竹笙簧和欢声笑语，传入了众人耳中。 蓬绍齐不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楚大小姐果真好口福，今晚可是有大收获了！”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伏海露叫了起来：“蓬伯伯，莫非是青鳞湖深处的那头大王鱼？” 蓬绍齐笑道：“可不就是它吗？上一次被它逃掉了，这一次还敢出来，不是给咱们添菜吗？” 在场的少年们都放声大笑起来。伏海露知道楚离月不清楚其中内情，就向她解释道：“这湖中深处是青鳞大鱼的巢穴，其中有一头已经修炼有成，是它们的大王。以前每年我们都要钓一头青鳞大鱼送去东海城进贡，那头大王鱼曾经出来阻 挠过几次，害得我们死了不少人手。” “上一次我们做了准备，将那大王鱼打得重伤，差点把它抓住，谁知道还是被它逃掉了。这一次它还敢出来，就把它捉了送去州主那里！” 伏海露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凑近楚离月跟前说道：“我们也可以偷偷切一块尝尝这大王鱼和一般的青鳞大鱼有何不同。” 虽然是小声说话，但是这里谁听不到？蓬绍齐笑着摇头，只做不知。 州主也不是苛刻之辈，款待客人切掉一块先吃，州主根本不会计较。不过小孩子可能就喜欢这种背着大人偷偷摸摸的感觉，那就让她自己享受这种快活吧。 楚离月有点惊讶，她也压低声音问道：“不是说海宁州将兽族和人族一视同仁吗？”这青鳞大鱼没有神智，当做食物也就罢了。那大王鱼已经修炼有成，开了神智，不就是兽族了吗？怎么还要抓起来吃掉？ 伏海露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这怎么相同？”蓬绍齐也听得清楚，便温声解释道：“海宁州并不歧视兽族，也不残害兽族，不过只是针对那些愿意为海宁州效力的兽族。这些水中的兽族数千年来都和海宁州敌对，认为海宁州原本应当是他们的地盘，人 族是外来的侵略者，时不时就会兴风作浪，为害世间，所以并不在我海宁州友善之列。” 原来如此。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猿家三兄弟已经将那头青黑色的大鱼拖得靠近了船头，他们好像是做惯了这种事情，三人配合默契，各自将肩膀一摇，竟然从肩膀上伸出了两只手臂！ 旁边的侍卫毫无异色，反而捧上了一堆长矛。 三人两条胳膊握着绳索，另外两只手各握了一根长矛。 被铁钩勾住嘴巴的大鱼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被他们拽到了距离船头不过千尺之处。 突然，猿家三兄弟一起大喝一声，猛然用力，将水中的大鱼拽得飞了起来。 十几丈长的青黑色大鱼从水面下飞出，掀起巨大的波澜。 青黑色的鱼身飞在半空，被楼船顶部的灯光照得清清楚楚。 每片鱼鳞都足足有磨盘那么大，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鱼尾在空中不停摆动，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猿家三兄弟又是一起大喝，六根长矛同时出手，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射向空中的大鱼。 六根长矛成品字形，射向大鱼的头部和胸腹之间，如果被射中，看着长矛的力道，这条大鱼就是当场死亡的结局。 突然，楼船前方的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波浪，一面水墙凭空升起，将六根长矛重重击落。无数水珠落入楼船甲板，将猿家三兄弟淋得全身湿透。 即使是站在顶层观看的众人，也有一些被溅湿了衣衫。 蓬绍齐的脸色有些不悦，觉得在楚离月面前小小损了几分滨江城的面子。他冷笑着说道：“看起来这头大王鱼修为有了点进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蓬城主，就让我们会会这头大王鱼，看看它到底有什么能耐！” “先将这头小的杀了，再将那头大的擒来，今晚正好可以加两盘菜。” “没错，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且看看有何不同。” 几家子弟都叫了起来，只有靳岑言抱着自己胳膊冷眼旁观，不曾开口。 一名杨家子弟手中拿出弓箭，对着因为猿家兄弟陡然被淋后手松了一下而开始猛烈挣扎的大鱼就是一箭。 水面上传来一声怒吼：“大胆！”一道金光闪过，那支箭就被劈成两段，落入了水中。 一个身影从远方水面上踏波而来，落到了大鱼身边。楚离月这才看清楚，这个身影看起来和一般人高矮胖瘦差不多，但是却是鱼首人身，尖尖的头部，圆圆的鱼目，两腮还有两根长须，从脖子往下就是和人差不多的样子，双手双脚，还裹着一件青黑色的外 衣。 看起来真是丑。 【这就算是抓到了让我吃，我都吃不下。太丑了。】楚离月在心里对着清辉吐槽。 清辉端端正正坐在她的肩膀上：【他们喜欢吃，因为这种兽族体内的血肉中有不少玄力，能够补充他们的肉身精力。】 楚离月一愣：【你是说，海宁州的人族修者也和兽族修者一样，能够通过直接吞吃血肉补充体力精力？】 【没错，他们的修炼方法和天元帝国那边又有一些细微不同。大概是和兽族相处时间长了，彼此互相影响的缘故。】就是不知道何为因何为果。 大王鱼手中握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金属武器，就像是一个破烂的铜片，上面还有洗不干净的绿色。 楚离月怀疑是谁家扔的什么破烂铜器，丢在了水里泡得久了都长毛了，结果被这头没见过世面的大王鱼当成宝贝捡起来了。 大王鱼落到那头被铁钩勾住嘴巴的大鱼跟前，一抬手举起手中的铜片，一下子就斩断了铁钩后面的绳索。 猿家三兄弟正在用尽全力，想要在大王鱼动手之前将这头大鱼拉到船头击杀，结果绳索一断，三人来不及收手，一下子向后翻滚，滚成了三个葫芦。 楼船顶上的人这下子都怒了。大王鱼将那头受伤的鱼救下，那头鱼摇了摇尾巴一头钻进水中逃跑了，只剩下鱼首人身的大王鱼站在水面上，对着楼船喊了起来：“人族小子，你们已经杀害了老夫无数子孙，以后如果再敢来行凶，老夫就 让你们人族也尝尝丧子的痛苦！” 大王鱼的声音怪怪的，不过大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一下，连蓬绍齐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一条待下锅的鱼，都敢和我们叫阵了？”蓬绍齐冷笑道，“今天不斩了你的鱼头做菜，看来是对不起你这番找死的劲头！” 他估量着这头大王鱼连人形都不曾化全，顶多是个兽将的水准，不超过人族凝珠五转的修为，而在场的这些年轻人，最低也是凝珠四转，凝珠六转的也有一个，又怕它什么？ 蓬绍齐这次本来就是想让楚离月看看滨江城年轻子弟的实力，给楚离月一个下马威，觉得这些年轻人足以应付，就向着身边跃跃欲试的青年们点了点头：“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小家伙的本事吧。” 他笑着说道：“今日首功者，可以在这大王鱼身上选一块鱼肉，亲自切下来送回家中，给家中长辈添个菜。” 蓬绍齐转头看着楚离月：“楚大小姐可有意出手？” 楚离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还是不献丑了，只等着吃就行了。”蓬绍齐一心要展示肌肉，她就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自己碰壁丢丑，还要等她出手，那就别怪她给他们好看了。“好，小子们好好努力啊，不要让楚大小姐失望。”楚离月的退让正中蓬绍齐下怀。 第181章围攻大王鱼 得到了蓬绍齐的许可，猿家三兄弟一起跳了起来。 他们方才被那大王鱼斩断绳索，摔成一团，全身也淋得湿透，大觉丢脸。现在一听就首先从甲板跳了下去，直扑向站在水面上的大王鱼。 他们都是从小就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双脚踩水，半身浮在水面上，速度丝毫不比平时在陆地上奔跑要慢。大王鱼早有准备。他们青鳞一族在这湖中居住已经数千年，因为体型巨大，繁衍困难，本来子孙就不是太多，谁知道这些年来，人族还屡屡前来捕杀。每年都有子孙被杀，眼见湖中的青鳞一族越来越少， 他心中也是充满仇恨。 可惜的是，他们一族天赋不足，开化太少，没有几个能够生出神智的，只靠他一个，根本抵不住人族修者的各种手段。 之前他曾经出面与人族修者对战，结果被打成重伤，差点走上子孙们的老路，成为人族的盘中之食，在老巢中休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气来。 这一次，他要这些人族修者尝尝痛失子孙是什么滋味！ 大王鱼的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对着三个人一抬手，一道巨浪将三人卷了起来。 猿家三兄弟早就听说过这头大王鱼，也知道上一次伏城主带人捕捉青鳞大鱼时将这头大王鱼打成了重伤的事情，对于大王鱼的手段有所了解。 他们被巨浪卷起，却不曾慌张，三个人的肩头都冒出了两只手臂，四臂用力，一下子就钻了出来，站在浪尖速度丝毫不减，仍旧飞速向着大王鱼靠近。 楚离月站在楼船顶上，看着猿家三兄弟接近了大王鱼，不由感慨对方三兄弟水性确实很好。 大王鱼也感觉到这三人体内精血旺盛，还隐隐有兽族的血脉，直觉不能让对方靠近自己，于是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跺，三兄弟身边立刻耸立起四面水墙。 大王鱼口中念了几句什么，双手一合，四面水墙向中间合拢，变成了一个水球，将三兄弟禁锢了起来。 水流在水球上不停流动，三兄弟向前想要穿过水墙，却被柔软的力量弹回，只能呆在水球之中。 “这大王鱼居然有了新手段？”蓬绍齐露出疑惑之色，难道在这段时间内大王鱼修为有所提升，学到了新的功法，才会出来一雪前耻？ 站在一边的一个青年早就摩拳擦掌，现在看到猿家三兄弟被困，更是忍不住叫道：“让我来！” 另外几个青年也纷纷叫道：“难道还跟一条鱼比武竞胜不成？早点收拾了，也好让厨下早点做好菜吃。” “说的是，大家一起动手！” “我早想尝尝这大王鱼的味道了，一定比其他青鳞大鱼更加鲜美。” 说着，四男一女就都一起发动了攻击。伏海露也想加入，却被身边的靳岑言伸手按住了肩膀。 其中，杨家的一位就是最初发射弓箭被大王鱼砍断的那个，他拉开弓瞄准了大王鱼，却是不急着发射，显然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姓王的那位修为最高，他一晃身躯，肩背生出一双白色羽翼，整个人直接从楼船上飞了出去。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枪，瞬间就来到了大王鱼头顶，一枪向着大王鱼刺去。 长枪化作一道虚影，直射向大王鱼的面门。 大王鱼连忙举起手中那个奇形怪状的铜片，向着长枪一挡。 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长枪原本是王姓少年的玄珠所化，就算是落入敌手都能飞回来的，可是被这铜片一挡，竟然哀鸣一声，断成了两截！ 王姓少年猝不及防，肉身和神魂同时遭受重创，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迷，连飞回楼船的意识都没有，直接向着下方的水面坠落下去。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条白影已经一闪而过，将下坠中的少年提回了楼船顶层。 大家这才发现，竟然是楚大小姐身后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那个白衣侍女出手，将人救了回来。 蓬绍齐也诧异于对方的速度之快，不过还是十分感激，连连道谢。然后吩咐侍卫召来大夫为人救治。 但是他也知道，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原本人生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恐怕是毁了。 夙凉心中正恶劣地发笑。想要给主人下马威，结果被主人的手下救了性命，看你们脸上还能不能挂得住！ 只有靳岑言抬起眼睛，打量了这个再次垂首不语的温婉侍女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果然，剩下的几个少年脸上都有些发烧，他们是要向天元帝国的天才少女展示滨江城的力量，可不是等着人家来解救自己的。 蓬绍齐沉声道：“都小心些，大王鱼手里那个铜片有古怪。” 看来这段时间这头大王鱼是有了什么际遇，得到了什么功法或者玄器，才会有这种底气出头。 能够一接触就将玄珠所化的武器斩断，这样的东西绝非凡品。 一时间，楼船顶上竟然陷入了沉寂。 用远程武器攻击，会被那个铜片斩断；下水近身攻击，会被大王鱼的水球囚禁。 这大王鱼看来确实是有了进步，多了不少手段。 持着弓箭的少年哼了一声，朗声说道：“且让它尝尝我的漫天花雨！” 他从腰间箭囊中取出一支和其他箭支不同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了仍旧站在水面上的大王鱼。 这大王鱼囚禁了猿家兄弟，重创了王五郎，救走了已经上钩的子孙，却还是站在水面上不肯离去，明摆着是要和他们决一胜负。这种时候，可不能让天元帝国来的人小看了他们海宁州！ 杨姓少年心中豪情万丈，催动玄力激发了手中箭矢的力量，将弓弦拉满，口中大喝一声，射出了这一箭。 箭矢身上带着白光如电射出，箭头上还能看见抛物线的伞状光芒在风中向后拉开。 只是一眨眼，箭矢就飞到了大王鱼近前，然后突然爆裂开来！ 无数支短箭从箭矢中爆出，铺天盖地地围住了大王鱼的全身。 “好！”杨家另一个少年鼓掌喝彩，“三哥的爆裂箭已经趋近大成了！”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喝彩。伏海露一边拍手一边跳跃：“这下可不把它射成死鱼了！” 只有蓬绍齐、靳岑言和楚离月、夙凉沉默不语。 【那条鱼拿的武器有点意思。】清辉蹲在楚离月肩膀上，【等会儿弄过来给你的如意拳套修补一下。】 【奇形怪状的，看起来不像是一把武器。】楚离月思考这个问题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也补充道，【倒像是什么大型铜器破碎之后的一个碎片。】 【我猜是什么上品灵器损坏了，被这条鱼捡了个便宜。】清辉能感觉到那块铜片上残留的浓郁的玄力。这些人的武器全都不是对手，只靠这个铜片，今天这些人就讨不了好去。 果然，密密麻麻的短箭将大王鱼全身包围，可是大王鱼毫无惧色，只是将手中的铜片挥舞了一圈，那些短箭就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全都掉入了水中。 大王鱼毫发无伤。 这一次，就连那些少年都看出来大王鱼手中的铜片不好对付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也许他们就先撤退回去商量对策，找到办法下次再来。可是现在边上站着一个楚离月，这个时侯退却，简直是丢了滨江城和海宁州的脸面。 以后让人说起来，滨江城这么多人，连一条鱼都对付不了？也太丢人了！ 阎家今天来的是一男一女，兄妹二人。妹妹年纪最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材娇小，容貌娇俏，可是性子看起来却很是利落。 她口中骂了一句，就捋起了袖子：“姑奶奶今天非要把这条鱼捉起来刮鳞剥皮、开肠破肚、做成生鱼片吃不可！” 就在一片“小心”、“别急”、“等一下”的疾呼声中，小姑娘已经将华丽的衣裙脱了下来，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一身紧身水靠，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一跃而下，跳入了水中。 妹妹一跳，哥哥也站不住了，只能一跺脚，把大外衣一脱，露出了健壮的身体，跟着跳入了水中。 阎家妹妹的水性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好的，她娇小的身躯在水中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一般，双脚一摆就窜出好远，身形动作自然流畅，和一条鱼没有什么区别。 阎家哥哥也紧随其后，他虽然动作不如其妹那般自如，但是却也十分熟练，双臂划动，追在妹妹身后向着大王鱼游去。 大王鱼故技重施，一点手召出四面水墙想要包围两人。 可是阎家妹妹早有防备，双脚一摆，整个人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一样，穿过了一面水墙，直接突破了大王鱼的封锁。 她向着后面做了个手势，阎家哥哥一看就明白了，妹妹是让他从另一个方向过去，免得被大王鱼一网打尽。 他有所领悟，觉得妹妹的思路没有错。 想这大王鱼恐怕也没有能力控制多个水球牢笼，那边猿家三兄弟还在拼命想要打破水球，这边他们两个人分头进攻，看那大王鱼有没有足够的玄力控制这么多水球！ 阎家哥哥一转头，绕过水墙向着大王鱼侧面游了过去。 楼船顶上的观众也明白了他们的想法，杨家两兄弟，一个握着弓箭等候时机，另一个则取出了一柄长刀，站在楼船的船舷上，双目紧紧盯着大王鱼，随时准备策应。 大王鱼果然有些踌躇，然后选择了速度比较快、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丈的阎家妹妹。 一手指挥着水浪去围困距离稍远的阎家哥哥，同时，大王鱼在水面上向着阎家妹妹冲了过去，手中的铜片高高举起。“小心！”杨家兄弟同时叫起来，一个将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弦松开，射出了带着尖啸声的一箭，另一个则凌空飞起，一刀凌空劈下。 第182章特别热爱这份土地 大王鱼面临多面围攻，前方是矫健如游鱼的阎家妹妹，背后是穿过水浪阻挠正在极力靠近的阎家哥哥，侧面是拼命攻击水球想要冲出来的猿家三兄弟，而一支呼啸的箭矢正在破空而来，头顶上还飞过来一 个握着长刀下劈的少年。 就在此时，大王鱼举在手中的铜片突然闪过一片刺眼的金光！ 所有人都不由闭上了眼睛。 滔天的水浪从湖泊深处猛然卷起，夜色下漫天都是巨大的浪头，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蓬绍齐面色大变！ 他双手一按，楼船上立刻升起了无形的屏障，口中大声喝道：“速退！”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靳岑言的脸色却变了。 这是海中的兽族发动攻击时候的鼓声！但是，这里是靠近海州的滨江城，而不是临海的临崖城和斐夜城，怎么会有海族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他拔出腰间的冰雪通灵剑用力一挥，楼船前方大王鱼顿时被冰雪覆盖，变成了一座冰雕。水面上也覆上了厚厚的冰层，向着大王鱼背后延伸而去。 咚咚咚的鼓声顿时卡了一下。 靳岑言口中轻喝，被困在水球中的猿家三兄弟立刻得以解困，向后疾奔，几个呼吸就跳上了楼船。 阎家兄妹也被困在冰中，随着靳岑言的指挥，两人也被抛出来，扔到了楼船顶上。 杨家兄弟的一箭一刀都射在了大王鱼的雕像上，冰雕迸出片片冰渣，却未曾破裂倒下。不过这个时侯他们也知道事态突变，已经无心关注结果。 凌空飞出的杨家少年一脚踩在大王鱼雕像头上，轻松转身飞回了楼船上，得到了楚离月一个赞赏的眼光。 这几个少年当中，楚离月也就觉得这个手持长刀的最为灵活机智。 “蓬伯伯，这是海族聚众进攻的惊涛鼓吗？”伏海露神色有些紧张，她曾经听父亲讲过在临崖城与海族大战的故事，对于惊涛鼓记忆深刻。 据说在平素的海族进攻时是不会使用惊涛鼓的，只有出动了海族王族精锐的时候，才会有惊涛鼓在阵前出现，鼓舞士气。 每隔十年，都会有海族从大海中踏浪而来，海潮一样的海族会涌到临崖城和斐夜城的城墙下，拼命攻击城墙，试图破城而入。 惊涛鼓的响起就是这十年一次的进攻信号。 可是这里是滨江城啊，从来没有发生过海族进攻的地方！ 蓬绍齐点了点头，神色沉重。 方才只顾得和大王鱼纠缠，让护卫船都退到了两侧，现在发出了信号，却得不到六艘护卫船的回应，看来这些儿郎们是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今晚大王鱼的出头竟然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让海族暗中动手！ 蓬绍齐一边命人迅速传信回城，发出警告和求援的信号，一边思考该如何自保。 如今护卫船已经惨遭毒手，自己这边全部人手也不过二百人，成珠修者也只有蓬绍齐自己一个人。而且，说实话，惊涛鼓响，来的都是海族精锐，他根本没有信心抵挡。 蓬绍齐的目光从靳岑言和楚离月身上掠过，靳公子的修为他是知道的，这批年轻人中当属第一。 但是靳公子身份尊贵，蓬绍齐哪里敢让他在这里出点什么事情。 至于这位楚家大小姐，就算是天纵之才，也不过是刚刚再次开窍不到半年，修为能高到哪里去？倒是她那个白衣侍女，应该实力不弱。 只是今晚本来是为楚离月接风，同时展示一下滨江城的实力，结果却弄得这样一个下场，这脸真是掉到地上了。 但是，如今这个时侯，哪里还来得及考虑脸的问题，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蓬绍齐一边调度人手，一边指挥楼船后退。 同时，蓬绍齐对着靳岑言说道：“靳公子，请你带着楚大小姐、海露和杨家、晏家、猿家这几位一起乘飞舟返回城中报信，让城主派人速来援救！” 幸亏甲板上还停着几艘飞舟，虽然都是小型飞舟，但是将这一批年轻人送走却也绰绰有余了。 靳岑言却拒绝了他的提议，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这种时候，我怎么能离开？蓬城主方才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不需要我再去一次。” 他看了伏海露一眼：“海露，你和楚大小姐还有这几位公子小姐一起乘飞舟回去。” 伏海露长眉一竖，手中翻出了一条长鞭：“我不走！这些海族竟然敢突然偷袭，我正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这些人都是滨江城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一个个年轻气盛，怎么甘心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 蓬绍齐看着他们，又是欣慰又是担心。 这些年轻人虽然修为尚可，资质不错，平时也经常互相切磋，但是真正上阵杀敌的经验却匮乏得很。海族攻城可不是他们平时那种比武竞胜，那是直面死亡的战争！ 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能从这样的战场上活着走下来，他们之后必将能够达到更高的高度。 喀嚓喀嚓的声音传来，水面上的冰层开始碎裂，惊涛鼓的声音再次响起。 哗啦啦的浪涛之声震耳欲聋。 蓬绍齐知道已经来不及推让，只好换了一个说法：“我们分批乘坐飞舟到城墙上，否则在平地上容易被海潮卷走，处于劣势。” 靳岑言犹豫了一下，接受了这个提议。 一艘小型飞舟只能乘坐八个人，楚离月拒绝了第一批退回城墙上的提议：“我自有办法，你们先走。” 靳岑言眨了眨眼睛，真的就带着其他人一起坐飞舟离开了。 楚离月回头望了一眼水面上举着铜片追在楼船之后越来越近的大王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夙凉在心中接到了楚离月的指示，从楼船顶层一跃而起，化作一道白光飞向水面上的大王鱼。 大王鱼根本没有看清楚白光是什么，却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危机意识。他连忙挥动铜片，将自己的面门牢牢护住。 夙凉早就看出来他手段不多，之所以能够让滨江城的几个年轻修者无法下手，全靠着这枚古怪的铜片。 他并不冒险和那铜片硬碰硬，而是从大王鱼身边掠过，一爪抓破了他的后背。 一只手化作兽爪，指甲上挂着几滴圆滚滚的血珠。 夙凉在空中一个回环，已经掠到大王鱼背后。窈窕轻盈的身躯就像是一只灵活的白鸥，从侧面飞回了大王鱼的前方。 兽爪一弹，几滴血珠在空中爆裂。 就在同时，大王鱼全身的血液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全都向着体外疯狂冲击，瞬间沿着鱼头上的窍孔喷射而出。 大王鱼砰然倒在水面上，失去控制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人形，血水不停地向外流淌，染红了大片的水面。 水面上显出一条几十丈长的巨大青鳞大鱼，只可惜肚皮已经朝天，成了一条死鱼。 夙凉在水面上一个冲刺，将向着水面坠落的铜片接到手中，轻盈地飞回了楼船顶上。 楚离月接过铜片，装到宝囊中，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蓬绍齐嘴角抽了抽，所以，他们折腾了半天，还是不如楚离月的一个侍女？ 巨浪已经逼近，浪头上的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晰，黑虎从楚离月的肩膀上跳下来。 在半空中他已经开始变形，落地时已经显出了十几丈长的伟岸身躯。 楚离月熟练地跳上了黑虎的背，对着蓬绍齐点了点头：“蓬城主，我在城墙上等你。” 黑虎毫不犹豫地张开双翼，驮着楚离月向着滨江城飞去。 蓬绍齐眼角也开始抽抽，这么大一头金焰黑翼虎，背上能坐一百号人都宽宽松松，怎么你就不客气一下？ 楚离月哪里会让别人骑在清辉身上？连夙凉都只能追在黑虎背后自己飞过去。别的人？抱歉。 不过幸亏这几家来时都是自备了飞行工具，从青鳞湖到滨江城也不过数十里，飞舟来回了两趟就把所有人都带了回去。 伏海露更是还带了一头飞行异兽，虽然只能骑两个人，总也聊胜于无。 一行人在城墙上站定的时候，潮水已经从青鳞湖中涌到了滨江城下。 五百里青鳞湖中的水似乎全都被驱赶过来了，数十丈高的城墙几乎被淹没了大半。 浪头上，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身高两丈、青面獠牙，手中持着鼓锤，重重敲打着一面巨鼓。 城墙上的灯火已经全部点亮，海族的浪头上也散发着荧荧白光，所以楚离月看得清楚，那面像个小房子一样大小的巨鼓上面绘满了深深浅浅的蓝色纹路，看起来十分神秘古奥。 每次鼓锤落下，鼓面震动，鼓声响起，站在浪头上的海族们就似乎多了几分力量。 楚离月还是第一次看到海中的兽族，她好奇地抱着已经缩小成幼虎的清辉，一个个打量着站在浪头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靳岑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拖着伏海露，看似随意地指点着城下介绍着：“海马族、海蛇族、海象族、海驼族……” 楚离月按照他指的方向一一看去。 海马族，人首马身，长发飘飘，这个是不是有点像西方的半人马啊？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海马”。 海蛇族，三头、双头都有，黝黑的身体上斑斑点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化成人形？化成人形会不会三头六臂？ 海象族，倒是完全化成了人形，身躯庞大，只是头顶上根本没有什么头发，手中握着粗大的长棍，看起来十分彪悍。有点像鲁智深？ 海驼族，化成人形的也不少，只是因为背上的驼峰，加上个头不高，怎么看都像是有点畸形的侏儒。 其他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楚离月就更认不出来了。【你说，这些海族图个什么？他们就算是胜利了，也不可能住在岸上，还不是要退走海中，人族不还是会卷土重来，继续在城市中生存吗？】楚离月不太知道这次海族出现的诡异之处，关注点放在了另一 个方面，那就是战争成本和利益的问题。清辉趴在她的胳膊上，随意打量着城墙下的动静，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们也许特别热爱这份土地？】 第183章海族王者 本应位于海宁州东南的无涯海之中的海族，居然跳过了临崖城和斐夜城的屏障，跨越了数千里的距离，突然出现在了海宁州最西北的滨江城下，这实在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蓬绍齐站在城墙上，又是担忧又是庆幸。 担忧的是，滨江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从城墙到士兵，都没有和海族作战的经验，不知道能否挡得住海族的进攻。 庆幸的是，幸亏方才海族的反应有点慢，没有来得及当场将他们这一二百号人除掉，让他们逃回了城中，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全城警报。 他们这一次去青鳞湖钓鱼，也算是误打误撞地提前揭开了海族的阴谋远袭，好歹给了滨江城一个提前防备的机会。 如果今天晚上他们没有去，那边海族照常出现，恐怕等到海族惊涛鼓在城下敲响，整个滨江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另外一个副城主伏星波已经得到消息，将城中所有士兵紧急调集起来，安排在各处城墙上。自己也匆匆赶到了与海族正面对阵的地方。 蓬绍齐和伏星波打了招呼，介绍了一下今天晚上的经历。 咚咚咚的鼓声越来越急促，听得人头晕脑胀。 两位副城主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脸上凝重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海族是如何跨越数千里，从东南无涯海中突然来到滨江城下的，但是对方既然如此大手笔的出现，必然所图甚大。这滨江城能不能顶得住对方的攻击，真是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就在二人对视之时，忽然听见身边诸人发出惊呼之声。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周身散布着青色玄光，速度快如闪电，重重落在两人身旁。 “见过城主！”蓬绍齐和伏星波连忙上前行礼，周围所有人也都跟着行礼。 楚离月抱着黑虎望去，滨江城城主何不鸣是一个身材瘦削、目光犀利的青衫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容貌清秀，但是周身的气势却如同一把出鞘利剑，锐不可当。 【一名剑修。】清辉的语气中带着赞赏，【若能锐意进取，来日成就可期。】 何不鸣脸色平淡，眉目之间锋芒毕露，让所有人都用充满敬畏的目光仰视着他。即使是一直暗含傲气的靳岑言，眼神中也露出几分尊敬。 惊涛鼓仍旧在不停响起，城墙下的水面随着鼓声不停上涨，铺天盖地的浪涛不停拍击着城墙。 站在墙头上，楚离月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已经开始颤动摇晃，如果城墙崩塌，大水冲入城中，就算是再有本领的修者，也无法阻止城中万千生民的死亡和损失。 城墙下方的无边水面上，四只粗大的黑色长蛇拉着一辆灰蓝色的辇车缓缓从远方踏浪而来。 辇车周围拱卫着十几名持着长戟的壮硕卫士。 “海族王者！”蓬绍齐喃喃说道，难怪这半天都不曾见海族发动进攻，原来海族王者还未到来。 海族王者一来，这一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又要提升不少。蓬绍齐心中忧急，只期望方才向东海城发出的求救讯息能够早些到达，但愿东海城的援兵到来之前，滨江城的损失能尽量减少到最低程度。 辇车一来，海族士兵们立刻欢呼起来，一个个精神抖擞，持着武器在浪头欢呼嚎叫，似乎随时都能冲上城墙，攻下滨江城。 何不鸣目光一凛，向着蓬绍齐点点头：“开启防御阵，守好城墙。” 蓬绍齐大声应答，立刻快步跑了开去。 “谁敢随我下去冲杀一场？”何不鸣站在城墙上，手中掣出一把三尺多长的宝剑，剑锋如水，青光闪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豪情。 “我去！” “我也去！” 何不鸣的目光从身边群情激越的少年们身上掠过，落到了抱着黑虎沉静不语的楚离月身上：“这位就是从天元帝国远道而来的楚大小姐？” 楚离月点了点头，上前行了个礼，露出一个不浓不淡的微笑：“见过城主大人。” 何不鸣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逗留了一下，也露出一个微笑：“听闻楚大小姐天资卓绝，今日海族兵临城下，楚大小姐可有意与我一起下去杀敌？” 楚离月笑了：“自当奉陪！” 好久没有在战场上与敌人白刃搏杀，想想真是有些激动呢。虽然不能和滨江城的那些少年英才正面较量，但是在战场上斩杀敌将，也是一种立威扬名的方法。 至于为什么站在滨江城的立场上对付海族，楚离月自己就是人族，再说了，海族那些造型都太惊天动地了，实在惨不忍睹。 何不鸣看了一眼靳岑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靳岑言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跟着他下去与海族决战，但是又知道自己不会听从他的劝阻，所以才会欲言又止。 穿着白色金边绣着金色花纹的华丽袍子，靳岑言看过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在他们心中，自己也确实是一个没有王冠的王子。 可是靳岑言自己知道，他只想做一个惊世剑客，一个天下第一的剑客。 剑客，怎么能怕战斗？怕流血？甚至不能害怕死亡，因为有些感悟惟有生死之间才能获得！ 只有经历无数次的打磨淬炼，才能铸造出只属于自己的绝世利刃。 靳岑言拔出了腰间的冰雪通灵剑，作为自己的回答。 何不鸣眼中带着赞赏，环顾了一下周围，大声命令道：“蓬副城主负责内务，伏副城主负责守城。楚离月、靳岑言随我一起下去！其他人等，一律坚守城墙，听候调配！” 说完，他已经从城头直跳下去，重重落在浪涛之中。周围的水面被他砸出一个深深的巨坑，方圆数丈的海族都被巨力卷起，抛向了远方。 伏海露抓着靳岑言的衣袖叮嘱道：“靳大哥千万小心。” 靳岑言点了点头：“放心。” 伏海露还要对楚离月说什么，楚离月已经跳上了变大的黑虎背上，追在何不鸣身后飞下了城墙，只留给她一个回头的微笑。 夙凉见状，也从城头飞身跃下，裙带飘飘，姿势曼妙地跟在黑虎身后飞了过去。 靳岑言还不会飞行，但是他手中的冰雪通灵剑向前一指，一道冰柱就从城头蔓延而下，他脚下一点，顺着冰柱冲了下去。 何不鸣踩在水面上，青袍飘动，手中的长剑挥动，划出一片青光，清冷森寒，让人毛发冷然。 他的剑法异常简洁，却透着十分的犀利。可是绝不刻板，而是轻盈飘飖。像是纤细的蜻蜓在飞花之中翩跹舞动，又像是微风吹拂，只有浮在水面上的青苹才能感受到那一点点轻柔之极的流动。 只有直面这柄长剑的对手，才会感受到那种轻盈简洁之中蕴含的无形杀机。 何不鸣选择的对手是居于辇车之中尚未露面的海族王者。 辇车前垂着无数排蓝色珍珠组成的珠帘，珠帘之后，隐隐显出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身影。 但是在何不鸣眼里，是男是女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关键是她是海族之中王者家族的成员。 无涯海中部族众多，但是却都臣服于王者家族。有没有王者的加入，海族的战斗力会截然不同。 杀了王者，这场战争就胜利了一半。 清冷的剑光轻飘飘地飞了过来，所有挡在辇车前的护卫瞬间就被斩断了头颅，喷出漫天血雾。 长剑剑尖指向辇车，辇车前的珠帘轻轻摇晃，一只修长的玉手从珠帘后伸了出来，大拇指轻轻捏着中指指尖，食指轻轻一点，正点在剑尖上。 何不鸣流云般的剑光顿时一挫，散落成了丝丝缕缕的片段。 “好！”被对方一指拦住了攻势，何不鸣没有沮丧，反而焕发起了更加强烈的斗志。 楚离月不能像何不鸣那样踏水而行，但是清辉却可以。 黑虎将身躯缩小成普通马匹大小，在水面上飞速奔驰。他脚下的金焰绽放出烈烈的火光，在水面上依然没有一点熄灭的势头。相反，倒是逼近黑虎金焰的水面在不断蒸发。 楚离月从宝囊中找出了一杆丈余长的长枪，将她早前揣摩过的楚辂的枪法施展了出来。 镇岳式、拂林式、蹈火式、御风式，是楚辂进入成珠境界后从自己的枪法中悟出的四大枪招。 楚离月自己原本就学过各种冷兵器的使用，经验丰富，加上原来记忆中楚辂对于枪法、矛法的教导，以及从各种旁观者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对于楚辂的山林火风四式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 楚辂的枪法是最适合战场的，所以楚离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长枪。 淡淡的海腥味从夜风中吹来，楚离月骑着黑虎，手中握着长枪，身前是白衣白裙的夙凉开道，热血的味道从四面传来，她的内心一下子沸腾如火。 就是这种感觉，战场上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将所有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她昂头长啸，声遏行云，一时间竟然将惊涛鼓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黑虎感受到了楚离月心中的激越之情，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他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黑色的身影向前疾冲，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海族的阵线之中。 何不鸣和靳岑言闻声，也不由豪情大发，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向前冲去。 长枪挥动，在不断涌来的海族士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一眨眼，数十丈的距离就已经突过。夙凉在前方杀得性起，白裙上已经染满了斑斑红花。 三人所过之处，血光几乎遮天蔽月，海族无一幸免，水面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何不鸣在辇车前与一个面上蒙着白沙、额头中间镶嵌着一颗红色圆珠的女子打得难分难解。 那女子手持一根血红色的珊瑚，珊瑚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随着她的每一次舞动，那些黑气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向着何不鸣蔓延而去。何不鸣的剑法依然犀利，但是却少了方才的那种轻盈流转，好像是白云被沉重的雨气缠绕，随时都要坠落下来。 第184章人族雌性好可怕 楚离月、清辉和夙凉三人联手，摧枯拉朽一般穿透了右翼的海族士兵阵线，直杀得无边水面都染成了红色。 夙凉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杀戮了，这一次如此痛快淋漓地品尝鲜血和暴戾，让他全身白衣浴血，连眼睛都已经露出了隐隐的红光。 他口中厉啸，猛然转身，再次向着海族的阵线冲了过去。 楚离月却已经看到何不鸣和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的战斗有些受到压制，更主要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右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在不停发热，对于那个方向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 【去看看何不鸣。】楚离月一声令下，黑虎转头就向着被海族重重包围的辇车冲了过去。 夙凉作为兽奴，立刻秉承着楚离月的意志，冲在前方，双手已经完全变成了利爪，将挡在他面前的海族一一撕成两半。 楚离月手中的长枪迅捷如风，连挑带刺，将围拢上来的士兵一片片抛飞出去。 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被黑虎随意扔出两朵金焰烧得滚落水下。 夙凉杀得正爽，突然，一根铜棍伸过来架住了他的双爪。兽爪抓在铜棍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对方的力气很大，不但没有退后，反而用力崩开了夙凉的双臂。 一个人首马身的海马族挡在了夙凉身前，他裸露着胸膛，肌肉虬结，孔武有力，双目怒火勃发。 方才他并未将这两个年纪幼小的人族雌性放在眼里，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杀开一条血路，将海马族士兵杀伤了那么多。 右翼主要是海马族和海驼族。可是海驼族个头小，生性狡猾，海马族个头大，性格实在。楚离月他们向前一冲，海驼族见势不妙就后退缩起来，死的一大半都是海马族的族人。 这让向着辇车方向行去准备觐见王者的海马族族长马踏浪十分恼怒，见楚离月他们竟然又掉头回来准备继续冲杀，实在是不能容忍，索性也掉头回来拦截这两个人族雌性。 马踏浪手中铜棍乃是无涯海中铜山精华所炼制，重逾千斤，挥动起来虎虎生风。更将附近的水波掀起，化作一片水雾向着夙凉洒去。夙凉哪里把一个海中兽族放在眼里。兽族眼中的海兽一族就如同人族眼中的蛮夷一样，愚昧野蛮，血脉不纯，既不能继承兽族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也没有自成一体的修炼系统，纯粹是仗着一股蛮力而已 。 如果不是海中不适合大部分兽族生存，所以陆地上的兽族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话，那些海兽早就被兽族内部杀戮一空了。 马踏浪的铜棍很重。铜棍掀起漫天棍影，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仿佛一座铜山，随时都可能倾覆下来，将人压成肉饼。 可是夙凉的身姿十分轻盈敏捷，根本不和他硬碰硬。 沉重的棍影之中，夙凉雪白衣裙已经沾满了血迹，雪白的俏脸也溅上了几滴血珠，像是从血海中走出的美丽修罗。 白色大袖中伸出的纤手，早已变成一双红色的兽爪，尖锐的指甲张开，指缝间还残留着之前死在他爪下的海兽们的血肉。 铜山顶上升起一朵白云，夹杂着红色的闪电，从上到下坠落。 电光劈过，马踏浪的铜棍太过沉重，根本无法追逐这闪电般的速度，竟然完全无法对夙凉造成一点伤害。 但是他的铜棍却也将自己的身体护得十分周密，偶尔能听到叮叮的交击声，证明夙凉的攻击再次被马踏浪拦下。楚离月见马踏浪虽然奈何不得夙凉，但是敌众我寡，只要被他耽误一会儿，他们就不免陷入海族的包围之中。于是手中长枪一拨，如同轻风吹过树梢，温和轻柔，无声无息毫无杀气地切入了沉重的棍影之 中。 微风吹过，那片沉重到似乎永远不会倾颓的棍影就像是一片乌云被吹开了缝隙。红色的闪电从缝隙中坠落，坠入了厚厚的云层，劈向了巍峨的铜山。【枪法练得不错啊。】清辉带着几分讶异和赞赏，真是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原来是做什么的，刀法不错，胆气不错，现在看来，枪法居然也像模像样的。难怪当初她神魂中带着厚厚的煞气，果然不是什么闺 阁弱女。 【多谢夸奖。有奖励吗？】楚离月一边将两边围上来的几个海族士兵挑飞，一边还颇有余暇地和清辉开着玩笑。 清辉向前一个跳跃，躲过了藏在海面下的一个海驼族士兵的偷袭，同时一脚踩下去，隔着水面将对方震得翻了肚皮，笑着回答：【有啊。】 听着他的笑声，楚离月就觉得这奖励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当初可从来没想过，那个高贵神秘的强大男子，在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之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重逾千斤的铜棍居然被一支普通的长枪轻飘飘拨开，而夙凉就趁此机会一爪划过。 如果不是马踏浪躲避得快，裸露的胸膛几乎都要被利爪切成两半。即使他躲避及时，胸前也留下了三条深深的血痕，有的地方甚至透过翻卷的伤口能够看见其中的白骨。 夙凉一击得手，立刻飘然后退，双手在空中一摆，一片血滴浮在眼前。 蛾眉倒竖，朱唇轻启：“给我爆！” 马踏浪顿时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向着头顶、体外狂冲，全身肌肤都鼓胀了起来。他心知不妙，拼命运力想要控制经脉，却丝毫无济于事。 首先是头部的关窍向外喷出鲜血，然后就是胸腹部的三条伤口也被冲破，殷殷鲜血顺着他的胸膛流向下方，嘀嗒嘀嗒地落入了水中。 接下来，马踏浪身上的青筋全都鼓起老高，像是一条条粗大的蚯蚓在皮肤下蠕动，最后砰然炸开！ 方才被马踏浪沉重的铜棍逼开的那些海族，正一个个围在附近的浪头上，大声呐喊为自己族长加油，却见他突然爆裂炸开，血肉横飞，眼见是有死无生，不由一个个又怒又怕。 惊涛鼓越来越急促，听得海族们热血奋勇，忘记了对于死亡的畏惧，一个个举起武器，口中大喊着冲向了夙凉和楚离月。 可是，没有马踏浪这种力大无穷、经验丰富的将领带头，再多的海族也不过是突然送死罢了。 海驼族的首领看了马踏浪的死法，心中有些凄然。可是惊涛鼓一声声，催得他不得不奋勇向前。 他双手持着两柄短叉，身材矮小，咬着牙从浪头上跃起，卷起一道巨浪冲向眼前两个杀星。 黑虎轻松飞起，双翼驮着楚离月从浪涛顶部飞过，口中还继续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奖励吗？】 楚离月一枪将海驼族首领手中的短叉格挡在外，又一枪将他甩出丈余：【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能不听吗？】 【离月现在都不喜欢听我说话了吗？】 【不要学夙凉那么娘好不好？】楚离月双腿用力一夹黑虎的肚子，【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海驼族首领满脸悲愤地卷水重来，却被夙凉冲上去几爪吓得一头钻进了水底，再也不敢冒头。 楚离月看到那边何不鸣已经处于下风，而靳岑言更是有些支持不住，无心在右翼继续厮杀。她对清辉和夙凉说道：“夙凉去帮靳公子，我去帮何城主。” 这些海族如果胜利了，滨江城难免成为一片泽国，城中的百姓恐怕要死去大半。她既然来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海族肆虐呢？ 夙凉和清辉都能感受到楚离月的情绪，当下也不多说，黑虎双翼一拍已经凌空飞起，而夙凉更是裹着红色玄光冲过了海族头顶，直接飞向了左翼的靳岑言身边。 何不鸣所面对的那个蒙面女子其实没有什么精妙的招数，可是她手中那支红珊瑚却不是凡品，每次何不鸣的剑光将她围住，都被她将珊瑚枝一晃，就毫无例外地挡在外面。 而珊瑚枝上盘绕的黑气，却一直不停地向着何不鸣的长剑绕去。 时间一长，何不鸣原本清光如水的剑锋竟然慢慢染上了斑斑点点的黑色，出手时候也失去了原本的飘逸灵动，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衣襟，越来越多了沉重。 蒙面女子发出了一串动听的笑声：“何城主，你不是本公主的对手，何不弃剑投降？” 何不鸣冷哼一声，眉宇间的锐气却不曾因为长剑的沉重而消失。 他知道这一次是因为对方手中的武器克制了自己的长剑，才占了上风。但是何不鸣却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鄙夷，这是他成为一个剑修之后就知道会遇到的场景。 剑修，惟以一剑立天地！被克制，就说明他的剑还不够锋利。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宁愿使用武器元魂炼制玄珠，也不愿意走上纯粹剑修的道路的根本原因。因为剑修一身本领都在一把剑上，一旦长剑被克制，就无法取得胜利。“何城主何必如此冥顽不灵？”蒙面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动听，即使是一边和何不鸣动手，也不曾影响她的情绪，“这一次，我海族大军十万，跨越三千里，来到滨江城，自然是势在必得。我这里五千海族， 不过是先头部队罢了。” 何不鸣听闻，双眉不由皱了起来：“你们想要做什么？”他将长剑一指，退了两步，和蒙面女子在水面上对峙起来。 蒙面女子发出一声娇笑：“何城主如果投降，本公主自然一一告诉你。” 她穿着一身不知什么材料的紧身长裙，将整个人的曲线勾勒得异常清晰，胸挺臀翘，十分诱人。虽然隔着面纱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但是只看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秋水明眸，也能猜出她容貌美丽。何不鸣没有理睬她的话，而是若有所思：“难道你们竟想要绕过临崖城、斐夜城的重重防御，深入腹地，攻下滨江城，去进攻东海城？” 第185章天意如此 听了何不鸣的猜测，蒙面女子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是这样，何城主又待如何呢？” 何不鸣默然。 就算是知道了海族这次行动的目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粉碎海族的进攻，也是徒然。 不过，何不鸣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瘦削的身子笔挺犹如利剑，杀气凛然：“看剑！”方才那海族王者竟然利用手段，想要蒙蔽他的斗志！可惜的是，她遇到的是何不鸣，一个立志百折不回的剑修！对于剑修来说，永不放弃的斗志和百折不回的韧性，是立足的根基。如果失去了信念，再锋 利的宝剑也无法战胜对手。 何不鸣杀意浓烈，长剑化成一道流星，直飞向蒙面女子的面门。 蒙面女子发出一声轻笑，手中的红色珊瑚枝轻轻一摆，仍旧轻松挡住了何不鸣的进攻。黑气从红珊瑚上蔓延出去，继续缠绕着何不鸣的长剑。 “何城主明知不敌，又何必如此固执呢？”她手中的三宝珊瑚，是从无涯海深处得来，因其能够抵挡攻击、吸附阴魂、腐蚀玄器，故名三宝。 像何不鸣这样的剑修，根本不可能打破她三宝珊瑚的防御，反而还会被三宝珊瑚中发散的阴魂腐蚀了玄器，战斗力越来越弱。这也是这次先锋部队会由她来带队的一个主要原因。 何不鸣看着手中的长剑剑光越来越暗，心情也越来越沉重。遇到一个这样正好克制自己的敌人，他就像是一头撞进了无边绵软的围墙之中，用尽全力却也穿不透看似并不厚重的防御。 蒙面女子再次笑了起来，笑声像是一串铃铛在风中回响：“何城主，你是一名剑修，难道就不心疼你的长剑吗？”怎么会不心疼？这是陪伴了何不鸣三十多年的长剑，每次他都亲手保养，仔细存放，出门就贴身携带，爱如性命。可是现在，清亮如水的剑身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片暗色的斑痕，而且似乎还在继续蔓延扩张 。如果这样下去，这柄长剑真的就毁了。 何不鸣的脸色凝重，但是持剑的手却依然坚定：“若你有把握，又何必跟我说这么多？”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对方也不是。在这两军阵前，身边战友的血肉横飞之时，这海族王者居然还在这里跟他温言沟通，难道是海族真的天生和善不成？ 蒙面女子语气一滞，大眼睛中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细长的眉毛也不由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打出个胜负再说了。” 有了三宝珊瑚，她已经处于不败之地。既然这人无法用言语击败，就让他尝尝阴魂蚀骨的滋味吧！ 蒙面女子冷笑一声，右手一晃，红珊瑚上冒出了一片黑色浓烟，与之前丝丝缕缕的黑烟相比，这片浓烟简直犹如实质，直接将何不鸣的长剑剑身全部包裹了起来。 何不鸣心头一紧，连忙抽回长剑，可是那些浓烟却好像粘在了长剑上一样，简直形成了一个黑色剑鞘。 同时，一片浓烟也向着何不鸣席卷而来，蒙面女子眼中露出讥讽的神色：“何城主，既然你不肯投降，那本公主只能送你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支黑色的藤蔓凌空飞来，一头探入黑烟之中。 就像是长鲸吸水一样，黑色藤蔓不过一个呼吸就把何不鸣长剑上的黑烟吸去了大半。 蒙面女子又惊又怒，猛然抬头，却发现一只巨大的金焰黑翼虎展翼而来，黑虎背上的少女手中握着一支黑色藤蔓，正是这不知名的藤蔓破坏了她的大计。 “好大胆！”蒙面女子原本以为能够将何不鸣压制，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能打击他的信心。对于一个剑修来说，自信和锐气是十分重要的。没有了锐气的剑修，就是一个废物。 在出发之前，海族已经收集了相关资料。 滨江城最强的高手就是成珠五阶的何不鸣，其他如伏星波不过是仗着和海宁州州主的渊源才进入了成珠境界，战力平平；蓬绍齐擅长内务，虽然也算是成珠修者，但是根本就不擅长战斗。 倒是城中几大家族中还有一些成珠高手，但是一旦何不鸣被杀或者被废，他们的士气必然大跌。而且，海族还有其他后手呢…… 滨江城本身的定位就是注重商贸，驻军也更侧重于警惕天元帝国，从来没有想过远在东南数千里外的海族会突然前来。 剑修本身的战斗力是很强，但是剑修的缺陷也很明显。如果失去了和自己心灵相通的宝剑，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凭着三宝珊瑚，压制何不鸣并非难事。 可是，她从来没想到居然有人族修者能够对付她的三宝珊瑚！ 就在蒙面女子大声斥责的一会儿工夫，噬阴藤已经将三宝珊瑚中散发出来的黑烟全部吸光，连何不鸣长剑上的斑点都未曾放过。 吸光黑烟之后，噬阴藤意犹未尽地在空中盘旋了几下，枝头对着蒙面女子扭了扭，似乎等待她继续投喂。 何不鸣看着自己手中焕然如新的长剑，不由放声大笑。 天意！真是天意！ 海族蓄谋已久，连带队的王者一族都专门选了一个克制他的，可是天意却还送来了一个楚离月！ 一时间，他心意通明，长剑一指就是一道清光向着蒙面女子眉心刺去。 有噬阴藤在侧虎视眈眈，蒙面女子再也不敢放出阴魂来对付何不鸣，只能一下下用三宝珊瑚拂开何不鸣的剑光。 但是何不鸣再无束缚，方才那种摆脱羁绊的心情正符合他的剑意，此刻清光闪过，竟然比方才更多了一缕灵动自然，变化莫测，令得蒙面女子手中的红珊瑚左右抵拒，落入了下风。 眼见何不鸣这边危局已解，楚离月的目光就放到了惊涛鼓上。 这惊涛鼓的鼓声对于海族士兵明显具有鼓舞士气、增加斗志的作用，如果能够将它破坏，必然会对海族军队的士气造成极大打击。 想到这里，楚离月长枪一指：【走，烧了他们的那个什么惊涛鼓！】 黑虎振翅向着辇车前方的惊涛鼓飞去，口中却说道：【那个惊涛鼓烧了却是可惜了。】 【是吗？】楚离月想起了惊涛鼓上那些繁复古奥的符文，也有了几分兴趣，【那就抢过来吧。】 黑虎轻声一笑：【好。】这样强盗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是她原本如此，还是他重塑这具肉身时留下的痕迹？ 不过，抢就抢呗，一千多年前，他不也是这个样子？如今重回世间，正不妨重操旧业。 漆黑的双翼张开，黑虎从半空中掠过，然后猛然下降，四足踏着烈烈金焰，犹如神兽临世。 两个大汉正拼命敲击着惊涛鼓，裸露的上身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起。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鼓声鼓舞着数千海族士兵，鼓动着脚下的水面不停上升。 看见半空中飞来的黑虎，负责守护惊涛鼓的一队海蛇族精锐立刻围了上来。 为首的海蛇生着三颗蛇头，黑褐色的身躯上满是灰白色的斑点。三颗蛇头上六只黄褐色的竖瞳全都注视着空中的黑虎，蛇吻微张，露出尖锐的毒牙。这是海蛇一族中最强悍的灰斑毒蛇。 楚离月居高临下，一枪刺出，那三头海蛇早有防备，蛇信一吐，竟然长达丈余，向着长枪缠了过来。 手腕一抖，楚离月并未躲避，而是使出了楚辂的山林火风四式中她最了解也是最熟悉的镇山岳。 这是楚辂唯一亲自给原主讲解过的一招。当初在楚辂回归神京、血洗镇国公府的时候，就是用这一招将两位成珠族老压趴在地上，连他们的内脏都被压得粉碎。 镇山岳一出，一股如同山岳一般的重压就从空中传来，笼罩了三头海蛇周围十几丈方圆的空间。 三头海蛇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蛇身陡然膨胀，欲以自己的身躯对抗这股重压。 而和他同处一个空间中的其他海族，却根本抵挡不住，一个个孔窍流血，被压得沉入水中。 连水面都被这股重压压得向下沉去，形成了一个比周围水面低了四五尺的巨坑。 三头海蛇黄褐色的竖瞳闪烁着凶光，粗大的蛇身极力向上，抗拒着这股重压。 突然，重压消失，楚离月长枪轻拂，微风掠过。拂林式！ 三头海蛇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与从上方降下的重压对抗，谁料重压突然消失，他用力过度，庞大的身躯猛然冲出水面，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冲向侧面的海族士兵之中。 偏偏那阵微风顺着他的方向一吹，三头海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长长的蛇身滚成一团，砸到了海族士兵队伍中。 楚离月并未追击，而是趁着这个空档冲向了惊涛鼓。 “保护惊涛鼓！”另外一个双头海蛇自知不敌，但是还是大声提醒着，让同袍们提高警惕。 海族士兵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和人族修者作战，因为大部分人族修者并不擅长水中作战。他们的任务是努力将五百里水泊中所有的水都驱使到滨江城下，约束鼓动浪涛，使其越过城墙，淹没滨江城。 只要滨江城变成泽国，人族死亡惨重，必将退出城池，逃往高处。 那么，下一步他们就可以继续将秋吟江中的江水如法炮制，奔袭千里，冲击东海城！ 在这个过程中，惊涛鼓的作用极其重要，只有借助惊涛鼓，五千海族才能合力控制这浩瀚的湖水，让它们听从驱使，而不是四散流去。所以说，这次进攻滨江城，真正重要的手段并不是海族王者，而是惊涛鼓。 第186章强抢惊涛鼓 惊涛鼓关系到这次海族任务的成败，自然是要派海族重点保护的。只是因为海族王者的出现，将何不鸣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所以一时被人忽视了而已。 现在楚离月对着惊涛鼓发动进攻，一下子就显出了海族对于惊涛鼓的重视。 左右两翼的海族士兵中都有一部分精锐向着惊涛鼓方向靠拢，一层层将惊涛鼓护在了中央。 这一来，不仅是身在空中的楚离月发现了异常，连何不鸣和靳岑言也都察觉到了不对。 靳岑言一人对抗左翼的数千士兵，原本十分吃力。 他手中的冰雪通灵剑倒是正好克制这些海族，一旦释放出冰雪世界，本来跳跃鼓荡的浪头就瞬间凝结成冰，遏制住了水面上涨的趋势。 但是他玄力有限，更兼还不曾完全掌握这件上品灵器，所以并不能真正发挥其威力。 在惊涛鼓的催动下，数千海族士兵一起发力，冰雪世界很快就摇摇欲坠。 所以靳岑言虽然在冰雪世界中杀了数百士兵，但是对于阵前大势，却没有多少改善。靳岑言心中暗叹：如果是祖父拿着这柄剑，只需一剑挥去，任是五百里水泊都会立刻陷入雪飘冰冻的世界之中，而就算是十万海族，也都会在冰雪世界里被屠戮一空。可是在他手里，这上品灵器却根本无 法发挥其全部威力。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白影从空而降，身形如电，绕着他一个盘旋，就引发了一圈惨叫哀嚎。 血肉横飞之间，那白影竟然回头一望，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娇俏小脸，虽然雪白肌肤上染上了数点血渍，但是桃花眼微微一眯，樱唇一勾，竟然吐出小舌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靳岑言全身一颤，感觉像是被一道电光从头劈下，所有毛孔都猛然张开，丝丝缕缕的凉气钻了进来，在周身游走，生出一种全身都在发痒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痒、想要冲上去捉住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 下手的感觉。 那一瞬间，什么海族、什么惊涛鼓、什么冰雪世界，全都被他丢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夭矫飞舞在半空中收割着性命的白色身影，就连那白裙上大片大片的血迹都如此艳丽惊人。 夙凉对靳岑言的反应十分满意，心中暗笑。叫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庇护那个登徒子，哼，以后有他好受的！ 靳岑言愣了一会儿，却被人当头一拍：“你想死么！” 夹杂着血腥味和幽香的味道，原本并不好闻，可是从那人袖口钻入靳岑言的鼻尖，被那人冰凉的纤手拍在额头上，那滑腻的触感和奇怪的味道，一下子都深深进入了他的记忆深处。 靳岑言回过神来，也知道这里不是遐想之处，见前方那个苗条的身影正在海族士兵中大杀四方，立刻提着长剑追了上去，与其并肩作战。 站在这个白色身影旁，靳岑言全身充满了力量，他控制着冰雪世界，只将周围十丈之内的海族拉入其中，而其他试图靠近的更多士兵则被夙凉一一击毙。 就在两人配合默契、并肩杀敌之时，突然发现身边的海族士兵发生了骚动，一拨拨士兵竟然对他们两个弃之不顾，开始向着中间涌去。 靳岑言察觉不对，发现那边半空中黑虎驮着楚离月的身影，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那里恐怕就是海族军队的致命之处。 “走！”他伸手一拉夙凉，长剑一挥，一条冰雪通道从他脚下延伸到海族士兵汇聚的中心。凡是挡在这条通道上的海族士兵都被冻成了冰雕。 夙凉也发现楚离月和黑虎在空中盘旋，和海蛇族战成了一团，于是和靳岑言并肩沿着冰雪通道冲了过去。 何不鸣和蒙面女子也同时发现了事态的变化。 蒙面女子蛾眉紧皱，大眼睛中闪动寒光，方才的从容温和不翼而飞。 看着蒙面女子的变化，何不鸣放声大笑，手中的长剑更是如有神助，一层层青光围绕着蒙面女子旋转，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青色光茧。 蒙面女子手中的红珊瑚前后抵挡，终于露出破绽，被一片青光飞旋入内！ 像是击中了金石，青光击中之处发出铿然之声。 蒙面女子背后显出两片圆形外壳，一上一下，将青光挡在外面。 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她的脸色还是冷了下来，眉心处的红色珠子也开始闪烁。 何不鸣夷然不惧，一剑在手，心气自安。 蒙面女子却不想和他纠缠。不过是几个人族修者，就将她这五千海族先锋挡在城下的话，她又如何有面目面对随后而来的三姐姐和十万海族大军？ 而且如果惊涛鼓被敌人毁去，这个罪责可是足以让她被削除公主封号、打到海底深处服刑的！ 想到这里，她再无兴趣和何不鸣继续打下去，更何况她克制何不鸣的阴魂腐蚀根本不敢再用，方才竟然被何不鸣一剑斩来，逼出了护身玉壳，如果不拼命，真不一定能打败何不鸣。 蒙面女子心意已决，眉心处的红色圆珠突然散出一片红光，罩向身前不远处的何不鸣。 何不鸣不知道这红光是什么东西，连忙闪身躲避。蒙面女子便趁此机会飞身而起，脚踏着突然升起的巨浪，冲向了惊涛鼓的方向。 何不鸣闪过红光，持剑飞身追在她身后。 这一下，楚离月在半空中看得清楚，惊涛鼓就像是一个漩涡中心，吸引了大量的海族士兵以及蒙面女子飞速前来救援，看来惊涛鼓在海族之中的地位超出她的预想。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将这惊涛鼓抢过来了。 靳岑言和夙凉从左翼杀了过来，冰雪通道直指向惊涛鼓，引发了一波小小的骚乱。 两个敲鼓的大汉已经汗流浃背，但是还是用尽全力敲击着庞大的鼓面。 【冲下去！抢！】楚离月一声令下，黑虎猛然下冲，双翼卷起风暴，所经过的水面全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所有海族士兵都被抛飞。 楚离月已经看见了那个蒙面女子飞速赶来的身影，她没有时间继续和海族士兵纠缠，直接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大日紫曜真火从她眉心飞出，两点紫火迅捷无声地飞向两名敲鼓大汉。 两名大汉看到了这两朵紫火，但是却没有躲避。他们和惊涛鼓在一起，自然有惊涛鼓所附带的阵法保护，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奏效，更不要说被水克制的火攻了。 这么小的两朵火焰，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浪头就能浇熄，又有何惧？ 两个大汉连多一眼的关注都没有给这两朵火焰，而是继续挥动手臂，按照节奏大力敲击着巨大的惊涛鼓。 紫火飞到两个大汉近前，毫无阻碍地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两个身高两丈、青面獠牙的大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化作了飞灰。 而黑虎已经驮着楚离月俯冲下来。 惊涛鼓所撑起的防御已经被两朵紫火破坏，根本无人阻挡，黑虎就冲到了惊涛鼓上方。 低头看着足有一个房间大小的惊涛鼓，楚离月皱起了眉头：【烧了倒容易，这么大怎么拿？】 【小事。】黑虎一脚踏下，巨大的惊涛鼓瞬间缩小，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鼓飞入了楚离月手中。 楚离月立刻将缩小的惊涛鼓收入了宝囊之中，看着黑虎再次振翅飞上高空，伸手抱了抱自己身前的虎尾：【清辉，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真是万能小助手啊，不可或缺。 黑虎兽眸中掠过笑意，声音温柔：【为主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蒙面女子飞过来，恰好看见楚离月收起惊涛鼓，双目几乎都要红了。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惊涛鼓居然被人族修者抢走了！惊涛鼓本身带有防御阵法，一旦敲响就会激活。而两名敲鼓大汉也是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身体强悍，颇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周围还有好几支精锐小队专门负责保卫惊涛鼓。如此重重防御，怎么会让一个 人族修者轻易夺走了惊涛鼓！ 想到失落惊涛鼓的严重后果，蒙面女子眉心的红色圆珠射出一条笔直的红光，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直射向楚离月。 黑虎猛然加速，急速攀升，躲过了这条速度极快的红光，立刻掉头向着滨江城飞了回去。 【叫他们都赶快回来。】黑虎声音中带着严肃，【这赤冥神光十分厉害，他们不是对手。】 楚离月见清辉都对这道红光如此看重，连忙召唤夙凉返回，并且扬声喊道：“何城主，不可恋战！” 何不鸣跟在蒙面女子身后，看见楚离月收了惊涛鼓，已经是十分惊喜，听了楚离月的提醒，也立刻返身飞回滨江城城墙之上。 夙凉拉起靳岑言，带着他跟在何不鸣身后，也落到了城墙上。 蒙面女子站在浪头上，隔着面纱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是终于没有再次放出赤冥神光。 何不鸣一落到城墙上，就开始夸赞楚离月：“干得好！失了惊涛鼓，这次海族攻城的威力至少要减少一半！” 伏海露看着靳岑言和夙凉都是满身鲜血染透了白衣，连忙上前道：“靳大哥，你还是去换个衣服，休息一下吧。” 何不鸣看了看周围。 城墙上已经布置好防卫，城防大阵也已经开启。 城墙下，失去了惊涛鼓的海族对于湖水的控制越来越弱，浪头在不停地下降。 蒙面女子最后盯了滨江城一眼，转身上了辇车，带着海族士兵向着远方退去。他松了一口气，对着楚离月主仆二人点头道：“辛苦了，滨江百姓感谢楚大小姐与贵仆的鼎力相助。” 第187章海族再来 海族暂时退却，留下了城墙外满地大大小小的水坑和各种断肢、血迹、冰雪等残留物，以及城墙上深深的水痕。 楚离月抱着黑虎带着夙凉，在众人敬仰感激的目光中回到了城主府中的院子里，沐浴、吃饭、休息。 大概是知道他们主仆这次血战一定很累，所以城主府中的下人分外殷勤，而且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打扰，让他们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刚吃完饭，城主府的鲁管家就又亲自带人来接楚离月到城墙那边去见何不鸣。 开着飞舟送他们的护卫对楚离月主仆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恭敬之中带着亲近。 昨夜这位楚大小姐和何城主、靳公子并肩作战、勇退海族的事迹已经传开。这位年轻的天元贵族少女不仅修为高，实力强，更重要的是她还敢战能战。 当时城墙上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看着成珠境界的何城主和两位还未到达成珠境界却十分优秀的年轻修者对抗数千海族。 而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其中最亮眼不是修为最高的何城主，也不是海宁州人所共知的天才靳公子，而是这位楚大小姐！ 她带着自己的侍女在海族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斩将杀敌，所向披靡，甚至还将海族的惊涛鼓抢了过来！ 就连楚大小姐的那头五阶兽宠都特别夺人眼球！那线条，那双翼，那敏捷，简直帅得要爆炸了。 正是因为他们几人的奋不顾身，才将已经驾着浪头兵临城下的海族逼退。否则，这个时侯的滨江城，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片湖泊汪洋。 楚离月对于护卫们崇敬的目光并不特别在意。 她坐在飞舟上，看到下方的城市中，一队队车马正有条不紊地奔向其他两个安全的城门，无数居民都带着悲伤不舍的表情，收拾了细软离开。知道滨江城已经开始疏散居民，为万一失败做准备了。 昨晚那蒙面女子来得匆忙，走得轻易，楚离月也觉得她不会就此罢休。疏散居民确实是一个必要的措施，万一水漫城墙，万千性命就会化为乌有。 飞舟将楚离月一行送到城墙下，楚离月抱着黑虎、带着夙凉沿着台阶登上了城墙。 何不鸣挺直身躯，正站在城头上远眺。 伏星波正站在他身边：“城主，那些海族再来的话，你得让我去过过瘾啊。昨晚看着那几个小家伙在下面杀进杀出，我的手都痒死了。”何不鸣没有看他：“你的责任是带领部队守城。”他顿了一下，“昨日那海族王者说了，她只是先锋部队，后面还有十万大军。就算是夸大，来个三五万海族，滨江城都很危险。所以，你的第一职责是做好城 防事务。” 他俯首看着城墙上的痕迹。 昨夜海族鼓动浪头，将五百里青鳞湖的水全都驱使过来，控制在这南边城墙之下，意图借助惊涛鼓，通过数千海族共同发力，水漫滨江城。 幸亏楚离月反应快、下手准，直接抢走了惊涛鼓，才粉碎了他们的计划。 如今，城墙上还残留着昨夜被浸泡良久的痕迹，可以看出来，最少有三分之二的城墙都被水淹没了。 可见昨夜的情形确实十分危急。 伏星波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由弯下腰去看着城墙上的痕迹。 想起昨夜海族的浩大声势，再想想还有大部队在后，伏星波心中也不由发凉，低声说道：“只希望州主那边能够早点派人过来。” 昨夜就已经派人去东海城报信，此刻应该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州主案前。 但愿州主能够早点派出救援部队，在海族大部队攻下滨江城之前到达，让滨江城不至于沦为泽国。 何不鸣的脸色也沉重了下来，不过他直起身来，仍旧笔挺如枪地站立着：“千里之遥，对于鹰扬军来说，不过是一日行程罢了。只要我们坚持一日，援军必然来到！”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几乎所有在城墙上驻守的士兵都能听清楚。听到援兵很快就会到来，所有士兵都精神一振。这些士兵大多不超过凝珠二三转，战斗力和普通人相比是比较强悍的，也并不害怕死亡和战斗。但是这次战斗的敌人不同，不是陆地上的对手，而是驾着浪涛而来的海族。他们根本无法在水中和这些海族 作战，心中正满是惶恐。 如果海族真的将水面升到比滨江城城墙还高，将数百里水泊的无边水流引入城中，他们根本无力抵挡。 现在听了城主的话，想起那位成珠八阶的州主蔺元白大人，想起东海城的龙骧、虎跃、鹰扬三支劲旅，这些士兵的心头顿时萌发了希望。 是啊，东海城距离滨江不过千里，鹰扬军可朝发夕至，他们怕什么呢？说不定现在鹰扬军已经在空中疾飞，正在驰援的途中呢。 何不鸣回头看向刚刚走上城墙的楚离月：“更何况，楚大小姐已经将海族最为倚重的惊涛鼓抢了过来，海族的威胁最少削弱一半。我们又有何惧？” 楚离月刚上来就听到何不鸣说到自己，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虽然知道惊涛鼓必非凡品，对于海族来说应该也意义重大，但是具体情况却并不了解。 伏星波对楚离月原本也并不太有什么好感，经过昨夜的一次战斗之后，却也明显改变了态度。他发现楚离月对惊涛鼓似乎并不了解，就简单对她讲了讲惊涛鼓对于海族的重要性。 虽然不知道惊涛鼓的来历，但是海族每十年进攻一次临崖城和斐夜城，其中有海族王者参加的战役，必然有惊涛鼓伴随。 惊涛鼓只有一面。敲响惊涛鼓，在场的海族都会得到力量和勇气的加持，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力量还能通过惊涛鼓凝成一体，被在场的海族王者指挥使用。 想一想，成千上万的海族的力量凝结在一起，被集中发挥出来，会有多大的威力？ 在海族最初攻城的时候，就因为惊涛鼓的作用，沿海的两座城池曾经无数次地被摧毁，也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族百姓。 后来，在众人的努力下，临崖城和斐夜城建立起了极为厉害的防御阵法，才抵挡住了海族的进攻。 这几百年来，海族的数十次进攻都一一失败，每次都是丢下无数海族的尸体，不得不重回海中。 没想到，这次海族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跨越了数千里的距离，出现在远离无涯海的滨江城下。而且还催动惊涛鼓，试图攻下滨江城。 如果不是楚离月抢走了惊涛鼓，说不定昨夜在惊涛鼓声达到高潮的时候，就会被那蒙面女子指挥着浪头，淹没了滨江城。 楚离月这才知道，自己纯属误打误撞，竟然碰巧抓住了海族最致命的地方，使得他们无功而返。 “不过，等会儿海族的大部队就要来了。”何不鸣遥望远方，“今日还有一日苦战。” 他看着楚离月，神情肃穆，郑重躬身行礼：“何某代滨江城上下二百八十万人口，感谢楚大小姐的仗义援手。” 楚离月并不是海宁州人，她的兽宠和侍女都能够飞行，如果她不想以身涉险，完全可以飘然离去。谁也没有资格要求她为素不相识的海宁州滨江城效劳，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万军丛中杀敌斩将。 昨夜何不鸣不过是想要试试楚离月的性格和修为，没想到的是，对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楚离月连忙起身回礼：“何城主言重了。我这次从神京出发，前来海宁，本就是想行万里路，增广见识，提高修为。能有与海族强者对战的机会，正是求之不得。”何不鸣看着眼前容貌绝艳的少女，她虽然身姿苗条，但是目光坚定，神色刚毅，全身散发着对于战斗的渴望。这种渴望，他作为一个剑修是最熟悉不过的。这也证明，她所说的话，毫无虚假。她是真的想 要战斗！ “好！好！好！”何不鸣一掌拍在城墙上，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何某虽然不才，但却敢说，日后名震大陆的巅峰强者中，必有你一个位置！” 一个天赋出众、经历跌宕、渴望战斗的修者，其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那些只会闭门修炼，以那些死板的分阶来作为自己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的修者。 说话间，负责打探周围动静的飞梭已经传回来情报：“青鳞湖有动静了！” 那些驾驶着单人飞梭的探子重点监视着青鳞湖，发现方才青鳞湖上金光闪过，平静的湖面开始掀起了丈余高的巨浪，一队队奇形怪状的海族士兵从浪涛中现身！ “可知道有多少海族？有什么将领？”何不鸣沉声询问。果然，先锋部队铩羽而归，后续的大部队就随之而来了吗？ 探子发现动静就第一时间赶回来报告，留下了几个同僚在暗中继续监视，所以也说不清楚具体有多少海族。 但是，他所看见的已经最少两三万了。 何不鸣沉下脸，让大家速速回到各自的岗位，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他一方面让人通知蓬绍齐，让他带着大小官吏加快组织居民疏散撤退的速度，另一方面则命令伏星波，开启滨江城最高防御阵法。 伏星波连忙向城墙下跑去。开启阵法的枢纽就在滨江城中心，他要亲自前去。 而就在大家开始警戒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南方青鳞湖的方向就开始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水线。浪涛滚滚，拍击着树木和道路、良田和山丘，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千万头失去了控制的野马，大声咆哮着向着滨江城汹涌而来。 第188章到底是谁死路一条 楚离月望着南方天际滚滚而来的白浪，看着路边无数良田房舍被淹没，心中不由喟叹。即使是这次经过苦战将海族打退，滨江城也已经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昨夜事发突然，他们乘着楼船上的飞舟才匆忙逃回城墙上，而海族驱使大水追赶在后，根本就来不及组织城南的居民疏散，恐怕那些百姓就在睡梦之中溺死在了突然到来的巨浪之中了。 想想上辈子即使是和其他势力发生大规模战役，双方都要努力避开平民的世界，如今这个世界，真是人命如草芥啊。 虽然对于海宁州东海黑市发布针对自己的悬赏任务有些不满，但是看见这些平民大量无辜死亡，楚离月还是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种族之间的敌对，其实很多时候已经无关对错，只因非我族类而已。 奔腾的白浪呼啸而来，迅如奔马，浪头上鼓舞跳跃的各式海族，已经进入了大家的视野之中。这一次，虽然仍旧是五百里水泊的大水，可是浪涛上的海族士兵却明显多了很多，乌压压一片，海蛇、海马、海象、海驼，这是楚离月见过的，还有其他她认不出来的各种奇特生物，将整个水面都布满了 。 浪头最中央，站着三个人形海族。一个是身量极高的巨人，周身乌黑，整张脸只能看见眼睛里的一点白色。他手中握着一杆三叉戟，耳朵上挂着两条小蛇，一金一银，赤裸着上半身，肌肉虬结，下身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裤，腰间系着一条 两掌宽的金色腰带，赤脚站在浪尖上。 巨人左边就是那个身穿玉白色紧身长裙的蒙面女子，右边则是一个手拄拐杖的白发老妪，微微佝偻着背，白色的鬓发上簪了一朵颜色非常艳丽的红色大花。 在他们三人身后，一面画着碧波红日的旗子迎风招展，在夏日晨光之中分外耀眼。碧波红日旗下，一辆海蓝色的辇车被十几个少年男女簇拥着，缓缓随浪而行。 何不鸣面色微变：“海族还真看得起滨江城，七大兽王来了两个，而且连碧波红日聚兽旗也使了出来。”看来这次海族对于滨江城是势在必得了。 靳岑言站在不远处，看到楚离月似乎对这些海族了解不多，再看看低着头站在楚离月身后恢复了柔弱模样的白衣侍女，就温声补充了一些关于何不鸣方才所说的话的背景知识。 无涯海中的海族，有七大兽王。七大兽王名义上是海族王者的臣下，但实际上早就各起炉灶，封疆而立，自成一家了。 那个高大的黑巨人就是排名第三的黑鱼王乌桓，另外一个白发老妪则是排名第六的白蛇王苍纹，至于那个蒙面女子，大家都猜得出她是海族王者家族中的某位公主，但是具体身份未知。 即使是在海族大举进攻临崖城或者斐夜城的时候，出面的一般也就是两位兽王，有时候还加上一位海族王者。今天，滨江城下一下子来了三位，算得上是这几百年来海族进攻时的最高规格了。 从站位上来看，黑鱼王乌桓的地位犹在那位蒙面公主之上。 不过，碧波红日聚兽旗乃是海族王者的至宝，如今也出现在海族队伍中，那辆海蓝色辇车中想必也是一位海族王者家族的重要成员，至少比站在黑鱼王乌桓身边的那个蒙面公主要尊贵不少。 海族身上浓烈的海腥味随着夏风飘来，吹入了城墙上所有人的鼻间，城墙上的士兵微微有些躁动。 眼前熟悉的郊野被一片大水淹没，漫天遍野都是海族士兵的身影，这种压力对于这些修为低下的士兵来说，确实是很难承受。 就在士兵们微有骚乱之时，滨江城城墙上发出一片白光。起初只是微光，然后光芒越来越盛，就连半空中的太阳都有些失色了。 刺眼的亮光在空中汇合，化作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光罩，返身向下笼罩了整个滨江城。然后，光罩闪烁了几下，慢慢消失隐匿。 所有人都被方才的强光逼得闭上了眼睛，直到光罩消失才慢慢恢复了视力。 他们脚下的滨江城城墙开始散发出幽幽白光，在透着历史沧桑气息的墙砖之后，隐隐露出一个个巨大的尸首骨架。 这些骨架或站或坐，姿势各不相同。它们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甚至只有几根粗大的白骨。但是，一眼望去就能知道，它们都不是人族的骨架。 那些骨架正是这些白光的来源。它们被镶嵌在城墙正中，千百年来从无人知晓，只有在这次防御大阵被彻底开启的时候，才露出了它们的真实面目。 踏着浪涛而来的两位兽王和蒙面女子目中都露出冷意。 他们和临崖城、斐夜城的人族征战多次，对于这种万骨大阵毫不陌生。 城墙中的累累白骨是千百年前被人族杀死的海兽强者们的尸骨。 他们死于战场，本不该受此羞辱。可是人族修者就是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生。他们的尸骨被填塞在城墙之中，用秘术镇压驱使，让他们死了都要继续为自己的仇敌效力。 如果不是人族突然使出这种无耻的手段，以他们屡战屡败的无能程度，城池多次被海族摧毁，早就无法在海边立足，被赶回内陆之中了。 乌桓全身肌肤如炭，惟有一双眼睛中的眼白颜色不同。他的目光注视着已经被激发了防御阵法的滨江城城墙，白得发蓝的眼白里，似乎有无尽的深蓝海水波澜起伏，上下翻滚。 来此之前，他们也猜测过，就算是远离无涯海，滨江城可能也有万骨大阵作为防御。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这种万骨大阵，在城中阵法枢纽处必然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兽族强者尸骨为镇压，才能将这些生前桀骜不驯的各族强者压得服从命令，将尸骨中残存的玄力提炼出来为人族所用。 临崖城和斐夜城的枢纽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海族数百年中的多次进攻都被一一粉碎。 这一次，他们偶然获得了一个宝物，能够从无涯海中传送到数千里外的青鳞湖中，这才有了这次的劳兵远袭。 据情报说，这滨江城中的成珠修者不过四五人，战力最高的成珠修者何不鸣正好被三宝珊瑚克制，其他修者战力平平，面对数万海族士兵，根本没有太大作用。 这一次，他们要将人族城池彻底淹没，然后席卷江水，浪涛千里，一举攻向东海城！ 楚离月站在城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浪头，右手一伸，黑色藤蔓恋恋不舍地从她的衣袖中爬了出来。 “去吃好吃的，吃饱了还回来。”楚离月低声安慰它。 黑色藤蔓还想继续扒着楚离月的手臂撒娇，却被趴在楚离月手臂上的黑虎一爪拍下，发出一声哀鸣，绕在楚离月衣袖上一动不敢再动了。 楚离月走到何不鸣近前，将手中的一截三尺长的黑色藤蔓递给他：“何城主，这个借给你用。” 何不鸣认出这正是昨晚吞噬了那蒙面女子三宝珊瑚中散发出来的黑气的藤蔓，不由心中大喜。 有了这个藤蔓，他就再也不怕那蒙面女子腐蚀他的长剑了。 “多谢。”何不鸣也不客气，伸手就要接过黑色藤蔓。 藤蔓却一个跳跃，自己缠到了何不鸣背负在背后的长剑上，一下就消失在了剑鞘之中。 靳岑言看得清楚，露出了一缕惊色：“噬阴藤？”这东西现在几乎绝种，听说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人在东海黑市重金求购，才买到了一点钟子，也不知道是否种植成功了。 三尺长的噬阴藤，足以对付一个成年暗族，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谓是无价之宝。就算是不和暗族打交道，平时行走在外，用于防身也是难得的宝贝，楚离月就这样轻松拿出来，借给了何不鸣？ 难道天元帝国或者楚家已经有人研究出来如何培养噬阴藤了吗？ 何不鸣昨天晚上就认出了这是噬阴藤，不过对于他来说，噬阴藤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离月出手帮助了他和滨江城。 靳岑言虽然心中有不少疑问，但是看何不鸣和楚离月都十分淡然，也就闭嘴不再提起。 巨浪冲到了城下，浪头一个接一个狠狠拍击在城墙上。但是预料之中的城墙颤动却根本不曾到来，凡是被浪头拍中的地方，一片片白光飞快亮起，旋即如同花瓣坠落，将那些巨大的冲击之力一一抵消。 这一下，即使是普通士兵也心头大定。这样强悍的防御，绝对不怕海族的大水了。 站在浪尖上的乌桓、苍纹和蒙面女子互相看了看，倒是白发皤然的苍纹先动了。 她拄着拐杖，向前慢腾腾走了两步，脚下的浪花从四面八方涌来，托着她的白色绣花襦裙，将她缓缓托起，让她一步步走到了和城墙齐平的高度。 苍纹雪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除了一根骨簪之外，只有一朵红艳艳的大花别在发侧，配着她已经松软下垂的皮肉，浑浊不堪的老眼，肉皮耷拉的双手，怎么看怎么诡异。隔着防御罩和何不鸣对视，苍纹沙哑的声音响起：“何城主，不怕告诉你，这次我海族大兵十万，跨越千里来袭，就是要血洗人族所有城池。”她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凶厉，可是其中蕴含的阴森和决绝 却让人浑身发冷。 “你若是识时务，就早早弃城投降，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否则，十万大兵，无边海水，留给你们人族的，只有死路一条。”何不鸣冷笑着看着对方，目光锐利如剑：“我脚下的万千尸骨，会告诉你，死路一条的到底是谁！” 第189章化身陨落 何不鸣一句话，将苍纹说得一双老眼寒光闪烁，连站在后方的乌桓和蒙面女子都露出了狠戾的神色。 他脚下的城墙里埋葬的万千尸骨，都是之前千百年间和人族作战死去的海族强者。 何不鸣让他们看看他的脚下，就是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前辈尸骨，这其中的羞辱和敌意，毫不掩饰。说了这样的话，他根本就是得罪了所有海族，断绝了自己任何投降的可能。 “好！希望你等会儿落到老身手中，嘴巴还能一样的硬。”苍纹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杀机。 话音未落，她就将手中的拐杖一抛，自己也往水中一滚，现出了原形。 巨大的白色花点海蟒在浪涛中抬起头来，足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的头颅上，两颗浅黄色的竖瞳毫无感情地望向滨江城。 半截身子露在水面上，巨大的蛇尾一甩，滔天巨浪陡然升起，向着滨江城席卷而来。 被抛飞的那条拐杖也化成了一条金色小蛇，盘踞在白花海蟒的头顶，一双红色的蛇瞳闪着宝石一样的光芒，蛇信吞吐，发出嘶嘶的声音。 昨晚蒙面女子带领数千海族士兵，在惊涛鼓的聚力之下也不曾将浪头升到和城墙齐平的位置，可是如今白蛇王苍纹一出手，就卷起了无边巨浪，从半空中向着城墙落了下来。 哗啦啦的巨大声响在头顶响起，光罩在半空中出现，将大量的水流阻隔在外。 水流蔓延，沿着光罩向下流淌，宛若瀑布，在夏日艳阳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看到自己的攻击被防御大阵轻松抵挡，白蛇王苍纹不但没有失望，反而裂开了巨大的蛇吻，发出带着嘶嘶声的冷笑：“我倒要看看，这破阵法能抵挡我多久！” 万骨大阵固然是十分厉害，但是其威力大小受到镇压阵法枢纽的兽族尸骨本身实力的影响。 斐夜城的万骨大阵是最厉害的，几百年来，无论他们海族派出多少人手、使用多少宝物，都无法打破其强悍的防御。 临崖城的万骨大阵就差了不少，有两次差点被他们攻破，幸亏东海城派来高手驰援，才在危急关头挽回了局势。 而这个离无涯海最远的滨江城，就算是也设下了万骨大阵，从镇压枢纽的兽骨，到填塞城墙的尸骨，绝对都无法和斐夜城、临崖城相提并论。 更不要说，那个负责主持大阵的人族修者本身的实力也会影响到阵法发挥呢！ 何不鸣不过是一个成珠五阶的修者，在滨江城中已经是修为最高的一个，其他人来主持阵法，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苍纹冷笑着，巨大的身躯在浪涛中穿行，一个个浪头跳跃起来，飞扑向滨江城头。 何不鸣也发现了她的意图，看出来她是想用这种办法消耗防御大阵的玄力，深怕伏星波无法支持，于是长剑一指，整个人就从城墙上飞了出去。 “城主！”站在何不鸣身后的侍从官满面焦急，可是自己修为有限，根本离开城墙凌空蹈水，只能在墙头上不停打转。 何不鸣拔出长剑，发现自己清亮如水的长剑剑身上竟然多了一条黑色的花纹，从剑尖到剑柄绕了一个圈，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如果第一次看见的话，绝对会以为这个黑色的藤蔓花纹就是长剑本身自带的。 他只是略一诧异，就发动护身玄光从城墙上飞了出去，手中挥洒出一片清光，剑势展开，蒙蒙如雾，向着白蛇王的头颅落了下去。 白蛇王早有防备，一条巨大的尾巴从后方的水面中冒出，携带着无数水珠，抽向那片清光。 何不鸣的剑意是微风青苹，意为以最微小的变化引发最浩大的战果，如同大风起于青苹之末。 所以面对白蛇王这种强悍勇猛的正面攻击，他的剑光并无硬碰硬的打算，而是随着手腕的轻微转动，控制着自己的剑光与那条庞然巨物的蛇尾擦身而过。清光就像是微风中的微细草叶，只要一点点气流就能够将它吹得东倒西歪，随风飘荡，毫无跟脚和气魄。和巨大的蛇尾擦身而过时，更是好像完全不能自主，被蛇尾带起来的巨大风势吹得东摇西晃，飘然 无定，毫无成珠高手的气势。 可是白蛇王的竖瞳中却流露出了一缕警惕。 她看得出来，这仿佛十分柔弱毫无威胁的剑光，却隐隐带着对她的钳制。 蒙蒙如梦的清光在和巨大的蛇尾擦身而过时，却已经随着蛇尾的风势接近了她的身体，让她突然有种身躯突然沉重、差点失控的感觉。 在那轻柔的剑光下，蕴含着一种以柔克刚的巨大力量，只要和敌人正面接触，就随时会爆发出来，引发令人意外的风暴。 白蛇王摆出大力攻击防御大阵的架势，本来就是想引出来何不鸣，将他击杀。 何不鸣一死，人族群龙无首，必然士气大跌，到时候就会自己溃散而逃，再无人继续抵抗海族。 此时领教了何不鸣的剑意，白蛇王心中却突然升起了强烈的警惕，于是巨大的头颅一摇，那条盘踞在头顶的金色小蛇就飞了起来。 小蛇展开身躯大概有一丈左右的长度，粗如手腕，全身鳞甲闪烁着金光，肋下还有两双小小的肉翅，能够在空中灵活飞翔。 这是白蛇王在深海之中发现的一种远古异种海蛇六翅金蛇，当时只是一颗蛇卵。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未曾孵化，其中的小蛇已经死亡。 白蛇王用自己的元血滴入其中，使得小蛇顺利孵化出来，然后将其炼制成了自己的化身。 虽然这具化身现在还未完全成熟，还只有四只翅膀，但是因为小蛇本身的种族缘故，却已经具有了极大的威力。 白蛇王发现何不鸣的剑法比自己想象中更为精妙，所以警戒心大生，临时决定用自己尚未修炼成熟的化身来试探一下。 六翅金蛇本身的鳞甲十分坚固，刀剑都难以打破。而且，六翅金蛇最喜欢吞吃毒物，体内蕴藏着无数剧毒，只要被它喷上一口毒液，如果没有针对性的解毒丹药，就算是神医当面，都很难救回性命。 小金蛇身体细长，在空中飞翔十分灵活。它飞在空中，就像是一条金色的丝带，赤红的双目盯着何不鸣，蛇信不停地吞吐，好像在寻找时机。 何不鸣却没有任何变化，对于他来说，不管对手是谁都一样，都是要用自己的长剑将其斩落！ 清光像是一片雾气，向着小金蛇轻轻飘了过去。 小金蛇敏捷地拍动两双肉翅，躲过了这片清光。然而清光却在半途转向，再次切向小金蛇。 小金蛇似乎有些暴躁，双翅一扇，尾巴一弹，整个身体就像是离弦之箭，直扑向何不鸣的面门。 何不鸣微一侧身，清光看似缓慢，实则快捷地赶上了小金蛇的身躯。 小金蛇只觉得身躯一下子比原来重了百倍，就被清光笼罩在其中。 叮叮叮，一连十几声剑光敲击在小金蛇鳞甲上的声音响起。 小金蛇虽然鳞甲坚固，但是蛇有七寸，被长剑斩在最脆弱的部位仍旧会受到重创。 何不鸣的剑就像是春日细密的雨滴，看似轻柔无比，实则无处不在。一旦进入了他的剑光之中，从蛇尾到蛇头，小金蛇全身都遭受了无数次剑尖的刺戳。 而平素灵活敏捷的小金蛇，在那片看似无害的清光中，却完全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 方才还温柔如水的清光顿时化作无边剑雨，纷纷落在了小金蛇已经无力逃脱的身躯之上。 在被一剑刺中七寸之后，小金蛇自知不免，口中发出嘶嘶的悲鸣，一片乌黑色的毒液猛地吐出，化作一大片雾气，向着何不鸣的面门喷去！ 可是，就连这最后的拼命一击，也被清光一卷，倒飞回来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金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被何不鸣的长剑一剑刺中蛇吻，剑光如水，顺着它娇嫩的内脏一路向下，顿时将它体内绞为一片粉末。 金色的蛇身从半空坠落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张光泽黯淡的蛇皮。 何不鸣收回长剑，剑身上依然清亮如水，而绕着剑身的那条黑色藤蔓光泽熠熠，更加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剑身上一跃而起。 何不鸣自然也有所感觉，那小金蛇体内的血肉恐怕是全部被噬阴藤吸收了。不过，噬阴藤的成长对他只有好处，他也就对此置之不理了。 白蛇王长尾一卷，将在浪涛中沉浮的金蛇皮收了过来。 她望向何不鸣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毒和恨意。她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炼制成的一具化身，就这样毁在了这个人族修者手中。 如果方才她不是突生警惕，让小金蛇上前对战，而是自己冒然亲身上阵的话，说不定落得这样下场的就是自己了。 白蛇王看着何不鸣的长剑，心中更加忌惮。她收到的情报中，从来没有说过何不鸣的长剑还能吸食兽族血肉，可是小金蛇体内所有的血肉精元全都消失无踪，这种情况太诡异了。 兽族肉身强横，平素最怕神魂压制和攻击，对于肉身受伤并不在意。可是只有一种肉身攻击会让所有兽族都心中畏惧，那就是如何不鸣手中长剑这种，能够吸食血肉精元的武器。 白蛇王因为化身受伤，自己也遭受了一些反噬，这倒是小事。 可是如果在和何不鸣对战之时，被对方的长剑划破身体，吸取血肉，可是会降低修为甚至损伤性命的大事。 她张大了蛇吻，阴冷地看了何不鸣一眼，大口一张，无数海水从她的口中喷出，向着滨江城上空砸落下去！既然何不鸣手中有这种利器，她不能冒险，那就用她携带的无边海水大量消耗万骨大阵的力量吧！等到万骨大阵失效，滨江城破，自然有万千人族性命来为她的化身偿命！ 第190章看也不能看 何不鸣见白蛇王不但没有上来和自己对战，反而开始喷吐大量的海水，消耗防御大阵的玄力，脸上露出了冷笑：“白蛇王，你可是怕了？” 白蛇王心中恼怒，但是她寿命将近千年，已经不再是年轻时冲动的性子，根本不愿意冒着被何不鸣那支怪异长剑刺伤的危险。 要知道，对于兽族来说，肉身就是最重要的凭仗，如果被何不鸣刺伤，然后被吸食了血肉精元，白蛇王的修为就会急剧下降，到时候兽王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这次跨越千里而来，本来图的就是任务完成后的奖励能够提高自己的修为，哪里肯冒这个风险？ 白蛇王巨大的头颅微微摆动，似乎根本不愿意和何不鸣计较，而是继续滔滔不绝地喷吐出海水，不停地砸落在滨江城上空。 海水砸在滨江城上空的光罩上，发出巨大的轰鸣，让尚且还未来得及撤出城外的百姓们纷纷发出惊讶恐惧的呼喊。 伏星波坐在城中心议事大殿后的密室中，双手握着一个灰白色令牌，头顶上冒出蒸腾的白气，神色十分严肃。 万骨大阵全靠着这枚令牌驱动，但是这枚令牌却不是靠着玄力控制，而是抽取使用者的生命力来支持令牌运转。 只是这半天时间，伏星波一直红润健康的面色已经显得疲惫起来。 可是知道自己的举动关系到滨江城所有人的生死，他仍旧紧紧握着令牌，任由那丝丝缕缕的冰冷气息在自己体内游走不息。 白蛇王不理睬何不鸣，可是何不鸣却不可能放任白蛇王一再消耗防御大阵的力量。 他飞身而起，剑光织成一张巨大的清光天幕，向着白蛇王扑了过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清光，白蛇王巨大的竖瞳中露出嘲讽的神色。 她巨大的身躯一个翻滚，身下的水面就飞起了十二根巨大的水柱，将飞身而来的何不鸣连人带剑包围了起来。 十二根水柱一出，方才几乎与城墙齐平的水面一下子落了下去。白蛇王在水面上挺起身躯，又化作了白发老妪的模样，只是手中没有了那根拐杖，空着两手站在水面上。 白蛇王冷笑起来：“何不鸣，你就在老身这十二周天阴水大阵中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个阵法是白蛇王近年来一直在研究的一个压箱底的秘技，本来是为了面对强敌之时自保所用。如果不是今日何不鸣的长剑让她感觉到十分危险，她还没想过要拿出来展现在其他海族眼前。 水性绵长柔韧，很难一下子置人于死地，但是也很难一下子被彻底消灭。何不鸣进了她的阵法之中，至少几个时辰出不来，这正是海族进攻的好时机。 看见何不鸣被困，城头上的人们脸色都变得不安起来。 靳岑言握紧了冰雪通灵剑，回头看了看楚离月，他一个人下去没有把握。如果楚离月，还有那头血狐一起下去，三人并肩作战，说不定还能像昨晚那样将这些海族打退。 楚离月却抱着黑虎，目光紧紧盯着城墙下浪头上的那辆辇车。 那辆辇车比蒙面女子昨晚出现时乘坐的更加豪华，海蓝色的车身上装饰着无数的珍珠、珊瑚、宝石，涂抹着华丽的花纹，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金铃和玉石，时不时发出铮铮的响声。 围绕在辇车旁边的少年男女一个个都十分美貌，即使在两军阵前，他们仍旧神态轻松，相互嬉笑为乐，似乎根本没有把周围紧张的局势看在眼里。 【三公主珠姮。】清辉正在介绍辇车中的人，【这是海族王者中最有名的一个成员，据说是未来海王的有力竞争者。她容貌美，修为高，而且最喜欢俊男美女，身边养了无数美貌少男少女。】 何复生的记忆中有关于这位三公主的一些资料。知道她在海族王者家族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这次连珠姮都出现在这里的话，海族的图谋绝对不小。】 楚离月十分纳闷，再次问起了她曾经问过的问题：【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就算是水淹城池，让百万黎民化为鱼虾口中之食，对海族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的根基始终在无涯海中，就算是修炼成人形，也不会真的放弃大海，永远居住在陆地上。城池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清辉沉默了一下，对于自己竟然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而感到郁卒。终于，他再次开口：【这也容易，只要抓住那个猪哼哼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楚离月失笑。 不过是给不出答案，就开始篡改别人姑娘家的名字，给人家起了外号。有时候，这个人真的很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清辉却毫无忌惮，说干就干，从楚离月怀中跳下来，熟练地变大身躯驮着楚离月就飞下了城墙。 夙凉连忙起身追随，靳岑言心中大喜，也挥动冰雪通灵剑制造出了一个滑坡冲了下去。 黑虎拍动双翼，直接越过重重防御，扑向被围在中心的海蓝色辇车。 正在辇车旁玩耍的少年抬起头来，带着不屑的神色从怀中取出一把金色小弓，搭上一根小巧的金色箭矢，对着黑虎就是一箭。 根本就不需要楚离月动手，想要在楚离月面前证明自己的黑虎前爪一抬，一朵金焰飞出，直接将箭矢烧成了飞灰。 在少年们大惊失色的俊脸前，无数朵金焰从空飞落，像是最美丽的金色花瓣雨，将海蓝色辇车笼罩在内。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笑了起来：“个头不大，脾气不小呀。” 这个声音并不算十分美丽动听，但是却有一种无法描述的魅力，仿佛一个最诱人的女子在你耳边轻轻吹气，让你心头生出一种痒痒的感觉。 辇车中飞出一块浅红色的丝帕，一晃就变大罩在了辇车顶部，将辇车和周围的少年男女们都护了下来。 丝帕上绣着蓝色水纹，以及各种海洋生物。不知道其材质为何，居然连金焰落在上面，都无法燃烧起来。 接着，一个女子就从辇车中走了下来。 她穿着海蓝色的长裙，十分贴身。胸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而一条细细的金色腰带将她的腰肢勒得紧紧的，勾勒出腰间美妙曲线。 她的眼睛有些狭长，眼角微微上翘，浓密上卷的睫毛下，是一双泛着海蓝色光芒的眼眸。 她的嘴有些大，但是配上丰厚的双唇，却让人有一种上去亲吻的冲动。 楚离月心中赞叹，这三公主珠姮简直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性感熟女啊！ 珠姮的目光落在了楚离月身上，看清了楚离月的容貌之后，显然趣味大增：“你就是那个从珠嫃手中夺走了惊涛鼓的小姑娘吧？” 黑虎看见她打量楚离月的目光不对，想起这也是一个男女通吃毫无节操的兽族，立刻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呀？”听懂了黑虎的意思，珠姮眉毛一挑，蓝色双眸仔细打量了黑虎一番，“怎么，连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黑虎对她这种调笑语气的反应就是尾巴一挥，尾尖的金焰电射而出，瞬间就落到了珠姮面前。 珠姮举手一招，浅红色丝帕回到手中，轻轻拍灭了那朵明显只是警告的金焰。 楚离月看清楚了，在浅红色丝帕拍灭金焰之时，其上隐隐有蓝光流转。她能感觉到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水之玄力，甚至对于她的大日紫曜真火都可能有一定克制作用。 【问她。】 楚离月骑在黑虎背上，珠姮站在浪涛顶端，两人隔着数丈距离相望。 楚离月朗声问道：“三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海族不惜大费干戈，跨越数千里奔袭滨江城，所为何来？” 珠姮好像根本没有和人族敌对的自觉，笑眯眯地回答道：“当然是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席卷更多水波大浪，淹没你们的东海城，将你们人族从海宁州全部驱逐出去啊。” 楚离月一脸不解：“可是，就算是人族都走了，你们也是海族，要生活在海里，这数千里荒无人烟的陆地对你们有有什么用处？” 珠姮挑了挑眉毛：“怎么会没有用处呢？我们要将海水引入其中，将这里扩展成新的海域，子孙后代也多了一些玩耍的地方嘛。”她叹了口气，好像十分苦恼：“你是人族，根本无法理解我们海族的压力。你们人族一代人二十年生育三五个孩子，甚至有的只有一两个孩子。可是我们海族有很多种类，都是半年几个月就能生下千百后代 的。” “海族繁殖这么快，后代越来越多，可是海域就那么大，食物和资源就那么多，作为一个王者家族的成员，我的压力也很大啊。” “为了子孙后代，我们也不得不一次次冒险搏斗，和你们人族作战，开辟新的海域了。” 楚离月总觉得她这些话说得太过流利，听起来太有道理，反而觉得好假。 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说法来给某些提问者一个交代一样。 【抓起来打到她说实话！】清辉的感觉大概和楚离月差不多，他用尾巴圈住楚离月，猛地向下俯冲。居然敢用这种理由来搪塞他！ 楚离月抖出长枪，口中喝了一声“看打”，长枪抖出一个枪花，直刺向珠姮美丽成熟的脸。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是差。”珠姮口中抱怨着，脚下却毫不停留，浪头一卷，已经将自己送到了远处。她听珠嫃讲过昨夜的战况，知道这个人族少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能够在数千士兵中穿透右翼，战力很高。而她并不擅长近身作战，所以早就做好了和对方拉开距离的打算。 第191章白蛇王死了 夙凉跟在楚离月身后，利爪翻飞，将想要冲上来围攻楚离月的海族士兵撕成粉碎。靳岑言关注的却是被困在阵法中的何不鸣，他知道何不鸣对于滨江城的意义。何不鸣被长期困在阵法中无法现身，蓬绍齐在城中疏散百姓，伏星波在主持防御大阵，三位城主都不能在场指挥的话，滨江城 中难免人心惶惶。 打定主意解救何不鸣，靳岑言握着冰雪通灵剑，大步行走在浪涛之上。每一步迈出，脚下的浪花就会随之凝结成冰雪，任他从容走过。 靳岑言本就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年轻人，他所修炼的功法、经受的指导都是当今大陆一流的，所缺乏的只是真刀真枪生死之间搏杀的实战经验而已。 昨晚一战，他受益良多，有很多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一夕开朗。今天使用冰雪通灵剑，明显觉得自如轻松了许多。 白蛇王看到靳岑言向着自己的大阵而来，又看出来对方手中的武器正好克制十二周天阴水大阵，立刻挥手卷起大片浪涛向着对方拍去。 靳岑言加快了步伐，凡所走过之处，都化作了一条冰雪大道。 就连迎面而来的浪头，都凝固不动，变成了一座冰雪雕像。 望向站在浪头上的白蛇王，靳岑言自知不敌，但是却并未退缩。他大喝一声，剑光闪过，那些冰雕瞬间变形成各种野兽，踩着波涛奔向了白蛇王。 他知道这些小动物无法对白蛇王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点时间。只要这些野兽缠住白蛇王片刻，他就能打破白蛇王的阵法，救出何不鸣。 靳岑言虽然修为不及成珠，但是眼光和知识却不逊于一些成珠修者。 白蛇王所布下的阵法，其关键在于癸水在十二周天不同时辰的生发变化，以水性绵长不绝来围困阵法中的敌人。只要让癸水无法按照规律流转变化，阵法就失去了推动的力量，也就不破自解。 这一点，他的冰雪通灵剑完全可以做到。 趁着白蛇王被一堆冰雕兽类包围，靳岑言大步冲向十二根冲天而起、不停流动的水柱，双手举起冰雪通灵剑，狠狠向下劈去。 寒气四溢，脚下的水面瞬间冻结凝固，头顶开始飘落大片的雪花，冰雪世界从靳岑言的脚下向着四周蔓延开去。 白蛇王衣袖一摆，身周冒出一圈水流，将纠缠不休的冰雕兽类全都冲到了高处，抛向了远方的水中。 而她自己，则瞬间出现在了靳岑言背后，阴恻恻地伸出了一只皮肤松弛下垂的手掌：“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破我的阵法！” 这人族修者虽然修为不够，胆量却真不小。 白蛇王感觉到对方年轻健康的身体内旺盛的精血和勃勃的生机，嘴巴慢慢裂开，延伸到耳际：“回去给老身炖一锅肉汤补补身子，却是不错。” 靳岑言感觉到背后的森冷，但是却根本来不及逃跑，只有咬着牙，用尽全部的玄力，将冰雪通灵剑的威力完全催发出来。 冰雪世界肃然降临，将白蛇王和十二根水柱都笼罩在内。 靳岑言心意转动，脚下的冰雪随之飞速拉升远遁，瞬间将自己送到了隔着十二根水柱和白蛇王相对的方位。 白蛇王原本不把对方放在眼中，谁知道这必中的一抓居然会被避开，反而引起了她的兴致。 靳岑言知道时间不多，自己的冰雪世界并不能困住兽王级别的白蛇王多久。所以根本不敢懈怠，剑尖指着十二根已经变成冰柱的方向大声喝道：“爆！” 十二根水柱变成冰柱的同时，十二周天阴水大阵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随着十二根冰柱轰然爆炸，何不鸣的身影飞出阵外。 看见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以及手拄冰雪通灵剑摇摇欲坠的靳岑言，他立刻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蛇类最不耐寒，虽然已经到了兽王的境界，对于这种程度的寒冷并不畏惧，可是白蛇王还是很不喜欢这种冷气森森的环境。 她冷笑着挥动衣袖，周身的衣裙膨胀起来，冰雪世界开始分裂。脚下的冰层、头顶的天空、远方的冰山都发出大大小小的咔嚓声，一道道裂纹出现，冰雪世界即将消失。 何不鸣身形如电，人剑合一，瞬间冲到了白蛇王近前。蒙蒙清光将白蛇王笼罩在内。 靳岑言嘴角渗出血丝，却还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催动着冰雪从白蛇王脚下向上蔓延。 白蛇王口中厉声喝道：“杀！” 随着这声大喝，她鬓边的艳丽花朵突然在冰天雪地中绽放，一朵朵花瓣从花朵中飘落，迅速变大到磨盘大小，在空中旋转飘飞，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令人闻了就有昏昏欲睡的冲动。 花瓣飘入清光之中，瞬间被细腻的剑光碾为碎片，根本没有对何不鸣造成任何妨碍。 白蛇王面色微变，她知道剑修的厉害，却没想到连自己的安魂花都无法对何不鸣造成影响。 这一停顿，如同清风的剑光终于落到了白蛇王身上。白蛇王心中一惊，就地一滚，显出了巨大的蛇躯。 和白蛇王庞大的身躯相比，何不鸣就像是一个小蚂蚁，举着一根草枝想要将庞然大物打倒。 粗大的蛇尾在空中翻飞，挡住了轻盈下降的清光。 同时，冰雪世界经不住两人的玄力冲击，终于轰然破碎。 何不鸣的长剑在白蛇王身上划过，看似轻柔的剑光却在白蛇王坚实的身体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噬阴藤无声扭动，一头钻进了白蛇王体内。 像小山一样的白花海蟒在水中剧烈翻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鸣。 连何不鸣都不由停下了长剑，飞身远离了白蛇王，害怕被她这种毫无规律的疯狂翻滚砸到自己。 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白花海蟒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看到白蛇王显见是不行了，全靠一口气支撑着的靳岑言终于向后仰倒。 何不鸣连忙飞过去，一把捞起靳岑言，带着他飞回了城墙上。 城墙上所有人也都睁大眼睛看着在水波中疯狂翻滚、然后慢慢停止动作的白花海蟒。谁都看得出来，白蛇王这是死了。众人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何不鸣，这就是他们的城主，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从白蛇王干瘪的蛇皮中，突然冒出了一大蓬黑色的藤蔓，藤蔓上三角形的叶片全部张开，在夏日阳光中闪烁着耀眼锋利的光芒，而藤蔓中间点缀着无数朵樱桃大小的红色花朵，正迎风摇曳。 这蓬黑色藤蔓像是无数只海蛇，在波涛中起伏摇摆，几乎遮住了半天的日光。 楚离月和黑虎追击三公主珠姮，谁知对方身法矫捷，在水中更是漂移不定，根本就不和他们近身相接。 倒是夙凉一路追过来，将所有挡在前方的海族士兵一一撕碎，身上再次染满了血迹。 突然，楚离月手臂一热，回头看去就看见噬阴藤从白花海蟒身体内钻出来。从一根三尺长的藤蔓变成了这样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模样，可见它真是吃得很满足。 白蛇王在无涯海中纵横千余载，凭着自己强悍的肉身和无畏的拼杀，占据了七大兽王的一个位置，独占了一片广大的海域，成为无涯海中人人皆知的强者。 谁知道就因为年寿渐高，产生了惜身自保的想法，临阵不够果决，竟然死在了何不鸣手中。 或者说，竟然死在了一根初生灵智的噬阴藤口中。 楚离月将手一招，噬阴藤凌空飞来，钻入了她的衣袖中，消失了踪影。 她坐在黑虎背上，看向远遁的珠姮，以及袖手旁观的乌桓和珠嫃，对于海族内部的关系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们虽然一起来进攻滨江城，但是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同袍之谊或者同族之情，看他们的样子，对于白蛇王的死根本就不曾有任何关心。 也许在他们心里，白蛇王死了才是更好的选择。 白蛇王一死，滨江城所有人心中大定，海族也不是多么可怕啊。白蛇王那么庞大的身躯，那么厉害的兽王，还不是被城主斩于剑下？其他几个什么兽王啊、海族王者啊，还不是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楚离月和黑虎、夙凉也跟着飞回了城墙上，看着城墙下珠姮、珠嫃、乌桓三人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议什么。 靳岑言因为玄力使用过度，被送回住处休息去了。 倒是一直以来没有现身的城中其他几位成珠修者纷纷出现在城墙上。 阎家、杨家和猿家，三位家主都是成珠修者。他们之前一直忙着将家眷细软护送出城，安排到附近的山顶上，直到现在才有时间赶来助阵。何不鸣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热。这些人在滨江城面临危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家族的安危，如果不是他身边正好有人能帮忙，昨天晚上大水就能淹没滨江城，这些人的家族能逃过一难，可是万千百 姓就必死无疑。 现在他们还知道来帮忙，总算是明白了滨江城如果淹没，他们的所有基业也会化作乌有吧？ 如果不是现在还需要他们出力守城，何不鸣真想就地将这些只顾自己家族的逃兵斩杀。 阎家主、杨家主和猿家主都知道何不鸣的脾气，一个个拍着胸膛请求出战。 何不鸣方才也消耗了不少玄力，见他们主动求战，也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只是叮嘱他们务必小心。三位家主都是成珠修者，两位已经修出了护身玄光，可以自如飞行。猿家主虽然不会飞行，但是他筋骨强悍，精擅游泳，双足踩水如履平地，丝毫也不妨碍作战。 第192章滨江城完了 三位家主在城外和海族大战一场，杀死了不少海族士兵，虽然并未能将两位公主和黑鱼王打败，但是也算是凯旋而归。 白蛇王死了，又来了三位成珠修者参战，滨江城的人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趁着海族并未将滨江城四面包围的契机，城中居民绝大多数都被遣散出去，赶往附近山峰高处暂住，免得大水来临时葬身无处。 已经过了正午，海族仍然在滨江城外，对着滨江城束手无策。他们发动过几次进攻，但是万骨大阵防御力很强，将无边浪涛和海族都牢牢抵御在外。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都不再是最初那种躁动惶然的样子。这样下去，坚守到晚上援军到来，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看见形势略有缓和，楚离月就抱着黑虎、带着夙凉返回住处沐浴休息。 下午，楚离月一行又上到城墙上眺望，海族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锐气，波浪都平静了许多。相反，城墙上众人士气高涨，对于保住滨江城充满了信心。 三位家主再次出战，乌桓一人力敌三位成珠修者，受伤而逃。 城墙上欢呼如雷。城墙下，两位公主和乌桓似乎起了争执，乌桓怒而带领自己的一部海族，驾着浪涛转身离去。 城墙下的水位再次下降，剩下的海族士兵一个个蔫蔫的失去了劲头，随着水面的波动无所事事。 何不鸣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他向大家宣布，方才已经接到了东海城的消息，鹰扬军上午就已经出发，晚上就能到达。 鹰扬军名声很大，他们骁勇善战，多次救援临崖城和斐夜城，杀死过很多海族强者。得知他们晚上就要到来，滨江城中一片欢声笑语。 心里有了底气，何不鸣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楚离月已经不需要再次出战，不过有了之前的战绩，所有滨江城士兵都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和英雄，十分尊敬。 傍晚时分，海族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珠姮、珠嫃和乌桓聚集在碧波红日聚兽旗下商量了一会儿，居然摆出了退却的架势。 “一定是鹰扬军到了！”城墙上的士兵们手舞足蹈，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何不鸣却满面警惕。碧波红日聚兽旗是海族王者家族中的至宝，三公主珠姮是未来海族王者的有力竞争者，如果这次劳师远袭无功而返，对于珠姮来说，就是一个被政治对手攻击的大把柄。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退却，给自己 留下这么一个大破绽呢？ 越是到了最后时刻，越是不能松懈。 至于说海族会不会去中途伏击鹰扬军，这一点何不鸣却并不担心。 鹰扬军全军都配备了飞行异兽，一路从空中飞行而来。海族却只有寥寥数人能够飞行或者登上陆地，其他普通士兵都只能借着浪涛才能施展本领，根本无法对鹰扬军造成威胁。 这天下只听说海鸟捕鱼，没听说飞鱼上天抓鸟吃的。 【怎么觉得这海族行事有点莫名其妙？】楚离月好歹也是当过十几年雇佣兵团长的人物，对于海族从头到尾的战术都很不理解。 他们既然利用某种未知的传送手段跨越数千里来到滨江城，为的就是打人族一个措手不及，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一点儿也看不见海族追求速战速决、扩大突袭优势的举动呢？ 而且之前，明明两个兽王加两位公主，对上城墙上堪称空虚的防御，完全可以拼命强攻，为什么却任由白蛇王死于非命，其他三个海族却毫不在意？ 现在鹰扬军即将来到，海族却摆出一副退却的架势，那么他们辛辛苦苦跑这么远，为的又是什么？ 【事出反常，必然有古怪。】清辉也赞同楚离月的看法，【等会儿要小心，所有人都不能相信。】 楚离月眉头一皱：【你是怀疑滨江城中有内奸？】 她不是不相信清辉的推测，只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滨江城中都是人族，正如海族无法在陆地长期生存一样，人族也不可能真正成为海族的一员。背叛了自己的种族，能够得到多少利益？ 清辉冷哼了一声。背叛需要理由吗？有时候，仅仅是一个无意的眼神，或者说话时候的一个词语，甚至语气，都可能成为背叛的理由。 就如当初，王烈是他亲手从兽族口中抢回来的孤儿，王烈制作玄器的本领是跟着他一点点学出来的。可是后来，第一个站出来指控他与兽族勾结的就是王烈。 为了什么？为了得到那些奖励？可是他传给王烈的炼器功法，价值不远远高过那些东西？在他被囚禁折磨的时候，王烈曾经专门去看他，眼睛中闪烁的是嫉妒和仇恨。他问王烈为什么，王烈说，因为他看不起王烈，因为他将王烈救回之后丢在了育英堂置之不理，没有将王烈带在身边当成亲传 弟子。 多么好笑的理由。 王烈不记得他的救命之恩，不记得他指导王烈学习炼器的恩情，却只记得他不曾对王烈温柔以待，不曾满足王烈跟在他身边的愿望。为此，王烈宁愿违背良知，背后捅他一刀。 他不会忘记当时王烈扭曲的脸，王烈古怪的笑容。王烈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你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我就想要你死！” 那些他自认为并未伤害过的人，甚至他帮助过的人，一个个在他被陷害的时候跳出来对他横加指责，然后笑嘻嘻地来瓜分他所留下的利益。 那个时候，即使是路遇时候没有给对方一个笑脸，都成了他的罪名，成了证明他心存不轨已久的证据。 从此之后，他对人族的下限就有了清醒的认识。 这世间，什么恩情、亲情、友情全都不可靠，每个人都注定孤独。前路坎坷，踽踽独行。这就是他对人生的理解。 黑虎心中突然一片悲凉。他向前伸了伸头，趴在少女柔软的胸前，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一点安慰，忘却那些让他心中冰冷的往事。 楚离月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背，轻轻顺着头摸着黑虎的毛发，安抚着突然有些躁动的小黑虎。 如现在这般，能有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能有一个人陪他走上一段或长或短的路，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脊背上的那只手，手心的温度仿佛透过层层皮毛，一直传递到他的内心深处。 楚离月走到何不鸣身边，轻声说道：“何城主，是不是应该派些人去各个城门口和关键地方加强防御？” 何不鸣本来就心生警惕，听到楚离月带着某种倾向的提醒，更是若有所思。 “哈，我倒是不知道，我滨江城的事务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天元小辈指手划脚了？”一句充满鄙夷的问话响起，让周围的士兵都不由侧目。 楚离月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认出来是阎家家主。 她目光漠然地从阎家家主脸上扫过，就像是没有看见他的存在一样，继续对着何不鸣说道：“海族的行动不合常理。何城主多加小心。” 何不鸣点了点头，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他手中的长剑一样，让满脸嘲讽的阎家家主不由闭上了嘴巴。 点手召来自己的侍从官，何不鸣吩咐他们亲自带人去滨江城四个方向的八个门口加强检查，绝对不能让不轨之徒混入城中，更不能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机制造骚乱。 而最重要的地方，却是城中心议事大殿中的密室，也就是伏星波主持防御大阵的枢纽之处。 想了想，何不鸣叫来了已经恢复玄力的靳岑言，命令他带着人手去议事大殿中，加强防御，保护伏星波和防御大阵的安全。 一方面，靳岑言的身份尊贵，绝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另一方面，伏星波是靳岑言的未来岳父，靳岑言对他的安全必然十分在意。 太阳开始西沉，漫长的一天即将过去。 海族已经收兵而去，留下了南城墙外的满目疮痍。 滨江城南，万顷良田如今都已经变成了水泊，千家村落也完全成了鱼虾的乐园。 本应是万家炊烟升起之时，如今却寂静如死。 何不鸣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就在他心痛之时，突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地底传来。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四处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何不鸣放开神识，不由脸色剧变：完了！滨江城完了！ 低沉的轰鸣转变成了巨大的奔流声，夹杂着无数尖叫，在滨江城中响起。 从城头向下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滨江城中所有水井、泉水都开始向外极速喷涌，到处都是十几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 就在这些水柱之中，海族士兵持着武器，踩着浪涛，落在被水流铺满的地面上，向着滨江城中心奔去。 而被滨江城寄予希望的万骨大阵，却没有任何动静。 何不鸣知道，这一次，滨江城绝对保不住了。就算是鹰扬军现在赶到，也无法挽回滨江城被水淹没的命运了。 他又怒又恨，不由狂吼一声，飞身而起，向着从滨江城中最大的湖水中踏浪而出的乌桓冲了过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和滨江城死在一起！ 何不鸣的剑光素来轻柔飘逸，这一次却充满了一往无回的凌厉。他已经萌生死志，决意用自己的性命来维护滨江城的尊严。 乌桓眼睛中闪过蓝色微光，整个眼球都染上了深沉的海蓝色。 随着他眼睛的变化，他脚下的水面就像是烧开的水一样翻涌起了无数的浪花和水泡，无数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个不足十里的观景湖泊竟然一下子有了波澜壮阔的气势。 浪涛翻滚，一个个巨大的浪头凭空飞起，向着半空中的何不鸣拍了下来。轰隆隆的水声和滔天的巨浪，遮蔽了大半个天空，让本来就已经被暮色笼罩的天光更加黯淡。 第193章死丫头简直是她的克星 遮天蔽日的浪头从滨江城中的观景湖中掀起，向着飞身而来的何不鸣狠狠砸落。就像是一只只大手，想要用力拍死一只小小的蚊蚋一样。 何不鸣心中满是悲愤和怒火，架着护身玄光，剑光蒙蒙如雾，在漫天浪涛中飞速前行。 海族能够从城中的地下水中出现，只能说明防御大阵出了问题。伏星波必死无疑！这其中必然有内奸作祟！ 滨江城毁于一旦，这数百年人族辛苦建立的繁华和荣耀毁于一旦！这一日一夜辛苦杀敌、苦待救援，最后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何不鸣只想和这些毁灭滨江城的罪魁祸首同归于尽。 楚离月站在城墙上，觉得有点冷。虽然这不是她的家乡，她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不到两天的时间，可是兔死狐悲——看着人族的城池就这样瞬间变成一片泽国，无数人在地面上飞速上升的大水中挣扎呼救，想起方才清辉说的，不能相信任何 人——她的心竟隐隐作痛。 他曾经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这种背叛有这样敏锐的感受？才会得出那样令人心痛的结论？ 虽然心中难过，可是水火无情，看到城中残留的居民和士兵们在水中挣扎，楚离月还是对清辉说道：【先去救人吧。】 清辉哼了一声，却还是驮着楚离月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展开双翼冲向了城中。 夙凉也紧随其后。 然而早就有人盯上了楚离月。 三公主珠姮踏浪而来，将楚离月正要下降去救的士兵卷向了不知何方。 楚离月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狠狠盯着珠姮。方才那个士兵已经浮现出狂喜的脸，就那样被浪头卷去，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却仍然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卖弄风情！ 珠姮蓝色眸子里带着几分讶异，却还是笑着说道：“楚大小姐是吗？听说我海族的惊涛鼓在你手中？” 楚离月不愿和她多说，事已至此，除了大战一场决一胜负之外，别无选择。 长枪出现在手中，楚离月驾着黑虎，从高空中俯冲而下，犹如九天之上向着猎物冲刺的苍鹰，气势壮烈。珠姮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脾气这么爆，二话不说就动手开打。不过，她当然不会把一个还未成珠的人族修者放在眼里，手中捏起那面浅红色丝帕，笑意盈盈地向外一挥：“一个姑娘家，这么凶的脾 气，以后可不好找夫婿啊。” 楚离月战斗经验丰富，虽然心中怒火勃发，但是真正动起手来，却十分冷静。 她看见珠姮又将那张丝帕拿出来对敌，而且貌似十分随意，心中冷笑。 丝帕和枪尖碰到一起，一股柔韧而强大的力量将长枪推了开去，楚离月和黑虎也随着向后飞了出去。珠姮看见楚离月疾风暴雨的一枪被自己轻松推开，脸上的笑更加诱人了：“小妹妹，乖乖地把惊涛鼓还给姐姐，姐姐就放你一马。否则，可不要怪姐姐动起手来不肯留情，把你的漂亮小脸蛋划破了，可是会 让你后悔一辈子的哦。” 黑虎越听越恼，长尾一卷，固定好背上的楚离月，就冲了下去。 居然有人敢在他面前威胁他的女人，还说她的女人不好找夫婿？当他不存在吗？ 他原本只是想让楚离月自己多多锻炼，增加实战经验，提高修为。现在看来，真是让人以为他的女人没有人庇护了吗？一只破贝壳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黑虎也不再使用什么金焰，而是直接抬起前爪，照着珠姮漂亮风情的脸上就是一下。 珠姮看着黑虎冲下来的时候，脸上还依旧挂着习惯性的媚笑。可是马上，她的脸色就变了。 黑虎看似随意的一爪，却让她觉得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周围所有的空间好像都被锁定，她和整个世界的联系都被割裂。 虽然站在她最熟悉的水面上，黑鱼王和珠嫃就在不远处，可是珠姮却感觉自己孤身一人站在茫无边际的水面上，似乎和他们处在一个不同的世界。 没有人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也没有人能够对她伸出援手。 黑色的兽爪在她眼前越变越大，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而她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小虾米，即将被踩为齑粉。 就在生死攸关之时，珠姮心中灵机一闪，用尽全力呼唤随身携带的碧波红日聚兽旗。 烈烈风声响起。 碧波万里，鱼龙潜跃，水纹摇荡，一轮红日从海面上一跃而出。 浩浩荡荡的日光洒在海面上，散发出温暖，也挡住了巨大的兽爪。 兽爪撕裂了日光，拍在碧蓝色的海面上，激起了无边巨浪。 珠姮被碧波红日聚兽旗裹着，一退数十丈，才算是在水面上继续站稳了身躯。 即使如此，她的脸颊上也已经被黑虎的爪风划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垂在耳边的青丝也被切断了一大截，整个人十分狼狈。 更重要的是，这面被王者家族视为至宝的旗子，也已经被锋利的兽爪撕裂，变成了几条缠绕在旗杆上的破布。 珠姮如遭雷劈，脸上再也看不见那种习惯性的风情万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恐惧。 听说惊涛鼓在珠嫃手中丢失的时候，她还暗自发笑。滨江城并无什么了不起的人族修者，珠嫃都能犯下这样的大错，还有什么资格敢跳出来和自己争夺这海王之位！ 可是现在同样的事情却发生在了她的身上！碧波红日聚兽旗可不是惊涛鼓能比的！ 如果不是因为母妃深受宠爱，她历来也十分争气，父王绝对不会同意将这面旗子暂借给她。现在碧波红日聚兽旗却变成了一块块破布，她怎么回去和父王交代？ 那些早就盯着她、巴不得她出点纰漏好将她拉下来的所谓兄弟姐妹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珠姮甚至都能想到那些兄弟姐妹们嘲讽的表情和阴阳怪气的语气。 她简直想要吐血，这个什么楚大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就是她们海族的克星？ 不等她喘息过来，黑虎已经驮着楚离月飞到了近前。 清辉已经对一个小辈出手一次，未曾将她杀死，虽然心中不悦，却也不打算继续追杀。不过，这不等于楚离月就会放过珠姮。 珠姮是这次海族大军的领袖，是直接造成滨江城城毁人亡的罪魁祸首！ 楚离月不等她站稳就是一枪迎面刺了过去。 珠姮看到黑虎没有出手，楚离月还是老招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心中恼恨，手中的丝帕瞬间变大，一下子裹住了长枪，并且同时向着持枪的楚离月拍去。 如果能够将这个人族小姑娘活捉，拿回惊涛鼓，把她献给父王，也许能够抵消一部分毁坏碧波红日聚兽旗的罪责。 珠姮心中苦涩，就算是这样，她也逃不过父王的重重责罚了。 就在她心中思忖回到无涯海海王府后的应对之策时，根本没有被她看在眼里的楚离月却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楚离月方才已经试探过这面丝帕的威力，这一次更是亲眼看见了丝帕的真容。 浅红色的丝帕张开了，成为一个边长两丈左右的正方形。丝帕上绣着蓝色的水纹，水纹中百余种海族在戏水打闹。 巨大的丝帕罩住了楚离月的长枪，更是向着楚离月本人落了下来。 楚离月不动神色，等到长枪尖头和丝帕接触的瞬间，一朵紫焰无声无息地从枪头上冒了出来。 噗的一声轻响，丝帕上立刻烧了一个大洞。 珠姮简直想跳脚痛骂，这个死丫头是不是海族克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死丫头绝对是她的克星！ 来不及多说，珠姮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百族真水罩。这是她模仿碧波红日聚兽旗自己炼制的玄器，所使用的材料都是极为罕见的，如果烧毁，很难再炼出第二张。 催动真水，丝帕上蓝光闪动，向着无声燃烧的紫色火焰围拢过去。 令珠姮吃惊的是，即使是真水，对付这种看起来并不多么耀眼的紫火都有些吃力。 好容易将紫火扑灭，整个百族真水罩也已经烧出了一个占据全部面积四分之一的大洞。 看着手中残破的丝帕，珠姮欲哭无泪。 惊涛鼓、碧波红日聚兽旗，现在又是她的百族真水罩！珠姮恨不得冲上去抓住对面的小丫头狠狠抽打，哪怕那小丫头长得挺漂亮的，现在也不能消除珠姮心中的怒火。 可是，珠姮却没有失去理智。她看得出来，这丫头的火显然不是凡火，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日紫曜真火！ 现在她没有了可靠的护身玄器，一旦被这紫火烧到，说不定就会死在这小小的滨江城中了。根据她和这丫头对阵的经验来看，这么倒霉的事情还真的很有可能发生。 而且，那头金焰黑翼虎更加可怕，虽然不知道黑虎为什么没有继续出手，但是如果她真的危及了那丫头的性命，珠姮相信，黑虎绝对会直接将她撕成无数片。 珠姮抬起头，看着空中的黑虎和楚离月，咬着一口漂亮的贝齿，挤出一句话：“死丫头，你等着瞧！” 说着，她抓起已经残破的碧波红日聚兽旗，狠狠一摇！ 她不是这一人一虎的对手，自然有人能收拾他们！ 涛声响起，万顷碧波从已经破成数片的碧波红日聚兽旗中涌出，封闭了所有空间。 等到碧波消失，露出暮色沉沉的天空时，空中的一人一虎已经不见了踪影。 夙凉大惊失色，奋力冲到了珠姮面前：“好大胆！你对我家主人做了什么？” 珠姮握着色泽黯淡的旗子，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聚兽旗能够将万千海族传送万里，你说，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夙凉握紧双拳：“你把他们传送到了无涯海中？” 珠姮笑得没有一点温度：“那头黑虎毁了我海族至宝，我也不知道用这面已经残破的聚兽旗，会把他们传到哪里。” 夙凉大叫一声，想要上前去和珠姮拼命，但是想到楚离月如果死了，自己也性命难保。现在只有想办法找到楚离月，让她活着，才是头等大事。 他狠狠瞪了珠姮一眼：“本帅记住你了！”便掉头向着东南飞去。至于这滨江城中的惨状，与他何干？ 第194章冰冷雪山 楚离月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雪白，身下一片冰凉。 她坐直身体，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深深的雪窝之中，周围是无垠的雪山。高高低低的峰峦划出一条条曲线，配上湛蓝到纯净的天空，仿佛是一个从未受到人世污染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美景，在前世只有极少地方才能看到。 可是楚离月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种美景，她向四周看去，没有发现黑虎。仔细用感知寻找，却根本找不到那个已经熟悉到成为她神魂一部分的存在。 楚离月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惊慌之色：【清辉？清辉？你在哪？】 没有回答。 楚离月一遍遍地询问，结果都是一样。 她的心越来越闷，像是被人捏在手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很久没有这种丢失了最重要的宝贝的感觉了。她的心都好像随着清辉的失踪消失了，只剩下空落落的躯壳。 久违的恐惧占据了她全部的身心——她竟然感觉不到清辉的存在！ 上一次清辉说出去拿私房钱，虽然不能互相传递话语，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清辉的存在，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清辉的情绪。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感觉不到清辉的存在了！ 楚离月坐在冰冷的雪窝中，半天都没有动一动。她不敢想，是不是清辉出了什么意外。 她告诉自己，清辉的修为，绝对不是什么成珠、化珠能比，他怎么会出事？他一定是和自己落在了不同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什么阵法或者特殊材质的缘故，所以才会隔绝了他们之间的神魂联系！ 还有，上次在王家，清辉化身越玄青，当着面她都没有认出来。如果不是清辉自己故意用细节提醒，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那是清辉。 也许这一次也是这样，清辉因为某些原因，化身成了其他她无法感知到的身份而已。 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已经渐渐凝成了冰霜。楚离月慢慢将它擦去，一点点站了起来。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更不能沉浸在毫无用处的悲伤之中。 说不定清辉受了伤，正等着她去救援呢？她怎么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胡思乱想？ 直到站直了身体，楚离月才有空去打量周围，才有心思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雪山之上。 她记得当时她和清辉都在滨江城，正和海族三公主珠姮对峙，珠姮用那面破烂的旗子对着他们一摇，无数蓝色海水就涌现出来，将他们两个裹了起来。 当时，楚离月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四面八方全是不停翻涌的蓝色，将她向着漩涡深处撕拽。黑虎拼命用尾巴缠着她的腰，两人才没有分开。 漩涡旋转了不知道多久，楚离月头晕目眩地分不清方向，也失去了时间概念。 她恍惚记得，她和黑虎从漩涡中掉了下来，想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坠落。那个洞口让她感觉很不好，好像一头野兽的嘴巴一样，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黑虎用身体护着她，用尾巴缠着她的身体，将她固定在最柔软的胸腹之间。可是，那个黑色洞口却有着极大的吸力，不停地将他们两个向着洞口吸去。 到了近前她才发现，黑色洞口已经碎裂，无数碎片扭曲在一起，拼接成一个奇怪的通道。她本能地感觉到其中的危险，努力抱着黑虎的身子想要向后远离它。 可是他们两人根本无法抵抗那股巨大的吸力。 眼看就要被吸进去的时候，黑虎突然松开了尾巴，猛地一下子将她抽得向着远离洞口的方向飞去。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黑虎面向着自己，背部向下坠入了那个无底深渊一般的黑洞之中。 而黑虎望向她的眼神里，好像有着很多很多的东西。 回想着这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楚离月站在雪山上，呆立了好久。 她甚至不知道这些记忆是不是真实的，因为当时她已经处于半昏迷之中。 眼角不知何时又渗出泪水，很快凝成了一滴薄冰。 楚离月心中酸楚，可是她却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然后去寻找清辉。不管清辉落到了什么样的困境之中，她都要把他救出来。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意外……她就要让无涯海所有海族给他陪葬！楚离月凤目中一片冰冷。 她性格坚毅，一旦下定决心，就立刻开始执行。 周围的温度很低，如果是普通人，别说在雪窝里躺了半天了，就连穿的不够厚都可能在这雪山中冻死。楚离月幸亏是有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护体，才能够安然无恙。 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肉身并无什么损伤。两个宝囊也都在怀中，只有衣服有些破裂。因为黑虎全力呵护，她才会这样安然无恙吧？ 咬着嘴唇寻了个背风的地方，楚离月从宝囊中拿出衣服换了，向着山下走去。 她宝囊中的衣服还都是当初清辉给她准备的，一年四季都有，不过一件件都华美异常。就如现在，她披着雪白的貂裘，踩着华丽的小羊羔皮靴，头上是雪狐皮帽，怎么看都是一个贵族千金。 可是一个贵族千金哪里会单独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凉偏僻的雪山之上呢？ 所以，楚离月也不怪她在山脚下遇到的一对猎户父子对她始终敬而远之了。 反正她也只是想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而已，而且更没想过掩饰自己的身份和行踪。 楚离月一路走来已经想得很清楚，如果清辉没事，一定也会拼命寻找自己。只是这里显然不是海宁州——这样的雪山只有北漠才有。 她能够从海宁州突然掉落在北漠，清辉更说不定会掉落在什么地方了。大陆这么大，他们两个又失去了神魂联系，想要找到对方谈何容易！ 所以，楚离月决定，她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才能让清辉更快找到她。所以，即使在北漠，她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行踪。这样清辉也就很容易能联系上她了。 猎户父子收了楚离月的银子，虽然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十分详细地告诉了楚离月这里的情况。 “此处是寒漠国雪神山。”老猎户小心地回答。 寒漠国，也就是其他国家口中的北漠。 寒漠国地域辽阔，人口稀少，其疆域中五分是沙漠，三分是平原，二分是雪原。环境和其他国家相比十分恶劣，但也正因此，寒漠国人的性格和体魄都十分强悍。 因为其南方和其他国家接壤之处都是沙漠，所以才被大家习惯性地称为北漠。 而楚离月出现的雪山，却是寒漠国最北端的雪神山。 在寒漠国的传说中，他们是雪山神女的后裔，受到雪山神女的庇护，所以雪神山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即使是居住在雪神山脚下的居民，也很少进入雪山深处。 只有那些了不起的修者大人，才能进入其中，寻求雪山神女的恩泽。 现在，居然有一个衣着华丽、容貌绝艳、气度高贵的少女一步步从雪神山中走了出来，猎户父子几乎想要跪地顶礼膜拜。如果不是楚离月的口音不是寒漠国的口音，他们早就把楚离月当成神女现世了。 问清楚了周围的情况，楚离月才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整个玄元大陆的最北端了。 楚离月在书籍上看过玄元大陆的地图。玄元大陆的整体形状有些像树叶，北方叶尖的位置就是寒漠国，中间大半的面积是天元帝国，东南边的一小块是海宁州，而位于叶片南方的则是南祁。 至于大陆周边，现在只知道海宁州毗邻无涯海。其他方向则因为高山或者沙漠的阻挡，如今还未曾有人一堪真相。 楚离月自己的宝囊里不缺物资，所以向猎户父子打听了雪山的路径之后，就准备首先将雪山探索一遍，以免清辉就和自己相隔不过一个山头却两相错过。 年轻的儿子对于这个美丽又神秘的少女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听说她想要独自进入雪山深处，不由出声阻止：“山里太危险了，你自己进去遇到什么野兽怎么办？” 就算是没有野兽，一旦迷路或者一场风暴，甚至运气不好遇到雪崩，都能要了人命。就算是年轻力壮的勇士，也不敢到雪山中冒险，更不要说是一个妙龄少女了。老猎户使劲瞪着儿子，可是看到楚离月冰凉的眼神的时候，却不由弯下了腰：“姑娘，这雪山之中，可没有什么道路可走。您一个人确实十分危险，不如到镇上找个修者的队伍，交些钱让他们护送你入内。 ”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她倒不怕什么野兽或者寒冷，只怕路途不熟，无法详细寻找。 老猎户只想着将这位来历不明的贵族千金送走，免得给自己家里带来麻烦，连忙给出了一堆理由。楚离月听到那些修者队伍已经多次入雪山探险，对整个雪神山都十分熟悉，才真的动了心。 她丢下一锭银子，起身按照老猎户的指引向着镇上走去。 “爹！她一个女孩子家，你让她去跟那些恶人同行，不是把小绵羊送进雪狼群中了吗？”走在被冰雪冻得十分坚硬的小路上，楚离月还能听到木屋里年轻人恼怒的责问。 “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老猎户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儿子头上，“能一个人从雪山中走出来，就不会是普通人！轮得到你怜惜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楚离月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冷。 第195章风雪归人 雪神山周围数千里，居民寥寥。不过，作为进山的必经之路、最后的补给站，风雪小镇还是十分热闹的。 在这个大陆大部分地区正值夏日的时候，风雪小镇却还是被冰霜覆盖，只有在小镇边上，偶尔能看见几簇耐寒的绿色灌木。可是这些绿色不但没有让人感觉到春意和生机，反而更让人感觉一片凄冷。 从风雪小镇向北走，就是茫茫雪山。 据说雪山深处有一处神女宫，是雪山神女的道场，其中有很多美丽的神女。很多人声称自己见过神女宫，甚至曾经和其中的神女共赴巫山，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说出神女宫的位置。 人们都说，只有有缘者才能看到神女宫，才能得到神女的青睐。 而从风雪小镇向南走，就是寒漠国人烟最繁盛的平原地带。 虽然雪山上有种种危险，随时可能夺去人命，但是每天还是不断有人从大陆各地来到雪山脚下，在风雪小镇做最后的休息准备之后，向着茫无边际的雪山而去。 因为这里是整个大陆最寒冷的地方，一些特定的药材、植物、兽类、矿石等等，都只有这里才有出产。 甚至有一些商人一年只往风雪小镇跑一次，将雪山特产千里迢迢运回家乡，就能得到可以安度一年的利润。 更有不少某个冒险者如何偶然发现了什么珍稀的物资，就此一跃成为腰缠万贯的富家翁的故事在私下流传，更是吸引了不少带着侥幸心理的冒险者。 楚离月从雪山脚下向前走，一路上寒风如刀，行人少之又少。 越来越接近风雪小镇的时候，路上总算是有了一些行人。只是一看他们的步伐和神色，就知道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小镇居民，而是远途行商或者冒险者。 所有走进风雪小镇的外地人，几乎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那就是风雪小镇唯一的客栈。 楚离月虽然不知道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却没有犹豫，跟着前方一小队行商的脚步走了过去。 风雪小镇不大，只有一横一竖一个十字路口，沿着两条街道布满了各种样式的房子。 但是开门营业的客栈却只有位于小镇最东边的一个三层小楼。 小楼的外表十分陈旧，布满了冰霜和各种痕迹。在小楼大门上悬挂了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字：风雪归人。 跟在前面一个四人小队后面，楚离月迈入了小楼之中。 一进门，一股热气夹杂着各种烟味、酒味、脚臭味、汗臭味等各种味道就扑面而来，同时，各种嘈杂的叫声笑声也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了过来。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上一辈子，她也曾和队友们像这些人一样，互相拍着肩膀，大声吼叫着，大杯喝酒，甚至还抽过两次烟，在酒吧里放浪形骸，有时候还会抱着哭得稀里哗啦。 凤目微暗，楚离月吸了口气，向着正对面的柜台走去。 就在此时，站在楚离月前面的四人小队走到一边，让出了被他们挡在身后的楚离月。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客栈，突然就陷入了寂静。 在这个偏僻荒凉的雪山脚下，只有豁出去性命的男人们在这里一搏，想要得到一个后半生的安然富足。这里连女人都很少见，更不要说这样一个正值妙龄、容貌绝艳、衣饰华美的贵族小姐了。 这里很多男人都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女人了，这会儿突然看见这样一个漂亮姑娘，虽然理智上知道能够单身出现在这里的少女，一定不是什么善茬，可是很多男人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垂涎三尺。 楚离月丝毫不在意客栈大厅内所有人对自己的围观注视，而是直接走到柜台前，对着正在低头拨弄算盘的掌柜说道：“听说这里有雇佣任务？” 掌柜的抬起头来。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瘦小老头，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客人有什么需要？” “我想雇佣一个非常了解雪山、熟悉路径的队伍，陪我到雪山中走一趟。”楚离月站在柜台前，清清楚楚地说道。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听见了楚离月这句话，立刻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妹子，这活我们雪鹰队接了！跟着哥哥们一起，绝对保你一路平安啊！” “就你们？别坑人了，上次是谁在雪山迷路差点冻死，最后让我们神鹿队去一个个从雪坑里刨出来的？”立刻就有人嘲笑起来。 “放屁！你小子上个月差点搞个雪崩，要不是老子动作快，都给你埋进去了！刨，刨你娘啊刨！” 楚离月对这种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叫喊充耳不闻，只是对着掌柜的抬了抬下巴：“有什么可靠的稳重的经验丰富的队伍，麻烦掌柜的给我介绍一下。至于报酬吗，好说。” 她伸出手，将一个大大的银锭拍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楚离月几眼，将银锭收到了自己口袋中，才慢慢地从柜台下翻出了一个厚厚的簿册：“经验最丰富的，那就是老杜他们的队伍了，不过他们前几天刚刚进山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他慢吞吞地打开簿册，用手指点着一点点寻找着什么：“噢，还有就是阿猴他们的小队，他们昨天刚刚回来，这几天正处于修整之中，不知道会不会接任务。” 有人大步从后面走过来，一伸胳膊就想搭在楚离月肩膀上，嘴里还笑嘻嘻地说道：“小妹妹，哥哥们……” 粗壮的胳膊还没有落到貂裘上，就被纤长莹白的手指握住了手腕。一拧一甩，身材壮硕的巨汉就被扔出了老远，正正砸在他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客站大厅再次静了下来。只是，方才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美女，现在却是因为对方莫测的身手。 不回头就将一个突然从后背袭击自己的人抓起来扔出去，这一点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固然是难得，但是在场的男人们至少有一半能够做到。 可是，将人扔回他自己的座位，而且这么大的块头、这么远的距离，扔过去之后却还能不将木头凳子砸碎，这种准头和分寸，在场的男人们能做到的，不会超过三个。 楚离月扔出去人之后，连头都没回，而是对着掌柜的说道：“上房来一间。” 掌柜的也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上房一晚十两银子，不包三餐。” 楚离月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再次丢出一锭银子：“剩下的麻烦老板给我安排几个可靠的队伍和我见个面。” 掌柜的收起银子，扬声叫了起来：“娘子，上房一间！” “来啦。”利落的女声响起，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一身桃红皮袄裙，脚步轻盈，眸光闪亮，柳眉星眼，容色娇艳。 即使是楚离月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无法相信这样美貌的少妇居然是掌柜的那种黑干瘦山羊胡子老男人的妻子。 少妇快步走到楚离月面前，笑嘻嘻地打量了楚离月两眼，对着楚离月招了招手：“妹子跟我来吧。” “三娘子，你们能不能换个厨师啊！”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少妇使劲挥手，大声叫着，“这菜有的齁死人，有的淡出鸟，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啊？” 有人笑嘻嘻地跟着凑热闹：“可不是嘛，你说这老黑也太抠门了，收了我们这么多钱，就不说什么山珍海味了，至少也得能下口啊。” 三娘子摇摆着细腰肥臀走在楚离月身前，闻声头也不回地喊道：“不好吃不吃，不爱呆就滚！” 整个大厅里顿时笑声一片，有几个男人甚至拍桌子跺脚吹起了口哨，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楚离月觉得他们根本不是投诉饭菜和厨师，就是想找机会和美丽的老板娘说两句话而已。哪怕是被骂，这帮男人也觉得全身舒坦。或者他们就是要找骂。 倒是掌柜的一直低着头摆弄着算盘，不知道在算什么大账，根本就好像没听见大家和老板娘搭讪一样。 “这帮子臭男人，就这样，一个个嘴巴臭得很，不过骂他们两句他们就老实了。”三娘子带着楚离月走上楼梯，语气倒是温柔了许多，“别怕，在咱家，没人敢欺负你。” “多谢三娘子。”楚离月跟着她走到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前，看着三娘子掏出一大串钥匙，丁零当啷地打开房门。 “咱们这里条件简陋，妹子你将就下吧。”三娘子站在门口，笑着说道，“不过好在还算干净。” 楚离月抬头看去，房间不大，家具很简单，不过一张床、一桌一椅一衣柜，看起来也都有了年头。但是正如三娘子所言，房间里打扫得还算干净。 “多谢三娘子。”楚离月向着三娘子点点头，掏出一小块银子塞给她，“等会麻烦送个晚饭上来。” 大厅里人员复杂，楚离月现在没有心情下去和那些人打交道。她害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下手太重杀了那些不识趣的男人。 三娘子收了银子，带上房门离开，楚离月坐在椅子上，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吸了口气，平息了心中隐隐的闷痛，楚离月盘腿坐在床上，静心将思绪平息，努力去感知神魂中那曾经存在的联系。 依然是找不到清辉的存在，但是同样的，夙凉的存在也无法感知。至少，楚离月可以安慰自己，这很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造成的，而不是清辉出了意外。 第196章痴情贵女寻情郎 掌柜的虽然其貌不扬，不过做事还算靠谱，一个晚上安排了四个队伍的队长来和楚离月见面。四个队长看起来都不是作奸犯科、生性刁滑之辈。 楚离月告诉他们，自己要入雪山深处，其中两个队长听到她的要求之后，选择了退出。最后的结果是，剩下的两个队伍合并起来，一起保护楚离月入雪山寻人。 付了定金，两个队长自去准备物资人员，楚离月又在掌柜的那里挂上了重金悬赏，说明自己在寻找一人一虎，描述了清辉的两种模样。即使是只有线索，只要证明真实性之后，都可以得到不菲的报酬。对于自己的身份，楚离月并未直接说自己是天元战神楚辂之女，否则在这个寒漠国她可能就寸步难行了。她选择了继续使用上次在王家用过的名字，自称姓岳，名离。这样的话，如果清辉得到消息，也会 知道是她。 因为楚离月急着进山，所以两个队长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收拾好了物资，召集了队员，第二天上午就陪着楚离月出发了。 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楚离月几乎将周围冒险者们走过的雪山都走了一遍，却根本没有发现一点清辉的痕迹。 每次队员回到风雪小镇补给的时候，楚离月都盼望着他们能够带来一些线索。但是，虽然有人眼红报酬，提供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线索，却没有一个线索证明是真的。 看到楚离月一次次从希望变成失望，和她慢慢熟悉起来的队长梁达也小心地劝她放弃，不要继续下去了。 如果她寻找的人真的在雪神山中失踪了，这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走出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再说，雪山上随处可能遇到各种意料不到的危险，如果对方不小心落入冰洞、雪层深处，甚至说不定就在他们脚底下，他们也根本无法知道。梁达也是开启了玄窍的修者，只是资质低下，只能勉强修炼到凝珠一转就再无进步。凭着他的玄珠和一身比普通人高明的基础武技在这雪山中走了几十年，这眼看就要收手时候，遇到了这样一个痴情少女 ，他心中也不由唏嘘。 他能看出来自己这位雇主虽然年幼，但是出身高贵，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这样的贵人如果想要找人，直接叫来自己家族的下人或者护卫就可以，哪里用得着自己独自雇佣他们这些冒险者？想到雇主提到那失踪男人时候的表情，梁达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一定是贵族千金和平民小子暗生情愫，结果女方家长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棒打鸳鸯，小情侣私奔到了雪山，结果一人失踪一人生还，生还的 女孩子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又无法指望自己的家族，只能在风雪小镇雇了他们这些冒险者入山搜救。 所以，梁达十分委婉地暗示，这么长时间找不到，恐怕人也没了。虽然痛苦，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最初听着对方完全失实的猜测，楚离月还能勾勾嘴角。但是听到后来，梁达说到她还年轻，日子还长，回去好好过下去。不管没有了谁，日子都是要一天天过的……她的眼泪竟然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想想没有清辉的日子，楚离月就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了根。没有了清辉，她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联系呢？楚家又不是她真正的家，她不过是一缕异世孤魂，没有清辉的话，她和这个世界又有什 么关系呢？ 擦去眼泪，楚离月想，应该是清辉根本没有降落在这里，否则以他的能力，绝对早就飞到她身边了，哪里还用得着她这样拼命地用最笨的办法去寻找呢？也许是离开雪山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一个刚从雪神山上下来的冒险者小队冲了过来，对着楚离月大声叫道：“岳小姐，岳小姐，我们见到你找的那个男人了！” 这三个月来，风雪归人的所有常驻人员都认识了这个“痴情贵女”岳离。 也有几个亡命之徒曾经想要劫财劫色，但是最终结局却是他们自己的脖子被这位岳小姐面不改色地斩断。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们都变得老实了。 加上楚离月出手阔绰，却又不愚蠢，很快就成为风雪归人大厅里一个说话有分量的角色。 大家都知道她在寻找自己在雪山上失踪的情郎，为此不惜重金，甚至亲自冒险入山，到现在都不肯放弃。 男人们一个个都对那个将这位有财有貌有身手的岳小姐芳心牢牢占据的同性艳羡无比，更是对日渐增多的悬赏眼红无比。 以前也有人说见到了那个男人，但是最后都被证实是假的线索。但是每一次只要有人这么说，楚离月都会立刻精神大振。 只剩下三个人的冒险者小队甚至都来不及休息，就兴奋地冲到了楚离月的桌前。 楚离月已经坐直了身体，等待他们详细讲述。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讲了一遍。他们原本是入山采药的，因为有人重金求购雪神山深处特有的三叶雪参，所以他们五个人作伴入山。没想到遇到了风暴，结果两个同伴惨死，他们三个躲在雪层下自己临时挖出来的地洞里，才保住了性命 。 客栈大厅中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讲述，还有人替楚离月着急，吼道：“别说那么多废话，快说怎么看见正主的！” 三人等风暴过去之后，从地洞中钻出来，就看见有人从天空飞过。 一看能够飞行，他们就知道那是修者，根本不敢多看几眼。修者大人们什么性格的都有，有时候多看两眼就丢了性命。 结果，那个人竟然从空中落了下来，向他们问路。 “和岳小姐你说的一模一样啊！”其中一个男人叫着，“身材高大，一身黑袍，长得又俊，眼睛里寒光闪烁，冷得像雪山一样，站在他面前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其他两个人也不停点头：“对，对，和岳小姐你说过的那个男人非常相似。” 楚离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虽然这个世界上身材高大、一身黑袍、气势逼人的男人很多，但是这个时侯在雪山出现，也许真的有一点可能是清辉？ 不过如果清辉能够自如飞行，怎么不来找自己呢？难道他又去讨债了？不想自己牵涉其中？ “他向你们问路要去哪里？”楚离月沉声问道。 三人摇头。那人只是问问这是不是雪神山，然后给他们看了一份雪山地图，让他们指出来现在位于何处，就给了他们一锭银子飞走了。 他们看得清楚，那个黑袍男人飞走的方向，是雪神山更深处，一般冒险者从来不敢踏足的危险区域。 梁达以前知道这位岳小姐修为高深，她的情郎既然出身不高却能得其青眼，想必修为会比她更高。但是他却从未想到，对方竟然已经能够凌空飞行，那可是成珠修者才能具有的本领啊。 但是，如果那男人安然无恙，又有这个飞行的本领，为什么让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地找他，他自己却往雪山最深处去了呢？ “岳小姐，是不是他以为你在雪山更深处？”梁达小心翼翼地询问，“要不我们委托那些进山的兄弟，谁见了他就告诉他，你在找他？”他可不敢再跟着这位小姐去深处冒险了，那些地方可不是他们能去的。 那三人这才恍然：“哎呀，当时我们怎么没想到告诉他岳小姐在找他呢！” “算了吧，岳小姐，不是我们不告诉他，实在是……站在那位面前，我连气都不敢大声喘啊。” 楚离月笑着摆了摆手，她知道普通人在高阶修者面前的那种感觉，当然也不会抱怨对方未曾及时帮她传递信息。 想了想，楚离月拿出三锭银子推给三人：“辛苦三位了，这点钱算是预付的，等我从山里回来，如果线索无误，就将其他酬金一起付清。” 楚离月问清楚了那三人遇到黑袍男子的具体地点以及黑袍男子飞行的方向，又向他们讨要了一份详细的地图，决定明天自己一个人入山去寻找。 梁达劝了她两句，见她已经拿定主意，也只能叹息不语。 第二天早上，三娘子亲手给她烙了一叠面饼，让她带着在路上食用。在风雪归人大厅和一些熟人点头告别之后，楚离月独自踏上了雪山。 雪山上的风寒凉入骨，吹在楚离月的脸上，让她的头脑清醒起来。 楚离月告诉自己，这是在雪山中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这次找不到清辉，她就离开雪山，去大陆闯荡出赫赫声名，让清辉自己来寻她。 总之，她不相信清辉这样的本领会出事，而且，她和清辉之间虽然失去了神魂联系，但是她相信如果清辉真的出事了，她一定会有感应的。 楚离月静下心来，按照这三个月跟着那些队伍入山学到的经验，凭着自己敏捷的身手，一路花费了三天时间，就将别人十天才能走的路走完了。 很快，楚离月就来到了那三个人遇到黑袍男子的地方。 她站在那三人在地图上标出的地点，按照他们所说的方向，向着雪山更深处进发。 地势越来越高，向上攀登也越来越难，不过这些对于楚离月来说，还不算什么。 晚上，她就在一处厚厚的冰层上休息，宝囊中物资齐全，和那些冒险者相比，她的探险之旅要轻松许多。 不过，顺着那三人指出的方向，楚离月足足走了七天，从山腰攀上了山顶，却丝毫没有找到黑袍男子的踪迹。 也许他已经离去，只是从空中飞行，没有人看到而已。 楚离月站在白雪皑皑的雪山顶上，俯视着脚下的一众雪山，才发现这座山峰竟然是整个雪神山上最高的山峰。 山峰上空气稀薄，但是玄气却很浓郁。 突然心头一动，楚离月闭上眼睛，放出神识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她发现了一处强烈的玄气波动！ 第197章你找的就是我 在楚离月的神识之中，这座山峰后面的山谷中，隐藏着一个玄气波动十分强烈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发现这样一个地方，楚离月顿时找到了目标。不知道那个疑似清辉的黑袍男子是不是就在那里？ 她顺着原路返回山脚下，然后经历了一番周折绕到了山谷之中，又花了七天的时间。 当楚离月终于踏入那个山谷中的时候，两个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冰雪之中，挡住了她的去路。 背后是雪山皑皑，两个白衣女子却穿着单薄的绫罗纱裙，在山风中衣袂飘飘，从山谷中漫步走出，配上她们高高在上的眼神和精致美丽的容貌，简直像是从雪山深处走出的仙子。 楚离月一下子就想起了传说中的神女宫。难道雪山深处真的有一个神女宫？或者这里就是神女宫的所在？ “此处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速速退去。”一个白衣女子开口了，声音缥缈，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 越是如此，楚离月越觉得这里可能有那个黑袍男子的踪迹。 她停下脚步，对着两个白衣女子行了一个福礼：“见过两位仙子，我来此处是为寻人。敢问两位仙子可曾见过一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的黑衣男子？” 两个白衣女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互相看了一眼。 楚离月心头一跳，这分明是曾经见过！ 她露出几分哀色：“两位仙子，如有他的消息，还请告知于我。”想起这些日子的揪心和痛苦，楚离月原本伪装的表情真的带上了几分悲伤，“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这两个白衣女子看起来好像很少和外人打交道，心思比较单纯。虽然好像很小心，但是脸上的细微表情还是很清楚地透露出她们的想法。 她们好像对于楚离月的哀伤有些动容，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让楚离月站在这里等待，不许入内，就返身走了回去。 过了两刻钟时间，她们两个又从山谷里走了出来，命令楚离月跟她们进去。 一个白衣女子握着楚离月的手，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来到了一座气势巍峨的宫殿面前。 宫殿门前悬挂着一个横匾，上面真的写着“神女宫”三个字！ 楚离月没想到传说中的神女宫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两个白衣女子推开一扇小门，带着楚离月走了进去。 一迈进门中，楚离月就感觉到温暖芳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出长长的通道，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极大的花园，与外面的雪山截然不同。 鲜花绿草、湖水楼阁，一个个穿着白衣的美丽少女们在其中嬉戏游玩，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清纯快乐。整个花园好像是一处世外仙境。 两个白衣女子带着楚离月从湖边走过，来到一排木屋前，让她在其中一个木屋中等候。 楚离月坐在木屋中，从打开的窗户向外望去，能看见几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在花丛中扑蝶玩耍，她们容貌秀丽，笑声清脆，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够让她们烦恼的事情一样。 几个小女孩看见了坐在屋子里的楚离月，眼睛一亮，互相看了看，一起拉着手向着木屋走了过来。 “姐姐，送给你。”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踮着脚尖把手中的两朵粉色小花放在窗台上，不等楚离月道谢，一群小姑娘就一起笑着跑掉了。 楚离月不由露出微笑，伸手捏起那两朵漂亮的粉色小花，轻轻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样的一个美丽桃源，有着让人放下一切世俗烦恼、忘记所有忧伤痛苦的魅力。 一手捏着花，一手托着下巴，楚离月静静地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楚离月眼角看见黑色袍角闪过，连忙扭头望去，果然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 可是，那不是清辉。 眼前的男子确实是符合她所描述的几个特征：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相貌英俊、目光冷酷，可是他不是清辉。 黑袍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长相是典型的寒漠国人模样，高鼻深目，双眉浓黑，棱角分明的唇边和下巴上都是铁青色的胡茬。右耳上戴着一排宝石耳钉。 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漠然，好像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值得多看一眼的东西。 楚离月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还是流露出一丝失望。真的不是清辉，看来她是应该离开雪山，去其他地方找一找了。 黑袍男子漠然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脸上，脚步微微一挪，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身后白衣女子的视线，在楚离月艰难开口之前抢先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生硬，却让他背后的两个白衣女子面面相觑，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楚离月讶异地抬起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是不是也认错人了？ “走。”黑袍男子上前一步，一手抓住楚离月的手腕，大拇指在楚离月的手腕上轻轻点了两下，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楚离月本想挣脱他的手，却感觉到他的暗示，心头一动，就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无措的表情。 黑袍男子也不跟两个带路的白衣女子打招呼，用力拖着楚离月，大步向着花园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离月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向着两个白衣女子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两个白衣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一起对她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黑袍男子抓着楚离月的手腕，一路上一言不发，绕过了一排排花丛中的木屋，最后来到花园深处的树林之中。 在树林里绕了几圈，黑袍男子推动一棵小树，地面上露出了一个黑黑的洞口，他拉着楚离月走了进去。 “放手。”楚离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又在暗示自己什么，但是一直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手走到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 “别闹。”依然是生硬的语气，黑袍男子并没有放开楚离月的手腕，“听话。”说着，他又再次用手指在楚离月手腕上轻轻按了几下。 楚离月怀疑他是不是清辉的又一个化身，当初清辉化作玄神医的时候，她就是跟清辉对面都没有认出来。难道这次又是这样？ 带着怀疑，楚离月跟着黑袍男子迈入地洞，地洞中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黑暗粗陋。 两边的墙壁和脚下的台阶都是白色玉石，墙壁上每隔三尺左右就悬挂着一盏精致的玄晶灯，将台阶照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全身绷紧，一边跟着黑袍男子往下走，一边随时准备招出焚天动手。 两人顺着台阶足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平地。楚离月估计这个地方应该在地下十几里深了。 从台阶上下来，看见的是一条白玉甬道。弧形的穹顶上镶嵌着光芒柔和的巨大夜明珠，甬道两旁垂手侍立着八个白裙女子。 她们身上的白裙和方才那些女子身上的白裙明显材质不同，看起来更加华美。裙角上绣着一个金色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座发光的山峰。 “见过少主。”八个白裙女子一起屈膝行礼，娇声问候。 黑袍男子连看也没看一眼，更没有一声回应，只是用力握着楚离月的手腕，带着她大步走了过去。 长长的甬道分为无数个岔路口，每个岔路口都有八个白衣女子静立守候。她们都对黑袍男子恭敬地行礼问候，口称“少主”，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他一点回应。 拐了十二个路口，黑袍男子终于带着楚离月来到了一个黑色房门前。 他伸手推开门，将楚离月拉了进去。 一进门，黑袍男子就关上门，松开了楚离月的手。楚离月也松了口气。 房间很大，布置很精美，可是楚离月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似乎毫不在意，他大步走到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离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语气还是那么冷漠生硬。 楚离月皱起了眉毛，这样的语气，似乎认识她，但是这样的态度，又不是清辉。 如果是清辉，自己因为失去神魂联系而为他担心的同时，他一定也会担心自己。隔了三四个月终于重逢，他绝对不会这样硬邦邦地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清辉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而且一定会吻她…… 楚离月定了定神：“你认识我？” 黑袍男子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恍然的神色。他伸出双手，一上一下遮住了自己额头和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嗯？” 楚离月望向两只大手中间那双漠然毫无情绪的眼睛，确实有一种曾经见过的感觉。 她微微张开嘴，努力回想，突然想了起来！ “是你！”是那个从王家地牢里逃出来、抢她肉吃的家伙，对，他是尉迟磐！ 当时尉迟磐头发胡子都长得老长，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脸是什么样子。所以刚才看见他的时候，楚离月根本没认出来。 尉迟磐放下双手，眼神微微一闪，再次重复方才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离月心思电转，顺着自己在风雪小镇表现出来的形象讲了一遍：“我听回来的冒险者说在山上遇到了一个黑袍男子，和我的朋友十分相似，就一路追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你。” 尉迟磐静静地听她讲完，点了点头：“记住，你找的就是我。”楚离月早就从尉迟磐两次点她的手腕暗示中猜出来，这神女宫恐怕有什么蹊跷，此时更是听他这样说，便做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问道：“为什么？” 第198章见家长，雪神珠 对于楚离月的疑问，尉迟磐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想死也随你。” 好吧，尉迟磐既然是这里的“少主”，想必是了解这地方的规则的，而且现在看来他并没有恶意，楚离月也就暂时选择听他的劝告。 更重要的是楚离月领教过尉迟磐的实力，也见识过这个人对自己的凶狠，以她上辈子的经验来说，和这种人打交道，哪怕是有分歧，最好也选择柔和的态度。 宽敞的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尉迟磐根本就当楚离月不存在，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离月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一直站着也太傻了，就轻轻走到一边离尉迟磐最远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尉迟磐不说话，也不动。楚离月也不说话，也不动。 一直到有人敲门，两个人才睁开眼睛。尉迟磐用眼神示意楚离月去开门，楚离月磨了磨牙，在脸上堆出一个温柔羞涩的笑容，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白衣女子，她的服饰比其他白衣女子更加精美，头上还戴着一支漂亮的发钗，容貌清丽，举止大方。在她身后，还有四个白衣女子垂手侍立，看起来像是她的随从。 看见楚离月，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少主，宫主醒了，唤你和这位姑娘一起过去呢。” 楚离月对着白衣女子露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挪开脚步，让尉迟磐从身后走了过来。 对着这个白衣女子，尉迟磐总算是开了尊口：“萍姨，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白衣女子笑着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楚离月：“这不是听说少主的朋友上门了，不能失礼吗？” 她含笑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目光中满是欣慰：“难怪少主看不上宫里的这些小丫头，原来是在外边早就有了心上人了啊！少主眼光不错！” 楚离月微微低头，仿佛有些害羞。尉迟磐回头看了楚离月一眼，脸上写满了嫌弃：“什么心上人！丑死了，还不听话，居然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不是找死吗？”说着他便伸手抓住了楚离月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带，“抓紧了，这次算你运气好， 下次再这样我非收拾你不可！” 楚离月心中吐槽：这不是蛮多话的吗？刚才装什么冷酷呢？ 看着尉迟磐紧紧握着楚离月手腕的样子，萍姨抿嘴一笑，喜滋滋地看了楚离月一眼，转头带着他们向着门外走去。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楚离月背着萍姨狠狠拧了尉迟磐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一把，尉迟磐却若无其事大步前行，连一个小小的停顿都没有，只是斜着眼睛瞥了楚离月一眼：“用力。” 楚离月看见前方萍姨的肩膀微微颤抖，才想起来如果对方修为不错的话，根本不需要回头都能看见自己的小动作，这下是真的有点窘了。 再次被尉迟磐握着手腕拖着走了六个路口，楚离月跟着前方的白衣女子来到了一处宏伟华丽的拱形玉门前。 萍姨将手按在玉门上，玉门闪过几道微光，然后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回头看着尉迟磐和楚离月，萍姨笑着示意两人入内。 尉迟磐哼了一声，拉着楚离月大步走了进去。 玉门在背后缓缓合上，楚离月想要挣脱尉迟磐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别闹。” 求你换个词吧，大总裁！楚离月看了尉迟磐漠然的脸一眼。 “带你去见我娘。”尉迟磐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一分。你这都是什么展开啊……楚离月想要吐槽，可是想起来那位萍姨口中称呼的“宫主”，恐怕就是这神女宫的主人，也就是尉迟磐的娘，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她现在的一言一行也许已经被对方看在眼里，所以 还是收敛一些，将方才尉迟磐的警告放在心里为妙。 想到这里，她目光微微闪烁，脸上也憋出了一片微红：“这……是不是……太快了……”楚离月低了低头，“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尉迟磐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表示在笑还是表示被雷了。 “那你也敢来？”尉迟磐拉着楚离月穿过了一重重垂落到地面的帘幕，踏着光洁如玉的雪白地板，一边走一边嗤笑。 “那我不是！”楚离月配合地做出一副着急的神态，“我不是，我不是……”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嘴巴也瘪了下去，然后狠狠一跺脚，用力想要甩开尉迟磐的手。 尉迟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用力抓着楚离月的手腕：“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楚离月低声反问。 “你想我，急着见我。”尉迟磐稳稳当当地接口。 楚离月哼了一声，虽然任由尉迟磐抓着自己的手腕，却再也不说话了。 一阵轻笑声从帘幕深处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分好听的女声，像是从天外传来的仙音。 楚离月在山谷入口遇到的两个白衣女子说话就有些天外缥缈的意味，初一听也觉得十分动听，可是现在和这个女声一比，就显得烟火气太重了。 “磐儿，这就是你说过的心上人吗？”好听的女声柔柔问道。 尉迟磐带着楚离月绕过最后一重帘幕，来到了一座水晶棺材面前。 水晶棺材之中，躺着一个闭目沉睡的美丽女子。 她长睫如羽，青丝如墨，面色白皙，双唇粉红，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女子躺在绘着雪花飘飞图案的蓝色瓷枕上，一条绣满了雪白花朵的青缎绣被盖着她的身体。 如果不是楚离月眼力了得，看出来她胸前完全没有任何起伏的话，真的会以为她只是沉入了睡眠之中。 尉迟磐拉着楚离月站在水晶棺前，轻声说道：“娘，我带她来看你了。” 女声笑了起来：“好，磐儿长大了。” 楚离月感觉到一阵清风从自己身边拂过，就听见女声满意地说道：“小姑娘资质不错，修为也不错，这个年龄能修到凝珠九转，已经是现在玄元大陆上第一流的了。” 似乎对于尉迟磐和楚离月一直拉着手并肩站在一起的表现十分满意，女声笑着说道：“这是娘送给小姑娘的见面礼。” 一颗雪白的珠子出现在楚离月面前，漂浮在空中。 楚离月看了尉迟磐一眼，尉迟磐轻声说道：“拿着。” 犹豫了一下，楚离月伸出手接住了半空中的雪白珠子。雪白珠子给人的感觉十分奇特，一会儿冰寒入骨，一会儿温暖如春。 “这是雪神珠。拿着玩吧。”女声从空中飘来，“既然磐儿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逼你。” “不过，这里以后你就不必再来了。”女声淡淡说道，“就算是来了，也找不到门户。”说完，不等尉迟磐说话，一股沛然大力涌来，将两人推得脚下一飘，浮在了空中。 接下来，楚离月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之中。 等她站稳，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雪山脚下，靠在一身黑袍的尉迟磐怀中。一瞬间，楚离月竟然有一种找到了清辉的错觉。 看到楚离月清醒过来，尉迟磐一脸嫌弃地将她推开：“站好。” 楚离月深吸了口气，按捺下心中突然涌起的失望和暴躁，将手中的雪神珠举起来递到尉迟磐面前：“还给你。” 这是人家母亲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她当然不能收为己有。 尉迟磐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楚离月：“你拿着。” “我不能要。”楚离月语气十分坚定地拒绝，“这是你娘给你妻子的见面礼，不该放在我这里。” 尉迟磐脸上显出烦躁的神色：“不要就扔了！”楚离月也沉下了脸。她又不是尉迟磐的下人，在神女宫中是情势所逼，不得不配合尉迟磐演一场戏，如今已经走出雪山，也没有必要再和他虚与委蛇。再说，她和尉迟磐之间本来就有着生死大仇，怎么也 不可能做成朋友，又何必浪费感情呢？ 想到这里，她蹲下身去，将雪神珠轻轻放在干净的雪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站住！”背后的人如同旋风卷过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就这样走了？” 楚离月知道自己不是尉迟磐的对手，于是克制着心头的怒气，慢慢回头问道：“怎么？”原本就是萍水相逢，如今自然一别陌路。 “你想死吗？”尉迟磐沉着脸，高大的身形逼近楚离月，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楚离月皱起眉头：“你要杀我？”就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这颗雪神珠，尉迟磐就要杀了她？这不至于吧？ “切！”尉迟磐甩开楚离月的手，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脸上满是不屑，似乎是在嘲笑楚离月自视太高。 “那你想说什么？”楚离月疑惑地问道。 “不想死就拿着。”尉迟磐俯视了楚离月一会儿，抓起她的一只手，一甩袖将雪地上的雪神珠卷起丢到了楚离月手中。 楚离月若有所思——不拿雪神珠她就会死？她在神女宫中了什么手脚？只有雪神珠才能避免？ 神女宫看起来好像是一处远离尘俗的仙境，但实际上却埋伏着重重杀机？ 尉迟磐让她冒充他的心上人，到底是想要借她当挡箭牌拒绝什么，还是为了救她一命？ 原本楚离月以为是前者，现在看到尉迟磐的反应，说不定还真的可能是后者。 楚离月脑海中思绪纷飞，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把它带在身边，最少一年。”尉迟磐看到楚离月的神情，知道她大概猜到了点什么，脸上的表情略有缓和。 说完，尉迟磐从脖子上掏出一个短小的玉笛，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却根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没多久就有一头雪白的双峰骆驼从雪山之中飞快地跑了过来。那头骆驼速度很快，踏着冰雪仍旧动作敏捷，在雪地上绕着安全的道路一直跑到了尉迟磐近前，伸出大脑袋对着尉迟磐拱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亲热。 第199章寻找计划 尉迟磐翻身骑上了雪驼，却没有离开，而是低头看着站在一边的楚离月，发出了一声“嗯”的疑问之声。 楚离月知道他的意思是，你刚才不是要走，怎么现在又不走了？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郑重地对着尉迟磐行了一个礼：“多谢。”楚离月和尉迟磐之前在石州不过是一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这一次，她为了寻找清辉的下落，冒然闯到神女宫前。当时是满腔冲动，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知道神女宫的情况就跑过去，确实有些 冒险。 如果不是尉迟磐为她遮掩，说不定她就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管尉迟磐和她父辈之间的仇恨，单从这里说，楚离月就必须感谢尉迟磐。 尉迟磐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楚离月的谢意。 等了一会儿，尉迟磐忽然瞪了楚离月一眼，轻轻一巴掌拍在雪驼身上。雪驼撒开四脚，就向着远方跑去。 楚离月张了张嘴，想说一声“再会”都来不及，骆驼已经跑远了。 她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尉迟磐这是什么性格。不过，想想当初在王家听到的一些内容，尉迟磐落到王家手中这几年，恐怕没少受罪。 王鹤龄说，玄神医用尉迟磐的血肉配合其他药材炼制了丹药，才让他多活了五年。这句话中透露的信息，实在是让人不敢多想。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成炼药的材料，受尽折磨却还不得不忍辱活着…… 楚离月叹了口气，向着风雪小镇的方向走去。这一次虽然没找到清辉，但是遇到了尉迟磐，还是回去给那三个人把酬金付清吧。此后，她也该离开雪神山，去想其他的办法寻找清辉了。 也许清辉只是距离雪神山太远了，她向着大陆南方走去，总会越来越近，然后说不定哪天就感觉到他了。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哒哒哒的蹄声，回头一看，尉迟磐骑着雪驼飞一般地跑了过来。 楚离月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雪驼冲到她面前才猛地收脚，激起地上一片雪渣乱飞。尉迟磐从雪驼背上探出头来，面色冷漠地说道：“走。” 楚离月这才明白，这人突然拐回来是要带自己一起走。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真实的微笑：“谢谢了，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看不出来，尉迟磐还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受了这么多苦，还能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关心。 想起她曾经看到的王家地牢的阴森，楚离月的声音不由又柔和了几分：“一路平安。下一次……” 没等她说完，尉迟磐已经冷着脸一巴掌拍下去，雪驼猛然掉头狂奔，后蹄蹬起一片雪沫、泥渣向着楚离月的身上飞来。 楚离月一掌挥出，将这些污物全都卷出去老远，才避免了被弄上一身黑点的惨剧。 看着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尉迟磐，楚离月十分无语。这人是有意的吧？就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好意？ 有些哭笑不得的楚离月向着风雪小镇的方向走去。 见到尉迟磐，王家的一些事情跳到她的脑海里，楚离月再次回忆那次的经历，有些当时不是很清楚的部分现在却完全明白了。 回到风雪归人，因为宝囊中没有了金银，楚离月索性用晶币支付了那三个冒险者的酬劳，然后请客站大厅中的所有人喝了一杯火辣辣的白酒，就离开了风雪小镇向南而行。 买了一匹马，楚离月打算先到附近最大的城池星环城去。如果在星环城还是感觉不到清辉的话，她就打算乘坐修者的交通工具，在玄元大陆兜一个来回。 这样的话，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大致走一遍大陆，也就有更大的机会发现清辉的下落。 如果真的把大陆飞一遍还是找不到清辉……楚离月也想好了，她就到海宁州继续调查东海黑市的事情，看看清辉会不会到东海黑市找她。 要是情况继续恶化，清辉仍然不曾出现，她就回到神京，将楚家夺过来，成为楚家之主！让整个玄元大陆都知道天元楚家有了一位女家主！ 这样，只要清辉还活着，就总会知道这个消息，回到神京来找她的。 如果清辉真的再也不出现，她就将清辉留下的功法修炼到更高的境界，然后去把无涯海的海族全部杀光！ 北国冰冷的风吹过，柔软的皮毛轻轻拂过下巴，楚离月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星环城虽然是距离风雪小镇最近的城池，但是也有着数百里之遥。 风雪小镇是进入雪山的最后一站，而星环城就是从雪山出发进入平原后的第一个城池。一路上，楚离月看见这寒漠国北方的两个方面：一方面北方苦寒，资源匮乏，人烟稀少，百姓生活不易；另一方面北方居民却因此而更加勇悍，为了生存而与天地、与兽、与人而战。不论男女，都是操起 兵器就能杀人的狠角色。 就算是踏入了平原，人烟越来越稠密，寒漠国人那种骨子里的勇悍好战仍然能够感觉出来。 也难怪在之前数百年期间，天元帝国明明文化昌明，却总是被北方的寒漠国压着打，在两国的战争之中，天元帝国胜少败多。 如果不是天元帝国人材辈出，而楚家世世代代有修为不错的修者甘愿为将，率兵守护边疆，说不定早就被寒漠国大军南下占领了无数疆土了。 这样看来，楚辂当初斩杀了寒漠国修为成珠七阶的国师黎难，确实会让天元大军士气大振。同时，也一定让寒漠国将楚辂视为头等大敌。 从呼延霆对楚离月说话时候的语气来看，就连身份是寒漠国大盗的呼延霆都对楚辂十分仇恨，那么，楚辂夫妻在飞雷山出事，会不会是寒漠国某些上层的手笔？ 来到星环城，楚离月才知道这个城市之所以得名的原因。 城门口招揽生意的中人很多，以向外来者介绍星环城的各种基本情况、带路跑腿为生。楚离月抛出一枚晶币，雇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少年。 那个少年自称阿河，向她介绍了很多星环城的情况。 从他嘴里，楚离月知道，星环城是一个椭圆形的城市，内城呈五角星形状，是贵族官员所居之处；围绕着内城，分为三环，内环、中环和外环。越是靠近内部的环带，居住的人身份越高，环境越好。 如楚离月这种外来者，还是不能公开用真实身份的外来者，就算再有钱，顶多也只能住到中环。 外环环境脏乱，秩序混乱，杀人越货时有发生，当街混战也没什么稀奇。 中环相对就干净有序多了，至少不会突然遇到天降横祸，走在大街上被身边乱飞的武器砸死砍死。所以只要有些身家的，都愿意交点费用住到中环。 而内环则不是有钱就能住进去的了，必须经过审核，对星环城有一定贡献，身家清白，才能入内。 这样区别对待大概是因为星环城的外来者实在太多了，实在是不好管理，只好将外环丢给他们祸害去了。 楚离月依阿河所言，交了十个晶币的费用住进了中环的一家最上等的客栈。 阿河说，星环城有通往寒漠国首都紫宸的飞舟，不过每个月只有一班。上一班刚刚离去十天，还需要再等二十天才会返回。 楚离月打听了一些消息后，首先在他带领下去买了下个月的飞舟票，然后赏了他一个晶币，阿河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看着手中的飞舟票，上面写着飞舟启程的日期是九月十二。楚离月心中感慨。 在海宁州和清辉一起对抗海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是不过是四月中旬，可是一转眼现在竟然已经是八月二十二，中秋都已经过去了。 珠姮用那破旗子将他们两个丢出来，害得他们好苦！迟早有一天，她要让那个女人也尝尝这种分离和担忧的滋味。 买好了飞舟票，无事的时候，楚离月也不再出门，就在客栈上房中默默修炼。 如果按照现在大陆上主流的修炼方式，楚离月的玄力积累早就够冲击成珠境界了。一般的修者在这个时候，都是准备好补充肉身气血精元的丹药，一边服食丹药，一边冲击成珠境界。 可是当初清辉说过，楚离月如果想走的更远，就要按照古修者们的方法，锤炼肉身，待肉身和神魂水乳交融，根本无需努力冲击，就能自然而然地迈入成珠境界。而他还提到，锤炼肉身对于楚离月来说就是以海潮清音功法和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水火相济，不过其间也需要一种令肉身能够抵抗过于酷烈的大日紫曜真火的丹药，才能让她不至于被大日紫曜真火焚毁躯体 。 现在楚离月没有那种保护肉身的丹药，平素也只能不断积累玄力。 玄力极度浓郁之后液化，流入玄窍之中形成的玄力海，如今正在不停升高。 玄珠的个头不断增大，紫焱如今已经能够安然盘坐其上而不会滑落。 如果不是玄窍本身是一个介乎虚实之间的空间，楚离月都要担心这玄珠会不会有天撑破玄窍了。 看着两个足球大小、表面布满闪电一般紫芒的玄珠，楚离月心中想道：我不能总等着找到清辉，才从他手中拿到丹药，然后再迈入成珠境界。 假如清辉真的出了意外，等着她去救援，难道她就一直保持着凝珠水准？ 这世间成珠修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算是大日紫曜真火再厉害，她境界有限，也无法发挥更大威力。 楚离月睁开眼睛，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习惯性地想要抚摸自己胳膊上的黑虎，又叹息着放下了手。她不能这样一味消极地寻找清辉，在寻找清辉的过程中，她还要努力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发现清辉真的有难之时，为他做点什么。 第200章姑娘气度非凡 玄气化作海浪，按照某种无言的节奏起伏波动，从楚离月全身的毛孔中进入体内，沿着体内的经脉循环流转，然后被提炼成最精纯的玄力，化作一滴滴液体，落入玄窍之中。 为了修炼，楚离月直接掏了五百晶币，在星环城为修者提供的静心殿中租了一个静室。在等待飞舟回来的期间，她的时间基本都花费在了修炼上。 早课完毕，楚离月站起身来，觉得这寒漠国的天气真是有些古怪。 六月盛夏之时，她在雪山，一片冰寒。 如今在星环城，已经是八月下旬，本应更冷才对，可是这几日却总是有些隐隐的燥热。说起来，她如今的肉身已经不太受外界气温影响了，难道是这几日心境不稳，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楚离月推开静室门，缓步走了出去。很多散修选择在静心殿租一个静室闭关，他们没有自己的家族支持，也没有玄气浓郁的环境专门给自己修炼，所以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来到类似静心殿这样的地方，交上一年甚至十年八年的租金，干脆闭关 不出，冲击某个重要境界。 像楚离月这样短期租用静室的并不多，毕竟对于修者来说，一二十天的修炼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所以楚离月每次出门吃饭，长长通道两边的房间都是屋门紧闭，毫无动静。 不过今天却有些意外，楚离月刚推开门出来，一个距离她的静室不远的房间门也正好打开。 房间里走出来一个神色略有憔悴、目光却带着兴奋的男子，他看见楚离月，先是一愣，下一刻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凝珠六转了！” 楚离月也不由莞尔。看这男子的衣着打扮，并不是特别华丽，相貌也只算是清秀，不过一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十分开朗憨厚。千百人中能够有修炼资质的不过一二人，其中能够修炼到开窍标准的大概能有十分之一二；达到开窍标准者，能够成功开窍的在一半左右；开窍凝珠之后，能够突破凝珠五转修为的亦不过是总人数的十分 之一。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修者，绝大多数这一生都止步于凝珠五转之前。 能够突破凝珠五转，这对于修者来说，是一种意义极大的进步。 看这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家族背景的散修，能够突破凝珠五转，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往世俗里讲，他从此开始，可以去应聘做各种中高层官员，或者其他地位不低的工作，踏入修者社会的中层。 说修炼的话，他已经成为有希望迈入成珠境界的一名修者，哪怕希望是那么渺茫。如果他有深厚的背景，能够得到一颗宝贵的成珠丹，他甚至可以有绝对保证成为成珠修者。 楚辙的成珠境界就是这样用天材地宝堆积而成的。 这样大的喜事，也难怪这人喜不自胜，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女都忍不住要宣告一下。 楚离月笑着对他点点头：“恭喜。” 男子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冒昧，脸上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多谢。一时失态，见笑了。” 楚离月能够理解他的感受，笑着向他点点头：“确实是喜事。” 她无意多谈，说完就向外走去。 男子跟在她身后，去和静心殿守卫去办理手续。原来他当初在这里预付了一年的租金，如今不到半年就突破出来，所以还要退还一部分。 这些事情和楚离月无关，她只是想出去吃个早饭。 她知道静心殿的守卫每次在背后看着她的目光都很奇怪。来静心殿租用静室的大部分都是没有家族支持、无法找到玄气浓郁的地方修炼的散修，他们都是为了冲击重要的阶段而选择了闭关，带着足够支持体力的干粮，根本就不出门，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甚至 还有人一下子付了三年的租金，就是为了闭门苦修。 静心殿的守卫们在这里值守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楚离月这样每天定时出去吃三餐，然后返回来修炼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应该在中环最好的客栈上房去住着，来静心殿干什么？静心殿一天的租金，都足够在中环最好的客栈、最贵的上房住上一个月了。 楚离月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非要来静心殿租用一二十天的静室。 对于修者来说，一二十天的修炼其实真的影响不太大。 可是她就是想在这里平静地修炼一会儿，然后安静地思考一下。客栈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堪，根本不能放心修炼。 楚离月坐在静室里的时候，甚至突然想到了上辈子她高中时候的一段经历。 那个时候，她面临高考，可是学习成绩却很普通。面对家人的期待眼神，她每天早早起床去学校，下了晚自习很晚才回家。 哪怕她其实很困很困，她都要背着重重的书包早早来到教室，然后在早自习的时候趴在课桌上睡觉。 其实在家里床上躺着睡觉，不是比趴在课桌上睡觉舒服得多吗？ 可是，她在家里就是睡不着，心慌，总觉得还有许多书没有看，很多知识点没有复习到。到了教室，她反而没有了那种恐慌，趴在桌子上睡得好香。 好像早早背着书包去教室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满足了她的某种需求，好像只要坐在教室里，就代表她已经努力了。 楚离月想，她现在的行为和当时的行为真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样的自欺欺人。 这一二十天的修炼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这样做了，她就好像可以告诉自己，在面对这种无能为力的困境时，她并没有放弃，她也做了努力。 现在好像也是这样，她用在静室修炼的行为来告诉自己，她正在为改变困境而努力。实际上呢，这正是她心中没有把握的一种表现。 楚离月慢慢地走在路上，努力抑制着心中萌生的悲伤。上辈子她带领火凤佣兵团，也是经历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为什么这一次只是离开了清辉，情绪就变得这样不稳定了呢？ 什么时候，清辉对她的影响已经这么大，大到她都无法维持心境的平稳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那个在静心殿遇到的男子追了上来和她并肩：“姑娘，姑娘！” 楚离月侧头，脸上是因为思考而来不及改变的冷漠：“何事？” 似乎被她的冷漠吓了一跳，男子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说道：“你是去吃早饭吗？我请你。” 楚离月眼神微冷：“多谢，不过不用了。”她现在分外厌恶那些上来跟她搭讪的男人，连委婉拒绝的耐心都没有了。 “你不要误会！”男子看出了楚离月眼神中的厌恶，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他补充了一句：“真的，正事。” 楚离月压下了心头的不耐，凤目中闪着寒光：“我认识你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有什么正事和自己商量，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男子举起手按在自己胸前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撒谎：“姑娘听了如果觉得我说的不是正事的话，尽管冲我脸上吐唾沫！” 楚离月既然已经露出了如今的真实情绪，也不愿意再遮掩，索性继续冷着脸道：“我可不喜欢被人骗！” 如果这人胆敢用什么无聊的借口来接近她，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遇到了此刻心情恶劣的自己。 男子连连点头，并自告奋勇带路去了一家精致干净的小酒馆，在包间中打开了防御阵法，才将自己的来意一一讲明。原来他是一个散修，名叫扈江春，资质还算中上，只是没有家族和资源，修炼速度很慢。他原本是在雪神山中采药、探险谋生，去年在雪神山中偶然发现了一个秘境，得到了一点功法残卷。回来之后，就 从凝珠三转修到了凝珠六转。 扈江春口才不错，说话十分流利，将整个探险过程说得悬念四起。 楚离月也不接口，只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吃菜喝粥，神态冷漠，看起来十分无礼，偏偏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怪罪的气度。 扈江春讲完，看了看楚离月的脸色，小声问道：“岳姑娘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那个秘境再探索一次？” 楚离月放下手中的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面丝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慢条斯理地收起丝巾，然后才问道：“为什么找我？” 这样的好事，如果是她，绝对不会找一个陌生人合作。 修者世界里，为了争夺功法玄器杀人暗算的多的是，就算是平时交情不错的朋友也不一定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更不要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修者了。 扈江春能活到现在，就不是一个傻瓜。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楚离月不可能相信他。 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扈江春小声说道：“那个秘境有些古怪，必须要一个凝珠五转以上的女修者才能开启。” “那上一次你们怎么做到的？” 扈江春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当时我们队伍里是有一个符合要求的女修，可是后来她不幸殒身在秘境之中了。”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秘境之中，确实有些危险。”扈江春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楚离月，“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其他女修了。” 楚离月勾起嘴角，冷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修为在凝珠五转以上？” 她可不信以扈江春的修为，能够有这样的眼力。 扈江春的脸红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岳姑娘气度非凡，我一看就觉得你修为绝对在我之上。”楚离月笑了，眼底冰冷：“我拒绝。” 第201章你命在旦夕 扈江春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讶，大概是根本没想到楚离月会这样干脆地拒绝。“为，为什么呀？”秘境是多少修者可望而不可即的机遇，其中可能有神奇的功法、厉害的宝物以及各种传说中的丹药、资源，任谁听了都会双目发亮，神情兴奋，恨不得飞扑入内，得到无数好处，哪个修 者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楚离月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为什么？就是因为太好了，这么好的事情从天上掉下来瞄准她砸，她当然要躲了。谁知道这馅饼里包的是石头还是炸药？ “抱歉。我没有时间。”她还买好了飞舟票，等着去周游大陆，利用大陆所有的飞舟网，去快速搜索清辉的位置呢。 楚离月站起身来，将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扈江春急得跳脚，伸手想拦，却被楚离月衣袖一带，整个人就打了个转，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岳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命在旦夕？”扈江春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方对手，只能坐在椅子上扔出一句话。 楚离月脚步一顿，站在门口，头也没回，声音森然：“你想死？”居然用这种江湖骗子的手段来对付她？上辈子她见多了那些江湖中人，低级的满口都是“印堂发黑”、“血光之灾”，高级的就针对客人的身份和心理，当头棒喝。总之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让人信服然后掏 出大笔的钱。 扈江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说的是真的，绝对不是空口恫吓。” 楚离月转过身，关上门，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来，一双凤目寒气四溢：“说。” 扈江春向前倾了倾身子，轻声问道：“岳姑娘既然在静心殿修炼，那么可曾觉得体内有一股燥热之气游走不绝，让人心浮气躁？” 楚离月猛地想起自己这几日觉得星环城天气不对，明明是北国，明明已经是中秋之后，却总是有些隐隐发热。 难道竟然不是天气的缘故，而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楚离月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也没有变化，但是她没有发怒和驳斥，就已经说明了她的答案。 扈江春心里松了口气，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岳姑娘是不是曾经去过雪神山深处？” 楚离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扈江春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岳姑娘估计也是遇到了神女宫？”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这一切都和神女宫有关吗？ 扈江春见自己所问的都没错，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以前听人说，能够在雪山深处遇到神女宫的男人都是幸运儿，不仅有美丽的神女陪伴，而且还会得到神秘功法和宝物。可是谁知道，这全都是谎话。” 在楚离月疑问的目光中，扈江春缓缓讲出了自己的经历。他原本是一个冒险小队的成员，和四个同伴一起在雪山中探险，采集各种雪山特有的资源谋生。小队中的五个人都是凝珠三转之下，没有希望继续提高修为的下层修者，这一辈子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多攒 点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就在去年，他们因为追逐一只雪山燕羚而误入雪神山最深处，最后不但没有抓到那只雪山燕羚，还迷了路。然后就突然遇见了神女宫。 神女宫中的神女们温柔美丽，像传说中一样令人沉迷。他们五人几乎都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每天都沉浸在无尽的享受之中。 但是有一天扈江春突然发现，自己形容憔悴，而且忽然想起来，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自己的同伴了。他向自己的神女询问，却被各种理由打断，再次沉迷于温柔乡中。这样次数多了，扈江春心中有了警惕，就开始暗中注意。终于他发现，他的同伴们已经彻底消失，而还有其他和他们一样遭遇的男人不停 的进来、消失。 楚离月斜睨着他：“为何你同伴都消失了，你却安然无恙？”听他的描述，这些神女明显是吸取男人的阳气精元，到最后男人都会变成熬过的药渣，被榨干骨髓死于非命。可是这个明明平平无奇的扈江春为什么能够在同伴都死了之后，还活了那么久，还能观察到神 女宫的秘密？ 扈江春揉搓着双手，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那个，其实是我年轻时候，性情不定，学过一段时间双修采补……咳咳……”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个扈江春看起来一副胆小老实的样子，内心花花肠子可不少。年轻时候学双修，被骗在神女宫能避免成为药渣的命运，还能在神女宫的监视下发现其中的鬼祟，可 是不能小看这种人。 扈江春大概也猜到了楚离月内心对于自己的评价，他低着头小声说道：“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总之后来扈江春就逃了出来。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楚离月听完了扈江春的经历，淡淡地问道。“我在神女宫呆了有三个多月，对于神女宫的手段有些了解。”扈江春低着头，“其实神女宫并不是只接受男人，她们同样会吸收女修者。只是只要是正常的女修者，都不会愿意过那种神女的生活，所以她们 有一些手段，保证那些误入神女宫的女修者都不得不服从。” 楚离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中了她们对付女修者的手段？”扈江春点了点头，迟疑着说道：“其实当时在静心殿一出门遇到岳姑娘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以为你是……她们派来的……”可是他学过双修之术，一眼就看出这位姑娘还是一位处子，并且以她的气度，根 本不可能做那种女人。 “她们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女修者？”楚离月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暗算。当时尉迟磐只说让自己带着雪神珠，最少一年，难道没有效果吗？ 扈江春吭哧吭哧地说道：“就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说了几句，楚离月也听明白了，就是神女宫会用一些特制的药物和手法。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时候中了这种手段？印象中根本没在神女宫吃任何东西，连一滴水她都没喝过，更没有和什么人有亲密接触，除了尉迟磐拉过她的手之外。 可是尉迟磐没有必要这么做。当时如果他想做什么，神女宫就是他的主场，自己的修为也不如他，他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还有几个小姑娘送给她两朵花，她拿起来闻过。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眼神清澈，举止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怀着恶意啊。但是，人不可貌相啊，栽在小孩手里的强者也不是没有。 突然，楚离月又想起当时在那座水晶棺前，神女宫宫主夸奖她的时候，曾经有一阵风绕着她转了一圈。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中了暗算？ 如果是这样，神女宫宫主想要做什么？就是为了让她们宫中多一个神女，也至于让她亲自出手？那她为什么还要给她雪神珠，还要将她和尉迟磐一起送出来？ 也许当时神女宫宫主曾经对她做了手脚，可是看在她是尉迟磐“心上人”的份上放了她一马，所以才送给她一颗雪神珠？所以尉迟磐才叮嘱她一定要带着雪神珠？ 脑海中各种猜测纷纷浮现，楚离月一时竟然无法判断。 “岳姑娘，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你我的处境相似。”扈江春见她沉吟不语，以为她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所以也开始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虽然从神女宫逃了出来，但是身上遗毒未清，如果不去想办法解除她们对我下过的药物的话，轻则一辈子陷入疯狂欢爱之中，永无清醒之日，重则耗尽精元而死。”扈江春面色沉重，“以前我不敢想，可 是现在我已经凝珠六转，未必没有从神女宫拿到解药的希望。” 他抬起头，目含希望地看着楚离月：“如果岳姑娘和我合作，我们的希望就更大了。” 楚离月却摇了摇头：“我要想想。” 这件事情她不能全听扈江春一个人的说法，她有一个比扈江春更适合询问的人，那就是尉迟磐。 虽然尉迟磐和她只见过两次，尉迟磐的态度还十分粗鲁强横，但是楚离月从本能上更信任尉迟磐一些。 扈江春此人，外表老实胆小，内心狡诈多谎。他刚才说让楚离月和他一起去探索秘境，还说是因为需要一个女修才能打开秘境，现在证明他全都是在撒谎，他只是想要返回神女宫寻找解药而已。 这人一张嘴就撒谎，先是利诱，后是恐吓，人品无法信任。 反而是尉迟磐，用实际行动保护了她的安全。 现在想来，当时尉迟磐让楚离月冒充他的心上人，估计也是知道神女宫不会放过进入其中的女修者。如果不是他出头庇护，楚离月可能真的就如扈江春所说，会被神女宫扣下来，逼她当什么“神女”。 虽然楚离月有大日紫曜真火，可是谁知道那个虚无缥缈、鬼气森森的神女宫宫主又是何方神圣呢？ 所以现在，楚离月觉得还是应该先去问问尉迟磐，再决定下一步的事情。至于这个扈江春，能不和他打交道就不和他打交道。 扈江春大概是没想到楚离月还是不肯接受，他张了张嘴，却又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说得多了，恐怕会起到反效果。 “也好。岳姑娘你好好想想，如果有什么事，就到这个地方去找我。”扈江春叫来小二，要来笔墨，给楚离月留了一个地址。楚离月拿了地址，起身而去。 第202章稽查司查身份证 说是要找尉迟磐，可是去哪里找尉迟磐呢？尉迟磐当初骑着雪驼一怒离去，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和地址，楚离月现在想要找他，竟然无从得知他在何处。 不过，想了想，楚离月出去找了一个中人，向他打听前任国师黎难大人的儿子如今的消息，没想到很容易就知道了尉迟磐现在的情况——他竟然成了寒漠国新任国师，继承了乃父之位。 那位中人眉飞色舞地向楚离月介绍了几个月前，尉迟磐突然出现，以一己之力，力战寒漠国三大高手取得胜利，最后毫无异议地得到大家认可，被寒漠国赤月三世亲自册封为国师的丰功伟绩。 说得兴起时，还比手画脚，口沫横飞，连各种细节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他在场亲眼看见了成珠五阶以上的高手们大战的场景一样。 楚离月打断了他的兴奋，丢给他一枚晶币作为报酬，中人乐得眉开眼笑。原以为不过是一两银子的生意，居然得到了一枚晶币，真是天降横财。 正好飞舟票就是从星环城到近万里之外的紫宸的，到了紫宸城中，她就去国师府找尉迟磐，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静室，楚离月闭目静心，吸收玄气，果然发现随着她的每次呼吸玄气，经脉之中就开始产生丝丝缕缕的热气，和玄气一起在经脉中游走全身。 只是这种热气太过细微，所以并未被她察觉。现在得到了扈江春的提醒，她有意寻找，才发现了它的痕迹。 这样看来，神女宫这种手段如今还只是处于最初的阶段，她还有时间去寻找解决办法。 心头一动，楚离月从宝囊中取出雪神珠握在手里，继续运行功法，却发现体内的丝丝热气似乎找到了家园，非常主动地从她的身体内飞出来，进入了雪神珠之中。 这样看来，神女宫宫主送她这颗雪神珠真的是好意了？难道真的是那几个小姑娘送她的粉色花朵有问题，神女宫宫主发现了，才会送雪神珠给她来解决这个问题？尉迟磐才会坚持让她带着雪神珠？ 不管事实如何，只要雪神珠真的能祛除她体内的燥热之气就好。等到了紫宸城中，再去寻尉迟磐问个清楚。 楚离月有了雪神珠，对自己体内的热气不太担忧了。可是扈江春却不同，他原本就是一个于男女关系比较随意的人，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还未曾娶妻，有需要的时候多半是到青楼中解决。 而且凭着他外表憨厚、口齿便捷的优点，凭着他年轻时学过的双修功法，在青楼中还有了几个不错的红颜知己。有时候就算是没钱，那几个已经有了点名声的女子也愿意接待他。 这次他从神女宫中侥幸逃出，为了活命也是破釜沉舟，租用了一年的静室，终于到了凝珠六转。可是体内的春雨柔情丝却根本没有因为他修为的提高而消失，反而更加炽烈了。 扈江春不敢对楚离月下手，这么多年来在雪山附近冒险的经验告诉他，他不是楚离月的对手。所以在游说楚离月失败之后，他按捺不住体内的冲动，直接去燕燕楼他的老相好处疯狂了一场。 扈江春赤着身子站在房间里，恢复了理智后心里满是恐惧。 这一次是三天，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这样下去，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这种事情，就算凝珠六转又能如何！想要不遭受这种折磨，只有回去神女宫这一条路。 可是他哪里敢回去！回去就是一个死啊。 也许只有那个容貌娇艳、气度逼人的岳姑娘才是他唯一的救星了。 在这种时候遇到一个被神女宫留下情丝标记的女修，何尝不是上天给他的一条求生之路呢。 但是那个岳姑娘看起来不是一个好哄骗的样子，而且修为比他高了不少，他根本不是对手。想要让她入彀，只能用别的办法。在已经进入深秋的凉风中，扈江春赤着身子却只觉得内心燥热，全身涌动着隐隐的热潮。他知道，如果不抓紧时间，他体内春雨柔情丝发作的间歇会越来越短，就再也没有希望从这无边欲海中挣脱出来了 。 透过三楼的红木镂花窗扇，扈江春看见了一个被人簇拥着走入大厅的身影，不由眼前一亮，披起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楚离月在静心殿的进出十分规律，每天三次出去吃饭，其他的时间都在静室之中修炼。 有了雪神珠，她每日修炼的时候再也不会受到那丝丝缕缕升腾的热气侵扰，连着几天都没有出现之前体内发热的情况，楚离月心下大定。 这一日，楚离月照例吃了早饭返回静心殿，刚走到大门口，就见里面走出来两个穿着公服的衙役，迎上来问道：“你可是岳离？” 这正是楚离月在静心殿登记身份时候使用的名字。楚离月点了点头，心中提高警惕：“正是。” 两个衙役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是星环城稽查司的，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离月凤目微微一眯：“敢问有何事？” 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竖起了眉毛：“怎么这么多废话！叫你当然是有事！” 另一个相貌斯文的衙役说话就和气得多：“姑娘，这是我们的公务，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见楚离月犹豫，满两横肉的衙役冷哼道：“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了？”他猛地一抽，将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满面狰狞，“胆敢反抗稽查司，可是要和星环城为敌？” 楚离月已经察觉到周围还有十几个人埋伏，看起来是针对她而来。难道她真正的身份被寒漠国发现了？寒漠国想要把她这个天元战神之女抓起来，为当初死在楚辂手下的国师和士兵们报仇？不过，楚离月看了看眼前两个衙役，这两个人全身精血虚弱，步伐漂浮，怎么看都不是什么高手，就用两个这样的废物来抓捕自己，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就冲战神之女的名头，好歹也应该派一个成珠 高手来才算认真吧。 她长眉一挑，凤目寒光闪过，让两个被她的目光扫过的衙役都忍不住全身发冷。 “不明不白的就要我跟你们走，谁知道你们的身份是真是假？”楚离月冷哼道，“你说我做贼心虚，我还说你意图不轨呢！” 斯文点的衙役连忙再次出头劝和：“岳姑娘不要动怒，我们确实是有公事。这样，姑娘你的身份证件拿出来让我们检查一下吧。” 楚离月一听居然要检查身份证，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星环城之所以治安混乱，不得不划分了环区来安置不同人群，就是因为这里基本上不管外来者的身份。 寒漠国人生性勇悍，一言不合拔刀就砍，所以很多人年轻时候都有些伤人杀人的案底。这个时侯往最偏远最北方的星环城一跑，基本上也就没人追究了。 因此，楚离月来到这里不管是住店还是租静室，都没有人要求她提供过身份证件。 她本就不准备在这里久留，再过两天就能乘飞舟离开，哪里还会办什么假证件。 从来不检查外来者证件的星环城外两环突然开始检查她的证件，这明显是有问题。 “我倒是想问问，这检查身份证件，是只针对我一个人，还是所有人都要查？”楚离月已经确定了结果，不过还是冷笑着问道。“果然是个见不得人的，还不知道做过什么大案呢！”满脸横肉的衙役这下子更有了理由，捋起袖子挥着长刀，把一柄长刀抡得呼呼作响，看起来好像十分威猛，“识相的乖乖跟爷回去投案，否则爷的大刀可 不懂得怜香惜玉！”斯文衙役连忙拦着他，按下了他手中舞动的大刀，回头对楚离月诚恳地说道：“岳姑娘，我看你也不像是作奸犯科之辈，恐怕是有什么苦衷才不能公开身份吧？我们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你如果没有身份证件 ，就随我们到衙门去补办一份，日后行走也方便一些。” 楚离月笑了：“两位不必在这里一红一白地来哄骗于我，想要把我骗到你们的陷阱里并无可能。如果是奉命来抓我，那就动手吧。”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是这里毕竟是星环城，如果代表星环城官方的衙役不动手，楚离月也不会抢先动手。 如果真的对方是要抓捕于她，那真的打起来，她也不会留手。 两个衙役有点犹豫，他们奉命来抓人，上面的要求是恐吓对方，最好是把对方吓倒。当时他们想着这个任务很简单，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凭着他们俩身上的公服，去吓唬一个小姑娘，简直是太容易了。虽然对方是凝珠五转以上的修者，但是据说却是一个明显出身不错的小姑娘。这种小姑娘，就算是天资不错，修为也不错，追求的却大半都是靠着这个资本找一个好夫婿，根本没想过真的潜心苦修，更不 要说出手杀人了。 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要黑着脸恐吓几句，恐怕就花容失色、泫然欲泣了。 谁知道对方完全不按照他们的设想来，既不跟他们走，也不怕他们恐吓，现在的样子居然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等着他们动手。他们哪敢动手啊，这种气势摆出来，两个衙役也看出来了，这位恐怕是真的敢杀人的！说不定早就杀过不少人了！他们的修为不过凝珠三转，上去不是找死吗？ 第203章只需要一个和你做朋友的机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忽然有人走了过来，冷着脸对两个衙役斥责道：“铁老三，胡老八，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楚离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一直隐藏在附近的十几个人过来了。 她转过身，果然看见十几个护卫簇拥着一个华服公子走了过来。 两个衙役看见华服公子，连忙低头行礼：“见过飞少爷！”华服公子大概二十六七岁，身材健硕，容貌俊美，一双眼睛看向站在一边傲立不语的楚离月，不由越看越亮。他轻咳了一声，向着楚离月走了过去，含笑说道：“这位姑娘，可是他们两个冒犯了姑娘？本公 子这就让他们给姑娘赔礼！” 楚离月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不过却不明白这位“飞少爷”意欲何为，难道就是为了来个老套的英雄救美，来捕获她的芳心？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这么有创意的追求者？ 她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地说道：“赔礼倒不必了，我就想问问这两位公爷，可还要检查我的证件？可还需要带我去衙门问话？” 两个衙役都是见多识广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姑娘已经看透了他们这一套把戏。两人看了看华服公子，那个斯文衙役笑着说道：“既然有飞少爷出面，我们当然就不敢劳动岳姑娘大驾了。” 做戏做全套，就算知道对方已经看透，两个衙役还是低头聆听了飞少爷几句训诫，向楚离月赔礼之后离开了。 在飞少爷摆着架子训斥两个衙役的时候，楚离月扭头就向着静心殿走去。 大概是没想到楚离月会这么冷漠，华服公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一个护卫几步冲过去挡在了楚离月面前，不悦地说道：“我家少爷帮了你的忙，你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楚离月哪有兴趣陪他们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她连手都没抬，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那个挡路的侍卫推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让出了道路。 华服公子的眼睛更亮了，他伸手拦住了身边几个面带怒色的护卫，亲自上前几步：“岳姑娘，在下邓云飞，家父是这星环城副城主，专门负责中环、外环的治安管理。” 楚离月听了心里更明白了，那两个衙役不正在这邓云飞父亲所管辖的范围之内吗？难怪跑过来给邓云飞卖力充当那个欺负美人的反面角色呢。 她不耐烦地扭头，对着邓云飞说道：“邓公子，有话就直说，我还要去修炼。” 邓云飞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硬梆梆的女人，但是对方的容貌尤其是气度却比他见过的城主之女都更加出色，真不愧是神女宫的翘楚！他的心里更加火热，充满了各种征服对方之后的想象。他露出自己最完美的笑容，用最有魅力的眼神看着楚离月：“岳姑娘，没有身份证件以后出门很不方便，如果你需要的话，不如就让在下帮你办理一套？”以他的身份，到了衙门两天时间就能给她做出来一 套完美无缺的身份证明文书。 楚离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邓云飞连忙挺直了腰杆，摆出自己最漂亮的侧面，含着笑容接受检阅。 “邓公子这样帮我，不知道需要我做些什么？”楚离月的脸上看不出来是喜是怒，不过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了不少，让邓云飞心中大喜，看来针对美人的需要提供帮助，才是快速接近美人的不二之选啊。 邓云飞笑着摇头：“举手之劳，不需要岳姑娘做什么。” 他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抬起头，用自认最风流倜傥的姿势对着楚离月：“当然，如果岳姑娘非要感谢在下的话，在下只需要一个能够和你做朋友的机会。” 楚离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多谢邓公子厚爱，不过我一意修炼，恐怕是没有时间和邓公子为友了。” 说完，她就掉头而去。 “好大胆子！”随着一声呵斥，四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静心殿中走了出来，显然是准备已久，早就想过楚离月不接受邓云飞示好的可能。 “骗的不行就来硬的吗？”楚离月抬头望去，这四个男子身上穿着同样的服饰，气势和邓云飞身边的护卫明显不同。 他们胸背挺直，面容坚毅，眼神冷漠，全身散发着一种彪悍的气质，一看就是经历过不少次生死搏杀的老手。 为首的一个男子脸上有两条交叉刀疤，将整个脸分成了四个部分，看起来伤痕非常重，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能活了下来。 刀疤男并没有回答楚离月的问题，而是直接一拳向着楚离月就砸了过来。 这一拳看似简单直接，但是气势森严，在楚离月敏锐的感知中还能隐约感觉到血光乍现，卷挟着冰冷的杀气向着楚离月的身体入侵。 与此同时，其他三人也分别从另外三个方向向着楚离月出手。 “果然是军人吗？”楚离月低声说道，面色一如之前，并无任何改变。对于她来说，军人、杀气、血光都是最熟悉的东西，根本不足以动摇她的心志。 而且，这四个人只有杀气，没有杀意。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想杀死楚离月，而是想要教训她或者活捉她。 可惜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楚离月是谁，更不知道楚离月的真实水准，才会以为靠着几个凝珠五六转、经验丰富的军人就能够将她拿下。 楚离月不但没有召唤焚天，甚至连腕上的如意拳套都没有动用，只是在所有人眼前伸出了一双拳头。 淡黄色披风下，一双娇小洁白的拳头不急不缓地举起，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比他们四个人加起来都要更加浓烈数倍的杀气猛然喷发，充斥了周围的整个空间。 “不可能……” 刀疤脸大惊失色，口中大叫起来。这种程度的杀气，足以和他们当初驰骋沙场数十年的将军相媲美，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十几岁的贵族小姐之手？ 他努力想要收回已经挥出的拳头，并示意同伴迅速后撤，可是根本来不及了。 那双小拳头看似不紧不慢，但是不知为何一下子就突破了他拼命改回的防御姿势，落到了他的胸前。一瞬间，无数声微小的声音在他的体内响起。 他经过精心锤炼的肉身竟然像是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被这轻飘飘的一拳砸塌了胸腔，无形的力道顺势进入了他的体内，将他的内脏经脉全都粉碎成泥！ 几乎是同时，白色拳影也落在其他三人胸前，让他们走上了同样的命运。 楚离月收回双拳，四条已经面目全非、鲜血喷流的尸体远远地坠落在地。她转过头看向面色苍白的邓云飞，心中冷笑。以为凭着四个从战场上下来精于近身格斗的体修，就能够将她拿下吗？ “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楚离月一开口，面色苍白的邓云飞就是全身一颤，他身边的护卫连忙上前挡住了楚离月的目光，手中的武器全都拿了出来，如临大敌。 啪啪啪！掌声从楚离月身后响起，楚离月面色一变，头也不回就是一拳，却没有打中对方。 楚离月缓缓回头，看见一个身穿青袍的修长文士背着双手站在自己身后数丈外，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小姑娘身手不错，胆量也不错。”青袍文士用老气横秋的口气说道，“只不过，你不该在这星环城中嚣张。” 楚离月冷笑起来，按照这人的意思，就是只能让星环城的土著来欺负她，她不能还手不能反抗了？ “你是谁？胆敢在我面前摆这种姿态？”楚离月的目光冰寒如针，直刺向青袍文士，一点儿也不曾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和高人口气而有所畏惧。 青袍文士的脸色阴沉下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乖乖听话！”他在这星环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是邓云飞通过其父来请他出面，他根本不会来跟一个凝珠境界的小姑娘过不去。 原想着这小姑娘不到二十岁已经突破了凝珠五转，只要她识趣，就不让她太过痛苦。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那就不要怪他下手狠辣了。 反正只要保住这小丫头的容貌无损，其他的都没关系。 “让我乖乖听话？”楚离月双手伸出，一双碧玉手镯在众人眼皮底下向前蔓延包住了双手，化作了一双翠绿色的手套。 青袍文士瞳孔猛缩，这样的玄器绝对不是普通修者能够拥有的，可是既然已经招惹了，不管对方有什么背景，都不能退却！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青袍文士眉心飞出一柄冰霜凝成的长剑，剑身上满满都是飞旋的雪花。这柄长剑一出，周围的温度立刻大幅度下降，本就冷肃的深秋立刻进入了落雪纷飞的隆冬。 长剑划出一道轨迹，寒冷刺骨的剑气从剑身上向外激射而出，向着楚离月身上刺去，一路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冰霜痕迹。邓云飞已经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向后疾退，远离了两人打斗的现场。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目光中闪动着恐惧。他好像上当了，被扈江春骗了！这哪里是什么以色侍人的神女！如果能够和成珠三阶的星环城 卫队副统领对阵而毫不逊色，哪里还会去做什么低贱的神女！ 都怪扈江春，也怪自己太轻信。可是，谁让扈江春居然从凝珠三转一下子提升到了凝珠六转呢？这样的奇遇谁不羡慕？更别说神女宫中还有那么多美丽纯洁的神女陪伴，每日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了。邓云飞眼神中闪过杀机，不管这一次是否能够捉住这个岳离，扈江春是不要想再活着了！ 第204章神女宫高层 就在邓云飞心下发狠、决定事后去杀了扈江春泄愤之时，楚离月已经轰出了一道巨大的拳影，和青袍文士的冰霜剑气撞在了一起。 两股强大的玄力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同时也激起了无数烟尘。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泥土砖石块块飞起，留下了一大片四分五裂的地面。 青袍文士也没想到对方一个凝珠修者竟然能够抵挡得住自己八分的力道，脸上露出一丝赞赏，口中却轻声喝道：“好！算你有几分能耐，那就再来一招！”邓云飞脸上更是显出恼恨之色，能够和成珠修者这样毫无花哨硬碰硬的凝珠修者，这个年龄，这份气度，连一般小门小户的家庭都养不出来！这样的天才，他平时只能仰视，如果有机会的话只会全心交好 ，现在却被扈江春这个东西害得他和这样的人结了仇怨！ 这一次不把扈江春切成两段喂狗，根本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青袍文士收敛起对于楚离月的轻视，手中冰霜长剑连连挥洒，无数道剑气凌空飞舞，组成了一套剑阵。 千百道剑气散发着冰寒的气息，组成的剑阵犹如雪山降临，冷得让已经习惯了寒漠国冰寒气候的邓云飞等人全身颤抖，不由再次退出了数十丈。 静心殿大门轰然关闭，防御阵法顿时开启。 而其他没有应对措施的房屋纷纷轰然倒塌，无数行人和居民都闻风而逃。 面对这样气势浩大、来势汹汹的剑阵，楚离月没有后退一步，而是怒喝一声，仍旧是双拳挥出，这一次是两个巨大的拳影冲天而起，迎上了从天而降的冰寒剑气。 青袍文士嘴角含笑，看着在无数道剑气冲突下慢慢瓦解的巨大拳影，口中说道：“小辈，看在你天资不错的份上，只要你现在投降，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的冒犯，饶你一命。” 楚离月“呵呵”一声，凤目中闪过杀机：“我却不准备饶你！” 青袍文士沉下了脸，为自己难得的仁慈不被人领情而恼怒：“不知死活的小辈，那你就去死吧。” 他大喝一声，全身都散发出冰冷的光芒，手中冰霜长剑举起对着楚离月的方向狠狠一劈！ 这一下是他全力而发，一道磅礴的剑气汇入方才的剑阵之中，整个剑阵顿时如同闪电一般凌空加速，向着楚离月的头顶落下。 只要将这个无知小辈罩入其中，就能瞬间将她冰冻起来，令其生机断绝。 至于说邓副城主的嘱托，只是让他保护一下邓云飞这个四处惹事的纨绔子弟，又不是让他给邓云飞当打手。 出面对付这个丫头，是应了邓云飞的恳求。如果真的打死了这丫头，只能说是这个丫头太不识时务，死了也就死了，邓云飞又能如何？就在青袍文士满面阴鸷等着对手的悲惨下场时，却见对方的两个拳影上冒出了隐隐的紫红色微光，而他的冰霜剑阵居然就这样被对方砸穿了一个大洞。所有遇到那些紫红光焰的冰霜剑气全都无声无息地融 化消失了！ 青袍文士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一个凝珠小辈居然能够破解他的冰霜剑阵？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淡黄色的婀娜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十几丈外青袍文士的面前，拳套消失，精致小巧的拳头轻轻捣在了他的胸口。 和之前的四个男人一样，青袍文士胸口被打穿了大洞，整个胸腔塌陷下去，无数鲜血从他不可置信的脸上七窍喷射而出。 “啊！图副统领死了！”邓云飞几乎心肝俱裂，双腿发软，如果不是左右的护卫们颤抖着搀扶住他的双臂，邓云飞恐怕早就坐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邓云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起了猎艳之心，居然会惹出这样可怕的后果。 成珠境界的图文副统领竟然会死在一个凝珠境界的少女手中，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怎么会瞎了眼，招惹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 楚离月转过头，一抬腿就迈过了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邓云飞一行人面前。 她这些日子的精心修炼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将玄力注入身体各部分之后，可以大幅度提高身体机能。比如，将玄力注入双腿，只需要一步，就能迈过这么远的距离。 这种事情，大概清辉觉得太过普通，而之前原主修炼之时接受的教育则是节省玄力，不能浪费，所以竟然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可是现在的楚离月，玄力海每日都在上升，周身也被玄气不断浸润，根本不缺玄力。只要不长时间地驱使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放出大规模的紫焰，她的玄力根本就像是大海一样浩瀚无尽。 看见楚离月这样的动作，邓云飞更是悔恨之极，这样的身法只有成珠境界才能具有，难道这根本就是一个隐藏修为的成珠修者？ “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楚离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群挤在一起筛糠的男人，冷冷地问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冒犯了大人，还请恕罪。我有眼无珠，求大人海涵，大人大人大量，饶我一次吧……”邓云飞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是越说越觉得对面少女的脸色冰冷一片，知道自己恐怕难以幸免 ，吓得整个人都软软地坠了下去。 “我父亲是副城主，你别杀我。”邓云飞害怕极了，连忙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但是又害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在威胁她，语气极为卑微。 一个护卫拽着邓云飞，让他不至于坐倒在地，嘴里也替邓云飞辩解：“岳姑娘，我家主子并没有恶意，他是单纯地仰慕姑娘的风采。而且这次他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被人鼓动来接近姑娘的。” 邓云飞这才又想起了罪魁祸首扈江春，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是扈江春骗了我，我真的没想对姑娘不利。” 听到“扈江春”的名字，楚离月总算是明白了今天这一出的由来。 “扈江春。”将这个名字从齿缝里冷冷吐出，楚离月站在邓云飞面前，“说清楚。” 邓云飞看见了一线希望，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毫无保留地讲述了扈江春是如何告诉自己的。 他和扈江春在青楼相识，最开始邓云飞当然不会把扈江春看在眼里。 可是邓云飞发现明明扈江春身份不高，修为不高，容貌普通，但是燕燕楼、莺莺馆的几个花娘却对扈江春另眼相看，有时候甚至不收嫖资也愿意留扈江春过夜。 邓云飞一时好奇派人打听，才知道扈江春精擅床笫之事。 邓云飞虽然是副城主邓岩的独子，却天生资质低下，无法修炼，但是因为母亲的宠溺，从小就将精力花费在各种吃喝玩乐之上，成了星环城最著名的纨绔子弟。 听说扈江春有这种绝技，邓云飞想学几招，于是也不计较他的身份低微，就和扈江春一起喝酒玩乐，成了酒肉之交、青楼密友。 扈江春每年在雪神山辛苦半年，攒了钱就在星环城逍遥半年，然后再回去继续冒险。 邓云飞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扈江春，还以为他在雪山冒险时出了意外死了。谁知道前两天又在燕燕楼遇到了扈江春。 扈江春形容瘦削了一些，但是目光精神却有了极大不同。两人痛饮至酣，扈江春才得意地说道自己已经到了凝珠六转。邓云飞心中十分羡慕，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修炼，更不要说迈过凝珠五转的门槛了。虽然说扈江春并没有一个好的出身，但是从此之后，只要 他继续努力，也会有一个光明前途。 邓云飞也很想知道，明明两年前扈江春还只是一个凝珠二转三转样子的下层修者，只能在雪山冒险谋生，怎么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有了这样大幅度的提升？ 扈江春喝多了，放松了警惕，居然说漏了嘴。他告诉邓云飞，他是在雪山深处有了奇遇，遇到了传说中的神女宫。神女宫中不仅有清纯美貌的神女陪他共赴巫山，而且还有能够让人飞速提高修为的宝物。 他因为将那些神女伺候得好，才得到了神女馈赠的宝物，才有了如今的凝珠六转。邓云飞十分心动，他原本就是个喜欢女色的性子，自忖虽然没有扈江春这样精通双修之术，但也不是新手。而且他容貌气度都比扈江春好上太多，如果他也能到神女宫中一游，很可能也会得到神女的欢心 。就算是不能得到提高修为的宝物，也能享一享仙境般的快乐。 于是，邓云飞就哄着扈江春，想让他说出来神女宫的具体位置，自己带人去寻找这个神奇的地方。 扈江春却说道，他离开时被神女宫警告，说他和神女宫缘分已尽，让他离去之后不许泄露神女宫的位置，更不能带人过去寻找，否则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邓云飞不甘心，想尽办法哄骗扈江春。最后，扈江春“无意”说道，他在星环城中遇到了一个身具神女宫情丝标志的女修，那女修容貌娇艳，气度高华，比他见过的神女们更加诱人。 扈江春醉醺醺地说，他打算假作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去自然地接近对方，然后将对方骗到床上。他笑得十分猥琐，说那个女修还是处子，绝对十分美味。 等到他征服了那个女修，得到了对方的芳心，再让对方带他去神女宫，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这个女修绝对是神女宫的高层人士，不是普通的神女，得到了她一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邓云飞也喝多了，被他这番话说得全身燥热，觉得扈江春的计划十分有道理，不如自己去抢先下手。怎么说自己都比扈江春年轻英俊、身份更高，成功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所以，等到扈江春酒醒之后，邓云飞就威逼利诱，让他将这个神女宫高层神女的信息告诉自己。扈江春做出一副酒后多言、后悔莫及的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 第205章生死危机 邓云飞想到的办法就是老套而好用的英雄救美。 他让人查了这位“岳离”姑娘在星环城住店和租静室时候登基的资料，发现她选择的是多付点钱而不用拿出证件的方式，就知道她和很多外来者一样，有着不适合在星环城公开的身份。 于是，邓云飞安排了两个衙役来找楚离月的麻烦，到了关键时刻他就出来解救这位岳姑娘，帮她把身份证件轻松而完美地办好。就算是再冷漠的人，至少也要为这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请他吃顿饭吧？ 你请我一次，我请你一次，交情不就有了？不过，邓云飞听扈江春说过，这位岳姑娘冷得软硬不吃，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安排了连续的后手。一个是他父亲派给他的几名精锐亲兵，是曾经跟随他父亲在战场驰骋十几年的老兵，虽然是体修，但 是战斗力很强。 再就是受过父亲委托，平日经常会照拂他几分的星环城负责城防的副统领图文，那可是成珠修者。 邓云飞最坏的打算就是那位岳姑娘真的软硬不吃，两人撕破脸皮，那他就只能让图副统领出手将她拿下，然后禁住她的修为，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他再做小伏低，好生哄上一段时间，宠她宠个天昏地暗，让她觉得自己是因为太爱她才控制不住自己，说不定她还会觉得甜蜜幸福得不得了呢。 再骄傲的神女也只能乖乖臣服在他的榻上。到时候，他再来让院子里那一群女人上来给她点苦头吃，她也就乖了。为了讨得他的欢心，她自然会想起来用她自己独有的资源来争宠。 用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收拾女人，他实在是太熟练了。 谁想到，这神女不是神女，竟然是杀星！ 连图文副统领都死在了她拳下，邓云飞所有的旖旎心思全都化作烟云消散无踪，只剩下心头的恐惧和对扈江春的痛恨。 他不敢将自己心中想过的这些告诉楚离月，只能把扈江春怎么诱哄自己的事情往夸张处说，说一切都是扈江春设下的圈套，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想要通过这种办法结识一个美女而已。 邓云飞为了洗白自己，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天，可是楚离月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让他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对付自己。 虽然按说她只要没有失去理智，就不会在星环城里对他下狠手。可是她刚才杀图副统领的时候，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这让邓云飞完全没有把握，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也给杀了。 就在邓云飞等人瑟缩之时，空中突然飞来两艘飞舟，飞舟侧面画着三条不同颜色的圆环围着一个五角星的图案，正是星环城护卫队的巡逻飞舟。邓云飞心中大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飞舟停在半空，两排握着弓弩的护卫站在飞舟上，闪着寒光的箭矢指向楚离月。邓云飞连忙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两步，尽量拉开自己和楚离月的距离 ，免得等会儿遭了池鱼之殃。 而地面上也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百人小队匆忙跑了过来，将现场团团围住。 当街杀人本来就是大事，更何况死的还是星环城护卫队的副统领呢。 “大胆贼子，居然敢杀害图副统领，还不赶快束手就擒！”带队的队长战战兢兢地用武器指着楚离月，说出了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威力的台词。 对方连成珠三阶的图副统领都杀了，自己这样一个凝珠五转的小队长又能将她如何？ 就在他心中发虚的时候，一道冰冷而浩大的气息从天而降，空中响起了一个悠远而冷肃的声音：“杀我城中副统领，死！” 话音刚落，一个洁白的手掌凭空出现，缓缓从空中按向楚离月的头颅。 这只手掌修长莹润，似乎具有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魔力。它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但是楚离月却有一种不管自己如何躲避，都将被这只手掌按压成齑粉的错觉。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了楚离月的心头，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上辈子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每次都是面临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 楚离月来不及多想，口中轻喝一声，终于用出了她很久没有认真使用过的大日紫曜真火！ 一朵紫色火焰从她的眉心飞出，迅速在她面前分离成无数点小小的火星，向着头顶的手掌飞射而去。 大手被火星射中，立刻就静静燃烧起来。紫色火焰并不凶猛，但是向着手掌各个方向燃烧推进的速度却丝毫不慢。在距离楚离月的头顶还有三尺的时候，这只手掌终于彻底消失。 一声带着惊讶的“咦”在空中响起，手掌的主人也没想到他原本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一个蝼蚁居然能轻松将他的攻击粉碎。 楚离月虽然粉碎了这一掌，可是却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却脚尖一点，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后退，消失在了原地。 内心的本能告诉她，这个人她不是对手，唯一的选择就是逃！只希望逃跑的速度够快，能够让她逃出对方的追击范围。 虽然还未到达成珠境界，不能修出护身玄光凌空飞行，但是楚离月将玄力灌注在两腿之上，脚下轻轻一点，就跨越数十丈的距离，闪现在远处。 不过是几个呼吸，她已经从房顶上消失，没入了遥远的街道里。 邓云飞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了被杀的危险。 身边的护卫崇拜地望着空中正在消失的手掌，口中惊喜地叫着：“城主！是城主！” 邓云飞无力地靠在护卫身上，星环城城主厉昺可是成珠五阶的高手，居然会对一个凝珠小辈下手，可见是动了真怒。 星环城位于寒漠国平原最北端，因为地方苦寒偏僻，有很多罪犯流放到此，后来更有很多犯事的逃来此处，几百年来已经成了半个法外之地。 这样的地方，只有靠着强大的武力才能维持秩序。如果堂堂一个副统领被杀都没有结果，那星环城管理者的尊严等于都被踩在了地上，以后还有谁会服气？ 可惜了，那么娇艳而又冷傲的天才少女，这次算是倒霉，就算是能杀了成珠三阶的图副统领，也不可能是成珠五阶的城主的对手。 成珠和成珠也是不同的。 要知道，城主厉昺的修为不是寒星州八府四城所有主君中最高的，但是绝对是所有主君都不愿意招惹的。 因为他就是一个疯子！包括邓云飞的父亲在内，星环城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这位城主无比敬畏，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就因为他喜怒无常，而且生性暴戾残忍，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弟子或者心腹，一句话甚至一个眼 神不对，就会被他杀死。 而且死法还花样百出。 比如说有一天看见自家一个弟子穿的衣服颜色不顺眼，就直接将这个弟子的眼睛挖掉了一只。 再比如说，有一次处理公务之时，一个副城主说话的声音他听着不舒服，当场就把这个副城主的喉结捏碎，然后那个可怜的副城主就死了。 不过好在大部分时候，这位厉昺城主都沉浸在修炼和比武之中，并不经常和人打交道。否则，这星环城的管理人员恐怕早就逃得差不多了。 邓云飞咬着牙站了起来，他不管别人如何，扈江春这个差点害死他的狗东西，是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但是如今更重要的事情是马上去向父亲说明这件事情的首尾。看看这次因他而起的事端，会不会惹得城主不高兴，回头连累了父亲。实在不行，他们一家人趁着城主不在的时候直接跑了算了。 楚离月一路狂奔，体内经脉之中玄气已经完全被精纯的玄力取代，这也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精力，各种反应都大大提高。 她从无数房顶树巅掠过，像是一缕淡淡烟雾，根本不曾留下痕迹。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眼前的景物飞快倒退，楚离月感觉自己的精神不断提升，整个人似乎在从高处俯瞰着，对于周围十几里内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 她能看见那些在地面上和天空中寻找她的踪迹的星环城护卫，也能感觉到在自己的身后，一直有一股冰冷凶暴的气息在盯着自己。 似乎是一头凶残的巨兽，在进食之前，允许自己的猎物疯狂反抗一番，逗着猎物玩耍够了，才会真的开始食用。 因为能够察知各处的人手布防，所以楚离月每每都能从护卫小队的缝隙中飞掠而过，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从中环跑了出来，来到了外环。 外环的秩序比中环就差得太多了，一路上楚离月已经看见了十几起当街斗殴，至于其他见不得光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楚离月一阵风般从外环飞跃而出，她能够感觉到，身后的那个巨兽还在。 一路狂奔之时，楚离月就已经想好了，她对寒漠国十分陌生，最熟悉的大概就是雪山那一片了。 如果对方一直紧追不舍，她只有往雪山方向逃跑了。 楚离月一跃而起，双腿注满玄力，越过了数十丈高的星环城城墙，在守卫们背后一掠而过，从最偏僻的角落着地，向着一片雪白的旷野狂奔而去。不过是九月上旬，星环城已经下了大雪。城外白茫茫一片，楚离月的淡黄色身影根本无处躲避。 第206章残缺的铜片 城外因为人迹稀少，除了大路上已经被来往车辆人马踩踏成了黑色的冰渣之外，其他地方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田地中一片雪白，一眼望去一览无遗，任楚离月身法多么矫捷都无法逃出身后追杀者的视线。 楚离月心中浮现出无数种方案，脚下却毫不停留向着北方狂奔而去。 玄力灌注在双腿上，淡黄色的身影在雪白的原野中一闪而过，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她的经过。可是身后那个气息依然不紧不慢跟随着，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存在，流露出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狂奔百里，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玄力在体内流转越来越圆融，最开始加速催动玄力时候的某些阻滞，在这样全心全意地奔逃之中被涛涛玄力全部冲开，身体内的所有经脉都形成了一个自然流畅的整体，所 有玄力在其中奔涌活泼，充满了勃勃生机。果然是只有压力才能让人快速成长，在一个锐利暴虐的庞大气息的压迫下，楚离月第一次将所有经脉和玄力融为一体，在狂奔了这么久之后，不仅没有觉得疲惫，反而感觉到根本不需要刻意控制，天地之 间的玄气就自发地一波一波按照某种玄妙的节奏涌入了她的体内，让她全身都充满了精力。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楚离月觉得自己几乎是御风而行，飘然如同茫茫雪原之中一只飞鸟，轻盈得好像摆脱了肉身限制，在天地之间自由翱翔。 体内玄力充盈，无休无止，狂奔百余里而不觉疲惫。 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发出长啸，啸声清脆悠扬，犹如龙吟凤鸣，在天地之间回响。 “不错。”直到楚离月从这种玄妙的感觉中脱身而出，才发现身前十几丈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一名男子。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满头短发根根竖立的男子，他的一双眼睛深邃无尽，仿佛包含着亘古千万年的无限星光，身上散发着孤冷暴虐的气势，给人一种随时能够撕裂一切的感觉。 但是令楚离月心惊的是，在她的神识之中，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存在，但是她的眼睛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也就是说，如果闭上眼睛，用一路上散发神识探寻路径的方法继续向前，她根本就不会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存在。这样的人，如果想要杀她，这一路上楚离月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那么，这一直以来她所感受到的冰冷锐利、如同跗骨之蛆的那股气息，根本就是对方故意散发出来给她压迫的。如果对方真的想杀她，她根本跑不到这么远。 “小小年纪，已经凝珠九转，如今更是顿悟灵机，前途不可限量。”短发男子的五官极其鲜明，是典型的寒漠国人长相。他双目中星光闪动，望着楚离月说道：“你有资格留下你的姓名。” 楚离月沉吟了一秒钟，干脆利落地报上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天元楚离月。”面对这样一个似乎和天地融为一体的高手，她根本生不出撒谎的心思。 短发男子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原来是战神之女、天元天才。”他目光冷静如雪，“星环城城主，厉昺。” 楚离月站在厚厚的积雪上，淡黄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飞舞，厉昺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欣悦：“二十年后，你有可能成为玄元大陆第一流的强者。” 楚离月不喜不忧，面色淡然。既然已经被对方拦住了，就做好全力一搏的准备。看到楚离月的反应，厉昺笑了，深陷的眼窝里，眸光如同夜晚的星光：“看在你的天资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方才你破了我那一掌的手段很有意思，这一次只要你能在我的一掌下活下来，你杀了图文 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请城主赐教。”楚离月早已进入了冷静备战的状态，听了厉昺的话，便向着他微微点头。 厉昺嘴角含笑，慢慢说道：“我这一掌名为‘九天星河’，乃是模拟银河天星运转而创，你可要小心了。” 说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人的气息却顿时改变。一股幽深莫测的深邃气息从厉昺身上散发出来，好像是存在了千万年的星辰，即使有些已经不再明亮，却依然牵动着整个天空星图的运转。 一只手掌再次从天而降，这一次，随着手掌下降而降落的是无数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它们从千万年前的宇宙飞驰而来，带着生命的气息和星空的苍茫，汇成一条无穷无尽的星辰河流。 无数白光涌在一起，跟在那只手掌之后，像是一条耀眼美丽的雪白缎带，从空中飞向楚离月。尚未逼近，就已经能感觉到那条美丽的星河所蕴含的危险力量。 再次面临这只手掌的攻击，不过这一次，楚离月的感觉截然不同。她心中生出了一种自己无法抵挡也无法逃遁的感觉。 似乎从这只手掌出现在楚离月视线之中的时候，楚离月所有能够撤退逃跑的路线就全部被封锁了。 看来，方才在城中厉昺那一掌根本就没用上多少力量，才会让她那样轻松的击破，得到了逃跑的机会。 但是，面对着越来越大的手掌，和手掌后呼啸而来的星河光焰，楚离月骨子里那股从不放弃、绝不低头的勇悍反而更加强烈的爆发了出来。 她不是厉昺的对手，但是并不等于她就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拍一巴掌的面团。如果真的要死，那么至少也要让对方断一条胳膊！ 在生死关头，楚离月大喝一声，所有玄力毫无保留地催发出来，紫红色的火焰从楚离月身上冒出数丈高，在她背后摇曳着巨大的火苗。 一时间，整个世界的温度都急剧上升，周围的冰雪瞬间融化，或者直接升华成了蒸腾的雾气。 在雾气弥漫之中，一个紫红色的人影手中举着紫红色火焰组成的短刀，奋力向着空中下降的莹白手掌劈去！ 手掌似乎早有防备，只是一晃，绵延到天际的星辰河流就猛然下坠，一颗颗拖着尾巴的流星向着紫红色人影狠狠砸落。 楚离月的刀法精准，手中短刀连劈带划，化作一道凌空飞舞的红色巨龙，那些用玄力化出的星辰一旦遇到她的紫焰就被一一粉碎。 负手站在对面的厉昺目光中异芒闪动。之前在城中，楚离月打破他的一掌时，厉昺就已经感觉到那种并不起眼的紫色火焰中蕴含的强大玄力，如今更是清晰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大日气息。 “竟然是天火。”他轻轻说道。大日乃周天之中最为浩大耀眼的星辰，以其为首的七曜更是诸天星辰之首，这大日紫曜真火之中蕴藏的一丝伟力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心生敬畏。 也难怪这一个不到成珠境界的小姑娘就能够将他模拟的星辰粉碎。 但是，那些星辰即使粉碎，其所包含的玄力也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红色巨龙身上，令得巨龙身体不停闪烁波动。 楚离月感到自己好像落入了一条奔流三千尺的巨大瀑布下面，被重逾千钧的玄力水流毫无保留地剧烈冲击着。每次星辰粉碎消失，就像是一股水流猛地砸落到她的身上。越来越多的玄力随着星辰的破碎降落在楚离月四周，她感觉自己陷入了沼泽之中，身周的空气凝滞而沉重。虽然玄力极速运转，可是却依然让她觉得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十分沉重，全靠着一股毅力才一直 坚持着挥动焚天，击碎一个又一个向她飞来的流星。 厉昺负手微笑：“不错。不过，我这九天星河虽然还未修炼到极致，却也已经有了九百九十九颗星辰，你现在也不过是击碎了四十八颗，后面还有九百多颗。”虽然身陷在茫茫星河之中，但是厉昺的话却仿佛在耳边响起，楚离月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底一沉。只是百分之五的星辰，就已经将她逼到了濒临绝境。后面还有九百多个更加凌厉的流星，她怎么能顶得 住？ 就在此时，楚离月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东西。 随着她的心念转动，一个带着绿色锈迹的古怪铜片从宝囊中飞出，落到了她的左手中。 想着当初大王鱼使用这枚铜片时候的动作，楚离月将玄力注入其中，尝试着向外一挥。 漫天星河流光竟然就被这枚其貌不扬、看起来简直就是被人扔掉的垃圾一样的铜片，轻易阻隔在外。 厉昺“咦”了一声，显然对于能够这样轻松抵挡住自己九百九十九颗玄力星辰的铜片十分好奇。 楚离月见尝试有效，心中大定，握紧了铜片，继续输入玄力。 随着楚离月的玄力注入，铜片上竟然放出了一片蒙蒙的金光，金光细密柔软，就像是一匹最最精美的金纱，缓缓地向着四周张开。 而那些从空中拖着长尾降落的星辰，竟然一个个落入这片金光之中，顿时消散无形，化成了最纯粹的玄力。 楚离月能感觉到这些玄力很快就被金纱吸收，而原本薄薄的金纱也随之变得更加浓密厚实起来。有了这枚铜片，楚离月身周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呼吸也随之平定下来。 厉昺皱着眉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这片金光，面色变幻不定。他看着脸色缓和下来的楚离月，轻哼了一声道：“这东西有些名堂，可惜残缺太多，恐怕是无法化解吸收太多玄力的。小丫头，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第207章给我生一个儿子 好像是为了证明厉昺所言极是一样，铜片散发出来的金光吸收了越来越多的玄力之后，变得越发粘稠，铜片好像无力承受，于是金光摇晃了几下，一下子缩回了铜片之中。 楚离月只觉得手中的铜片焕然一新，完全不是最初绿苔斑驳的陈旧模样。可是这时候她也没有时间去多留意铜片的变化，因为在铜片无功之后，漫天的星辰仍旧如雨坠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开始落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夹杂在白光闪烁的流星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给那似乎无穷无尽的星河增加了几缕淡淡的雾气。 楚离月凤目微冷，口中轻喝一声，双臂向上举起，玄气疯狂涌入体内，又化作涛涛玄力疯狂涌出，紫红色的火焰再次从楚离月身上喷发而起。 天空中，无数紫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组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央，一朵巨大无朋的紫红色莲花缓缓绽放。 火海红莲！ 楚离月上辈子成名的绝招，威力仅次于火凤焚天。 红莲的花瓣缓缓张开，将从天际坠落的星河全部阻挡在外。 流星一颗颗坠入红莲花瓣之中，紫红色的花瓣不断湮灭，却也不断重生。而落入火海红莲之中的星辰也一颗颗粉碎。 厉昺拊掌而笑：“不错不错，小小年纪，玄力如此雄厚，实在是我生平仅见！” 在他所认识成珠修者中，倒有一多半还比不上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玄力积累深厚。战神世家果然目光深远，对子弟要求严格，如果是其他修者，有了这样的积累，早就急着冲击成珠境界了。 厉昺对楚离月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认同感。厉昺知道很多人说起他的时候都叫他厉疯子，说他不过是因为悍不畏死才能以成珠五阶的修为震慑住那些修为高于他的修者。可是事实上，谁又知道他刻意压制境界，就是为了厚积薄发，能够在修炼之道 上走得更远呢？ 很多人并不赞同他的选择，所以他只能用拳头告诉他们，什么才是正确的。 现在居然有一个小姑娘和他相似，明明已经足以踏入成珠境界，却还压制自己停留在凝珠九转，厉昺有一种看到了知己的喜悦。 不过，也正因此，才更加可惜。 如果他是像图文那样空有境界的成珠修者，这个小姑娘绝对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不，图文已经被这个小姑娘轻松灭杀了。 厉昺挑了挑眉，想起这个小姑娘面对图文的胆气，说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灭杀成珠高手了，所以才会缺乏那种对于成珠高手发自内心的敬畏。望着那片紫红色的火海中红莲下的身影，厉昺有些后悔，也许方才他不应该用出这足以将那些成珠修者都吓得全身发软的一招。这样一个未来无限光明的小姑娘如果死在自己手里，他以后又少了一个对手 。 楚离月全力输出，将一颗颗从天而降的星辰粉碎吸收。 在雪白的原野上，半空中漂浮着一亩地大小的火海，一颗颗星辰划过天幕，坠入其中。火海中紫红色的莲花花瓣不断飘落，不断重生，场景看起来十分瑰丽震撼。 只有楚离月知道，火海红莲这一招比上辈子的威力大了许多，可是消耗也成倍递增。 无数玄力像是江水一样从楚离月体内涌出，支撑着火海红莲的继续运转，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星辰。 楚离月累极了，体内玄力的大量流失让她感觉疲惫，头顶星河的坠落带来沉重的压力。 可是她绝对不会放弃，不仅仅是因为生与死，更因为她的信念。这是她的战斗，无论胜负，她都必须全力以赴。 厉昺的脸色不断改变，他没想到楚离月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天火这种极品火种，威力超过三千凡火，但是对于玄力的消耗也必然超越一般的火种。这么大一片火海红莲，能够维持这么久，厉昺相信，在他所见过的成珠修者中，能够胜过她的不过一掌之数！ 这样的资质，这样的毅力，这世间哪个女子能比得上？ 厉昺眼睛中的星光不停闪动，神情越来越兴奋，突然问道：“楚离月，你如果肯给我生一个儿子，我就收回这一招，放过你这一次，如何？” 他已经五十八岁，却从来没有看上过任何一个女子，因为她们都太愚蠢，不配成为他儿子、未来的星环城城主之母。 这是第一次，他愿意让一个女子给他生育儿女。他能感觉到，楚离月给他生下的儿子一定是一个资质绝佳的好苗子！ 面对着深陷星河重压之中仍旧坚持反抗的楚离月，厉昺轮廓鲜明的脸上的赞赏之情毫不掩饰：“只要你给我生一个儿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你四不四有病？楚离月想骂人。可惜的是，她现在连张嘴骂人的余力都没有了，只能全神贯注地维持着火海红莲，将一颗颗飞奔而来的流星一一拦住。 厉昺原本给人无穷压力的高人形象，在这一个不靠谱的提议中轰然崩塌。 他看了看楚离月毫无反应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噢，你说不了话是不是，那你点点头我就当你同意了。” 楚离月给了他两个白眼球。 她确实面临着生死危机，但是却还不想用这种办法来换得苟存。 厉昺看出她眼神中的鄙夷和不满，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你不好好想想吗？”厉昺伸出一只手，手心似乎有星光闪动，“哪怕你想做我的正妻，只要你能给我生一个儿子，我都可以答应你。” “而且，只要你还是我的妻子，我就不会和其他任何女人有关系。你会成为星环城的女主人。到时候不要说邓云飞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就算是邓岩都要匍匐在你的脚下，生死决于你手。” “如果你不想做我的正妻也行。只要你给我生一个儿子，你就可以自由离开，我还可以将我的所有修炼功法和经验传授给你，让你走上正确的成珠之路。” “我发誓，谁也不会知道你是我儿子的母亲。” 楚离月眼睛里都要冒出真火了，这人还真能自说自话！星环城的人之不知道他们城主厉昺是一个神经病？第一次见面，还在打生打死的对手，一张嘴就要人家帮他生儿子！脑子是不是修炼坏了？ 如果不是她现在无力开口说话，她一定要把这个神经病痛骂一顿！ 瞧他那口气，好像哪个女人能够给他生一个儿子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一样。他以为他是谁？ 厉昺的脑子虽然有点奇葩，但是眼神却很犀利，透过光焰摇曳的星河和火光闪烁的紫红色光影，看到楚离月眼神中的愤怒，也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抬起的大手一翻：“还有二百三十一颗星辰，我们速战速决吧！” 随着他翻手的动作，一直在半空中摇晃着飞扑下来的星河光焰突然加速，所有星辰几乎是同时落下，重重地砸向了楚离月头顶上的火海红莲。 楚离月感觉到头顶上的压力顿时增加了百倍，硕大的紫红色莲花经不起繁杂如雨的星辰坠落，一重重花瓣迅速消失，再也无力重生。 被浓厚的玄力冲击粉碎的火海也慢慢熄灭，从一亩多的面积慢慢缩小…… 楚离月心中大怒，想要指责厉昺言而无信，明明说是接了他一掌就能了解恩怨，现在他中途再次插手，根本已经违背了方才的诺言。 可是现在的她更是无法开口，只能狠狠瞪了阴沉着脸眼神极其危险的厉昺一眼，深吸一口气，就要将玄力海中的九成玄力全都调出。 使出最后一招，那就是玉石俱焚的结局，但是楚离月已经别无选择。 就在她下定决心之时，头顶上突然绽放出一片清冷的光辉，银白色的微光迅速向外伸展，与头顶上极速坠落的漫天星雨撞了个正着。 被厉昺催动加速的星辰一遇到这层薄薄的银色光辉，竟然全都瞬间融化，就像是天空中的那些雪花落入了楚离月当初的火海之中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影响。 紫玉簪！楚离月这才想起来，自己头顶上还戴着清辉亲手雕刻而成的紫玉簪。清辉曾经说过，这只簪子上刻有防御阵法，即使是成珠修者的全力攻击也能抵挡。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楚离月的心中特别委屈。如果清辉今天在这里，一定不会让这个神经病对自己如此无礼。这人不仅 言而无信，而且还敢对她大放厥词！ 双手扣在一起，保持着随时可能发出攻击的姿势，楚离月冷冷问道：“厉城主，这算是接了你一掌了吗？” 厉昺能够感受到方才那片看似柔弱的银光中蕴含的无尽玄力和恐怖气势，知道这恐怕是楚家什么前辈给自家子弟留下的护身宝物。 他中途插手，改变星辰坠落速度，实际上已经违背了最初的诺言，如今知道对方有这样的倚仗，再出手也不一定能够改变结局，也就停息了将楚离月捉回去的打算。 他负手而立，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既然如此，你杀了图副统领的事情就此作罢，以后不许你进入我星环城中！否则，我就杀了你！” 楚离月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着厉昺点了点头。 厉昺深深看了她一眼，衣袖一拂，就从原地消失了。 厉昺一走，楚离月浑身的疼痛和疲惫全都涌了上来，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一下就坐在了已经被她的火焰蒸干的地面上。 没有了阻碍，雪花终于落了下来。 楚离月劫后余生，犹有余悸。被冰凉的雪花打在脸上，才慢慢平息了心绪。厉昺！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报之！ 第208章安陵城头雪纷飞 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落了下来，楚离月坐在地上，情绪低落。 她原本不是这么冲动的性子，今天却差点惹下杀身大祸。如邓云飞的行为，虽然可恶，也不是非死不可。如那个图副统领的身份，她绝对可以后退一步，不将他杀死。上一辈子，火凤佣兵团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队伍发展成世界顶级的大佣兵团，她作为佣兵团的老大，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交道，陪过笑脸，说过好话，并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冲动，招 惹出了厉昺这样无耻的人？ 是不是来到这里一直有清辉给她撑腰，宠着她惯着她，才让她变得如此冲动恣意？ 楚离月倒不怕死，只是清辉的命却和她绑在一起，如果她死了，清辉也活不了了。 虽然清辉没有仔细说过他的过去，但是楚离月早就猜出来了几分。他不止一次说去讨债，他眼中的冷厉，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楚离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过去曾经黑暗而沉重？ 清辉复活了这具身体，说过要和她做一个交易。无论她和清辉是伙伴还是情人，楚离月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将清辉暗中的筹谋化为乌有。 今天如果不是紫玉簪挡下了厉昺的沉重一击，楚离月可能就会被迫用出火凤焚天这玉石俱焚的一招。到时候，就算是厉昺死了，楚离月也活不成了，那清辉岂不是死得太冤枉？ 楚离月抱着膝盖，下巴放在腿上，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对清辉的失踪十分在意。 尤其是自己对这个局面无能为力，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去找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如果清辉这个时侯正在受苦，她也一无所知！这让她心中充满了躁动的情绪，只是被她尽力压制了下去。 所以她虽然安慰自己可以乘坐飞舟飞遍大陆来快速找到清辉，可是实际上心中还是十分焦躁，才会那么易怒，遇到让她厌恶的邓云飞这种人，才会生出那么强烈的杀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楚离月告诉自己。 从现在开始，冷静理智地面对现实，一步步地实现自己的计划。急躁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给清辉带来更大的危险。 仰起头来，任由大片的雪花落在自己脸上，楚离月深深吸了口气，霍然站了起来。厉昺不让她再次出现在星环城中，可是她已经买了后天的飞舟票，飞往寒漠国国都紫宸城。这个情况厉昺很可能会知道，如果他真的计较起来，派人盯着飞舟，楚离月即使是改变容貌，也不一定能够躲得 过厉昺那种修为的神识感知。 到时候在星环城中打起来，楚离月真的会吃大亏。 如果不去星环城，又该去哪里乘飞舟去紫宸呢？ 楚离月从宝囊中取出她在星环城中购买的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星环城是这附近数千里之中最大的城市，不过再往西南两百里有一个规模稍微小一些的城市安陵，再往东南三百多里则有一个小城市闻化。这是距离星环城最近的两个城市了，至于哪个城市有飞舟，地图 上没有显示。 在天元帝国，小城市中也都有飞舟飞往神京，只是因为收费昂贵，只有修者和一些世家才能支付起船费。就不知道寒漠国的情况是怎么样。 楚离月收起地图，找了个僻静处换了一身利落地冬日劲装，按照地图上的道路向着安陵走去。和厉昺的艰辛一战不是没有好处的，经过了那样艰苦的磨砺之后，楚离月感觉自己吸收天地玄气的速度和运转玄气转化为玄力的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高，大概是当时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全身的经脉都融会 贯通成为一体了。 所以楚离月只用把玄力灌注在双腿上，整个人就一跃数十丈，疾如轻烟，在大雪中的原野里飞快前驰。 天地茫茫，身如一鸟，疾飞无迹，飘然起落。任由雪花和冷风迎面打在脸上，楚离月心中却一片澄静。 已经无需控制，玄气便能自动地进入她体内，然后转化为玄力，流到她的腿脚上。楚离月的每一次腾跃，都无比自如轻松，仿佛那是她的本能。 如此，不过是一天时间，两百多里外的安陵城就已经轻松到达。 夜幕深沉。大雪还未停止。楚离月站在安陵城头的角落里，低头看着这个安静的小城。 也许是因为大雪的缘故，守城的士兵都缩在城门下的避风处烤火取暖。他们大多都是不曾凝珠的普通人，不过比普通人强一点的是曾经修炼过一些功法，身体更加强健一些。 即使如此，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们也还是感觉到十分寒冷。 “今年这第一场雪真是邪门得很，下了两天了，还不见个头儿。这是要冻死人啊。”一个士兵向着火堆伸出手，口中抱怨道。 “你看吧，早上就得抬出去几十个。”另外一个士兵似乎很有经验，“哪年下雪不冻死几百个？这一冬天怎么也得死上几千人。”“唉，等我们老了，还不是一样的命。”缩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兵叹了口气。冬天雪后冻死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尤其是那些又老又穷的，本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一场雪就无声无息地成了僵硬的尸体 。 “听说海宁州和南祁那边暖和得很，一年到头都不会下雪，最冷时候也不过穿个夹衣。”有人艳羡地说道，“如果是在那边，就算是冬天也不会冻死了。” “闭嘴！”老兵低声斥责道，“你不要脑袋了？胆敢说这种话，让稽查司听到了，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 “稽查司”三个字一出来，所有人立刻沉默了，只剩下城门下角落里那堆火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一阵寒风吹过，坐在靠近城门洞口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感觉到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盯着自己。 “稽查司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空管我们？”虽然这么说，那人的声音还是低了下去。“这第一场雪之后，便是太子殿下入雪山祭拜之日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稽查司的明岗暗线，让他们听到了，我们都保不住性命！”老兵却不因他的示弱而放过此事，反而压低了声音语气严厉地训斥了起 来。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他可是经历过当初军队里的大清洗的。当初黎难国师在战场上被天元战神楚辂斩杀，军中传闻黎难国师是被内奸出卖才会不幸身陨。不管这个传闻是真是假，稽查司却真真的是凭借着 这个传闻在军队中掀起了一场大屠杀，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有多少英勇善战的将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而罪名，不过是一些私下里的怨怼之词，没有一点证据，照样推出去砍了头。 年轻人口无遮拦，只知道随口发泄，哪里想过不过是一个词、两个字就会被人当成把柄砍掉脑袋呢？ 老兵严厉的语气震慑住了其他几个士兵，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笑着打岔：“说起来，太子殿下总算是能够去祭拜雪山神女了。” “是啊，太子殿下也真是……” 老兵怒得一把将手中的拨火棍扔到了一边，气急败坏地低声叫道：“你们就不能不议论贵人吗？” 这些小兵蛋子真是活腻歪了！连太子殿下都开始挂在嘴边了，想找死的人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老王头，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那你说说，这长夜漫漫的，大家伙儿就在这冷不唧唧的干坐着？”一个士兵不满地问道。 老兵站起身来，望了望黑暗的远处。 昏黄的一点灯光照亮了城门洞前的方寸之地，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坠落，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到地面上。刚刚清扫过的地面又已经积上了寸许深的白雪。“都别偷懒了，起来把这雪清扫清扫，要不然明天早上把门堵了，挨打挨骂的还是我们。”老兵回头吩咐，几个年轻人也不敢反对，只好一个个挪了出来，抱着胳膊打了几个喷嚏，满脸不情愿地去拿工具干 活。 两个年轻士兵抱着扫帚走到一个偏远的角落，一个嘀嘀咕咕地说道：“装什么装，不就是上过战场吗，胳膊都只剩一个了，当个小队长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另一个大概稳重点，低声说道：“老王说的也没错，小心为妙。” 这稽查司神出鬼没，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冒犯了他们，真的要是被提出来，一个小人物就算是冤死了又有谁会为他们出头呢？ 那个抱怨的也知道老兵说的是对的，这会儿也不说话了，低着头开始扫地。 扫了半天，双手冻得都开始发热，总算是把城门口这路上的雪给扫了个干净。可是这天空中仍旧飘飘洒洒的大雪还是在不停飞舞而下，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又是厚厚一层。 “真是见鬼。”跺了跺脚，穿了好几年的皮靴早已不能阻止寒气的入侵，脚趾头又冷又疼，“这可不是又要生冻疮了！”每年都生冻疮，只要稍微一冷就会复发，那种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 “哪个不是这样？”另外一个士兵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将帽子拿下来抖抖干净，穷人家谁不是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都冻得紫红紫红的？ 一队人先后返回门洞中，终于能够再次靠在角落里烤火了。 “不说别的国家，也不说太子殿下，说说国师大人总可以吧？”年轻人耐不住寂寞，找了一个话题。 “国师大人也是你能议论的？”“谁说议论，就是挺好奇的。你说国师大人一连五六年都没有出现，是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在大雪山中闭关修炼呢？要不怎么一回来就那么厉害，把那些想当国师的都给打败了？” 第209章国师和神女 虽然安陵城守城的士兵也有几百人，但是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夜晚，根本没人真的站在城头上傻乎乎地挨冻。有人缩在城头的背风处打哆嗦，这已经是最尽忠职守的了——绝大多数人都在城下的各处门洞、 避风处烤火取暖。 楚离月站在城头的阴影中，根本没有人感觉到她的存在。 城下各处的火堆旁，有人打盹，有人聊天。楚离月倒是听了不少关于安陵城官员们的小道消息，当然最让她关注的还是和尉迟磐有关的消息。 原来寒漠国的规矩是太子在十二岁后，由国师大人陪同亲自到雪神山中祭拜。因为在寒漠国的传说中，寒漠国人都是雪山神女的后裔，受到神女的庇护。 太子入雪山祭拜神女，如果得到神女认同，就会被神女亲自主持为太子开启玄窍。 从此之后，就算是同胞兄弟、就算是天资超过太子，其他皇子的修为也无法赶上太子的进度。被神女亲自开窍的太子必将会成为成珠高手，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而已。 当然，如果不能得到神女认同，这个太子基本上也就等于被废了。 但是这种事情在之前千百年之中，从未发生过。 可是这一次国主立太子却十分不顺，不顺到前所未有。 寒漠国国主姓慕，太子是他的皇后所生，资质上佳，天资聪慧，周岁就被立为太子。十二岁时，由国师大人陪同前往雪山祭祖拜神。 历来不过是一个过场的事情，在这位太子身上居然变成了一个灾难。 雪山神女根本就不曾出现！这也就意味着太子殿下得不到祖先的认可，无法得到神女亲自开窍玄窍的待遇，就算是回去自己开启玄窍，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压倒其他兄弟子侄，绝对成为成珠高手。 所以，太子被废了。 又过了两年，国主再次选择了一位资质不错的皇子为太子，在这位太子十二岁的时候，再次让国师大人陪同太子去雪神山祭拜。 这一次雪山神女出现了，但是却严厉斥责了国师，说他品行不洁，无法行使沟通天地的职能。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给任何慕家子孙开启玄窍，否则就会遗祸无穷。 国主这才知道，原来上次不是前任太子有问题，而是国师的缘故。 大怒之下，国主斩了国师的人头献祭，然后才又擢选了新的国师。 第二年，新国师陪着太子殿下登上雪山。这一次，雪山神女直接说了，必须要之前的黎难国师之子尉迟磐担任国师，整个仪式才能顺利举行。 可是尉迟磐去哪了呢？这个时侯大家才发现，黎难国师的儿子尉迟磐不在紫宸，不在寒漠国，他很可能去了天元帝国，想要为父报仇。寒漠国国主心急如焚，如果没有尉迟磐，难道他的儿子们就没有人能够成为祖先认同的继承人了吗？如果国主不能具备成珠修为，以后国家的形势可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说不定他们慕家都会被人取而代 之。 所以前几个月尉迟磐一进入寒漠国境内，就被国主赤月三世第一时间派人接到了紫宸，予以亲自接见。而后，尉迟磐一连战胜了三位著名的成珠高手，毫无异议地被册封为新任国师。 这不，新任国师大人刚刚上任不久，就降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雪，一定是雪山神女知道了这件事情，召唤国师大人赶快陪着太子殿下入山祭拜，为太子殿下开启玄窍的。这些年，因为太子的人选起起落落，寒漠国中各种势力都不太安分，像守城小兵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不能知道上层贵人们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纵横捭阖的，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智慧，也能从中察觉到很 多微妙之处。 楚离月如今体内玄力都带着大日紫曜真火的气息，根本不害怕这种寒冷，一时也无处可去，竟然在安陵城头听了一晚上的八卦小道消息。 不过小道消息也不是完全无用，至少她知道了尉迟磐近期会再次出现在雪神山。楚离月虽然急着去找清辉，但是身体内留着神女宫的手段，始终无法让人放心。谁知道雪神珠能不能一直压制那种燥热之气呢？万一哪天雪神珠失效，而她毫无防备，竟然被那种下流手段控制了，做出一 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岂不是后悔莫及？ 既然尉迟磐会来，她就干脆在雪山等着尉迟磐来了，问清楚这件事情再走。 为了确保这些小兵口中所说的不是胡言乱语，第二日，楚离月还亲自来到安陵城中，在酒楼、青楼中转了一圈，不露痕迹地打听了一番，确定无误之后，才掉头离开，向着风雪小镇而去。 因为听一位退休官员在青楼吹嘘的时候，说到太子殿下祭祖拜神是十分重大的事情，虽然早就准备好了各项事宜，但是一路上从紫宸乘着皇家雪山号巨型飞舟也会花费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雪神山。 这一路上，雪山号除了在几个特定城市降落下来补充食水之外，并不会做什么停留。 所以，楚离月想要和尉迟磐见面，要么就是在雪山号补给点混入飞舟，要么就是在雪山深处等待尉迟磐。两者一比较，楚离月自然选择了后者。她在寒漠国根本没有任何人手，完全无法知道雪山号的补给点具体在什么地方，更不要说混进去了。倒是雪神山她去过一次，而且还知道神女宫的具体位置，到时候 提前在附近等候，机会要大得多。 这一次，楚离月选择低调。她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当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变成的样子竟然有五分像是清辉。 宽肩长腿，一身黑衣，双眸黝黑，冰冷锐利。虽然没有清辉那种强大神秘的气场，但是也十分出众。 叹了口气，楚离月再次改变容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 换上一身最常见的灰色皮袄，戴着厚厚的皮帽子，背上背着行李，面上带着风霜之色。这是寒漠国北方最常见的小商人形象。 因为在风雪归人呆了好几个月，楚离月对于那些从大陆各地跑到雪神山谋生的商人和冒险者都十分了解，所以这次的形象也十分逼真。风雪交加的安陵城中，来了一个小小的行脚商人，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和每个行脚商人一样，住着最便宜的客栈，吃着最便宜的饭菜，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空，等待着大雪停止，好继续向着北方前 进。 过了一天，好不容易雪停了，不少行商都急忙出发。这大概是他们今年最后一次到雪山贸易了，再过一个月，雪山附近就随时可能因为气候封山。 楚离月背着自己的行李，装了水壶，买了干粮，一脸木讷地和大家一样踏上了行程。 下雪之后，在寒漠国北方最常用的就是一种和雪橇差不多的交通工具，当地人称之为“雪车”。 从安陵到雪神山，有专门的雪车运送客人。这种雪车和当地人自己使用的短途雪车不同的是有着封闭保暖的车厢。 而且当地人使用的雪车以当地特有的雪鹿来拉车，这种客车则使用玄晶作为动力。 楚离月买了一种中等雪车的票，一辆雪车中能够乘坐八十多人，车厢内有保暖设施，坐进去全身舒泰。 上车的时候，楚离月注意到雪车车厢外壁上画着一头白色飞熊的图案，估计是这个雪车的组织标记。 找了个角落，楚离月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神态坐了下来，将行李包放在一边，一语不发。 车厢里倒有一半是像她这样的小商人，气氛十分死板。 到了时间，虽然还空着十几个座位，雪车还是准点出发了。 雪车上配备了两位驾驶员，四名护卫。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看起来还十分正规。楚离月不了解寒漠国的事情，也猜不出来那头白色飞熊代表什么，只是觉得这个雪车所属的组织看起来很有些章程。 一路上楚离月也算是开了眼界。这雪车体型大概有两辆公交车那么大，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不过在雪地上行驶却十分轻盈快捷。 如果遇到泥泞地面，雪车前方就会喷出一片白色雾气，很快就会把地面凝结上一层冰霜，然后轻松滑过。 即使是在陡坡上下的时候，雪车也不会产生向下滑落的危险。 越向北走，人烟越是稀少。 听那些护卫的意思，因为太子殿下要去雪神山拜祭，虽然太子殿下是从空中飞行过去，可是这些靠近雪神山周围的道路和秩序还是被好好整顿了一番，所以才会一路安然，没有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 到达风雪小镇的时候，雪车上只剩下了十来个人。楚离月下车时，还向雪车驾驶员打听了他们来回运送客人的时间。上次楚离月离开风雪小镇时，因为没有下雪，雪车还未开通。下雪之后，以这边的天气而言，也几乎意味着这些冰雪会不断累积，直到明年春天才会慢慢融化。这段时间，雪车就是最合适的平民交通工具 。 这次来到风雪归人，楚离月就按照自己的人物设定，要了最便宜的的饭菜，做出第一次到雪神山倒卖雪山特产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了解着市场行情。她不敢再要上房，却又不想和那些男人挤在大通铺里，只好要了一间中等房间，价格最便宜的单人间，位于一楼楼梯下面拐角处的一个非常阴暗的小房间。 第210章迎仙峰 楚离月装作胆小谨慎的样子，在风雪归人中呆了两天，打听了一些特产价格，然后又开始偷偷摸摸地往山上跑。先是跟着两队冒险队伍，后来又表现出吝啬不舍得再花钱雇人的模样，自己一个人在雪山脚 下转悠来转悠去。 这样的人每年都有，楚离月有了之前在风雪归人几个月的经验，将这个吝啬而谨慎的小商人形象塑造得十分逼真，所以很多人也就在对这个姓李的小商人嗤之以鼻之后，根本不再关注她了。 早上天刚微微亮，楚离月就裹着一身土灰色的皮袄、戴着厚厚的皮帽子，缩着两只手出了门。 绕过楼梯，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馨香扑鼻，眼前的人竟然是身段火辣的老板娘三娘子。 三娘子对着她飞了个白眼：“走路怎么没个动静，不是躲在这里等着占老娘便宜的吧？” 昏黄的灯光下，楚离月满脸木然，只有眼睛里露出一点慌张，嘴巴张了张，只说出来两个字：“没有。” 三娘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离月一眼，摇着细细的腰肢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阵香风。 楚离月低着头缩着脖子抄着手走出了风雪归人的大门。 虽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但实际上这个时侯才不过是凌晨时分，只是因为到处都是白皑皑的大雪显得特别明亮而已。 楚离月沿着满是冰霜的道路十分吃力地走到了雪山脚下，一路上小心翼翼，实则用神识监视着周边，发现确实无人跟踪之后，才进入了一个雪丘背后，脚尖一点，消失在了茫茫雪山之中。 她之前跟着冒险者队伍进入雪山寻人的时候，也学了不少经验，这一次就是想要自己去熟悉一下地形和周围环境，寻找太子祭拜的地点。 从风雪归人的客人们口中知道，历年来太子来雪神山祭拜时，从来都不曾在风雪小镇驻足，而是直接从空中飞入雪山深处，所以就算是资历最老的冒险者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举行祭祖拜神仪式的地点。 只有当巨大无朋的雪山号从头顶上的高空飞过，在云端露出部分身影时，风雪小镇的人们才知道太子殿下已经来到了雪神山。 而如果太子殿下祭拜成功，由神女大人亲自为他开启玄窍的话，雪神山最深处就会出现异象。 寒漠国主赤月三世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他以太子身份祭拜雪山神女之时，雪神山最深处轰然升起了一轮赤红色的弯月。这也是寒漠国一千多年的历史上，第三位有赤月异象的君主，故称为“赤月三世”。所以，虽然不知道具体地点，但是想也知道太子殿下祭拜之处必然是在雪神山最深处。那些见过赤月异象的冒险者在风雪归人大厅中吹嘘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曾经非常详细地描述过赤月所升起的 位置。 楚离月觉得，他们所说的地方似乎距离自己记忆中神女宫所在的山谷并不是太远。 想要见到尉迟磐，彻底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楚离月必须找到太子祭拜的地方。否则尉迟磐乘着雪山号，飞过来飞回去，楚离月根本接触不到他。 虽然是在雪山之中，但是楚离月的身法轻盈飘逸，就像是丝毫没有重量一样在空中飘飞前行，速度比她之前入雪山搜寻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当初发现神女宫的雪山峰顶，也就是整个雪神山的最高峰。当初花费了十来天，才从山脚下走入了这雪神山最深处，如今却只用了七八个时辰，就已经到达。 站在雪山顶上，俯瞰四周的山峦谷壑，满目尽是白雪皑皑。 按照楚离月的推测，入山祭拜祖先神灵当然是要在最高峰最合适。但是以如今的情形来看，这处最高峰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即将举行大型祭祀仪式的征兆。楚离月皱着眉头将远远近近的雪山峰峦打量了一遍，虽然觉得还是自己站立着的这座山峰最适合，可是却无法保证。毕竟她的文化背景和寒漠国人的文化结构并不完全相同，也许对方会有一些其他考虑也 未可知。但是，如果是真的要在这座最高峰上举行仪式的话，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准备。以时间来说，那些负责礼仪的官员怎么也该提前来布置一番了。而且以楚离月的经验来说，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护卫也应该提 前到达，进行清场，确保太子殿下的安全。 所以，楚离月在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就算是最高峰上找不到什么痕迹，她也只能先在这里藏身，免得到时候太子的护卫队伍来清场，将入山的道路封锁，她就不好再混进来了。 看了一圈，再次确定没有什么痕迹后，楚离月选了一个靠近山峰边缘的角落，脚尖一点，炽热的大日紫曜真火透过她的脚向外无声迸发，以楚离月为中心，周围半径大约一尺的地方都迅速塌陷了下去。 雪块直接升华消失，雪山峰顶出现了一个深达十几丈的大洞。楚离月站在洞底，向着大洞侧面伸出手，采用同样的手法，很快化出了一个长宽高各达一丈的立体空间。 迈入这个被她亲手掏出的冰雪房间之中，楚离月再次抬手，上方的积雪落下来一小块，正好将她下来的大洞填满，于是，楚离月就成功藏身在了雪神山最高峰内部。 至于透气，有了如臂使指的大日紫曜真火，从雪峰侧面烧出几个小得让人根本不会注意的洞眼完全不是问题。 楚离月坐在雪峰内部，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倒是周围玄气浓厚，让她吸收得十分舒畅。 她随身携带有食粮和水，饿了就吃点干粮喝点水，无事的时候就闭目冥想修炼，将神识放出，监视着山峰周围的动静。 一天一夜，山峰中偶尔有雪狼、雪兔之类的兽类出没，却没有看到人的踪迹。 楚离月却没有丝毫急躁，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出任务的时候，隐身在暗处，耐心地等待。 等待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但是楚离月有一种感觉，在太子祭拜的过程中，这处雪神山最高峰绝对是不能忽视的一个重要地点。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雪神山的最高峰，更因为神女宫就藏在这处山峰后的山谷之中。既然是祭拜雪山神女，当然绕不开这所谓的神女宫。 在民间已经传遍了，说雪山神女指定前任国师黎难之子尉迟磐继任国师，其他国师陪同太子前去都不符合要求。 在不知情的民众眼里，这无疑是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另一个诠释。可是楚离月却是亲自去过神女宫，知道神女宫宫主和尉迟磐之间是母子关系，这就更说明神女宫和神女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了。 那个给太子主持开窍仪式的就是神女宫宫主吧？她拒绝承认其他人的国师资格，就是为了尉迟磐吧？ 不管是思考还是修炼，楚离月都放出神识时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等了两三天，终于有人出现在了楚离月的神识之中。 “你确定是在这里？” “绝对没错。” 来人一男一女，穿的衣服并不多，却丝毫没有瑟缩的感觉，显然修为不低。 楚离月心中一惊，觉得那个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不等她仔细去看，就见那个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柳眉星眼的俏脸，竟然是风雪归人的老板娘三娘子。 楚离月以前觉得三娘子脚步轻盈，但是却从来没发现她居然是一个修者。如今看她雪神山最深处的最高峰上，衣着单薄而神色从容，才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人。 和三娘子一起来的，却不是那个五十多岁的掌柜的，而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张马脸、两只三角眼，和三娘子站在一起反差实在非常强烈。 不过，看两人的神情举止，倒是那马脸男人的地位好像比三娘子高上一些。 马脸男人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微微点了点头：“此山为诸峰最高，自然是最适合祭拜者和祭拜对象的身份。群山环绕，俯首称臣；龙气氤氲，以此为尊。于此地祭拜神女，确实是最适合的。” 三娘子带着敬佩的笑容，用热情的目光看着马脸男人：“您连堪舆之术都懂？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虽然是最直白最简单的恭维，但是配上三娘子娇俏的脸庞和火辣的身材，却足以起到极大的作用。马脸男人明知道这是对方在巴结自己，脸上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缕自得之色：“这算什么，当初楼主可是亲自传授了我寻龙之术。”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来，“赵倩，你可要给我一个准确的 说法。能确认是这座迎仙峰吗？”三娘子见他突然变了脸色，也不敢多说，只好恭恭敬敬地站在马脸男人身后回答道：“属下在风雪小镇已经居留了近二十年，关于之前慕家祭拜的情报已经搜集了很多。之前赤月三世还有两位前任太子的祭 祀都确定是在这座迎仙峰上举行的，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马脸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要的不是‘应该’！” 三娘子连忙跪了下来：“是，属下明白。属下敢以性命担保，这次太子祭拜必然在这座迎仙峰上举行！”马脸男人的脸色迅速和缓下来，他伸手握住了三娘子柔软的小手，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好。只要这次任务能圆满完成，我就将你调回去。你就再也不用在这苦寒之地受苦，也不用和那个老乌龟装夫妻了 。” 三娘子娇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投入了马脸男人的怀里，两人竟然在这一片雪白的冰霜世界里亲热起来。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不去看他们的丑态。不过，三娘子和这个马脸男人的对话倒是很有意思。他们想确定太子祭拜的地点去干什么？三娘子潜伏在风雪小镇一二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11章祭拜 十月二十清晨，大雪初霁。 雪山号穿过云层，出现在雪神山最高峰迎仙峰上空。 护卫船只首先降落在平滑如镜的山峰顶上，五百名寒漠国御林军鱼贯而出，手持各种武器和探测工具，将面积大约数百丈平方的峰顶四周详细检查了一遍。 没有发现异常，两名御林军统领立刻开始安排防务。 收到一切正常的信号之后，太子慕熙平的侍从官从雪山号上下来，选择了一个向阳背风的平地，放出了自己的舍珠。一栋华丽非凡的宫殿凭空出现，金堂玉阶，耀日生辉。 在所有人神情肃穆的列队恭迎中，太子慕熙平终于出现在了雪山号的出口台阶上方。 慕熙平今年十二岁。容貌算得上俊秀，穿着一身杏黄色绣着金龙的锦袍，小小年纪举止沉稳。他站在雪山号上，极目四望，眉宇之间却始终带着挥不去的郁色。 慕熙平生母蒋氏是最早给赤月三世慕彦顺启蒙男女之事的宫女，年龄比赤月三世还要大上三四岁，容貌也只是平整而已，并不是特别受宠，在宫中一直是个很不起眼的存在。 若不是赤月三世某日喝醉了在后宫突然遇到蒋氏，恍惚中想起了那段青葱岁月，根本就不会有慕熙平的出生。 不过令赤月三世欣喜的是，慕熙平周岁测出资质上上，他直接将其母蒋氏擢升为一宫妃位，让蒋氏亲自抚养慕熙平。 蒋妃和慕熙平母子二人对于这种生活已经十分满意，只求赤月三世龙驭宾天之后，慕熙平能做一个亲王，哪怕是什么没有权力的闲散亲王，然后将蒋妃接出宫到亲王府中奉养，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因为赤月三世的嫡子、中宫元后钟氏所出的慕熙宸一直就是大家公认最合适的太子人选。慕熙宸容貌俊伟，资质上上，气度不凡。其母钟氏出自寒漠国第一世家，又是赤月三世最心爱的女人。从慕熙宸一出生，赤月三世就对其宠爱非常。在测出上上资质之后，赤月三世就直接册封了慕熙宸为 太子。 也正因此，慕熙宸对于自己的弟弟们并不忌惮，慕熙平也只盼着能够平平安安当一个亲王。 谁会想到慕熙宸居然会在祭拜雪山神女的仪式上出问题呢？ 从寒漠建国以来，一千多年中，不知道有多少位太子来到雪山中祭拜，从来没有一次不顺利的。 可是慕熙宸就是那么倒霉，他祭拜结束之后，神女根本就没有出现！当时大家的脸色就都吓白了。在迎仙峰顶上等了两天，再次祭拜之后，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抵不住群情汹涌，赤月三世废了慕熙宸的太子之位，选择了另一个儿子慕熙廷，两年后再次令其在国师陪同下入山祭拜。 这次神女终于出现了，她公然指出是国师有问题，并宣布只有前任国师黎难之子尉迟磐才能完成沟通天地祖宗神明的任务。 国师被杀了，慕熙廷又被废了。可是尉迟磐找不到了。 一直到尉迟磐回来，赤月三世重新挑选太子，这一次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余地。 赤月三世有十八个儿子，十个女儿，十八个儿子里面资质上上的只有三个，慕熙宸、慕熙廷和慕熙平。前面两个因为得不到神女认同，已经在皇家秘境中开启了玄窍。 能以太子身份拜祭雪山神女并由神女亲自开启玄窍的皇子，只有慕熙平了。慕熙平从穿上太子袍服的那天开始，眉宇之间的愁色就不曾消失。他一无母族可以依靠，二无大臣援手支持，三无宠爱能够傍身，凭什么能够坐稳这个太子宝座？他的兄弟们真的会就这样乖乖地看着他登 上那个宝座？ 慕熙平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尉迟磐。 尉迟磐今日穿着寒漠国师的传统衣袍，一身雪白的锦袍上绣着日月星辰，下摆则是皑皑雪山，缭绕云雾。腰间系着象征国师身份的一枚玄色玉决。 他的目光仍然是那么冷漠，刮得铁青的下巴让他更显得冷硬而难以接近。 慕熙平在众人簇拥之下进入了宫殿之中，峰顶上自有工部随行人员负责建造相关设施。 在寒漠国历史上，这样的祭拜仪式举行了数百次，工部早就将所需物品炼制成了玄器，根本不需要多费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一个雕栏玉砌的祭台就已经完工了。 礼部来的也都是熟手，所需祭品礼器很快陈设完毕。 正午时分，在宫殿中再次沐浴熏香、更换礼服的太子慕熙平在前，国师尉迟磐在后，沿着玉白色的台阶一级级登上了高达十丈的祭台。 山风吹过，两人的衣袍烈烈作响。 慕熙平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虽然礼部早就将祭拜仪式演习了无数次，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雪山之巅，温度低得要命。慕熙平还尚未开窍凝珠，根本抵不住这周围森寒的冰冷气息。幸亏寒漠国对这一套流程十分熟悉，不仅衣服鞋袜都是专门准备的，而且还给慕熙平配备了一块暖玉，挂在胸前始终散发着热流，沿着周身流 转，才让慕熙平能够行动自如。 尉迟磐站在祭台前方，慕熙平站在祭台中央。 按照之前礼部教导的礼仪，尉迟磐双手交叉按在胸前，对着云雾缭绕的天空深深一礼，口中则念着礼部写好的祈祷文字。 他声音低沉浑厚，中气十足，吐字清晰，一字字地念出了一大段文字。周围的山峰陵谷传回来一阵阵回音，似乎有人在遥遥唱和，产生了一种神秘的肃穆感。 天空中雾气缭绕，方才降落时候的湛蓝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遮得看不清楚了。 御林军们持着武器站在祭台下方，只有几位慕熙平的侍从官护卫在太子身边。 祭台中层站满了礼部官吏，一个个捧着礼器，满脸严肃。 听着一声声越来越稠密的回音，他们不禁抬头望向天空，心中升起了一种惶恐。这一次，神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满了吧？ 尉迟磐最后一个字念完，云雾浓密的天空中突然露出一丝缝隙，一缕阳光从高远的天际直直地照下来，正正射在叉手恭立的慕熙平脸上。 那一刻，慕熙平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惊讶、喜悦、惶恐、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一个少年俊秀的脸上显露无遗。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幕让他们心中满是敬畏——这就是天意吧？是雪山神女的意旨吧？果然，只有尉迟国师才是那个能够沟通天地神明的人啊！而太子殿下，才是真正适合统领寒漠的那个人吗？ 慕熙平身边的侍从官突然跪了下去，引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在了雪地之中。他们不敢作声，却都一个个神情激动的望向了天空。 半空中的云雾流动变幻，慢慢形成了一个身姿窈窕、面目庄严的女子形象。 白色雾气凝成衣带飘飘的宽大袍服，然后是栩栩如生的面孔，高耸的发髻，不需要多说，所有人都立刻知道，这就是雪山神女！ 据说当初玄元大陆北方因为气候苦寒，罕见人迹。是雪山神女从雪神山深处走出，与山下的猎户结为夫妻，生下了三男三女，一代代繁衍生息，才有了后来的寒漠国。 所以在寒漠国民间的传说中，雪山神女就是他们共同的祖先，也是他们最信奉的神明。 但是在很多人心目中，这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今天真的看到了神女显现！ 雪山神女缓缓睁开双目，向前一步从云雾中走了出来。她好像踩着一道无形的阶梯，从高远的天空中一步步走了下来，随着她的款款行来，她的形象也越来越逼真，越来越鲜活。 直到她站在距离祭台数丈的半空中时，雪山神女已经从云雾凝成的虚像完全变成了一个与真人无异的女子模样。 漆黑的发丝，红艳的双唇，如水的眼波，细腻的皮肤，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 尉迟磐缓缓下跪，双手举起，沉声说道：“寒漠国太子慕熙平、国师尉迟磐，叩见神女大人，乞求神女大人庇佑！” 慕熙平双手按在胸前，深深躬身行礼。 雪山神女立于半空之中，俯首下望。 她蛾眉修长，双目慈悲，唇角含笑，一手托着一颗散发着五彩光华的珠子，向着祭台点了点头：“慕熙平，吾以雪山之意志，准许汝以慕家子孙之名，祭祀先祖与天地神明。”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就是千余年来寒漠国太子祭拜雪山时的标准流程了。 国师大人念祝祷词，雪山神女现身，允许太子进行祭祀。 祭祀之后，神女主持开窍仪式，帮助太子开启玄窍。 慕熙平吸了口气，按照之前礼部教授的礼仪，先对着雪山神女行礼：“神女庇护之恩，慕家永铭不忘。” 雪山女神微微点头，慕熙平从怀中取出礼部早就写好的文章，对着山峰上方的天空大声朗读起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引起了一阵阵的回音。 楚离月在山峰内部“看”得清楚，那个从空中出现的雪山神女正是她在神女宫地下见到的水晶棺中的女子。 她不敢多“看”那个神女，害怕对方修为太高发现自己，只敢把神识收束在祭台上。 不管是尉迟磐还是慕熙平，在他们朗诵祈祷的时候，楚离月都有种担心他们引发雪崩的冲动，可是事实上，周围的雪峰安静如常。 慕熙平念完祭辞，亲手上香行礼，然后在尉迟磐的引导之下，对着雪山神女再次行礼。 “慕氏子孙慕熙平，恳请神女大人赐福，开启玄窍，予以传承！”尉迟磐躬身行礼。 雪山神女轻启朱唇：“可。” 慕熙平和他的侍从官脸上都隐隐露出了喜色。如果能够在神女主持下开启玄窍，并得到祖先传承，慕熙平就有五分可能坐稳这个太子宝座了。 第212章神女冰雕，刺客突现 在慕熙平按照礼仪祭祀天地神明和祖先英灵之后，尉迟磐向雪山神女提出了为慕熙平主持开窍仪式、进行传承的要求，并得到了允许。 这让慕熙平和他的侍从官都露出了喜色。 即使是同样的资质，在雪山神女的主持下开窍也会比在慕家自己的秘境内开窍效果更好。这一点，在之前的千余年中已经得到了验证。 更重要的是，雪山神女手中的传承之珠，能够为太子开窍后提供大量的玄力和一部最适合太子本人的功法，确保太子在之后的二十年中必然会成为成珠高手。 之后，只要能够安然返回国都紫宸城中，慕熙平就已经具备了和两位哥哥分庭抗礼的资本。 雪山神女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漂亮的像是玉雕一样的右手对着迎仙峰峰顶一指，一片雪花从她的指尖突然出现，慢慢向着峰顶飘落下来。 雪花飘落的速度看起来很慢，但是实际上却很快，不知道怎么一晃眼就已经来到了祭台前方的一堆高低错落的山石之中。 这片山石被透明的寒冰覆盖，看起来像是某个人随手丢弃的一堆冰块。 雪花落入山石丛中，雪峰顶上的空气突然开始荡漾起来，一阵阵无形的波动传开，楚离月心中一动，这种玄气波动她见过，应该是某种阵法开启的表现。 果然，无形水波一样的波动向着周围蔓延而去，雪峰顶上的山石丛突然变了模样。 原本高低不平十分随意的山石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透明冰雕人像。那人像高约三丈，云鬟雾鬓，衣带当风，蛾眉杏眼，神情冰冷。仔细看来，五官眉眼居然和空中的雪山神女有五分相似。 冰雕人像右手提着一柄冰雪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另一手手心向上，五指微微聚拢，好像是托着一个什么东西。 原来在这雪神山最高峰上，还隐藏着一座神女冰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中提着宝剑的缘故，或者是本身材质的缘故，这座冰雕全身都散发着冰冷肃杀的气息，和半空中的雪山神女真人气质迥然不同。 空中的雪山神女面带微笑，冰雪般的手指向前再次一指，空中的云雾突然流转起来，凝成了一座云雾长桥。 桥头一端落在慕熙平面前，另一端却延伸到了距离祭台十几丈外的雕像左手上。 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雪山神女举手指了指雕像左手，示意慕熙平过去。 慕熙平咽了口口水，深吸了口气，知道这就是最重要的一步，由神女主持的开窍传承了。 他整了整衣冠，微微抬起头，迈步向着面前的云雾长桥走了过去。 就在慕熙平即将踏上云雾长桥的时候，空中的云雾突然全部消失，湛蓝的天空突然全部展露，阳光毫无遮掩地洒落下来，照在迎仙峰顶上。 已经被雪山神女的举动震慑的所有护卫和官员都不由发出了低呼，甚至有人大声叫道“祖先庇佑”、“太子殿下洪福齐天”之类的话语。 慕熙平看着眼前灿烂的冬日暖阳，听着下方不伦不类的欢呼，俊秀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上天和祖宗有意的安排，而他才是那个正确的人吧！ 压制着心头升起的丝丝自得，慕熙平正要抬腿，就感觉到一片耀眼光芒，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一片寒光从祭台下层飞起，直射向慕熙平！ 尉迟磐早有察觉，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片寒光就已经被他的袍袖拂开，坠落在地，恢复了三把短剑的真容。三把短剑通体透明，在冰天雪地之中，很难辨别其真形。 “无影剑？血手组织的十大刺客之一？”尉迟磐沉着脸望着地上的三把短剑，冷冷问道。 “国师大人竟然也听说过我的名号，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回答道。这个声音听之在前，闻之在后，忽焉在左，倏尔在右，竟然是飘忽不定，无法确定位置。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迎仙峰周围的雪地中突然冒起十几个雪堆，其中飞出一道道白色身影向着祭台冲了过来。这些人身披用以伪装的雪白长袍，手中持着短剑匕首，武器竟然全都闪着绿光，一望可知具有毒性。他们身手利落，身法诡异，出手都是生死搏命的招数，一时间竟然将守卫祭台的御林军杀出了一个口子 ，冲上了祭台。 慕熙平犹豫了一下，看了守在自己身侧的尉迟磐一眼，下定决心，不管下方的一片混乱，抬腿迈上了云雾长桥。 刚迈上长桥，祭台下方就传来轰然巨响，一蓬白光撞破祭台地面，向着慕熙平脚下疾刺而来！ 尉迟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柄宽宽的长剑，肩不动足不抬，整个人却已经无声无息地飘到了那蓬白光近前，脚尖和地面之间保持着一线微小的距离，漂浮在空中。 楚离月心中赞叹，尉迟磐经历了王家这一次磨难之后想必是修为有了不小突破，对于天地玄气的运用进入了一个自然而然的境界，根本不需要自身肌肉发力，仅仅依靠玄力流转就能轻松自如地任意移动。 尉迟磐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挥，剑身上透出的犀利剑气就已经呼啸而出，破开雪山上空冰冷的空气，组成一片旋转的光芒挡住了射向慕熙平脚底的白光。 叮叮叮，一连串像是细雨打在芭蕉上的轻响之中，一个淡淡的虚影在尉迟磐的剑气细网中现身出来。 “无影剑。”尉迟磐的声音冷漠，语气肯定。虚影披着红袍，脸上蒙着一张画着鲜血淋漓大手的面具，只露出下巴和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不知道尉迟磐认不认识他，楚离月却已经认出了他比一般人更长的下巴——居然是那个和三娘子一起来过迎仙 峰踩点的马脸男人。 听尉迟磐的口气，这个马脸男人是一个有名的杀手，外号“无影剑”，隶属于“血手”组织。楚离月心中生出了疑问。杀手行动之前，由组织提供埋伏地点的情报，或者自己亲自到该地点去踩点了解情况，这都属于正常手法。可是，据她所知，三娘子在这风雪小镇开店可是有了一二十年的时间， 总不会是就为了这次刺杀慕熙平的任务吧？ 无影剑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透明短剑划出凌厉的轨迹，向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尉迟磐刺去。 尉迟磐的长剑和无影剑的短剑再次在空中遭遇，两把剑的光芒一起炸开，就像是天地之间突然降下了一道闪电一样，将整个祭台都照得毫发毕现。 无影剑的短剑狠毒直接，尉迟磐的长剑沉稳厚重。两人的剑光闪烁成一团，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剑影，可是那些森寒凌厉的剑气，却在祭台上纵横穿梭，将各种陈设供品切得碎成无数块。慕熙平已经踏上了云雾长桥，大步向前走去。脚踏在长桥上，云雾在身边缭绕，可是脚下的感觉却和实地没有什么区别。他放下心来，步履也越发显得稳健而不失气度，杏黄色的衣袍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看起来也有了几分凌驾于尘世的气派。 跨度数十丈的长桥在中间部位有一个拱起的弧度，慕熙平大步向前，很快就走到了那处弧度上方。 不管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他只要尽快到达神女指定的地点，按照神女的要求完成开窍仪式，接受传承，他这次来祭拜雪神山就算是达到了目标。 突然，神女雕像上闪烁起了七彩毫光。 空中的雪山神女原本神情悲悯、微垂着眼皮，对于脚下的厮杀死伤恍若未见，此时却突然抬起头来，美丽的眼睛里显出惊悸之色。 神女冰雕周身彩光流转，向空托起的左手慢慢地握在了一起！ 从祭台上延伸过去的云雾长桥连接神女冰雕左手的一端突然断裂，而且从那一端开始，凝实缭绕的云雾像是遇到了狂风一样，刹那间消失无踪。 望着迅速消失的前方长桥，慕熙平站在长桥中间顶端，满脸惊骇，双眼发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不过是一个启蒙修者，顶多是肉身强度比普通人好一点，可也做不到从这十来丈的高空中坠落也安然无恙！ 空中的雪山神女美丽的脸上透出了隐隐的怒色，双目射出森然白光，扫向脚下正在互相搏杀的人群。 白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瞬间定格，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变成了一个个动作鲜活的冰雪人像。 被雪山神女这种可怕的手段震慑，一些还未遭遇这种命运的御林军和杀手同时放弃了继续战斗，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拼命逃去。 慕熙平看着脚下的云雾长桥化为乌有，自己凭空而立，不由吓得尖叫出声：“救命！神女救命！” 雪山神女目光一转，地面上迅速凸起一座雪堆。雪堆向上不停伸展，将从空中坠落的慕熙平接住。 慕熙平虽然惊慌，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落地时还知道抱头翻滚，加上雪堆极为松软，他连着翻滚几下之后，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大的损伤。 面对着著名杀手无影剑狠毒凌厉的进攻，尉迟磐手中的长剑不紧不慢，却织成了一张细细的大网，将对方的所有攻击都抵挡在外。 无影剑身法诡异，可是尉迟磐的剑网却越来越沉重，不停挤压着无影剑身周的空间，留给他辗转腾挪的余地越来越小。即使是号称无影，也不是真的能够无孔不入。大网慢慢地收缩，无影剑从人到剑都像是落入了蜘蛛王中的蚊蝇，被无所不在的蛛丝粘住了身体，一举一动越来越吃力。 第213章清溪小印 马脸男人看到自己的手下大半被震怒的雪山神女变成冰雕，小半落荒而逃，自己也处于下风，一时间手脚稍乱，就被剑网落在了身上。他身形一颤，整个人再次化作虚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了。 尉迟磐将长剑收起，从祭台上一跃而下，落在刚被雪峰送到地面的慕熙平面前，沉声问道：“殿下可有事？” 慕熙平尽量维持着自己的气度，摇了摇头：“孤安好，国师大人勿忧。” 尉迟磐环顾四周，五百御林军已经死伤近百名，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是十几名杀手，竟然就将御林军杀得如此凄惨，这拱卫皇室的御林军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 慕熙平有些惶然，之前神女没有不满，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波刺客，将这庄严肃穆的祭祀场面弄得血淋淋的，神女会不会发怒？ 他抬起头来，望向半空中的雪山神女。 雪山神女的脸上果然满面冰霜，看起来十分愠怒。她的大眼睛里寒光闪烁，目光注视着迎仙峰上方的纯净天空，冷冷说道：“何方小贼，居然敢在本座面前如此肆意妄为？”她的声音缥缈空灵，可是这一次含怒出口，整个雪山都随之震颤起来，更有远方一座雪峰轰然崩塌。累累白雪化成一股可怕的白色洪流，奔涌而下。几乎是转瞬之间，高峰夷平，山谷填满，简直是沧海桑 田的剧变直接在眼前展现。 天地伟力，令人禁不住心生恐惧，倍感自身的渺小。 在雪山崩塌的背景画面中，一辆朱红华盖的双轮大车突然在湛蓝的天空中露出了身形。 拉车的是四头俊逸非常的双翼天马，通身雪白，黄金打造的华贵马笼头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玄晶，透着高调的奢华。 慕熙平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自然是认识这辆独一无二的豪华飞车的，这是他的大哥、从小就被所有人公认为太子的慕熙宸的飞车。 他们的父亲赤月三世对慕熙宸这个嫡长子宠爱非常，哪怕是最难得的双翼雪天马，也不辞辛苦地找到了四匹，赐给了慕熙宸。 双翼雪天马，飞行速度极快，卖相又特别俊美，所以十分受人喜爱。可是因为生于极西极高之地，十分难得。赤月三世总共也只有六匹，一下子赐给了慕熙宸四匹，已经足见他对慕熙宸的宠爱。 别人如果得到一匹就已经喜出望外，会小心翼翼地好生照顾，当成自己的飞行异兽珍惜。可是慕熙宸却直接用四匹双翼雪天马拉车！ 消息传到赤月三世耳朵里，赤月三世不但没有斥责慕熙宸浪费，反而哈哈大笑，十分嘉许，说这样才有皇家气派，才是一国之君所应有的大家气象。 所以从小慕熙平就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管哪一方面都不能和这个大哥相比，倒不如乖乖的，还能保持几分所谓的兄弟之情。 可是天意弄人，偏偏在慕熙宸祭拜雪神山的时候出了意外，让慕熙宸未能得到神女认可，未能在神女的主持下开启玄窍、接收传承。阴差阳错地，这个烫手山芋竟然扔到了慕熙平手中。 慕熙平一直是惶恐的，他曾经专门跑去求见慕熙宸，想要给自己辩白一番，说清楚他对于那个位子从来都没有任何心思。可是慕熙宸自从那次祭拜失利之后，就深居简出，根本不肯接见慕熙平。所以这一路上，慕熙平内心中的忧虑多过野望。虽然方才神女出现，表示接受他的太子身份，要给他开窍传承之时，他的心中曾经涌现出了一股热望，可是现在一看见慕熙宸的飞车，方才那股让他全身发 热的劲头就全部不翼而飞了。 果然，天空中的飞车上，站着一个身穿亲王蟒袍的青年男子，他大约二十岁左右，长身玉立，姿容俊逸，气势傲然，正是如今已经凝珠五转的慕熙宸。 慕熙宸面对着空中的雪山神女，仍旧傲然而立，语气毫无畏惧地自我介绍：“寒漠国赤月三世陛下嫡长子，慕熙宸。” 雪山神女目光阴沉地打量了他一眼，厉声问道：“小辈，你居然敢擅自催动神女冰雕，可知道你这种行为犯了大忌？” 慕熙宸的飞车升到和雪山神女持平的空中，面对雪山神女的厉声斥责，他却毫不畏惧，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何大忌？”雪山神女目光闪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冷冷说道：“今日乃是本座为慕家继承人开窍进行传承的重要日子，你一个小辈竟然胆敢闯入迎仙峰重地，意图不轨！本座就将你拿下，交给慕家能够做主的人，问 问他是如何教导子孙的！” 说完，她双眼中再次射出冰冷的白光，向着慕熙宸横扫而去。 慕熙宸似乎早有防备，他背负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方碧玉印玺。这方印玺并不太大，握在慕熙宸修长的手指中十分合适。可是雪山神女一看见这方印玺，脸色立刻发生了剧变。 慕熙宸握着碧玉印玺，将手向前伸着，唇角带着微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看来神女大人还是认得这清溪小印的。” 雪山神女的脸色不断变幻，最后还是化作满是冰霜的冷笑：“难怪你一个小辈敢在本座面前耀武扬威，原来是得到了这方清溪小印！” 她长袖一挥，竟然是准备掉头离去：“既然如此，此后本座再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慕家的事就由你慕家人自己解决去好了！” 慕熙宸看着她向着远方遁去的背影，唇角冷冷勾起，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四匹双翼雪天马昂首长嘶，拉着奢华的飞车从空中降落下来，几乎就在同时，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也从迎仙峰下缓缓而上。他们的神情动作以及配备的盔甲武器都远胜过之前保护慕熙平的御林军，一 看就是御林军中真正的精锐。慕熙平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慕熙宸争什么，因为他知道失败的只可能是自己。可是今天，就在他距离那个宝座那么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慕熙宸却突然出现，而且还 逼走了雪山神女，将他一掌打回了原形——慕熙平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中真的有几分遗憾和不甘。 尽管如此，慕熙平还是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了惊讶震惊的表情，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快步迎上前去。 尉迟磐面无表情地跟在慕熙平身后，对着慕熙宸微微点头。 慕熙平上前几步，深深躬身：“见过大哥。” 慕熙宸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敢当，太子殿下。”慕熙平脸色苍白，抬起头来满面惶恐，拼命摇头道：“大哥，我，我……”他左右看了几眼，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目闪烁着泪光，“我从来没有那个心思，只是皇命难违，才不得不有此一行！请大哥不 要误会！”这次的开窍和传承眼看是不可能进行下去了，既然三个资质上上的皇子都未曾得到神女认可，没有得到祖宗传承，那么大家还是回到了同样的起跑线上，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占据最大优势的当然还是慕 熙宸。 慕熙平心中明白，自己的这个太子名分很快就会重新回到慕熙宸身上，留给自己的只有慕熙宸深深的猜忌。想要之后的人生过得安稳一些，就只能放下尊严，求得慕熙宸的理解。 慕熙宸冷笑一声，根本没有理睬跪在冰雪之上的慕熙平。他又不是傻子，之前十来年里，慕熙平确实是很老实本分，从来不曾有什么痴心妄想。 可是刚才慕熙平的表现他也看得很清楚。慕熙平迈向云雾长桥时候的迫不及待和满面兴奋，不需要任何人解说，慕熙宸都能想到当时慕熙平心中是什么想法。 出身皇家，哪个男儿没有对于至尊宝座的向往和渴望？只要机会成熟，即使是最老实的皇子都会本能地出手。 慕熙宸并不把这个年方十二岁的弟弟放在眼里，不过小小的惩戒还是要有的。 被御林军精锐包围，之前负责祭祀保卫工作的御林军互相看看，竟然一个个都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他们都是御林军的人，彼此之间都十分了解。慕熙宸带来的这一队五百人乃是直属陛下的精锐之师，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再说，他们也不是慕熙平的私人武装力量，又何必卷入皇子们的争斗之中呢？ 慕熙宸看着自己的人彻底控制了局面，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向着一边的神女冰雕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神女冰雕身上再次闪烁起七彩毫光，而慕熙宸手中的碧玉印玺也同时开始发亮。 慕熙宸站在神女冰雕面前，双掌合并，将清溪小印慢慢举过了头顶，口中喃喃念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清溪小印居然凌空飞起，投入了神女冰雕胸前。 碧玉印玺一进入神女冰雕体内，神女冰雕身上就开始散发出刺眼的白光，简直像是一轮太阳从天空上坠落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大会儿，白光慢慢散去，众人睁开眼睛，才发现神女冰雕发生了变化。 神女冰雕原本的姿势是右手提剑，剑尖斜指地面，左手举起，手心向上托着什么东西。现在却变成了右手握剑前举，左手轻轻按在胸口。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神女冰雕雪白透明的身体慢慢缩小，变成了一个正常女子的高度。她雪白的眸子慢慢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慕熙宸身上。 第214章雪山女熊，奴大欺主 缩小的神女冰雕转动着雪白的眼珠，看起来分外冷漠。她的目光落在了慕熙宸身上，按在胸口的左手微微用力，轻声问道：“你是慕氏子孙？是你唤醒了我？” 慕熙宸缓缓下跪，双膝及地，双手交叠按在雪地上，额头也慢慢地贴在地面上，竟然是行了大礼：“慕氏第六百一十二代子孙慕熙宸叩见先祖。” 慕熙平连忙跟在后面跪了下来，五体投地，连头也不敢抬。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场的所有御林军也纷纷下跪，场面一片静穆。尉迟磐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在旁边单膝下跪。 “六百一十二代？”神女冰雕自言自语道，“竟然已经是一千多年了吗？” 她雪白的眸子直视着慕熙宸，声音十分温柔地问道：“你将我唤醒可是有什么事情？”慕熙宸朗声回答：“先祖为慕氏子孙留下传承之法，惠及千年，恩情如海。孰知千年之后，竟有奴大欺主之事发生，有僭用雪山神女之名把持慕氏子孙传承者，妄图欺名盗世，谋取私利，不肖子孙慕熙宸恳 请先祖出手，澄清宇内，以正名实！”自从神女冰雕散发出七彩毫光开始，楚离月就感觉到一股浩大的威压从天而降，这种感觉比神女宫宫主出现时候的压力要强大无数倍。楚离月心中警惕，把自己的神识收缩到最小，不敢再继续观察迎仙峰 顶的事态，并且做好了随时被发现的准备。 慕熙宸的话说完，神女冰雕的身上就散发出森寒凌厉的气息：“大胆！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冒用吾名？” “其自称雪山神女，手握传承之珠，把持国家权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慕熙宸的话刚说完，神女冰雕透明的脸上就露出了怒色。 “好大胆！”神女冰雕左手捏了一个法诀，口中轻叱道：“不过一个小小雪奴，居然敢如此作威作福！来！” 随着神女冰雕的一声轻叱，一道白影从迎仙峰后的无边云雾中电射而来，正是方才羞怒而去的雪山神女。 只是此时的雪山神女和最初从云雾中凝出身形的空灵模样大相径庭，她双目赤红，发髻凌乱，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挣扎着，仿佛是身不由己被生拖了过来一样。 雪山神女从空中重重摔落，正砸在慕熙宸面前的雪地上。她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爬起身来，面色苍白地对着神女冰雕跪了下来：“小奴叩见主人！” 神女冰雕冷笑着垂头看她：“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她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雪山神女，“既然如此，为何还胆敢冒称吾名？你是我的雪奴之女？” 说着，神女冰雕右手长剑抬起，对着地上跪伏的雪山神女一指。一股冰冷的白气从长剑上涌出，被白气冲到身上的雪山神女身不由己地在地上一滚，一下子变了模样。 之前她身上的雪白衣裙竟然像蝉蜕一样脱落，满头钗环也掉落一地，温柔慈悲、高高在上的雪山神女顿时变成了一只身材小巧、全身覆满细细白毛、毛发尖上挂着晶莹冰霜的野兽。 这野兽鼻尖突出，双目赤红，乌黑双唇之间利齿外伸，一看就十分凶狠。可是如果从背后看却是细腰丰臀，像极了一个美丽少妇的曼妙身姿。 楚离月再次偷偷放出神识时，正看到雪山神女变成了野兽这一幕，不由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断开了自己的神识。 真是有点猝不及防，这个神女宫宫主、寒漠国雪山神女竟然是一个兽族！ 楚离月第一个想知道的问题就是：尉迟磐知道他母亲的真实身份吗？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母亲？ 再次放出神识，楚离月首先留意的就是尉迟磐的表情和反应。 尉迟磐单膝跪在一旁，头颅微微下垂，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感觉。楚离月根本无法确定他是什么想法。他是早就知道，所以处变不惊，还是天性冷漠，故而毫无感觉？ 慕熙平一只手捂着嘴，两只眼睛瞪得滚滚圆，惊诧得无以复加。其他御林军更是起了一片哗乱，不停有人小声惊呼、大声吸气。 倒是慕熙宸冷笑着说道：“雪山女熊！” 他之所以敢于亲自来此对付这个所谓的雪山神女，就是因为他早就有所怀疑，做了详细的调查。 慕熙宸从雪神山惨然而归后，其母钟皇后虽然性情刚强，却也忍不住多次垂泪，心中多有不甘。可是为了慕熙宸的未来，还是不得不让他在慕家秘境中参与了开窍大典。 虽然慕熙宸也成功开启了上品玄窍，但是钟皇后总是意难平。 后来慕熙廷步上了慕熙宸的后尘，大家才知道是因为国师品行不洁，引得神女震怒，才会牵连了两位无辜皇子。 钟皇后知道之后，更是恨死了那国师，逼得赤月三世斩了那国师的头颅谢罪还不甘心，平时还不止一次暗中骂那虚伪国师累得慕熙宸遭受这样的羞辱。 可是慕熙宸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处。 过去的不必再提，羞辱之类的，他并不在意。可是有些仍然可能影响寒漠和他的未来的重要疑问却不能不去解开。 于是慕熙宸开始长期驻守在慕家的藏书阁中，带领两个心腹每日检索一堆堆书籍典册，就是为了寻找心中的那份真相。慕熙平被册封为太子之后，曾经满面惶恐地前来求见，慕熙宸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根本没有兴趣和他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慕熙宸连见都没见慕熙平，坐在那些故纸堆里，想象着慕熙平惨白的小脸，慕 熙宸当时笑得十分恶劣。 他知道，自己拒见慕熙平，已经绝对够让慕熙平辗转难眠好几年了。既想保全首领，安享富贵，又想火中取栗，更进一步，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能行？ 慕家祖先传下的典籍不多，在屡次战火之中也多有亡逸残缺，但是经过了两年多的检索苦寻，慕熙宸等人还是找到了一些零星记录。将那些记录拼凑起来，基本上能够得出一个令人惊诧的结论：雪山神女确实乃是慕家先祖，她实为一位修为通天的巅峰强者。为了让后代子孙保有江山，才定下了每代太子十二岁开窍之前入山祭拜，召唤 守护者助其开窍，授其传承的规矩。 慕熙宸看着“守护者”几个字，当时就冷笑不止。 他就说了，如果他们祭拜时出现的雪山神女真的是慕家祖先的话，又何必要一个外人来充当国师，负责召唤？ 对于祖先来说，难道血脉亲缘之间的联系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祷辞和品行更密切？有何必要生生插入一个外人来？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先祖，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的缺陷迁怒于自己的子孙？连着两次毫不犹豫地否定前来祭拜的子孙，不给予他们传承，这是一个祖先对子孙的正常态度吗？尤其是他和慕熙廷都资质上佳 ，并无任何不孝之举！而如果说那个所谓神女是受命守护慕家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一千多年之中，慕家的统治曾经有几次都濒临灭亡，甚至有两次紫宸城都落入敌手，皇宫被焚毁，典籍也流落散失，皇室子孙死亡惨重，这 才让当年的真相湮没在时间长河之中。 幸亏他找到了一点线索，才劝服了父皇，从他手中拿到了皇室珍藏的清溪小印，这才唤醒了真正的先祖。 这头雪山女熊趴在地上，瓮声瓮气地回答着神女冰雕的问题：“主人所说的雪奴乃是小奴母亲的母亲。” 神女冰雕微微蹙起了眉头：“你的外祖母？雪奴可是已经死了？” 雪山女熊伏地回答：“是，小奴的外祖母和母亲都已经死了。” 神女冰雕微微点了点头：“难怪你如此胆大妄为。”她透明雪白的面孔上浮现出威严的神色，“雪奴，你可知罪？” 雪山女熊不敢抬头，连声说道：“小奴知罪，小奴知罪，求主人宽恕小奴，饶了小奴的性命吧！” 神女冰雕冷哼一声道：“当初是你的外祖母苦苦乞求，我才饶她一命，命她守护寒漠，为慕家效力。如今你却胆敢以奴欺主，冒称吾名，此罪当诛！” 说着，神女冰雕右手缓缓抬起，冰雪长剑的剑尖指向跪伏在地的雪山女熊，杀气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雪山女熊连声哀叫：“主人看在小奴祖孙三代守护慕家江山一千三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了小奴一命吧！” 神女冰雕双目闪过冰雪，神情略有僵硬。她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厉声斥责道：“看在你这些年辛苦的份上，暂且将你的头颅留下！若有下次，一定将你斩成两段！” 雪山女熊拼命叩头称谢，磕得地上的冰雪乱飞。慕熙宸微微皱眉，却见神女冰雕将脸转了过来，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乖孩子，你很好。”她伸出手对着慕熙宸一招，就将他托在了自己手中，整个身体再次变大，恢复了三丈多高的模样，一个冰冷的声 音从空中传了下来，“雪奴，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雪山女熊连忙爬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颗散发着五彩光华的珠子，整个人也从全身白毛的冰霜白熊模样变成了原来的空灵神女。 托着五彩珠子的雪山女熊从地面上缓缓升起，再次出现在半空中。 神女冰雕已经静止不动，恢复了原来右手提剑、左手托起的姿势，将慕熙宸举在手中。雪山女熊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她手中的五彩珠子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然后雪山女熊将五彩珠子一抛，这明亮的彩光就从空中向着慕熙宸飞去！ 第215章地级功法，传承之珠 雪山女熊手中的五彩珠子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飞向了坐在神女冰雕左手手心中的慕熙宸。慕熙宸不由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来，不容抗拒地冲入了他的眉心。 浩浩荡荡的洪流冲入慕熙宸的脑海，一套完整的地级功法突然出现在慕熙宸的眼前！即使是素来淡定、心有定数的慕熙宸，在这一刻也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这可是地级功法啊！ 据说在千余年前，最初祭拜雪山的先祖们，都有机会得到地级功法，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慕家太子都只能得到玄级功法。 虽然玄级功法已经指出了进入成珠境界的大道，而成珠高手在这玄元大陆上已经十分了得，可是慕熙宸在查阅典籍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感到遗憾。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能够从传承中得到一套地级功法！ 慕熙宸情绪大振，抖擞精神，将这套功法牢牢记在心中。而同时，浩瀚汹涌的精纯玄力也从五彩珠子中向着慕熙宸全身经脉之中灌输过来，让慕熙宸觉得全身经脉贲张，隐隐有一种发胀的感觉。 赤月三世给自己的爱子讲述过自己当初在雪神山开窍接受传承的经历，所以慕熙宸对此并非完全陌生。传承之珠是真正的雪山神女留下来的宝物，其中存储着大量的玄力和极多功法，守护者——也就是雪山女熊帮助慕家太子开启玄窍之后，就会控制传承之珠为其挑选一套最适合他的功法，然后将传承之珠 中蕴藏的玄力输送给他，助他成功凝珠，并提高修为。 至于说能够借助这种纯净之极的玄力将修为提高到凝珠几转，那就看各人的资质和运气了。慕熙宸虽然已经开窍凝珠，但是这套名为霜天大寒的地级功法却与他的元魂极为吻合，能够修炼这一套功法，不仅意味着他可能成为数百年来慕家再也未曾出现过的化珠高手，而且还意味着在之后的修炼 速度上他也会独占鳌头。 想到这些，慕熙宸连忙集中精神，尽力接纳这些冲入自己玄窍的玄力。同时，按照霜天大寒功法中的修炼路线，将这些玄力慢慢运转，滋润自己漂浮在玄窍之中的玄珠。 慕熙宸虽然是第一次修炼霜天大寒功法，可是不知道是天赋还是血脉的关系，却上手极快，仿佛已经修炼过千百次一般，很快就非常熟练顺畅地将体内奔涌的玄力驾驭着，一一输入了自己的玄窍之中。慕熙宸的玄珠中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形状奇特的白色扇形元魂，不停向外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将整个玄珠都染上了一层冰霜。冰霜包裹的玄珠在玄力凝成的水面上漂浮着，吸收着慕熙宸使用霜天大寒功法纯 化过的玄力。 一时间，慕熙宸有一种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的错觉，仿佛伸出双手就能托举头顶的蓝天一样。 大量的玄力涌入玄窍之中，雪白的玄珠如同一头饥饿许久的猛兽，拼命地吸收着这些精纯的玄力，慢慢在水面上翻滚起来。 慕熙宸自从十二岁开窍，至今七年有余，才是凝珠五转的修为，可是如今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已经迈入了凝珠六转！而且体内的玄力仍然浩荡无穷，接下来七转不成问题！ 心中狂喜，慕熙宸全心运转霜天大寒功法，开始毫无保留地推动体内玄力流转。 一个时辰之后，玄窍中的玄珠再次慢慢滚动起来，凝珠七转在即！ 就在此时，一直静静地站在半空中的雪山女熊突然动了，她食指轻轻一指，悬在慕熙宸头顶的传承之珠突然爆发出炫目的白光。慕熙宸感觉到体内涌入的玄力一下子暴涨，就像是无边的海水突然涌入了江河之中，将无法承受的江河堤岸摧毁，河道冲垮，淹没了万千良田。慕熙宸体内的经脉无法承受突然暴涨的玄力，几乎同时，十 二经八脉全都爆裂开来，一口鲜血从慕熙宸的口中喷出！ 雪山女熊脸上仍旧带着温柔慈悲的笑意，似乎对于慕熙宸的惨状毫无察觉，手心向上，五指轻轻握起。 传承之珠拖着白光从慕熙宸头顶飞回了雪山女熊的手中，慕熙宸体内的玄力也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样，全部被吸出了体内，汇入了传承之珠中。 慕熙宸经脉碎裂，玄力全空，体内剧痛不已，一时间竟然支持不住，摇晃了两下就昏倒在了神女冰雕的手中。 雪山女熊看着依旧静止不动的神女冰雕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微笑。楚离月自从感觉到那个强大之极的气息降临之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收缩神识，同时侧耳倾听。不过幸亏她现在耳目聪明，远超常人，透过那些透气的小孔，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对话，配上她远远看见的 一些场景，大致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原本看起来被神女冰雕压制收服的雪山女熊，似乎一心一意服从命令，帮助慕熙宸进行传承修炼。而慕熙宸身上的气息也在不断提高，显然修为有了飞速进步。可是在关键时刻，慕熙宸竟然吐血昏迷，而 雪山女熊却悠闲地收回了传承之珠。虽然不知道慕熙宸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楚离月却能够推测出来，这一定是雪山女熊的手笔。想也知道，就算雪山女熊是慕家先祖神女冰雕的雪奴的后代，也不代表她就真的会对外祖母曾经的主人心悦诚 服。 这一千多年来，真正的雪山神女很少现身，而雪山女熊已经习惯了雪山霸主、寒漠太上皇的地位，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低头臣服，甘心当一个没有自由和尊严的兽奴？ 果然，雪山女熊在关键时刻出手，导致慕熙宸喷血昏迷。如果楚离月是雪山神女，见到这个雪山女熊居然敢以奴欺主，冒用主人名义妄图控制主人后代，当场就会出手将其斩杀，绝对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已经做出了背叛行动的下人。不知道雪山神女到底是什么想 法，只是看到雪山女熊伏地求饶就轻轻将她放过。 御林军早就守护在周围，慕熙平和尉迟磐站在远远的地方旁观慕熙宸接收传承，也是为了表示对慕熙宸没有恶意而保持距离。 看到这一幕，慕熙平的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尉迟磐依旧一脸冷漠，好像根本没觉得雪山女熊做了什么大事。 慕熙宸昏倒在神女冰雕的手心之中，鲜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缓缓淌到冰雕之上。血液一滴到冰雕上，就立刻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看到慕熙宸吐血晕倒，他的两个贴身侍卫脸色大变，立刻飞身扑向神女冰雕，想要去检视慕熙宸的情况。 可是刚刚飞到冰雕手边，神女冰雕身上就冒出一股强大的气势，直接将两人推了开去。 这两人也是赤月三世专门为慕熙宸挑选的成珠高手，修为很是不错，可是在这股力量面前却好像弱小儿童一样毫无反抗能力，直接就被推得凌空倒翻了无数个跟头，才找到了平衡，安然落地。 雪山女熊猛地扭头看向神女冰雕，眼神中闪出惊疑。 一个虚影从神女冰雕胸口部位闪现出来，缓缓投入了昏迷的慕熙宸眉心之中。 紧接着，慕熙宸就睁开了眼睛。 楚离月一时被场中的变化吸引了心神，竟然直接去看了慕熙宸的眼睛。原来的慕熙宸也是高傲矜持的，带着那种天之骄子俯瞰人间的从容；可是现在慕熙宸的眼睛里同样是俯瞰人间的高高在上，却没有了那种鲜活的生机和感情，好像是一个高踞九天之上的神祇看着脚下蝼蚁 一样的平静无情。 慕熙宸的眼睛向前一望，楚离月感觉到自己和他“看”了个正对眼。 脑海中轰隆一声，楚离月感觉好像有一只巨锤重重敲击在自己头上！头晕恶心的同时，楚离月也感到一种尖锐的疼痛突然劈开了她的头部，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一下子冲入了楚离月的体内，让她禁不住全身发抖，再也无法维持神识，整个人在自己挖出来的冰雪房间中缩成 了一团。 楚离月知道这是自己遭到了对方的神魂攻击，强忍着痛苦用意识呼唤噬阴藤种子。一股热流从右手臂向全身流去，所到之处，那股冰冷锐利如同寒冰长剑一般的气流随即消失。 热流在楚离月全身游走一遍，将所有冰冷气息消灭干净，才缓缓回到了她的右臂上。 厚厚的衣物之下，楚离月右臂上的黑色藤蔓已经泛起了漆黑的光泽，藤蔓图案从她的脖颈后爬过，绕了一圈，慢慢延伸到了她精致的锁骨上。 黑色的藤蔓上，星星点点的红色花朵已经悄然绽放。 楚离月再次放出神识，这一次她十分小心，不敢再接近慕熙宸。她能够感觉到，这时候的慕熙宸十分危险。 方才那股强大的气息，在她所见过的修者中，仅居于清辉之下！ 这样的高手，楚离月知道自己根本招惹不起。方才大概是因为自己一时失态，神识与刚刚附身慕熙宸身上的那人碰了个正着，才会遭到攻击。甚至这种攻击可能还只是对方的一种本能反应，对方应该根本没有认真把自己当成敌人，否则以自己的修为 ，根本就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她远远“眺望”，看见的就是慕熙宸飘然凌空，和雪山女熊两两对峙的情景。 雪山女熊望向慕熙宸的脸色十分凝重，甚至还带着几分恐惧。 “你，你，你是谁？”慕熙宸手中握着那枚之前飞入神女冰雕胸口的碧玉印玺，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小小兽奴，贪心不足，可杀。” 第216章她是我的生母 慕熙宸口气冷淡，说到“可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好像真的只是要碾死一只蝼蚁一样微不足道。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掌，对着距离自己数十丈外皮袄浮在半空中的雪山女熊轻轻虚捏。 雪山女熊早就脸色发白，似乎遇到了天生克星，身体不由自主地臣服，连逃跑的念头也生不出来。 慕熙宸虚虚一捏，雪山女熊就好像被人折断了全身骨头一样，委顿成泥，从半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 空中的慕熙宸连低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就要伸出手指向她点去。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远方旁观的尉迟磐冲了过来。他向前一扑，和身挡在了雪山女熊身前，当即就被空中传来的玄力重重击在背上，魁梧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顿，嘴角的鲜血像水流一样涌了出来。 慕熙宸这才低头冷冷看着地上已经跌成一团的两人，眼神漠然。 尉迟磐翻身跪坐在雪地上，对着空中的慕熙宸深深地伏地叩头：“大人，她固然罪该万死，但求大人念在她们祖孙三代守护寒漠千载的份上，留她一条残命吧！” 慕熙宸开口了，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你是寒漠国师？为何要为她求情？” 尉迟磐叹了口气：“是，我是寒漠国师。之所以冒死为她求情，是因为……她……是我的生母。” 慕熙宸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他轻轻抬了抬眉毛，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了然：“原来如此。” 尉迟磐低头看了一眼旁边横卧在冰雪之中昏迷不醒的雪山女熊，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叹息。 空中一片静谧，慕熙宸双手负在身后，半天没有说话。 尉迟磐跪在雪地里，也低头不语。“也罢，这雪奴已经修为尽失，只剩下一具残躯，也算是受到了惩罚。”慕熙宸缓缓说道，声音里多了一丝难得的情绪波动，“尉迟磐，看在你父黎难国师为寒漠出生入死、殒身报国的份上，就留下这胆大妄 为的雪奴一命。以后她若再有不轨，你与她同罪并罚！” 尉迟磐把头贴在地上，闷声回答：“多谢大人。” 慕熙宸将手一招，雪山女熊手中的传承之珠就飞起来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微微蹙了蹙眉头，口中说道：“肉身实在是太过孱弱。” 传承之珠在他手中再次放出五彩光华，只是不像雪山女熊使用时那样漫天光华、炫目耀眼，而是如同春日潺潺的溪流，缓缓飞向慕熙宸的眉心。 慕熙宸闭上了眼睛，一个淡淡虚影从他身上脱离，再次飞入了他另一只手中的碧玉印玺之内。 两个贴身侍卫见状连忙飞身过来，将慕熙宸护在身后。 迎仙峰顶一片安静。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那个强大的气息已经离去，心中松了口气。 尉迟磐缓缓站起身来，将昏迷不醒的雪山女熊抱起，无声地向着下山的道路走去。 慕熙平看看尉迟磐，又看看慕熙宸，神色不定，最终还是低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楚离月看着尉迟磐高大的背影，心中不由喟叹。虽然和尉迟磐打交道不多，但是楚离月觉得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却很实在，也愿意对人伸出援助之手。可是现在看着尉迟磐的背影， 楚离月竟然无端地感觉到了几分孤寂和落寞。 是啊，尊贵的国师大人，了不起的成珠高手，母亲居然是一个兽族。在这个普遍仇视兽族的世界里，尉迟磐的身世一揭开，无疑就会被划入异类之中。 可是，当他的生母处于生死关头的时候，尉迟磐还是宁愿揭开自己的身世，用他和父亲两代寒漠国国师的身份来换取生母的性命。想必从此之后，尉迟磐再也不能担任国师的职位了。雪山女熊不仅是兽族，还是一个胆敢冒充寒漠国国主先祖雪山神女的兽族，尉迟磐有这样的母亲，就算是他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再得到国主的信任和亲 近了。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楚离月一边用神识追着尉迟磐的脚步，一边控制着大日紫曜真火从雪峰侧旁烧出了一个洞口，自己飞身而出，向着尉迟磐追去。 慕熙宸正闭目静坐，慕熙平坐在一边当背景，御林军们刚刚受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心思全放在两位皇子尤其是慕熙宸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楚离月从雪峰侧面飞跃而去。 尉迟磐脚程很快，不过是楚离月烧通通道的时间，他就已经走到了迎仙峰脚下。 楚离月裹着破旧的皮袄，像一个灰突突的小熊，一路从峰顶疾驰而下，即使是把守的御林军也没有发现她轻烟般的身影。 沿着雪地上被踩出的那条道路向前疾行，刚绕过一个拐角，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动静。 楚离月放出神识，却发现方才那个戴着血手面具的马脸男人正和两个杀手在一起围攻尉迟磐！ 马脸男人的身影在虚实之间不断转换，每次攻击之后就迅速引入虚空，下次出现必然就是在攻击尉迟磐致命部位的时候。 他手中的短剑也是透明的，在这满眼白茫茫的雪山中，更是起到了完美的隐形作用。 另外两个杀手，一高一矮，手中的短匕发着绿油油的光芒，招招狠戾，全都对着尉迟磐身上最脆弱的关节部位下手。 尉迟磐抱着雪山女熊，双手被占用，可是却毫无畏惧。他甩开双腿，每一腿都带着呼啸的风声，拖出重重残影，狠狠砸向两名杀手。 不管是两名杀手手中的带毒短匕，还是马脸男人的透明短剑，每次扎到尉迟磐身上，都会发出金石交击的铿然之声，根本不像是刺到了人类的肉身，倒像是遇到了坚硬的岩石和金属。在对方屡屡无功而返的同时，尉迟磐的一双长腿却一次次毫不打折地抽打到他们身上。虽然这些杀手的身法十分诡异飘忽，可是总免不了挨上几下。只要被他的长腿抽中，两个杀手都是毫无抵抗能力地飞 出十几丈，半天才能爬起来继续过来加入战斗。 楚离月本来想上前帮忙，可是看着尉迟磐根本就是在虐人，一双大长腿凌厉无比，干脆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为他压阵了。 时隐时现的马脸男人手法凌厉，不止一次将短剑刺到尉迟磐身体上，可是每次都毫无效果。所以，他干脆换了策略，透明短剑对着尉迟磐怀中的雪山女熊发起了疾风暴雨似的攻击。 这一下，不仅尉迟磐双目透出厉色，站在一边的楚离月脸上也露出厌恶的神色。 尉迟磐全身泛起一圈淡淡的金光，这种金光并不刺眼，反而十分柔和。仔细看去，他露在衣袖外边的双手肌肤都变成了淡金色，就像是那些寺庙里罗汉们身上涂染的金粉一样。金光笼罩着尉迟磐和他怀中的雪山女熊，马脸男人无形而凌厉的刺杀直接被挡在了外边。尉迟磐双眸冰冷，右腿狠狠飞踢，直接将隐藏在虚空中的马脸男人踢得显出身形，接连翻滚了好几下，才落在了远 处的雪地上。 马脸男人回头看了尉迟磐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楚离月，身形再次化为虚无。 尉迟磐抱着雪山女熊，转头看了楚离月一眼，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她，就面无表情地转头继续向山下走去。 楚离月连忙追了上去：“喂，那个……”她还没想好怎么称呼尉迟磐，那人已经迈开两条长腿越过了十几丈的距离。 “尉迟磐！”楚离月顾不得斟酌，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等一下！” 尉迟磐猛地站在原地，直到楚离月两步赶上来，才转头看着一身灰扑扑十分邋遢的楚离月：“你怎么在这里？” 楚离月从厚厚的皮帽子中露出一个微笑：“来找你的。” 浓黑的眉毛疑问地皱了起来：“找我？”尉迟磐下一句话证明他确实认出了楚离月是谁，“怎么不回家？” 说着，尉迟磐又抬腿向前走去，他不知道使用的是什么技巧，只是轻轻一步，就迈出十来丈远，看起来举重若轻。 楚离月连忙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是在星环城中遇到一个人，他说我身上有神女宫的标记，说明神女宫看中了我。” 尉迟磐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雪神珠呢？” 楚离月按了按胸口：“带着呢。”她将那颗雪神珠放在贴身衣物胸前的口袋里，以便有什么突发情况时能够尽快应对。 “那就没事。”尉迟磐简单地回答。 “你说的，带上一年就会彻底消除我体内的神女宫标记吗？”楚离月就是想确定这个问题，她可不想自己身体里埋伏着一个不定时炸弹。如果说上辈子那种中了药失身的梗很多，但是她们都经过特殊训练，并且因为身具异能并不是特别害怕的话，那么这辈子就不同了。这是一个完全超出了楚离月已有的世界观和常识的世界，那些奇人异士 各种想象不到的本领都有可能是真的。 不问清楚，不彻底解决，楚离月怎么能放心？ 尉迟磐没有回答，沉默地向前走去。楚离月从和他并肩的位置探出头来看他的脸色，他是不是现在心情很差，所以不想跟自己多说？ 那张高鼻深目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漠，整个人仿佛是一台高级智能机器人，虽然能够完成各种精细动作，但是却看不见任何情绪起伏。 果然是因为当中揭开自己母亲是兽族的隐秘，所以越发对这个世界没有兴趣了吧？ 楚离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安慰尉迟磐几句，可是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说什么呢？又不是很熟，难免显得交浅言深，刺探他人隐私。两个人沉默着走到迎仙峰脚下，突然眼前一黑。 第218章放她走，我留下 眼前一黑，楚离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出神识来探知情况。还没等她看清楚，就感觉到一股冰凉暴虐的气息猛地蹿入了自己体内，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在王家王伯制的朝阳院里，王伯制曾经控制阴魂对她发动攻击，试图夺取她的肉身。想到这里，楚离月意识移动，右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已经化作一股热流在周身流转。噬阴藤种子自从上次吃了白蛇王的血肉之后，实力明显大增。那位被慕熙宸招出来的强者曾经随意发出一缕神魂攻击楚离月，也被它轻松吞下。如今见了这股钻入楚离月体内的气息，噬阴藤就像是看到了 美食的吃货，兴奋地飞速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把对方吞噬了。 楚离月甚至能感觉到它好像满足地晃了晃身体，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右臂里。 解决了这股偷袭自己的气息之后，楚离月才在黑暗中看清楚了尉迟磐的情况。 尉迟磐全身闪着柔和纯净的金光，在黑暗中像是一轮小太阳，照亮了周围的情景。皑皑雪山已然不见踪影，身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这是最纯粹的黑暗，似乎能够将所有光线都吞吃干净。可是尉迟磐身上的金光却微微闪烁着，像是风中的一点烛火，明明好像随时会被吹灭，可是却始终 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明。 楚离月突然有所领悟，方才那种神魂攻击和王伯制那次攻击她的并不完全相同！同样是冰冷的气息，王伯制所控制的阴魂更加阴森，而方才那股气息却偏向暴虐！ 加上现在身边突然出现的纯粹黑暗，楚离月不由想起了“暗族”这两个字。 方才偷袭她的一定是一个暗族，可惜的是，她还没有明白过来，那个可怜的家伙就已经给噬阴藤加了餐。 尉迟磐抱着雪山女熊盘腿坐在空中，双目紧闭，神情淡漠。楚离月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漂浮在空中。 这应该是幻觉吧？楚离月皱起了眉头。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分不清楚上下左右，也似乎没有了重力和引力，她只要稍微动一动手脚，就会向着某个方向轻松漂移。 她和尉迟磐是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埋伏，进了别人早就布好的阵法中了吗？ 楚离月再次放出神识感知周围玄气的流动，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黑暗中玄气流动的轨迹和正常的天地玄气流动规律有轻微的不同。 心中有了猜测，楚离月也不犹豫，直接召出了她的焚天短刀。 紫红色的火焰静静地在刀身上跳动，是的，静静地跳动，好像是水纹自然荡漾一样。楚离月握着焚天，全身玄力催动，举起手臂，向着玄气隐隐流向的方向狠狠挥出一刀！紫红色的闪电划破黑暗，将遮蔽一切的沉重天幕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而几乎是同时，尉迟磐身上突然大放光明，原本柔和的金光突然亮得刺眼，充塞了整个空间，一声只能用神魂感知到的惨叫声响起 ，短促凄厉，很快就消失在满是金光的空间中。 金光消失的时候，身边已经恢复了雪山皑皑的场景，刚才那深入骨髓的黑暗就像是一阵灰尘一样，消失无踪。 周围一片安静，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尉迟磐丝毫不曾犹豫，直接抱着怀中一动不动的雪山女熊向着神女宫所在的山谷急掠而去。楚离月还没有问清楚神女宫标记的事情，也二话不说跟着他向前疾驰。 神女宫的白衣侍女迎了出来，看见自家宫主昏迷不醒，一个个满脸焦急恐惧。尉迟磐也不多说，让她们退下，直接抱着雪山女熊一路向后而去。 楚离月也不管自己的打扮，一直跟在尉迟磐身边。有的白衣侍女似乎想拦阻她，却被认出了楚离月的同伴拉开了。 只要尉迟磐不出言驱赶楚离月，楚离月就毫无心理负担。 和上次一样，在树林里找到入口，尉迟磐抱着雪山女熊飞步入内，楚离月仍旧厚着脸皮跟在他们母子身后。反正上次都已经见过了，也不怕有什么秘密让她看见。 倒是如果现在走了，问题还没问清楚，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尉迟磐呢。 尉迟磐现在的情况，以后可能都当不了国师，他随便找个地方一扎，楚离月的身体万一出了问题，又到哪里去找他？ 不知道尉迟磐怎么想的，反正楚离月跟着他，他也不反对，也不说话，只管自己闷头向前走。 进了白玉甬道，上次见过的那个萍姨应该是知道了情况，满面忧色地迎了上来。只是看见一身灰突突旧皮袄的楚离月的时候，惊讶之外，眼中还露出了一点喜色。 萍姨带着他们再次来到那次尉迟磐带楚离月见到水晶棺的拱形玉门外，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自己还是留在了外面。 尉迟磐在前，楚离月在后，穿过一重重及地的帘帷，终于来到了水晶棺前。 尉迟磐抱着雪山女熊刚走到跟前，水晶棺就自动打开了，尉迟磐俯身将雪山女熊轻轻放到了水晶棺中。 雪山女熊的身体以一种古怪的姿态扭曲着躺在水晶棺中，尉迟磐低着头，轻轻将她的身体四肢摆放成正常的姿势。 楚离月站在一边，突然觉得这个时侯的尉迟磐身上有种悲伤的温柔。 将雪山女熊的身体收拾妥当，尉迟磐向后退了两步，水晶棺慢慢合上了。 楚离月看着低头不语的尉迟磐，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感觉到这个时侯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只能沉默地闭紧了嘴巴。 尉迟磐站在水晶棺前，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楚离月站在一边也保持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尉迟磐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楚离月连忙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拱形玉门前，可是玉门紧闭，毫无打开的意思。楚离月讶然地抬头看尉迟磐，尉迟磐的脸色冷漠，像是最冷硬的岩石。 他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脸上没有惊讶，没有疑问，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不知道是对此并不在意还是早有预料。 过了一会儿，尉迟磐开口了：“放她走，我留下。” 楚离月脸色一变，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那么除了她之外，尉迟磐还能和谁说话？当然是已经昏迷不醒的神女宫宫主！ 听尉迟磐话里的意思，他早就猜出来这门会打不开，是因为神女宫宫主想要留下他们？不，她是自己非要撞进来的！神女宫宫主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难道她想要留下的是尉迟磐？ 尉迟磐是她的儿子，对她还是十分孝顺的，为了向那人求情，甘愿跪地叩头，并且公然揭开了对于一个人族来说十分难堪的身世，以此换取那人对生母手下留情。 神女宫宫主如果想要儿子陪着她，又何必采用这种手段？只需要开口说一句不就行了？ 这样一想，这紧闭的门似乎意味着一些让人不能直视的东西。 空中果然响起了神女宫宫主空灵温柔的声音：“磐儿，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既然如此，这个时侯她怎能离你而去呢？” 尉迟磐面对着玉门，头也没回：“让她走。” 大概是对尉迟磐这种冷硬的态度有所不满，空中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磐儿，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果然黎难都对你说了吗？” “是。”尉迟磐没有回头，却慢慢抬起了头，楚离月站在他的身后，觉得他宽阔的肩膀好像紧绷了起来，似乎准备扛起一些很沉重的东西。“磐儿，黎难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说，我生性淫—荡、面首无数、无男不欢、残忍无情？”神女宫宫主的声音在空中飘荡，温柔依旧，说出来的话却让楚离月抿紧了嘴唇。似乎，前任寒漠国师黎难和 神女宫宫主之间，并不是很和谐啊。也是，扈江春可是说过，神女宫中所谓的“神女”就是专门勾引男人通过交合获取修为的，那么神女宫宫主自己也这么做的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神女宫宫主本身修为已经不低，又何必自降身 价做这种事情呢？ 尉迟磐没有回答。这已经是一个答案。 神女宫宫主叹了口气：“磐儿，你要知道，我们兽族都是遵循种族本能的。而雪山女熊，本就是一雌群雄，这一点即使我已经修成了人形，也不会有所改变。” 尉迟磐转过身，楚离月看见他的面色有些阴沉：“与她无关。让她走。” 楚离月慢慢举起手：“两位，我能不能说句话？” 神女宫宫主笑了起来，声音像是一串最动听的风铃声：“小姑娘挺有意思，你说。” “宫主，你是否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楚离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之前她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那几个送花给她的小姑娘下的手，神女宫宫主发现之后才送给她雪神珠压制。 可是现在看见神女宫宫主一味拖延不肯放她离开，尉迟磐又十分执着地要求放她走，楚离月顿时明白，那个对自己动手的人恐怕就是神女宫宫主自己。 “不错。”神女宫宫主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坦然承认了，“磐儿连我的标记都能发现了吗？或者你们……”她顿了顿，“不，你还是处子之身。”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追问神女宫宫主方才提到“处子之身”的意思，而是接着问：“那么，宫主想对我做什么？”尉迟磐恐怕也是有所猜测，才会执意让神女宫宫主放她走。空中传来柔柔的轻笑：“如你这样的肉身，资质卓绝，气血旺盛，近乎完美，哪个兽族见了不心生渴望？” 第218章他不欠你的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又是她唐僧肉的体质惹的祸？“难道你要吃掉我？”她微微歪了歪头问答。 “怎么会？”柔柔的女声似乎吓了一跳，“虽然我是兽族，但是自小母亲就不许我吃人肉，怎么会吃你？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她轻轻解释道：“小姑娘，我修炼过程中出了点岔子，肉身损毁，不得不将神魂抽出，寻找合适的躯壳。你的身体肉身强大，正是我兽族功法最适合的寄体。” 楚离月听得神女宫宫主丝毫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知道在对方眼中，自己如今的修为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才会如此坦然。“据我所知，兽族肉身强大，神魂却相对孱弱，宫主有把握在和我的神魂进行抢夺的时候取得胜利吗？”楚离月不但没有如神女宫宫主所想的那样露出惊慌之色，反而笑着询问。有了噬阴藤种子在，楚离月 怎么会害怕别人来夺舍？ 神女宫宫主大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停下来回答：“不错，兽族并不重视神魂修炼，所以与我们强大的肉身相比，神魂显得十分孱弱。” 她顿了顿：“但是，小姑娘，你我的修为境界相差太远，就算是我的神魂不曾专门修炼过，也远胜于你。更何况……”神女宫宫主拖长了声音，“我的神魂比一般兽族强得多呢？” 尉迟磐上前一步挡在了楚离月面前：“放她走！” 神女宫宫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磐儿，你不要学黎难，认不清形势！” 尉迟磐却坚定地站在楚离月面前：“你可以吃我。” “你不要以为我舍不得！”听得出来，神女宫宫主的语气带着狠毒凉薄，“难道黎难没有告诉你，有的野兽在受伤时会吞吃自己的幼崽来弥补自己的伤势？雪山女熊就是其中一种？”“黎难当初煞费苦心，偷偷研究了我雪山女熊的种种天性，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我怀孕！他知道我们的天性就是怀孕后远离族群，保护自己体内的幼崽，甚至如果有之前交配过的雄性过来都会被我们凶狠 赶走。” “我抵不住女熊的天性，藏在这神女宫深处养胎，他却趁机逃了出去！”雪山女熊冷笑连连：“花言巧语，用自己的儿子作为代价，就是为了逃离这里。”她的语气再也不是那种温柔得让人发寒的语气，显然这么多年来，她对黎难的行为始终耿耿于怀，“你以为，如果不是我让人 将你送到他手中，他还会回头来看你一次吗？” 发现自己露出了压制在心底多年的仇恨，雪山女熊也不再装模作样，而是厉声喝道：“尉迟磐，你如果识趣就给我闪开，让我占了这小姑娘的肉身，以后你我还是至亲母子！”“如果你非要为了一个外人来和我这个母亲作对，那可是你先和我对着干！”兽族本就不像人族那样有着伦理观念，雪山女熊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本来就有限，如果不是为了让黎难心里不舒服，她根本不会和 这个在人族世界里长大的儿子有任何来往。 能够继承她的一切的，本来就只能是她的女儿，另一头雪山女熊。 尉迟磐还是那句话：“放她走，我留下。”他补充了一句，“你吃我，我不反抗。” 楚离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尉迟磐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会花言巧语欺骗别人的性格，他是真的打算让神女宫宫主吃掉，还是为了救自己而做出的妥协？ 话又说回来，她似乎还不值得尉迟磐这样做吧？雪山女熊是真的怒了，空中传来带着兽—性的咆哮之声：“吼！”神女宫宫主那种空灵缥缈的女声变成了带着兽类狺狺声的吼叫，“尉迟磐！你是不是以为我修炼出了岔子，肉身破败不堪，就真的拿你没办法 了？” 尉迟磐不说话，只是坚定地站在楚离月身前，周身散发着微微的金光。“尉迟磐，你以为我不知道黎难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教给你适合你的功法，故意给你找了一门克制我的功法，就是想要利用你来对付我。可是你如今也不过是成珠七阶，和当初的黎难一样的修为，又能将我 怎么样？” 低沉的女声在空中四处飘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个小姑娘根本不是你的什么心上人，你不过是想要拒绝我的提议，不想在神女宫中留下你的子嗣罢了！”“我本来想着，你如果乖乖听话，生下一个女儿，以我们的血缘联系，我夺舍转生，自然轻而易举。可是你偏偏不肯，说什么你有了心上人，不能对不起她！”雪山女熊哈哈大笑，“真是笑话，你这种性子， 哪里会有女人喜欢？就连我们兽族雌性都看不上你呢！我当时就知道你在敷衍我！” “人族真是不可信，即使是亲生的儿子也会骗自己的母亲。” “你不愿意生，却有人自己闯进门来，体质气血还这么适合我兽族修炼！这不就是上天的安排吗？用一个陌生女子的性命来解决问题，你我之后各不相干，正是最好的选择。” 雪山女熊的情绪十分激动，可是她越是咆哮，尉迟磐的表情就越是冷漠。 楚离月听着雪山女熊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沉。这哪里是一个母亲会对自己亲生儿子说的话？她忍不住从尉迟磐身后探出头来：“呵，各不相干？方才如果不是尉迟磐跪地求情，你早就被人捏成肉泥了！你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来为你求情吗？承了别人的救命之恩还不到半天，就能大喇喇地说出以后各 不相干，你还真是皮厚！不愧是熊啊！” 楚离月一串话说得清脆伶俐，在雪山女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说了个干脆。 雪山女熊咆哮一声道：“我生了他，给了他性命！他不该救我吗？” “你方才不是说，你们兽族多的是父母受伤时候为了养伤吃掉幼崽的事情吗？那么，你们兽族不也应该很多子女长大后远走他乡，根本不在意父母死活的例子？” 楚离月一点儿也不怕她的咆哮，如果她还有肉身，也许楚离月会考虑自己的修为不够，但是现在她只剩下神魂，拥有噬阴藤种子的楚离月怕她何来？ “你怎么比人族最精明的人还要会算账啊？合着你要吃他的时候，你就是兽族？他该救你的时候，你就成了人族了？就有子女应该孝顺父母的规矩了？” “你给了他一条命，他也救了你一条命。你有什么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他不欠你的！” 雪山女熊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阴阴的冷笑：“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厉声斥道，“你以为尉迟磐真的护得住你吗？” 她的话声刚落，整个房间里突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所有重重下垂的帘幕全都向着房间墙壁拉开，露出了这个面积大约二三百平方的房间的完整面目。 随着帘幕的消失，在地面和墙角露出来的是一团团笔画复杂奇特的符文。这些符文全都是暗红色的，多看几眼都会让人觉得眼花头晕。 同时，十二条玄色竖条幅从房间的各个方向一起垂落，条幅上同样画着用途不明的符文，将尉迟磐和楚离月围在其中。 楚离月深觉诡异，不由提高警惕，手心中玄力引而不发，随时准备拿出焚天。 尉迟磐却已经出手，他全身的金光暴涨，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灯泡，发着明亮的光芒，将周围的空间照得纤毫毕露。更重要的是，在金光照耀之下，一个淡淡的虚影竟然在空中显出了身形。 “尉迟磐，你不是说让我吃了你，你不反抗的吗？”那虚影发现自己已经露了身形，不由瑟缩了一下，不过立刻就对着尉迟磐叫了起来。 “我不反抗，你放她走。”尉迟磐的话很简短，意思却很清楚。他之所以出手是要保护楚离月，只要雪山女熊放楚离月离开，他就放弃反抗，任由雪山女熊处置。雪山女熊恨得牙痒痒，她之所以和他们两个浪费这么多时间，就是因为知道尉迟磐尉迟磐所修炼的烈阳真身诀正好克制她的功法，如果撕破脸皮动手，虽然尉迟磐的修为不如她那么深厚，但是她本身却正 处于一个大危机之中，说不定也会吃个大亏。这也是她为什么上一次明明知道那个小姑娘不是尉迟磐的什么心上人，却选择了放她离开的原因。因为尉迟磐一直抓着那个小姑娘的手，实际上就是在暗示她，如果她要对那个小姑娘下手，他会拼死保护 那个小姑娘。 所以她才不得不选择了一条迂回的道路。 “想不到以黎难的自私，以我兽族的凶残，居然会生出你这样一个正义善良、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呢！”雪山女熊的虚影漂浮在空中，不阴不阳地说道。 不管雪山女熊的语气和态度如何变幻，尉迟磐的语气始终都是那么坚定：“与她无关。”这本来只是他们一家三口自己的事情，何必要把一个完全无辜的人牵扯在内呢？ 雪山女熊恨恨说道：“你就不能换句话？就你这个闷脾气，八辈子也找不到女人！真是不明白，明明是亲生父子，为什么你和黎难一点都不像？”黎难不仅人长得高大俊朗，那张嘴更是哄死人不偿命，否则她也不至于一次次把他留下来，让他成为她养的人族雄性中唯一一个活了四五年的；更不至于最后还莫名其妙中了他的算计，怀了身孕，还被他 花言巧语哄得心甘情愿来这里安胎，放松了对他的管束，让他逃出了雪山！ 可是眼前这个人的性格处事却和黎难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容貌和黎难有八分相似，更是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雪山血脉，雪山女熊简直都要怀疑这是黎难故意换了一个人来冒充她儿子的！ 第219章杂种 对于雪山女熊各种挖苦和嘲讽的话，尉迟磐充耳不闻。 沐浴在金光之下，雪山女熊显然很不舒服，她的虚影似乎有些变得更淡的趋势。雪山女熊不敢再耽搁，手捏法诀一挥，房间中的符文瞬间激发。 十二条符文条幅无风自动，其上的线条随着条幅的摆动似乎要跃出布面。 墙壁上的符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看得人莫名地全身发毛。 楚离月感觉到整个房间都开始旋转，只是一瞬间，她就被十二条空中垂下的条幅围住，而一直固执地挡在她身前的尉迟磐却不见了踪影。 玄色条幅围着楚离月旋转起来，符文在空中摆动穿梭，楚离月竟然有一种神魂不稳想要离体而出的感觉。 她不由大惊。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居然还有这种手段！难道雪山女熊竟然想要先用阵法将自己的神魂驱赶出体外，然后再鹊巢鸠占？ 楚离月将头顶上的皮帽子和身上的旧皮袄扔到一旁，摸了摸插在发髻上的紫玉簪，平息下了心中的情绪，闭上双目呼吸着天地玄气，将神识放出监察着四周，看看雪山女熊到底想要怎么对付自己。 一旦平静下来，楚离月的神魂就稳定了许多。当初她的神魂之所以能够被清辉选中，一个是属性与这具肉身契合度最高，另一个就是神魂强大能够经得住跨界穿越。 经受了时空穿越的洗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又重新开窍凝珠，修炼功法——人族现在的修炼功法都是重神魂修炼的，所以楚离月的神魂强度其实比一般的修者要更高一些。 方才只是因为一时没有准备，才会被这些符文勾引住了神魂，如今楚离月大量吸收着天地玄气，体内玄力充沛，心志坚定，根本不会再发生神魂动摇的情况。 楚离月放出神识，发现雪山女熊竟然真的对尉迟磐动手了。 金光之中，淡淡的虚影已经变成了一头身姿窈窕、尖鼻利齿的野兽形象，对着尉迟磐猛扑过去，熊掌挥动，虽然是神魂，却带出了呼呼的风声。 楚离月这下相信，雪山女熊是真的修炼过神魂，在神魂状态下仍然能够如常攻击敌人。雪山女熊的一招一式都是狠辣非常，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是在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尉迟磐只是闪身躲避，如果实在躲避不了就放出金光护体，将雪山女熊的攻击挡住。他本身的修为比雪山女熊就低上几层，如今只守不攻更是完全被动挨打，时不时就会露出破绽，被雪山女熊一双厚厚的 熊掌拍击在金光之上。 眼看着尉迟磐的金光越来越薄，雪山女熊冷笑道：“我先吃了你，然后再去夺了那个小姑娘的肉身！”看着尉迟磐难得的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她反而更加兴奋了：“尉迟磐，你不会是真的偷偷喜欢上了人家小姑娘吧？我可告诉你，你就死心吧！这种小姑娘我一看就知道，出身好，资质好，修为高，身份高， 哪里能看得上你这种兽族之子呢？” “你刚才在祭台上说出你是我的儿子的时候，你知道那些人看你的眼光是什么样子的吗？他们原来崇敬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厌恶恐惧起来。就算是你修为再高，人族社会也不会接受你这种杂种的！” 杂种！ 尉迟磐冷漠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情绪。 这个词，他第一次听到，是从他的父亲口中说出的。 黎难根本不是他父亲的真名，只是落入雪山女熊手中之后随口说出的。黎难，罹难，本为遭受了苦难之意。 他的父亲复姓尉迟，单名一个东字，出身于寒漠国著名世家。只是年轻时候贪玩喜欢冒险，对雪神山这个传说中寒漠国祖先所居住的神秘地域十分好奇，所以和几个同辈好友一起到雪神山深处探险。 结果一行人运气不好，遇到了神女宫。先还以为是世外仙境，后来才发现是索命地狱。 不过是半年时间，就有人被采补至死。尉迟东托名黎难，因其修为最高，容貌俊朗，兼善甜言蜜语，被送到了宫主身边。他很早就发现神女宫中情况不对，所以用尽手段，博得了神女宫宫主的宠爱和信任，耗费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最后终于在 雪山女熊产子的关键时刻逃出了雪神山。回到紫宸之后，因为当初和他同去雪神山探险的好友中有两家位高权重，作为唯一一个生还者，尉迟东害怕他们追究自己的责任，不敢以真实身份出现，只好继续使用黎难的名字，暗中和家族取得联系后 ，凭着在雪山女熊处得到的一些好处，最后竟然坐到了国师的位置。 可是，就在黎难成为国师、娶妻生子，人生美满之时，雪山女熊怀胎十八个月生下的孩子被送到了紫宸，而且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这是黎难在外边生下的儿子。 可想而知，黎难刚刚新婚不久的妻子会是什么心情，黎难又会是什么感受。偏偏黎难又不能将这个孩子拒之门外，因为只有接受他，黎难才能得到渴盼的雪神珠。黎难虽然逃出了神女宫，可是体内的春雨柔情丝却并未彻底消除，虽然他用玄力压制这些年并未爆发，可是反过来说 一旦爆发必然是一场大祸。 雪山女熊猜到黎难对于雪神珠的渴望，逼着黎难发誓一定要给这个孩子一个身份，并且将这个孩子养到成年，还要教授他能够成珠的修炼功法。 黎难不得不接受，毕竟养活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要比去深浅难测的神女宫抢夺雪神珠容易多了。 虽然明知道雪山女熊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对孩子有多么在乎，而是为了恶心他，为了在他以后的家庭和生活中埋下一根拔不出去的肉刺，黎难还是接受了。 所以，尉迟磐活了下来，还修炼了玄级功法。可是除了死亡之外，生活中还有太多冷暴力。 嫡母的冷漠，异母弟妹的敌视，尉迟磐都能接受。可是亲生父亲的反感却伤害他至深。 “杂种！”这是他的亲生父亲亲口说出的称呼。 现在大家都说尉迟磐不愧是黎难国师的长子，子承父业，青出于蓝，未来不可限量。可是谁知道当初在那个荒凉破落的小院子里，他曾经承受了多少辱骂和欺凌？ 如今，他的亲生母亲也用这两个字来称呼他！ 原本尉迟磐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期望了，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在他的心底一直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期待。 他期待有人能够重视他，有人能够在乎他。不介意他的出身，不介意他的沉默。不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所以当他从天元逃回紫宸，听说雪山神女接连两次不通过太子的祭祀请求，后来更直接点名要他来担任国师，主持祭祀的时候，尉迟磐心中惊喜欲狂。 他以为，是他的母亲终于发现他已经好几年不曾出现，担心他遇到危险，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来逼得寒漠国来寻找他的下落。 所以，见到母亲的肉身躺在水晶棺中，得知她修炼出了问题之后，他其实已经对母亲这种行动的目的有所猜测，却还是和她维持了一个虚伪的和谐。 因为他真的很贪恋那从来没有过的母爱啊。 只是这一切，终究还是假的…… 雪山女熊一掌拍在尉迟磐胸前的金光上，原本厚实的金光竟然一下子脆弱起来，被她一掌击碎，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破绽。 楚离月心中暴怒！ 这是什么母亲？原来她知道尉迟磐当时为她求情自揭身世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对此却不但毫无感激触动，而且还在这种时候拿来当武器来攻击尉迟磐，扰乱他的心态，让他无法维持护身金光！“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黎难不要你，他有妻子儿女；我们女熊一族不能接纳你，谁让你是一个人族雄性，而不是女熊呢？没有人需要你，也没有人在乎你。”雪山女熊缓缓说着，声音里似乎有着某 种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仔细倾听。 尉迟磐身上的金光开始闪烁明灭起来，似乎反映了他内心深处的挣扎。 “来吧，回到娘的怀抱里，和娘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排挤你，欺负你……”雪山女熊的声音柔和，可是动作却截然相反，狠狠一掌就从尉迟磐的头顶拍落。 楚离月猛地睁开眼，身形激射而出。 玄色条幅组成的空间似乎自成一体，飞速旋转地挡在了楚离月面前。 楚离月没有心思仔细寻找关键，采用了最粗暴的方式强行破解。她一拳挥出，拳套涌上双手，五条紫红色火影从拳套背上飞出，落在最前方的五条玄色条幅上。 只是一眨眼功夫，五条条幅就烧成了灰烬，楚离月冲出包围，向着尉迟磐飞了过来。 雪山女熊的熊掌已经按在了尉迟磐头顶上！而尉迟磐周身的金光已经彻底熄灭！ “不要被她骗了！”楚离月心急如焚，大声呼喊道，“尉迟磐！你振作啊！” 雪山女熊的身影从半空中扭头过来，像是一个慢动作一样，楚离月将她那张已经虚化的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虽然那是一张野兽的脸，可是楚离月就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讥诮和得意。雪山女熊冷笑着看着飞跃而来的楚离月，熊掌用力向下一按！掌心玄力涌出，就要将尉迟磐的头颅震碎，接下来就可以吃掉他全身最具精华的部分，休养体力，滋养神魂，然后去和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来抢夺躯壳。 第220章你又算计我 楚离月看着雪山女熊刻意用言辞攻击尉迟磐，导致他的护身金光越来越薄弱，最后竟然被雪山女熊一掌拍碎了金光，将熊掌按在尉迟磐头顶上，心中又是替尉迟磐不平，又是替他担心。 她在半空中，手中的短刀焚天却已经显形劈出！雪山女熊冷笑一声，一掌重重按下，玄力从掌心吐出，就要按碎尉迟磐的头颅。这个儿子，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如今能够为她补充精血玄力，也算是不枉她受了十八个月的怀胎之苦，不枉她这二三十年 来按捺着心中的不耐烦和黎难来回过招。 紫红色的火焰被楚离月全力催发，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向空中隐约的虚影。那些金光已然断裂粉碎，只能看到雪山女熊的上半身。但这已经足够。 在紫红色光芒尚未来到近前时，雪山女熊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这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的火焰中蕴含的恐怖。她身形急转，一手挥动，满屋的帷幕突然四下拉开，沿着各种轨道急速旋转起来。 雪白的帘幕看起来十分华美飘逸，在房间中游走旋转，发出轻微的刷刷声，迅速围绕在楚离月身周，将她再度包围起来。 只是，令雪山女熊突然睁大了眼睛的是，挡在楚离月身前的帷幕一遇到那道紫红色火光，就急剧燃烧起来。 楚离月有意催发，那些火焰将重重帘幕烧完之后，就开始蔓延向四周的墙壁和屋顶。这房间本是神女宫中最安全的地方，墙壁上、地板上都画着各种防御的符文，设置了各种阵法——这些不是雪山女熊的手笔，而是真正的雪山神女亲自布置的。哪怕山崩地裂，这座房间都能够保证完整无 缺。 所以当初雪山女熊怀胎之时，由于种族本能对于所有雄性都产生了厌恶和畏惧，就是躲在这里度过了十几个月，生下了一个人族孩子。 这次她因为修炼过程中出了问题，肉身内脏逐渐腐败，也是选择了将能够保护肉身生机的水晶棺放在这里。 可是，这些厉害的防御设置在这个小姑娘的紫红色火焰之下，竟然像是一张纸一样，毫无抵抗能力，迅速被火焰吞噬。 转眼间，不管是画着符文的墙壁，还是光可鉴人的白玉地板，全都燃起了紫红色的火苗。 烟雾在空中飘荡，楚离月冲出了挡路的帘幕，却发现尉迟磐那边的情景有了变化。 尉迟磐身上突然大放光明，耀眼的金光简直有如实质，将周围的火焰和烟雾都推了开去。 按着尉迟磐头顶的雪山女熊再次显出了整个身形，她的脸上不复方才的讥诮和自信，兽脸上写满了惊惶。 金光像是浓稠的松脂，而雪山女熊就像是那只不小心掉入其中的蜘蛛……想要抽身都已经成了奢望。 她用力想要把自己那只熊掌从尉迟磐头顶上拿开，但是用上了全身力气却如同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掌心中的玄力仍旧在不停向外流泻，只是这一次不是她自己主动，而是被动的。 雪山女熊虽然修炼过神魂，比一般兽族的神魂强度要大得多，所以能够以神魂状态使用玄力，攻击修者。可是神魂毕竟十分脆弱，离开了肉身的庇护，就像是风中的烛火，一不小心就会熄灭。 原本觉得自己能够稳稳吃住这两个人族，没想到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对付不了。就算是烈阳真身诀专门克制自己，可是不过是成珠七阶的尉迟磐又怎么能对她造成威胁？ 她可已经是兽王级别、冲击兽尊的修为啊！ 这是相当于人族化珠之上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败给一个成珠修者！ 雪山女熊发出大力的咆哮，双目凶光闪烁，兽—性大发。她就不相信她会被一个成珠修者打败！ 就在此时，尉迟磐的眉心处突然飞出了一颗雪白的珠子，楚离月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雪山女熊曾经赠给自己的那种雪神珠。 雪神珠一出，雪山女熊的脸色就变得更加凶恶了。她张开大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好！好一个尉迟磐！好一个黎难！” 雪白的珠子飞到被尉迟磐的金光固定住的雪山女熊面前，突然无声地分为两半，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其中飘了出来。 身影迅速长高，变成了一个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他长眉如剑，双目如冰，眉目与尉迟磐倒有五分相似，只是比尉迟磐多了几分成熟性感的气息。 他身上的袍服都和尉迟磐差不多，同样是寒漠国国师的星辰雪山袍。 这个人影一出现，雪山女熊的双目就变得赤红，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兽吼之声：“黎难！你又算计我！” 楚离月也终于确定，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死于楚辂手下的前任寒漠国国师、尉迟磐之父，黎难。只是，黎难已经死了十七年，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 黎难的身影飘在半空中，背后是双目紧闭站立不动的尉迟磐，面前是一手按在尉迟磐头顶上、被金光粘住的雪山女熊。 他看了雪山女熊一眼，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迟早要对他下手。” 雪山女熊已经感觉到不妙，她太了解黎难了。除了最初的时候，因为修为被她压制，黎难处于下风，不得不哄着她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她和黎难隔着尉迟磐对招，她几乎从来没有赢过。 当然，最后一次，她赢了！只是现在看来，似乎赢得并不那么彻底…… 不等她想清楚，黎难的身影就向前一扑，直接扑到了雪山女熊越来越淡的虚影上。 雪山女熊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声音中充满了凄惨和痛楚，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刑罚。 楚离月刚收回了所有大日紫曜真火，正看着狼藉一片的房间暗爽，就听见雪山女熊的惨叫，不由扭头睁大了眼睛。 原来黎难竟然将雪山女熊紧紧抱住，一张嘴直接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明明两人都是神魂状态，而且雪山女熊修为更高，可是偏偏被压制得毫无反抗能力的却是雪山女熊！ 她的身体在金光中本来就处于缓慢消散的状态，如今更是直接开始不断缩小，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黎难狠狠咬了一口，抓着雪山女熊大笑起来：“你这畜生毁了我一辈子！最后还利用雪神珠暗算我，逼我来这雪山中满足你的兽欲，吸榨我的修为，让我死于战场！如今总算是落在了我的手里，今日我绝对 不会放过你！” 雪山女熊的身躯缩小了一圈，脸上满是惊恐，连忙变成了人形，柔声哭泣起来：“郎君，我对不住你……可是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才会做出那种傻事……求你原谅我吧……” 黎难冷笑起来：“就你那长相，也敢跟我来美人计？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要一想起你那张畜生脸，就恶心得想吐！”说着，他低头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了雪山女熊肩上。 雪山女熊感觉神魂剧痛，比肉身所能遭受的痛苦要剧烈上百倍。她从来不知道神魂受伤居然是这种感觉。 她努力挣扎着，想从黎难的手中和尉迟磐的头顶上把自己挣脱出来。 “别浪费精力了。”黎难抬起头来，双目中满是仇恨和幸灾乐祸，“这烈阳真身诀本就是专门克制你的雪山心法的，更不要说你如今还是神魂状态。谁让你不知死活，偏偏要对他下手，真是自寻死路。” “那你不也是神魂？”雪山女熊无法理解，为什么同为神魂，黎难在这金光之中却丝毫没有阻碍和受伤的意思。 “好蠢的问题。这门功法既然是我给他找来的，又早就知道你会对他下手，我当然早就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在内了。”黎难冷笑着又咬了雪山女熊一口。 雪山女熊叫得惊天动地，听得楚离月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禁不住退了两步。 尉迟磐的双眼突然睁开。 他面上神情莫测，方才他虽然不能动弹，可是身边的一切却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姑娘的焦急，母亲的讥诮，突然出现的父亲的恨毒…… 尉迟磐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不管是给了他们两个谁，都算是还了他们的生恩。 可是就是他这种淡然无所谓的心态，却偏偏让他的烈阳真身诀再次突破，将只剩神魂的雪山女熊禁锢起来，更是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雪神珠中藏了一缕神魂的黎难一个机会。 尉迟磐一醒来，就收回了烈阳真身，而雪山女熊就如遭大赦，已经小了好几圈的身影一个灵活的扭身，就从黎难手中挣脱开来。 没有了金光，尉迟磐和楚离月都看不见了这两个无形的神魂，只有在他们两个剧烈搏斗时，因为玄力外溢，才能看见两个扭成一团的身影。 楚离月叹了口气，对尉迟磐越发充满同情。有这样的一对父母，真是不如没有。 难怪尉迟磐会这样沉默寡言，眼神冷漠。 只看雪山女熊在刺激他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就能大致猜到尉迟磐曾经经历了什么。 只是，有些伤口是非常私人的，即使你再同情，再充满善意，也不合适过去安慰对方。 空中时不时传来打斗声，以及唏嘘呼痛的声音。楚离月看看已经被她烧得面目全非的房间，抬起头对尉迟磐说道：“那个，我们出去？” 她还有一些关于神女宫标记和雪神珠的事情要好好问问尉迟磐。 如果雪山女熊对尉迟磐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有什么善意，那么她送给自己雪神珠的行为就大为可疑了。刚说完，楚离月就感觉到了一股凉风迎面扑来！ 第221章水火相济，冲击成珠 一股凉风迎面扑来，楚离月顿时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直接下降了好几度。 虽然看不见，但是楚离月却能感知到一个散发着玄气波动的存在迅速接近了自己。不用想她就知道，绝对是雪山女熊的神魂。 这是在尉迟磐和黎难手中吃了大亏，想起来要到自己这个软柿子这里来捡便宜，抢占肉身了吗？ 楚离月心中冷笑，刚要召唤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突然一股冰寒之气从她怀中升起。这种寒冷是从肉身到神魂都无法抵抗的深寒，一时间楚离月竟然动弹不得。 中了圈套了！ 楚离月反应过来，将她的肉身和神魂一起冻结的无疑就是她怀中的那颗雪神珠。 现在不用去问尉迟磐，楚离月也知道当初雪山女熊送给她这颗雪神珠用意何在了。不仅仅是能够压制她体内的神女宫标记，同时更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偷袭她，帮助雪山女熊抢夺她的身体。 恐怕尉迟磐当初也不知道雪山女熊真正的用意，还以为这单纯只是压制神女宫标记的工具。 也怪她自己还是不够警惕，方才黎难从雪神珠中出现的时候，她就应该醒悟过来。既然黎难能够在雪神珠中动手脚，雪山女熊这个真正的雪神珠主人当然更能了。 楚离月呆立原地，感觉到那种神魂特有的冰冷死寂的气息从自己的眉心钻了进来。与雪神珠散发的冰寒不同，那种冰冷让人心底满是压抑的感觉。 就在此时，楚离月听见耳边传来黎难的声音：“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我们人族的肉身何时轮到你一个畜生来占据了？”说着，另一股冰冷的气息就从楚离月的手指钻了进来。 这一对狗男女，真是天造地设的贱人！ 黎难说得冠冕堂皇，楚离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分明也是对自己的肉身产生了觊觎之心。也许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多半是想着，与其便宜了雪山女熊，倒不如让他来占了这躯壳。楚离月心头火起，真的都当他是软柿子了吗？可是此时她肉身和神魂都被冻僵，心中空有各种念头，却无法通过神魂传递，连召唤噬阴藤种子都做不到。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神魂强占自己的身 体吗？ 楚离月怒火勃发！玄窍中的紫焱怒目圆睁，他和楚离月神魂相连，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楚离月面临的危机。知道楚离月无法发出意念，他白胖的小手狠狠一拍，一股股带着大日紫曜真火气息的玄力就从玄窍中奔涌而出，汇入 了楚离月的周身经脉之中。 楚离月心头一松，大日紫曜真火霸道无比，只要遇到那两个阴魂，就会把他们焚烧成灰。这样做也许会将体内经脉焚毁，自己受到重创，但是总好过被这两个自私阴毒的阴魂抢占了自己的身体。 幸亏还有紫焱在，否则今天她真是束手无策，任人宰割了。 就在大日紫曜真火顺着经脉向四肢流淌的同时，海宁州斐夜城中，一股杀机冲天而起！ “破！”一声轻喝从楚离月的神魂中响起。 楚离月全身一颤，这是清辉的声音！ 这一声轻喝，楚离月的神魂立刻摆脱了无尽的冰寒，再次恢复了活泼灵动。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清辉出现带给楚离月的欣喜更加强烈：【清辉！你还好吗？】 “灭！”又是一声轻喝，感觉到炽热的真火气息的两个神魂，正慌不择路想要逃离楚离月体内，却突然感觉到充塞天地的威压凌空而降。 雪山女熊在雪山神女面前还敢耍心眼、玩手段，可是在这股威压面前，却连一丁点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这样的威压，简直如同天地伟力，令人感觉到她仿佛被整个天地排斥敌视，天下虽大，却无一处可去。 更不要说修为更低的黎难，此刻已经缩成一团，完全无法思考。 威压缓缓降临，就像是一只手指慢慢按了下来，将两只动弹不得的蝼蚁碾成了粉碎。 体内两股冰凉阴毒的气息全都消失了，楚离月知道，是清辉出手除掉了他们。 【清辉，你在哪？你怎么样？】楚离月顾不得体内奔流的炽热和全身的剧痛，在心底拼命呼唤。 【我无事。】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了清辉的回答，【别多说，速速将你怀中珠子中的寒气引入体内，水火相济，淬炼肉身！】 清辉的声音有几分虚弱，但是语气却很急促。 楚离月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十分危险，刚才为了消灭那两个神魂，紫焱放出了大日紫曜真火，虽然数量不多，并且在紫焱的控制之下。但是在经脉中游走一圈，仍然将她的经脉破坏殆尽。 如今她体内的经脉已经比神女宫这间被她烧过的屋子好不了多少了，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她从此之后不但无法修炼，而且还会终身缠绵病榻。 清辉已经给她指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将雪神珠吸入体内，以其冰寒之气与经脉中残存的大日紫曜真火相生相济。 楚离月也不犹豫，忍着剧痛将怀中的雪神珠取出握在手中。 尉迟磐原本还担忧地站在一边，脸上露出恼怒和不忍的神色，可是却无从下手。现在看见楚离月能够活动，知道这意味着楚离月在和两个神魂的斗争中占据了上风，面色不由有所缓和。 楚离月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而尉迟磐的人品她也信得过，所以直接就握紧了雪神珠，运转心法将冰寒刺骨的寒气吸入了经脉之中。 冰寒气流和炽热气流在千疮百孔的经脉中各自奔涌。 炽热气流所到之处，经脉被烧得到处破裂，血液从各处渗出；冰寒气流所到之处，则将经脉冰冻、血液凝结，不经意就止住了伤口。 两股气流终于碰到了一起。 大日紫曜真火乃是天火，无坚不摧；雪神珠却是雪山女熊用精血炼制的，以冰魄为核，虽然不如真水纯粹深沉，却比真水更加冰寒坚固。 紫焱在有意收回大日紫曜真火，雪神珠也没有了主人驱动，所以两股气流相遇时，动静就小了许多。 楚离月闭目而坐，按照清辉教授她的心法运转玄力，忍着剧痛推动着两股气流的交汇。 极热与极冷相遇，周围的经脉经不住两种气息的交锋，顿时碎裂一片。楚离月并不放弃，依旧咬着牙坚持。她相信，清辉所说的办法是可行的！ 过了好大会儿，两股气流终于交融在一起，雪神珠的冰寒之气开始融化升温，大日紫曜真火的气息开始降温发散。 水火交融，竟然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气息。那是来自自然界最原始的生机，化作无边细雨，洒落在楚离月体内的所有经脉上。 细雨携带着柔和的生机，一落到经脉上，那些伤口就迅速愈合，流到体内各处的血液也很快被冲刷干净，不曾留下一丝隐患。 楚离月盘腿而坐，感受着体内慢慢恢复的经脉。 方才受伤的程度实在太严重了，如果不是清辉及时提醒，也许她就真的被自己烧死了。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渡过难关，就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离月发现被烧毁的经脉愈合之后，其容量明显比之前大了不少。 以前是两车道，现在是三车道。 而肉身的强健程度也明显有所提高，虽然闭目不动，楚离月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也分外活泼灵动，可能是因为那两个神魂死在了自己体内，补充了自己的神魂的缘故。 细雨将经脉全部治愈之后，仍旧继续在体内倾洒。这是最基本的原始生机，楚离月自然不会浪费。她大量吸收着天地玄气，在经脉中不停流转，将这些生机运送到身体各处。 经脉、骨髓、皮肉、神魂全都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洗涤，楚离月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精力。 尉迟磐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楚离月周身的变化。 她先是全身散发出炽热的气息，像是一团无形的火焰；后来，一层冰霜又笼罩了她的全身，就连她身下的地板都布满了晶莹的霜华。 再后来，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平和，越来越活泼，竟然像是雨后的原野，有一种令人情不自禁想要投身其中的生机勃勃。 这个来自天元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尉迟磐能够看出来，她还不到成珠境界，可是雪山女熊和黎难两个难缠的家伙，居然会栽在了她的手中。如今，她还吸收了雪神珠，而且俨然有突破的趋势！ 一向对这个世界保持冷漠的尉迟磐没有发现，自己第一次对一个除了父母之外的人，产生了好奇。 楚离月闭着双眼，感觉到玄窍之中紫焱在玄珠中雀跃欢呼。 “小月月加油！”他挥舞着胖胖的小胳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不愧是帝君所看重的人，这么小年纪就要冲击成珠了，这样的进度就算是当年也算是快的。 楚离月也隐隐有所感觉，感觉到自己似乎到了一个什么关口。 一层薄薄的隔膜阻隔了她和外面的广阔世界，她只有打破那层隔膜，才能走到更高处。玄力奔涌而出，取代了那些玄气在经脉中奔腾。身体表面的各个穴窍开始自主吞吐，牵引着天上那轮大日照耀天地的精华进入体内，之前修炼时候因为真火的霸道和海潮清音的剧烈而造成的细微伤痕被一 一修补。只有完美的肉身，才能承载神魂和修为的不断提高，才能让修者走上更远的修炼之途。如今的修者忽视肉身，根本不知道自己肉身中隐藏着种种医者也无法发现的暗伤，这些限制了修者的寿元，自然也就 限制了他们的修为。 这才是一千多年之后的今天，玄元大陆很少见到超越成珠境界的修者的主要原因。 尉迟磐站在一边，全身金光大放，形成了一个金光护罩，将整个房间都笼罩起来，以防有人碰巧闯入，打扰了楚离月的突破。 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女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是她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她已经开始冲击成珠境界，尝试着和天地合一，隐遁于天地之间。尉迟磐有一种预感，她一定会成功！ 第222章天地印记 炽热的真火和冰寒的雪神珠在楚离月体内相遇，化作充满生机的细雨，不仅将她体内受伤的经脉治愈拓宽，还将她身体中一些极难发现的暗伤和杂质一一清除。 楚离月在意料不到的情况下完成了肉身的淬炼，积累多日的深厚玄力喷薄而出，引动天上大日精华，随着她的呼吸进入体内，迈入了冲击成珠的过程。 如果按照如今的修炼方式，楚离月早就能够成珠了。只是清辉却提醒过她，当今的玄元大陆上之所以成珠境界就能够称霸一方，就是因为走上了一条与两千年前玄元大帝传授的修炼方式不同的道路。 如果想要走得更远，还是要选择古修者的道路。当初清辉曾经说过，等到她的肉身水火相济，就会自然达到成珠标准，水到渠成地迈入成珠境界。当时因为没有药物能够中和大日紫曜真火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所以楚离月一直压制着自己的修为，不曾 冲击成珠。 结果没想到，雪山女熊用来暗算楚离月的雪神珠，最终却成全了楚离月。 楚离月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那层隔在她眼前的膜被庞大的玄力冲破，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她的神识之中。 周身玄力不停上涨，玄窍之中玄力海也在不断升高，甚至连她刚刚拓宽的经脉都开始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胀痛。 原本漂浮在玄力海中的玄珠吸收了大量的玄力，竟然慢慢漂浮起来，离开了玄力海，升到了浩大的玄窍空间的上方。 紫焱盘腿坐在玄珠之中，白胖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玄珠表面上不停游走的紫色电光越来越密，终于，一道电光从玄珠上喷射而出。 轰隆！雷声在雪神山深处响起，让很多在雪神山附近的人都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已经是傍晚时分，雪神山深处的天空还是那么纯净湛蓝，可是就是这样的天空上，竟然突然出现了一道粗大的紫电，从天空中猛然劈下。 这个季节，这个地点，怎么可能有雷电？ 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七七四十九道紫电先后从空中劈下，甚至引发了好几处雪崩。 难道这是太子殿下入山祭拜所产生的异象？ 站在迎仙峰顶的慕熙平苦着脸，看着仍旧盘腿而坐的慕熙宸，再看看天上狂舞的紫电，心中惊惧交加。出现这种异象，是不是意味着他这位大哥修炼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楚离月闭着眼睛，心神沉浸在玄窍之中。 原主的玄窍是上品玄窍，面积大约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玄珠也就如一般人的拳头那样大小，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已经是开窍修者中比较大的玄窍和玄珠了。 可是楚离月当初开辟的玄窍却像一方浩无边际的大海，上无天空下午大地，只有玄力海在下方不停涨落。 而她的玄珠也时不时在玄力海中翻滚，个头越来越大。如今的玄珠，就是紫焱在其中躺着睡觉都不觉局促。 此刻，玄窍之中和雪山顶上一样，也是连连劈下了七七四十九道紫电，激得玄力海掀起了风暴。泛着蓝色的玄力海卷起一个个浪头，狠狠地拍击着海面。 随着一道道紫电从玄窍上空劈下，玄窍周围的窍膜中慢慢散发出一缕缕玄气。楚离月能够感觉到，这些玄气和初窍之气一个性质，却比初窍之气更加精纯。 它们是楚离月的肉身和神魂之间最根本的联系，是受到楚离月肉身和神魂共同进阶的推动而自发产生的。 初窍之气能够用于凝珠，使得以元魂为核心的玄珠和修者神魂产生最密切的联系。这是很多修者都知道的事实。 可是这成窍之气却很少有人提起，概因能够成珠的修者本来就少，除非是师长亲人，才会教授这样的经验。 清辉是准备将丹药准备好，在楚离月冲击成珠的时候才给她讲述这些注意事项，可是谁料到楚离月冲击成珠之时竟然会不在他身边。 不过幸亏还有紫焱。 紫焱绷紧了小脸，盘腿坐在玄珠之中，闭紧双目，鼻翼翕张，控制着玄珠慢慢吸收着这些珍贵的成窍之气。 玄珠周身的紫芒越来越少，意味着它吸收的成窍之气已经达到了需求。 剩余的成窍之气向着玄窍之中四下散开。有的轻飘上升，有的沉浊下降。 等到四十九次电光结束，玄窍上方竟然出现了青苍色的天空，玄力海下方则出现了黑褐色的土地！ 楚离月目睹了这样的变化，心中不由惊诧：难道这玄窍之中还要进行一番开天辟地的动作不成？ 玄窍中的电光结束，雪山顶上的紫电也随之消失了。 但是，另一番异象随之而来——一片血红色的火海突兀地出现在湛蓝的天空中，火焰蒸腾跳跃，一朵红莲慢慢张开了层层叠叠的花瓣。 一声响彻天地的清鸣响起，红莲中飞出了一头大鸟。 这头大鸟的身影原本还有几分虚淡，但是随着火海的不停喷涌，一缕缕血红色的火焰缭绕着投入了大鸟的体内，使得天空中的大鸟形象越来越凝实逼真。 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颔鸡喙，前麟后鹿，长翎展开，五色俱备。周身火焰缭绕，正是一头火凤！ 火凤现身之后，再次长鸣一声，清越傲然，如同穿云裂帛，声震大陆。 随着这声长鸣，火凤身上飞出了大朵大朵的火焰，遮住了半个天空，与方才的火海连接在一起，将整个天空全部遮蔽了起来。 火凤身后的火海中火焰高涨，化作星星点点的火雨，向着下方的雪山飘落下去。 迎仙峰顶的御林军都已经跪倒在地，口中喊什么的都有。 雪神山和风雪小镇的冒险者都震惊地望着天空，被这从未见过的天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数百里外，星环城中，城主府的观星台上，厉昺负手而立，面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一定是她！” 在他的眼中，更能看到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雪神山上空，天地玄气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是一个漏斗一样向着雪神山某处倾泻下来。浩如渊海的玄气冲入了楚离月体内，沿着她的经脉飞速前行，转换成精纯的玄力，将楚离月周身的穴窍、血肉、骨髓乃至神魂再次凝练了一遍。楚离月的肉身本来已经达到了世间极限，如今又被推上了更 高的一个程度，几乎达到了古修者时代肉身的巅峰状态。 楚离月神识扫过自己的肉身，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骨髓泛着红玉般的光泽，血肉中散发着强大的生机和力量，甚至还有一种清香神圣的感觉。 这一次，楚离月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兽族、暗族甚至噬阴藤，对自己的肉身都充满了觊觎。如果不能收敛这种强大的气血和生机，以后她就真的是唐僧肉了。 即使如此，天地玄气也不过是只消耗了三分。 楚离月全力运转心法，将这些几乎撑爆她经脉的玄气压缩提纯，输入玄力海中。 等到她将这些玄气处理完毕，面积浩大的玄力海水位都上升了不少。 玄窍之中，天青海蓝，虽然仍旧一片荒凉，但是却能感觉到暗暗隐藏的生机。 就在此时，雪山顶上刚刚恢复了湛蓝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中紫色的电光不停闪烁游走，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危险。 即使是厉昺，直视黑色漩涡的时候都觉得神魂动摇，隐隐有投入其中的冲动。 厉昺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突然握拳，脸上一片震惊：“天地印记！” 竟然会是天地印记！漩涡中心突然散发出七彩光华，游走的紫色电光被七彩光华照耀，立刻就消失了踪影。七彩光华之中，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山谷变迁、沧海桑田、宇宙星河……各种恢弘大气的画面相继出现，无数人抬着 头看得如痴如醉。 厉昺绷紧了脊背，深邃的双目中闪过种种情绪，羡慕、嫉妒、不甘、悲愤……传说中的天地印记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还很可能是楚离月的。 可见他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可惜的是，他领悟得太晚，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如今只能看着楚离月得到这样天大的好处。 斐夜城中，懒洋洋地趴伏在长毛地毯上的清辉抬起头来，嘴角露出笑意。 他的小姑娘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即使是在两千年前，能够在成珠时得到天地印记的也不多。如今这个时代，整个修真界都走入了歧途，就更不要说了。 即使他不在身边，他的小姑娘也还是那么出类拔萃。 云海天宫之中，瘦削淡然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望向雪神山方向：“竟然是寒漠国？” 在大陆的各个角落里，某些存在也睁开了眼睛。 漩涡中心的七彩光华中，一个满天星辰背景下，大日七曜光华耀眼的图片突然停顿了片刻，落下了一片七彩碎片，向着迎仙峰坠落下来。 这块碎片的速度看起来不急不慢，实际上却比闪电还要迅捷，一眨眼就坠落到了迎仙峰后的山谷中。 神女宫隐藏自身的阵法在它面前形同虚设，七彩碎片穿过神女宫的地面，透过尉迟磐的烈焰真身金光，直接飞入了楚离月的眉心，进入了她的玄窍之中。 紫焱的小脸上露出了兴奋而虔诚的神色。 七彩碎片闪电般飞到玄珠跟前，缓缓渗入其中。 紫焱闭着眼睛，周身冒出紫红色火焰。这些火焰剧烈跳动着，将整个玄珠点染得如同一轮小太阳，照耀着玄窍上下。楚离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成珠竟然引起了这么多大能的关注，她只是有一种感觉，她的玄窍好像真的要发展成一个完整的天地了…… 第223章慕家先祖陵墓 楚离月睁开双眼，眼瞳中闪过两朵跳跃的血红火苗，迅即恢复了正常。 尉迟磐看到楚离月身上的气息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知道她已经成功踏入成珠境界，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恭喜。” 楚离月站起身来，对着尉迟磐行了一礼：“多谢照拂。”她虽然沉浸于修炼中，却也知道尉迟磐用金光保护自己的行为。 尉迟磐微微摇头：“不必。” “还有，那个，他们两个……”楚离月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对不起你父母的神魂都被消灭在我体内了？反正他们两个对你都不好，你别太伤心，节哀顺变吧？ 尉迟磐抿了抿嘴，眼神冷漠：“你不走？”方才那天际坠落的七彩碎片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却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力量。这样大的动静，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如果是在平原地带，估计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试探，想要得到一些好处 了。 这里是雪神山深处，交通不便，即使是成珠修者也要花费一些时间，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过来。 楚离月也明白过来，想起体内发生的大变化，料想神女宫标记也随着那些杂质暗伤一起被清除了，这次来找尉迟磐的目的已经达成，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逗留。 她对着尉迟磐点了点头：“走。” 两人刚要动身，却忽然感觉地动山摇，一阵令人牙痒的吱嘎吱嘎之声响了起来。 楚离月大惊，却发现整个房间已经摇摇欲坠，而雪山女熊的水晶棺却缓缓被凸起的地面举了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拱形玉门突然爆炸开来，一条人影电射而入。 来人站定身形，居然是原本应该在迎仙峰上的慕熙宸！ 慕熙宸依旧是一袭金蟒袍服，头顶金冠，脚踩绣履，一双眼睛寒光四射，身边缭绕着白色冰霜，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随着下降了好几度。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楚离月和尉迟磐两人，脸上露出了了悟之色：“原来如此。”慕熙宸上下打量着楚离月，“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方才冲击成珠、得到天地印记的可是你？” 楚离月觉得此刻的慕熙宸和之前在迎仙峰顶上乘坐着华丽飞车出现的慕熙宸差别很大。具体地说，刚出现的慕熙宸固然气场强大，将名为太子的慕熙平压制得抬不起头，可也还只是一个顶级贵族的气势。而现在的慕熙宸身上却多了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和胸怀，好像在这短短一天之中，他已 经跨越了一个极大的障碍，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倚仗。 想来那个从神女冰雕胸口出现的虚影，那个只是“看”了楚离月一眼就差点让她遭受重创的虚影，进入慕熙宸的眉心之后，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 楚离月本能地对那个强大的虚影十分忌惮，对于如今这个锋芒毕露、言语咄咄逼人的慕熙宸也没有什么好感。 她对着俨然一副地主模样的慕熙宸淡淡点了点头：“萍水相逢，何必多问。”在寒漠国事实上的继承人面前坦承自己是楚辂的女儿，这不是逼着对方跟自己过不去吗？更何况尉迟磐还在身边，自己如果这个时侯坦承身份，一则看出来她之前对尉迟磐的欺骗，她知道尉迟磐的身份， 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谁；二则也会让尉迟磐处于两难之中。楚离月倒也不是害怕尉迟磐跟自己动手，只是她宁愿选择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对尉迟磐承认自己的身份，让尉迟磐自己选择为友或者为敌。而不是在慕熙宸这个具有寒漠国官方身份的人在场的情况下，给尉 迟磐出一个难题。 慕熙宸脸上显出怒色，以他的身份何曾有人对他如此无礼过？ 他冷冷地瞪了楚离月一眼：“你的口音是天元之人，来我寒漠却鬼鬼祟祟，必然居心叵测！”慕熙宸不屑地扫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尉迟磐一眼，“与这兽种在此处，恐怕是图谋不轨吧？” 楚离月方才还觉得自己只凭着第一印象就否定了慕熙宸可能有些武断，如今听了他的话才觉得自己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准，慕熙宸真的是个很让人反感的家伙。 “兽种”一词，将他对尉迟磐的鄙夷表露无遗。 楚离月拉下了脸刚要骂他几句，就听见咔嚓一声，雪山女熊的水晶棺被抛飞出去，水晶棺下的地面竟然变成了一个高台，而且露出了一方门户。 慕熙宸急忙冲了过去，站在这个画着古奥符文的玉石门前，回头对着尉迟磐和楚离月喝道：“这是我慕家先祖陵墓，你们还不速速离去？” 他这次来雪神山并不仅仅是为了阻止慕熙平开窍接受传承，还有一个只有他和赤月三世知道的重要任务，那就是寻找先祖、真正的雪山神女的陵墓。 据说一千多年前，神女从雪神山中走出，在山下繁衍生息，建立了寒漠国。然后在一百多年之后，她返回雪神山中，再也没有出来。 她说她的陵墓早已修建完毕，不许子孙后代入内，也不必年年都来祭祀。但是每二十年必须有一个慕家子孙在雪神山最高峰顶上祭拜，她才能安眠。慕家秘藏的典籍中记载，他们的先祖雪山神女修为惊人，举手投足之间可翻天倒海。正是在雪山神女带领下，寒漠国雪山、平原和沙漠中的种种兽族才被人族打败，驱逐出境，人族才能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 赤月三世一直想要知道，为什么先祖能够有这样神灵一样的本领，而他们这些子孙却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全靠着每一代祭拜传承才能出一个成珠修者。 这个世界终归是拳头大的说话，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些世家怎么甘心一直臣服于慕家统治呢？ 也许先祖的陵墓之中会有答案？当慕熙宸将他这些年来研究出来的结果摆在他的御案上的时候，赤月三世心头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所以这一次，赤月三世将皇家珍藏了一千多年的清溪小印给了慕熙宸，让他带着最精锐的御林军和两个修为最高的成珠七阶高手一起到雪神山来。 明面上是收拾胆敢冒充主人、挟传承之珠自重的雪山女熊，暗地里却是为了在消灭了雪山女熊之后，打开位于神女宫下的神女墓。 只是慕熙宸没想到的是，他虽然意外唤醒了居于清溪小印中的一缕先祖神魂，可是这缕神魂却未曾将雪山女熊处死。尉迟磐一求情，先祖神魂居然就答应了！ 好处也是有的，先祖神魂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少珍贵的修炼知识，更是直接传给他一部分十分精纯的玄力。 为了消化这些收获，慕熙宸在迎仙峰顶闭目修炼了将近一天。 直到天降紫电、火凤焚天，天空落下天地印记，慕熙宸才被惊醒。 当时看到天地印记的方向，慕熙宸就心中焦急。那分明是他算出来的神女宫方位，不知道是何人竟然在神女宫中成珠，还获得了极其珍贵的天地印记！ 以前的慕熙宸不会知道那个七彩碎片是什么，更不会知道天地印记有多么可贵，可是现在得到了先祖传承的慕熙宸却十分了解。 千万个修者之中，也顶多只有一名得到天地印记。这是天地对于修者的认同，也标志着这一修者的修炼非常贴合天地至道。 那一刻，慕熙宸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他早点赶到神女宫，那个冲击成珠、得到天地印记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过去不可改变，但是接下来如果还有什么好处，却绝对不能再落入他人之手。明明神女宫和雪山神女都是他们慕家的！ 所以慕熙宸才拼命赶了过来，凭着记忆中先祖传授的运转玄力的手段，慕熙宸竟然赶在两个成珠七阶的护卫之前来到了神女宫。 神女宫隐藏得很好，但是慕熙宸早有准备。 他从宝囊中取出早就炼制成的破阵宝锤，催动玄力抛飞出去，果然用先祖留下的方法加上暴力，硬生生地将神女宫从阵法中逼了出来。 神女宫阵法被破，门户大开，结果就是整个神女宫都动荡摇晃起来。 慕熙宸根本没有心思管那些东奔西跑、娇柔可怜的少女们，而是直接按照地图奔向了地宫。 一路上凡是敢于拦阻他的人，都被他目射寒光冻成了冰雕。 就这样，他闯到了拱形玉门外，再次用破阵宝锤打破了玉门上的禁制，冲入了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的房间里。 如今，这地面上突然出现的门户，也证明了慕熙宸之前的推算和探索并无错误，这神女宫其实只是先祖留下来守护她的陵墓的一个地方，神女墓就在其下！ 如今的慕熙宸只希望尉迟磐和楚离月赶快离去。 因为他从慕家典籍上看到，只要雪山女熊死亡，神女墓就会打开，先祖残留的神魂会再次出现世间，寻找下一任守墓者。 慕熙宸现在虽然修为大进，却还是凝珠修者。 尉迟磐如今是成珠七阶，这个身份不明的天元少女虽然刚刚成为成珠修者，但是天生异象，连天地印记都落了下来，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手段。 慕熙宸只想让他们快点离开，所以态度十分不耐烦地直接出言驱赶。可是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做了傻事。 果然，尉迟磐还好，依旧一言不发，那个面容娇艳的少女已经带着极为亲切的笑容看着他：“是吗？我倒要看看，慕家先祖的陵墓是什么样子。”慕熙宸吸了一口气，看见自己的两名侍卫也跟着扑进了房间，连忙命令道：“将这两个居心叵测之徒给本王拿下！” 第224章玉门洞开 慕熙宸的两个侍卫都是成珠七阶，是赤月三世的御用侍卫，也是寒漠国数得着的高手。尉迟磐一看见他们，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两个侍卫一听慕熙宸的命令，立刻毫不犹豫地分头扑向了尉迟磐和楚离月。 尉迟磐第一次召出了自己的玄珠。 那是一根树枝，长不过三尺，粗不过大拇指。树叶是金黄色的，隐隐有金光像是火焰一般在叶片脉络中流转。 金乌木。 传说中金乌栖息的树枝，带着烈阳金乌的气息，其发散的金光能够驱逐黑暗，照见幽魂。这也是尉迟磐之所以能够将一本多少年无人修炼成功的烈阳真身诀练到成珠七阶的重要原因。 当初正是因为尉迟磐有机缘偶然得到了这株金乌木元魂，黎难才特意为他挑选了这门克制雪山女熊的烈阳真身诀。 楚离月一伸手，已然变成血红色的焚天短刀握在了右手。 金乌木和焚天一出现，方才因为慕熙宸的到来而变得冰冷的房间立刻迅速升温，一下子从冬天进入了盛夏。 两个成珠高手各自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房间虽然不小，但是如他们这样的修为一旦动起手来，整个神女宫都要被摧毁。更不要说还是四个成珠修者对打。 他们固然可以控制玄力所波及的范围，可是对方是否配合可就不好说了。 “出去打！”一个侍卫出声提议。 尉迟磐脸色不变，根本没有反应，楚离月却冷笑道：“你说出去就出去？”他们两个又不是傻瓜！ 她将左手举起，手指尖冒出一点真火，对着慕熙宸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信不信我先一把火烧了那个门？” 楚离月看出来他们对于这个所谓慕家先祖陵墓的重视，不满慕熙宸对尉迟磐的态度，就故意跟他们对着干。 这两个侍卫是赤月三世的心腹，出发之前已经知道这次行动的真正任务，所以才会产生忌惮，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犹豫，就被楚离月抓住了关键。 两个侍卫都能感觉到楚离月手中的火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担心她真的付诸行动，一时间竟然有些进退维谷，站在原地挡在二人身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慕熙宸却不然，他虽然天资出众，又得到了先祖传承，可是经验毕竟还相对匮乏，并不曾真的把楚离月的威胁放在心上。 因为方才楚离月的无礼，慕熙宸对她尤为厌恶，此刻一听就嗤笑了一声，学着楚离月的口气说道：“哈，你说烧门就烧门？” 他刚刚修炼了霜天大寒功法，又接受了先祖传输的玄力，心中正是自信之时，自己觉得自己如今睥睨天下、无所不能，哪里会把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放在眼里？ 只是话一出口，慕熙宸就想起来对面这个还没有自己大的少女，已经是成珠境界，而且还得了天地印记——他心头懊悔，手指一动，一面厚厚的冰墙就出现在了地上冒出的门户之前。 你不是要烧门吗？我就给你放一个冰墙挡着。看你怎么烧！ 楚离月原本只是随意一声威胁，没想到慕熙宸这么较真。这面冰墙一出，楚离月就是不放火也不行了。 似笑非笑地看了站在一边昂着头仿佛给她出了什么大难题的慕熙宸一眼，楚离月左手手指一点，那朵小小的血红色火焰就晃晃悠悠地飞了出去。 本来准备和楚离月动手的那个侍卫眉心飞出来一粒盘旋飞舞的黄沙，正是他在寒漠的大沙漠中住了二十年，亲手提取炼制的风沙元魂。 黄沙在风中狂舞，一眨眼就将楚离月包围在其中。 楚离月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着焚天，根本没有什么动作，身边三尺之内，却没有任何一粒黄沙能够入内。 这就是成珠境界的优势。 修者成珠，其实是通过玄珠与成窍之气的结合，建立修者与天地的联系。元魂是天地大道给予世间万物的唯一烙印，也就是一种法则。以元魂为玄珠珠核，本身就是修者和天地建立联系的一种象征。 修者在不停的修炼之中积累玄力，将肉身和神魂都提高到一定境界，然后通过玄珠与天地之间建立越来越密切的联系，从而能够越来越多地调动驱使天地玄气。 所谓成珠，也就是修者成功地达到了这样一个目标：天人合一。或者说，将自己成功地纳入了大自然的整体之中。 从此之后，天地玄气都能被成珠修者自如使用，再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沟通玄珠，玄珠和修者已经成为一体，而修者和天地也正融为一体。 所以成珠修者只需要心意一动就能够轻松驾驭玄气，配合自己体内的玄力发挥巨大的作用。 楚离月此刻就是如此，她只是心意一动，身体周围的玄气就自发地按照她的要求向外推拒这些黄沙，隔出了一个干净的空间。 这个时侯比拼的就是双方的玄力质量数量和实战技巧了。 那个侍卫也只是试探一下楚离月火焰的威力，所以楚离月只是轻轻一推，就将这些风沙推了开来。 与此同时，那朵血红色的火焰已经与风沙相遇。 驱使风沙元魂的侍卫双目紧紧盯着火焰，想要看看自己的狂风和漫天黄沙能否将这朵小小的火焰吹熄。 让他失望却又在他预料之中的是，看起来并不如何强烈的火焰一遇到风沙构成的防御，就简单直接地烧出了一个洞口飞了出去。 楚离月顺势发动玄气一冲，顺着火焰烧出的洞口将这些风沙分成了两半。 那个侍卫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这次小小的试探中落了下风。就算是自己玄力比对方雄厚，在对方同样是成珠修者、玄气供应没有太大问题的情况下，玄珠的威力大小将会极大地影响战局。 小小的火焰飞出风沙包围，落在了慕熙宸身边的冰墙上方。 一朵火焰落下，就像是一滴火烫的油珠落入了薄薄的雪地中。火焰落下的冰墙迅速融化出一个洞口，并且向着四周不断延伸开去。 大日紫曜真火本就焚尽万物，而楚离月如今的境界和玄力精纯程度又都超出慕熙宸太远，所以只是一朵火焰，就将这厚厚的冰墙全部烧化了。 就在慕熙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冰墙直接连一滴水都没有留下，完全消失了，地面上既没有水渍冰渣，也没有火焰焚烧的印痕，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冰墙和火焰。 慕熙宸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他能够感觉到脚下地面传来隆隆的声音，知道神女墓打开的时间恐怕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因为和这不相干的人纠缠不休而耽误了大事，那就不值得了。 他压制着心中的不满，冷冷哼了一声，将头一转表示不愿搭理两人，实际上却在思考如何将这两个讨厌的人赶走。 两个侍卫挡在楚离月和尉迟磐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态度十分坚决。他们身负皇命，绝对不会让外人进入皇室陵墓之中。 等会儿陵墓大门打开，他们就算是拼死也要挡住这两个人，让宸王殿下入内关上墓门！ 楚离月原以为尉迟磐会对这种争斗不感兴趣，没想到他站在一边虽然不开口，但是却一直捏着金乌木，双目盯着两个侍卫，似乎也准备随时出手。 至于楚离月自己，上辈子抢夺宝物的经验多了，一看慕熙宸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背后的所谓先祖陵墓中一定有很值钱的宝贝。既然她正好在场，那就说明这些宝贝和她有缘分。 火凤佣兵团团长就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习惯！ 就在五人各有盘算之时，地下的隆隆声越来越响，终于，慕熙宸身后的玉门开始发出莹润的光芒，一道道符文在玉门上闪烁起来。 五个人十只眼睛一下子全都看向了眼见就要打开的玉门。 所有符文都亮起来的时候，玉门，终于打开。 炫目的白光从门内爆发出来，从玉门缓缓变宽的门缝中迸射而出，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狂风从门缝中席卷而来，巨大的气浪将慕熙宸的蟒袍吹得烈烈飞舞，大袖兜着风鼓胀起来，似乎要乘风飞去。 原本想要在玉门半开时就首先闯入的慕熙宸不得不站在原地，尽力抵抗着这巨大的冲击。 玉门终于彻底打开，门后却不是楚离月想象中的一片黑暗，而是有无数光华交替闪烁，好像在虚空之中漂浮着一盏盏星火一般，看起来华丽静谧。 风停了。 慕熙宸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向着玉门内冲去。 楚离月比他反应更快，只是一动身就被那个侍卫拦在了面前。 发出一声轻笑，楚离月身形一扭，如同鬼魅一般和那个侍卫擦肩而过，那些刚刚放出来的风沙还没有来得及完成包围，就已经失去了攻击对象。 楚离月对面的侍卫只觉得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那个少女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火热的感觉包围了他，想起那个少女手中能够轻易焚烧风沙和冰墙的火焰，侍卫的脸色惨白，恐怕自己这次是小看了对方，栽在了小辈手中，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就在他极度恐惧的时候，却发现那种炽热的气息很快消失了，他低下头一看，不由大叫起来——他的衣物全部被烧毁，可是人却毫无损伤！ 侍卫脸上忽红忽白，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己保存性命感到侥幸，还是为赤身裸体而感到羞耻……楚离月小小地调戏了侍卫一把，跟在慕熙宸身后冲入了玉门之后。 第225章两千年前？ 慕熙宸一马当先冲入了玉门之后，楚离月笑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点星光上，才跃了进来。 就在楚离月跃入玉门后的黑暗时，身边风声掠过，尉迟磐的星辰雪山袍一闪，也出现在另一点星光之上。 慕熙宸的两个侍卫不是不曾行动，只是他们同样向前冲入玉门之内时，却被无形的阻力排斥，弹回了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门缓缓关闭。 两人心急如焚，多次尝试，可是每一次结果都是一样。不知为何，这玉门竟然不接受他们两人入内。 如果说慕熙宸是慕家子孙能够进入的话，可是尉迟磐和楚离月这两个外人为什么都能顺利通过呢？ 慕熙宸也很不解，只能皱着眉头向着两人挥手，示意他们留在外边，自己则随着星光向前飘荡。 玉门缓缓闭合，留下一片黑暗的空间，其中散落着数不清的点点星光。 楚离月、尉迟磐和慕熙宸三人各自站在一点星光之上，相距十分遥远。看似微弱的一点星光，其实是一个只容一人站立的小小平台。平台周围都是黑暗，只是这种黑暗不是那种漆黑深沉不见一丝光明的黑暗，而是缭绕着无数若有若无的雾气，加上点缀在其中的时隐时现的星 光，仿佛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场迷离的梦。 楚离月再抬头的时候，周围的星光已经隐没在黑暗和雾气中。脚下的平台毫无征兆地翻转，将楚离月抛了下去。 眼前突然一亮，一个陌生的世界忽然出现。 楚离月漂浮在半空中，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无形护罩包裹着缓缓下降。 她低下头来，看见脚下是无数参天巨木和绿色原野。居高临下，视野广阔。楚离月一眼望去，只看见地面上的绿色连成一片，一直延伸到天际，仿佛一张巨大无比的绿色地毯。 绿色中时不时能看见各种动物出没，有的是楚离月认识的，比如老虎、豹子、狮子、蟒蛇、牛羊等常见的动物，还有一些楚离月从来没见过，甚至有的根本不知道如何描述。 楚离月降落的地点是一片森林的树顶。 在半空中俯视的时候，就觉得这些树木特别巨大，现在身临其境，楚离月更是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她站在树巅，目测自己和地面的距离至少有三十多丈，身上的无形护罩已经消失，显然是意味着她要亲自去探索一下这个奇特的世界。 慕熙宸明明说的是，这里面是他们慕家先祖的陵墓，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一个奇异的世界。至少在玄元大陆呆了一年多，楚离月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森林。 镇守山也算是树木茂密、参天林立，可是那些树木也没有这么巨大。 楚离月刚刚踏入成珠境界，还没有修出护身玄光，无法自主飞行。但是她上辈子的体术水平还在，轻身功法已经足够她应付这样的困难。 只是脚尖一点，楚离月就从树巅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树林边缘的空地上。 一股森冷的气息突然从背后袭来，楚离月头也不回就是一拳，拳影轰出，将一条成年人粗细的蟒蛇轰成了碎片。 分辨了一下方向，楚离月随便选择了南方，飞身前行。 神识始终散开笼罩着周围，楚离月一路斩杀了五头豹子、三头黑熊、两条蟒蛇，才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森林中没有什么道路，楚离月还可以理解，可是现在出了森林，眼前一片延伸到天际的绿野，也没看到什么道路，实在是有些奇怪。 回想起那高大得奇异的树木，以及森林中那些体型庞大、数目众多的动物，楚离月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什么原始社会来了。 尤其是当她在绿野中不断行进，看到的植物都保持着原生态，很少看见那些麦子、稻子之类的庄稼的时候，楚离月的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足足走了四五十里，楚离月终于在神识中看到了人类的踪迹——几个衣着褴褛的农人正在田中耕作。楚离月不知道玄元大陆的农民耕作是什么水平，但是绝对要比眼前这几个农人先进吧？他们手中拿的工具绝对是原始人才会使用的石刀石铲，身上裹着草裙，其中一个女人身上多了一件勉强算是小背心的 草编衣物。低头看了看自己。楚离月当初从风雪归人出去上雪山的时候，还穿的是灰突突的皮袄，戴着老旧的皮帽子。后来在雪神山上，她将那些用来伪装的衣物换了，恢复了自己的容貌，然后就跟着慕熙宸跳进了 这里。 如今她穿的是一身藕荷色的襦裙，领口是心形的，心尖处一条缎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子。外边披着银鹤羽织成的大氅，整个人看起来身材修长，清爽纯净。 因为能够控制火灵力的缘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不怕冷。所以在雪神山上，她穿的貂裘也罢，皮袄也罢，都只是一种障眼法。 当时在雪神山中潜伏之时，她扔掉了皮袄，每日烧水洗澡换衣，这也不过是随手从宝囊中拿出的一套而已。可是宝囊中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精致华美，只是样式颜色不同罢了。如今看到那边几个农人衣着如此原始，楚离月深怕自己过去问路露了什么破绽。可是她宝囊里根本没有什么布衣布衫可供替换——再说了，就算是换一身新的布衣布裙，和这几个农人相比，也是太过豪华 了吧。 楚离月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就这样过去问问，也许他们只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还有一些贵族也会衣着奢华也说不定。 没想到的是，楚离月一出现在那几个农人视线中，他们就发出了惊恐之极的尖锐叫声。 楚离月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又不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手中提刀、满身鲜血，只是穿得华丽了一点，至于的把他们吓成这个样子吗？ 她皱着眉头慢慢向前走了一步，一个最老最瘦的农人就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尖声喊了一句话，然后他就伸开双臂向着楚离月扑了过来，其他几个农人掉头向着相反的方向就跑。 那个唯一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舍，可是却被其他人硬生生拽着跑远了。 楚离月都已经做好了一脚将那个扑过来攻击自己的老农人踢飞的准备了，可是那个老农人跑到近前，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一脸的舍生取义，两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声说了一句话，显露在外的两排肋骨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着。 “吃我吧！”楚离月听了几遍，才听懂那个老农人竟然说的是这个。 楚离月目光怪异地打量了对面浑身黑漆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澡的老农人，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自信。 真吃了他，楚离月觉得自己经历过战地生活考验的胃都受不了。 她对着老农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和善亲切的笑容，试图释放自己的善意，安抚这个明显有点不在状况的老农人。 结果是，老农人全身颤抖地瘫倒在了地上！ 楚离月实在忍不住了，从宝囊中取出镜子照了照自己。 还是那张脸啊，长眉凤目，朱唇皓齿，鬓发如漆，细腰长腿——难道对方不应该对这样一个气度高华、衣着华美、容貌娇艳的少女产生敬畏和服从的心理吗？为何好像见了催命阎罗一般？看见老农人还是瘫倒在地不动一动，楚离月放出神识沿着方才那几个农人逃跑的方向一扫，发现在树木掩映之后，有一个小小的农庄。虽然都是土坯房上搭着野草树叶，可也有百十个人在其中，如今正一 个个满面恐惧，缩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更有几个小小的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的手紧紧捂着他们的嘴巴，生怕他们发出什么声响。 楚离月苦笑，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不过，为了问问路，她冷着脸对地上的老农人喝道：“起来！告诉我，最近的城市在什么方向？” 老农人继续装死。 楚离月冷笑道：“你不肯说也好，正好那边村子里还有百十号人，我去问问，总有人会说。” 这话一说，老农人立刻翻身而起，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口中拼命求饶：“兽主饶命，兽主饶命！” 楚离月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兽主？” 老农人诧异地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她，目光呆滞。 “说，什么是兽主！”楚离月发现对面这个老人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可怜，很明显吃硬不吃软，所以就直接命令道。 老农人战战兢兢地解释了一番，楚离月才知道，所谓兽主，就是人族对于兽族的尊称。原来这个世界的观念里，兽族是人族的主人和命运主宰者！ 方才那些人之所以如此恐惧，真的是害怕楚离月这个“兽主”突然兴趣来了，馋了想吃点小点心，尝尝原生态的野味——楚离月听完解释，实在是有点无语。 她难道是来到了玄元大陆的两千年前？那个兽族统治玄元大陆、人族是兽族的食粮和奴隶的时代？ 老农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他有经验，这种衣着、这种容貌、这种气度，只有兽族中的贵族才会有。 楚离月也无心和他解释，就命令他将所知道的情况告诉自己。 老农人吞吞吐吐地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发现她真的不准备吃自己，才千恩万谢地爬起来离开了。楚离月顺着老农人指的方向疾行了三十里，终于发现了一条大道。 第226章跟某走吧 楚离月在无边原野中终于找到了一条大路，这也意味着前方应该有人族聚居地。 这条道路极为宽阔，比之天元帝国国都神京的主道都还要宽上丈许，而且还铺着巨大的石块，虽然不够精细，却十分古朴。 楚离月对这个疑似两千年前的世界满心警惕，在路上行走也十分小心，将神识放出去十里左右，一边疾驰一边观察着前后左右的动静。 很快她就发现，这条路上，人族很少，兽族很多。 方才她掠过一群像是独角牛一样的兽群，为首的独角牛还抬起头来不解地闻了闻，用楚离月听不懂的叫声说了些什么。 楚离月更加小心，一路上从兽群身边疾驰而过的时候，都提起了警惕。 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几里，终于望见了前方隐隐出现的一座城池。 蓝天白云之下，那座城池看起来十分雄伟，城墙上旌旗招展，看起来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 楚离月心中微喜，脚步加快，冲过了前方十几丈处的一个独行兽族。 谁料到那个兽族反应十分敏捷，竟然翻身就是一掌拍向了楚离月，落掌之处十分精准，看来是真的看破了楚离月的存在。 楚离月其实并不会什么隐身法，只是仗着玄力灌输在双腿中，催动前世的轻身功法，速度快到一般人看不见的程度而已。 这一路遇见了十几次兽族，那些兽族也只能感觉到身边一阵清风掠过，根本不曾发现她的踪迹。 这个兽族却发现了楚离月，而且还反应极快，一掌就拦住了楚离月的去路。 楚离月也不退让，右拳拳套浮现，硬生生地一拳砸在了对方的兽掌上。 原以为凭着她这具肉身，这一拳虽然只用了五分力量，也足以将对方砸得退后，让出一条通路了。 没想到对方的力量竟然很大，一掌一拳交击，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楚离月和那个兽族竟然平分秋色，各自退了两步。 这一下双方都有点诧异。 楚离月仔细看着对方，才看清楚这是一头黑色巨狼，身长丈余，两耳竖起，尾尖下垂，只有脊背中间是从头到尾的白毛，其他地方都是苍黑色的毛发。 黑色巨狼也在打量显出身形的对手，兽目中满是惊讶。 他方才是闻到风中有人族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些野兽的血腥味道，估计是什么人族高手杀了他们兽族的小崽子，而且还公然在大道上行走，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过嚣张，才出手拦阻的。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个这么幼小的人族雌性幼崽！居然能和他力量持平！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看到黑色巨狼目中杀机慢慢淡下来，换上了浓浓的兴味。 突然，黑色巨狼吼了一声，巨大的身子向前一扑，卷起一阵狂风，两只利爪对着楚离月狠狠抓来。 楚离月也不畏缩，身体微微前倾，双脚一前一后，戴着拳套的双拳右拳内拧虎口向上向前狠狠打出！ 一拳一爪相交，发出轰然巨响，两人早有防备。楚离月身形飘忽，身法如同鬼魅，借着对方的力量向旁飘飞，左拳从侧面轰在黑色巨狼的另一只利爪上！ 黑色巨狼两爪无功，兽目中一片兴奋，抬头发出一声狼嚎，四肢用力，一条黑色身影箭一般射向楚离月。 楚离月也战意勃发，根本不使用大日紫曜真火，全凭着自己肉身的力量和速度与黑色巨狼战到了一处。 两道身影一黑一银在大道上打得不可开交，打到后来楚离月已经使出了自己八成的实力，却还是和那黑色巨狼旗鼓相当。楚离月这才知道对方最初也未尽全力。 黑色巨狼身躯庞大，一扑一抓之间风声凛然；楚离月身形娇小，辗转腾挪利落紧凑。 两人虽然体型差距很大，但是力量速度却不分轩轾。打得兴起之时，铺在地上的巨大石块都被两人砸得粉碎。掌风拳音，更是响成一片。 路过的兽族有的毫不在意，有的则发现了楚离月的人族身份，皱着眉头站在一边。 只是时间一长，那些观战的兽族也不免眉飞色舞，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人族雌性虽然年幼，可是不论是力量敏捷，还是胆识技巧，都毫不逊色于这位他们兽族年青一代中鼎鼎有名的悍将苍狼王，实在是非常罕见。 直到黑色巨狼虚晃一招，退出了战斗，楚离月才收住了脚步，站在路上，看着对面已经聚集了近百名兽族的架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撒腿就跑。 黑色巨狼对着楚离月微微点点头，一扭身竟然变成了人形。这一举动让旁观的兽族不由议论纷纷，虽然楚离月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是也能看出来他们非常震惊。 黑色巨狼变成的人形大约二十三四岁，是一个全身精悍的青年，赤睛乌唇，满头短发向上根根竖起，头顶正中却是一撮雪白毛发。他穿着一身无袖兽皮衣裤，露出肌肉虬结的双臂，看起来十分威猛。 在楚离月带着警惕的目光中，精悍青年缓缓开口，说的竟然是楚离月能够听懂的人族语言：“某是北方兽族月澜之城羽灵兽尊麾下苍狼王，你叫什么名字？” 楚离月听他虽然语音生涩，但是却也听得清楚他说的内容，于是点点头回答道：“我叫楚离月。”苍狼王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念了几遍，周围围观的兽族也都看出来了苍狼王的意思，一个个用各种兽语叫唤了一番，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是被苍狼王一巴掌扇过去，卷飞了一个叫得最厉害的红毛大鸟，他 们才一哄而散，似乎对楚离月也不再关注了。 楚离月不知道那些家伙都叫了些什么，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地向着前方的城池跳跃、飞行而去，突然醒悟过来——这城池恐怕不是她之前想象的人族聚居地，而是兽族聚居地！ 那个老农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给她指了这样一个地方！她明明问的是，哪里“人”最多！ 苍狼王看她脸色变幻，赤红的双眸闪动着笑意，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族雌性很有趣。 楚离月抬头看着依旧站在自己对面的苍狼王，对他拱了拱手：“如果苍狼王没有什么吩咐的话，那我就走了。” 苍狼王接话道：“当然有。” 楚离月愕然，这明明是一种客气话，这头狼真是听不懂人话啊！苍狼王却理直气壮地说道：“楚离月，跟某走吧。” “为什么？”楚离月警惕地退后了一步，双拳也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苍狼王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某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胆子大力气大的人族雌性。你是某的了。” 啊呸！楚离月目光一冷：“你说了算吗？” 苍狼王哈哈一笑：“怎么？难道你已经有了主人吗？”没有主人的人族的归属，是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谁先抢到是谁的。当然，如果后来的那个实力强，把前者打败，那前者也没有办法。 苍狼王看了，这个人族雌性的脸上没有奴隶标记，又是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更重要的是，她的实力只比自己低上两分，又有多少兽族能够将她收为奴隶呢？她一定还没有主人。 既然如此，作为大陆最大的三个势力之一的北方兽族中年轻一代最优秀的苍狼王，当然有权利要求她臣服自己。 楚离月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似乎在兽族眼中，所有人族都可能有一个兽族的主人。可是，楚离月怎么可能成为他人的奴隶？她冷冷哼了一声道：“我没有主人，也从来没打算有什么主人！”苍狼王诧异地看着楚离月：“你虽然是人族中比较优秀的，可是如果没有主人，在这个大陆上却是随时可能被兽族掳走，或者吞吃烧烤，或者成为异兽姬妾——某觉得，以你的本事，也不会甘心这样的命运 吧？”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倒不如认某为主，在某麾下充当一名战将，即使你是人族，某也不会亏待你的。” 从他的口气里，楚离月听出来他是真的觉得臣服于苍狼王对她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楚离月斟酌了一下说辞，慢慢说道：“多谢苍狼王美意，只是我一直想要周游大陆，到处看看大陆风光，只怕是不能加入您的麾下了。” 苍狼王看着楚离月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要到前面的月澜之城去？” 楚离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她想明白前面的城市是兽族聚居地之后，就已经不想去了。可是如果不去，她又到哪里去呢？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苍狼王笑了起来：“正好，那是某的尊上羽灵兽尊的领地，某正是负责月澜之城守卫的。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某的邀请，且随某到月澜之城中小住几日，过几日也许你就会改变主意。”楚离月心中失笑，这位苍狼王虽然粗鲁莽直，不过就如今他的言行来说，还不算让人讨厌。不过，如果月澜之城是兽族聚居地，以如今兽族和人族的恶劣关系来说，楚离月不觉得跟着苍狼王入城是一个好 办法。 谁知道如果她屡屡拒绝，苍狼王会不会翻脸？一个城市的兽族围攻她，楚离月还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她刚想委婉拒绝，苍狼王就接着说道：“小雌性，你不是要走遍大陆，了解整个大陆吗？整个大陆都是兽族的领土，如月澜之城一般的地方在这兽神大陆上有千千万万，难道你见了城市就绕着走？”虽然知道苍狼王是在激将，可是楚离月却真的有点犹豫。她如果不去城市，那又该去哪里了解这个世界，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呢？ 第227章狗血失忆梗？ 就在楚离月正在考虑是否应该冒险入城的时候，不远处的城门口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声响。 楚离月抬头一看，城门口烟尘滚滚，兽族的咆哮声、惨叫声和一个男子的朗笑声远远传来。 楚离月和苍狼王所站的地方距离城门口不过数里地，大路笔直并无遮挡，以他们的目力都可以将城门口的情况一览无遗。 遥遥望去，一个身穿大红袍服的身影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兽族包围圈中拔身而起，一跃登上了足有数十丈高的城墙之上。 他左臂中揽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子，右手中持着一柄方天画戟，随手一抡就是血肉横飞，将城墙上的兽族士兵一堆堆横扫出去，使得尸体如同雨点一样从上空坠落。 楚离月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直直地看着城头上的那人，嘴巴都有点合不拢了。 那个红袍男子面如刀削，五官完美，青丝用金玉累丝冠挽在头顶，只留下两绺飘在耳侧——这容貌分明就是清辉！ 可是，清辉，清辉——他又不像是楚离月认识的清辉。 楚离月见到的清辉，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袭黑袍，有时候会换上银灰色等低调沉郁的颜色，可是却从来没有穿过这样鲜艳的红袍。 而且，楚离月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意气飞扬的清辉。站在城头上，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眉宇之间意气风发，仿佛这个世界都被他踩在脚下。 也许只是一个容貌相似的人吧。 即使如此，楚离月也还是在心底试着呼唤了几次：【清辉？清辉？你在吗？】仍旧是无法感应到清辉的存在，更不要说得到回应了。而城头上那个和清辉容貌完全相同的红袍男子更是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将怀中的白裙女子揽在身后，单手挥动着方天画戟，将那些围拢上来的兽 族全数拍飞扫平。 苍狼王看着城墙上的战斗，再看看楚离月脸上的心旌摇荡之色，不由沉下了脸。于公，月澜之城的安全工作归他负责，被一个人族闹成这样，杀了那么多兽族，他要被追究罪责；于私，他刚刚告诉身边这个人族雌性，就算是修为不错的人族，如果不肯臣服兽族，在这个兽族的天下依 旧寸步难行，马上就出来一个人族雄性来大杀四方，简直是当面打脸。 苍狼王发出一声怒吼，身形一扭就变回了巨大黑狼的模样，脚下一点就向着月澜之城飞驰而去。 不过数里的距离对于他来说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楚离月稍一犹豫，也跟在了他的身后，落后了一个身位向着月澜之城跃去。 黑色巨狼从地面上的兽族们头顶飞跃而起，直扑向城墙。 看到苍狼王出现，兽族们群情汹涌，十分兴奋，一个个发出各种各样的咆哮嘶嚎之声。 楚离月选择了一个距离红袍男人和苍狼王有一定距离的位置，身形飘飞如同一头大鸟，一个盘旋就落在了城墙上。 红袍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包含着几分讶然。不过他很快就回过头去，将怀中的白裙女子推到身后，迎上了飞扑而来的黑色身影。 楚离月看过去时，苍狼王和红袍男人已经打在了一起。苍狼王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尖牙利爪，每次和方天画戟碰到一起，就会发出尖锐的声音，甚至还闪出一连串的火花。 两人连着硬拼了几记，红袍男人打的兴起，将方天画戟一收，朗声说道：“好一头黑狼！我夜清辉也不占你便宜，且看看是你的爪子利，还是我的拳头硬！”楚离月听得一愣，耳朵里嗡嗡直叫：夜清辉！夜清辉！名字相同，容貌相同，应该是他！可是怎么感觉不太对呢？清辉就算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和自己通过神魂传递信息，怎么可能明明看见自己却根本毫 无反应，根本就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遇到了那种狗血失忆梗？楚离月腿一软，差点跪了。 幸亏身边就是高高的城墙，她不露声色地伸手扶住城墙，另一只手在眉心捏了捏，才转过头去，一脸平静地看着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绕成的那团旋风，在城墙上四处翻滚。 看起来方才苍狼王还真是爪下留情，如今才显露出来真正的实力。他的速度比刚才和楚离月对战时候快了不止一倍，力量也明显大幅度增加。 可是对面的红袍男人却比他更快，更猛，更不畏生死。 两条身影忽分忽合，一个凌厉，一个迅猛，各有各的美妙姿态。巨大的拳风爪击四处横飞，将城墙上横扫得石块纷飞，数里长的城墙几乎无一幸免，全都被打得粉碎。两人打了半天，楚离月发现，这个夜清辉不仅没有认识自己的记忆，而且连修为也明显降低了很多。难道他是在珠姮造成的那个碎裂的黑洞中出了什么意外，回到了两千年前年轻的时候，连记忆也被清除 ？ 所以他才会不认识楚离月，才会修为大降，和一个比自己胜上一筹的苍狼王打了个棋逢对手。 就在楚离月皱眉苦思的时候，一道红影从那团旋风中飞出，红袍男子俯身揽起缩在城墙角落里一动不敢动的白裙女子，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声大笑：“哈哈哈，痛快痛快！来日再战！” 苍狼王站在城墙上，对着下方咆哮了几声，城墙下已经集结起来准备上来援助的兽族士兵们都低下了头。 看着士兵们四散离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苍狼王转身一跃，落在了楚离月面前，又化作了人形。“怎么样？”苍狼王和这个来找事的人族雄性打了个痛快，才想起自己把那个小雌性丢在了脑后，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趁机逃跑了。结果回头一看，小雌性乖乖地站在城墙上若有所思——一定是在考虑加入他 麾下的事情！ 苍狼王心情大好，面色也柔和了许多：“你随某入城，就住在某的苍狼府中。某可以保证，没有一个兽族敢去欺负你，骚扰你。” 楚离月正在思考那个红袍清辉的问题，所以才没有及时离开。不过这也说明在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很想留下来，看看兽族统治下的大陆是什么样子，人族的生存状况如何。 听了苍狼王再次的邀请，楚离月十分干脆地问道：“如果我在城中呆了几天，觉得很不喜欢和你们兽族在一起，你会放我走吗？” 苍狼王哈哈大笑：“兽族虽然粗鲁莽撞，但是心思简单，没有你们人族那么多心机。不喜欢的打一架，打完了就会成为好朋友！” 他伸出大拇指对楚离月比划了一下：“告诉你，你现在的实力如果加入某的队伍，绝对能排在前三名！到时候谁如果敢对你不敬，你就只管打就行！只要不打死，打的全身骨折都没人说你一句不是！” 楚离月抬头看了看红袍清辉远去的方向，当时应该追上去才对。 可是她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人的速度，对方又不认识自己，到时候怎么跟对方解释？如果他真的是失忆的清辉，说不定还会很臭屁地以为自己对他一见钟情、穷追不舍呢。 怀疑自己钟情于他所以尾随他，这还是小事，如果他还是清辉那种心狠手辣的脾气，想起看见她和苍狼王一起来到当时的现场，怀疑楚离月是兽族的奸细，那当场把楚离月弄死都说不定。 楚离月心里酸楚。其实，这些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想去看见那个和清辉一样的脸，看到那张脸上露出对待陌生人的表情罢了。更何况，他还如此亲密地揽着一个别的女子…… 苍狼王虽然声称兽族粗鲁简单，可是实际上却心细如发，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是对刚才那个人族雄性很有兴趣。他酸溜溜地说道：“小雌性，别看了，人家刚才可是为了救那个白衣服的人族雌性，在城门口杀了近百名兽族。那个白衣服的人族雌性，一看就比你成熟，身材也比你好。”苍狼王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还摇着腰撅了撅屁股，示意那个白裙女子的身材是前凸后翘十分惹火。 “用你们人族的话说，那叫什么来着？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天造地设，白头偕老……” 楚离月白了滔滔不绝的苍狼王一眼，心中对他的一丝敬畏在他毫无形象的自黑之中消失无踪。“你都想些什么啊。”男人眼里看到的永远是那些东西吧？“我只是想知道，能够和你打成平手的人族，会是什么身份。”楚离月小小地恭维了苍狼王一句，想要试探试探苍狼王是否知道这个红袍夜清辉的来 头。 “怎么？你也想和他较量一下？”苍狼王好像没有发现楚离月的小心思，哈哈大笑着说道，“现在你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摇着头道：“那个人族雄性并没有用出全力，某都未必是他的对手。”苍狼王说完这话，大概是觉得有损自己的形象，连忙弥补道，“某也没有用出全力，所以他恐怕也还是跟某的实力差不多。” 楚离月不由失笑：“人族中像他这样修为的，多吗？” 苍狼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对楚离月的印象是，年幼、天资好、胆子大、修为不错，潜力很大。加上她的气度和服饰，让苍狼王判断，这个人族雌性恐怕就是这几百年里在人族中出现的所谓修者宗门的优秀子弟，修为到了一定程 度之后出门游历。 尤其是当他听到楚离月说，她想要走遍大陆，看看各地的情况的时候，苍狼王更觉得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想要让楚离月加入他的队伍，不仅仅是欣赏楚离月的实力和潜力，更是出于政治考虑。苍狼王试图通过这样的行为，将楚离月和她身后的人族势力拉拢过来，增强自己这一方的政治筹码。 第228章三个条件 看着苍狼王灼灼的目光，楚离月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恐怕苍狼王恼羞成怒说不定即刻就会翻脸。 她想了想道：“苍狼王美意，我如果再推拒，就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苍狼王挠了挠短短的头发，露出苦恼的表情：“你们人族的话，有时候真是好绕。你这就是说答应某了？” 楚离月伸出三根手指：“有三点要说清楚。” 苍狼王无奈地看着楚离月。 “第一，我可以加入你的麾下，但是你只是我的上司，而不是我的主人。” “第二，我可以为你作战，但是我绝不对人族下手，甚至我还会保护人族。” “第三，我想要周游大陆，不能一直在你这里久留，我要保留随时离开的权利。”这三点，听得苍狼王不停地摇头，等到楚离月说完，他就开口道：“第一条某可以接受；第二条，某希望你即使是保护同族，也不能对兽族痛下杀手；第三条，若你要走，自然是某这里不好，某绝不阻拦。 但是，到时候你也要给某一个理由。” 楚离月看他一直摇头，以为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三条约定，没想到苍狼王说了一堆，却基本上都接受了。 这让她十分诧异，觉得兽族对待人族的态度似乎也不是特别凶残霸道。 作为一个外来者，楚离月对玄元大陆本身了解就不多，根本没有玄元大陆土著对于兽族的仇恨和厌恶，更不要说在这个疑似两千年前的世界里。 在她心里，兽族的凶残如今还只是一个传说，听人在耳边提起过，却根本没有真正放在心里，所以看到苍狼王颇有气度的姿态，倒也对这个精悍的青年生出了一分欣赏。 也好，既然这个世界是兽族的天下，借助兽族的力量来打听清楚那个红袍清辉的身份，弄清楚这个世界和慕家先祖陵墓的关系，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应该会更有效率。 楚离月点了点头，对着苍狼王行了一个福礼：“拜见苍狼王。”既然已经答应做对方的临时下属，那就把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苍狼王高兴地仰天大笑，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狼嚎之声，在整个月澜之城上空回荡。 他低头看着站起身来的楚离月：“好！某就喜欢你这一点，胆子大，做事干脆！”这个时侯苍狼王怎么看楚离月怎么顺眼，“你这是人族的礼节？好看是挺好看的。不过在兽族这里，却不是这样行礼的。” 苍狼王将右拳对着自己左胸心脏处一砸，发出砰地一声，微微低头露出脖颈：“苍狼王见过尊上！”至于兽形的时候如何行礼，那就不必教给这个人族小雌性了。 楚离月心道，如果你们行礼都用这么大力气，恐怕你们兽族女子人形都是平胸。 虽然在心里吐槽，楚离月却有样学样，右拳在左胸口砸了一下，微微低头：“楚离月见过苍狼王！” 苍狼王心里觉得这一拳轻飘飘的，姿势倒是十分优美，只是怎么看都少了几分豪气，不是特别完美。不过想到对方只是一个人族小雌性，也就不必太过严苛了：“好！” 他对着楚离月一挥手：“来！”就飘然一跃，从城墙上跳入了城内。楚离月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了这个月澜之城，兽族聚居地。 刚才在城墙上，楚离月也曾趁机向城市中张望，看到这座城市的面积十分阔大，虽然各种建筑和街道好像没有什么规划，但是气息却是十分热闹，看起来有不少居民。 跟在苍狼王从街道上掠过，楚离月余光扫过，对这个城市的印象是：凌乱、热闹、巨大。 各种兽形在大街上出没，猛一看真的很不习惯，好像自己不小心掉入了动物园的兽笼中。 道路很宽，房子很大很高，不过造型都比较简单。 而且道路的走向很少有笔直的，大多都是歪歪斜斜，搞得整个城市都跟着扭了起来。如果不是在空中飞掠而过，也许走在路上都会搞不清楚方向。 不过随着苍狼王继续向前，楚离月也发现，路边的建筑越来越精美——相对于之前的建筑来说。道路越来越干净整齐，路边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高大，看起来是到了比较高级的城区。 苍狼王在一处房顶上停下了脚步，等楚离月在他身后站定，就指着下方的院落说道：“这就是某的苍狼府。” 楚离月低头一看，这座府邸面积很大，不过和人族那些权贵那种五进、七进带着精致园林的宅院相比，简直简单得像一个大操场。 他们现在站立的这个房顶就是整个院子中心，也是院子里最高最大的房子。 房前一大片堪比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铺满了大块的白色花岗岩。院子后面是一大片密林，树木高耸入云。 靠着大院两边院墙，一东一西有两排房屋。 苍狼王指了指东边：“那边还有三间空房，是某的属下居住的地方。”又指了指西边，“那边还有五间空房，是某的姬妾居住的地方。” 他回头望着楚离月，赤红的兽目中浮现出笑意：“你要住哪里自己选。” 楚离月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指着东边那排房屋：“属下自然是要和同事们住在一起。” 苍狼王嘿嘿笑了笑：“好。某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同事。” 他昂起头对着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嗖嗖嗖，三条身影从大院各个方向疾飞过来，落在了正房面前的空地上。 苍狼王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楚离月紧随其后。 三头野兽——一头身长两丈的独角牛，一头羽毛泛着蓝盈盈光泽的大鸟，一条墨绿色的大蟒——对着苍狼王各自咆哮起来。也许并不是咆哮，只是兽族正常的交谈声量。 苍狼王也用喉间低沉的兽语说了些什么，三个兽族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楚离月。看在即将成为暂时的同事的份上，楚离月对他们点头微笑。 墨绿色的蟒蛇一扭身，变成了一个披着墨绿色长发的阴柔男子，皮肤白皙，嘴唇红红，下巴尖尖，看起来颇为艳丽。他披着一条画着一朵橘红色大花的绿色长袍，扭着腰身向楚离月走了过去。 “嘶，人族小雌性，嘶，闻起来很香很香……”蟒蛇扭着腰肢走到楚离月面前，突然一张嘴，一条前端分叉的红色蛇信电射而出，扑向楚离月的面门。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指间清光一闪，一道寒光就斩到了那条散发着腥味的蛇信上。 蟒蛇发出一声痛呼，猛地缩回了蛇信，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脚下的花岗石上，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将坚硬的花岗石腐蚀出了一个深深的小洞。 楚离月手中捏着一柄三寸长的短匕，刃光如雪，一滴暗红色的血珠在匕身上颤动了一下，突然消失了。 这是当初从楚明月手中拿回来的清雪，楚辂年轻时候的随身匕首，曾跟随他转战南北。 楚辂夫妻留下来的东西，楚离月当初离开如意居时全都收入了清辉给她的宝囊之中，这把短匕是她闲来无事时候练习楚家的御玄武诀时用过的。方才蟒蛇吐信，楚离月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剪断蛇信，可是又嫌脏才将清雪拿出来给了他一下。不管那蟒蛇肉身如何强横，蛇信毕竟是比较脆弱的部位，而清雪又是经过楚辂精心温养的玄器，对付他应该还 是不成问题。 蟒蛇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目光中的轻视才消散开去，认真打量着这个被苍狼王称赞实力不错的人族小雌性。 另外两个兽族也面带不甘愿地变成了人形，一个是头上生着独角的魁梧大汉，一个是蓝色长发的娇俏少女。 苍狼王这才正式介绍：“人族，楚离月，实力不错。今天开始加入本王麾下，担任第四队统领。” 楚离月对着三个人形兽族点头微笑，并不曾采用方才苍狼王教给她的礼节，那是下属参见上司的礼节。她对着三个兽族抱拳微笑：“多多关照。” 苍狼王首先介绍站在中间的蓝发少女：“蓝羽，第一队统领，同时也是所有统领之首，如果本王不在，就以蓝羽的命令为准。” “牛伟力，第二队统领。” “墨青，第三队统领。” 虽然蓝羽看着楚离月的眼光不是很友善，但是在苍狼王的注视下，大家还是点头认识了一下。 苍狼王的管家是一头白毛老狼，他叫来了一个人族侍女带着楚离月到东边的空房间里选了一个住处，然后就分给了她四个人族侍女使唤。 东边的房屋有十二间，每间都很大，很高。 楚离月站在房门前，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普通人族小姑娘的话，恐怕连门都推不动。 石头房子，高约三丈，连门都有一丈多高。不知道什么木材做成的房门，黑沉沉的，前方负责引路的人族侍女推门时候脸涨得通红。 这人族侍女身高将近一米八，体型魁梧，粗手大脚，看起来就很有把子力气。就是这样，推个门都累得半死。 楚离月看不下去了，伸手发力将门推开，结果那个侍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颗脑袋在花岗岩坚硬的地面上磕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嘣嘣作响。 一只手按在眉心处，楚离月苦恼地说道：“快起来吧，我又没有怪你。”这些建筑本来就是给兽族用的，一个人族侍女使用不方便也很正常，她也没出言责怪，对方就吓成这样，可见这人族在兽族社会中生活得有多么艰辛。 第229章人族是兽族的食粮 一个人族想要在兽族社会中立足，唯一的方法就是展示自己的肌肉。楚离月在将牛伟力、墨青击败，与蓝羽战成平手之后，总算是得到了他们的真正认可。 苍狼王名叫苍钰，是月澜之城的守城大王，也就相当于城主。他的直属上司就是他效忠的羽灵兽尊，统辖五个城池，一百万兽族。 苍狼王麾下有大小将领二十多个，兽族士兵五万。五万士兵分为五队，一队是直属于苍狼王的大王近卫，其他四队就由四位统领负责。 所以，楚离月这个人族一来就担任了第四队统领，无疑会激起很多兽族士兵和将领的不满。尤其当他们看见楚离月还是一个十分年幼的人族雌性的时候，就更加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和不屑来。 这也就造成了接下来三天的时间，楚离月几乎全都是在比武场上度过的。 兽族内部允许下级向上级发起挑战，谁赢了谁就有道理。 所以二十多位将领中，除了少数知道楚离月和其他三位统领的战斗结果后选择退步之外，几乎所有兽族将领都向楚离月发出了邀战信号。 当然，还有一百多名自负勇武的兽族士兵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如果打败了这个人族雌性，自己也有可能升成统领。 楚离月为了立威，除了没有动用大日紫曜真火之外，将自己的实力几乎全力发挥出来，而且选择的全是近身搏击的方式，一次次用拳头将身躯体型是她的十倍八倍的对手砸飞出去，杀出了一条血路。 围观兽族的目光从鄙视变成震惊，变成敬佩，最后变成敬畏。 有不少性情直爽的兽族看了楚离月的战斗后，坦承自己不是对手，放弃了挑战。也有一些虽然自知不敌，但还是选择一战，战斗结束后拍着胸膛对楚离月行礼表示尊敬。 楚离月发现，正如苍狼王苍钰所言，在兽族的心目中，只要你的力量够强，不管你是人族还是兽族，他们都会接受你。 经过三天高强度的战斗，楚离月不仅得到了苍狼王一系大多数兽族的认可，而且自己的修为也有很大进步。 成珠后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更加完美，但是直到连着三天的苦战，她才适应了自己肉身的提高。在生死搏杀的巨大压力下，神魂和肉身之间的契合程度达到了极致。 苍狼王对于楚离月的表现十分满意，大加夸奖。 休息了两天，楚离月正式上岗，接手了苍狼王属下的第四队。 第四队一万兽族士兵，负责月澜之城的西部城区治安工作。 楚离月新官上任，大清早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一队士兵，穿着月白色劲装出了门。月澜之城的兽族上层都知道守城大王刚刚招徕了一个人族小雌性来当第四队统领，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在兽族军队中插入一个人族小雌性来当统领，不是笑话吗？如果不是顾忌苍狼王平素 的威风，说不定都有兽族会上门嘲笑去了。 结果很快这些人就被打脸，那个人族小雌性个头小小的，脸蛋娇娇的，可是打起架来凶猛异常，暴力十足，很快就用拳头证明了苍狼王的眼力。 如今楚离月带队走在西城区的大街上，虽然还有一些普通兽族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可是在兽族士兵们各种凶狠的眼神下，没有一个敢上来对楚离月有任何不敬。 正行走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楚离月抬头一看，一个身形瘦小的人从一堆虎豹豺狼中钻了出来，左一拐右一突，竟然将那些兽族抛在了身后。 各种野兽嚎叫咆哮交杂在一起，也不知道都在说什么。楚离月头疼得很，反正她能看出来，是那些兽族在追这个人。 她催动玄力，脚尖一点，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那个惊慌逃窜的人面前。 那人一看见面前的一双绣着精美花纹的鞋子，就绝望地扑倒在了地上，捂面呜咽不已：“爹，娘，我错了……我好后悔没听你们的话……” 楚离月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兽族贵族，以为他又要落入兽族之手了。她弯下腰，伸手拍了拍趴在地上的那人肩膀：“喂，别哭了，有话起来说。” 地上的人猛然抬头，一脸惊疑地看着那张人族的女子面孔。他从来没听过兽族用这么柔和的语气说话，而且还是人族的话。 楚离月看着眼前那人一团脏污的脸，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怎么回事？”这个时侯，那些追在后面的兽族也都跑了过来，楚离月的士兵们也跟着围了过来，被兽族重重包围的感觉，让这个人全身都开始发抖：“你，你是谁？你也是人族吗？”他颤抖着声音提醒道，“你这么漂亮， 还是赶快跑吧。” 听着身前身后兽族咆哮声响成一片，楚离月一声大吼：“安静！”她用上了玄力，这一声让所有兽族都耳鸣目眩，一些实力较弱的兽族甚至都四肢跪地，半天起不了身。 即使是楚离月身后的那队士兵，也一个个耳鸣了半天。 楚离月提着差点被她一声大喊震得趴倒在地的那个人族，等到场面安静下来才对着自己身后招了招手。 一个顶着两只弯角的人形兽族走了上来，他是楚离月特意挑选出来负责翻译工作的一名兽族士兵。 楚离月让他问清楚这是在搞什么。 翻译其实根本不需要多问就知道，这种情况在各地兽族城市里都很常见，无非是被抓捕的人族想要逃跑被发现了而已。 之前如果他们这些士兵遇到，都会帮助兽族将这些不安分的人族抓起来。 只是现在他们的统领居然是一个人族，即使是直爽没有心机的兽族也知道不能直接说出来。 翻译稍一犹豫，那个逃跑者也反应过来了，不管楚离月是人族还是兽族，反正她看起来在兽族社会中地位不低，这大概就是唯一的生机了。 逃跑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他们要把我送去屠宰场，要将我切碎……”想起来在那个恐怖的房间里看到的一切，这人全身筛糠一般颤抖着，却还是坚持说道，“求大人救救我吧！救救我们吧！” 楚离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的心也跟着不停下沉。 在这个世界，人族真的是兽族的食粮！ 这一个残酷的现实终于真切地摆在了楚离月面前。 之前她只看苍狼王对她的宽容欣赏，就以为这个兽族统治的世界很可能还有人族生存的空间，现在才发现，她还是太天真了，用上辈子的经验来处理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的各种关系。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人族被别的种族当成固定食粮的事情。 以前在现代社会，偶尔有人死于虎豹之口，也不过是意外。人才是万物之灵，是凌驾于一切生物之上的存在，傲然站立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在这种情况下，楚离月有底气面对任何种族都持平等态度。 所以在玄元大陆上，她会一直抱着黑虎，把他当成一个小宠物一样抚摸着。如果夙凉不是第一次见面给她留下了生吃人族的不好印象，她也可能对那头红色的小狐狸十分喜欢。 不管是人族还是兽族，在楚离月的心目中，都是一样的。人族有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目标，兽族也有值得交往的朋友。不因种族而对某一个个体下定论。这是一个现代人常见的思维。 可是她却忘了，这里可能是两千年前的玄元大陆，是兽族统治天下、人族沦为食粮的时代。 咬着一嘴细白的牙齿，楚离月一把将那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带我去看看！” 兽族士兵们接受的教育就是服从命令，他们毫无异议地跟在了楚离月身后。只有那个脑筋比较灵活的翻译苦着脸在楚离月身边小声问道：“统领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兽族吃人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让人族弱小无能呢？只要他们有本事，他们也可以反过来吃兽族嘛！ 这千万年来都是如此，前段时间守城大王刚刚颁布命令，让大家不许再买卖人族为食，如果饿了馋了，可是出城去找几个零星人族吃掉，但是绝对不允许再大量捕猎人族进行买卖和食用。 这样的命令当时激起了轩然大波，没几个兽族能够理解。虽然说不吃人族也饿不死，可是人族肉质细腻鲜嫩，堪称美味，已经是每个兽族家庭餐桌上最常见的肉类之一，怎么能说不卖就不卖了呢？ 如果不是苍狼王大人威望高，说不定月澜之城就和其它几个城池一样，闹出了大乱子了。 即使如此，那些屠宰场也不过是从明面上转入了地下，只是把肉价提高了三分，还是在做人肉买卖。 现在苍狼王大人还弄来一个人族当了他们第四队的统领，偏偏第四队负责的西城区最多屠宰场，这不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可怎么收场啊！挡在前方的兽族被楚离月大踏步走过去，凡是来不及退让的，都被楚离月一脚踢飞出去。楚离月知道这些兽族皮粗肉厚，生命力顽强，所以根本不顾忌，被踢出去的兽族都是飞出去老远狠狠砸在石屋的墙 壁上，发出砰然之声。被楚离月提在手里的那个逃跑者双目中闪出希望，连脚步都有力了，拼命跑在楚离月之前，大声喊叫着：“兄弟姐妹们，有人来救我们啦！”一路沿着拐着弯的小道向着隐藏在密林之中的一片建筑跑去。 第230章猪羊鸡没有资格悲伤 楚离月再也忍耐不住，提身飞纵，几下起落就飞到了密林后的一处大院之中。 根本不需要人指路，只闻着空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道就能找到方向。 大院中一片狼藉，红色的污水四处横流，各种肢体骨架随手扔在地上。楚离月一眼望去，就看到地上全是人类的残肢。 因为情绪剧烈起伏，未能控制好玄力，落地时楚离月将地面重重砸了一个坑。整个院子都晃了一下，从墙边堆积如山的尸骨之中，咕噜噜地滚落下来两颗还带着血肉的头颅骨，砰砰地落在了血污中。 这让楚离月握紧了双手，有一种一把火将整个大院全部烧光的冲动。 楚离月阴沉着脸放出神识，第一时间冲到院子后面，看见了无数个金属牢笼，牢笼中或站或卧，囚禁着大量人族。粗略一看，怎么样也有五百人上下。呻吟声、哀泣声、喊叫声响成一片。 看见从天而降的楚离月，不少人眼中突然生起了希望，从牢笼中爬起来大叫着：“姑娘，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哀嚎声、乞求声一起响起，更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着…… 一个体型庞大的人形兽族从前面院子里走了过来，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屠刀，另一只手还提着半截人身，口中骂道：“叫什么叫！好容易弄了一批人肉，还一点都不老实……” 他突然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楚离月，满面惊疑：“你是谁？” 眼前这分明是一个人族，可是他却不记得这群人肉中有这样打扮的雌性啊。长得漂亮的早就被几个头领挑走了，怎么会留在这里？ 楚离月看见他手中提着的半截人身子，眼睛都红了，如果不是救人要紧，她一定会冲上去将这个屠夫生生凌迟！ 手指弹出一点火焰将这个兽族烧成灰烬，楚离月又用火焰同时将所有牢笼的枷锁烧断，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深沉的悲伤和懊悔冲击着她的脑海。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吗？ 所有人喜出望外，没想到在送上砧板之前居然会被人救出生天，一个个争先恐后从牢笼中挤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楚离月的手下也都到了。一百名兽族士兵看着五六百逃出牢笼的人族，第一反应就是出手把他们拿下。直到看见楚离月已经隐隐泛红的双眸，感觉到那个娇小身躯中散发出来的沉重威压和凌冽杀机，他们才想起来大王的命令和自 家这位新任统领的种族，才连忙一个个放下了手，站在一边待命。“整队，将这些人族护送出城。”楚离月沉声吩咐，声音中的阴寒肃杀让所有兽族士兵都默默地选择了服从。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过那些实力不错的将领被统领的小拳头砸得骨折筋断的惨状的，这个时侯，还 是不要惹统领大人比较好。 翻译也暗暗庆幸，幸亏统领大人的行为和大王的命令并不冲突，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他突然想到，难道大王任命一个人族当他们第四队统领，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大王实在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那个刚才逃出去的人也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见这些活生生走出牢笼的同胞，不由和其中一个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楚离月深吸了口气，对着那些因为看见兽族士兵而面色惊惶的人们说道：“不要怕，这都是我的下属，我派他们送你们回去。” 她迟疑了一下：“把你们送到哪里？送到城门外可以吗？” 一声尖锐的啼叫从背后传来，一群兽族从院子前面冲了过来，他们都是人形，手中握着各种刀具，刀上还残留着不少肉渣血迹。 为首的一个额头上生者两个鼓起的肉瘤，嘴巴大得快要到耳根，相貌十分丑陋凶恶。他恶狠狠地瞪着楚离月：“你是人族？居然敢闯入月澜之城来闹事？” 楚离月哼了一声，厉声斥责道：“大王早有命令，禁止进行人肉买卖！你竟然敢违抗王命，是对大王不满，想要推翻大王吗？” 她手一挥：“将这些胆敢违背大王命令的不法之徒全部抓起来！” 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冲上去将这十几个兽族按在了地上。这些兽族都是最普通的的兽族，实力平平，也就是能对付一下身体孱弱的人族，在经过专门训练的兽族士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楚离月忍着心头的怒火，继续命令道：“把他们押送到监狱，等待大王的判决。这些人族全部送走吧。” 被士兵按在地上的肉瘤兽族大声叫着：“这些人肉都是我花了金币买来的！凭什么你说送走就送走？” 楚离月走过去，一脚踩在了他方才持刀的手上，看似没有用力，实际上已经将玄力透体发出，碾碎了他的手掌：“凭什么？凭我是月澜之城苍狼王大人麾下第四队统领！” 狠狠地碾了碾脚下粗大血腥的手掌，任由那兽族发出凄惨的嚎叫，楚离月目光如冰：“封锁院子，分队搜索，将所有人族和涉案兽族全部带出来！” 她补充了一句：“胆敢反抗或者逃跑的兽族，格杀勿论！至于人族……”楚离月回头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翻译，“你去，告诉那些被找到的人族，我们不会伤害他们，会将他们安全地送出城去。” 翻译苦着脸去执行这个立场与之前截然相反的任务。 虽然之前大王宣布了不得继续买卖人肉的法令，可是实际上这些交易根本并未消失，也没有人任何异兽大人站出来宣布支持大王的法令，所以他们从来没有遇到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 只是如今既然统领大人下了命令，他们就要好好去执行，否则只看统领现在浑身的杀气，直接一个违背军令的罪名当场将他们斩杀，也不会有一个权贵出来给他们说情。楚离月站在这些慢慢恢复了一点神智的人族面前，尽量放缓脸色说道：“你们现在安全了，不用害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们要商量出来一个地点，让我的士兵把你们送过去，确保你们能够安全回家。 ” 如果真的把这些人族往城门口一丢，可能楚离月一转身，他们就又被兽族抓起来吃掉了。楚离月今天的所作所为也就全都没有了意义。 “把我们送到……”有人刚要出口，就被人拦住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老人陪着笑站出来，说了一个地名。 楚离月知道，这些人对她还是有所防备。对此，她心中升起的不是不满，而是更加的伤感。 这是生活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不得不养成的自保习惯。 士兵们在大院的各个角落、屠宰现场又搜出了一二十个人，其中有一个少年少了一条腿，一个少女胸前最嫩的肉已经被生生挖去，至于少了两只手一只脚之类的也有好几个…… 楚离月沉着脸拿出自己宝囊中准备的最好的伤药亲自给他们上药包扎，只希望他们还能够活下去。 在屠宰现场负责动刀的兽族，又被抓来了十来个。 加上还有十几个负责守卫的兽族，一共是五十八名。 翻译对于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小声告诉楚离月，这里领头的肉贩子不见了。那是一头秃鹫，可能是发现不对就飞走了。 楚离月沉着脸，等到方才派人去调动的两千兽族士兵过来，分了五百士兵将这五十九名兽族押到监狱去，又分出一千二百名兽族士兵去护送这五六百死里逃生的人族回家。在出发前，她站在整整齐齐列队的兽族士兵面前训话。她的声音不再凶厉，可是却更加令士兵们全身发冷：“士兵们，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敢在路上对这些人族下手，伤害了他们的性命，回来本统领会让你 们知道，违背军令的下场。” 一千多名兽族护送着五六百人族从月澜之城大街上走过，这成了热闹的城市里突如其来的一个大热闹。 无数兽族从树顶、房顶、窗口、街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一边看一边议论，猜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集体活动，所以需要购买这么大量的肉食储备。 那些人族被上万兽族围观，一个个腿都要软了，互相扶持着才挪到了城外。 楚离月站在城墙上，看着队伍远去，心中沉甸甸的。 在这个城市中，还有多少地方正在或者还要发生这样的屠杀？在这个大陆上，还有多少城市正在发生同样的惨剧？ 今天是这些人运气好，正好遇到她，如果遇到其他三队的统领，恐怕不但不会帮忙解救他们，还会将那个逃出来的人也抓回去。 就像一口猪、一头羊或者一只鸡，在主人提刀宰杀的时候跑出了院子疯狂嚎叫，谁又会将它们的恐惧和悲伤当回事呢？ 等待它们的命运还是屠刀。 在这一刻，楚离月深深地理解了当初玄元大帝的选择，明白了玄元大帝为什么会将修炼方法传授世人。 如果人族个体永远这么孱弱，就算是有一千个楚离月，也无法改变人族的整体命运。只有人族武力强大，才敢于站起来捍卫自己的生命和尊严。 看红袍清辉的武力，这个时侯恐怕已经是玄元大帝传授人类修炼方法之后数百年的时间。那么就是一千五百年到一千七八百年前的时候。 这个时候，人族和兽族的争斗正在慢慢激烈起来。而玄元大陆的历史就是，人族最终取得了胜利，兽族被赶下了统治者的宝座，只剩下极少数兽族存活，龟缩在几个地形险恶的地方。 第231章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回到苍狼府，楚离月身上的戾气还未曾彻底消散。一进门就遇到了阴柔美男墨青。话说回来，自从楚离月来了之后，苍狼府中的几位统领以人形出现的几率高了许多。大概是这样才好和楚离月这个新鲜人 沟通交流吧。 墨青靠在大门后的墙上，全身贴着墙壁，柔若无骨。“嘶，小离月今天很威风啊。”他双手用一种古怪的角度在身上环抱着，嘴角差点咧到耳根，蛇信吞吐，看起来笑得很开心，“一把火把西城老秃鹫的大本营给烧了，还抓了他那么多手下，嘶，这下整个月澜 之城都知道楚统领的大名了。” 楚离月心情不好，懒得和他敷衍，只是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墨青腰肢一扭，从墙边滑行过来跟在楚离月身边：“怎么？看不下去？这有什么？”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长长的墨绿色发丝，“嘶嘶，人族虽然弱小，可是他们看见更弱小的小蛇、小鸟和老牛，嘶嘶，还不是 照样吃得不亦乐乎？你看我和蓝毛、大牛都没在乎过。” “说穿了，就是有本事就吃别人，没本事就被别人吃。嘶，很公平。” 楚离月一拳轰出，墨青的腰肢一下子扭了一个人身无法完成的弧度，躲过了这一拳，笑得更开心了：“没打到！嘶嘶嘶……” 听着这条蟒蛇贱兮兮的声音，楚离月忍不住伸脚一勾，将用身体滑行的墨青一脚撩得趔趄了一下，紧跟着就是啪啪啪十几个巴掌，把他狠狠拍翻在地。 墨青被楚离月踩在地上，也不着急，身体在地上扭来扭去，就像是一条人形大蛇，看得人浑身发毛。 “那能一样吗？”楚离月一脚把他踢开，“人族这些普通人也都具有智慧，有了自己的文化。智慧种族应该受到尊重，得到最基本的平等权利。弱肉强食，难道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说的那些小蛇老牛和小鸟，那都是没有智慧的生物，为了裹腹猎食它们并无不对。如果是兽族偶尔在饥饿之时捕食人族也并非不可，可是将已经有智慧的人族大批量、有目的地捕食、屠宰、买卖，这种 行为是对整个人族的侮辱。” 楚离月一脸肃穆，声音低沉。蟒蛇墨青再次扭回来和楚离月并肩，发出嘶嘶的冷笑：“小离月，不是我针对你，以人族那种弱小无能的实力，被侮辱被宰杀是难以避免的。”千万年来不都是如此吗？如果不是人族繁衍生息够快，说不定 早就灭族了。 在他的印象里，人族就像是小草，孱弱无力，不过胜在生命力顽强。小草嘛，死了一茬还有一茬。等到明年春天一来，仍旧是漫山遍野。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冬天里小草的大量枯萎而在意。 “而小离月你，已经是一棵大树，又何必在意小草的生死呢？”为了那些弱小无用的人族得罪老秃鹫根本不值得。老秃鹫并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靠山。 楚离月冷笑起来：“如你所说，我比你实力强，那么我现在想吃你，就可以把你吃了？” 墨青竟然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你既然没吃我，显然是要顾忌苍狼王大人，那么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实力不够强，所以还暂时吃不到我。嘶嘶嘶。” 看着楚离月阴沉的脸色，墨青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兽族吞吃被自己打败的敌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你是兽族，吃了我，得了我的血肉精元，实力必然会迅速上涨。” 他狭长的蛇目斜眯了楚离月一眼：“所以，如果我胜了你，找机会吃了你，你也不要有怨言。毕竟如你这样气血旺盛之极的肉体，在人族之中是绝无仅有的。” 楚离月被他缠得不耐烦，一脚踢出，将他踢得飞了出去。墨青在空中尖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招数，我为什么老是躲不过去！” 上辈子的体术锻炼和战场经验，加上这辈子御玄武诀和体内蓬勃的玄力，又有这样一具体能完美的肉身，刻意提高速度的一脚，哪里那么容易躲避？ 甩掉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大蟒蛇，楚离月扭头向着自己的住处飞驰而去。只是她的房门前已经又站了一个等候的人。 蓝色长发的蓝羽看起来就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面容娇俏，神情冷肃。楚离月一直有一种感觉，她不喜欢自己。 蓝羽看见楚离月，只说了一句话：“守好你的本分，不要给苍狼王大人添麻烦。” 不等楚离月说话，她就化成了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鸟，振翼飞去。 妈蛋！楚离月握紧了拳头，嚣张你个毛！这里是兽族的地盘，所有兽族自然都是站在兽族的立场和角度去看待吃人的事情。在他们眼中，人族是兽族的食粮和奴隶这一点天经地义。即使是苍狼王推行的政令都有人阳奉阴违，又哪里是楚离月讲道 理能够改变的？ 美丽的凤目中是压抑的杀机，楚离月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要变强的渴望。和这些兽族说道理都是徒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打翻甚至打死，他们才会学着听话！ 她就不应该答应苍狼王的邀请。从最初开始，她就应该追着红袍清辉，去人族的地盘，加入对抗兽族的战斗！那样绝对不会有这种浑身都是怒火却无处发泄的憋屈感。 楚离月直接去求见苍狼王，想要告别离开。 不用她多说，苍狼王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苍狼王面色沉重，让楚离月坐下，摆出了促膝而谈的架势。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非要邀请你加入我的麾下了吗？”精悍的苍狼王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疲惫。“难道苍狼王大人不是想要让我当你手中的刀，把那些兽族权贵和地下势力对你的政令态度试探清楚吗？”楚离月也不是傻的，开始也许还以为苍狼王是对她的实力和容貌有兴趣，但是经过了今天这一番冲 突之后，她也已经有所发现。苍狼王命令禁制人肉储备和交易，这样的政令在月澜之城城中都未能彻底推行。不管是哪个统领，恐怕都不觉得有强行维护这一法令的必要。苍狼王不是强硬地不能命令他们，但是如果是一个人族修者来 做这件事当然更好。 因为她总是要走的，借她的手，推行新政的同时，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权贵的真实态度测试出来。而且，这些仇恨会全都记在她的头上，不管是她最终离开还是死在这里，都不会造成兽族的内部矛盾。 苍狼王对楚离月话语中的尖锐听若未闻：“那么，你还想要走吗？”楚离月沉着脸点头：“苍狼王大人，我终究是一个人族，并不适合长期呆在这个位置上。”而且，这个位置也不是一个人族应该坐的。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最残酷的一面，楚离月才真正了解了人族和兽族 之间的冲突尖锐到了什么程度。 想起即将到来的人族兽族之间的大规模战斗，她应该选择的立场自然是加入人族的队伍，和那些在玄元大陆历史上留下记载的先辈一样，去推翻兽族的统治，让人族得到生存的空间。 苍狼王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颁布这样的禁止令吗？”他也是一个兽族，为什么要出来保护人族？ 楚离月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有什么？愚者千虑亦有一得罢了！” 就算是性格直爽简单的兽族里，也总有少数脑子比较好使、眼光比较长远的成员。 兽族和人族的关系延续了千万年，但是时移世易，人族如今有了玄元大帝传授下来的修炼方法，实力提高只是时间问题。 按照兽族的思维方式，人族有本事的时候就来吃我们嘛！这样的话，其实是构建在人族的实力根本比不上兽族的基础上的，所谓说风凉话就是这样。 真的等到人族有了实力，你以为人族会放过千万年间吃了不知道多少人族的兽族吗？两族之间的仇恨如山似海，只是人族如今的实力不够罢了。 兽族最后是什么下场，楚离月可是清楚得很。 所以有一些目光长远的已经看到了兽族面临的危机，想要缓和两族之间的关系，苍狼王之举用意无非在此。反正不吃人肉也饿不死兽族。 可是能够理解的兽族会有多少呢？他们简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观念，我能把人族抓过来吃掉，那就是该吃。 那么以后呢？一百年以后？五百年以后呢？反正楚离月所在的玄元大陆中，兽族已经龟缩在齐云山之类的地方，根本不敢大规模出现在人族社会中。而人族修者更是将兽族中血脉最尊贵的异兽捕捉当成宠物，或者用其提炼元魂，至于吃肉喝血，更 是常见。 苍狼王斟酌了一下“愚者千虑亦有一得”的意思，露出一丝苦笑：“怎么？难道你们人族就这么聪明，一个小雌性也觉得我们兽族很愚蠢？” 他不等楚离月回答，就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题：“其实，我之所以宣布禁止人肉储备和交易，是羽灵兽尊暗中的意旨。我奉命在月澜之城试行此事，看看反应如何。”楚离月这次有了一点反应，她皱了皱眉头，问清楚了羽灵兽尊在北方兽族中的地位，不过是相当于一个封疆大吏，于是在苍狼王关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如果苍狼王大人你的后台只是羽灵兽尊的话，这样的改革很难有成功的可能。” 第232章你终于来了 北方兽族是一个联盟，政治结构比较松散，有点类似于联邦的模式。一共三十一位兽尊统领着各自的地盘，联合在一起组成了北方兽族联盟。 名义上，三十一位兽尊要向北方兽族联盟的最高权力机构异兽团负责，可实际上，异兽团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吉祥物。 异兽团一共有九名成员，都是兽族中血统最尊贵的高阶异兽。 羽灵兽尊只是这三十一位兽尊中的一个，他如果狠下决心，在自己统治的地盘里推行人肉禁止令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显然并不是一个莽撞的性子，而是先选择了一个下属让他试行。 这就很明显地说明，羽灵兽尊也同样面临某种压力，无法堂而皇之地站队表明立场。虽然他是一方霸主，但也不能一意孤行，否则很容易被其他兽尊联手对付，失去不小的利益。 如果她是一个兽族，楚离月对于这种试探着前行的举动必然是表示支持的。但是作为一个人族，自然会觉得这种行为太过保守。 以这种保守谨慎的态度，想要将这项禁令落实到底，所需时间太长，楚离月并不看好。苍狼王告诉楚离月，兽族上层如今对于人族的态度已经分成了两派，一种是传统派，坚持人族本来就是兽族的口粮和奴隶，无需改变；另一种则是改革派，认为人族已经今非昔比，迟早会成为一支新兴力 量，应当提前给他们合理的待遇，让他们成为兽族的忠诚下属。 羽灵兽尊无疑是改革派中的一员。苍狼王对楚离月说道：“本王知道，你看不得同族被杀被辱，想要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是，单凭你一个人，能救得了多少人族的性命？如果你肯留在本王这里，将这人肉禁止令推广落实，使得这项政令被 越来越多的兽族接受，远远比你亲自上阵去杀兽族、救人族要更有意义。” 看到楚离月犹豫，苍狼王再次换了个角度劝说：“如果你就这样走了，那些反对人肉禁止令的兽族会说，连人族自己都不在乎，为什么我们兽族却要多此一举？本王的人肉禁止令就更加形同虚设了。” “说个更严重的后果，羽灵兽尊以及其他支持改革的兽族上层，也说不定会受到牵连，改变主意。人族还会继续被当成食物和奴隶，还会继续被兽族随意侮辱。”楚离月苦笑。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灵魂来自异世界的外人，进入这个地方原本只是想要知道慕熙宸如此看重的先祖陵墓中到底有什么宝贝，怎么现在被苍狼王这么一说，感觉好像她就成了决定人族 和兽族未来的关键人物了一样呢？ 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给他们这种外来人的考验？就像打游戏一样，要完成某种任务、达到某种成就，才能得到某种功法或者装备？知道人族和兽族未来的决战不可避免，楚离月对于羽灵兽尊和苍狼王的举动并不看好。可是如苍狼王所言，他冒着兽族的种种流言蜚语，将一个人族提拔成为第四队统领，并有意让她负责推行人肉禁止令 ，如果她就这样一走了之，苍狼王丢了个大脸不说，这项政令可能就再难拾起了。 看着楚离月脸上的不甘，苍狼王知道她已经做了选择，心头一喜，站起来拍了拍楚离月的肩膀：“楚统领，本王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表率，一个人族和兽族和平相处的表率。”如果能够将楚离月和她身后的人族势力拉到自己阵营，对于羽灵兽尊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政治筹码。只要证明了人族也有不弱的实力，能够成为比口粮更重要的忠诚而能干的下属，改革派的观点就能够说 服更多兽族上层。 楚离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苍狼王大人，我可不觉得这个身份有多光荣，可能在很多人族同胞眼中，我一个人族修者居然加入兽族阵营，就意味着我是一个人族的背叛者，当杀无疑。” 苍狼王笑了起来：“做大事者，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那些只会背后议论他人短长的，不过是自身庸碌无能罢了。如果兽族和人族从此能够和平相处，友好相待，楚统领的功绩绝对不可忽视。” 被苍狼王用这样的态度劝说，楚离月不得不妥协，答应在月澜之城呆够一年之后再离开。 楚离月深感这个世界的残酷，惟有实力才是唯一的倚仗。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楚离月的时间明显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就是每天带队巡逻西城区，放开神识搜索，所有胆敢私藏、豢养人族作为备用粮的兽族，所有参加人族血肉买卖的兽族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抓捕起来。 如果遇到兽族抵抗，楚离月彻底履行了她所说过的话：格杀勿论！最多的一次，她一人一枪，将三百名武装反抗的兽族全部杀光。即使是彪悍勇猛的兽族，都被她的杀气吓得跪地投降，乖乖地进了监狱。 另一部分时间，楚离月全部用于修炼。兽族的食物和楚离月之前在玄元大陆食用的不同。玄元大陆中的修者吃的是玄灵稻为主食的饭食，通过这个办法食补。而兽族们的主食则是各种富有玄气和生机的血肉，大多时候甚至都直接生吃，偶尔也 会烧烤。 只有少数兽族贵族才会经常食用经过烹饪的肉食，或者有什么大喜事的平民兽族也会用这种肉食待客。 人族是兽族肉食的主要来源，但同时兽族还会吃其他未曾开启神智的兽类。所以，苍狼王推行的新法令确实有实现的可能。 楚离月成珠之后，每日不食不饮也没有什么影响，兽族的肉食对她毫无吸引力。所以她基本上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修炼。然后就是实战，和其他三位统领实战，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会挑战苍狼王。 这样的生活让楚离月的实力飞速增长，身上的煞气也越来越浓厚。 这样的楚离月走在月澜之城的大街上，全身披着兽皮制作的盔甲，手持红缨长枪，虽然身材娇小，却再也没有一个兽族敢轻视她。 这一天，楚离月照例带队巡逻，照例放出神识，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的情景。 因为楚离月的缘故，她手下的兽族士兵也都开始习惯用人形四处行走。 很多兽族开始的时候是不喜欢使用人形的，因为这需要耗费额外的玄力维持，同时人形走路的重心和姿势都需要熟悉才能掌握。 但是人形的好处也是很明显的，比如人有十根手指，能够非常轻松地完成一些兽爪根本不能完成的灵巧动作。 再比如，虽然兽族肉身就是最好的倚仗，但是如果能够使用合适的武器，无疑会大幅度地提高自己的战斗力。 所以在被自家统领毫不留情地操练了半年之后，第四队的兽族士兵开始流行化成人形，使用武器。而楚离月挑选了其中最优秀的一百人作为自己的亲兵队伍，随时跟随着自己。 如今，这一百名人形兽族士兵，都穿着统一的盔甲，持着同样的长枪，走起路来整齐划一，看起来确实比那些各种兽类排队巡逻的场面威风正规多了。 即使是那些看楚离月不顺眼，给她一个外号“狂人”的那些兽族，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士兵和队型更有威慑力。 楚离月走在队伍最前方，步履铿然，目光犀利。 在她这段时间的大力整治之下，西城区不仅没有了人肉屠宰场和地下的人族交易，而且连市容街道都整齐了不少。 忽然，楚离月猛然转头，飞身而起，向着一个方向跃去。 就在远离街道的一座大院上空，一头巨大的秃鹫正在盘旋扑击，和一只金焰黑翼虎斗在一起！ 楚离月看清楚那只金焰黑翼虎的身形的时候，心头狂跳如雷。这分明就是清辉化身的那头黑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清辉！”楚离月站在大院房顶上，忘情大喊。 正在用金焰将秃鹫烧成烤鸡的黑虎猛然回头，眼神中闪过诧异。 下方站着的那个小姑娘，他好像见过。不过但是并未和她认识，为什么她看见自己这样激动？那声音里的急切，仿佛找到了什么生命攸关的至宝。 难道又是一个见了他一面就爱上他的多情女子？ 不对，他这个兽形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陌生女子怎么知道是他？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黑虎再无心戏弄秃鹫，转过头狠狠一尾巴抽在试图逃跑的秃鹫身上，将那只已经浑身冒烟、散发着焦糊味道的大鸟抽得飞出去老远，全身筋骨尽断，绝对没有办法再活下去，才掉头落在了楚离月身边。 看到熟悉的黑虎，楚离月心中万千种滋味涌了上来，最后只化作一个扑上去抱住他脖子的动作，伏在他胸前的黑毛中，泪水竟然夺眶而出。 “清辉，你终于来了。”少女双臂搂着黑虎粗大的脖子，声音哽咽，“这些天我担心死了，我生怕你出了意外。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 说到这里，楚离月突然醒悟，猛地放开双手，松开了黑虎的脖子向后退去。 这个，恐怕还不是她的清辉！这恐怕是那个红袍清辉吧？她抱着他的时候，虽然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近，可是心中根本没有主仆契约的特殊感应！ 黑虎漆黑的兽眸紧紧盯着楚离月，声音中带着凶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说！” 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修习的是什么功法，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天玄宗最优秀的内门核心弟子，是那个最了不起的小师弟。这个陌生女人是如何知道他的兽形的？目光中闪过杀机，他开始考虑灭口的必要性。 第233章无法解释 果然不是她的清辉，楚离月克制着自己的失望，目光留恋地扫描着眼前最熟悉不过的黑虎。 “你是谁？说！”黑虎身上闪过楚离月熟悉的银光，显出了清辉那张熟悉的脸，身上披着的果然是一袭红袍。 楚离月不知道为什么黑虎眼中冒出了杀机，难道他现在的身份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她取下头上的兽皮盔，露出完整的脸庞，对着他点头：“你好。我是，楚离月。” 这一句简单的话，压抑了楚离月心中无数翻滚的情绪，她用最平静的陌生人口气说道：“之前我们见过。” 清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就在这里的城墙上。”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小姑娘，他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记得你。”记得一个擦肩而过的女孩子，这在他的人生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天玄宗七峰中无数喜欢他的师姐师妹，天天找各种理由在他眼前出现，他都不曾放进眼里过。为什么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记 得这么清楚？ 第一次在城头看见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有一种想要把这个陌生少女搂在怀里揉进血脉的冲动，当时他以为是别的原因，又看见兽族士兵大部队赶了过来，就匆忙离开了。 今天站在她身边，他已经完全能够确定，那种亲近渴望的感觉是真的，而且确实是针对这个陌生少女的。 尤为奇怪的是，这个少女明明和他没有任何交往，却能够一眼认出他的兽形，叫出他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件事！ 清辉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将比他矮了半头的女孩笼罩在内：“不肯说？” 只看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嘴角抿起的弧度，楚离月就知道，下一刻他可能就会痛下杀手。 “统领大人！”兽族士兵们追了过来，感觉到清辉身上的敌意，立刻剑拔弩张，将所有武器对准了他。 “居然还是一个兽族的统领？”清辉的眼神中增加了几分惊讶，以及淡淡的厌恶，“你明明是人族，居然去帮兽族？” 楚离月刚想解释，天空中就传来了一个娇嫩的女声：“夜哥哥，我找到师妹她们了！” 半空中的一艘简易飞舟上，一个白裙子的少女探出头来，声音甜美，容貌清丽：“我们快走吧，师妹她们有人受了重伤！” 清辉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楚离月脸上扫过：“不想死就闭紧嘴巴！”说完，他就飞身而起，竟然直接飞上了飞舟。 楚离月站在房顶上，抬着头看见那个白裙子的女孩子扑过来抱着清辉的胳膊，合上了飞舟的大门。她就那样抬着头，看着飞舟远远飞去。“统领大人，要不要追？”兽族中多的是能够飞行战斗的，根本就不怕空战。现在追上去打一场，就看那艘飞舟的简陋程度，说不定跑得快了自己都会散架。到时候把那个人族雄性抓住，交给统领大人处置 ！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族雄性跟统领说了什么，但是有些感知敏锐的兽族士兵已经发现他们强悍疯狂的统领大人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上的气息却变得沉郁冷寂起来。 所以一定是那个人族雄性欺负了他们统领大人！这帮兽族亲兵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楚离月收服，现在一门心思地要替楚离月出气报仇。 “不用了。”楚离月慢慢转过头，木然地戴上头盔，从房顶上跳了下来，“那边应该有一头秃鹫的尸体，去把他带回去，查明身份。” 清辉为何来月澜之城杀死一只秃鹫，楚离月有所猜测，不过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果然，那头被清辉烧焦抽死的老秃鹫就是西城区最臭名昭著的人肉贩子，就是那次被楚离月扫荡过，救出了五六百人族的那间屠宰场的老板。他那次见机得快，飞速逃跑，没有被楚离月抓获。 前几天，老秃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个人族女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女子，而且还是修者！他打算搞一个地下拍卖会，将这三个人族女子作为最后压轴的货品。 没想到，老秃鹫死了，被烧得面目全非，那三个人族女子也被一个白裙少女救走了。 至于那几个人族女子的身份，楚离月也拿到了相关情报。据那三个人族女子自己说，他们是人族最大的修者门派天玄宗的外门弟子，天玄宗就是玄元大帝亲自开创的宗门，传承数百年，宗门中强者无数。 天玄宗。楚离月知道了清辉的师门，那几个女子都是他的师妹吧。也好，至少现在的他，有师门有朋友有……什么都有，比那个一身黑袍，对人心总是持着最悲观态度的清辉要幸福得多。 只是楚离月在楚家的藏书中，从来没有看到过关于天玄宗的记载。玄元大帝亲自创办的修者宗门，就算是后来没落消失，也应该赫赫有名、青史流传才是啊。 至于这个红袍子的清辉，楚离月等着他来找自己。 过了几天，楚离月日常巡逻时，刚走到城墙下，突然感觉头顶有动静。她把头一偏，就看见一颗红色的果子从空中落下，砸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就看见了那头黑虎。 黑虎懒懒地卧在城墙边缘，爪子下还揉搓着一个同样的红色果子。五朵金焰围在身边，载浮载沉。 楚离月有些呆了。明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黑虎，却还是忍不住贪婪地驻足观看。 看见楚离月抬头看他，黑虎伸出一只前爪对她招了招，示意她上来。 楚离月吩咐手下继续巡逻，自己飞身而起，落在了黑虎身边。 “吃。”黑虎把被他揉搓了不知道多久的红色果子拨得飞起，射向楚离月。楚离月接住果子，捏了捏已经软成一团泥的水果，挑了挑眉毛。 她把红果子握在手里，背在身后，淡淡问道：“你找我有事？” 黑虎漆黑的兽眸紧紧盯着楚离月，心中充满了疑惑。 再次相见，还是有那种亲近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女子产生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又不是真的兽族，就算是兽族，现在也不是春天！ “这次我有时间，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还有谁知道？”这才是他来月澜之城找这个陌生女子的真正原因，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吸引。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居然用兽形在兽族城市中晃悠，虽然他可以解释说是为了打探情况、解救师妹，但是那些一直敌视他、嫉妒天玄宗的人，却会就此大做文章，影响不好。 更何况……如果让人查出来他当初是在山林中被一头黑虎抚养成人，那些人还不知道会联想到什么地方去呢。 如今的人族，稍微有了一点能力，就忘记了兽族这个大敌，每天勾心斗角，把那点权力当成比千万人族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尤其在这个关头，他更是不能大意。 楚离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我的秘密。我只能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族或者兽族说起你的事情。” 她能说什么？怎么在不说出真话的情况下，编出一个让清辉完全相信的解释？根本不可能。可是把事实全都说出来吗？告诉她，自己来自一两千年之后，是那个时候的他签订了契约的主人？告诉他，他们亲密无间，曾经不止一次拥抱亲吻？告诉他，小黑虎的模样她最熟悉不过，因为她每天都抱 着萌萌的小黑虎走来走去？ 谁信啊！ 黑虎的兽眸中露出怒色，尾巴一甩，一朵金焰就向着楚离月飞了过来。 看着这个熟悉的姿势和熟悉的火焰，楚离月心中百感交集。她自然看得出来，这只是黑虎的一次试探和警告，所以只是稍微侧了侧头，任由火焰从耳边飞过。 黑虎看着她平静的反应，心中古怪的感觉更浓了。明明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对自己了解很深，非常熟悉？ 想起那天少女扑过来熟练地抱着自己的脖子说“你终于来了”，说她担心自己，泪水把他胸前的毛发打得湿漉漉的一片……那时候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在外边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被苦主找到了…… 如果不是少女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会以为她只是分不清楚金焰黑翼虎之间的区别，把自己认成了另一头金焰黑翼虎。 难道有人安排她来接近自己，用这种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黑虎的眸光冷了下去，不管是什么人在背后设计，他都不会留情。所有知道他的秘密的人，都要死。 发出一声低吼，黑虎猛地扑起，带起一阵剧风向着楚离月面门而来。既然她不肯说真话，那就打到她不得不说！ 看见黑虎的眸光变化，楚离月双拳早就放在身侧，随时准备迎接他的攻击。嘭嘭嘭！一连串的巨响在城头响起，黑虎接连三抓都被楚离月重拳架开，不由深感诧异。虽然他未尽全力，但是以他的实力和身份，居然接连三抓都被一个比他小了这么多的女子接下，按说他就不应该继 续再下杀手。 可是，今天并非同门切磋，也非人族比武，而是要将一个可能牵扯着暗中对付他的阴谋粉碎，并不是点到即止的时候。 “好！”黑虎一声咆哮，化作了人形，“你值得我认真对待！”披着红袍的对手，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面孔，却做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事情。兽皮头盔下，楚离月的眼圈一热。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冷声说道：“请！” 第234章碎裂，紫玉簪 清辉完美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严肃的神情，他身形一闪，一只修长的手就已经出现在楚离月面前。 如果比修为，比对这个世界和修炼的见识，楚离月当然不是清辉的对手。可是如果比体术，比近身搏击，楚离月却毫无畏惧。清辉的举动正中她的下怀，楚离月出拳如电，忽而沉雄如同风暴中的海潮，忽而迅捷如同九天上的巽风。速度有快有慢，力度忽轻忽重，刚柔相济，变幻莫测，身姿优美，就像是在空中翱翔的凤鸟，姿势 华丽而变化万千，永远无法猜透她下一步的招式。 楚离月自知不如清辉修为深厚，所以除了最初清辉那试探性的三抓之外，很少给他硬碰硬的机会。 她身法飘忽，拳法变幻，身手矫健，在女子的柔美之中透露着自信利落的气势。 清辉的红袍在打斗中烈烈飞舞，一张俊脸上慢慢露出惊讶赞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族修者之中出了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少女，如果只比招数和反应，绝对不在他之下。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可是他回去之后，怎么调查都没有找到她在人族中的踪迹。 她到底是谁？什么来历？背后是什么势力？对他有什么目的？ 心头惊疑，清辉的动作却并未停止。他一掌拍出，玄力如一条出海长龙，卷动风云向着楚离月冲去。 楚离月自知玄力不如他深厚，可是也不能束手待毙。正当她准备硬拼一记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亮起一团光芒，将楚离月整个人笼罩在内，清辉的一掌被这团光芒挡在外面，发出一声闷响。 掌风消失，楚离月听见头顶上传来轻微的碎裂声。她面色大变，连忙取下兽皮头盔，伸手将头顶上发髻中的紫玉簪轻轻抽了出来。 青丝从头顶倾泻而下，直至腰间。漆黑的发丝间，那张娇艳的面容突然染上了悲伤。 清辉亲手雕刻、亲手为她簪在发间的紫玉簪，因为保护她，承受了超额的攻击，紫色的玉簪身上开始出现了裂纹。 泪珠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楚离月望向那张熟悉的脸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不满。 她小心地用手托着紫玉簪，就那样看着清辉，目光哀伤而悲痛。泪水像是小溪一样从楚离月的凤目中流淌下来，滑到下巴尖上，又一滴一滴落在了粗犷的花岗岩地面上。 披着红袍的清辉手还伸在半空中，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是看不得女孩子哭不假，但却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如果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他会转身就走，根本不愿跟她再说一句话。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无声哭泣的样子，却让他万分懊悔，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他很想过去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她……清辉猛地睁大了眼睛，他这简直是疯了！ 僵硬地收回手臂，一句话也没说，他猛地转身跃起，消失在城墙外。 楚离月站在原地，看着红色的身影远远飞向天际，心中的悲伤突如其来，双手捧着被一条粗大的裂纹贯穿的紫玉簪，泪如雨下。 城墙地面上一片红色的印记，那是黑虎刚才拍给她的果子，不知何时被他们打斗时候的力量压成了齑粉。在灰白的地面上，像是一片血迹那样触目尽心。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披着红袍的身影。 月澜之城的兽族们发现，第四队的那个人族雌性统领更加丧心病狂了，她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一双凤目里总是冰寒四溢。只要涉及人肉禁止令，她的态度就会变得更加酷烈。 而且，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这位楚统领的修为明显大有进步，现在身上的煞气几乎浓郁成形，甚至不说话只要站出来，都会把一些胆小的兽族吓得四肢发软跪地不起。 过了几个月，苍狼王实在忍不住了，召见了楚离月。 “如果你在这里真的这么压抑，那就走吧。”苍狼王将一个兽皮袋子交给楚离月，“这是你这一年来辛苦工作的报酬。” 当初也是他刻意强求，才把一个活泼爱笑的小雌性变成了这种阴沉冷煞的样子。苍狼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月澜之城的人肉禁止令推行很彻底，你功不可没。羽灵兽尊想见你，不过本王已经替你拒绝了。”苍狼王淡淡说道，“虽然不知道未来人族和兽族能否和平共处，但是这些日子我们也算是有点交情，希望以 后再见的时候依然还能做个朋友。” 楚离月接过兽皮袋子，目光中有些茫然。她确实不想留在这个兽族的城市，但是现在真的可以走了，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 苍狼王看出来她的无措，问道：“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楚离月这些时日也了解了一些这个大陆的情况，她所在的月澜之城在大陆北方，类似于寒漠国的位置，而天玄宗则在大陆中部。 “往南走吧。”楚离月随口说道。往南走去做什么呢？找清辉？可是他并不是自己的清辉。 也许她还是应该去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相，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也好。”苍狼王沉默了一下。 “多谢苍狼王大人这一年的照拂。”楚离月一拳砸在自己胸前，发出砰然重响，“就此告别。” 转过身，楚离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也许有一天人族和兽族的大战不可避免……苍狼王大人或者应该提前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自己的族人安顿下来……” 苍狼王脸色微变，沉声说道：“一路小心。” 楚离月没有向任何认识的兽族告别，独自一人离开了月澜之城。 苍狼王送给她的兽皮袋子里装了一块代表羽灵兽尊的金属令牌，这让楚离月在之后的游历中少了许多麻烦。 她翻过高山，穿过森林，越过河流，也经过城市。 她看见人族如何在兽族的利齿爪牙下求生，也看见兽族如何将人族视为可以随意吞吃烹饪的食物。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如今的玄元大陆人族仍旧对兽族充满仇恨和敌意，这是千万年积累的无边怒火，是无数人族的性命和血肉铭刻下的巨大伤口，永远无法从人族心中消失痊愈。将自己走过的地方汇成地图，虽然还不够完整，但是楚离月也对这个大陆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个大陆和玄元大陆的地形地势极为相似，所以也更证明了之前她的感觉，这里可能是一两千年前，人族和兽族 的决战还未大规模爆发之时。 那么，为什么她明明是进了慕熙宸口中的慕家先祖陵墓，却会来到这样一个世界呢？难道又是一次穿越？那么，尉迟磐和慕熙宸是不是也有类似的遭遇？ 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玄元大陆？或者，楚离月有些不敢去想那个问题——她还能不能回去？ 努力摆脱那些消极负面的情绪，楚离月振奋精神。她不止一次从兽族口中救出各种人族，也不止一次拒绝了他们邀请自己留下定居的善意。 冥冥中，她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清辉就是她这次探索的关键。这种感觉不知理由，似乎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灵感。可是楚离月却选择了按照自己的本心，一直向着天玄宗的方向前行。 随着她的足迹逐渐延伸，关于一个少女修者的传说开始慢慢在大陆上流传。据说那个少女手持红缨长枪，容貌娇艳，实力高强，只要遇到兽族欺凌人族，必然出手毫不容情。 终于，在楚离月即将来到天玄宗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雪白的长裙迤逦拖地，高耸的云鬓灵秀翩然。这是一个容貌空灵如仙的女子，楚离月一眼望去，顿时觉得她有几分眼熟。 仔细一想，这个白裙女子有几分像雪山女熊水晶棺中的模样，却比雪山女熊更加空灵缥缈。 楚离月神色一凛：“雪山神女？”慕家先祖？这是不是说明慕熙宸说的确实是真的，只是通过某种玄术，将陵墓做成了一个一千多年前的世界的样子？ 白裙女子神色冰冷，目光横扫，两道白光直接对着楚离月就照了过来。楚离月在雪神山上就见过雪山神女的厉害，一见到白裙女子立刻就绷紧了全身。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无数次厮杀，她的第六感和身体反应都已经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一看见这两道白光，心念闪动间，一朵 血红色的火焰莲花就从眉心飞了出来，直接迎了上去。 直径三尺左右的火焰莲花被无数跳动的火焰托着，迎上了两道森冷的白光，只听呲的一声，白光居然化作白雾消失在了空中。 楚离月手指一点，缩小版的火海红莲就停在了两人之间：“素不相识，为何突然下此毒手？” 白裙女子冷哼一声，没想到自己最熟练的冰雪神光居然没有奏效，心中也暗暗惊诧，不知道这个误入自己地盘的少女什么来头。 她从那朵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大的血红色莲花中感应到了很多东西，天火的气息，异兽的血气，以及无数杀戮后才能凝成的厚重煞气。 “小辈，你擅闯本宫寝陵，其罪当诛！”白裙女子的话证明了她的身份。她正是寒漠国皇室慕家先祖，传说中的雪山神女。 楚离月仔细打量了白裙女子一眼：“我见过你。”不是在雪神山，而是在这个世界里！ 当初在月澜之城门口，被红袍子的清辉揽在臂间的白裙女子，那次在飞舟之中扑上去抱着清辉手臂的白裙女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楚离月心中猛地跳动，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235章你欠我一个解释 楚离月看着眼前白裙女子的脸，露出了一个好久没有过的轻松微笑：“前辈就是寒漠国慕家先祖？” 雪山神女的出现真是一件好事。这至少说明，这里不是真的与玄元大陆隔了一两千年的另一个世界，楚离月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白裙女子好像十分焦急，根本不愿意多说，只是一伸手，就托起了一颗雪白的珠子，露出了凛凛的杀机。 雪神珠？楚离月认出了她手中的东西。看来，雪山女熊的修炼也是受到了她的不小影响。 同样是雪神珠，握在雪山神女的手里却和当初楚离月佩戴的时候完全不同。雪山神女握着雪神珠，仿佛整个人就和这个世界融合成了一个整体。在那一刻，楚离月有一种感觉，她就是这方天地！ 雪神珠一成型，整个空间的温度就迅速下降了几十度，仿佛再次回到了雪神山中。 天空中突然铅云密布，一片片雪花轻轻飘落。只是，楚离月根本不敢让它们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敢怠慢，右手一抬，火海红莲飘在头顶，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短刀焚天也出现在指间。 火海红莲和焚天一起出现，所有的雪花立刻被炽热的温度蒸发，天空恢复了方才的晴朗。 “小辈，天火固然厉害，可是也要看是什么人在用！”雪山神女目光阴鸷。她当初为了长期维持神魂，只是分出了两缕意念在外界护着子孙和陵墓，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有这样一个后起之秀。 修为不过成珠，就能够将她的冰雪意境轻松粉碎，也算是优秀了。不过，再优秀的小辈也还是小辈！ 修为不高却身怀重宝，实为取死之道！ 雪山神女将手中的雪神珠向外一抛，雪神珠漂浮在半空中，发射出耀眼的白光。凡是白光所及之处，全都化作冰封千里的雪原。 楚离月连忙控制着火海红莲将白光蒸腾融化，同时，焚天狠狠劈出，想要先毁掉雪神珠。 “不自量力！”雪山神女全身霜雾缭绕，面孔更是浮现出一个个六角雪花的图案，看起来诡异非常。楚离月站在火海红莲之下，看见焚天劈在了突然涌起的雪峰之上，而雪神珠却安然无恙。可是楚离月的神情却不见畏惧，反而笑着问道：“前辈为何要杀我？你不要说是因为我擅闯陵墓，明明当初是你把我 们三人都放进来的。” 楚离月、尉迟磐和慕熙宸三人成功进入了玉门之后，可是其他两个慕熙宸的侍卫却被拒之门外，显然这其中必然有一个标准。 雪山神女更恼火了。她感觉到了雪奴的死亡，担心陵墓无人守护，所以才会打开门户，想要选择合适的人选担任守护者。当时在场的五人之中，一个是慕家直系血脉就不必说了，还有两个，一个男子有雪奴的血脉，一个女子有雪奴的神魂气息。当时看到这两人资质不错，她就一并放了进来。反正如果不合要求，弄死就完了 。 谁知道后来才发现，这个身具雪奴神魂气息的女子，根本不是和雪奴有什么密切关系，而是吞噬了雪奴的神魂！ “你杀了本宫的雪奴，还敢进来本宫的寝陵，也真是胆大包天了。”雪山神女咬着牙说道，“今日必要杀了你，以示惩戒！” 说着，雪山神女手掌一翻，脚下冰原蔓延，头顶更是落下了无数鸡蛋大小的冰雹，狠狠砸向了楚离月头顶的火海红莲。 北风呼啸而至，带来刺骨的寒冷。即使是楚离月，也突然抖了一下。 火海中的血红色火焰似乎都要被冻住了，跳动的速度都在减慢。 眼见火海逐渐缩小，声势越来越弱，雪山神女脸上露出冷笑。楚离月却突然说道：“前辈，你不是因为我擅闯寝陵，而是因为嫉妒清辉喜欢我，所以才来杀我的吧？” 雪山神女全身巨震，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她双目隐隐发红，带着几分狂乱吼道：“你胡说！夜哥哥怎么会喜欢你！” 风雪交加，整个世界都被密密的大雪充斥，火海红莲被重重包围，却始终坚持着不曾熄灭。 趁着雪山神女心神不稳，楚离月大喝一声，火海红莲突然暴涨，一下子席卷了大半个天空。 而楚离月本身却已经一步落到了雪山神女面前，手中的焚天就如它的名字，闪耀着足以将整个天空点燃的火焰和光芒，瞬间将被冰雪充斥的世界照亮。 人的目光已经无法分清楚那团血红色的光影之中，哪里是焚天，哪里是操纵焚天的人。 你是这方天地，那我就将这方天地焚烧成灰！ 血红色光芒带着炽热和决绝，厚重的煞气席卷而来，将雪山神女身周的冰霜吹得一干二净。 雪山神女漂浮在半空中，双手一合，无数支冰霜长箭从全身各处发射出来，射向血红色的光芒。别人可能看不清楚哪里是刀，哪里是人，可是她不同。 在来到玄元大陆这么长的时间里，楚离月第一次全力施展焚天。昔日在现代社会佣兵界威名赫赫、被列为异能界第一武器的焚天，终于露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大日紫曜真火的霸道，加上焚天本身的招数和刀意也都是霸道一路，两者相得益彰，取得了更大的加成效果。 焚天在空中飞速舞动，像是风雪中的巨龙，虽然被冰霜包围，却威严灵动，丝毫不落下风。 楚离月身法飘忽不定，整个焚天的光芒也随之不停变动位置。她知道雪山神女的修为比自己高，而且还是主场，但是只要让她接近了雪山神女，就能寻到雪山神女的破绽，将她一举消灭。 人死了，还有什么修为可言？ 可是，雪山神女却好像真的和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了，这不是成珠境界那种感觉自己成了天地一部分的情况，而是她就是这方天地，这方天地就是她。 雪山神女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任何破绽可言。 她一举手一投足，都自然无比，就像是天上的雪花，自然而然地降落，从不考虑为什么的问题。 雪山神女在血红色的光芒映照下，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看起来倒是妩媚了不少。 她在焚天的霸道攻击中，竟然露出了一个轻巧的笑容：“小辈，就这点能耐了？” 楚离月不甘示弱，也笑着回道：“前辈，你的夜哥哥知道你是一个死去了千余年的老鬼吗？” 这句刻薄的话又触动了雪山神女的神经，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强烈的恨意，狠狠说道：“很好！我决定在你身上试试凌迟的手法，看看你能坚持多少刀才死！” 天色越来越黑，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整个天地，点点星光从飘飘扬扬的大雪上方洒落下来。楚离月心头一震，手中的焚天护着身前，突然向后退了两步。 这是清辉的暗影领域！ 她绝对不会认错！ 他来干什么？是来保护他的师妹？是了，雪山神女都已经能够抱着他的胳膊，两人的关系一定十分密切。以他护短的性子，怎么能看着自己的让女人被人欺负呢？ 果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冰冷的笑，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红袍，踏着风雪缓缓走来。 雪山神女脸上突然显出做坏事被家长抓住的那种表情，整个人也从空中落了下来，疾步跑向红袍身影：“夜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她伸出手想要抱住对方的手臂，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红袍衬托下那张完美的脸上写满了阴沉：“慕清溪，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看了看头顶火海红莲、手握焚天的楚离月，转过头冷冷地对雪山神女说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插手？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许你动她一根头发？” 雪山神女慕清溪的脸上惨白惨白，眼睛中满溢着泪水：“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薄薄的嘴唇吐出冷漠的字眼，“我救你，是因为你是天玄宗子弟。你不要想太多。” 慕清溪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记得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我说，如果你插手我的事情，如果你胆敢来找她，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我会怎么做？”冰冷的话语继续打击慕清溪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她颤抖着发白的双唇，哽咽抽泣着说道：“夜哥哥，我错了，你不要杀我！” 慕清溪无法相信，在这个世界里，她是唯一的女主人，夜清辉是她一个人的男人。他只会爱她一个人！他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从来没有任何交往的女人，对自己这样残忍无情？ 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夜清辉伸出修长的手掌，按在了慕清溪的额头上。慕清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头人，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泪水从空洞的眼眶里不停淌落。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夜清辉华丽低沉的声音响起，只是针对的对象是被他按着额头随时可以一击致命的慕清溪。 他听得清楚，这个师妹明明是年方十八的小姑娘，是天玄宗早早收入内门的修炼天才。为什么她们两个刚才的话里却说，慕清溪是一个死去了一两千年的老鬼？ 这里明明是兽神大陆，是人族和兽族未来争夺的天下，为什么她们两个却说，这里是慕清溪的寝陵？她们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夜清辉有一种感觉，这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可能会将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彻底颠覆。可是，他还是宁愿做一个明白因果缘由的人，而不是被她们蒙在鼓里，玩弄于股掌中。 第236章夜哥哥，这是我们两人的血脉 慕清溪泪如雨下，看起来伤心欲绝。 按着她额头的夜清辉却神色淡漠，无动于衷：“不要挣扎了，这里是我的暗影领域，一切由我决定。”楚离月没想到夜清辉现身放出暗影领域居然不是为了帮慕清溪。而且，听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已经因为自己发生过冲突。所以她方才的感觉是对的，慕清溪之所以以前对她置之不理，现在却 亲自出手来杀她，就是因为夜清辉。 慕清溪暗恋夜清辉。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夜清辉为什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这一点令人疑惑。 看看，现在慕清溪哭得这么伤心，他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一脸心如铁石。这才是楚离月了解的真正的清辉的性格。与他无关的人，在他眼前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楚离月亲眼所见，慕清溪已经做到能够扑上去抱着夜清辉胳膊的地步。如果以她所知道的清辉的性格来说，这基本就意味着慕清溪已经成为他认可的自己人了。 而在这个世界，楚离月才是和夜清辉无关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会为了自己警告慕清溪？ 楚离月可不觉得自己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体质，方才说夜清辉喜欢自己，只是为了刺激慕清溪而已。 那么夜清辉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清辉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手中玄力一吐，慕清溪口中就涌出了鲜血。 “说。” 他语气中的冰冷和自己口中的血腥，让慕清溪惨然失笑：“夜哥哥，我们……” 夜清辉却没有耐心听她抒情，他俊脸冰冷，神情冷漠：“我数一二三，你如果不说，就不要怪我不顾同门情谊，用搜魂手对付你了。”慕清溪全身颤抖，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夜清辉，我这样全心全意对你，你居然将我的情意视如敝屐！不但为了一个陌生女人对付我，还要用搜魂手来折磨我？”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整个 人也越来越透出疯狂的气息。 轰然一声巨响，慕清溪头上高耸的云鬟一下子炸开，满头青丝无风自动，身上的气势不停地攀升起来。 原本将冰雪天地隔绝在外的暗影领域，一下子被震得晃动起来，星光不停波动，像是在荡漾的水中反射出的光点。 夜清辉并未坚持对抗，而是收回了暗影领域，任由大雪纷飞。 一朵朵巨大的雪花飘落在他的红袍上，慢慢融化，留下了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的湿痕。 他冷眼看着雪山神女微微闭着眼睛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中，青丝从发根到发梢慢慢变色，逐渐与冰雪等同。 “朝如青丝暮成雪！”慕清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眸赫然也已经变成灰白，看起来十分空洞。 两行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化作一颗颗晶莹的冰珠滚落在千里冰原之上。 慕清溪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她看着地面上满脸冰冷的夜清辉，轻轻说道：“这一世，只能到此为止了。” 对旁边的楚离月，她连看也没看一眼，就想要动作。就在她举起双臂的一瞬间，无数黑影像蟒蛇一样，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她缠了个严严实实。 星光再度洒落，暗影领域再度降临。 已经被裹得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慕清溪一点儿也不慌张，只是冷笑着：“你觉得这样对我有用吗？即使我全身都不能动弹，只要一念之间，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崩塌。” “这样，你们两个都会化为乌有。”她的神情看似冷静，目光中的疯狂和偏执却越来越浓郁。楚离月心思电转，随口问道：“其他两个进来的人呢？这个世界崩塌了，他们也会死吗？你别忘了，其中有一个可是你的嫡系子孙，刚刚在雪神山接受了你的传承，如果假以时日，可能会是寒漠国最有力的 统治者呀。”慕清溪神情变幻，楚离月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嫡系子孙，已经接受了传承，是寒漠国的未来；另一个是雪奴的后代，修炼基础很牢实，为人也很踏实，她正在暗中考验他能 否成为继任的守护者。 这个世界一旦坍塌，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会消失。当她再次重建世界，那些人，包括夜清辉都会重新出现，只是根本没有之前世界的记忆，而是按照固定的轨迹再次做着他们做过十几次的事情。 而三个外来者，却再也不会出现，因为他们是真的死了。 慕清溪一犹豫的瞬间，就被黑影彻底包围，转眼死亡！ 痛下杀手的夜清辉收回了暗影，一直冷静无波的脸色也不由出现了变化。 这一切，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楚离月张大了嘴巴，看着夜清辉干脆利落地杀掉了慕清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慕清溪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怎么会就这样死在夜清辉手中？这个时侯的夜清辉就已经有这么高的修 为了吗？ 飘扬的大雪突然不见了，千里冰封的世界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去的画面一样，一块块地开始消失，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向着周围飘去。 等到眼前的世界完全被“擦去”，楚离月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红彤彤的巨大空间之中。 第一眼望去，楚离月以为自己不小心跑到了别人的喜堂里。 眼前的空间极高极大，头顶上的穹顶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有多高。九条大红缎带从穹顶上垂下来，上面绣满了双喜和鸳鸯的图案。 大红缎带一直向下延伸，缠绕在空中悬挂的一个长方体上，将这个长方体包裹得密不透风。 四周墙壁上都挂满了大红绸缎，系着大朵的红花。楚离月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场景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这和她第一次出现在玄元大陆镇守山中所见到的九柱锁巨棺的样子极其相似。不同的只是把那些画着符文的黑色锁链换成了绣着喜庆图案的红色绸缎 而已。 她甚至敢断定，那个在半空中被绸缎包裹的长方体，同样也是一座巨棺！ 楚离月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尉迟磐，还有一个面带迷茫的慕熙宸。一转头，背后静静站立的，却是红袍的夜清辉。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夜清辉这一身，很像是这个喜堂的男主人、新郎。抿嘴一笑，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楚离月望向了另一个和镇守山大墓明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在这个红彤彤的喜堂中，一面墙边摆放着供桌，上面燃烧着龙凤喜烛，以及酒壶酒杯，看起来好像真的马上 就会有一对新人出现，举行婚礼一样。 楚离月迈步向着供桌走去，夜清辉目光深沉，他早就看清楚了那里供桌上的一切。 龙凤喜烛背后的墙壁上，贴着红色的喜帖，上面写着两行字：夜清辉慕清溪百年好合。两个名字竖着并排写在一起，似乎是一对恩爱夫妻。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沉下了脸，慕清溪这是什么意思？在一千多年前，她暗恋清辉已久，求而不得，所以死去之后就在陵墓里留下了这么一个和清辉成亲的场面，来安慰自己的灵魂？ 她回过头去看角落里一身红袍的夜清辉，难道那个慕清溪所主宰的世界都是由她自己设计的，所以才会把这个专属于她的夜清辉设计成一身红袍？还是真的，当初清辉确实曾经喜欢这样穿？ 夜清辉面沉如水，一语不发地飞身而起，落到了半空中的巨棺上。慕熙宸也走了过来，仔细地看着墙上的字，脸上显出兴奋的神色，对着墙壁恭恭敬敬地行礼。他刚想说什么，却看见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红袍男人竟然飞上了半空，落在了疑似先祖棺木的物体上，不 由急了。 “你是何人？竟然敢对本王先祖不敬？还不赶快下来！否则本王可是要诛你九族的！” 楚离月噗嗤一笑：“呶，你看看这个和你家先祖并排的名字，那就是他。你确定要诛他九族吗？” 慕熙宸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和“慕清溪”并排的“夜清辉”三个字，再回头看看站在棺木上的红袍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清辉目光在被红缎包裹的棺木上逡巡一遍，发出了冷笑之声：“慕清溪，你还不出来吗？” 在慕熙宸惊喜的目光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棺木上，和夜清辉对面而立。那个身影一身白裙，长发如雪，面目空灵，正是之前死在夜清辉手中的慕清溪。慕清溪目光痴迷地看着夜清辉：“夜哥哥，你是我的。”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不再仅仅在那个世界里出现，他终于来到了现实中！她终于得到了他……不枉她这一千多年的执着，也不枉她冒着 死亡的危险选择被他杀死…… 夜清辉目中显出重重的怒色：“慕清溪，告诉我，棺材之中是什么？” 慕清溪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夜哥哥感觉到了吗？”她微微侧头，像是一个二八少女一样娇俏，“自然是你的肉身，噢，不，是骨骼。” 她望向夜清辉的目光中充满了兴奋：“我和你的骨骼。我们生同衾死同穴，无论生死永远在一起。” 夜清辉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慕清溪：“不，我不相信。”他的目光一片冷静，“我不相信我会选择你这样的女人做我的妻子，生死相伴。” 他从来没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和他生母一样通身娇弱之气的女人。好像菟丝花一样，似乎离开了别人的支撑随时都会死亡。眼前这个所谓的师妹，在了解她的真面目之前可不就是那个样子？ 他更不喜欢外表虚弱、内心阴狠的女人。慕清溪一人占了两条，怎么可能是他的妻子？ 慕清溪目光闪烁，泪水再次沿着雪白的脸庞流了下来。她哽咽着向着慕熙宸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慕熙宸走上前去，对着空中的二人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慕氏子孙慕熙宸叩见两位先祖。”慕清溪闭了闭眼睛，伤心至极：“夜哥哥，这是……我们两人的血脉……” 第237章那个晚上，春风一度 夜清辉看着下方跪伏的慕熙宸，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本来应该感到不爽的楚离月，竟然因为他脸上那种难以描述的表情，差点失声笑出来。 最初在月澜之城门口看见夜清辉揽着慕清溪的时候，还有那次看着慕清溪在飞舟中扑上来抱着夜清辉的胳膊的时候，楚离月心中是隐隐作痛的。 她以为这是一千多年前清辉曾经真正经历的往事，他真的曾经有过一个亲密如斯的女友。虽然现代社会，男人有个前女友也不算什么，但是楚离月还是有些难受。但是现在却不同，她已经明白，这个夜清辉只是慕清溪自己意淫出来的，那么这些经历可就不一定是清辉真正经历过的。按照慕清溪这种痴迷执着的程度来看，她当初有没有机会和清辉说上几句话都不好 说呢。 所以现在楚离月只能说替清辉感到恶心，被人惦记了这么多年，死了还不罢休。 “我和你的血脉？”夜清辉一直镇定的态度被打碎了，他嫌弃地看着慕清溪，“你给我说清楚。” 华丽的男声因为愤怒而带着沉沉的气息：“否则，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慕清溪抬起头，如雪长发在身后划出一个弧度：“夜哥哥，你之前在暗影领域里杀了我，难道不曾得到我的记忆？” 夜清辉的脸色更冷了，那个慕清溪只是她神魂中的一部分，所以他只看见了他所处的世界的真正面目。 那个他以为自己从小生长的世界，其实只是慕清溪借助蜃华珠构建的一个幻境，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慕清溪将自己的记忆、神魂投入其中，借助夜清辉骨骼中的生机和气息，制造出了一个他。 连自己的存在都被彻底否定了，这对某些脆弱的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可是夜清辉的态度还是很镇定。直到慕清溪说，他和她有了孩子、后代……他的表情真的裂了…… 夜清辉伸出手，慕清溪连躲避都来不及，就被他按在了额头上。 和刚才死亡之时一模一样的动作。 红袍美男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按在白衣仙子晶莹如雪的额前，画面如此美好。只可惜，这不是亲密的爱抚，而是凌厉的杀机。 慕清溪眼中闪过慌乱：“你，你，怎么会？”上次在蜃华珠中，她是故意死在夜清辉手中，目的是想要看看经过了十二次的轮回之后，这个已经接受了一次次凝实洗礼的神魂，在吞噬了她这个世界主宰的一缕神魂之后，能否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真 正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她的冒险成功了。他真的走出了蜃华珠。 可是，他的境界却远远超过慕清溪的想象。 慕清溪非常惊讶。这个夜清辉不是真的，是她制造出来的。以她的境界，自然不可能制造出比自己更高境界的神魂。 为什么他一出手，自己却根本无力抵抗？这怎么可能？ 一直觉得成珠在握的慕清溪，终于发现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在你记忆里，那个真正的我是一个至尊强者吧？”夜清辉露出一丝微笑，“托你的福，我吸收了那个世界的一丝大道之力，超越你这个制造者，并非什么奇事。”楚离月理解了他的话，也就是说在慕清溪的潜意识里，夜清辉是一个修为远超自己的强者。所以在她构建这个虚幻的世界和夜清辉这个人物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对夜清辉这个人物下了一个设定，那就是世 间最顶尖的强者。本来碍于那个虚幻世界的限制，夜清辉的实力很难达到这个暗示的水准。可是偏偏慕清溪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退让，死在了夜清辉手中。她作为一个虚拟世界的主宰，神魂被夜清辉的暗影领域吞噬，让 夜清辉得到了“大道之力”，从而突破了虚拟世界的限制，来到了现实世界，而且还达到了曾经她心目中顶尖强者的水准。 除了“自作自受”之外，楚离月没有语言形容慕清溪此刻的遭遇。慕清溪显然也明白了，她脸颊上带着苍白的笑容，看得令人不由心生怜惜：“夜哥哥，你永远都这么优秀，永远都站在世界巅峰，让人只能站在山脚下仰望。”语气中的痴迷让楚离月十分同情正对着她目光 的夜清辉。夜清辉却不为所动，他按了按慕清溪的额头：“那你就告诉我，你所谓的我们两人的血脉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竟然胆敢从我的尸骨中提炼生机和气血，暗中制造我的后人不成？”他俊美的脸上杀机隐隐，显 然对这一点十分在意。 慕清溪笑得惨然：“夜哥哥，你都忘了……一千四百六十三年前，那个春夜的晚上……你我因缘际会……春风一度，此后，我就有了你的骨肉……” 夜清辉和楚离月的脸色同时变了。不是这个虚幻的夜清辉和慕清溪的骨肉，而是真正的清辉和她的骨肉。楚离月咬着嘴唇，这不可能……如果清辉真的有了妻儿老小，还来撩拨自己的话……不，她的清辉不是这种人，他是骄傲的小黑虎，绝 对不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 红袍男子目光如冰：“不可能！”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和不喜欢的女子发生一夕情缘的轻薄之徒。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清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居然是同样的三个字！” 真不愧是用他的骨骼、气息和生机温养出的神魂，和原主的反应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当初，她怀孕后心生狂喜，费劲艰辛找到了他，偷偷告诉他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他完美的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只扔给她三个字：“不可能。” 可是，她难道会弄错吗？那个晚上，和她同床共枕、颠鸾倒凤的人，除了她暗中恋慕了数十年的夜清辉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所以，她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月澜之城的西城门前。在那里，他从天而降，如同神祇下凡，将被兽族围困的慕清溪救出了包围，从此成为慕清溪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那个时候，月澜之城已经在两族大战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皑皑雪山。她在雪山中生下了一个男孩，随她姓慕。慕清溪教他修炼，教他权谋，等他成年后，将他送出了雪山。在她的看顾下，她的后人 一天天增多，势力一天天壮大，慢慢成为了这片大陆北方的主人。 那个时候，赫赫威名的夜影帝君已经成为丧家之犬！她曾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只要他肯和她成亲，她就会出面帮他证明清白。 毫不意外的，那个骄傲的男人再次冷冷地拒绝了她。他宁愿死，都不愿意要她。 于是，她冷眼看着他的种种苦难，看到他最后的结局。 而她，在寿元结束的时候，选择了和他同棺而眠。他终究是要和她拜堂成亲，躺在她的身边！ 夜清辉明白慕清溪说的是他的反应和原主完全相同，不由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就更不相信这是我的后人了。”只要慕清溪没有丧心病狂到利用什么秘术将两人的血脉融合生造出什么后人就好。 至于她说的，他和慕清溪春风一度、让她珠胎暗结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能相信。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绝对会给她名分，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绝对不会做了事却不承担责任。 如果他不喜欢她，却和她上床，哼哼，那就是被人算计了？ 夜清辉衣袖一甩，带着嫌弃地将慕清溪推得后退了两步：“我问你，当初的我在天下修者之中能排在什么位置？” “人族修者中，名列前三。”慕清溪毫不犹豫地回答。夜影帝君的威名，谁人不知？ 夜清辉似笑非笑地看了慕清溪一眼：“那你呢？”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慕清溪呼风唤雨，可是在真实的历史上，她又是什么水准呢？ 慕清溪犹豫了一下：“人族前五十？前八十总是有的吧。”语气中的心虚所有人都能听出来。 “那个时候的我，喜欢你吗？”不等慕清溪回答，他就自己说道，“你也说了因缘际会、春风一度，可见你我并非情侣。我不喜欢你，却和你如此，是你在算计我吗？” 慕清溪雪白的脸上浮现一缕红晕，仿佛想起了什么：“我哪里敢算计你……”以夜影帝君的狠辣，她就是春心泛滥，也不敢自寻死路。当时不过是凑巧而已，她也不过是顺水推船。 “那就是别人算计我，你见机行事，觉得是一个亲近我的机会？”夜清辉冷笑起来，“你也不想想，既然我修为那么高，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慕清溪咬着嘴唇，眼圈发红：“夜哥哥，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一直在努力让你喜欢我。就算现在不行，我还可以继续努力一千年！可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却不是你不想承认就能够不承认的。” 楚离月深觉慕清溪已经疯了，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夜清辉的真假了。在她眼里，恐怕这就是她一直深爱的那个真正的清辉。 夜清辉冷笑了起来：“你一直在努力？努力让我喜欢你？”他用脚踩了踩脚下包裹着红色双喜和鸳鸯图案的棺木，“这就是你说的我们同眠的棺木吧？”看着脸上露出惊惶之色的慕清溪，夜清辉的笑容充满了恶意：“你会把你喜欢的人用阵法符文重重封锁，镇压起来，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第238章开棺 夜清辉含笑问出了一句话：“你确定这棺木中躺着的是你心爱的男人，而不是你恨之入骨的仇敌？” 这些绣着双喜、鸳鸯图案的红缎带，这些画着百子千孙图案的红色罗帐，以及墙上红色绸缎罗帷，背后都画着镇压神魂、意欲使死者永不超生的符文。 慕清溪垂下了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夜清辉冷笑起来：“如你这样，连死后都要把陵墓布置成喜房，可见生前对此如何渴求，可见活着从来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你既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家人，你有什么资格将我的尸骸与你同葬？” “我又是如何死的？既然你说我修为那么高，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死在你的前面？” “既然我在人族修者中可排到前三位，总该有一些身份地位不错的朋友，为什么他们会同意让你与我合葬？” “你将这里布置成喜房，可是事实上，这里分明是一座镇魂锁灵的大墓！你既然要将我镇压，为什么又要费尽心思构建幻境，重新造出一个我？” 一连串的问题，被夜清辉不紧不慢地提出来。慕熙宸愕然无语，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判断。 楚离月想起的却是镇守山九柱锁巨棺的坟墓，那里没有一个慕清溪，所以毫无虚饰，赤裸裸地展现出了对于棺中死者的恶意。现在想来，难道那个青铜巨棺中躺着的就是清辉？ 如果是这样，那这里棺材里安葬的又是谁？慕清溪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夜清辉死后同穴，总不可能连这个都是说谎吧？ 再说，如果没有清辉的生机和气息作为凭依，她根本不可能造出一个和清辉一模一样的夜清辉！ 夜清辉等不到慕清溪的回答，脸色沉沉如夜。 他一伸手，就将站在棺木另一头的慕清溪吸了过来，一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不肯说？非要我对你搜魂？” 慕清溪抬着头看着眼前这张脸，她痴迷了千余年的脸，即使是怒气勃发，依然如此俊美无俦。 夜清辉的手指越收越紧。 慕清溪原本已经是神魂，按说并不需要呼吸，可是偏偏在他手里却真的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魂飞魄散，并非难事。”夜清辉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捏死一个对他痴心了千余年、将他重新带回人世的女子，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慕熙宸终于忍不住了。在幻境中，他过得最为舒畅。因为血缘的关系，慕清溪对他格外关照，将他引入宗门，教授功法，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踏入了成珠境界。因此，对于这位美貌温柔、无所不能的先祖，慕熙宸始终孺 慕不已。 他怎么能看着她被另一位先祖杀死，酿成人间惨剧呢？ 慕熙宸知道这位是他的先祖化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所以并不敢造次，只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声乞求：“夜先祖请冷静，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伤害慕先祖。” 他接连说了十几遍，夜清辉才将几乎窒息的慕清溪抛了出去，扔到了一个墙角，口中嗤笑道：“这种软脚虾的性子，怎么可能是我的血脉？” 慕熙宸涨红了脸看着他，夜清辉却恍若未见，而是开始掐着手指计算什么。 楚离月突然开口：“夜清辉，你是想破坏这些禁制，打开棺木看看其中的情景吗？” 站在半空中棺木上方的夜清辉俯头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毛：“是，你有什么建议？”楚离月飞身而起，跃到了棺木上方：“我虽然不懂阵法，但是也知道如此庞大的符文结构，如果想要通过计算破解，必然需要耗费不短时日。如果你能指出这些阵法的关键，我可以用暴力将其破坏。你觉得 如何？” 她也想要看看这棺木中到底是什么名堂！ 夜清辉哈哈大笑：“好！这个办法我喜欢。” 慕熙宸眼看趋势不妙，连忙跑到角落里搀扶起半昏迷的慕清溪：“慕先祖，你怎么样了？”慕清溪没有回答。慕熙宸连忙去摸她的脉搏和呼吸，一摸之下，脸色都白了：“先祖，慕先祖……”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抱着完全没有呼吸和脉搏的慕清溪，回头对着正和楚离月把头凑在一起商量什么的夜清辉大喊道，“夜 先祖，夜先祖，慕先祖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她是不是……” 夜清辉头也没抬：“蠢货！她又不是生人，而是神魂！虽然修炼千余年，身体凝实如同真人，可是仍旧是神魂，哪里来的心跳和呼吸！” 慕熙宸这才呆呆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夜先祖，夜先祖，那慕先祖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她怎么了？” “闭嘴！”夜清辉被他烦得斥责了一声，“我不是你的先祖，你姓慕，不姓夜！你如果再聒噪，我就让你的慕先祖魂飞魄散！” 慕熙宸只好闭上了嘴巴。 他原本也是骄傲的，以他的年龄、身份和修为而言，他确实有资格骄傲。可是他进了先祖所设的幻境之中才知道，他那点修为在兽神大陆上，连自保都难。 成珠又如何？只要稍微强悍一点的兽族，就可能将他打败吃掉。 经历了几次危险之后，他才学会了乖乖听话。 夜清辉算清楚了几个关键点，他负责指出，楚离月负责用大日紫曜真火彻底烧毁符文。 大日紫曜真火一出，夜清辉顿时面露恍然之色：“原来是天火，说起来我也曾见过一个天火元魂，原还打算收好送人的……”他顿了顿，看了楚离月一眼，换了个话题，“不错，有了这个，确实方便很多。” 如果按照正统方法破解这些符文，最少需要花费他几个月时间，如今只需要将十几个最关键的地方破坏，整个阵法就彻底瘫痪了。 第一个符文被楚离月的血红火苗烧得干干净净后，整个陵墓就突然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夜清辉神情镇定，继续指点位置，楚离月一一放火烧毁。 到了最后，整个陵墓都开始地动山摇，好像地震即将到来一样。 那些从穹顶垂下的红缎翩然坠落，拖在地面上，像是一条条血染的河流。 四面墙壁上的红色帷幕也全部掉落，露出了其后绘满符文的墙壁。供桌上，龙凤喜烛被落下来的帘帷扑下覆盖，火焰沿着布料迅速延伸开来。慕清溪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座一直悬挂在半空中的巨大棺椁已经落在了地上，披着红袍的夜清辉和同样一身红衣的楚离月站在一起，并肩而立，看起来仿佛是一对新婚夫妇，一对天造地设的璧 人。 “狗男女！”她凄厉地大叫起来，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就扑向了楚离月。 楚离月举起手，刚想放出大日紫曜真火，就见夜清辉轻轻一甩手，就像是拍蚊子一样，将飞速扑来的慕清溪拍得再次飞速退了回去，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连回头看看都没有，夜清辉伸手轻轻一推，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棺盖就被他推到了一边。 他们如今的修为，都能够放出神识感知远方。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容器，其中所藏的物品根本瞒不过他们的感知。 可是楚离月试过，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察知棺木中有什么。夜清辉要破解阵法来打开棺木，可见他也同样无法察知其中的情景，只能大概感觉到自己尸骨的气息。 棺木上的符文也被楚离月破坏，此刻推开棺盖，展示在他们眼前的是另一具稍小的棺木。 而最外边的棺木内层，果然画着各种繁复的符文。 夜清辉绷着脸，再次俯身掀开了棺盖。楚离月低头看时，却看见棺中躺着一具骸骨……不是说二人同穴合葬吗，为什么是一具骸骨？而且以楚离月的经验，这具骸骨明显是一个女性的，应该就是慕清溪自己的。那么，她口口声声说与她合葬的夜 清辉的尸骨呢？ 夜清辉却没有迟疑，一伸手从棺材中拿出了一根长长的白骨。 这根白骨莹润如玉，线条流畅，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手臂骨骼。楚离月睁大了眼睛，不会吧？难道只有一条胳膊？ 夜清辉冷冷笑了起来：“分尸而镇？这还真是仇深似海啊。” 楚离月咬紧了牙关，整个人却愤怒地无法自控，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夜清辉慢慢转头看着她。 看着这个一身海棠红色衣裙、面容娇艳、全身散发着一种强烈吸引力的女孩，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他知道，她和夜清辉一定有很亲密的关系。 她在颤抖，她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她为了他的命运而愤怒，而痛苦。 不，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他。 他想要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紧绷的脊背，告诉她放松，这一切都已经过去。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夜清辉的动作并不快，似乎是在等待楚离月的选择。 楚离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推开了他的胳膊，站在原地深深地呼吸着，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她不需要别的男人的怀抱和安慰。 夜清辉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看来，真的，还有另一个他。也许，那个才是真正的他。 慕清溪再次清醒，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恋慕了一千多年的男人，手中拿着自己的手臂骨骼，站在那个红裙子的小姑娘面前，神情怅然。 慕清溪悲从中来，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一千四百多年，她痴心不改，为了这个男人，做了无数该做不该做的事情，杀了无数该杀不该杀的人。 死了都宁愿和他一起葬在这永不能再见天日的鬼地方，想要和他永远厮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贱人！你去死吧！”这一切，都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造成的，慕清溪目光疯狂，仇恨地望向楚离月。 第239章蜃华珠 不用回头就知道慕清溪的动作，楚离月正是全身颤抖，怒火如涛，哪里还当得起这个屡屡亵渎清辉安宁的罪魁祸首前来挑衅？ 她心念一动，一条粗大的黑色藤蔓就从她袖中张牙舞爪飞了出来。 好久没有出场，噬阴藤种子如今已经是粗若儿臂，全身三角形的叶片泛着金属般冰冷的黑色光泽，血红的花苞点缀在其间，更显得凶残暴力。 慕清溪疯狂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藤蔓长鞭？就是长满了倒刺的金属鞭子，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威胁。 三丈长的黑色藤蔓呼啸生风，毫不留情地抽在了慕清溪身上！ 啊！慕清溪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整个人向后连连翻滚，落在了墙角，全身抽搐不停。 慕熙宸没想到连这个少女都能伤害到先祖。先祖的修为他曾亲眼见过，果真如史籍所载，翻山倒海无所不能。虽然在天玄宗中，先祖刻意收敛，韬光隐晦，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内门核心弟子一样，但是慕熙宸能够从她的口气中听出，先祖真正看得起 的，整个天玄宗也不过数人而已。 这样了不起的先祖，雪山神女，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少女一击打飞？而且还好像受了不小的伤害？楚离月心中冷笑，慕清溪的修为自然是比她高的，可是作为神魂，噬阴藤克制得她死死的，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怒极攻心到已经失去了辨别能力？被如今全盛状态下的噬阴藤狠狠抽上一下，可绝对不会让她 好受了。 慕熙宸早就和楚离月有过节，如今见她还是这么嚣张，更是怒从中来，伸手指着楚离月骂道：“好大胆的贱人，在我慕家地面上还敢如此嚣张！” 话音未落，楚离月已经闪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举手一个耳光就抽到了他的脸上。响亮的耳光在墓室中回荡，慕熙宸差点气疯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的岁月里，谁敢对他如此无礼？只有他打别人耳光，哪有别人敢动他一个手指头？ 上次这女人对他言语无礼，他急着进入陵墓，不曾和她计较，如今她居然还是这样！ 慕熙宸在兽神大陆上也曾不止一次和兽族厮杀，实战经验大大增加，受辱之后怒吼一声，眉心飞出了一个白色扇子，正是他的惊风落雪扇。 因为慕清溪主修的是冰雪功法，所以慕家子弟多以这一系列的元魂为玄珠珠核。慕熙宸的落雪扇是他刚刚周岁之时，赤月三世就敕令寒漠国最顶尖的炼器师为他量身定做的。雪白的扇面上绘着优美的符文，看起来颇有韵味。只要手持惊风落雪扇，就可以用少量的玄力凝聚威力惊人的风雪。在数次皇室内部的同龄人比试之中，慕熙宸依靠着惊风落雪扇，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也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直到现在，名义上的太子慕熙平看见他都温顺如羊，慕熙宸觉得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把他们都打怕了。 二十出头就踏入成珠，这样的经历在整个玄元大陆的历史上都很少见。慕熙宸自视甚高，如今为了给先祖出气，他招出了惊风落雪扇，准备好好教训楚离月一番。 惊风落雪扇刚刚拿到手中，楚离月的拳脚已经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修长的身影因为速度太快，只留下一片片残影。一双拳头带着急促的风声，挟着巨大的压力，浓郁的凶煞之气喷薄而出，如同海浪一般滚滚而至，汹涌澎湃，一股脑儿的砸向了慕熙宸。慕熙宸脸色剧变，恍惚间如同身处修罗地狱，满眼都是残肢断臂、尸骸如山，鼻尖似乎都闻到了浓郁恶臭的血腥味道，血海尸山，不外如是。他感觉自己好像泡在了一片粘稠血腥的海洋之中，身边是无数 载沉载浮的尸体…… 他自己以为在兽神大陆上已经历经了不少战斗，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 这就是楚离月在兽神大陆将近一年的收获。不管是在月澜之城，还是在后来游历大陆的路途上，她都被一种压抑沉重的力量驱使着，不停地磨砺自己，永远不停地战斗着。 最多的一次，她一个人将一个兽族捕猎大队一千多精锐屠戮一空。当时的她全身被兽族的鲜血和肉渣包裹着，恍如一头只有战斗本能的野兽，那些被她救出的人族军队都差点被她吓死。 两辈子的经历加在一起，让楚离月全身的血腥杀气达到了一个极其浓厚的程度。到了后来，即使是最凶残的兽族，只要感应到她的煞气，都会夹着尾巴望风而逃。 和楚离月相比，被慕清溪重点照顾的慕熙宸所经历的战斗，又能算是什么呢？ 慕熙宸一个愣神的功夫，楚离月的拳头已经到了。 甚至根本不需要用上玄力，全身奔涌的气血就足以为她提供巨大的力量，让楚离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砰砰砰砰！无数声巨响响起，楚离月一拳接一拳，拳速太快以至于爆发出了连续的气爆轰鸣之声，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慕熙宸的面门之上。脸上接连遭受重击，慕熙宸一下子乱了阵脚，连手中的惊风落雪扇都顾不上催动，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打得连连后退，双手只能无助地在空中飞舞，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一根稻草一样，本能地想要 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可是楚离月怎么会给他机会？她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慕熙宸身上，整个人身形飘忽，围绕着慕熙宸不停旋转，矫若惊龙，翩若惊鸿，纵横上下，随心所欲地攻击着慕熙宸全身各个部位。 可怜的慕熙宸，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整个人都被打晕了。 不到十个呼吸，慕熙宸已经被打得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双手抱着头缩在墙角，口中喊着：“不打了不打了，停停停。” 楚离月最后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才退后丈余，轻轻拍了拍双手，脸上的狠戾之色消失了不少。别说，找一个人肉沙包痛殴一通，真是减压发泄的不二之选。 慕熙宸抱着头一动不动，缩在角落里和自己的慕先祖一起学蘑菇。 夜清辉手中握着那支修长莹润的白骨，目光随着楚离月的身影移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她的什么吸引，可是她身上的气息和她动手揍人时候的英姿，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皱起了浓黑的长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离月转身走到地上的棺材面前，低头去仔细检查。 那具女尸骨骼之中，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氤氲气团吸引了楚离月的注意力。 “蜃华珠。”夜清辉站在她的身边，低沉的男声在楚离月耳边响起，“据说是千年的蜃龙才能修炼出来的兽珠，能够制造幻境，使人无法察觉真假。” “之前我们经历的那个世界，就是慕清溪依托蜃华珠所构建的。” 他弯下腰，毫不犹豫地将蜃华珠从女尸胸口的骨骼中掏了出来，托在手中递给楚离月：“给你。” 楚离月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自从上次这个夜清辉来杀自己灭口，然后被紫玉簪挡住攻击，匆匆离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在楚离月的心中，这个夜清辉虽然有着一张和清辉一样的脸，甚至还用着和清辉相同的名字，可能还拥有清辉一部分的记忆，但是他不是清辉。 或者用一句别人说过的话来说，就是对于楚离月来说，所有的人不过就是两种人，是清辉，不是清辉。 所以虽然楚离月心里有些难过，可是也只是将这个红袍夜清辉当成了一个陌生人，或者偏向敌对的陌生人。 她想去天玄宗找夜清辉，不过是想寻找离开那个世界的办法。 只是很奇怪的是，这一次见面开始，夜清辉就有意无意地释放出了对她极大的善意。为了她甚至和慕清溪为敌。 现在更是将这样一个重宝当成什么不值钱的玩意，直接就要送给她。 楚离月摇了摇头。如果刚才是她自己俯身拿起来，她就不客气地装到自己宝囊中了。可是夜清辉给她，她反而不想要了。 夜清辉的脸色微微一僵，手指捏紧了那个氤氲变幻的气团。 墙角的慕清溪终于清醒过来，一看夜清辉的手势，连忙叫道：“且慢！” 夜清辉无声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慕清溪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身形都有些飘忽，可见噬阴藤对她造成的伤害绝对不小。 恨恨地看了楚离月一眼，慕清溪快步走到夜清辉面前：“夜哥哥，这是我的蜃华珠。”她伸出白嫩的纤手，“请你给我吧。” “你的蜃华珠？”夜清辉语意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慕清溪露出恳求的神色，“它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你千万还给我。” “现在它是我的了。”夜清辉冷漠地转过头去不看她的脸，随手将蜃华珠收了起来。 慕清溪面色焦急，几步上前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夜哥哥！” 夜清辉衣袖一甩就把她推到了一边：“慕姑娘请自重。” 慕清溪站在原地，又开始抽泣起来：“夜哥哥，我当初千辛万苦寻来这蜃华珠，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我还不是为了想将你复活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可知道我从一千四百年前，就开始用自己的神魂和玄力催动这蜃华珠，在其中重现当年的兽神大陆？我将你一次次制造出来，帮你吸收骨骼中的浩大生机，帮你积累玄力，领悟大道，吸收天地之力。”“轮回一次要一百一二十年，我坚持了十二个轮回，才终于等到你重回人间，为什么你却会这样对我？”慕清溪双手捂在胸前，泪水盈眶，“夜哥哥，你何其残忍！” 第240章陪你长眠 慕清溪再次流泪，心痛之极地诉说着自己对夜清辉的深情不改。可是夜清辉仍然无动于衷，他眼神带着讥诮看着慕清溪：“是吗？你是为了我才受了那么多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吗？” “蜃华珠已经在我手中，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所谓的十二个轮回之中，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夜清辉薄薄的唇中吐露出一连串不屑的言辞：“前面十二个轮回中，你都仗着你和我的骸骨同葬沾染上了我的气息，让我对你产生天然的亲近，然后你苦心积虑接近我，和我成为情侣甚至夫妻。”“这倒也还罢了，虽然你的贪恋令我作呕，毕竟这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就因为那种贪恋，将我的师尊、师妹，还有一些完全无关的朋友，都说成是对我有不轨之心，用各种手段让她们在你掌控的世界里身 败名裂，结局狼藉。”夜清辉的脸色十分难看：“师尊教我做人，教我修炼，对我恩深如海。她对我是纯粹的爱护之情，你如何能一次次将她在你的狂想中羞辱诋毁？师妹是师尊的养女，天真无邪，性情单纯，视我如同亲兄，你 为何一次次让她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慕清溪站在原地，一边流泪一边冷笑：“哈哈，真是好笑，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她们对你这么好？还觉得她们对你都是单纯的亲情？”她笑得全身乱颤，满头雪发随之飘动不已。 “男人，有时候真是瞎子。眼瞎心盲。”慕清溪收敛了笑声，冷冷地总结道。“夜清辉，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死了之后，被人分尸镇压，死无全尸，永不超生吗？如果不是我费尽心血，甘愿以自己的神魂为引，以蜃华珠为心，苦苦守候千载，你这一缕残魂哪里还有重回 人间的一天？” 慕清溪冷笑着，目光中满是怨恨和不甘。“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是在你心中，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居然都比我重要。你居然护着她！为了她动手杀我！你可有一点点良心？”慕清溪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夜清辉身边的楚离月，“你这个贱人，闯 入我的寝陵本就该死，还敢和我抢我的夜哥哥！我迟早要将你碎尸万段！” 楚离月“呵呵”：“你若还想试试噬阴藤的滋味，就过来吧。” 慕清溪全身一颤，似乎又回想起了方才那种痛苦的滋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畏惧：“噬阴藤，居然是噬阴藤！”她的目光阴沉，声音也阴森森的，“贱人，你就祈祷靠着那根破藤条，护着你永远无恙吧！” 她一口一个贱人，激怒了本就对她十分不满的楚离月。楚离月手臂一扬，噬阴藤如同黑色巨蟒电射而出，对着慕清溪劈面就抽了下来。 慕清溪可不是菜鸟慕熙宸所能比。她看见噬阴藤劈面而来，并未惊惶，而是迅速招出了自己的雪神珠，放出一片白光抵住了噬阴藤。噬阴藤隔着蒙蒙白光上下盘旋，却无法穿过，连动作都急躁了几分。慕清溪心中松了口气，冷笑道：“贱人，有噬阴藤又有何用？”她第一次是因为冲动大意，轻视了对方才会被噬阴藤狠狠吞噬了一块神魂 ，如今有了提防，难道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楚离月对慕清溪的印象一再下降。这人白生了一张空灵美丽的脸，内心却如此狭隘肮脏。她对这个夜清辉可没做过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开棺站在了一起，就被慕清溪一口一个贱人辱骂不休。 可以想象，夜清辉刚才说到的什么师尊、师妹会被慕清溪嫉恨成什么样子。 慕清溪拿现实中的她们没有办法，就在自己主宰的幻境里羞辱她们。这种性情，哪个男人会喜欢？ 楚离月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眉心飞出一朵血红色火焰，迅即铺展开来形成一片火海。火海中央，红莲盛开。 慕清溪的脸色顿时大变，这血红色的火焰一出来，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之极的气息。这是大日紫曜真火！上次在幻境中似乎还不如现在这么可怕。 火海红莲向前一扑，就将雪神珠散发的白光全部包裹在内。慕清溪急忙加大玄力输出，可是天火的威力正克制她的雪神珠，她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那一片白光就被火海吞噬了。 慕清溪急忙收回雪神珠，生怕楚离月的天火将她的雪神珠焚毁，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噬阴藤已经飞舞而至，闪出了无数道残影，暴风骤雨一般抽在慕清溪身上。 慕清溪的叫声听得所有人都脊背发寒。神魂受创所产生的痛苦远远超过肉身的伤口，她虽然隐忍执着，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慕清溪主要的日子都是在蜃华珠的虚拟幻境中度过的。 在蜃华珠中，慕清溪具有先知大能的实力，做什么都左右逢源，掌控自如。十二次轮回，一次次都能成为夜清辉的情侣，甚至还有几次和夜清辉喜结连理、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这种顺风顺水的生活已经让她娇贵了许多，此刻面对这种神魂被吞噬的痛苦，根本无法承受，只能发出一连串哀嚎之声。 等到噬阴藤心满意足地回到楚离月手中，慕清溪原本如同真人的身影已经变淡了很多，看起来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影子。 慕清溪在地上翻滚嚎叫，痛不欲生。 夜清辉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他走到楚离月身边，将手中的白骨和蜃华珠都递给她。 面对楚离月不解的目光，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不需要，可是他需要。”楚离月讶然地睁大了眼睛，“他需要”，夜清辉知道了什么？ 没有理会在地上翻滚哀鸣的慕清溪，夜清辉仰头看着墓室上方高高的穹顶，喃喃说道：“果然。”果然，这世上已经有了一个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夜清辉将白骨和蜃华珠按在楚离月手中，声音温柔无比。 “楚离月。”无法忽视这个和清辉完全相同的脸，不忍看到他眼中突然出现的哀伤，楚离月终于讲出了自己的名字。 夜清辉露出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像是昙花在午夜悄然盛放，凄艳绝美：“楚离月，对不起。” 楚离月觉得他的这些表现十分奇怪，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什么对不起？”怎么没头没脑地向她道歉？ “没什么。”夜清辉转过头，走向仍旧躺在地上呻吟的慕清溪。 对不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认出你。 对不起，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抱着我哭泣，我没有能安慰你。 对不起，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伤害了你。 夜清辉抬手将地面上的慕清溪抓了起来，声音柔和地说道：“慕清溪，只要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陪你一起死。” 慕清溪猛地抬起头，已经凌乱成一片的白色长发间露出了一双惊讶的眼睛：“夜哥哥，你在说什么？” 夜清辉勾了勾嘴角，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魅惑：“只要你告诉我，当初所谓春风一度是怎么回事，我的死你又知道什么，我就陪你一起死，一起在这雪神山下同眠，永不离去。” 楚离月和慕清溪一样，都被夜清辉的话惊呆了。他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想的居然不是如何长久地活下去，而是要和慕清溪一起死？ 更令楚离月惊讶的则是慕清溪的反应，她听了夜清辉的话，简直是听到了仙音一样，整个人喜形于色，兴奋和幸福不停地往外冒的即视感分外明显：“真的？你愿意陪我永远长眠？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夜清辉将慕清溪放在一边，顺手为她拨顺额前凌乱的长发：“你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吗？”慕清溪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夜清辉也许冷漠，也许狠辣，也许凶残，但是绝对不会言而无信。慕清溪简直不能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痴恋夜清辉一千多年，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一次好脸色。可是这会儿，他居然承诺，要和她一起长眠在这里。明明他已经能够离去，他却选择了留 下来陪她一起死。 而且，刚才他还给她理了理头发！这种温柔小意的关怀，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幸福！这一切都让慕清溪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喜极而泣，泪水潸然而下。慕清溪向前走了一步，痴痴地看着夜清辉的俊脸，轻飘飘地说道：“夜哥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 夜清辉没有一丝不耐烦，继续柔声问道：“你说，我们春风一度，你珠胎暗结，我拒绝负责，你独自生下儿子。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楚离月不由竖起了耳朵，这也是她十分关心的问题。清辉到底有没有和慕清溪这个偏执狂有过露水情缘？一想到寒漠国慕家居然可能是清辉的后人，她都有一种想跪的冲动。 慕清溪的脸颊上爬上了两朵红云：“那也不能全怪你，也怪我自己不尊重……可是，我真的太爱你了，能有机会与你……如何能够把持得住？” 楚离月抽了抽嘴角，佩服地看到夜清辉面色淡定，毫无波动。 “那一日，我……”慕清溪说，她其实总是会找时间去偷看清辉。这也是很多暗中恋慕清辉的女子会做的事情，胆大的有自信的会制造偶遇，胆怯的有点自卑的就偷偷地在他必经的路上等候，在路边像个路人一样，只求多看 他一眼。 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天玄宗外门弟子，只能在每个月初一夜影帝君为全天玄宗成珠以上修者讲课时，坐在讲台下痴痴地看着那张让她沉迷的俊脸。 那天听完清辉的课之后，慕清溪照例远远跟在清辉身后，走在天玄宗的大道上。 作为一个外门弟子，她能做到的极致就是看着清辉走进他所居住的定海峰前那两根巍峨华表之后，然后转身回去，等待下一个月的初一。但是那天不同，清辉进入华表后缭绕的云雾之后，慕清溪呆呆望了一会儿，刚准备掉头回去，就有人从华表后走了出来，说是帝君有事要见她。 第241章前尘往事，人族叛徒 慕清溪认出这人是清辉定海峰上的侍从，所以也不曾怀疑，就随他进入了心中向往已久的华表之后。 她心如鹿撞，喜出望外，一路上脚步漂浮，如坠梦中，跟着那个侍从上到了山峰半腰。 那侍从将她推入了一间豪华大殿里，大殿中异香氤氲，红烛低垂，光线很暗，却也能看见其中横卧在榻上的那个熟悉身影。 慕清溪并不傻，她痴恋夜清辉已久，但是也知道自己和夜影帝君之间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一直以来也只是遥遥观望，满足自己的一点痴心而已。 如今竟然有人把她引入清辉的寝殿，而且清辉这么高的修为，竟然好像睡得沉沉的，根本不知道她进入殿中。 这明摆着一定有问题。如果不是清辉故意引诱她，那就是有人算计了清辉，故意让自己入内和清辉成其好事，想对清辉不利。 慕清溪知道自己应该退出去，而不是留下来当某些人的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旌摇荡无法自拔，全身上下都叫嚣着要把自己暗中恋慕已久的男人吞吃干净。 否则以她的身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夜影帝君有任何交集。 经历了一番天人之战之后，慕清溪终于迈动脚步向着床边走去。 …… 慕清溪红着脸讲述了这一次的经历，夜清辉挑了挑眉毛：“你看清楚了，那确实是我？” “当然看清楚了！”慕清溪急道。她恋慕夜影帝君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就下手？如果是别人，她当场就会尖声叫破了。她还不至于是个男人就能勾引！ 夜清辉无语地看了看楚离月。他只是慕清溪造出来的一缕神魂，以清辉原身的尸骨中蕴含的强大生机和一点气息温养强大。他有原身的容貌，甚至可能有原身的一些性情，但是却无法拥有原身的记忆。 所以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真相。 如慕清溪所言，这件事情确实明显是个阴谋，但是到底是谁策划的，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就现在了解的信息根本看不出来。 夜清辉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么，我是怎么死的？为何会被分尸镇压？”这是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对待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呢！他没有原身的记忆。他所有的记忆只是在幻境中的经历，其中有一部分和原身的经历可能吻合，但是也有不少根本与原身不同。可他也发现，每一次幻境轮回中，因为一些不同的细节，他的遭遇可能会发 生或大或小的变化，但是主线并没有太大不同。 可见这些主线应该是慕清溪所知道的内容，提前设定好了他的人生主线，而一些小细节或者慕清溪不了解的事情，则成为空白，可能会发生各种不同的变化。比如，他曾经发现了一个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因为与师妹的属性相合，所以想留下来给师妹提升元魂使用。后来有没有送给师妹，他就不知道了，因为在所有幻境中，他当成亲妹妹疼爱的师妹都由于各种 意外，身败名裂，下场悲惨。 师妹的意外每次都不同，但是十二次幻境中，他都发现过大日紫曜真火元魂。 他在见到楚离月的出手时，发现她的元魂正是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心中顿时有所感悟。 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原身是因为什么死的，更是因为什么被人恨之入骨，竟然要把他分尸镇压，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慕清溪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夜清辉笑了，神情洒脱：“已经是前尘往事，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连自己的死因都不知道，总是有些不甘心啊。”慕清溪已经将他看成了自己的男人，她伸手试探着挽住了夜清辉的胳膊，发现果然没有被拒绝，不由笑得满脸灿烂，带着某种炫耀瞥了楚离月一眼，才柔声说道：“夜哥哥，那些伪君子诬陷你勾结兽族，是 兽族的内奸，说你害死了海音帝君，是人族的叛徒。” 她知道夜清辉对师父海音帝君的孺慕之情，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俊脸。果然，听了这句话，夜清辉猛然一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师尊……被害死了？我是人族的叛徒？”他是兽族内奸？难道是原身和他一样，喜欢在无人之时变成黑虎，重温童年的幸福回忆，却被人不小心发 现了？ 一千五百年前，人族和兽族终于爆发了最后决战。 人族的三位最强者，海音帝君、夜影帝君和霸刀帝君与兽族的三位最强者正面约战，结果是六个参战者死了五个，只剩下夜影帝君一人重伤返回，带回了海音帝君和霸刀帝君的遗骸。 虽然人族群情悲伤，但是兽族的三位强者却全部死亡，一时实力大减。人族的修者大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挟着余勇，将兽族打败，一步步把他们逼到了齐云山等几个险恶之境中，龟缩不出。夜影帝君足足养了十几年，伤势才全部痊愈。他发誓继承师尊遗志，继续将修炼之法传播开来，教授出更多的修者，提高人族的整体实力，让人族再也不会有被人当做口粮的危险。每个月初一，在天玄宗 外门真知殿中，开门授课。 于是，夜影帝君成为人族第一高手，也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偶像。 然而就在此后，竟然有流言慢慢传了开来，说夜影帝君是兽族的内奸，他其实是一个兽族，只是精擅变化之术，伪装成人族，骗过了大家的眼睛。兽族内奸埋伏在人族内部，并成为最后代表人族参战的三名帝君之一，那么，海音帝君和霸刀帝君之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明明这两位，一位是他的师尊，一位也是老资格的帝君，都比夜影帝君修炼日 子更长久，修为更高才对。为什么海音帝君和霸刀帝君都陨落了，可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夜影帝君却活着回来了？ 兽族居然能够放弃战斗，选择退缩，这种行径太不符合他们平日的种族性格了。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指导他们，让他们暂且退让，积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再来反攻人族？ 这些流言显然都是指向夜清辉，如今的人族第一人的。 天玄宗的大师兄看不下去了。他平时最是温柔平和的一个谦谦君子，对师弟师妹都十分爱护，所以门内事务都打点得井井有条，这一次却勃然大怒。大师兄发出请帖，邀请大家在兽族投降战败那日到天玄宗参加庆典，言外之意就是，今日人族的和平和幸福是用天玄宗海音帝君的生命和夜影帝君的拼杀而得来的，希望大家好好珍惜，认清楚应该感谢谁 ，应该相信谁。 不过，这个人族自由二十周年庆典是在慕清溪离开天玄宗之后举办的，具体情形她也不是很了解。 当时慕清溪已经身怀有孕，因为夜清辉拒不承认，她悲愤无奈之下决定离开宗门，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她含情脉脉地抱着夜清辉的手臂，对他说道：“当时我想，既然这辈子没有可能和夜哥哥在一起，就生一个你的孩子，让他永远陪着我。”慕清溪吃吃地笑着，“没想到，我等了一千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夜清辉耐心地等她笑完，才继续问道：“那么，我就是在这个庆典上出事的吗？”慕清溪点了点头：“是的。我听说，你在庆典上露出了兽族真身，居然是一头金焰黑翼虎。天玄宗再无颜继续为你说话。于是大家决意将你囚禁，调查当初两位帝君死亡的真相。谁知道，你竟然暴力反抗， 将在场的修者们打死打伤过半，最后逃出了天玄宗。” 然后，夜清辉就从人族第一人、全民偶像，堕落成了兽族卧底、人族败类、过街老鼠。 经过了十来年的逃亡生涯后，夜清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些执意要处罚他的人族修者手中。 慕清溪抬起眼睛，笑得十分温柔：“夜哥哥，你知道你是怎么被捉住的吗？” 夜清辉摇了摇头，就算是举世皆敌，以他人族第一强者的实力，还有谁能捉得住他？ “可不是要谢谢你的好师妹吗？”慕清溪笑起来，带着不屑和讽刺，“你将她当成至亲，她却将你出卖，令你身陷囹圄，从此再也无法脱身。” 等到慕清溪回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昔日的夜影帝君、如今的人族叛徒，已经在受尽了折磨之后，被公议分尸镇压。因其罪大恶极，故欲其永世不得超生。 慕清溪得知其中一个镇压的地点正是她所在的北方雪山地区，所以想尽办法搭上了负责此事的修者，以巨额的好处令其将自己的寝陵与镇压夜影帝君的大墓合而为一，布置成了他们死后的新房。 因为她始终记得当初在月澜之城门前，清辉从天而降，揽着她飞天而起的情景，所以她选择了清辉的那条手臂，那条曾经最亲近地揽着她的那条手臂。 为了让夜清辉也能享受到后代的香火祭祀，慕清溪还留下了一个寒漠国每代太子都要入雪神山祭拜的传统。其实，这所谓的祭拜，只是为了让夜清辉在死无全尸之后，能够得到一点后人的血食心意。 她早就准备好了蜃华珠，也做好了计划。在临死时，她将自己心脏挖出，把蜃华珠放在心脏的位置，用自己的心头血和神魂温养蜃华珠，为之后构建幻境、复活夜清辉做准备。 “夜哥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千四百多年过去了，你终于回来了。”慕清溪不知道触动了何处情怀，含着泪花抱住了夜清辉的胳膊，“能够和你一起长眠，已经是我最满足的归宿。” 能够和夜清辉同穴合葬，而且是得到他同意自愿的，这就意味着她慕清溪是夜清辉这辈子唯一正式承认的女人。 她生下了他的儿子，又能得到他的许可和他同棺而眠，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女人比她更接近他的心了。慕清溪知道，他到现在也不喜欢自己，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她是唯一得到许可陪伴他到永远的女人，难道还不够令自己骄傲吗？ 第242章好好照顾她 看着夜清辉的脸讲完她所知道的过去，慕清溪小心地说道：“夜哥哥，我从来不相信你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叛徒、内奸。你别生气，一定是有人嫉妒你，在背后阴谋暗算你的。” 夜清辉可能冷漠可能凶残，但他那么骄傲，怎么会做那种暗中害人的内奸？ 就算他的真身真的是金焰黑翼虎，那又如何？他在人族社会中长大，认同人族的文化和生活，愿意把自己当成人族的一员。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兽族帝君自愿站在人族一边，不是更好吗？ 其实，这也是当初慕清溪的分魂听到尉迟磐说他的母亲是雪山女熊的时候，愿意放她一条生路的原因。慕清溪当时曾经迷茫过，如果她的孩子是人族和兽族的后代，她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可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和她的骨肉。所以她才会对尉迟磐这个和她的儿子相同身份的孩子有了 一缕认同。 再说，如果夜清辉真的是兽族那边的，他堂堂一个帝君强者，又何必做内奸？只需光明正大站出来，就足以为兽族撑腰了。难道那么多声讨夜清辉的修者，一个个修为高深，却没有一个能想通这个道理吗？笑话，他们不过是出于各种原因，想从这件事情中得到自己的好处而已。至于夜影帝君含冤而死会是什么感受，呵呵，与 他们何干？ 夜清辉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愤怒，他眸光冰冷，不过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轻声说道：“这些啊，就留给那个家伙解决吧。”可惜自己晚了一步，实力相距太远，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楚离月：“听清楚了吗？” 楚离月一直竖着耳朵十分投入地听着这些关于清辉过去的信息，听见夜清辉的问题，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听清楚了。” 夜清辉嘴角的笑意真实了许多：“那就好。”他伸手握住了慕清溪的手，后者一下子涨红了脸庞，满面惊喜娇羞地抬头望向夜清辉。“我们该一起走了。”夜清辉轻声说道。慕清溪温顺地点点头，就被夜清辉拉着手漂浮起来，落入了棺木之中。两人的身形在半空中就开始变淡，等到落入地上的棺木中时，就已经化成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雾 气，消失在楚离月眼前。 楚离月手中握着那根白骨和蜃华珠，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头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原本处于深深黑暗中的穹顶突然投入了一道明亮的光线。 就在那道光柱之中，一个巨大的黑影飞速坠下。 楚离月感觉到心中一跳，一股强烈的感觉冲上心头，她猛地直起身来向上望去，心中大声叫道：【清辉！】 吼！熟悉的兽吼声响起，楚离月飞身而起，一下子就跃到了半空中。 金焰黑翼虎甩动尾巴，一个盘旋冲到了楚离月身下，将她驮在背上，尾巴也非常熟练地缠上了她的腰间。 【你这家伙到哪里去了！我担心死了，生怕你有什么意外！】楚离月俯身揪了一把黑虎脖子上的黑毛，狠狠地问道。 【对不起。】黑虎停在半空中，用尾巴轻轻拍着楚离月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他也没想到穿越扭曲的传送隧道会对他造成这样的伤害，偏偏他又被丢在斐夜城，结果就是他被迫沉睡了一年多。直到感觉到楚离月身处险境，他才被惊醒。偏偏为了救她又受了伤，不得不料理了那些讨 厌的苍蝇才能过来。 楚离月趴在他背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另一只手狠狠捶着黑虎的背：【你怎么才来！】 这一年多来所独自承受的委屈，一刹那间全部涌上了心头。被小人算计，被疯子威胁，尤其是在那个兽神大陆的幻境中，感受着万分压抑的气氛，却只能看着那张和清辉一样的脸揽着别的女人的腰…… 还有那次明明看见了那头熟悉的黑虎，谁知道却还是那个讨厌的夜清辉！让她扑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哭，真的好丢人，还很难过！ 【你送给我的紫玉簪都坏了！】她把脸埋在黑虎长长的毛发中，鼻子酸酸的，突然委屈地说了一句。 清辉感觉到温热的水珠落在自己脖子上，连忙变成人形，向后一个旋身，就将失去支撑飘在半空中的楚离月拥入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再给你做，做很多很多个。】 黑袍翻飞，俊美无双的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一只手臂搂在少女颈后，一只手臂托在少女腿弯，在空中慢慢打着旋飘落下来。 一直站在黑影中，仿佛一座无声地承受岁月风霜的岩石的尉迟磐，看着空中那个一身海棠红衫裙的少女被人珍惜地抱在怀里缓缓降落的画面，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慢慢地低下了头。 慕熙宸则是接连遭受冲击和殴打，此刻虽然意识清醒，却全身疼痛，只能缩在角落里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辉抱着楚离月落到地面上，看见眼前打开的棺木，不由皱了皱眉头，再看看墙壁上的符文，以及那些被烧得残破不全的红缎，薄唇微微勾起，带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慕熙宸的目光落在清辉的脸上，不由大惊失色，向前走了几步：“夜先祖？”这不是刚才说要和慕先祖永远相伴长眠的夜先祖吗？为何会突然从外面进来，还对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如此宠溺？ 清辉扫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冰冷让慕熙宸不由停住了脚步。虽然是同样的脸，可是两人的气质神情却相去甚远。 慕熙宸并非傻子，相反他还十分敏锐。这个黑袍的夜先祖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有一种被对方全部看透、沐浴在森然危机中的感觉。红袍的夜先祖也很犀利，可是他却没有这种危险的气息。 满意地看到慕熙宸闭嘴不动，清辉才出声说道：“离月，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他的小姑娘不知道经受了什么危险，才会在没有他守护的情况下冲击成珠。虽然欣喜地看到她能够得到珍稀的天地印记，如今也修为大涨，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加凌厉锋锐，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她所经历的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想到这些，清辉心中其实满是愧疚，他本该更加 小心，不让她落入这种境地才对。 楚离月发现自己抱着清辉的脖子，被清辉公主抱着站在地面上。尽管边上的尉迟磐和慕熙宸都非常识趣地低头不看，可是她还是略略有点羞涩。不过，心里真的好开心啊！ 她用力勾着清辉的脖子，抬起头来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看见你我就放心了。】 清辉的眼神一亮，楚离月已经翻身跳了下去，站到了棺木旁边：“慕熙宸，这是你家先祖的遗骸，你还不过来把他们收敛了？” 【很好。】清辉站在楚离月身边，冷笑着表示自己的不满。楚离月回头看他，清辉却伸出一点舌尖，轻轻在自己的薄唇上掠过，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楚离月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谁怕谁呀！清辉的黑眸透出沉沉的暗光，仿佛是一头择人欲噬的巨兽，张开了大嘴，就 等着时机成熟将某人吞吃入腹。一年多不见，难道只有她担心他？他在斐夜城醒来是因为感受到了她处于生死危机之中，可是却无法当时脱身，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她可曾想过？如今见了面，只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开始叫别 的男人的名字，看来真是要让她知道知道，“主人”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慕熙宸连忙跑过来，用力将棺盖搬起，将棺木一一复位。 楚离月想起夜清辉交给她的白骨和蜃华珠，以及当时他所说的话，连忙将东西从宝囊中取出，递给了清辉。 原以为她还要解释几句，没想到清辉却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他接过白骨和蜃华珠，将后者收了起来，然后持着白骨对着棺木轻轻一点。 楚离月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磅礴的生机从棺木中涌了出来，向着清辉奔涌而去。 这种生机和她之前曾经感受过的生机指的气息完全相同，却更加精纯。她不由有些惊慌，生怕这些生机溢出，造成之前那五百禁卫军全都爆体而亡一样的惨剧。 可是令她意料不到的是，这些生机就像是一头驯顺的羊羔，乖巧地扑到了清辉手中的白骨之中，根本不曾外泄一丝一毫。 接着，清辉就把白骨收了起来。他看了看楚离月的惊讶表情，笑着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这段时间控制能力提高了，这些生机已经无法散逸了。不必担心。】 楚离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棺木之中的两个神魂……】 清辉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没有？】楚离月眨了眨眼睛。 【没有两个神魂。】一个也没有。方才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一个熟悉的神魂气息，如今也彻底地消失了。 【没有？】楚离月惊讶地问道，【明明刚才有两个神魂，他们说要在这里长眠的。】 清辉揽住了她的肩膀：【也许他们去了别的地方。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至于那个熟悉的气息留下的那句“好好照顾她”，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楚离月的。楚离月哪里知道其中的内情，她只是微微耸了耸肩膀。好吧，那个夜清辉找到了追寻他千百年的真爱，两个人，哦不，两个魂一起去旅游一下，补一个蜜月再长眠也说不准。清辉说的没错，那不是他们该 操心的事。 清辉扫了一眼墓室，眼中满是冷意。 【走吧。】他转身变成黑虎的模样。楚离月跃上了黑虎的脊背，在空中对地面上抬头看着自己的尉迟磐挥了挥手，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第243章我的第一次是留给主人的 伏在黑虎的背上，从一片黑暗中穿过一层无形障碍，飞到湛蓝高远的天空中。这熟悉的一幕让楚离月想起第一次见到黑虎的场景。 一晃已经是两年多过去了，楚离月俯身趴在黑虎背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黑虎的尾巴缠在她的腰上，尾尖轻轻摇晃着，五朵金焰在身边喷发着细小的火光，表达着他无法掩饰的喜悦。 【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月才起身坐好，发出询问。 【当然是去找人算账。】那个猪哼哼害得他的小姑娘一个人受了这么多苦，他之前无法脱身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能够自由活动，还找到了他的人，接下来自然是要去跟海族好好算算这个账！ 楚离月想起当初恍惚中看到的情景，黑虎面对着她背对着黑洞掉落下去的画面，怎么想怎么恐怖：【你是不是受伤了？】 【一点小伤。】黑虎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轻描淡写。楚离月才不会被他骗过去：【一点小伤你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她找不到黑虎是因为她修为低，见识也少，可是如果没有原因，黑虎怎么会找不到她？所以她才越来越急躁，担心他处于危险之中自己却 毫无知觉。 【快说，快说。】楚离月俯下身作势要揪他的毛，【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 “主人”这个词似乎刺激到了黑虎，他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呜声，突然向下飞速降落。 楚离月惊叫一声双手抱紧了黑虎的脖子，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啸，眼睛都睁不开了。 黑虎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向着一处山林中飞了过去。 已经是初秋时分，脚下层林尽染，漫山红遍。黑虎在山中小溪边的一块巨石上落了下来，转身就化作了人形，将犹自闭着双眼的楚离月抱在了怀里。 楚离月的头发被风吹得已经乱了，清辉伸手将她的发簪钗环都取了下来丢在一旁，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在大墓中见到她的第一个想法，其实就是将她紧紧扣在怀里，揉入自己的身体里，让这个人永远都无法离开自己的身边。她的泪水更是让清辉的心都痛了，那一刻，他真想把她抱起来，飞到一个无人的地 方，好好疼爱自己心爱的小姑娘。 偏偏她还不知死活地亲了自己一口就去叫别的男人，更是让清辉心中的火焰高涨。 如果不是考虑到地点不对，当时清辉就想把她办了。 如今又抓着他的毛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真当他是不吃肉的老虎吗？ 楚离月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突然变大，一下子压了过来。这个男人霸道起来，真的是不容丝毫抗拒。大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攻城掠地。 而和之前每一次亲近一样，楚离月再次感觉到那种迷醉，像是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全身无力，只能任人予取予夺。 等到一个吻结束，楚离月不停喘息着，她不甘心地靠在男人肩膀上问道：“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不相信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会连一个长吻都经不起！这一定有问题！清辉垂着长长的睫毛，黑眸中满是愉悦，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主人，因为你和我的关系是不同的啊。”那份主仆契约将他们两个紧紧联系在一起，那是超越了肉身的神魂契约。因为他的关系，这份契约对 于他们的神魂影响可能会极度无力，也可能是另一个极端——产生极度的共鸣。 他当然会选择后者。 说起来，当初那些猥琐男人告诉他，和女人亲近如何如何快活，他都不相信。他只要看见那些眼睛冒着绿光的女人，就觉得恶心反胃，毫无兴趣。更不要说想到和她们亲近的画面了。 可是现在，他却无师自通地选择了神魂共鸣来加大自己的吻对楚离月的影响。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控制她，让她乖乖听话，如今他自己却也觉得乐在其中。 想到这里，他缓缓坐在石头上，将楚离月搂在怀里，让她的脊背靠着自己的胸膛，两人面对着山石小溪、霜林红叶坐了下来。 楚离月思考了半天，才大致明白了清辉的意思是说，他们之所以每次亲近效果都这么强烈，是因为他们之间主仆契约的关系？ 怀疑地侧头看着清辉：“难道你最初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意图？”不是吧，那也太猥琐了……“呀，那夙凉会不会也知道这种事情？” 清辉刚想正色回答她这个问题，就被她跳跃性的思维逗得哭笑不得。看样子，她根本不曾把他当初是处心积虑选择这样一种方法来控制她的可能放在心里啊。他伸手敲了一下楚离月的额头：“你瞎想什么啊。臭狐狸是你的兽奴。”虽然都是主仆契约，也是要分档次的。他和楚离月之间就是羁绊最深的神魂契约，是他主动发起的。这种契约，不管是对人族还是兽 族，一生都只能有一次而已。 更重要的，当然是他本身的特别之处。 “说起来，从滨江城之后，就一直没见到过夙凉，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情况如何了。”楚离月感觉了一下，发现虽然还是不太清楚，却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至少夙凉还活着。“他能有什么事情？”清辉根本不想浪费时间谈论别的雄性，他直接换了一个问题，“告诉我，你都遇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冲击成珠？为什么通身的血煞之气如此浓烈？”为什么会有一个与他气息如此相近 的神魂，要他好好照顾她？ 楚离月竟然叹了口气，靠在清辉的胸前，将自己落在雪神山之后的经历一一讲述了一遍。 清辉一只手伸到前面环着楚离月的腰，一只手握着楚离月的手，从后方将面颊贴在楚离月的面颊上，时不时轻轻吻一下她的脸，听着她讲述别后的一切。 楚离月的声音一会儿低沉失落，一会儿愤怒不甘，一会儿沉重压抑，一会儿戏谑冷笑。 清辉听得一会儿心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冷哼。听到厉昺在星环城外的所作所为时，清辉的磨牙声连楚离月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低声在楚离月耳边说道：“主人，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一个小小的成珠修者就敢这样对待他的小姑娘，他去将星环城整个 踏为齑粉，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楚离月哼了一声道：“我如今不过十八岁，也已经是成珠境界，难道我还追不上他吗？我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百倍奉还！你等着看我自己收拾他。” 清辉笑着抬起手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吻住了她的嘴：“难道让他给你生一百个儿子？那我可是不会同意的。” 清辉的脸呆住了，连忙说道：“不，不是这样的。” 楚离月已经转过头去，哼了一声，继续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下去。尤其是讲到红袍子的夜清辉和雪山神女慕清溪之间的纠葛的时候，她还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清辉说道：“方才走得急，倒是忘了告诉你，那个鼻青脸肿如同猪头的，就是你和慕清溪的后人，寒漠国未 来的国主慕熙宸。” 这个锅可坚决不能背！清辉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在这方面也不是什么专家，却也有着男人最基本的本能。 “不可能！”他义正辞严地予以否认，“我又不是傻子，自己有没有和别的女人做过那种事都不知道！”他俯身贴着楚离月的耳朵说道，“我的第一次，是留给主人的。” 楚离月被他呼出的热气和说出的内容撩得耳朵发烫，脸颊发红，心脏狂跳。自从这个男人和她有了几次亲近行为之后，那个神秘高贵的面具已经片片碎裂，连强力胶水都粘不起来了！ 她恨恨地伸手拧了一把清辉离自己最近的肉，满意地听到他低呼一声。然后，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握住了她拧人的手在自己被拧的地方揉搓起来。 楚离月揉了两下，才发现不对，这，这分明是那人的大腿！ 啊呸！又借机揩油！ 楚离月翻身而起，把这个越来越没有节操的男人按在石头上一通乱揍。 清辉一边笑着一边躲闪，两人扭打成一团，不知道怎么的，楚离月就被清辉压在了下面。 两个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山林里的鸟兽们的动静，似乎都变得特别清晰。 楚离月仰面朝上，双手撑在石头上，上半身坐起，两条腿却被清辉的长腿压制着，无法动弹。 清辉两只手从楚离月两侧按在石头上，一条腿压着楚离月的双腿，本来是在和她闹着玩的时候把她禁锢起来的，只是这一刻这样的姿势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 清亮的凤目和深邃的黑眸无声相遇，空气中仿佛都燃烧着令人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的小小火苗。 清辉慢慢低下头，一寸一寸地接近。 这样缓慢的动作，似乎将那种心跳和期待的过程拉得更长，让人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起来。 包裹在海棠红色交领上衣下的圆润，上下起伏的幅度和频率越来越明显，让清辉不由感到喉咙干涩，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楚离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全身颤栗却无处可逃。 在那贪婪渴望的眼神中，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都不禁瑟缩了一下。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仿佛刺激了那头饥渴已久的猛兽，他猛地压了下来，凶狠地将自己的猎物扑倒在地。 第244章大老虎太污 秋日的山林，层层叠叠的红叶在热烈燃烧。 而小溪边，他苦着脸变成黑虎的样子，扑通一声跳入了小溪中，身后传来那个姑娘幸灾乐祸的笑声。唉，他现在还真是不能吃肉的大老虎。 楚离月在石头上笑得差点喘不过气。谁让他总是仗着自己神魂强大来欺负她，这下好了，引火烧身，该！ 黑虎湿漉漉地爬上石头，猛地一抖毛，所有水珠都飞向了楚离月。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周身玄气一转，直接将这些水珠蒸发掉了。 黑虎伸出后脚爪，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这个高难度动作让楚离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抖毛甩水当然是为了报复，黑虎蒸干自己的毛发，趴在楚离月身边，安静了下来。 楚离月有些不解，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毛发：【怎么了？突然不开心？】 【离月，你已经大概知道我的事情了吧？】黑虎声音低沉，【你怎么看？】 楚离月侧身躺在大黑虎的肚皮上，一只手还时不时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怎么看？看什么？】 【他们说我是兽族内奸，人族叛徒，说我害死了师尊，罪大恶极，应该永世不得超生。】黑虎的声音里带着冰冷，一字字地将当初那些人口口声声的指责说了一遍。 【这种罪名，一听就知道是捏造的。】楚离月当然也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真正承受这一切的是她的清辉。【你已经是人族三大帝君之一，实力无人能比，有什么必要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再说了，如果是你害死了海音帝君和霸刀帝君，你又何必再带着他们的遗体返回天玄宗？你只要带着兽族杀入毫无防备 的人族聚居地，就能将人族强者灭掉一大半，让人族再也无力回天，永远只能做兽族的口粮和奴隶。】楚离月冷笑道。 如果是那样，玄元大陆的历史就会被改写，如今的玄元大陆就不会存在，存在的只有那个兽神大陆。 可事实是，人族大胜，兽族全线龟缩，兽神大陆成了玄元大陆，人族成了这方天地的主人。 那么，这个硕果仅存的帝君、世间修为最高的强者到底站在哪一边，不已经是很清楚的了吗？ 【我只是不明白，以你的修为，当时既然无人是你的对手，为何你还会落到被人活捉，然后分尸镇压的下场！】楚离月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脸上是森然的杀机，【据说是你的师妹出卖了你？】 清辉发出了讥诮的笑声：【没错，这辈子我只信过三个女人，一个是师尊，一个是师尊的养女、我的师妹。】他转头看着楚离月，漆黑的兽眸中是无法看清的情绪，【第三个就是你。】 【可是，师尊死了。师妹出卖了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楚离月知道他想说什么。 楚离月向上爬了爬，钻到了黑虎巨大的头颅下，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前。他其实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吧，所以才会一直用各种手段来加固他们的关系，不管是主仆契约，还是目前这种亲密关系，甚至接吻时都会用神魂冲击来控制她的感受。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内心深处那种不 安全感的表现。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吧，在楚离月面前，因为他觉得自己修为高、控制局面、占据上风，所以也格外愿意付出信任。你看这兽类最柔软的肚皮，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袒露在楚离月面前，这说明在潜意 识里，他已经把楚离月列入了最信任的一类人之中。 楚离月想得清楚，她微笑着抱紧了黑虎：【你要记住，你可是答应过主人，要永远陪在主人身边的。】 黑虎的尾巴扫过来，轻轻绕在楚离月身上，将她向上提了提，坐在了自己的兽爪里。兽爪将楚离月托起到和他的黑眸齐平的高度，一人一虎静静对视。 【是的，我的主人。】 感觉到黑虎心中的柔软和哀伤，楚离月眼珠一转，俯身向前去揪他的虎须：【别打岔，刚才我在问你，你和那个慕清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跟我讲清楚呢！】 黑虎连忙将楚离月塞到自己胸前，保护自己那几根珍贵的虎须：【那个女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寒漠国慕家更是不可能跟我有关系！】 【可是她坚持那天晚上和你做了那种事，难道一个女人连自己儿子的生父是谁都弄不清楚吗？】楚离月狠狠瞪着黑虎，【你如果有妻有子，就趁早离我远些。】 她故意嘀咕道：“年纪大也就凑乎了，要是还有老婆孩子，谁还稀罕？” 明知道楚离月是在逗他，黑虎还是听得低吼一声，化作人形就把这个胆敢如此挑衅的女人按在了身下。 “嫌我大了？”一想到自己已经两千岁了，眼前的小姑娘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娇艳之时，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撩逗自己，清辉还是笑得十分阴险。 楚离月怒得脸颊都红了，这个男人实在是没下限，居然用这种手法来撩人。你说你堂堂人族三大帝君之一，修炼这么多年就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吗？ 【你这个臭流氓！接吻的时候用神魂冲击，现在又用玄气做这种事情，你，你……】楚离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关键，他居然还敢嫌弃自己不够大！ 老娘才十八岁，正在发育呢！ 【嗯，活学活用，学以致用，勇于创新，敢于尝试，才能成为一名强者。】清辉一本正经地说道，【说起来，我还想到一些其他的用法，宝贝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好好交流一下？】 楚离月扭过头去，不想再跟这个已经完全无下限无节操的兽类说话了。 清辉伏在楚离月身上：【宝贝，你是不是还在嫌弃我太大了？】 楚离月连忙投降：【没有，没有。你不大，不大。】 谁知道这禽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宝贝，看起来，真的要想想怎么用玄术……】 楚离月简直疯了：【我说，你到底要听什么答案？】真是受不了了，求求老天爷把这个突然变污的禽兽丢到水里好好洗干净，还她一个小萌虎吧！ 清辉感觉到楚离月已经接近爆发，见好就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一脸严肃地说道：【离月，那个慕清溪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喜欢夜影帝君的女修者不要太多，他根本就不记得慕清溪是哪一个。只有在楚离月说了月澜之城门前的那次英雄救美之后，他才勉强有一点点印象，但是这种事情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实在是太多了。他 从兽族口中救下的人，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哪能个个都记得？ 但是楚离月说道慕清溪怀孕后找他摊牌的事情，他就记起来了。因为那么多恋慕者中，敢于对夜清辉说，“我怀了你的骨肉”的奇葩，也只有这一个而已。 哦，后来她好像又找过他一次，说她能帮他洗刷清白，但是条件是要清辉娶她为妻。如果不是当时清辉懒得动手，她连命都保不住。 当年的夜清辉，不过是在养伤期间定期出来授课而已，哪里会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放在心上？他以为这不过是一种新的接近他的花样，当时连听都不肯听，直接给了她三个字“不可能”。 他有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这种关系，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莫名其妙地，一个陌生女人跑过来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除了这个女人疯了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楚离月倒是相信清辉的，他说没有就是没有，如果有，也不过是一次错误，而且还是楚离月认识他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隐瞒。楚离月虽然介意，但是也不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不过，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呢？】楚离月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有点古怪，慕清溪虽然有些偏执，可是整个人神志清醒，讲述整个经历的时候，逻辑条理也都很清楚，看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幻想。 再说了，寒漠慕家也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不管了，反正她已经和那个夜清辉终成眷属，两个神魂一起相伴，直到消失，一起长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清辉的嘴角抽了抽。什么终成眷属，什么相伴长眠，他的小姑娘还真的不够阴险啊。 他听了楚离月讲述的所有经历之后，自然也就明白了红袍的夜清辉是怎么一个计划和想法。 红袍夜清辉是用他的骨骼、生机和气息温养出来的神魂，相当于一个复制体，没有思想的清辉。但是一些种族本能却深深刻在这个神魂的最深处。他们可能有不同的遭遇，但是性格和爱好相差不会太远。 红袍夜清辉毕竟是修为不够，而且是手臂骨所提炼出来的生机所孕育的神魂，遇到楚离月的时候，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同。后来更是错过了机会，还损坏了紫玉簪，害得楚离月对他再无好感。 所以，他自己知道，和正主清辉相争，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相反，如果清辉到来，他这个复制体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清辉毫不留情地吞噬。 所以红袍夜清辉选择了将慕清溪这个麻烦除掉，给楚离月和正主之间的相处扫平一些障碍。并且还从慕清溪口中套出了一些当年的细节，作为资料由楚离月转告清辉。 至于所谓的相伴长眠，哈哈，也就只有慕清溪这种痴迷这张脸的花痴会信以为真了。 他不过是引得慕清溪上当，先灭了慕清溪的神魂，然后自己也在正主到来之前消散。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她”，就把生机返还手臂骨骼之中，等待清辉补全身体，重返人间而已。 只能说，算他识趣。不过这一切，清辉是不打算告诉楚离月的，就让她以为那两个神魂相伴长眠了吧。 第245章你是我的头脑和心脏共同认定的女人 说到慕清溪，清辉的脸色带着不屑：【那个女人不可信。】在慕清溪的回忆里，不知道把自己美化了多少倍，但还是能听出很多破绽。红袍夜清辉不见得没发现，只是他既没有原身的记忆，又无法在正主到来之后继续存在下去，索性也就将这个满身麻烦的慕清溪灭掉，留下保存着十二次轮回幻境的蜃华珠给即将到来的清辉，等正主自己 去探索了。 楚离月也点了点头：【对，她的话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这也是楚离月并未纠结于慕家是不是清辉的血脉的原因。楚离月相信，以修者们各种神奇的手段，慕清溪绝对能够验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清辉的。如果真的是清辉的孩子，楚离月不相信以慕清溪的执着，能够这么轻易地放弃，选择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 方去偷偷生下孩子，然后再也不曾以此要挟清辉。甚至连她的儿子的姓都是随了慕清溪自己，而不是姓夜。 而且，楚离月不相信慕清溪没有调查过当初那个房间里和她春风一度的到底是谁，可是她提都没有提。这真的很反常。 【可惜他们两个不知道去哪里了，否则把慕清溪叫出来问个清楚就好了。】以前楚离月没有这个能力，现在清辉在就不同了，保管慕清溪一点也不敢反抗。 清辉笑而不语。可见那个红袍夜清辉对慕清溪真是恨得不得了，在自己消失之前一定要除掉她，所以才选择了留下蜃华珠提供资料，却将亲身经历的慕清溪给杀掉了。 这小子也真是果断狠辣，有点自己的风范。不过，就算是再像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复制品，想要肖想他的女人，没门！如果不是这次楚离月的经历，清辉自己都不知道居然有一个女人在背后声称与他春风一度还为他生了儿子。这事是谁做的？难道是有人暗恋慕清溪，所以假扮清辉骗了她？可是据慕清溪所说，事发地点就 在定海峰山腰清辉自己的寝殿中，这事情就蹊跷了。 就在清辉暗自沉思之时，楚离月却反过来询问清辉的经历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了呢！】 清辉将楚离月搂在怀里，想了一下，给她讲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当初珠姮存心用已经破损的碧波红日聚兽旗将两人传送出去，因为传送通道已经扭曲损坏，黑虎护着楚离月，却无法逃出这已经启动的传动过程，不得不用玄力将楚离月送出，自己却掉入了传送通道之中 。 他掉落下来的地方本来是无涯海边上，可是刚一出现，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吸引，坠入了毗邻无涯海的一个人族城市里，后来清辉才知道那是斐夜城。 清辉直落入斐夜城正中心的困兽台中。困兽台中，吸引清辉的是一颗红彤彤的心脏，一颗不知道被取出多少年犹自有力跳动、生机勃勃的心脏。 当时斐夜城外，数百万海族正在攻城，其声势远比滨江城浩大百倍。可是斐夜城凭借着以这颗心脏为镇压的万骨大阵，硬生生将海族百万大军拒之门外，毫发无伤。 也正是因为这颗心脏当时正被催动，才会将清辉吸引了过来。 他从天而降，落在那颗被斐夜城主全力催发的心脏之上，当即就把那颗心脏吸入体内，然后万骨大阵一下子全力爆发，将百万海族一扫而空。 【那，是不是就是你的……心脏？】楚离月想起这一次次的经历，想起慕清溪所说的清辉的结局，想到身边这个男人所经历的诬陷、背叛和折磨，心中疼得无法控制。她反手抱着清辉的胳膊，小心地问道。 【是。】清辉肯定了她的疑问。【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他们都该死！】楚离月闭上眼睛咬紧了嘴唇。那些人明知道清辉是冤枉的，却还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来陷害他、攻击他，到最后居然还要用这么狠毒的方法来对付一个被冤枉的人 族功臣！ 他们把清辉分尸镇压，根本就是害怕清辉有一天回来复仇吧！ 现在，楚离月也明白了，之前清辉说去讨债，是讨的什么债。 斐夜城万骨大阵，据说用以镇压城墙中海族强者尸骨的，必须是实力强大的兽族强者。 再想想当初，王家那个所谓的传家宝物，说是什么王家先祖在当初和兽族的战斗中立下功勋才得到的赏赐，其实分明也应该是清辉的身体的一部分。 这么想来，王家什么狗屁先祖哪里是什么战功，而是在陷害清辉的罪孽中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最后分赃得到了清辉的部分肢体。 想想清辉这样高傲强大的帝君，居然被这些卑劣丑陋的鬣狗暗害分尸，楚离月心中的恨意就层层高涨。 心底的痛让楚离月几乎无法呼吸。她的清辉，都经历了什么啊，那样的黑暗和丑陋！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信任，所有人都要小心提防——真是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清辉。】楚离月转身扑入了男人的怀中，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前。【我在。】清楚地感觉到楚离月心中涌动的怜惜、心疼、痛恨、愤怒、伤心、难过，那些死死缠绕在清辉神魂中千余年的黑暗居然奇异地减少了几分，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宁和。大手轻轻顺着已经披散 下来的青丝缓缓下滑，落在了怀中少女的背上，安抚地轻轻拍着，【我在。】 【清辉。】 【嗯。】 【清辉。】 【嗯。】 【清辉。】 男人没有再回答，而是托起了少女的下巴，温柔地吻住了她。 秋日山林中，冷肃的风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橙色红色的秋叶静静飘落，顺着小溪向着前方漂流而去。小溪在拥着少女的男人脚边打了一个转，带着欢快的笑声潺潺奔向远方。 清辉松开娇艳的红唇，却留恋不舍，依旧在她唇上轻轻辗转，柔声说道：【所以，现在我有心了。】 楚离月没有听懂他的话，微微睁开眼睛，用带着慵懒和迷醉的眼神望向这个男人。 【所以，离月，你是我的头脑和心脏共同认定的女人。】 楚离月鼻子有些酸，明明是被人分尸，现在这么辛苦地寻找回自己的身体，却要说得这么浪漫干什么？ 【怎么，难道你的胳膊和腿还能不承认我？】她故意气鼓鼓地瞪着清辉质问。 【嗯，应该不会吧。】清辉拖长了声音，被楚离月掐了一把才夸张地叫了一声，【你这么凶，他们怎么敢？】 清辉心道，除了心脏，那些肢体哪里有什么意识，还轮得到它们承认不承认？左臂变成红袍清辉，纯属意外，而且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左臂的意识，只是慕清溪刻意培养出来的他的复制体而已。 两人闹了一会儿，清辉才接着说道：【心脏所蕴含的生机和玄力过于巨大，我吸收了它之后被动陷入了沉睡。】 毫无准备地情况下与心脏融合，清辉很是经过了一番苦战，才得到了最后的控制权，消灭了心脏已经萌生出来的初级意志。 这个过程在外界看来，就是他沉睡不醒。这也是清辉重回玄元大陆之后所遇到的唯一一次危机，因为那个时候如果斐夜城城主当机立断决定杀死他的话，他固然会惊醒将他们杀死，但是和心脏的融合和争锋却会被打断，他可能会反过来被心脏主 宰，成为一个全新的清辉。那个时候，夜清辉还会活着，也还会记得他所遭遇的一切，还是会一步步去复仇；和楚离月的主仆契约还是会存在，但是对于楚离月的感情却会全部归零，对于楚离月的定位很可能回到最初，把她当成一 个复仇的工具。 他太了解自己当初的想法了。 保护他的女人，不让他的小姑娘落到那个狠辣自私的自己手上，这也是清辉在和心脏意志斗争时的一个巨大动力。所幸，斐夜城城主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金焰黑翼虎十分好奇，又发现因为这头黑虎吞吃了那颗心脏之后，万骨大阵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将百万兽族一时秒杀，更是觉得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所 以不但没有动手杀掉黑虎，反而让人重重包围，将黑虎禁锢起来。 他想等到黑虎醒来之后，研究出来万骨大阵之所以突然爆发出这么大威力的原因。这不管是对个人修炼还是海宁州五座主城的防御都有着极大的作用。滨江城不是也有万骨大阵吗，但是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变成了虾蟹家园、水乡泽国的下场？如果不是鹰扬军及时赶到，将海族打得打败而逃，真的让海族将秋吟江水驱赶到东海城下，海宁州就会成为玄元 大陆上最大的笑话了。 若能将提高万骨大阵威力的办法研究出来，进贡给州主府，斐夜城城主自忖在五年后的州主大选中，自己也有望一争。 黑虎将心脏彻底吸收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融合其蕴藏的生机和玄力，结果这个时候，楚离月在寒漠国雪神山遭遇了黎难和雪山女熊两个神魂一起入侵体内，试图夺取她的肉身的危机。 雪神珠贴身发难，紫玉簪竟然来不及阻止，紫焱不得不放出真火对付两个神魂，楚离月处于要么被夺舍，要么被烧死的危急关头，清辉留在她神魂中的契约顿时发作，将沉睡中的黑虎唤醒。 于是他远跨十几万里，用自己的玄力强行镇压粉碎了两个神魂，并催促楚离月利用雪神珠水火相济，淬炼身体，冲击成珠。 唯有这一条道路，才能解决当时楚离月面临的危机。不过，这种中途打断和跨越这么远催动玄力，都耗费了清辉不少精力和积累，差点因此受了内伤。 第246章你欠的账该还了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在临崖城城下敲响，惊天怒涛拍击着高高的崖壁，炸出一朵朵雪白的浪花。不断升高的海平面上，无数海族正在踏波舞蹈，向着位于崖壁之上的临崖城发起冲击。 临崖城城墙散发着微微的白光，隐隐透出其中的无数尸骨。这些尸骨的白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将整个临崖城护在其中的防御大阵。 海蓝色的辇车被一众美少年美少女拥在中心，海族三公主珠姮坐在辇车之中，目光中带着狠意。 这次父王将攻打海宁州人族城池的任务交给她，之前她做了充分准备，费了不少苦心找到了能够传送的通道，将十万大军送到滨江城外，发动突袭，吸引海宁州州主府的注意力和兵力。 然后趁其不备，攻打斐夜城，其实重点目标在临崖城。如果顺利的话，从滨江城和临崖城前后夹攻，就可将东海城一举拿下。没想到的是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计划竟然会出了意外。从天元帝国来的一个小丫头和她的那头黑虎将她的碧波红日聚兽旗、惊涛鼓和百族真水罩毁的毁，抢的抢，到头来虽然滨江城终究还是破了，可是那 边的攻击却被鹰扬军完全打了回来。 回到无涯海对月楼，珠姮就被父王训斥了一顿，因为惊涛鼓的失落和碧波红日聚兽旗的损毁，很是受了惩罚。这也让那几个素来嫉妒她的兄弟姐妹狠狠笑了一场。 珠姮请求将功赎罪，立下了军令状，才得到了这一次带领数百万海族攻打斐夜城和临崖城的机会。 她发誓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出什么篓子，而且，那一人一虎已经不知道被传送去了哪里，想来是否活着都是个问题，更不可能回来继续给她找麻烦了。 谁知道她就是那么倒霉，前不久，斐夜城的万骨大阵突然大放光芒，一下子将城外包围的百万海族全部蒸发一空，浪涛干涸，海族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珠姮十分庆幸当时自己没有在场。当时斐夜城下的海族之中，有两位妖王，都比她的修为更高，也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如果她在，同样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计划中一假两真的三路海族军队，如今只剩下了临崖城下的一支孤军。 如果是以前，珠姮绝对就下令收兵返回无涯海了。可是这一次她是在父王面前立了军令状的，要是再次无功而返，就算是能保住性命，恐怕也失去了竞争海族王位的资格了。 骑虎难下的珠姮决定破釜沉舟，亲自上阵鼓舞士气，准备猛攻临崖城。只有拿下临崖城，将人族修者的血肉送到无涯海中，才能抹去之前她所留下的失败痕迹。 珠姮看着海水越来越高，渐与临崖城城墙齐平，就从辇车中缓缓走了下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珠光紫色的紧身长裙，连一头长发都染成了同色，整个人仿佛从波涛中走出的蛊惑人心的精怪，妖娆多姿。 黑鱼王乌桓和另外一位兽王海龟王龟长生正站在队伍前方，面色淡漠，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似乎对于这次战斗并无什么激情。 无涯海七大兽王，一位丧身于滨江城下，两位殒命于斐夜城外，这让其余几位兽王都深觉不妙，觉得这次战斗似乎有些不祥。 他们本就不是忠于海族王者才来参战的，所以就更加消极怠工起来。 珠姮心中不悦，可是面上还是一片亲热，摇曳着长裙踏波而行，来到了两位兽王身边。 “今日必要将临崖城拿下！”她开口说道，语气果决。“三公主这是在命令本王吗？”乌桓上次在滨江城看着白蛇王的惨死，心中早就萌生了退意。这一次海王珠闻天开出了高价请他们几位兽王前来助阵，才让他们动了心。但是，宝物虽好，没有性命也无法享 用啊。这一次他也决定浑水摸鱼，不管临崖城是不是能拿下，反正他出场所需的报酬，珠闻天不能少了他的。那他又何必甘冒风险为他人火中取栗呢？白蛇王心思太热，才会死于非命。千年修持，一朝尽丧，悔 之何及？ 一边的海龟王龟长生慢吞吞地转着头，似乎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们在说什么。珠姮心中暗恨，却不得不露出笑容说道：“珠姮哪里敢命令两位兽王？只是我们这次已经在临崖城耗费了太久时间，斐夜城的友军全部牺牲，我们孤军无援，万一被人族反过来包围，只怕是会付出沉重代价 。” 乌桓冷冷说道：“三公主言之有理。所以本王认为，为了海族大军的安全，我们还是应当及时撤退，保存力量，下次再战。”呸！下次再战，那这次的报酬下次再付你同意吗？珠姮心中痛骂，口中却还是笑着说道：“黑鱼王所言也有道理。只是，三路大军如今只剩一路，这样无功而返，我等该如何向海族同胞交代？珠姮年幼也就 罢了，黑鱼王和海龟王声望甚隆，威名远扬，如果被人知道了我们苦战多日，却不见任何收获，岂不是被人笑话，影响两位的英名？” 乌桓冷笑起来：“多谢三公主为本王考虑得这么周到，不过本王都不在意的事情，三公主就更无需多管了。” 珠姮无奈，只好抛出一个诱饵：“难道两位不想到无涯海深处那个地方去试试运气？” 乌桓目中闪过精光，龟长生也竖起了耳朵。珠姮心知他们这些兽王心中最向往的就是力量和寿元，见他们两人都颇为心动，就笑着说道：“珠姮手中却是有两块令牌，正是三十年后那个地方开启时的通行证。如果两位帮我拿下这临崖城，我便送给两 位，如何？” 乌桓和龟长生互相看了一眼，一了点头，表示达成一致。 珠姮心中不停咒骂，却不得不带着笑容与他们商量如何应对。 “临崖城不是滨江城可比，想要拿下，只有靠武力强攻。”乌桓开口说道，“既然三公主必要拿下临崖城，恐怕就要做好大量牺牲的准备了。” 珠姮面色不变，含笑点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在这个时刻，才能显出海族大军的不凡来。” 乌桓心知为了海族之王的宝座，眼前这个蛇蝎美人就算是把百万海族大军全都斩杀为祭，也不会皱皱眉头的。 他心中鄙视，脸上却不显露，而是自告奋勇带人上了前线。既然想要得到那枚令牌，在珠姮这种女人这里，还是不要想着白占便宜了。 乌桓上前挑战，临崖城也不是第一次应对海族攻击，早已经轻车熟路，当时就有成珠修者从城墙上跳下来和他对战，打成了一团。 黑鱼王拿出了真本事，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人族修者斩杀当场，引得本来因为临崖城久攻不下士气有些低迷的海族军队立刻兴奋了起来。 龟长生也如乌桓一般上前挑战，同样抖擞精神，将敌人斩落水中。 珠姮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人族的成珠修者不多，一日死去两个也算是比较重大的损失了。只要临崖城有人沉不住气，防御大阵露出破绽，就是他们的机会。 就在珠姮心中盘算下一步如何激得更多人族修者出来受死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叱：“珠姮，你给我出来受死！” 珠姮大怒，抬起头一看，却不由大惊失色。 一头硕大的黑虎从天际疾驰而来，周身金焰环绕，威风凛凛。黑虎背上坐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修眉凤目，容貌娇艳，气势凛然。 这不是那个天元来的战神之女和她那头黑虎吗？ 珠姮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离月已经掣出长枪，黑虎驮着她猛地下冲，双翼激起海浪，将方圆数十丈的海族士兵全部卷得不见了踪影。 珠姮深知楚离月的实力和战斗经验，知道绝对不能让她靠近自己，于是连忙疾退。可是这数十丈的海面上，竟然好像被什么无形屏障隔开了一般，不管她往哪个方向逃跑，都会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止。 哪怕是想要化作原形钻入水中，都会被波浪弹起。 黑虎冷笑着看着珠姮逃跑失败的样子，上一次他手下留情，结果被害得和楚离月分隔两地这么久，害得楚离月自己受了那么多苦，这一次他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逃脱了。珠姮见状，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也不由心中恼怒。惊涛鼓是这个丫头夺走的，碧波红日聚兽旗是这个丫头的黑虎抓坏的，百族真水罩是这个丫头烧破的。她已经被这个丫头害得够惨了，结果这个丫头还 不放过她！ 她取出一把灰白色的短刀，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一指，那把短刀就凭空飞了起来。 短刀在空中停留了一秒，似乎确定了一下攻击目标，然后就向着楚离月激射而来。 楚离月却没有兴趣和她在这里斗法，以她现在的水准，对付珠姮这样的敌人，只需要用暴力碾压即可。 她挥动长枪，毫不犹豫地向前横扫，将飞过来的短刀狠狠击飞。可是短刀却随即化作数百把，组成了一个森然大阵，向着楚离月再次扑了下来。 楚离月冷笑一声，眉心飞出一蓬血红色火海，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短刀围了起来。 珠姮看见自己用自身贝壳炼制的、能够以心意驱使的如意刀阵根本没有来得及发挥威力，就被对方的天火狠狠地焚烧成灰，不由脸色大变。黑虎驮着楚离月飞到了珠姮面前，楚离月眯着眼睛看着面色惊惶的珠姮：“三公主，你欠的账该还了！” 第247章红莲煮海 珠姮退无可退，自知此次恐怕难以幸免，于是挺起胸膛问道：“楚小姐，你是天元之人，与海宁州有何关系？上次为敌，乃是两军阵前各为其主，又不是私人恩怨，楚小姐何不高抬贵手？”楚离月经过了幻境中的兽神大陆后，对于兽族的观感恶化了不少，现在也无心与珠姮磨牙，只是冷笑道：“不管是天元还是海宁，总都是人族一部分。对你们这种危害人族的敌人，自然是要杀之而后快。更 何况，你上次害得我们不浅，我怎么能不报答你这番厚待呢？” 珠姮听得她说话杀气四溢，知道她是真的起了杀心。只是她虽然自恃聪明多智，手腕圆滑，此刻却也派不上用场。这天火太过厉害，她不管什么手段都敌不过。近身搏斗，她也不是这丫头的对手。 珠姮心中焦急，暗暗叫苦，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这个克星！ 她现在只期望黑鱼王和海龟王看在那两枚令牌的份上，过来救她一命，以后她绝对要带上大量侍卫保护自己，再也不自行其是了。 楚离月长枪一挺，枪头的红缨飞起，抖住一团红影，一连九个枪头的虚影就刺向了珠姮。 珠姮擅长的是魅惑和沟通，偏偏这些对于楚离月毫无作用，此时只能将随身的两把长剑拽出来，拼命招架。 长枪一抖，就将珠姮的两把长剑击飞在一旁，枪尖已经越过数丈的距离，向着珠姮的咽喉刺去。 “且慢！” “手下留情！” 黑鱼王和海龟王早就飞奔而来，只是被那道无形屏障挡在外面，干着急无法入内，只能看着珠姮步步后退，被一个小姑娘随意几枪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珠姮死了不要紧，可是那枚令牌却非常重要，黑鱼王和海龟王心急如焚，在外面搓手跺脚，急得不得了。 眼看着楚离月的枪尖就要刺入珠姮的咽喉，两人连忙大叫，想要阻止她痛下杀手。 楚离月嘴角勾起冷笑，双手轻轻一转，长枪枪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珠姮的咽喉！ 珠姮一声惨叫，向后就倒，重重落入了水中。 楚离月却笑了起来，她可不是只有眼睛，还有神识监察着周围的玄气波动以及各种变化，怎么会感觉不到珠姮的气息并未真正消失，她只是想假死逃跑？ 就在楚离月的笑声中，一只脸盆大小的玉色镶嵌紫纹的贝壳被水面上的屏障弹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中。 正是珠姮的原形真身。 发现自己无法逃跑，贝壳颤颤地张开，露出了其中的一个不足一尺大小的小人儿，容貌模样和之前的珠姮一模一样。 小人儿在贝壳中流泪下跪，连连磕头乞求，想要楚离月放她一条生路。 楚离月冷笑道：“方才那两个死于你们海族兽王之手的人族修者，你可有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等珠姮再有所表示，楚离月弹指便是一朵血红火焰，将整个贝壳焚烧成灰。 珠姮只发出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乌桓和龟长生在一边看得简直都要疯了，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得到那枚令牌，却被一个突然杀出来的小姑娘给搅和了，这种仇恨和怒火让他们两人目中凶焰大涨，杀机顿起。 黑虎刚解除屏障，两个兽王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乌桓手中的三叉戟去势如电，携带风雷之声，狠狠向着楚离月刺来。 龟长生却是挥舞着一只大锤，直砸向楚离月的双腿。 黑虎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双翼拍击，飞起的浪花将两个兽王浇了个正着，不等他们接近，黑虎就已经驮着楚离月飞上了空中。 只剩下乌桓和龟长生在水面上暴跳如雷。 临崖城城墙上的士兵们不由欢呼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女是什么身份，但是她是人族修者无疑。方才两位成珠修者的接连陨落，让整个临崖城都陷入了一片低沉的情绪之中。 可是这个少女从天而降，直接将带队的海族王者灭杀，两位兽王却拿她没办法，这大大地提高了整个临崖城的士气。 临崖城城主乐德江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对着身边的靳岑言问道：“靳公子，这个女子，似乎就是你们提过的天元战神楚辂之女楚离月？” 靳岑言的目光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乐德江的问题才点头道：“正是。当初在滨江城大战海族时，她功劳不小。只是后来不知下落，没想到一年多后再见到她，她的修为似乎大有提高。” 乐德江本身也是成珠六阶的修者，他仔细看了看楚离月，也不由惊讶地说道：“这楚离月不是才十八岁吗？怎么我看她已经是成珠境界了。” 楚离月骑在黑虎背上，对着下方的海族士兵喊道：“所有海族听着，现在速速退去，还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如果一刻钟之内，你们还不肯退兵，就永远不要走了！” 海族如此嚣张，想攻打哪里就攻打哪里，就算是失败也不过是驾着浪涛安然远遁，无非是仗着他们生活在水中弄，人族根本无法在水中和他们大规模作战。 这一次海族惹到了楚离月，让她和黑虎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如果不是他们两个都扛了过去，说不定就天人永隔，再无相会之日。 每每想到这些，楚离月心中的怒火就无法平息。就算是迁怒，也只能说是海族自己倒霉，碰到了她的枪口上！ 对于楚离月的警告，海族士兵们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虽然看到三公主的死亡而心中惶惶不安，可是却也觉得一个小姑娘的威胁听起来十分好笑。 包括黑鱼王乌桓都是如此。 他一手叉腰，一手持着三叉戟指向空中的楚离月，大声喝道：“小丫头，你有本事就下来和本王大战三百回合！让本王告诉你什么叫做‘永远不要走了’！” 珠姮的死他不在意，可是他在意那枚令牌在距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再次化为虚无。 今天他一定要杀了这个罪魁祸首再退兵！ 楚离月冷笑着，盘腿坐在黑虎背上开始倒计时。乐德江皱着眉头，向着身边的靳岑言问道：“这个楚离月是想干什么？”她不会是真的认为自己有本事将临崖城外的百万大军全部灭杀吧？那可是成珠九阶都不一定能做到的大动作，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 靳岑言脸上也带着疑问，他知道楚离月的战斗力很高，一年多不见修为大概也突飞猛进，已经在他之前踏入了成珠境界。可是，就算是成珠修者，也没有谁敢说一人能敌百万兵啊？ 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多半不是虚言。” 乐德江本想让靳岑言出面将楚离月请进来，给楚离月一个台阶下的，可是听了靳岑言的话，还是闭上了嘴巴。靳公子身份尊贵，他既然这么说了，乐德江就这样听着吧。 反正不过是一刻钟时间，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乌桓见楚离月摆出“等到了时间我就收拾你们”的架势，不由在水面上哈哈大笑，耳朵上的两条金银小蛇随着不停晃动。 “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要将我海族百万大军留下来！”一百万大军，就算是不还手排着队让她一枪一枪地捅，也得把她累个半死，更不要说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将这百万大军留在临崖城下了。 楚离月计算着时间已到，便坐直了身体，眉心飞出了一片火海，火海中红莲朵朵绽放。随着她进入成珠境界，对于天地玄气的掌控进入了一个更加入微的层次，只需要心念一动，所有玄气就会被她自如驱使。加上她所得到的天地印记，更是让她与这方天地产生了密切的联系，根本不需要费 力就能得到大量玄气支持。 这对于楚离月来说，也就意味着以前一些耗费玄力巨大的大型法术，如火海红莲，都可以轻松施放了。 这次她存心要给海族一个痛击，让他们长长记性，所以时间一到，直接就放出了火海红莲。 火海的面积极大，几乎遮住了海族头顶的整个天空。血红色的火焰之中，一朵朵红莲不停地绽放着，看起来无比华美。 可是乌桓、龟长生以及临崖城头上的人族修者们都不由变了脸色。 这占据了将近大半个天空的火海红莲，透露出无限危险和杀意，怎么看都无比恐怖。 楚离月面色不变，只是对着火海红莲轻轻一指，说了一声“去”，血红色的火海和一朵朵红莲就从天空坠落下来，似慢实快地落到了海面上。 海面上跳跃不停的海族士兵只要被火焰粘到一点，立刻就惨叫一声化作了虚无，消失在天地之间。 有些反应比较快的士兵想要抵抗，可是不管用什么武器，都会被烧成飞灰，落得同样的下场。 “用水喷，用水喷！”海族中有士兵叫了起来，水能克火，再厉害的火也顶不住大量的水流冲刷。 所有人顿时领悟，他们本就擅长弄水，现在更是一个个掀起了无边巨浪，想要将这些可怕的火焰熄灭。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证明只是徒劳。不管多少水流，只要一靠近这些火焰，就会立刻蒸发消失。 在海族士兵们惊讶和恐惧的目光中，天空上的火海全然坠落，一朵朵血红色的莲花在海面上盛开。花瓣一片片绽放，飘落。 惨叫声和巨大的滋滋声一起响起，无数滚烫的白色雾气从水面上升起，将一些试图飞身逃跑的海族瞬间烤熟。 乌桓用三叉戟去格挡火苗，结果三叉戟瞬间被熔化成了铁水，差点将他的手烫伤。 他情知不妙，也顾不得什么海族士兵了，飞身而起就想逃跑，却被楚离月一指，一朵红莲落在了他的头顶，瞬间将他吞没。 临崖城墙上所有的人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看着城墙下的海水被蒸发了一大半，只剩下不过一丈的水面。而水面上飘满了各种煮熟的海族尸体，当然更多的海族则已经化为飞灰，彻底消失了。再看向黑虎背上面色如常的楚离月时，他们的眼神就全都变了。 第248章捋袖子，闹事 数十丈深、绵延数十里的海水就这样不过几个呼吸就只剩下浅浅一层，其中还填满了海族的尸体。 方才还生蹦乱跳的海族转眼都被煮熟，沉尸遍野。极目望去，毗邻临崖城东南城墙的悬崖下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场。 临崖城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望向天空中黑虎背上少女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这样的手段，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和海族对峙达数月之久的临崖城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万骨大阵收起，临崖城大门洞开，城主乐德江亲自带人出迎。 楚离月从空中降落下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乐德江极力夸赞楚离月年少天才，靳岑言也十分含蓄地向她点头问候。 在一起回城的路上，靳岑言还随口提起了夙凉，问楚离月怎么没有带“她”过来。楚离月略有黯然，告诉靳岑言那次在滨江城下与“素娘”失散，至今尚未相见。 靳岑言淡淡点头，表示会帮忙寻找素娘的下落。 接下来的临崖城一面欢庆，一面重建，分外忙碌。楚离月的目标却不是这里，而是海宁州的首府东海城。 从天元出来到东海城寻找当初悬赏对付楚家和楚离月的幕后黑手，至今已经两年多了。一路上经历了各种意外，到现在这个最初的目的反而被放在了最后。 如今楚离月修为大进，对海宁州更是有过大恩，这个时侯去东海城调查，正是一个好时机。 靳岑言正好也要返回东海城，于是楚离月抱着黑虎，乘坐着他的私人飞舟，来到了海宁首府东海城。 到达东海城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中秋时分。海宁州民风自由奔放，经济富庶繁荣，虽然这次遭受海族的突然袭击而损失不小，滨江城更是直接被淹没，但是海族本身的损失比海宁州所遭受的损失更大。所以整个海宁州统一的基调是胜利，州主府更 是拨下大笔款项和不少人力，帮助滨江城进行重建工作。 而东海城中则根本感觉不到一点战火带来的压力，依旧是灯火歌舞，美人醇酒，满目繁华。 楚离月觉得，东海城中的秋风都带着香粉和美酒的味道。 靳岑言的私人飞舟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无视海宁州的禁飞令，直接飞到了东海城中一片贵族区，在一个面积不算太大但是精美豪奢非常的院子里降落。 楚离月以前就觉得靳岑言一定是出身不凡，现在更是觉得他和海宁州高层必然有密切关系。她下了飞舟，向靳岑言致谢，就想要出去找个客栈入住。她这次来东海城，主要目的是调查东海城黑市的事情，到时候也许会和一些海宁州重要势力发生冲突，靳岑言身份特殊，楚离月不想把他牵扯入内 。靳岑言却执意让她留下，并对楚离月直言相告的麻烦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楚大小姐你且放心，在东海城中，还没有人敢对我不敬。”他虽然笑容温和，可是语气极度高傲，“如果楚大小姐是不喜欢我这 处宅子也就罢了，如果是担心给我惹麻烦，却是不必。” 他含笑吩咐下人去安排待客的院子，温声说道：“倒是因为如此，你更要住在我这里才是。东海城中不管是谁，倒还都要给我几分薄面。这样也方便你开展调查。” 既然靳岑言这么说了，楚离月也就不再矫情地推拒，索性在靳岑言的府中住了下来。 洗漱更衣之后，就有靳府管事专门送来了一些列资料，都是关于东海城各大势力、著名高手以及东海黑市和金榜的。楚离月深感靳岑言做事周到，果然是世家公子的风范。 看完资料，心中对于东海城中的各大势力和高手有所了解，楚离月就抱着黑虎出门，向着东海城西南角的黑市方向而去。一路上可以发现，东海城果然十分富庶，而且修者和平民之间的距离明显缩小，很少看见修者欺凌或者随意杀害平民的事情。同时，路上行走的平民也大半都是穿着绫罗绸缎，面色红润，神情平和，看起 来生活没有太大的烦恼。 和星环城相比，东海城的秩序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星环城的外环随处都可以看见持械斗殴事件，可是在楚离月的神识中，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东海城有类似事件发生。 这些细节让楚离月对于东海城的管理阶层深感好奇。同样是有大量身份不能见光的外来人口，东海城的状况简直比星环城好了千万倍，这显然是管理阶层的水准高低不同。 东海黑市白天并不开放，只有夜色降临之后才会对外开放。楚离月去的时间正好，夜幕刚刚降临。 黑市在东海城西南角城外三十里处，入口在一个树林之中。 按照何复生的记忆，楚离月抱着黑虎，脚下灌注玄力，不过一刻钟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黑市入口。 路上和楚离月一个方向的人很是不少，不过大部分都蒙着脸披着宽大的黑袍，谁也不理谁。像楚离月这样一身精致的劲装，露出真容的非常少。 他们看着楚离月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嫩嫩的小羊羔，完全不知世道险恶，傻乎乎地自己奔向狼群虎穴一样。楚离月这次就是去找事的，根本就没打算遮掩自己的面目，更没打算在意别人的看法。她想要做的就是把事情闹大，狠狠地打东海黑市的脸，让他们以后见到关于天元楚家和楚离月的任务就先打个寒颤， 然后立马拒绝发布。 在之前楚离月如果底气还不够充足的话，如今她已经成珠，修为大大提高，在执行这样粗暴的计划时就充满信心了。 东海黑市入口的树林面积极为广大，入内十余步之后，随便用玄力推动哪棵树，左右各转三圈，就能激发一个单独的传送阵法，将来人随机传送到地下黑市的某个角落。 如果有人来寻衅破坏，被破坏的小树就会爆炸，将来人炸成重伤乃至直接死亡。 树林中的小树最少也有万余棵，传送的目的地又是随机的，这样就能尽量避免两拨不同的客人撞在一起，最大程度的保护客人的隐私。 楚离月进了树林，随便找了棵小树转动，果然眼前白光一闪，轻微的晕眩过后，她抱着黑虎就出现在了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内挂着几件黑色斗篷、各种不同样式的面具，还有几种最常用的武器，显然是给客人准备的。 楚离月什么也没拿，按照何复生的经验，直接步出了房间外。 房间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旁是无数个小房间，房门紧闭。看来这些小房间就是专门给客人传送入黑市使用的。 通道顶上镶嵌着无涯海出产的夜明珠，地面上铺着又软又厚的地毯，猛一看简直像是回到了现代社会的宾馆里。 长长的通道里，偶尔会从旁边的小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或者几个全身黑袍、头戴面具的人，他们看见楚离月的时候，眼睛里都会露出惊疑的神色。 但是黑市中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和目的，实力和手段，大部分人还都是选择明哲保身，匆匆而去。 沿着通道向前走，走到尽头就是一个极大的大厅。 楚离月注意到大厅周围同样的入口一共有八个，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类似的通道也有八个。 大厅中的人就多多了。明亮的灯光下，最少有上千人在大厅中来往穿梭，忙碌不休。但是，大厅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狭窄。 大厅一边是一溜高高的柜台，悬挂着不同的匾额，各自有不同的伙计在柜台后忙碌。 另外三面墙则被八个入口分为一块块墙壁，每一块墙壁安装着巨大的晶壁，滚动着一排排文字，分门别类地发布着各种任务。 楚离月冷笑起来。想必当初针对楚家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发布的吧？ 【楼上贵宾房间。】黑虎似乎感觉到她的想法，开口提醒她，金榜任务酬金以万计算，都是在楼上的贵宾房间完成的。 楚离月冷笑道：【管他什么房间，打了再说！】她是来找事的，当然不会按照黑市的规矩来。 她举起黑虎放在自己肩膀上，把本来规规矩矩的蓝色劲装袖子捋了起来，露出了一双欺双赛雪的手臂。 黑虎睁圆了兽眸：【这是做什么？】她又不是街头混混，用得着先捋袖子再干架吗？ 【你不懂。这样才有感觉。】楚离月上辈子当雇佣兵老大，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那个时候，大家把袖子捋到肩膀上，晃着膀子露着胳膊一路横冲直撞地过去闹事，想想都带劲。 黑虎少见地露出茫然的神色，看着楚离月一副欺男霸女、地痞恶霸的架势，两手扒开前方排队的人群，口中流里流气地喊道：“让让，嘿，让让，谢了谢了！” 他抬起小爪子捂住了眼睛，亏得他还真以为捋袖子是什么秘诀，现在他觉得自己刚才太傻了怎么办？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实在太掉份儿了。 他现在飞起来假装不认识这个女人还来不来得及？ 来黑市的没几个是善茬，只是这黑市背后靠山强硬，高手众多，一些愣头青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其他人吸取了教训，一个个都不敢在这黑市地盘中闹事罢了。 只是每年总是有一些初次来到黑市的菜鸟，总以为自己老大天老二，不知天高地厚的，最后的下场都是被老鸟们教会做人。区别只在于，这一次的菜鸟是一个生得颇为娇艳的小丫头而已。被楚离月大力拨开的人们中，已经有好几个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第249章横冲直撞 两个体型高大的黑袍男人挡在楚离月面前，一个戴着面具也能从声音中听出猥琐来的男人笑着说道：“哟，这么急着往男人堆里钻，让大爷来满足你吧……” 话音未落，楚离月的拳头已经干脆利落地轰在了他的下巴上，直接将他砸得飞出去贴到了对面墙壁上。 另一个男人目露凶光：“贱人你找死！” 楚离月的鞭腿已经呼啸而至，狠狠甩在他的脖子上，当场将他砸得躺倒在地抽搐起来。 早就做好动手闹事准备的楚离月下手又快又狠，把几个也有点跃跃欲试的黑袍人吓得停住了脚步。 楚离月大摇大摆向前走去，这一次不等她伸手，前面排队的就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坐在高高柜台后面的伙计也看见了刚才的动静，心知这看起来嚣张无比的少女恐怕是有备而来，他们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脸上依旧一片平静。隔着厚厚的防御罩看着走到近前的少女，一言不发。 楚离月一巴掌拍在花岗岩的柜台上，巨大的岩石立刻粉碎成无数碎片，悉悉率率地掉落了一地。 “哟，这东海黑市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这柜台是什么豆腐渣做的？不是没钱不舍得买好材料，就用最廉价的材质来对付吧？”楚离月一开口，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目标居然是东海黑市！这一下，大厅中所有人都向四周退去，将楚离月一个人留在了柜台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就敢来挑衅东海黑市？东海黑市背后的势力可不是一般修者能够抗衡的，他们 还是离这个丫头远一点，免得等会儿遭了池鱼之殃。 楚离月面前的伙计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即使是来找茬的楚离月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这黑市中的伙计真是训练有素，处变不惊。她一只手轻轻按在伙计面前的防御罩上，露出了一个微笑：“贵干倒是没有，就是来跟你们东海黑市算个账。”就在伙计惊诧的目光中，经过高人专门设置的防御罩被楚离月轻轻一按，就失去了作用。楚离月的手就那样轻松地探入柜台后，抓起一只装满了筹码牌的袋子向外一抛，哗啦啦地一阵脆响，代表着黑市流 通货币的筹码就这样在大厅中漫天飞舞，落在了地上，引发了一阵骚动。 一个反应最快的伙计扑过来阻止，被楚离月一掌拍飞，接下来，所有柜台后面的筹码袋子都被她扔到大厅中，引起了一波又一波抢夺筹码的热闹。 “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一道身影从二楼飞身而下，直扑向正在探身抓取最后一个筹码袋的楚离月。 楚离月虽然背对着来人，但是却把对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她头也不回，右腿猛地后踢，正正踏在对方的铁拳上。砰！一声巨响，来势汹汹的男人却被一脚踢飞，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废物。”楚离月将最后一个筹码袋抖开，把所有闪亮的筹码扔到半空中，任由那些人继续争抢，自己却转头靠在被她弄得狼藉一片的柜台上，双手环抱，肩上蹲着一只小小黑虎，看着二楼冷笑起来。 “小辈竟敢无礼！”一个中年男人从二楼走了下来，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威压，一步步沿着楼梯走向楚离月。 一些修为较低的修者已经不由地向后退去，不敢再继续去抢夺筹码。 楚离月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想死就直说。” 中年男人是东海黑市的供奉之一，成珠五阶，平时养尊处优，自视甚高。没想到一出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痛骂，面子上哪里挂得住？他勃然大怒道：“好！老夫今天就替你家长辈好好管教管教你！”眼前少女虽然故意做出一身无赖模样，但是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出身世家的。他原还想着问清楚她的来历，免得伤了自家人。不过现在她既然 如此无礼，那就是自寻死路。 没想到，中年男人还未来得及召出玄珠，楚离月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 嘭嘭嘭！拳拳到肉，步法飘忽，中年男人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楚离月痛殴了一顿打了个半死。 楚离月将中年男人打得无力还手才停下手来，站在大厅中央，一群人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是无法描述。小丫头家找事哪有这么暴力这么没有分寸的？连黑市的供奉都打了，这事可是要闹大了。根本就是故意闹大的楚离月才不在乎别人让怎么想，她只是冷笑道：“东海黑市没人了吗？就让这种歪瓜裂枣出来丢人？要是没人了，今天本小姐可是要放火烧了这鬼地方，以后东海黑市就从玄元大陆上除 名吧！” “小丫头，适可而止。”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黑市三楼传了下来。 “大主管！” “卫大主管！那可是成珠六阶的修者！”围观的人们都激动地议论起来。 成珠七阶在如今的玄元大陆上就是第一流的强者，八阶已经极为少见，六阶在平时就算是最顶尖的高手了。 东海黑市能够如此兴盛繁荣，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东海黑市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才能够维持秩序、制定并落实相关规则。平素坐镇东海黑市的卫大主管就是一位成珠六阶的修者。 也有不少人用惊羡的目光看着楚离月，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可是卫大主管素来眼中无人，今天却如此和气地和她说话，可见她的实力绝对不低。 楚离月却不管他是什么人，她朗笑一声问道：“这位阁下，你可是这东海黑市中能做主的人？” 浑厚的男声回答道：“大多事情本人即可做主，如果涉及到重大事件，本人也要向上汇报请示。” 楚离月毫不在意地说道：“好，那我来问你，两年多以前，有人在东海黑市金榜上发布一个针对天元帝国楚家的任务，你可还记得？” 浑厚男声沉吟了一会儿回答：“不错，确有此事。”“那阴阳百变何复生胆敢接下这个任务，到天元领土中偷袭楚家，所以他留下了性命。如今却是东海黑市给我楚家一个交代的时候了。”楚离月正容厉色地说道，“今日本大小姐来此，就是要东海黑市做一个 选择！要么给我楚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要么——东海黑市从今消失！”浑厚男声似乎被楚离月的口气和态度气得怒了：“原来是天元战神之女、楚大小姐来了。”他冷笑道，“可惜在我黑市之中，人人平等，无人知你是谁，也无人在乎你是谁。想要什么东西，要么就是拿出等价 物品交换，要么就是拳头大自己去抢！” 楚离月哈哈大笑：“不错！此言正合我意！”话音未落，她已经冲天飞起，一拳击在大厅顶上，轰隆一声将大厅打穿了一个大洞，无数砖石簌簌而下。 就在这漫天飞灰之中，楚离月飞身直上，接连轰穿了两层楼顶、三面墙壁，来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里。 这些房间和楼顶原本都是有防御符文的，可是在楚离月的拳头和大日紫曜真火下，根本毫无作用。 看到楚离月像一架重量型战车一样横冲直撞，一路破坏着冲到自己面前，卫大管事也不免心惊。 明明是一个娇艳如花的贵族小姐，动起手来怎么粗鲁得像一头蛮牛？ 卫大管事自恃修为，一掌掀起滔天玄气就向着破门而入的楚离月卷去，想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下马威。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离月身法如电，在他的掌风尚未抵达之时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拳如风，鞭腿如雷，毫不留情地对他发动了攻击。 卫大管事和玄元大陆绝大多数修者一样，从来都没有把修炼重心放在肉身修炼和近身搏斗上，所以一旦被楚离月逼近，就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非常憋屈地被楚离月追着狂殴。 接连被重拳砸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带来的是深深的羞辱感。卫大管事顾不得脸面，驾起护身玄光冲破了三楼的房顶，飞到了半空中，试图拉开和楚离月的距离，才好施展手段。 “往哪儿跑！”楚离月可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短刀突然显形，对着上方的卫大管事就是狠狠一刀。 血红色的短刀划出一道光焰，从卫大管事右肩到左侧腰部劈了下去。 卫大管事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刀斩成了两段，焦糊味在半空中散发开来。 下方仰头观战的人们一起惊呼起来，怎么可能！成珠六阶的卫大管事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被一个小姑娘斩杀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惊风刃！ 楚离月站在三楼顶上，傲然而立，手中短刀上跳动着血红色的火焰：“东海黑市还有活人吗？” “楚大小姐未免欺人太甚。”嗖嗖嗖嗖，四条身影从空中落下，分别站在四个方向包围了楚离月。 “不要废话。你们是来谈判的，还是来打架的？”楚离月腰背挺直，目光冷厉，手中血红色的短刀散发着浓浓杀机。 “楚大小姐如果愿意谈判自然是最好。”为首的一个黑衣男人说道，“但不知你有什么条件？” 楚离月抬起左手，竖起一个手指：“第一，将发布任务者的身份告诉我。” 第二个手指：“赔偿我楚家物质和精神损失。” 第三个手指：“以后凡是针对我楚家的任务一概不许接受和发布。” 为首的男人摇了摇头：“楚大小姐，你这要求就太没有诚意了。我们东海黑市只是一个平台，发布任务和接受任务的都不是我们黑市的人，我们也没有能力去鉴别和筛选什么任务可以发，什么不可以。”“而所有来我们东海黑市进行交易的朋友都是给我们面子，我们东海黑市自然不能泄露他们的私人信息。这一点恕我们无法同意。至于第二点，赔偿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第三点，就更不要提了。” 第250章我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 楚离月来东海黑市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楚家在天元境内自然是威名赫赫，但是在东海黑市背后老板的眼里，恐怕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否则也不会出现公然在金榜上发布对付楚家任务的事情了。她如果规 规矩矩上门提出要求，对方最大可能的反应就是嗤之以鼻，置之不理。 所以，只有将他们打得疼了，打得不答应就要完蛋了，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地记住这个教训。 如今开出的三个条件被人拒绝，她毫不奇怪。如果这么容易就答应她的条件，那东海黑市早就成了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了。 楚离月也不准备浪费时间，二话不说就准备动手。 血红色的火焰从短刀焚天上喷薄而出，像是天际猛然降落的天火，挟天地之威，势如雷电，向着四个方向的敌人同时劈去。 在旁观者的眼中，那短刀发出的根本不是刀光，倒像是血红大海上掀起的滔天怒潮。 围攻楚离月的四个人同时被卷入了血红色的天火怒潮之中，竟然有一种四人被一个人围攻的感觉。 楚离月的刀势展开，就像是一条翱翔九天的凤鸟，身形飘逸，游走不定。刀锋所向，犹如凤鸟的利爪撕破苍穹，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将四个成珠高手围困在火海之中。 四名成珠高手各自召出自己的玄珠，试图抵抗这散发着无限恐怖气息的火焰，只是不管是什么玄珠和玄器，只要和这血红色火焰一接触，立刻就会化为飞灰。 “手下留情！” 一道蓝色光芒飞入火海之中，想要将四名被困的修者解救出来。 楚离月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让她手下留情？如果情况颠倒过来，是她被这四个成珠修者压着殴打，他们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刀光闪过，正正劈在那道蓝色光芒上，一声哀鸣响起，一条小鱼模样的蓝色玄器被焚天狠狠劈中，坠落在地。 而就在此同时，四朵红莲在四个成珠修者头顶绽放，花瓣向下飘落。血红色的花瓣像是勾魂使者最狰狞的微笑，用最美丽的画面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你敢！”一声怒吼，一个身影落在了楚离月对面，但是火海已经收起，地面上毫无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四名成珠修者就这样彻底灰飞烟灭。 来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他披着一身银蓝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精致繁复的海水游鱼纹路，容貌俊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额头上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角，有点像长大版的小龙人。 楚离月认出了他，在靳岑言提供的资料上有这个人的记载：东海黑市三当家闻人龙。据说有早已消失的高阶异兽龙族的血脉，成珠六阶。 不过他这个成珠六阶和卫大管事的成珠六阶实力就完全不是一个意义了。 卫大管事其实精擅内务，他的修为大半是通过掌管东海黑市的便利，收集了大量丹药堆积上去的，很少真正与实力相当的对手一搏，但是对于平日坐镇东海黑市，已经足够了。 楚离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根本就来不及应对就被斩成了两段。 可是这个闻人龙就不同，他是东海黑市最常出面的强力打手。从他年轻时候开始，凡是来东海黑市闹事的，到他手里就是最后一关，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他手中逃出性命的。 楚离月看见闻人龙出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总算有个说话算数的人出现了。”闻人龙的脸色很不好看，楚离月方才明显是故意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四个手下，还击坏了他的灵鱼遁符。再想想方才楚离月提出的三个条件，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清楚：她根本不想和东海黑市坐下来谈，完 全是想靠着自己一己之力将东海黑市打得投降服气。看着面前肩上蹲着黑虎、手中握着血红火焰短刀的少女，闻人龙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浓厚的血煞气息。这说明这位楚大小姐并不像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那样痞气，而是经历过大量的生死苦战。这样的人， 心志坚定，不是语言可以说服，唯一的压制办法就是展现出比她更强的实力。 “闻人龙见过楚大小姐。”闻人龙淡淡地开口，全身却散发出重重的威压，凝聚成形，向着楚离月射去。 楚离月站在原地，似乎毫无所觉，她整个人仿佛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闻人龙所制造出来的威压就像是天地中存在的风、雨、花香、鸟鸣一样，并没有任何不同，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闻人龙眸光闪烁，收起了威压，缓缓开口道：“十八岁的成珠修者，楚大小姐真是令人敬佩。” 听到闻人龙这句话，下方所有观战的人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十八岁的成珠修者？难怪这楚大小姐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么充足的底气，敢一个人来东海黑市闹事呢！别人十八岁时候能够跨越凝珠五转都已经算是优秀的了，这位楚大小姐却已经进入了成珠境界！就方才成珠六阶的卫大管事被她一刀斩断的战绩来说，恐怕她的修为还不是成珠一阶二阶，最少也要有五阶 的修为吧？ 天啊，这玄元大陆历史上有没有这么年轻的成珠修者？还是一个女修者？ 不管下方观众如何惊叫艳羡嫉妒不可置信，楚离月只是对着闻人龙一笑：“闻人三当家既然来了，那我方才提出的三个条件，就请你给我一个答复吧。” 闻人龙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可能。”如果答应了楚离月的条件，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东海黑市还如何开门迎客做生意？ 楚家是天元的一流世家，那北漠国的一流世家呢？南祁国的一流世家呢？海宁州的一流世家呢？人人都来东海黑市要求不得发布对他们家族或者个人不利的任务，东海黑市脸面何存？ 东海黑市之所以能够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靠的就是对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顾忌的这种立场，没有了这种立场，东海黑市迟早会灭亡。“楚大小姐，对于楚家所遭遇的一切，东海黑市表示非常遗憾。但是这并非东海黑市的本意，而在这件事中，东海黑市只是一个中立平台，并无任何倾向。发布任务和接受任务的都是客人，而非东海黑市。 所以，本人希望楚大小姐认清楚敌友，不要将怒火倾斜到无辜的中介平台上。” 闻人龙正色说出了一长串官方意味浓重的话。 楚离月对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三当家，你别弄错了，我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我就是来算账的。谁欠我的，我心里清楚。” 她将手指对着闻人龙一指：“不承认责任没关系，打到你们承认为止！希望你们东海黑市所有人都是硬骨头，宁死不屈，正好让我将东海黑市彻底抹杀，让‘东海黑市’这四个字成为回忆。” 即使是已经活了二百多年的闻人龙，也被楚离月这充满杀气和恶意的嚣张话语气得怒火勃发，俊伟的脸上浮现出狠绝的神色：“既然楚大小姐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下手狠辣了！” 闻人龙一声清喝，银蓝色的长袍上浮现出点点细碎的银光，好像是夜晚星空下大海中一条条浮出水面透气的鱼龙，鳞片在星月光芒下反射出无数光点。 他衣袖一挥，一只金鳞大鲤鱼突然从虚空中跳跃出现，鱼尾一甩，整个鱼身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向上腾空飞起。 就在大家的目光中，金鳞大鲤鱼突然解体，化作了满空闪烁的无数金色鳞片。 这些金色鳞片化作一片流星雨，向着楚离月倾泻而下。楚离月大笑一声，并未施展火海红莲，而是挥动焚天迎了上去。围观者只看见她手中的血红短刀划了一个圆形，就将这些金色光点全部抵挡在外。可是闻人龙的眼力自然不是那些人能比，他看见的则是楚 离月的刀法迅捷如电，不过一尺左右的短刀居然在一瞬间就将一百零八个金色鳞片全部击中，格挡在外。 且不说楚离月方才使用的可怕天火，只看这份刀法，这个少女能够在十八岁就踏入成珠境界，也绝非幸致。 闻人龙收起心中的轻视和不满，衣袖再次挥动，两金两银四条大鱼再次凭空出现。 依旧是一起跃起化作点点鳞片一起向着楚离月扑来，只是这一次几乎是铺天盖地，具有无比的威势。 “来得好！”楚离月感觉到自己体内充满了蓬勃的力量，对于这漫天的鳞片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她的眼里，每一个鳞片的运动轨迹都毫无遮掩，它们飞行的速度也慢得不可思议。 楚离月挥动焚天，身形旋转，刀法更是充满了自然无羁的意味，似乎焚天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在空中自由飞翔。 在观众们的眼里，楚离月仍旧是轻松地画了一个圈，就将如同漫天星雨的攻击全部挡了下来。 高高低低的吸气声响了起来，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刚踏入成珠境界的少女竟然在面对闻人龙这样的真正高手时一点也没有落下风，反而将所有攻击都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看起来似乎还有很多余力。 闻人龙的目光也严肃了起来，他对着楚离月正色说道：“小心了！” 一声龙吟响起，并不是特别雄壮，但是却似乎响彻天地，让很多围观者神魂惊颤，不由退了几步。就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一条巨大的银蓝色巨龙出现在了虚空之中。硕大的龙头，冰冷的兽眸，犀利的龙角，健美的龙身，光灿灿的龙鳞，充满力量的利爪……一点点出现在楚离月面前的空中。 第251章鱼龙变，天香宴 巨龙巨大的身躯盘旋在一起，冷眸中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楚离月直面空中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巨龙，心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我能理解那个留下千载笑名的叶公了！ 在文字记载中看到的龙，和真正出现在眼前的龙，简直是两种生物。眼前的银蓝色巨龙巨大的头颅正对着楚离月，一双金黄色的竖瞳中毫无情绪，身上的鳞片反射着无机质的光芒，修长流畅的龙身盘绕在一起，在半空中载沉载浮。它根本无需任何动作，身上那种无形的压 力就足以让人窒息，充满恐惧。 闻人龙站在后方，长袖当风翻飞：“鱼龙变，请楚大小姐指教！”他身具一丝神龙血脉，才能将这鱼龙变的功法修炼到了神龙现的境界。如果是一般修者，只是面对巨龙的威势都会不敌退败。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小姑娘虽然年龄小，可是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破绽，就连 巨龙的威势都无法让她心生畏惧。 楚离月微微一笑，就看见巨龙昂首发出一声怒吟，整个身躯化作无数道银蓝色的流光，从头顶向着楚离月爆射而来。 这些银蓝色鳞片的速度和力道比之前的几次攻击都要强上不少，覆盖的范围也极其广大，下方观众们已经有不少人惊叫着向后拼命退去，生怕成为那条无辜的池鱼。 火海红莲！ 如今已经被楚离月使用得非常顺手的一招，直接从楚离月头上浮现出来，轰然一声迎上了银蓝色的龙鳞星雨。 一朵朵红莲在火海中绽放，银蓝色的鳞片闪过微光，随即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血红色的火海之中。 “天火。”闻人龙终于确定，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对方的元魂如此强大，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克制这焚尽万物的天火，纵使有千万手段，也想不出来如何应对。 眼看着漫天龙鳞都被焚烧殆尽，闻人龙不得不开口说道：“楚大小姐，就算是我输了，东海黑市也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楚离月哈哈大笑：“三当家认输就好。”她扬声对着下方的人群喝道，“无关人等，速速退去，否则接下来受到波及，丢了小命，可不要怪到我楚离月头上！” 闻人龙按着腰间的长剑，咬着牙问道：“楚大小姐这是准备做什么？” “自然是烧了这东海黑市，为我楚家不幸死伤的子弟讨一点利息！”楚离月手指一弹，几朵血红色的火焰飞出去，落在了黑市大厅的各个角落，立刻燃烧起来。 闻人龙大怒：“楚大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他虽然是在斗法中输给了楚离月，但是不等于没有一战之力了。楚离月看也不看他，只是冷笑道：“三当家还不赶快回去找你的老板请教，看看该不该答应我的条件？”她望着脚下黑市的伙计们拼命用各种办法想要灭火却根本无济于事的慌乱情景，回头对闻人龙嫣然一 笑，“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是更热闹的时候。” 说完，她飞身而起，竟然没有如正常的客人一样通过传送阵离开，而是重重两拳，从头顶上轰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整个地下黑市都被她的大力轰击震得摇摇欲坠，楚离月自己却从洞口中望了望外面夜色中的几点繁星，给闻人龙留下一个微笑，就消失在洞口之中。 闻人龙看着脚下匆忙赶来的数百名黑市护卫，挥挥手示意他们散去，心头沉重之极。 【霸气，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黑虎趴在楚离月肩膀上，挥动着小翅膀将周围掉落的泥土灰尘扇开，还不忘夸奖楚离月。 【不打疼他们不长记性。】楚离月仗着自己肉身的强大，一路像炮弹一样冲出了地面，不管是什么符文还是屋顶，全都被她强力的拳头和无坚不摧的真火一一破坏。 东海黑市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落荒而逃。他们利用的是黑市提供的随机传送阵法，出现在东海城外的各个角落，瞬间奔向各个不同的方向和势力。很快，天元楚家来了一个天才少女去东海黑市闹事，将东海黑市打得稀里哗啦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而且，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居然已经是成珠修者！还将成珠六阶的卫大管事一刀斩成两段，将黑市三当家闻 人龙的鱼龙变轻松破解！ 这些匪夷所思的消息被飞快传播到海宁州乃至玄元大陆的各个有心人手中。 第二天，楚离月一起床，靳岑言就前来拜访，笑着说道：“楚大小姐如今是名扬大陆的人物了。” 楚离月早有准备，她对此并不在意。以她的实力和路线，名扬大陆、人人皆知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 靳岑言见她并无畏惧之意，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委婉地提醒她，东海黑市绝对不仅是昨夜出现的那些人手，以后需要时时小心。“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楚离月在去闹事之前就已经把事情想得很清楚了，所以对于这样的结果更是了然于胸，“我逼得东海黑市丢了大脸不说，还让他们以后不好开门做生意，他们当然要用尽办法将我 除掉了。” 她勾了勾嘴角：“我就等着他们出招呢。”她反正就是一个人，打不过就逃，但是只要她没有当场死掉，东海黑市就不能开门，否则她还要去放火。也幸亏是海宁州这样的地方，官府完全不插手这些修者个人恩怨，东海黑市又没有明面上的身份，只能和她死磕。迟早他们会觉得付出的代价超出自己能够承受的底线，那个时候他们就要乖乖地按照楚离 月的规则来玩。 靳岑言见她胸有成竹，显然事前早就思虑周全也就不再提醒，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华丽的帖子双手递了过来。 楚离月带着几分惊讶接过这张雕金镶玉的帖子，只觉得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等材质制成，其上绘着月下天香图案，隐隐还能闻到缕缕桂花幽香沁入鼻尖。 靳岑言见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对此并不了解，于是介绍道：“这是海宁州每年中秋之夜必要举办的一次天香盛宴，出席的都是过去一年中大陆各地最优秀的五十岁之内的成珠修者。”海宁州官方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榜单，名为天香榜，就是全大陆五十岁之内成珠修者的实力最强的一百人组成的排行榜。这份榜单每年刷新一次，根据之前一年中成珠修者的所作所为，将他们的名次进行重 新整理，在中秋之后七天之内公布当年的新榜单。 而对于这个榜单名次改变影响最直接的行为就是在海宁州举办的天香盛宴上，亲自展现自己的实力。如果是之前的楚离月，是没有资格得到这份天香盛宴的请帖的，靳岑言也不过是因为身份特殊，可以跟随海宁州州主蔺元白去旁观而已。可是经过昨天她在东海黑市公然大闹一场之后，海宁州州主府立刻 补发了一份天香帖给她，这也是对她实力的一种承认。 之所以将年龄标准划在五十岁，是因为大部分人认为，如果一个修者在五十岁之内还未突破成珠，基本上也就意味着他此生无望成珠了。 楚离月听了靳岑言的介绍，对天香榜很感兴趣：“以我的实力不知道能排到多少名？” 她原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道靳岑言竟然十分认真地说道：“大概是十五到二十名左右。”他解释道，“东海黑市闻人龙去年排在第十八名。”所以打败闻人龙的楚离月，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名词。 “当然，如果在天香盛宴上，你击败了去年名列第一的南祁安玟岫，你就会成为新的第一名。”靳岑言笑着补充道。 楚离月凤目一转，显然对这个主意非常感兴趣：“靳公子可有往年天香榜上众人的资料？” 靳岑言哈哈一笑，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叠厚厚的簿册，摇着头说道：“真是被蔺伯伯说对了。” 楚离月道了谢，接过资料，好奇地问道：“蔺伯伯？” “海宁州州主蔺元白大人与我家乃是世交。”靳岑言也不掩饰，语气平静。楚离月虽然是一个外来者，但是也听说过这位蔺元白大人的丰功伟绩。听说他当初也是一位剑修，剑下死过无数修者和兽族，后来在海宁州二十年一次的大选之中勇夺州主之位，其经历可以写成一本男频 。靳岑言见她只是含笑点头，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心中更是舒服了几分。他早就感觉到楚离月的性格直率，对人也很坦诚，出身高贵，实力强大，这本来是他最欣赏的女子模样，只是不知为何，看见楚离月 的时候，他想起的总是那个婀娜娇弱的白色身影。 想到这里，靳岑言连忙说道：“我已经命人去打探素娘的消息，有人说见到她往无涯海去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楚离月皱起了眉头，虽然她现在能感觉到夙凉安然无恙，但是却无法具体感觉到他的方位，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禁制阻隔了。如果夙凉以为珠姮把自己丢到了无涯海，索性跑到无涯海去寻找自己，也不是 不可能。 感觉到楚离月的担忧，趴在她胳膊上的黑虎声音温柔地说道：【不用担心，你忘了他是兽族，而且还是身份颇高的兽族？在无涯海就算是吃点苦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楚离月觉得黑虎说得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海族也是兽族的一员，夙凉又有齐云山飞云陉为后盾，他们应该不会对夙凉有什么太大敌意。无涯海某处，红色小狐狸欲哭无泪：无耻的老虎，你居然吹枕头风！ 第252章何止一见钟情 天香盛宴名声极大，偏偏楚离月之前在天元帝国从未听闻。如今得知此事，又有了靳岑言所给的资料，自然是兴致勃勃地翻阅了好久。 而且，听靳岑言的话，海宁州州主蔺元白早就知道她会对这天香盛宴感兴趣，似乎也是有意暗示蔺元白对于她的关注。 这天香榜上共有一百人，近七八年来，始终占据第一人位置的就是靳岑言提到的那位南祁国的安玟岫。之前的第一人，则是天元战神楚辂！ 楚辂下榜不是因为他被打败，而是因为他年龄超过了五十岁。而之前，他曾悍然占据天香榜第一之位长达十五年。心中叹息一声，楚离月深深感到惋惜和不解。楚辂分明是楚家未来的擎天玉柱，如果他安然无事，再活五十年乃至八十年都不成问题。他的修为和声望都只会越来越高，对于楚家的兴盛有无数好处，楚辙 只是因为一点私利就暗算了他，不仅是狠毒自私，而且目光还短浅之至！ 如今看看这天香榜上，楚家竟然只有一个楚辕，还位于第八十四名那么靠后的位置，楚家的外强中干已经显露无疑。偏偏楚家大部分人都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楚家始终都是那个威名赫赫的战神世家呢。 天元四大世家子弟中，天香榜上排名最高的是神音覃家的一位名叫覃思的男子，位列第五。越家也有一位名列十六。 倒是财神庞家，有三位子弟上榜。一位第八，一位十九，一位三十一。看起来庞家才是四大世家之首。只从这天香榜中其实就可以看出来，所谓的四大世家如今也只是面上好看，族中子弟众多，五十岁之内能够踏入成珠境界的却实在没几个，实力强劲的更是少之又少。这就是长久富贵之后，整个家族的风 气都不知不觉改变了，修为反而成了锦上添花的东西。 不用多想，楚离月就知道，如果长此以往，所谓的四大世家唯一的命运就是衰败、消失。抖了抖手中写着百名天香榜人士姓名、籍贯、家世、玄珠元魂、战绩等资料的榜单，楚离月在心中对黑虎说道：【只看这份榜单，几乎整个大陆的势力就有了一个简略的勾勒，海宁州的这个举动也是颇有 深意啊。】 就如楚离月方才一看四大世家上榜子弟的人数和位次，就能感觉到楚家的衰落一样，天香榜虽然所选的比例很小，但是对于各国大势力的实力变化，还是有一个大致的反映的。 【海宁州所图甚大。】黑虎也如此认为。 楚离月准备了两日，在中秋之夜持着天香帖前往天香盛宴举办的地点天香园而去。 天香园位于东海城正中心州主府后，面积阔大，花卉繁多，处处皆是景致。 时值中秋，天香园中的高大桂树在月色中枝叶婆娑，丝丝缕缕的幽香老远就传了过来，真如同从九霄云外飘落的天香一般。 天香园门口的侍卫一个个形容精干，举止利落，看得出来是海宁州的精兵。 楚离月乘着靳岑言府中的精致马车来到天香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天香园门口却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抱着黑虎，刚迈下马车，楚离月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目光。顺着目光望去，却看见一行人也刚刚抵达门前，为首一个正用凌厉直接的目光紧盯着楚离月，丝毫没有避讳之意。这人身量极高，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出半个头，皮肤是闪亮的古铜色，好像是金属铸就的一般，全身散发着一种勇悍的气息。他一侧额头上纹着一块血红色的图案，像是一个抽象的图画，又像是一个古老的 文字。他眉骨突出，眼窝深陷，眉毛像是谁持着毛笔狠狠抹上去的两道浓墨，狭长的眼睛中电芒闪烁，透着令人发寒的残酷和暴戾，正冷冷地盯着楚离月，目不转睛。即使是看到楚离月回头看他，他也没有任何 挪开眼神的表示。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楚离月认识的人，正是刚刚被楚离月打败的闻人龙。 脸色神情有些萎靡的闻人龙冷冷地看了楚离月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楚离月看着闻人龙身边这个人特殊的容貌，立刻想起了天香榜第十一位的高手寇振冥。寇振冥是海宁州黑道霸主，超过八成的地下生意被他掌握在手中，其手下的狂刀会实力颇为强大，有传言说东海黑市 中有他五成入股，如今看来并不仅仅是传言。 据说寇振冥此人性情残忍，手下从无活口，还常常将得罪他的人虐杀，偏偏他本身实力很强，一口鬼头刀神出鬼没，无人能敌，所以大家都十分畏惧他，不敢和他发生冲突。今天的天香盛宴上，为了排名更真实准确，允许众人自由发起挑战，凡是不敢应战或者失败者，都会掉落名次。如今看见这寇振冥的架势，楚离月怎么会想不到，等会儿他一定会当众向自己发起挑战，意 图杀死自己为东海黑市扫清障碍，恢复威名？ 在寇振冥猛兽食人的目光中，楚离月对着他和闻人龙露出了一个甜美端庄的笑容，像一个最标准的贵族淑女一样，袅袅婷婷地走到了门口，拿出天香帖让门口的侍卫检查无误之后，款款走了进去。 寇振冥迈开超长的双腿，紧紧跟在楚离月身后，轻声说道：“楚大小姐，希望待会儿我向你挑战时，你还能笑得这么甜美！”在将东海黑市的脸狠狠扔在地上踩了之后，这样的笑容就充满了挑衅意味。 楚离月一脸笑意：“不胜期待。” 寇振冥的眼神变得幽深暴戾，如果是一般胆小的修者，在刚刚对上他的眼神的时候，恐怕就胆颤腿软，弃械投降了。 只是在经历了两辈子惨烈厮杀的楚离月面前，这样的暴戾和煞气一点压力都没有。她轻轻抬手摸了摸自己嫩滑的面颊：“寇会长这样看着我，可是我的脸上妆花了？或者寇会长突然发现，对我一见钟情？” 寇振冥冷哼一声：“何止一见钟情！昨夜听闻楚大小姐芳名，我便铭记在心！” 楚离月叹了口气道：“多谢寇会长厚爱，只可惜我已经心有所属，不得不拒绝寇会长的一片情意了。” 寇振冥没想到一个贵族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居然这样毫无忌惮，跟他一个黑道中人说话如此随意，他眯起了眼睛说道：“那真的太可惜了。不过我也不会放弃的，楚大小姐就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才行。”最后一句话中，他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寇振冥又压低生意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会亲自将楚大小姐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一口一口吃到肚子里。”略显嘶哑的男声中充满了恶意和狠毒，似乎真的看到 了那个画面一样。 面对他的刻意恐吓，楚离月却恍若未觉，仍旧笑得十分温婉：“寇会长这般执着，实在是让我内疚不已。既然如此，如果寇会长死在我手里，我就让你死个痛快好了。” 寇振冥猛地睁大了眼睛，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楚大小姐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只凭着那天火就以为能够力压群雄？” 楚离月也不示弱，嘴角同样勾起傲然的笑意：“至少闻人当家的已经被压倒了不是吗？” 寇振冥十分嫌弃地看了闻人龙一眼，令后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离月，这边来。”靳岑言在不远处对她微笑招手，楚离月对着全身煞气沸腾的寇振冥微微屈膝一礼：“寇会长，我暂且告退。” 寇振冥冷哼一声，看了一眼靳岑言，目光却不敢继续落到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只得带着闻人龙悻悻而去。 楚离月知道靳岑言是好意为自己解围，过来就对着他笑着道谢。靳岑言就向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蔺伯伯，这位就是天元战神楚辂之女楚离月。” 楚离月早就猜到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如今更是连忙行礼：“楚离月见过州主大人。” 蔺元白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剑修，只是此时他身上却没有一点血腥煞气，如果不是穿着一身正式的州主服饰，平时在街头遇见，只会以为他是一个读了一辈子书的老书生。 他眉目俊秀，三绺长髯十分漂亮，浑身充满了书卷气，站在那里像是一颗修长的青竹，让人顿时忘记了方才寇振冥的暴戾和阴森。 蔺元白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对着楚离月点了点头：“好，好，好！十八岁的成珠修者，真可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楚贤弟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楚离月一惊：“州主大人认得先父？” 蔺元白轻叹了一声：“是啊，二十多年前曾经共经患难，楚贤弟帮了我不小的忙，可惜天妒英才，楚贤弟伉俪竟然遭遇不幸！唉！” 楚离月从来不知道楚辂竟然还和海宁州州主有过交往，看起来好像交情还不错的样子。蔺元白看着她的反应，不由笑了起来：“老夫托大，叫你一声侄女。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你的容貌与你母亲实在相似，唉，看见你，我就想起和你父母一起历险的那段日子。” 楚离月也不是傻的，海宁州最大的大腿自己伸到面前，她哪里有不去抱紧的道理？当即重新行礼叩见：“侄女楚离月见过蔺伯伯！”蔺元白抚须大笑，眼角竟有泪光闪动。 第253章暴力拆迁楚离月 蔺元白对楚离月显然是另眼相看，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入内。楚离月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就和靳岑言一左一右随在蔺元白的身后，走在天香园大道正中央，三人说说笑笑向前行去。 楚离月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便随口向靳岑言问道：“靳公子，那日滨江城外，我突然被人算计扔了出去，却不知道后来海露如何了？” 伏海露此女是楚离月在这个世界见到的印象不错的一个贵族少女，性格直爽和善，举止利落大方，对靳岑言又颇为钟情，所以她记得还很清楚。 靳岑言一听，露出了几分黯然：“海露她……突然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那日海族突然从滨江城内地下水中冒出来，靳岑言奉命去接应伏星波，匆忙赶到时，伏星波已经死亡，是被人从背后暗算而死，手中控制万骨大阵的令牌却不见了。 靳岑言伤心之余也知道事态紧急，收起了伏星波的尸骸就去接应伏海露，伏海露有一头飞行异兽，原不怕这海族入侵。只是听到父亲被人暗算而死，不由痛哭失声，悲愤莫名。靳岑言自有一队修为不低的侍卫，他和伏海露骑着那头飞行异兽，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冲出了滨江城，向着东海城而来。路上遇到了前来救援的鹰扬军，于是回头将鹰扬军带回滨江城，一起剿灭当时的海族 士兵。 苦斗一番之后，海族大军最终失败逃走，滨江城也已经积水过丈，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无人生存。靳岑言知道伏海露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家人，再无依靠，于是就带她和自己一起来东海城。谁知道在路上休息时，伏海露却突然消失，靳岑言带人在周围搜索了数日，连当地官府都惊动了，也未曾发现伏海 露的下落。 在海宁州，靳岑言的身份特殊，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所以一连五天都找不到人，连专门负责寻人的修者都摇头无计，那就是真的找不到线索了。 这也成了一个困扰靳岑言的谜，这些天他都一直为这件事情郁郁不乐。后来听闻海族再次大举进犯，所以他才会再次自告奋勇，前往临崖城救援，正好遇到了回来报仇的楚离月。楚离月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伤感，可是嘴里也只能说道：“对不起。不过既然没有见到人，也说不定是遇到什么世外奇人，譬如隐世宗门的高人，看中了海露的资质或者品行，想要收 她为徒，带她离去了也未可知。”靳岑言“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其实早已经将这件事情写信告诉了祖父，他的未婚妻无故在海宁州失踪，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真的是什么隐世宗门的人，祖父早就问出来了。可惜的是，祖父也没 有查到哪家隐世宗门的人带了一个海露那样的女孩子回去。 不过这些事情，他也不想和楚离月细说，只能点头道：“但愿如此。” 蔺元白身为海宁州州主，又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成珠高手，一露面就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够资格的就凑上来问好恭维，而大多数的人只能站在路边表现出恭敬尊重的姿态等着蔺元白经过。 托他的福，跟在他身边的靳岑言和楚离月自然也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靳岑言也就罢了，虽然至今大家也只知道他是蔺元白世交家里的子侄，修为不错，马上就要冲击成珠境界，但是大家见惯了他跟在蔺元白身边的画面。可是楚离月就不同了，在天香园里，她是一个全新的 脸庞。 很多人都低声交流着，想弄清楚这个随在蔺元白身侧的贵族少女是什么身份。事实上，在玄元大陆中，真正高阶的女修者并不多，因为大部分女修者只要有一个不错的资质，很容易就能嫁入一个豪门权贵家，享受荣华富贵。女子的性格决定了她们更愿意选择安定宁静、相夫教子的 生活，而不是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冒险生涯。 豪门权贵为自家子弟娶妻，也是首先要看对方的资质和修为，这样才能保证以后生下更加优秀的后代。所以，大部分资质不错的女子竟然都会选择一些驻颜美容、魅惑留情或者对生育子孙有好处的元魂，以此增加自己的婚姻筹码。而选择一直修炼、战斗这一条道路的女子非常罕见。更不要说一直走到成珠 境界了。所以天香榜开设数百年，能够上榜的女子竟是一人也无。 因此大部分人看见蔺元白身边的楚离月，见她容貌娇艳，气度高华，一看就是世家出身，第一个念头却不是觉得她是有可能登上天香榜的人物，而是猜想她恐怕是州主的世交之女，来此寻觅佳婿的。 往日天香宴里，也有一些贵族少女想办法跟这家人进来，她们多半是仰慕某个天香榜高手，或者来相看某个天香榜上的年轻人，只是蔺元白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难道这次蔺元白是带着自家的后辈来相看女婿的？虽然蔺元白一直未婚，但是他有朋友啊，也许是朋友家的女儿嘛！ 不少人在心中盘算着自己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子侄，能够和州主搭上关系，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来参加天香宴的一部分是海宁州甚至玄元大陆的成名前辈，一部分就是已经名列天香榜或者有望进入天香榜的年轻修者。 楚离月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下，跟随着蔺元白走到了今天天香宴举办的地方。 天香园正中，是一处占地大约十几亩的湖泊，湖泊中心漂浮着一个十几丈方圆的平台，在中秋明月之下反射着微微的白光。 湖泊周围是无数高大的桂树，星星点点的桂花正在热烈绽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湖泊一面的草地上，早已摆设了无数的案几。 案几分为两个大区域，一边位置较高的，是蔺元白等成名前辈、权贵这些观战者的座位；另一边位置稍低的，则是天香榜中人的座位。 在天香榜中人的区域中，还有二十来个案几与其他近一百个案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靳岑言对着那个方向伸出手去，露出了一个带着调侃的笑容：“楚大小姐，你的座位在那边。” 蔺元白也哈哈大笑，站在两个区域中间的分叉口上，轻轻拍了拍楚离月的肩膀：“不错，十八岁能够成为成珠修者，比你父亲还要早上十年。今夜伯父就等着看你的手段了。” 他早从得知楚离月来到海宁州就开始关注她的行踪和举动，发现这个侄女的性格和楚辂并不相同，倒是有几分程夫人的性子。敢作敢当，性格锋利，如同一把出鞘利剑，直指目标，百折不回。 不过，蔺元白也没想到楚离月做事会这么大胆，大胆到居然敢一个人去挑东海黑市，而且下手狠辣，东海黑市摆在明面上的高手被她一个小姑娘灭了一大半。 蔺元白知道东海黑市背后的能量很大，所以特意让靳岑言给她补送了天香帖，并公然向外界展示了他对楚离月的特殊态度，以此警告东海黑市背后的人，不要做一些暗中的龌龊勾当。 至于寇振冥所威胁的内容，蔺元白倒并不太在意。既然楚离月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对付东海黑市，那么就应该做好面对对方激烈挑战的准备。只要不是暗箭伤人，蔺元白并不准备插手。 听了蔺元白的话，楚离月就知道今天晚上她恐怕无法清闲。她向着蔺元白和靳岑言行礼告退，跟着前来带路的侍女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那些一直关注着楚离月的人一个个震惊地发现，她居然没有和州主、靳公子一起坐在观看区，而是走向了天香榜中人的座位！ 什么时候天香榜上有一个女修者了？这个少女分明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是成珠修者？不少人心头盘旋着疑问，也有人惊呼一声，想起了刚刚在东海城外做过一番大事的那个名字。 果然，侍女看了楚离月的天香帖，直接将她引到了天香榜候选区域的首位上。 一声声吸气声在天香园中响起，楚离月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天元战神之女！十八岁的成珠修者！刚刚以一人之力怒挑东海黑市的暴力少女！ 楚离月！ 这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被无数人在口中念叨的名字，出现在所有人心中。 她居然和州主有渊源。难道她去东海黑市闹事也是出自州主的授意？是不是州主对狂刀会、血手和迷夜帮有什么不满？这样，海宁州的整个天都要变了啊。 一些脑子比较复杂的人甚至已经想到了海宁州的各种势力争斗、勾心斗角。 楚离月却不管别人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修长莹白的手指在黑虎的毛发间轻轻挪动，梳理着黑虎已经十分光滑的皮毛。 腰背挺直，下巴微翘，神情温婉，仪态端庄，楚离月就像一个最最标准的贵族淑女。任谁看她的样子都不会相信那个暴力拆迁东海黑市的会是她。【现在想想，人人都说楚辂资质平平，修炼的又是楚家最基本的基础功法，他却能够在二十八岁成为成珠高手，实在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看似平静的楚离月实际上正在和黑虎讨论这个身体的战神父 亲。黑虎也对此表示认同：【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他本身的资质其实非常出众，只是有意掩饰；要么就是他有什么特殊的际遇，得到了什么宝物或者高级功法。否则，一个资质平平的修者，二十八岁跨入成珠境界，在如今的玄元大陆上确实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第254章天香榜首 楚离月梳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二十八岁的时候，楚辂正是在边疆参军之时。不过，当时楚离月还未出生，所以她也只是恍惚听说过楚辂的人生履历，可是却不知道楚辂当时是在具体什么地方服役。 将因为蔺元白而升起的好奇压了下去，楚离月抬头看向络绎而来的宾客，对照着自己所看过的资料，大致也都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月亮升得更高了，一百名天香榜中人的位置坐满了将近八成，却是有一些榜上之人因为各种原因不曾到来。比如楚辕就并未来参加这次天香宴。 楚离月想到楚家年轻一辈中，竟然只有楚辕一人名列天香榜，加上他又是前任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也难怪楚家大部分族老会更加支持楚辕呢。她只顾得用一双眼睛溜溜地打量周围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整个天香宴中最惹人注目的角色。在几乎是清一色的男人群体中，突然出现一个明艳少女本来就十分显眼，她还坐在天香榜候选区域的首 位，只要有点头脑、知道点消息的人，都会猜出她的身份。 遇到楚离月的目光，有人冷眼扫过，有人淡然微笑，有人眼神猥琐，有人目含凶光。 就在此时，楚离月听到身后突然一片静悄，她按捺住自己放出神识观看的第一反应，而是转过头去望，顿时有些愣神。 整个天香园所有人都和楚离月一样的动作。 一个穿着书生袍服的青年男子正在月光之下缓缓走来，他穿着雪白的书生长衣，衣服镶着蓝色的缎边，腰间系着玉佩，手中握着竹简，容貌儒雅，风采俊秀，仿佛是从古代士子图中走出的翩翩学子。 他的身形高挺笔直，步伐飘逸自如，一双眼睛中带着令人一见难忘的温柔，唇上留着文雅的小胡子，嘴角似乎永远带着笑意。 这样的人第一眼看见会让人产生一种情不自禁想要接近他的冲动，觉得他温柔而又亲切，可是再仔细看去，又会觉得他好像永远和所有人都保持这一种若即若离、无法靠近的距离。 一个温柔、亲切、俊秀、斯文，偏偏又充满神秘的美男子，不仅令女子们怦然心动，即使是男人也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安玟岫！”有人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楚离月心中也暗暗点头，难怪他能够在楚辂之后独占鳌头这么久，只看他的独特气质就知道，这人必有不凡之处。 安玟岫潇洒地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只是，当他看见楚离月的时候，目光突然亮了起来，步伐不为人知地加快了。 一些熟悉安玟岫性格的人都偷偷地露出了笑容。 安玟岫穿过一排排案几，走到了楚离月面前，动作潇洒地行了一个礼：“南祁安玟岫，见过楚大小姐。” 楚离月微有讶异，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站起身来还礼道：“天元楚离月，见过安四公子。” 靳岑言给楚离月的资料上对这个已经占据了天香榜首七八年的安玟岫有比较详细的介绍。安玟岫本是一个世家幼子，自幼喜欢书画，无意中将家传的点墨之术修炼成功，三十五岁踏入成珠境界。在陪着朋友来参加天香宴的时候，不忿于朋友受辱，与当时天香榜第五十六名的一个成珠修者发生 冲突，在天香台上竟然击败了对方，取而代之成为当年天香榜中排名最高的新晋人员。 不知道他后来经历了什么，不过两年时间，他的修为大进，竟然排在了天香榜榜眼位置。正好楚辂陨落，天香榜首位落在了他的头上，从此之后，不管有多少人向他挑战，都未曾将他推下宝座。 资料写道，安玟岫喜欢美女，更喜欢个性鲜明、形象鲜活的美女，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给美女画像，将她们的神韵留在笔墨之下，永远珍藏。 果然，安玟岫听了楚离月开口后，直接笑着问道：“楚大小姐，安某有个不情之请，想为你画一幅画，不知你意下如何？”【不行！】不等楚离月回答，黑虎就叫了起来，【绝对不行。】一想起来自己女人的画像被别人收藏在手里，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黑虎的毛就全部竖了起 来。 楚离月挠了挠忽地站起来的黑虎脖子，笑着摇了摇头：“恕我无法应允，还请安四公子恕罪。”安玟岫有些愕然，似乎不能相信有姑娘会拒绝他这种要求。以他的容貌气质，谈吐举止，几乎没有哪个姑娘舍得对他说一个“不”字，更何况他的绘画水准也很高。对于那些爱美的女孩子来说，能够将自己 最美丽的一刻化为永恒，永远留在画纸上，何乐而不为呢？看了楚离月一眼，安玟岫突然拊掌而笑：“安某知道了，知道了。”他看到楚离月目光清澈，竟然是对他没有一丝想法，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一定已经心有所属，情意深厚，顾忌自家男人的态度，才会拒 绝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安玟岫对于这个楚大小姐反而更加多了几分欣赏，笑得十分温柔地离开了。 黑虎哼了一声，再次趴在了楚离月的胳膊上。 安玟岫坐在了自己的首位上，那是一个高于其他天香榜中人的高台，虽然只是高了三个台阶，但是只要有区别，就已经意味着特殊的评价了。 在他的下首，就是天香榜榜眼和探花了。榜眼其实是天元人，只是楚离月以前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潘贤登。靳岑言的资料里说，这个潘贤登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他出身于天元一个小家族之中，因为偶有奇遇，所以三十九岁时候进入成珠境 界。今年是第二次成为天香榜榜眼了。 楚离月注意看时，那潘贤登相貌清秀，下巴刮得光洁如玉，根本看不出来已经四十九岁。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簇新锦袍，神色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探花却是海宁州州主府的一位年轻的侍卫头领，面色坚毅，看起来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物。 就在楚离月到处打量别人，也被别人到处打量的时候，天香宴开始的时辰到了。蔺元白照例要发表讲话，他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却都觉得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听得清清楚楚。 官方讲话结束之后，就到了排榜的时间。 有专门负责拟定修改天香榜的官员站出来，将最新拟定的天香榜悬挂出来，供大家参考。这只是一个预案，根据之前一年之内天香榜上所有人的举动来进行推测所列出的名单和排位。 如果有人在之后的天香宴中挑战成功或者失败，海宁州也会随之而修改天香榜。最后修订好的天香榜定稿之后，就会公开颁布，在全大陆发行，广而告之。今年天香榜上最引人注目的变化就是闻人龙的名字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名：楚离月，天元帝国神京人氏。十八岁，成珠境界，具体几阶不明。然后将她击杀呼延霆、徐化、徐家四兄弟，以及前些日 子击杀东海黑市供奉、卫大主管，打败闻人龙的战绩一一标明。楚离月不由震惊于海宁州的情报系统，她当初击杀呼延霆和徐化的事情虽然不算太隐秘，可是也不是特别多人知道。远离神京十几万里的海宁州，居然能把这些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单凭这份能耐，海宁 州比楚家强太多了。众人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也变了，原来这位楚大小姐一直都这么彪悍啊，自己还是凝珠修者的时候就能越级击杀成珠修者了，如今已经成珠，战斗力显然就更加强大了，也难怪连东海黑市的金牌打手闻人龙 都被她打败了。 一些以为楚离月的胜利只是侥幸的人，也都收起了对楚离月的轻视之心。 天香榜虽然每年都会出现新人上榜的事情，但是像楚离月这样一上榜就飙升到这么高的位次的，却从来没有过。 闻人龙被楚离月挤得下降了一位，更是收获了众多奇怪、鄙视的目光，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难看了。 寇振冥抬起头来，暴戾的目光从周围扫过，所有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人都吓得闭上了嘴巴。 最后，他转回头望向坐在后方的楚离月，嘴角微掀，伸手对着自己脖子做了一个横拉的动作，杀机毫不掩饰。 楚离月对他嫣然一笑，将他气得猛地转过头去，目光中凶狠之极。负责介绍的官员将所有候选人的身份和战绩都介绍了一下，并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列在天香榜上。这就是他们的机会，只要不被打败、打出天香榜，在这次天香宴之后公布的天香榜中，就会有他们的一席 之地。 当然，有人上榜，就必然有人下榜。上榜的固然欢喜，下榜的却从不自愿。所以，这样的矛盾就必须用武力来解决，证明一方更强就可以了。因此，新旧之争在所难免。 当司仪官一宣布可以开始自由挑战的时候，楚离月的目光就落向了寇振冥身上。没想到，寇振冥并没有第一个就站出来挑战楚离月，而是冷冷地看着湖面上的白色平台，一动不动。 于是，天香榜原第一百名，因为这次拟增加八名而被挤出天香榜的那位，首先就向这次加入天香榜的新人中位置最低的一位发起了挑战。两人跳入湖泊中间的漂浮平台上，经过一番激烈的对战之后，新人取得胜利，老人含恨退去。 第255章火焰羽翼 楚离月安坐天香榜候选区首位，抱着一头小小的幼虎，面带温婉笑容看着面前湖泊中心平台上的战斗。 那片平台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竟然在两位成珠修者玄力四溢、轰鸣不绝的战斗中安然无恙。 不过，第一战刚刚结束，就有人站到了楚离月面前：“楚离月，听闻你的天火元魂焚尽万物，但不知与我的真水剑相比，谁高谁下？”听到“真水剑”三个字，楚离月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去年刚刚上榜的一位新锐修者涂休之，三十八岁。据说是来自北漠世家，去年第一次上榜的时候就直接跳到了第五十六名，被众人惊叹为天资卓绝。在方 才拟定的榜单中，已经进入了前五十名。 楚离月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男人面色阴柔，容貌精致，双目精光闪闪，只是目光中带着敌意，看起来对她十分不满。只是转念一想，楚离月就大概猜出了这位涂休之对自己发起挑战的原因。无非是去年他上榜就名列第五十六名，被人处处夸赞，今年却来了一个楚离月，十八岁，上榜就被列入了前二十名，将他的光辉遮 掩殆尽，令他心中不悦罢了。 楚离月站起身来，将黑虎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含笑说道：“谁高谁下，比试一番不就一目了然了？” 涂休之哼了一声，负责官员过来将两人的信息记录下来，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之后，他就首先转身，放出黑沉沉的护体玄光，向着距离岸边数十丈的湖心平台飞了过去。 很多人用各种目光看着楚离月，想知道她是否也修炼出了护身玄光。护身玄光是成珠修者才能修炼出来的一项能力，将自己的玄力从身体中释放出来，形成一个兼具防御和飞行功能的护罩。 成珠修者中能够修炼出护身玄光的大约有一半之多，如果成珠已久却连护身玄光也修练不出来，只能说是修炼之途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所以天香园中这个湖心天香台有意建造得远离湖岸，并无桥梁相通——如果一个成珠修者连护身玄光都修练不出来，怎么可能成为天香榜中的一员？ 不过很多人都查过了，楚离月今年才十八岁，当初在滨江城外与海族作战之时还只是一个凝珠修者，踏入成珠境界也不过是这一年半载之内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内，多半是没有修炼出护身玄光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好看了。天香榜前二十名的高手，居然连飞上湖心的天香台去参加战斗都不能……有些心机较深的甚至已经在想，莫非涂休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台上，楚离月 久久不至，按照规定就算是弃权了，涂休之可就是不战而胜，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一个极佳的排名！ 楚离月确实是没有护身玄光，更不可能如之前一般用玄力灌注在双腿上踏水而行。但是她却有别的技巧——上辈子“火凤”的绰号可不是白来的。 就在众人好奇、期待、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楚离月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款款走向湖边。 “嘁，你说她是不是准备游过去啊？” “哈哈，不错不错，这个办法也不错，横竖当初没有规定不许游到天香台。” “连护身玄光都没有修炼出来，还想进入天香榜？” “可不是，一个黄毛丫头，在家里跟着奶妈绣个花、画个画不好吗？偏偏跑来天香园做什么？真以为她爹是个好汉，她就也能当个榜首不成？” 突然，有人长长吸了口气，所有议论之声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楚离月一步步向着湖边走去，随着她的脚步，周身的空气开始变得蒸腾扭曲起来。即使是距离她还有数丈的人们，都感觉到身边的温度陡然上升。 突然，噗噗两声轻响，血红色的火苗从楚离月背后肩胛骨处冒了出来。火苗见风就涨，瞬间摇曳抽长，噗噗噗的轻声响成一片，竟然是向外扩张拉长形成了两只巨大的羽翼。 两只羽翼缓缓张开，长度各自有一丈左右，左右羽翼各有十二根血红的翎毛，虽然是火焰凝聚而成，看起来却栩栩如生。每根翎毛的尽头，都有一个火焰纹路在不停旋转升腾。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些血红火焰中蕴藏的无形而恐怖的力量，只要楚离月放开控制，这些力量就足以将整个天香园炸成碎碎片。没有一个人敢自信地说一句，他对这股力量毫无畏惧！ 天火！众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个词，这正是那日楚离月在东海黑市打败闻人龙所使用的手段！ 之前还有人以为以楚离月的年龄，就算是真的拥有一个珍贵无比的天火元魂，恐怕她的玄力也不足以支撑使用太久。可是如今一看，楚离月竟然能够如此从容地用天火凝成这么大一对火焰羽翼，而身上的衣物却没有丝毫损毁，可见其玄力深厚，根本不必担心不够使用；同时对于天火的掌握也已经极为精细，达到了心念 所指如臂使指的程度。 这就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楚离月身后的两只巨大的火焰羽翼轻轻扇动，竟然真的带着楚离月飞了起来！楚离月双手自然下垂，一腿伸直，一腿微屈，形容自然，看起来好像经常使用羽翼飞行一样从容。巨大的羽翼拍击了几下，已经飞到了湖心的天香台上空，楚离月一个盘旋，就落在了涂休之对面，背后的 火焰羽翼随之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有点愣住了。这样的技巧，怎么可能是刚刚成珠的修者能够掌握的？用玄力凝成羽翼，并且如此熟练地飞上天空，在空中自如飞行盘旋，而酷烈无比的天火却不曾对她的衣物发丝有任何损伤！这 绝对是飞行了无数次才会具有的姿态。 涂休之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不少方才羡慕涂休之先下手为强抢了个软柿子的人在心中暗暗想道。 楚离月面色淡定，似乎方才的举动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一样。上辈子她之所以人称“火凤”，她的佣兵团之所以命名为“火凤”佣兵团，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这双火焰羽翼。 使用灵力和使用玄力的具体方法也许有所不同，但是凝出羽翼凌空飞行的技巧却没有什么差别。上辈子她用火焰羽翼飞行就像走路打架一样自如，隔了这么多年用起来仍然像是身体本能一样。 不过，如果不是她如今玄力充沛，如果不是今天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到达湖心平台，她也不至于想起这一招。涂休之的脸色十分阴沉，看见楚离月降落下来，二话不说就从眉心招出了一滴黑沉沉的水珠。这滴水珠仿佛很重，他双手用力一拉，将它拉成了一柄黑沉沉的长剑。剑身上仍旧有无数水光流转，像是一重 重波浪在不停的涌动、起伏。 楚离月也不客套，一伸手，血红火焰凝成的短刀焚天也出现在了指间。 涂休之身上鸦青色的长袍无风自鼓，广大的袖子也随之阵阵鼓荡起来，一层层无形而森冷的气息在他的周身缭绕。楚离月却像是一朵娇嫩的小花，看起来脆弱柔嫩，似乎一阵风雨就会被摧残凋零。偏偏在涂休之全身森冷的气息向着她压过去的时候，她却毫无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就将那股强烈的气息推拒在三尺之外 。 一缕缕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来，在这中秋明月之下，清冷湖水之中，竟然显得有几分缥缈起来。 涂休之见自己的威压不起作用，顿然出手！黑沉沉的真水剑并未直接劈向楚离月，而是围着楚离月开始不停地画圈圈。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浩荡磅礴的玄力化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漩涡向着楚离月急速涌去。这些漩涡将楚离月身周保护自己的玄气扯得 不停晃荡起来。 楚离月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一个风雨飘摇的破船中，无数力量向着四面八方拉扯着她，好像想把她撕成无数个碎片，四分五裂。 而那些漩涡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不断涌来，像是海潮一样，一浪接一浪，让楚离月立刻处身于无边风浪之中，似乎连调动玄力都变得困难起来。 楚离月看着涂休之面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显然是用力不小。她摇了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那真的不够。” 说完，楚离月手中的短刀焚天干脆利落地向前劈出，血红色的火焰直接将涂休之划出的漩涡斩断了一片。 涂休之闷哼一声，却不肯退缩，而是加大了玄力输出，手中真水剑越划越急，十几个漩涡如同一波最强烈的海潮，直奔向楚离月。 “叠浪十九层！”涂休之低声喝道。十九个漩涡已经是涂休之的极限，不管胜败，他总要全力以赴。 楚离月见他如此执着，反而对他升起了几分敬意，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下来。她身形飘忽，从无数漩涡之间飘然而过，手中的短刀划过一道道血红光芒，将涂休之尽力施为的叠浪十九层一层层斩断消弭。 她能够感觉到，涂休之的真水并不如她的大日紫曜真火这样纯粹，威力远远不足。不过水性柔长绵软，如同春雨无声，润物万千，点点滴滴，不断消耗着她的玄力，也不断寻找着她的破绽。 如果楚离月的战斗经验不够丰富，很可能会在最初的猛烈冲击之后，反而陷入他的叠浪之中，一不小心就会失败。可惜的是，楚离月的战斗经验实在太丰富了，她不会给涂休之这样的机会。“时间差不多了。”楚离月淡淡说道，话音未落，她已经飞身而起，如同一头大鸟跃上半空，手中短刀绽放出绚烂的红光，“破！”一声轻喝，焚天划过一道长长的红芒，与那些大大小小的漩涡撞在一起，发 出一声轰然巨响。一个人影从湖心天香台上激射而出，扑通一声坠入了水中。 第256章挑剔刀下死者的长相 等到大家定睛再看时，湖心的天香台上已经只有一个衣裙飘然的少女淡然而立，涂休之却从水中冒出头来，脸色黑黑地起身飞回了岸边。 原本想着和涂休之一样去捡个便宜的一些人，悄悄将已经抬起一半的身子向后挪了挪，坐得四平八稳。 整个天香园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之中，只有蔺元白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好！” 这一声似乎唤醒了什么，天香园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楚离月再次招出火焰双翼，轻盈地飞回了自己的座位。 血红色的巨大羽翼在空中轻轻扇动，少女明艳的脸上似乎闪动着火焰般的光芒，连唇角若有若无的笑容，都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傲然。 即使是第一次见到她，天香园的大部分人也已经明白，从此之后，楚离月之名将远扬大陆，无人不知！ 大概是因为楚离月超出大家预料的实力，以及蔺元白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楚离月的关切，所以之后竟然没有人向楚离月挑战。 就在所有人一片静谧的时候，一个阴森暴虐的声音传了过来：“楚离月，我不占你的便宜！待你休整一个时辰之后，我再杀你！” 寇振冥坐在自己座位上，目光森冷，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杀机。令得他周围的几个修者都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虽然并不见得比寇振冥的实力差多少，但是却没有寇振冥那种暴虐无回的决绝，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寇振冥挑战。如今寇振冥竟然主动向楚离月挑战，并且一点儿也不掩盖其对于楚离月的仇恨和杀 意，可见此前流传的说法，寇振冥狂刀会是东海黑市的大后台恐怕并非虚言。狂刀会名声很不好，可谓臭名昭著——因为寇振冥的缘故，狂刀会的会众一向嚣张霸道无所不为，除了不曾明目张胆触犯海宁州律法之外，背地里欠下了无数血债。也难怪狂刀会不敢公开他们在东海黑市 中的投入，如果当初知道东海黑市有狂刀会插手，估计大部分修者都很难信任东海黑市。 如今恐怕是东海黑市已经名声扫地，除了寇振冥之外，没有什么高手能够出面讨回场子，才会索性将两者之间的关系亮了出来。大概是只求杀了仇敌，然后再挽回名声。 楚离月听了寇振冥的话，既不恼怒，也不欣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寇会长随意，我随时都可以奉陪。” 这淡淡的语气中透出的强大自信让众人更是猜测不已，觉得楚离月更加神秘了。 经过两场挑战后，寇振冥果然站起身来，面对着楚离月抬起了下巴，傲然说道：“楚离月，可敢与我一战？” 楚离月欣然起身，抚了抚黑虎的头，将他放在座位上：“乐意之至。” 寇振冥二话不说，直接就飞身上了湖心的天香台。 楚离月背生双翼，翩然而至，与他同时落下，两人相对而立。 寇振冥眉心中飞出一片寒光，他伸手一握，寒光闪烁不定，化作了一把丈许长的鬼头刀，背厚面阔，刃光如雪。 楚离月修眉微挑。这把鬼头刀一出现，她立刻就感觉到周身温度下降，那是凝成鬼头刀的无尽凶煞之气。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在鬼头刀周围缭绕，刀柄上的鬼头竟然好像在眨动双眼，露出狰狞微笑。 看到楚离月关注自己的武器，寇振冥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厉：“我这鬼头刀下，斩断人头无数，只是还从没有斩过成珠女修者的人头，今日正好拿你来凑个数。” 楚离月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莹白的手指一捻，血红色的焚天已经在指间跳跃出现：“我这焚天之下，烧死砍死的人不多，因为它一直很挑剔刀下死者的长相，我怕它看不上你的尊容啊。” 寇振冥古铜色的脸庞微微扭曲：“将死之人，耍嘴皮子也没有用！”他右手一挥，鬼头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无形的煞气就已经向着楚离月涌了过去。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能够进入成珠境界，寇振冥承认她一定天资非凡，但是这个世界可不是天资就能决定一切的。十八岁的贵族少女是什么模样，他见得太多了。就算是这个楚离月有着普通贵族少女没 有的坚毅和勇气，决定放弃那些荣华富贵，但是她真的知道修炼之路上埋藏着多少血腥和凶残吗？ 对于她来说，成珠境界就是一种修行阶段，一个足以令人景仰的标志罢了。可是，对于寇振冥来说，他的成珠境界却是用无数人命堆积起来的。 寇振冥冷笑着，看着自己三十年来堆积的煞气将那个娇嫩的少女团团围住，空有境界有什么用？她不怕和人比武搏杀，不等于她真的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沉重煞气！ 楚离月被那带着肃杀阴狠气息的煞气包围，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阴魂咆哮，她刚刚嗤笑了一声，就感觉到右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热了一下。看来，这些煞气对于它来说，也是一种美味。 意念一动，一条黑影就从楚离月的袖中飞出，在空中一个盘旋，就将厚重的煞气吸食得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噬阴藤扭了扭身子，再次钻回了楚离月手臂之中。 寇振冥猛地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煞气已经消失了九成，刀柄上的鬼头面色凄苦，一脸阴郁。“好，原来是有护身之宝，也不愧是天元世家出身。”寇振冥以为噬阴藤是楚家给楚离月这个战神之女、天才子弟的护身宝物，只能恨恨地说了一句。想要用煞气将楚离月的锐气消灭，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 的计划既然已经粉碎，他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只是没等他动手，那边楚离月已经冷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随着她的娇声轻叱，一股森冷的气势已经扑面而来，将寇振冥团团包围。 楚离月的手段和寇振冥方才的举动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用自己杀人无数所养成的煞气和气势来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让对方在心神上露出破绽，在之后的战斗中再难翻身。 寇振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凶煞血腥之气，不由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一个小丫头，也想学我？拾人牙慧……”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他的凶煞之气只能让对手感觉到耳边阴森凄厉的鸣叫，感觉到一种冰冷压抑的恐怖，可是如今楚离月释放的凶煞之气却充满了血腥气息，更是让他眼前都出现了幻觉。虽然只有三个呼吸，可是寇振冥已经 看见了那一幕幕尸山血海的画面。一具具尸身以各种不同的姿势遍布整个世界，无数残肢断臂随意扔在各个角落，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水汇成一个个粘稠的水洼。无数野兽咆哮吞噬着人类，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冷漠，似乎根本不曾把人类当 成与其他肉食有何不同的生物。 刀剑枪斧，无数武器林立，人族和兽族拼死作战，却根本抵不住对方的凶猛勇悍，一个个被对方吞吃咀嚼。兽族中为首的那头双头怪鸟发出一声乖戾的啼叫，一双黄色的眼珠直直盯着寇振冥，眼珠中满是贪婪和兽欲。寇振冥想要挥刀斩断那头怪鸟的脖子，可是却好像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一样，全身都僵硬无比 ，无法动弹。 双头怪鸟凌空飞起，巨大的翅膀几乎遮天蔽日，从高空之上向着寇振冥俯冲下来。 寇振冥看着它的动作，知道它下一步就是用那双能够将虎豹胸腹洞穿的利爪抓住自己，然后狠狠从空中摔下来把自己摔成肉泥，让自己成为它的口中之食。 明知危机降临，寇振冥却手脚无力，全身动弹不得！ “啊！”最关键的时候，寇振冥突然发出一声咆哮，声音低沉，却如同雷鸣滚滚，从他的喉间发出，在整个天香园上空炸裂开来。 寇振冥猛地睁开眼睛，狭长的眼角带着血红的颜色，心中暴怒不已，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 果然，鬼头刀还未挥出，血红色的光影就已经逼近了寇振冥眼前。 炽热的火焰带着压抑的危险力量，将寇振冥的头发燎得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一股轻微的焦糊味道蔓延开来。 寇振冥知道天火的厉害，哪里还顾得上头发这种小事，手中的鬼头刀猛然收回，用力划向身前，想要暂时阻挡一下对方的进攻，为自己求得一线缓和之机。 煞气缭绕的鬼头刀一遇上火焰跳动的焚天，就无声无息地被血红色的火焰吞吃包围。 寇振冥连忙收起了这个已经跟随自己多年的武器，生怕被天火焚烧后影响他的玄珠。强忍着突然收回玄珠所化鬼头刀而造成的不适，寇振冥整个人飞速疾退，想要拉开和楚离月的距离。只看楚离月手中的武器是一把尺许长的短刀就应该知道她最擅长的是近身作战，所以寇振冥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不让楚离月接近自己的，没想到对方居然用一个幻觉中的画面就抢到了机会，打破了他的计 划。楚离月却并未如他所想被他成功甩开。既然用血煞之气得到了三个呼吸的先机，楚离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身法飘逸如同鬼魅，脚步轻盈却始终跟随着寇振冥的步伐，手臂挥动的角度不停变幻，焚天血红 色的刀光在寇振冥面前飘忽不定，始终围绕着他的头颅，似乎准备随时将他及斩成两段。 如果不是寇振冥步伐多变，反应灵敏，他可能真的早就成了楚离月的刀下亡魂。天香园观战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部分人都认为，以寇振冥的修为和凶残程度，这场战斗很可能是一面倒的情况，寇振冥估计会在极短时间内结束战斗，楚离月这个天才少女的下场无非是重伤或者当场死 亡两种可能。谁也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楚离月压着寇振冥打！现在寇振冥更是赤手空拳，武器被楚离月逼回，整个人也一直被楚离月追着砍，一路退到了天香台的边缘！ 第257章将计就计 寇振冥虽然一身修为不俗，胆气更是惊人，但是以空手对付天火凝成的焚天短刀，还是做不到的。他只能一路疾退，而楚离月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比他慢，双足似乎不沾地面，短刀划出无数血红轨迹，将寇 振冥逼得步步后退。 焦糊的味道越来越重，是寇振冥的头发被高温烧糊了，这也证明了他已经无法从容控制玄气保护头发的事实。 眼看着寇振冥双足已经退到了天香台边缘，只要他再向后一步落入水中，这场战斗就会胜负分明。 寇振冥后退的速度一点没有减退，一脚踩空，整个人就向着湖面后仰而去。 就在一些修者或带着惋惜或带着惊讶或带着快意的惊叹声中，寇振冥腰身一扭，双足已经勾在天香台边缘，身体向后弯成了一个弓形，硬生生地停下了向湖面坠落的趋势。 楚离月凌空飞起，双臂大张如同飞鸟，右手中的焚天毫不容情向着寇振冥的胸前斩去。就在焚天落下的瞬间，楚离月突然感觉眼前光芒闪动，无数森冷锐利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这种杀气锐利的程度比之前寇振冥施放出来的煞气还要浓重，像是无数明晃晃的钢针刺向她的眼睛，让人 几乎无法直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观众中有人控制不住尖叫起来，原来寇振冥右手之中竟然突然大放光芒，一柄带着白光的鬼头刀虚影出现在他手中，散发着犀利的杀气和刺眼的光辉。 楚离月距离寇振冥不过三尺，而这把突然出现在寇振冥手中的鬼头刀却有一丈多长，一出现就指向了楚离月的脖子。 森冷的杀气几乎贴着楚离月的肌肤，一大片鸡皮疙瘩无法控制地冒出头来。楚离月虽然被亮光刺得睁不开眼，可是神识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身在半空，被那柄看起来就斩杀过无数人头的鬼头刀距离她的脖子不过数寸，可是她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惊恐。 寇振冥方才的失刀、疾退、几乎落水，无非就是引诱她逼上近前，想要突然出手将她击毙罢了。 否则，以他排在天香榜第十一位的水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她逼到这样的绝境？ 他大概是发现楚离月本身实力不错，如果正面对战也许会需要太多时间才能分出胜负，不如这样暴起突袭，一刀将她斩首的效果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吧。 既然寇振冥自己给了楚离月机会，她怎么会客气呢？ 楚离月早有防备，闭着双眼却比睁着眼睛看得更清楚。她发出一声嗤笑，足尖在寇振冥身上一踩，身子突然向侧面倾斜了一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从一个绝无可能的角度，整个身体弯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弧线，贴着鬼头刀的刀锋绕了过去！ 而被她重重一脚踏在小腹上的寇振冥，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突袭也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效果，一下子向着水面坠了下去。 不过寇振冥反应很快，在身体即将接近水面之时，护身玄光倏然出现，一下子擦着水面飞上了天空。 只是，虽然避免了落水丢脸的场景，这一次比试显然是他已经输了。 寇振冥恨恨地瞪了楚离月一眼，飞回了自己的座位。楚离月淡淡一笑，背生双翼，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飞了回去。 负责记录战绩的三名官员一起将这个结果记录了下来，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人将楚离月打败的话，在之后正式面世的天香榜上，楚离月的名次会是第十一名。 【离月真棒。】尺余长的黑虎跳到楚离月膝盖上，小爪子轻轻拍击着，为她鼓掌。 【只是侥幸。】楚离月不是客套，跟黑虎没有必要说那种客套话，【寇振冥如果没有急功近利，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最有冲击力的方式来杀掉我，洗刷东海黑市的耻辱的话，也绝对不止于输得这么快。】寇振冥小看了她，以为把自己放入绝境，就能将楚离月诱敌深入、反手斩杀，这样的场景足以震慑所有因为东海黑市这次被楚离月强拆放火的羞辱而蠢蠢欲动的敌人，而一个数百年难遇的十八岁少女成珠 修者的性命，也足以洗刷之前东海黑市闻人龙等失败而造成的耻辱。如果楚离月真的是一个十八岁经验不足的世家天才，也许真的会上当。可惜的是，楚离月两辈子在生死之间走过的次数，只会比寇振冥多，不会比他少。所以，楚离月将计就计，寇振冥反而成全了她的名 声，成了天才少女丰功伟绩中的浓重一笔。 【我的离月很理智嘛。】黑虎坐在楚离月胳膊上，不露痕迹地向后靠了靠，暗戳戳地体会着温软的触感，【所以，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楚离月心知黑虎是在提醒自己，接下来东海黑市背后的人可能会使出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因为恶名昭著的寇振冥都败在了楚离月手中，加上蔺元白明显对楚离月另眼相看，所以接下来的挑战中竟然再也没有人对楚离月发出邀请。 楚离月一直抱着黑虎观察着其他人的战斗，直到月满西楼，整个天香宴就此结束。 天香宴结束之时，靳岑言再次亲自过来将楚离月带到了蔺元白身边，蔺元白十分欣慰地看着楚离月说道：“离月，伯伯敢说，过不了几年，你将和楚贤弟一样，成为天香榜榜首。” 他神情唏嘘：“一晃已经将近三十年过去了，楚贤弟英年早逝，可是看到离月你，伯伯就觉得心中十分欣慰。楚贤弟后继有人啊！” 蔺元白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天香园中却都是些成珠修者，哪个不是耳聪目明？自然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当着数百人的面，蔺元白伸手轻轻抚了抚楚离月的头发，满脸都是长辈的慈祥和关爱：“这海宁州是伯伯的地盘，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伯伯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楚离月微微一笑，知道蔺元白这是说给寇振冥以及东海黑市背后的势力听的。她屈膝一礼：“多谢伯伯关照。如果有人敢欺负我，我一定会来找伯伯告状的。”蔺元白哈哈一笑，心中却知道，以楚离月的性格和实力，只要自己能够解决的恐怕根本就不会找到他门上。这一晚上他也看清楚了，楚离月不仅容貌和她的生母程夫人相像，连那种一般女子所不常见的利 落和骄傲也像极了程夫人。 他叹了口气，总有些事情，即使是修为再高、武力再强，也无力改变。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多派几个高手暗中保护楚离月了。 靳岑言来的时候没有和楚离月同行，回去的时候却邀请楚离月一起乘私人飞舟返回住处。 他知道蔺元白对楚离月的关注，现在更是知道了蔺元白和楚离月的父母曾经是不错的朋友，所以也默默地加强了对于楚离月的保护——虽然他的修为如今比不上楚离月，可是他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保护。 东海城一个大宅之中，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房间内仍然灯火通明。 寇振冥一脸铁青，额头上血红的纹路鼓胀起来，益发显得暴虐凶狠。在天香园中一直紧随其后、神色萎靡的闻人龙坐在他的下首，面色淡然。 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如果不是他脸上那张让人惊悚的面具，几乎都无法让人察觉他的存在。 “闻人龙，虽然这个楚离月实力不错，反应也快，但是当初你如果用了全力，也不至于败于她手！”寇振冥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杀机，浓黑粗直的眉毛简直要凌空飞去，“你们迷夜帮这是想要拆伙翻脸吗？” 闻人龙淡然一笑，再也没有在人前对寇振冥唯命是从的态度：“寇会长，你这个第十一名都输给她了，为何我这个第十八名应该胜呢？” 寇振冥一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来：“若不是你心存异志，偷偷放水，黑市怎么会被楚离月烧毁？黑市的名声怎么会一落千丈？” 闻人龙接口道：“是啊，你怎么会去挑战楚离月？又怎么会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打败？” 他冷下来脸色，对着寇振冥冷笑道：“你无非是输不起，找个人发脾气，找个借口不想接受这个现实而已。” 寇振冥本来就高，如今闻人龙坐在座位上，他却站在闻人龙面前，俯视着额头生着两个凸起的闻人龙，整个人的气势越来越足，仿佛一头猛兽张开了巨口，要把闻人龙一口吞下一样。 闻人龙却丝毫不惧，只是冷笑着看着杀机十足的寇振冥。 “好了。”墙角的黑衣面具人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粗噶，听不出来年龄和特征，只是他一开口，寇振冥就忍着怒气哼了一声，退了两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件事情不能怪闻人龙，是我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黑衣面具人语气平和地说道。 “至于为什么要让楚离月那样放肆，为什么要让黑市承受这样的损失，我只能说是有原因的，虽然这个原因如今还不能告诉你们。”寇振冥听了黑衣面具人的话，古铜色的脸上一阵扭曲，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可是，黑市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不管是收集情报、调动物资、隐藏资金流动，还是积累人脉、寻找机会，都离不开 东海黑市。如果黑市没有了，只凭他们狂刀会一个地方帮会，就算是再能打也不过是孤掌难鸣罢了。寇振冥回头鄙视地看了一眼神情从容的闻人龙，真的有事的时候，难道还指望迷夜帮这些龌龊下流的人贩子们能帮 上什么忙？ 黑衣面具人淡淡地问道：“寇振冥，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只是一句非常平淡的问话，平素强悍暴虐的寇振冥居然一下子觉得汗毛倒竖，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灯光照在房间里，却似乎绕过了那个黑衣面具人所在的角落，留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只有面具上那只滴着血的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第258章表面妥协，实际挖坑 楚离月一战成名。 以前楚离月在天元之时，从来不知道天香榜为何物，甚至连楚辂曾经霸占了天香榜榜首多年的事情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在海宁州，天香榜的名声简直是无人不知，连带的楚离月这个新晋高手也成了市井间人们议论最多的对象。 关键是她身上有太多传奇的成分：十八岁，女性，天元战神、前任天香榜榜首之女，暴力勇悍，大闹黑市，刀斩卫大主管，击败闻人龙，连可止儿啼的寇振冥都败在了她刀下。 这些标签和成绩，有太多可以八卦传播的内容。 于是，关于楚离月之前在天元帝国的经历也被挖了出来： 十六岁的凝珠七转，突然玄珠被毁，天才堕落成废材；废材突然逆袭，再次开窍凝珠，天生异象火凤焚天；如今不过是两年时间，却已经踏入了成珠境界！ 三月初三的潜龙江畔，当时不过是凝珠境界的楚离月，杀了成珠高手、北漠沙盗三当家呼延霆，捉了成珠七阶的何复生！ 这样一个人生处处皆传奇的女子，怎么能不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呢？ 最开始的议论还有几分靠谱，后来就越传越是离谱，竟然有人说，楚离月是火之神鸟转世，天生不凡。 到得后来，楚离月得到了一个熟悉的称谓：火凤楚离月。 听着靳岑言笑微微地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不凡身世，楚离月抱着黑虎笑而不语。火凤就火凤吧，反正这个绰号她也已经习惯了。 别人怎么议论自己，是褒是贬，楚离月都不放在心上，她所关心的是东海黑市的态度。东海黑市可不仅仅是一个供人交易的平台而已，来自后世的楚离月当然知道一个大平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东海黑市的幕后主持者可以通过东海黑市无声无息地得到大量的信息、资源、人脉、物资，把控 很多无形的力量。 楚离月不相信东海黑市的主持者会放弃这样一个摇钱树，她只要盯着东海黑市，不让东海黑市继续经营，迟早就有人坐不住要和她来见个真章。 在万众瞩目的时候，楚离月十分高调地来到东海黑市的入口小树林旁，抱着小黑虎大声喊道：“闲人退避，否则误伤概不负责！” 一些还在树林中徘徊，想要进去看看东海黑市是否恢复营业的黑袍人一见是她，立刻掉头就走。 寇振冥和闻人龙都输给这位了，她是如今天香榜的第十一名，他们哪个也不想尝试一下据说能够焚尽万物的天火。 楚离月用神识感觉到树林中没有人了，才继续说道：“东海黑市既然还是不肯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只好给你们一个说法了。” 她手指一晃，一点血红色火焰就出现在了指尖：“看我烧了你们这片小树林，东海黑市再想开张，就换个地点吧。” 已经领教过楚离月的肆无忌惮，再也不敢冒险，闻人龙从不远处现身，一脸苦笑地走了过来。一见面，他就深深一礼：“楚大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这片树林布置的传送阵和自爆法术，可是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一旦被烧毁，想要重建就很难了。就如楚离月所说，还不如真的换个地方重建门庭呢。 楚离月对着闻人龙晃了晃手指：“三当家有何吩咐？” 闻人龙从怀中取出一个卷宗：“这是楚大小姐要的东西。”想必就是当初来东海黑市发布针对楚家任务的那个人的资料。 楚离月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玩弄着指尖的火焰，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天我可是提了三个条件。” 闻人龙俊伟的脸上表情更苦了：“好。” 楚离月“喔”了一声，看着他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东海黑市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闻人龙叹了口气：“我们开门为的是求财，这样下去，就算是能把楚大小姐打败或者暗杀，所损失的一切也无法弥补了。” 楚离月笑得意味深长：“是啊，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东海黑市，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和我僵持呢？” 对这个梗毫无感觉的闻人龙请楚离月到地下的东海黑市去详细商谈，楚离月夷然不惧，抱着黑虎就跟他一起走进了一个隐蔽的传送阵。 【有问题。】黑虎趴在楚离月手臂上，轻声提醒。【嗯，这么容易就服软，难道不怕以后被人当成软柿子捏？】楚离月闯荡江湖日久，对一些江湖组织的理念十分熟悉。出来混，要的就是个面子，就是死也不能低头。如果还不到死的地步就开始低头，那 一定是有什么猫腻。只是她和黑虎在一起，又有何惧？ 闻人龙将楚离月带到自己处理公务的房间里，侍女上了茶水，他却真的没有任何动手脚的意思，而是十分认真地和楚离月开始了谈判。 所谈判的主要内容是东海黑市对楚家做出的赔偿问题。楚离月对玄元大陆还不够熟悉，黑虎又是两千年前的老古董，两人暗中商议，不知道闻人龙会提出什么条件。可是闻人龙给出的赔偿固然不算丰厚，但是也看得过去。玄晶、丹药、玄器都包括在内，粗粗 看去也算是不错。 心中越发警惕，楚离月索性直接问道：“三当家你说了算吗？”她目光带着怀疑，“寇会长同意吗？不会我一出门就被狂刀会包围，乱刀砍成肉酱吧？”闻人龙哈哈大笑道：“不会。其实我原本是准备在这里摔杯为号的。”他手中捏着一只纯白的瓷杯举了起来，眉眼含着笑意，“只要我扔下去，就会有五百刀斧手从夹壁中冲出来，将楚大小姐和你的小黑虎一 起剁成齑粉。” 黑虎兽眸一冷，小尾巴一甩，啪的一声，闻人龙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道红痕，从左眼角斜着划到右嘴角，一张俊脸瞬间被毁。 闻人龙痛呼一声，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可是除了一个匆忙跑进来收拾碎片的侍女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打开，蘸了药膏往自己脸上涂抹，口中嘶嘶地吸着凉气说道：“啊，算我嘴贱，开个玩笑也被打……” 楚离月和黑虎当然都察觉到根本没有什么五百刀斧手埋伏，黑虎只是讨厌他说话轻浮，什么乱刀把楚离月和他都剁成齑粉？找死是不是？至于楚离月之前说的同样的话，完全被黑虎选择性忽略了。 可见有些话有些事情本无所谓对错，只是看是谁说的、做的而已。 闻人龙对于抽了他一尾巴的黑虎连个硬气的话都没有，反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搽完药就继续和楚离月商谈三个条件。 【有问题。】这次是楚离月对黑虎说的。 【嗯。】黑虎方才的举动也是想试一下闻人龙的底线何在，被这样打脸闻人龙居然都毫无怒意，这问题就越来越大了。 商谈完毕之后，闻人龙客客气气地将楚离月送了出去，返回自己的房间中。 戴着血手面具的黑衣人已经坐在了角落里。 “尊上，这样低下的态度，楚离月一定会怀疑我们有什么谋划的。”闻人龙脸上的红痕未消，但却没有一点愤怒，在黑衣人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黑衣人开口了，依然是粗噶的声音和冷漠的语气：“没有关系，只要她看了那些卷宗，就会按照我们想要的道路走下去。” 他的面具完全没有任何孔洞，看不到眼睛和鼻子，让人觉得分外阴森诡异。 楚离月回到靳岑言的宅院，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卷宗，小心地翻阅起来。 黑虎跳到桌上，趴在自己的爪子上，兽眸盯着卷宗，若有所思。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楚离月才把厚厚的卷宗看完，啪的一声合了起来。 她坐直了身体，仰头靠在椅背上，冷笑道：【难怪闻人龙会这么干脆慷慨，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呢。】 黑虎也把整个卷宗看完了：【看来东海黑市早有准备。】如果不是提前就有所准备，怎么会将那个来发布任务的人调查得这么清楚？ 这么厚的卷宗，可不仅仅是当天那个发布任务者的言行记录，而是在此之后，东海黑市发动大量人力跟踪记录了那个任务发布者的所有举动，最后将他的身份查得清清楚楚。 天元庞家的成珠高手！庞家家主庞玉成的堂弟庞玉志！ 卷宗中罗列了无数证人证据，可谓铁证如山。这样充分的证据和记录，绝对不是楚离月去东海黑市闹事之后几日之间能够做到的。这说明什么？所有去发布金榜任务的人都会被东海黑市暗中调查清楚身份？还是东海黑市早有预料，就知道有一天会有 人来调查这件事情？ 楚离月觉得，也许两个原因兼而有之。 【闻人龙这么容易就妥协也就算了，寇振冥这种性格却不像是能够低头认输的人。】楚离月思考道，【可是他却没有出面，就算是不同意也勉强没有出来反对。】 黑虎转过头看着眼神闪亮的楚离月，他的小姑娘真是漂亮，不仅长得好看，性子也合他口味，而且还这么聪明，真是太喜欢了！ 他无声地向前挪动，肚皮贴着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楚离月顺手摊在桌子上的手心里。 楚离月下意识地挠了挠黑虎的下巴，听着黑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似乎非常享受，不由笑着把他抱起来，一只手轻轻地揉着他的下巴和肚皮。 黑虎摇动着尾巴，任由金焰在身边浮沉不定，懒洋洋地接着方才楚离月的话说道：【所以，寇振冥还不是东海黑市背后真正当家做主的那个人。】如果寇振冥能做主，等待楚离月的就是不死不休的明刀暗箭，而绝对不会是这种表面妥协、实际挖坑的手段。 第259章两条狗 楚离月一只手摸着黑虎的小肚皮，眉毛微微皱起：【庞玉志……庞家明面上的十六位成珠高手之一，平时低调，实际上深得庞玉成信任，负责掌管庞家内务钱粮的重要人物，居然亲自来东海城发布针对楚 家的任务……庞家对楚家的恶意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吗？】 现在，楚离月深深感觉到原主对于这些家族大事的了解匮乏，回想起那些家族之间的关系，能想起的都是些极其肤浅的表面关系。 不过，就算是对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了解不多，楚离月凭着上辈子的经验，也能猜得出来他们这些所谓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无非是一边结为姻亲互相扶持，一边暗中算计争夺利益罢了。 庞家要对付楚家，确实说得过去。 楚家失去了楚辂，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在这个时候狠狠打击楚家，挖下一大块肉，正是好时机。而庞玉志发布的任务，有两个补充奖项，一个是要楚明远的命，一个是要活捉楚离月。 杀了楚明远，现今的镇国公楚辙就只有一个儿子了，那就是小庞氏所出的楚明德。庞玉志正是小庞氏的亲伯伯！楚明德上位，楚家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庞家的附庸。至于楚辙的正房庞夫人，她嫁入楚家的时候楚辂还未发迹，所以她只是最偏远的旁支，根本无法保证其对庞家的认同，不如 小庞氏可靠。而活捉楚离月的原因，因为有了上面关于小庞氏和庞家关系的猜想，楚离月想到的就是可能小庞氏得知了楚离月有所谓的嫁衣神功，所以庞家对楚离月的地级功法产生了觊觎之心，想要活捉她得到嫁衣神 功。 打击楚家的后起之秀，除掉和楚明德竞争家主之位的楚明远，绑架楚离月得到地级功法。这些利益确实已经足以让庞家对楚家出手。庞家虽然有自己的护卫队伍，但是在神京之中众目睽睽，哪怕是私下调动大量人手，都可能被人发现。如果是绕一个圈子，花钱从东海黑市雇佣一批专业打手来干活，就算是对方失败了，也查不到他们庞 家头上。 如此想来，庞玉志前来东海城发布针对楚家的任务还真是有理由的。 加上闻人龙提供的资料中，证据翔实充分，楚离月只能相信，楚家三月初三遭受的袭击幕后黑手就是同在神京的财神庞家。 所以，东海黑市在这个时候选择妥协，将这份材料扔给楚离月，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转移仇恨，让楚离月去找庞家算账。 楚离月皱着眉头：【就算是想给我挖坑，东海黑市的姿态也太低了点。他们就这么希望我和庞家对上？】 黑虎躺在她的胳膊上，懒懒提醒：【不是你，而是楚家和庞家对上。】楚离月倏然一惊：【你是说，东海黑市所图甚大？】楚家如果和庞家对上，那天元帝国都要抖上两抖。楚家在军方底蕴深厚，庞家一直执掌天元财政，战神对上财神，天元帝国的政治局面将会发生什么变 化，真是不好预料。 东海黑市如果真的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么他们所谋划的真的就是大事了，大到足以不顾东海黑市的面子，也要挑动楚家和庞家的争斗。这样的话，东海黑市早早就收集了这么多证据，准备了这份卷宗就是非常合理的了。说不定他们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将庞家雇人偷袭楚家的事情揭发出来，却一直没找到。结果楚离月打上门来，虽然东 海黑市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但是也给了东海黑市实现计划的机会。 【那么，东海黑市背后的主持者会是什么身份呢？】楚离月沉吟道，【楚家和庞家翻脸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海宁州？北漠？南祁？或者是什么暗藏在阴影中的势力？ 【不管他们是谁，你总是要将庞家列成现在的头号敌人的。】黑虎慢悠悠地插嘴。这就是东海黑市宁肯低头认怂的原因的话，只能说东海黑市背后那个势力非常希望天元帝国内部发生动乱。楚离月笑了一声：【是啊，就是明晃晃地在我脚下挖一个坑，我还得跳。】不跳不行，别人都开始对付你了，你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吗？就算是楚离月不追究，庞家既然已经对“地级功法”有了觊觎之心， 就必然不会收手。 想要得到安宁，就必须解决庞家。 【不过东海黑市既然认怂了，那就让我对他们伸出友谊之手吧。】楚离月冷笑道。 第二天，一个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队伍从东海城最热闹的城区出发，在绕着东海城所有主干道繁华区域行走了一圈之后，向着城外东海黑市入口的小树林行去。 队伍最前方，两个大汉抬着一面巨大的锦旗，上面写着两行大字：东海黑市，深明大义。落款是“天元楚离月”。 紧跟其后的，又是两名大汉，抬着一张写满了工整楷书的红榜，用非常优雅的语言表达了楚离月对于东海黑市的赞赏，清清楚楚地说道东海黑市答应了她之前提出的三个要求。楚离月感谢闻人龙将任务发布者的身份资料调查得清清楚楚交给了她，并给予了楚家玄晶、丹药和玄器作为赔偿，同时答应从此之后，东海黑市绝不发布针对天元楚家的任务。对此，楚离月盛赞东海黑市 深明大义，明辨是非，值得赞扬，所以特意花钱雇了一个锣鼓队为东海黑市宣传，表达她的感谢。 这一路上锣鼓喧天，动静极大，引得大半个东海城的人都在路边围观。不少修者看着锦旗和榜文，都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东海黑市就这样认怂了？被一个小姑娘砸了门、烧了房子狠狠打脸，结果在天香园败给人家之后，就这么投降了？看来以前他们对于东海黑市真是太客气了些，原来不过是一头纸老虎而已。 寇振冥、闻人龙坐在桌边，一个脸上带着嘲讽，一个满脸都是无奈。如果不是顾忌着下此决定的黑衣面具人就在角落里坐着的话，寇振冥一定会放声大笑。 以为给楚离月一个面子，顺带挖个坑让人家不得不跳，就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看看，人家收了好处，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了他们脸上。 东海黑市对一个楚离月这样卑躬屈膝，脸面何存？以后黑市就算再开门营业，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威望也荡然无存了。有一个楚离月在前，后面那些实力强横的修者如果也对东海黑市有什么不满，就会想到向楚离月学习，大闹东海黑市。反正那个火烧东海黑市的楚离月不但没有受到什么报复，反而被东海黑市像奶奶一样 供了起来，满足了她的所有条件。 从此之后，东海黑市再无安宁之日，想要重塑威严还要再走很长一段路。 寇振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和眼睛里的嘲讽却毫不掩饰。 黑衣面具人坐在角落里动也没动，画着血手的面具将他的整张脸全都遮住，根本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闻人龙脸上的苦笑迅速收敛起来，变得毫无表情。 寇振冥却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睛里闪过精光。 “跪下！”黑衣面具人粗噶的声音响起，闻人龙二话不说，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 寇振冥浓眉一拧，稍有犹豫，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压在肩上，浑身骨骼咯吱咯吱作响。 嘴角的鲜血慢慢渗出，额头上的血红纹路开始发亮，寇振冥目光闪动，最后还是缓缓跪了下去。 闻人龙松了一口气。寇振冥如果再倔强起来，他说不定都要跟着陪葬。 黑衣面具人坐在角落里，身形飘忽，声音却十分清晰：“本尊做事，几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 闻人龙的头更低了。当他用“本尊”自称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处于怒火之中了，这个时侯千万不能凑上前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寇振冥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艰难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尊上恕罪。” 黑衣面具人没有说话，沉重压抑的气氛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寇振冥和闻人龙几乎是同时开始颤抖起来，一个个鼓包从他们的皮肤下流窜游走，一会儿跑到脸上，一会儿跑到手上，一会儿又集中在胸腹前。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五官扭曲得让人根本 无法辨识。 不过是一刻钟时间，当那些鼓包消失之后，素来悍不畏死的寇振冥竟然已经瘫倒在地动弹不得，闻人龙也瘫软如泥气喘如牛。 “念在你们两个素日还算得力，这次只是小小惩戒一番。如果下次还敢质疑本尊的决定，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疼一场就算了的。”黑衣面具人冷漠地说道。 寇振冥和闻人龙强撑着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嘶哑着声音说道：“多谢尊上宽宏大量。”两人没有得到回音，半天不敢抬头，更不敢放出神识去观察黑衣面具人。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寇振冥才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角落里早已没有了黑衣面具人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软在 了地上。 闻人龙见他如此，知道黑衣面具人又无声离去了，于是也仰躺在地，半天没有动弹。 两人平素不睦，只是此刻，却都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悲凉。海宁州天香榜第十二名和第十九名，在东海城也算是威名赫赫的狂刀会会长和东海黑市三当家、迷夜帮帮主，在这个身份来历不明的黑衣面具人面前就是两条任由他驱使和辱骂的狗。 第260章来点狠的吧 庞家如今正有三位名列天香榜的成珠修者在东海城中。与楚辕不曾到场不同，庞家那三位全部到场，这三位分别名列第八名、第十九名、第三十一名。当然，由于楚离月的横空出世，这一次后面两位的名 次都向后退了一位。从这三位的态度来看，庞家对于海宁州和天香宴都是十分熟悉和重视的，这与楚离月在楚家对海宁州的陌生以及根本不知道天香榜存在的经历形成鲜明对比。所以说，庞家能够想到在东海黑市发布金榜任 务来对付楚家，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对于黑市的操作套路比较熟悉。 单从明面上的实力看，楚家已经落后庞家不少。如果没有楚离月的话，楚家就只有一个楚辕上榜，而且名次还十分靠后，所以楚辕对此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 庞家却有三位十分优秀的年轻成珠高手，而且这三位似乎对楚家也没有什么好感。当时在天香园中，这三位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跟楚离月这个天元老乡、新晋成员打个招呼。 楚离月再次将靳岑言给她的天香榜成员资料翻看了一遍。那位名列第八的庞家子弟却是当今庞家家主庞玉成的亲侄子庞翦白，其父是庞玉成的同胞兄长，去世颇早，庞翦白由庞玉成抚养长大，爱如己出，如今庞玉成的嫡长子庞英范不过是凝珠五转，庞翦白却已 经是成珠六阶了。 第二十名的庞英彦、第三十二名的庞文星也都是庞家嫡支中与家主比较亲近的族人。 看起来，庞玉成对于庞家的掌控能力很强，比楚辙是强得太多了。 能够从庞玉成手下出头的，都是依附服从他的族人。 庞家号称财神世家，家产丰厚自不必说，如今也靠着千余年的积累一代代培养出优秀的子弟，未来必然更加繁荣。而相比之下，战神楚家因为各种原因，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短期内很难有所改变。 至于神音覃家、神医越家平素行事都十分低调，在天香榜中也只有一个名额，可是覃家的覃思名列第五，越家的越京墨原本名列十六，当然后者这次也退了一步成了第十七名。 覃家越家的子弟上榜的虽然只有一人，可是名次却很靠前，不能排除两家一贯低调，所以不愿暴露更多优秀子弟的可能。 相比起来，楚离月觉得楚家是真的后继无人，而不是覃家、越家的刻意低调。 叹了口气，楚离月更加觉得楚家这些人盲目无知了。楚家已经坐在了柴堆上，柴堆下面可能都已经被人点着了，这些人还在柴堆上勾心斗角，互相算计。 将卷宗重重合上，楚离月咬着牙凤目眯起：【既然这样，就来点狠的吧！】 庞家先对她出手，也就别怪她如今下手狠辣了。这么大的账目，总是要收点利息的。 夜幕初降，东海城中，一处华丽的大宅内酒宴初开，客如云来。 庞翦白、庞英彦和庞文星站在大宅门前，分别招待着各路来客。 天香榜再次张贴出来，庞家三英依旧名列前茅，加上他们手头阔绰、行事大方，在东海城中三教九流都有朋友，这次宴客自然是人人欣然而至。 庞翦白身材高大，皮肤晶莹如玉，面上带着微笑，整个人看起来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庞英彦瘦削利落，眉眼英气勃发。庞文星儒雅斯文，彬彬有礼。 这三人都不到五十岁，却已经成为天下数得着的成珠高手，而且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矜持，却又不让人觉得高傲疏离，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庞家教导有方。 华丽耀眼的晶灯高高悬挂，高大的树木在秋夜的风中微微摇曳，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一身蓝白相间书生袍服的安玟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庞翦白眼睛一亮，含笑迎上前去，刚刚举手要行礼，异变突生！ 方才还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的世界突然一片黑暗，沉重的天幕仿佛从头顶直坠下来，将庞翦白和安玟岫一起笼罩在内。 这两人都是玄元大陆中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反应极快，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出手！ 庞翦白手中出现了一把银光闪烁的细长算筹，算筹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繁复符文。安玟岫则手持一管青玉色的画笔，笔管顶部彩光闪烁。 只是，他们两人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因为这黑沉沉的天幕带着一种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力，沉沉地将两人身周全都禁锢了起来。 用尽全部玄力都无法将那种禁锢自己的力量推开一丝缝隙，庞翦白的脸上终于失去了微笑，眼睛里出现了一缕惊惶。站在庞翦白对面的安玟岫皱着眉头，手中的画笔重逾千钧，如果不是他努力握紧，恐怕早就掉在了地上。可是想要用玄力催动玄珠，却感觉到自己和天地玄气之间的联系仿佛被人切断，眉心玄窍都失去了 感觉。 庞翦白见安玟岫也和自己一样僵立不动，面色沉重，知道对方也一样无法使用玄气，沟通玄珠，心中更是惊恐起来。 他名义上是成珠六阶，实际上刚刚突破了成珠七阶。从六阶到七阶，听起来不过是一个阶段的差别，其实其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宽广。 在这片大陆上，能够达到他这种修为的顶多十个——即使是排名在他之前的那几个天香榜高手，除了安玟岫，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却在别人的偷袭之下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高手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为什么要来对付他？ 只是一瞬间，庞翦白脑海中却有无数个猜测闪现。 就在他不停猜测的时候，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只手，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是一个男人的手。 大手似慢实快，一下子就来到了庞翦白的面前，在他的眉心处轻轻一按。 一股冰冷的气息钻入了庞翦白眉心，尖锐的疼痛在庞翦白头部四处乱窜，庞翦白痛得想要躺倒在地抱头打滚，可是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他惨嚎起来，五官扭曲，鼻涕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满脸奔流。 看不见大手的主人，却只能听见一个低沉华丽的男声轻飘飘地说道：“庞家很厉害是吧？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玄珠的庞家人是不是还那么嚣张。” 庞翦白痛得不停惨叫，可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庞翦白大惊，连脑袋里那种万刀凌迟的痛感都暂时抛到了一边，急忙去感知自己的玄窍和玄珠。 “啊！”庞翦白再次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他的玄窍已经空空如也，玄珠不知去向！ “你这个恶魔！”他双手抱头，对着大手的方向大声怒骂，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活动了。 没有了玄珠，他的人生就全部毁了！ 庞家子弟第一人，家主暗示过未来的家主位置会为他保留，整个庞家都是他的，天元四大世家中其他三家会被他们慢慢蚕食吞并……他梦想中站在天元最高，与桓家并肩的日子，全都成了泡影！ 大手的主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歇斯底里，而是把手伸向了仍旧无法动弹的安玟岫。安玟岫眼见这个诡异的大手只是轻轻一按，庞翦白就被毁掉了玄珠和未来，脸色也有点发白。不过脸上的表情还算是从容，对于庞翦白的失态虽然十分理解和同情，安玟岫却不想像他那样失去了平时的风 度。 眼见大手伸出一根手指，按向了安玟岫的眉心，突然，一道绿光闪过，一副图画在黑暗之中展开。 青山绿水，鸟鸣花香，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一座绿意勃发的小山从图中浮现出来，挡在安玟岫面前，与周围的深沉黑暗相比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画面中蕴含着精纯的玄力，想要将那只大手抵挡在外。 低沉华丽的男声轻哼了一声道：“有点意思。”话虽如此，那只大手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改变，径直向前撞上了那副画面！ 春日美景瞬间消散，修长的食指即将按在安玟岫的眉心。 安玟岫不由微微闭上了眼睛，等着即将到来的剧痛和绝望。 大手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在安玟岫的眉心虚点了一下，冷冷说道：“注意言行！”安玟岫讶然睁开眼睛，却见漫天黑沉突然消失，晶灯耀眼的光芒再次笼罩全场。 对他来说方才的经历漫长得犹如一年，可是身边的所有人却还是保持着一瞬间的位置和举动，直到庞翦白在地上翻滚嚎叫，所有人才惊得围了过来。 “庞六公子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突发急症？” “快让开，越三公子来了！” 一群人大呼小叫，挤作一团。安玟岫站在原地，面色惨白。那人的实力比他方才认为的还要强大！ 如果说突然袭击将他们两个禁锢，打破他的《春山图》也就罢了，他自认如果准备充分，以有心算无心，配上一些特殊功法或者玄器，也可达到这样的效果。 可是，这黑幕内外的时间差异却是他根本不可能掌握的。 时间和空间都是修者面对的最深奥的命题，前者尤为神秘难解。那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超出了安玟岫所知道的所有强者。 他到底做了什么招惹了这样可怕的敌人？安玟岫目光一转，看向被众人按住手脚，正由越家那位越京墨检查身体的庞翦白——应该是庞翦白做了什么招惹了这样可怕的强敌？ 安玟岫抬起头来，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四周，突然瞳孔微缩。其他两个姓庞的呢？方才似乎还看见他们在人群中焦急不已，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又是两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起。众人惊恐万分，只有安玟岫轻轻垂下了眼皮，果然如此。那人根本就是冲着庞家三英来的。只是，以他的掌控能力，将自己也笼罩在内，绝非无意。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让他这样恐吓警告自己？ 第261章小妖精，爷是栽在你手里了 一个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东海城：昨夜庞家三英宴客，却不知道被什么人偷袭，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废了玄珠，哀嚎哭叫，场面惨不忍睹。 当时在场的越三公子越京墨检查了他们三人的身体，也只能说玄珠已毁，无能为力。 庞家三英之首庞翦白是名列天香榜第八的人物，其修为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在场的还有天香榜榜首安玟岫、第五名覃思，以及几位成名已久的成珠高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仿佛只是一瞬间，庞家三英就先后出了事。 想起当时三人痛苦绝望的模样，所有目睹的修者都全身发冷。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了玄珠，成了废人，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幸亏庞家在东海城中还有不少护卫，急忙将三人护送入内，当日的宴会自然也就此取消了。 就在满城对这个新闻议论纷纷的时候，楚离月已经向蔺元白和靳岑言提出了告别，她来海宁州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去神京看看了。蔺元白看着她点了点头，取出了一只宝囊送给她。楚离月想要推辞，却被他阻止了：“我和你的父母曾经共经生死，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蔺元白目光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离月， 你天才卓绝，终有一飞冲天之日。一个小小的天香榜不是你的终点，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翱翔于九霄之上，不负火凤之名。” 楚离月感觉到蔺元白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晚辈，于是收下了他的礼物，恭敬地行礼告别。 海宁州并没有直达天元的飞舟，也不允许私人飞行，楚离月只能乘坐马车赶到当初的滨江城旁的秋吟江渡口，乘船过江，返回天元。 在她乘车来到东海城外的时候，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出现在楚离月的车旁。 蓝白相间的长袍，儒雅神秘的气息，唇上的小胡子整整齐齐，安玟岫背负着双手站在路边，含笑望向从车中探出头来的楚离月。 “楚大小姐这是要回天元去了吗？”安玟岫温声问道。 “正是。”楚离月有些惊讶，她和安玟岫并无交情，此人此时出现在此地，总不会是来为她送行的吧？ 似乎没有看出楚离月的疏离和惊讶，安玟岫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修长的手指轮转起落，悠扬清越的笛声响起。 楚离月对于音律并不了解，不过安玟岫的笛子水准真的不错，笛声中的欣赏和惜别之情不浓不淡，很好地把握了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却算得上友善的关系。 抱着黑虎坐在掀开车帘的马车中，楚离月原先有些惊讶和冷淡的眉眼慢慢放松下来，静静地倾听着仿佛来自天际的清越笛声。 一曲吹罢，安玟岫颔首示意，转身飘然而去。 感觉到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的冷肃气息慢慢消失，安玟岫心头松了口气。这次试探固然危险，可是那人既然那次没有对自己下杀手，这次只要自己不过分，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动手。 现在他已经清楚了，庞家三英被废确实和楚离月有密切关系，不过他没有必要把这些告诉庞家就是了。 天元庞家和楚家，这两个世家最优秀的小辈之间已经发生了如此激烈的冲突，而且居然以楚离月的胜利告终，实在是出人预料。有些事情，也许他们安家也该着手进行了。 看着安玟岫飘然而去的身影，楚离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文艺青年。】黑虎动了动耳朵，身边的五朵金焰缓缓转动。这个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些。 靳岑言派来的车夫很有眼色地继续驱车前行。 楚离月不由地想起了之前担任车夫、利爪掏心的夙凉。 【夙凉这么久也没出现，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她皱着眉头，【不过我感觉到他是安全的，只是不能清晰地知道他在哪里。】这最低等的契约确实效果不好，或者是她和夙凉的修为都不够的缘故？ 【放心了，他就算是再怎么无能，有夙九的名声在，也没有哪个兽族敢对他如何的。】黑虎跳到了楚离月膝上，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我怎么觉得你这些天精神一直不太好？】楚离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关切地询问起黑虎的状态，【是不是之前受的伤还一直没有痊愈？】 楚离月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她在神女宫中被雪山女熊和黎难两个神魂偷袭之时，清辉跨越十几万里在她的神魂中发动攻击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黑虎蔫蔫地伏在她的胳膊上：【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楚离月心疼地将他抱了起来：【我真不应该让你去偷袭庞家那三个的。你明明还没有痊愈……】 【他们那点能耐，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捏死。】黑虎蹭着楚离月的脸颊，【我就是需要休息，要主人抱着睡觉。】 楚离月温柔地将他放在怀里：【好，我抱着你睡。】 【要主人晚上抱着一起睡。】黑虎补充。 楚离月微微垂下眼睛，凤目半眯，眸光中似乎蕴含着一抹浅浅的笑，又似乎带着几分调侃：【要不要主人亲亲？】 【要！】黑虎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甩动起来，尾尖的金焰噗噗冒着细小的火光，像一朵金色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曳。 楚离月嫣红的双唇带着笑意上扬起来，她缓缓低下头，向着小黑虎的脸凑近。黑虎漆黑的兽眸似乎都开始发光。 就在红唇即将落在小黑虎脸上的时候，楚离月的动作停住了。在小黑虎失望和委屈的目光中，楚离月用一根食指在自己唇上轻轻抚过，凤眼中闪过妖娆的流光。那根修长莹白的手指从红唇最丰满的弧度向着唇角滑过，偏偏她还斜眼看着仰头期待着的小黑虎，嘴角勾 着令人心痒的弧度。 然后，那根手指就重重地按在了小黑虎的嘴上……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手指在小黑虎的嘴上轻轻擦拭，楚离月得意地看着小黑虎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表情。哈哈，让这家伙连养伤都要骗她，想讨便宜，看他被调戏捉弄之后的傻样！ 笑声还未出口，嘴角的弧度还未收起，眼前银光一闪，高大的男人就已经将楚离月压在了身下。 有力的大手握紧了楚离月还来不及收走的手腕，清辉轮廓鲜明的薄唇带着危险意味地上扬，漆黑的眸中是幽深跳动的火焰。那双黑眸犹如传说中的冥渊，深不见底。被这双深眸锁定，楚离月心中的得意顿时化作了心悸。她下意识地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种心脏不自觉地狂跳、抽搐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随时处于失控边 缘。 可是在脑海里，她对于那种失控的感觉只有一丝丝的畏惧，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形的期待，期待着这个男人握紧她的心，将她带入那种曾经品尝过的迷醉和失神之中。 清辉感觉到她内心的情绪，唇角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眸中的侵略意味染上了一缕温柔。他空出的一只手轻轻抬起了楚离月的下巴，低下头肆无忌惮却又从容温柔地品尝那抹娇红。 坚实的臂膀和熟悉的气息将楚离月笼罩在内，她伸出手搂住了清辉的脖子，抬起头与他辗转缠绵。 一个悠长而深入的吻结束之后，四瓣红艳的唇缓缓分开。清辉握紧楚离月手腕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托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温柔之极地摩挲着她的面颊。 “主人，你的口水流出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伏在楚离月的耳边笑着说道。 楚离月抬起眼睛，凤目含怒瞪着他。方才她不过是逗他一下，结果这家伙就突然袭击，到现在还要把这句话还给她！“是是是，我们两个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清辉不等她开口，就态度良好地改口，低下头用舌尖描画着楚离月的红唇。炙热的舌尖眷恋不舍地在柔软红艳的唇瓣上辗转流连，很快他就忍不住再次低头吻住了 那双勾人魂魄的红唇。 四周寂静，只有马蹄声哒哒轻响，车夫坐在车辕上，根本听不见车厢中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久，马车中两人的姿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清辉仰躺在座位上，一脸隐忍，楚离月斜躺在他手臂上，忍俊不禁。 【你说你……】楚离月强忍着捧腹而笑的冲动，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翘得老高。明明到头来受罪的是自己，为什么非要惹火烧身？ 清辉翻了个身，侧身圈住了楚离月，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肩膀上不停地磨蹭，哼哼唧唧地叫道：【小妖精，爷是栽在你手里了。】 楚离月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得全身颤抖。 清辉抬起头，平素冷峻凌厉的脸上泛着红晕，锐利深邃的黑眸也没有了平时的冰冷，他一开口，竟然带着几分委屈：【你还笑！】 楚离月好不容易停下了笑声，伸手轻轻抚摸着清辉的背以示安抚：【这雷人的台词是从哪里学来的？】 清辉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方才蜷缩起来在楚离月身上磨蹭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伸直了身体。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哪里不对：【怎么了？】 清辉深吸了口气，一只手臂搂着楚离月坐了起来：【那句话，是我听二师兄跟无数个小姑娘说过的……】 楚离月没有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二师兄，其实对我一直很好。】 【他死无全尸，被人斩成两段。】【下手的那个人，就是我。】 第262章不死不灭 关于清辉的过去，楚离月在经历了蜃华珠中的世界，听了慕清溪和红袍夜清辉的对话后，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在离开雪神山之后，清辉吻她、抱她，对她的亲密和依赖明显加深，可是他却没有主动再提那些过去。他不说，楚离月也就不问。从清辉的言行中，楚离月都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那种不安。他经历了陷害和背叛，他从人族第一人、人族大英雄，被生生诬陷为人族败类、内奸，那些蒙受他的恩泽的人一个个 恩将仇报，最后竟然用那种残忍的办法来对待他。 他当初的血有多热，后来的心就有多冷。 清辉在知道楚离月已经听到了他当初的经历之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唯一一个问题竟然是，她对清辉当初的罪名是什么看法。可见在他心中，对于这个被诬陷的罪名始终耿耿于怀。 楚离月心疼这个男人，所以她从不追问。反正不管他要做什么，她总是会站在他身边。 谁知道今天，两人亲密时的随口一句话，居然引发了他那些回忆。 楚离月听着清辉声音中的痛苦，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捧住了清辉的脸，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刚刚变得阴冷的黑眸因为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开始融化，他能感受到怀中少女心中的怜惜和安抚。她把自己的温柔和胸怀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想要给这个被深深伤害过的男人所有的慰藉。不管什么性格的女人，其实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潜藏的情绪，那就是为她心爱的男人提供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湾。楚离月前世没有体会到这种情绪，人人都说火凤佣兵团是奇葩佣兵团，火凤团长更是一个强悍 不输男儿的异能强者，谁都没有在意过火凤的性别。 直到清辉突然而霸道地吻了楚离月，将那些一直没有归宿的情感倾注在楚离月身上，楚离月才发现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一个小女人。清辉漆黑的双眸专注地望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这张小脸，眼中是满满的温柔。他将五指伸开插入楚离月的发间，拽下了她头顶的紫玉簪——亏得那次紫玉簪碎裂是在蜃华珠幻境之中，所以才能保持安好— —任由那一头顺滑的青丝倾泻下来，双臂环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珍惜地将她搂在怀里，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楚离月伏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哪怕他再次成为大陆公敌，她也不会放开他的手。清辉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一手把玩着紫玉簪，“嗯”了一声。从那个濒死的楚离月许下誓言开始，从他用血磨大法重塑这具肉身开始，他就不曾打算放过这个重生的女子。只不过束缚她的方式与之前假 想的有所不同罢了。 就算是她想要离开，他也不会放手的。 黑眸中闪过冷厉的光芒，说话的声音却温柔无比：【离月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楚离月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他的手拉下来，和他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离月应该也知道了，我的师尊被称为‘海音帝君’，是一位天资卓绝、外冷内热的女修者。】清辉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得楚离月心中一阵阵酸楚。那些回忆，对他来说，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如今 都与刮骨钢刀没有两样。【你所修习的海潮清音功法，就是师尊所创。她的玄珠珠核，就是一个有神智的元魂。】楚离月想起了那个书签上的女子画像，那个静静地伫立在云海与星空之间，昂首傲然遥望天际的身影。虽然没有任 何证据，但是她总是直觉地认为，那个女子就是创立海潮清音功法的人，也是那本小册子的主人。【天玄宗分内外，内门共有七峰，分别由七位合珠长老主持，收授弟子。师尊所在的就是定海峰，而我是定海峰师尊门下最小的弟子，更是整个内门最小的弟子。】直到海音帝君从外边捡回来一个弃婴， 收为义女，清辉才摆脱了最小的处境。不过“小师弟”的称谓还是跟随了他终生。 【师尊出身尊贵，是玄元大帝唯一的女儿，幼承庭训，矢志救世。玄元大帝坐化之后，师尊也周游大陆，传授各地人族修炼功法，教导人族自强自立，与兽族勇敢作战。】 清辉的思路并不清晰，他只是随口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楚离月也不发问，也不阻止，就这样和他十指相扣，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倾听。 天玄宗当时的弟子并不多，定海峰上只有大师兄华歌远、清辉和小师妹孟千凝三个弟子，整个内门七峰也不过是十八个弟子而已，按照入门先后排序。二师兄姓花，风流儒雅，彬彬有礼，容貌俊秀，口才便捷，特别讨女孩子喜欢。每次出去游历或者做任务，都会有无数红颜知己。他也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美丽的少女，总是要找到各种理由上去搭讪， 而结果多半都是成功的。 清辉看了太多次他勾搭小姑娘的伎俩，也不免撞见一些少儿不宜的场面。他们这些人修为高深，耳聪目明，那种“小妖精”之类的话，清辉听得太多了。方才在和楚离月亲近时，清辉竟然突然想起了二师兄说过无数次的这句话。可是和二师兄不一样的是，二师兄能够对不同的人说上无数次，而他是真的很想告诉楚离月，当初他对楚离月的种种设计如今全 都抛到了一边。现在他只想将楚离月拥在怀里，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可不是真的栽在了她的手里？ 【我从来没想到，二师兄会死在我的手里。】就像从没想到，陷害他的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一样。 谁会知道他喜欢变成金焰黑翼虎放松自己？谁会在他最爱饮用的碧园春醪中投放他都无法察觉的迷魂药？谁会对他的性子那么了解，知道他根本不会接受任何委屈，越是被人围攻越是强硬不屈？ 就在他冲出重围的时候，二师兄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平素儒雅的脸上满是焦急，张开双臂对他大吼：“小师弟，你不能走！” 他当时杀红了眼，以为二师兄也是站在那些人一边，一起来对付他的。所以毫不留情地抡起了方天画戟，一下将他斩成了两段！ 可是即使是那个时候，二师兄仍旧用双手紧紧握着方天画戟，悬挂在上面提醒他：“小师弟，你现在走了，就是心虚，就是逃跑……他们会把所有的脏水泼到你身上……”当时的他是怎么做的呢？他中了药，被人暗算受了重伤，已经杀红了眼，胸中的怒火无法遏制，对于二师兄的提醒根本不曾在意。他只是将二师兄的残躯甩到一旁，挥动方天画戟，将所有围攻上来的人族 强者打得死了大半，重伤小半，自己却冷笑着冲出了天玄宗的山门。 从此，他就成了人人喊打的人族败类。 那些人畏惧他的实力，再不敢追杀他。他在僻静处养伤清醒之后，终于开始思考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直到那个时候，清辉才想明白，二师兄想对他说什么。 可是，二师兄已经死了。 这是死在他手中的人族修者中，他唯一感到后悔、不该杀的一个。 楚离月转过身，一只手环住了清辉的腰身，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这不怪你。真的。】楚离月心疼地安慰，【当时情景那么紧急，情况那么混乱，你怎么有时间慢慢分辨谁是善意谁是恶意？你当时也受了重伤，如果稍一耽搁，说不定就会被重重包围。】 【那些人既然已经计划好诬陷你，怎么会给你辩驳洗白的机会？你如果留下来，被他们囚禁，那才是真正中了他们的圈套呢。】 清辉似乎想起了什么，发出了一串冷冷的笑声：【你在王家听说那个尉迟磐被当成炼药的材料，就对他颇为同情吧？离月，你可知道，一千多年前，我所遭受到的是什么待遇？】 他握紧了楚离月的手，笑声狠戾：【你见过生机指，你可知道那是我死后的指骨？】 楚离月已经有所猜测，听到这句话也不惊讶，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死后的指骨尚且蕴含着足以令无数低阶修者爆体而亡的生机，你可以想象我活着时候，气血骨肉中所蕴含的生机和玄力该有多少？】 楚离月猛地抬头，眼睛中满是惊恐。 【对，就像你想的那样，他们之所以明知道我是无辜的，却还是跟着落井下石，就是想要得到传说中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夜影帝君的血肉！】 有了夜影帝君的血肉，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生机，提高自己的肉身素质；能够得到更多更精纯的玄力，滋养自己的神魂，提高修为。 至于善于炼药的，可以用夜影帝君的血肉炼制丹药，冲击境界，提高寿元，重返青春……善于炼器的，可以用夜影帝君的血液淬炼神兵，提升玄器……清辉的声音冰寒彻骨，犹如从九幽深处爬出来的恶鬼：【被囚禁的十年，我受尽了各种痛苦。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个对人族贡献极大的功臣，而是一棵药材，一块能够给他们带来无穷好 处的肥肉。】 【谁都能来割掉我一块肉，放走我一桶血，反正我生命力顽强。伤口愈合快，血肉重生速度快。】 直到后来他们发现，夜影帝君竟然是不死之身！ 有些人欣喜若狂，好像看见了自己永生的希望；有些人却惊惧无比，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冒犯了神灵。 他们想杀死这个可怕的男人，可是就算是将他的头颅砍下来，他还不曾死亡。把心挖出来，他也只是陷入沉睡，肉身不腐，那颗心脏也仍然跳动不息。 而且只要将残肢凑到一起，这些肢体就会自动地向着彼此接近，慢慢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有人提议将夜影帝君焚烧成灰，有人建议将他剁成肉酱。最后，他们决定将他分尸镇压在大陆不同的角落，让这些肢体永远无法再次聚集，哪怕他的头颅仍然有自己的意识，也无法逃出重重阵法封锁的镇魂锁灵大墓。过了千年，那些肢体才慢慢腐化，变成白骨。而他的心脏，甚至千年之后，仍然还在跳动。 第263章大师兄和小师妹 清辉惨烈而黑暗的过往，就那样突然袒露在楚离月的面前。楚离月紧紧抱着清辉，用力极大，好像要把这个男人融合到自己的生命里。 【他们都该死。】她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无限的杀机，凤目中寒气氤氲，【到底是谁主使的这一切？】 如果没有一个心机深沉的策划者，谁敢对当时的人族第一强者起这样的心思？就算是全天下的修者都知道夜影帝君的血肉生机能让人长生不老，他们也未必敢有任何念头。 必须有一个人将夜影帝君拉下神坛，咬下他一口血肉，其他人才敢产生贪婪的念头，扑上去分抢好处。 然后，所有参与的人就必须一起出手，将夜影帝君抹黑并且牢牢踩死，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那么，是谁动手算计了清辉，让他从高高在上的第一人成为人人皆欲啃一口的肥美鲜肉？ 清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落寞而萧索：【沉睡千年，反复思考，幕后主持者唯一的可能只有定海峰上之人。】 定海峰上的人，楚离月知道，那就是指清辉的师尊海音帝君、大师兄华歌远和小师妹孟千凝这三人。海音帝君已经在与兽族强者的决战中陨落，小师妹孟千凝据慕清溪说，正是将清辉出卖的罪魁祸首。 可是听清辉的意思，他竟然并未直接指出是孟千凝主使，显然他怀疑的是大师兄华歌远。慕清溪曾经提过几句华歌远，说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生性护短，为了平息当时的流言谣诼，才主持召开了庆祝人族胜利二十周年的纪念庆典，可是偏偏清辉却在这个盛大庆典上显露了金焰黑翼虎的身 形，证明了谣言所传非虚，才会开始了清辉之后一连串的悲惨命运。 这么想来，华歌远的嫌疑确实很大。 似乎明白楚离月在想什么，清辉一手搂着她，慢慢说道：【我喜欢变成金焰黑翼虎的模样，大师兄和小师妹都知道。】当初他们在齐云山中云来峰的小秘境中驻守，压制齐云山中的兽族，清辉和华歌远、孟千凝曾经在小秘境中生活多年，并肩作战。清辉某次受伤严重，意识不清，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不自觉地变成了金焰 黑翼虎，无法返回秘境之中，被华歌远和孟千凝看了个清清楚楚。 可是当时他们虽然都有些诧异，却没有表现出抗拒，过了一晚上之后，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再也不提此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而之后他们对清辉一如往昔，丝毫不见疏远和敌视。 清辉原本忐忑的心十分感动，更是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手足一样看待。 所以，不管定海峰上哪个人暗害清辉，对他的伤害都是双重的。因为他把师尊当成母亲一样敬爱，把华歌远当成兄长敬重，把孟千凝当成小妹爱护。 他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家庭的温暖，定海峰就是他的家，师尊、大师兄、小师妹就是他的亲人。被亲人暗害出卖，痛苦的不仅仅是被追杀、被虐待，更是被人踩在脚底的赤诚之心。【在那次庆典上，亲手将放有迷魂药的碧园春醪捧给我的是小师妹，亲口告诉我想要看看金焰黑翼虎的也是小师妹，而大叫一声‘兽族入侵’引来无数来宾的也是小师妹。】清辉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波 动。 当时他喝了碧园春醪，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竟然来不及反应，让一拥而入的来宾都看见了金焰黑翼虎变成夜影帝君的场面。这就成了之后的铁证。 楚离月心中隐隐作痛，清辉当时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夜影帝君，孟千凝却还能这样任性地让他变成金焰黑翼虎给自己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被自己这样疼爱的人背叛，那种痛可想而知。似乎明白楚离月在想什么，清辉解释道：【师尊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师妹。】小师妹身份特殊，看在师尊面子上，清辉把她当成了最疼爱的妹妹，用尽全力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即使是当初被 她陷害、后来被她出卖，也从来没有下手杀掉她。 【那你为什么仍然无法确认真正设计你的人是孟千凝，而是怀疑华歌远？】听起来好像这一切都是孟千凝在亲手操作，为什么清辉怀疑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清辉冷笑起来：【孟千凝的性格单纯率真，说难听点就是头脑简单，她哪里有这样拐弯陷害我的脑子？如果没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她就算要诬陷我，也只会直愣愣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我能变成金焰黑翼虎 ，一定是兽族后裔的话。那样的话，只要我不承认，谁也不会相信。】 他眉目之间一片阴翳：【而那个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很可能就是我的大师兄，人人夸赞的华歌远。】 他冲出天玄宗，养好伤后去寻孟千凝，想要弄清事实真相，结果就是再次被她欺骗，落入他们之手。第一个赶来的，就是华歌远。 清辉忘不了当时只有他和华歌远单独相处时，华歌远看着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再也不是大师兄看着小师弟的温和关怀，更像是一条毒蛇那样阴冷狠毒。同在定海峰上相处近百年，清辉从未见过华歌远有那种表情。那种激烈的仇恨、无尽的黑暗，全都写在华歌远平时谦和温润的脸上。他就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恨之入骨的仇人撕成碎片 。 直到有人赶过来，华歌远才恢复了平日的谦谦君子模样。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小师妹一直偷偷喜欢大师兄。想来为了大师兄，她什么都愿意做的。】包括陷害清辉。 可是直到如今，清辉仍然无法理解，相处了将近百年的大师兄为什么要对他痛下黑手。 是，在他落入他们手中之后，华歌远就因为得到他的血肉，炼制成了丹药，服食之后修为突飞猛进，达到了“大道归一”的程度，成为他之后又一位人族帝君，人称莲华帝君。 可是清辉并不相信华歌远陷害他仅仅是为了提升修为。他永远忘不了华歌远那种疯狂而仇恨的眼神，仿佛他对华歌远做了什么天人共愤的恶事！ 可是事实上，在之前的数百年中，清辉对华歌远敬重有加，从来不曾对他有任何失礼冒犯之处。 直到现在，清辉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会对他恨到这个地步。 【那个华歌远和孟千凝后来如何了？】楚离月想起来在楚家的藏书馆中翻阅玄元大陆和修者历史的书籍时，几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关于天玄宗的记载，就觉得十分奇怪。玄元大帝这样威名赫赫的人物亲自开创的山门，海音帝君更是玄元大帝唯一的女儿，天玄宗出现的帝君到现在为止，楚离月知道的已经有三位。这样领军性质的修者宗门，怎么会在千余年之后泯然无闻了 呢？ 【我只知道，在我被囚禁的时候，小师妹似乎为情所伤，决意去闭死关。】闭死关就是修者破釜沉舟的决定，要么突破，要么消亡。 孟千凝当时惨白着脸到他的囚室看了他一下，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去闭死关，和他做了一个道别。 据说，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清辉猜测她可能已经死在了闭关的地方。 孟千凝资质本来就很一般，如果不是海音帝君收她为养女，她还不一定有资格成为当时门槛极高的天玄宗弟子。 同为师尊的弟子，大师兄处于合珠境界巅峰，他是大道归一的帝君，可是孟千凝却一直停留在化珠巅峰，无法突破。 清辉几乎可以断言，没有了师尊的大量丹药支持，孟千凝根本不可能突破进阶。【那么，华歌远呢？】楚离月皱着眉头，听着清辉直到现在仍然习惯性地称呼他们为大师兄、小师妹，就可以知道他的心里是多么看重定海峰上的温暖生活。难道那些人他们看不出来清辉对他们是一片赤 诚吗？他们怎么忍心将一个强者毫无保留的信任当成垃圾一样随意蹂—躏！ 【大师兄很少来见我。我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大师兄已经达到了大道归一的境界，成为了天玄宗最新的帝君大人。至于他到底在忙什么，我……不知道。】 哪怕直到他被处以分尸之刑，华歌远也没有来到现场观看。所以华歌远后来如何，已经被镇压在镇守山中的清辉就无从得知了。 楚离月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你当初说，你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指的就是他吗？】 清辉点了点头，目光带着冷意：【我能够活到现在，他既然也到了与大道归一的境界，又无人将他分尸杀死，现在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当初华歌远真的恨他恨到了非要将他害得身败名裂、尸骨不全的地步，那么当华歌远知道了他重回人间的消息之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将他再次打入无边地狱中，让他继续品尝那种死一般的 寂灭的痛苦。 清辉如今肢体不全，只得到了头颅、心脏、左臂和两根手指，他的生机和玄力都未曾达到当初的巅峰状态。而华歌远休养千余年，以其深沉心机和手段，一定具有了强大的势力，修为也会越来越高。所以如果现在对上，清辉胜利的可能性很小。他输了倒也算了，横竖华歌远并不能真的杀死他，顶多让他再次沉睡千年。可是楚离月却会被连累失去性命。所以，清辉才会总是以金焰黑翼虎的形象出现， 避免露出真容，走漏消息。虽然说金焰黑翼虎这个形象也可能引发华歌远的警惕，但是一个时时刻刻以小萌虎形象出现在人前、总是被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的小幼虎，却和当初夜影帝君的性格行事完全不同。只要没有露出什么大破绽，华歌远恐怕也不会把一个五阶异兽放在心上。 第264章异常草木 只是，之前在斐夜城中闹出的动静太大，恐怕早已惊动了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华歌远。 能够将清辉的心脏吸收掉的金焰黑翼虎，除了清辉自己再没有别人。 【所以，我们已经从暗转明，而他却一直隐藏在暗处。】清辉抚摸着楚离月的头发，【离月，你怕不怕？】 楚离月哼了一声：【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说怕不怕还有什么意义？】哪怕是天王老子，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楚离月也要奋力将他打落尘埃！凤目中陡然闪出的凌厉和决然，让清辉不错眼地盯着她娇艳的脸庞贪婪地注视着，这是他的女人，如此锋芒毕露而又光彩照人。她有温柔，有果断，有智慧，有忠诚……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他以为自己已经 失去所有的时候，却忽然得到了足以抵得过整个世界的宝物。 清辉轻轻闭了闭眼睛，掩住了眼底的波涛汹涌。 乘着马车到了秋吟江后，楚离月向车夫表示了谢意，并送了他晶币作为酬劳。虽然是靳岑言派人来送，可是一路上这个车夫妥当踏实，省了不少麻烦。 仍然乘着夔牛号渡江而返，只是夙凉如今不知去向。 下了船，距离能够乘飞舟返回神京的城市还有数百里距离，黑虎变大了驮着楚离月在空中飞行。 暮秋的天空异常高爽，黑虎不紧不慢地飞行着。楚离月盘腿坐在黑虎背上，突然皱起了眉头。 【停下。】楚离月俯身下望，眉毛皱得更紧了，【你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黑虎降低了高度，停在空中：【恐怕是的。】他神识所过之处，几乎没有感觉到有生人存在的迹象。 下方原本应该人烟辐辏的地方，却一片荒凉。 城池仍在，建筑密集，可是道路上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应该是海州地面，我记得两年前路过时还非常繁荣。】楚离月极目望去，下方足足数十里方圆都是空无人烟，不管是城市还是周围的乡村，都只剩下空空的房屋。就连家禽家畜都不见踪影。 黑虎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你看那些草木。】 楚离月仔细看去，发现不管是城市中的树木花草还是原野中原本应该已经枯萎的秋草，都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叶片上笼罩着一层绿油油的光泽，看起来生机勃勃，简直像是春日欣欣向荣的情景。 【这些草木……难道……】楚离月想起噬阴藤，平素看起来无害的草木，如果真的凶残起来，可是十分恐怖的。 黑虎绕了一圈，向下缓缓降落：【问问这些人。】 距离那些荒无人烟的城市村庄不过十几里之外，小小的镇子依然人流如织，似乎根本不知道就在不远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两人在镇外的偏僻处降落，楚离月整理了一下衣裙，抱着小黑虎迈步向着镇子走去。 正是暮秋，镇外的树林中一片萧瑟，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发出轻轻的声音。秋虫在枯黄的草丛里急忙奔跑，发出悉悉率率的动静。 这才是正常的秋日草木。 楚离月刚刚走上大道，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脚步极重地冲了过来。不用回头，她就看见了那个衣衫有些不整的男人低着头向前大步疾行，看他的服装打扮，倒像是一个做苦力的普通平民。 向旁边让了一步，那个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楚离月的善意，仍旧低着头向前直冲。带着腥味的汗臭味道钻入楚离月鼻中，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这种味道，可不陌生啊，那种腥臭的味道，是楚离月上辈子在尸骨累叠的战场上经常闻到的尸臭味！虽然味道极淡，可是楚离月却绝对不会弄 错。 目光微闪，楚离月抱着黑虎不急不慢、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个男人身后走进了镇子。 虽然男人背对着楚离月走在前方，但是楚离月的神识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年纪其实并不算太大，看面目不过二十四五岁，身材强壮，手臂有力，只是目光呆滞，步伐僵硬，走起路来十分古怪。 这个小镇面积并不是很大，不过人流量却是不小。 男人在人群中横冲过去，惹得不少人对他怒目而视，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一直冲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门口，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 楚离月见他进了客栈，自己也步履从容地走到了客栈门前。 仙客来，挺常见的客栈名字。 楚离月迈步进入仙客来客栈的大厅之中。 大厅中摆着十几张木桌，擦得干干净净。两个伙计肩头上搭着雪白的毛巾，一个正扭头看着某个方向，另一个看见楚离月的衣着打扮，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楚离月眼角看见了方才的那个古怪男子。他已经坐在了墙角的一个桌子边上，对面是一个容貌清秀的青年，穿着一身天青色滚玄色边的绸缎衣服，头上戴着冠帽，看起来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随手指了一个桌子让伙计重新擦了一遍，楚离月坐了下来，点了两个招牌菜。得知有新鲜兽乳之后，又专门给黑虎要了最贵的。伙计一脸笑容地退下了。 楚离月并未直视那一桌的两个人，她低着头似乎在抚摸膝上趴着的黑虎，实际上两人却在一起监视那一桌。 这两个人根本不像是一路人，一个穿着绸缎衣服，像是富家公子，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还有不少破烂的地方，脸色更是一片灰白。怎么看都不是能凑到一起的人。 没看见那边掌柜的已经把算盘推到了一边，脸色一片凝重了吗？那个伙计，方才就是扭头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也带着一种惊讶的神情。 那个粗布衣服的男人坐在凳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扎在屁股上一样，根本坐不稳，身体不停地左右摇晃着。楚离月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有什么声音卡着，咕噜咕噜作响。 随着他身体的摇晃，他的头颅也左右摆动，那摆动的幅度怎么看都不对头。楚离月有点担心他的脖子是否能够承受得住，下一秒钟那颗脑袋会不会直接咔擦一声折断掉落下来。坐在粗布衣服男人对面的富贵公子容貌算得上清秀，只是脸色也不太健康。楚离月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脸上有涂脂抹粉的痕迹，虽然他努力弄得不太显眼，怎么可能瞒得过楚离月？他涂脂抹粉，显然并不 是为了打扮成什么翩翩佳公子，而是为了掩饰自己青白的肤色。 富贵公子皱着眉头，拿着小小的酒瓶给自己倒着酒，虽然没有说什么，眉眼之间却透露出不满的神色。 掌柜的看着今天大厅里这两拨客人，两个男人明显路数不对，不过这一个女人显然也不是普通来头。听说外边出了大事，他只希望不要波及到自己这片天地。 小二端着木盘，将热腾腾的菜肴一一摆好，米饭和赠送的小菜也都拿出来，殷勤地行礼：“您慢用。” 楚离月抛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乐得小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抓着银子就行礼退下。 楚离月没有心思看小二谄媚惊喜的表情，她的注意力全在那边两个男人身上。她故意挑选了距离对方最远的桌子坐下，生怕惊得对方警惕。但是如今这点距离，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边的粗布衣服男子已经摇晃得坐不住了，终于趴在了桌子上。大大的脑袋就那样搁在桌面上，低声说着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幸亏还能听得懂：“全都找了，没找到。” 富贵公子板起了脸，低声训斥道：“蠢货！怎么可能找不到？要是这次任务完不成，回去大人重重惩罚，你可承受得起？” 粗布衣服男子的头颅在桌面上滚动着，似乎表示着自己的不满：“真的没找到。”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东西必须找到！”富贵公子压低声音，语气却很严厉，“告诉你，千万不要想着偷偷吃掉，除非你想死！那种东西，不是你我能够承受得起的！” “没有吃。” “滚回去！”富贵公子根本不管粗布衣服男人语气中的委屈，掩饰不住黑眼圈的眼睛里满是凶光，“继续给我找！找不到就一直找！如果完不成任务，大人要我死，我就要你死！” 粗布衣服男人的头颅向后缩了缩，好像有些委屈，可是又不敢违背他的话，只好将脑袋从桌面上抬了起来，在脖子上安放稳当之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朝着仙客来门口走去。 他的步伐比来的时候慢了许多，似乎对于富贵公子的命令有些抵触。 楚离月放出神识，一路跟着他的脚步。 虽然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趔趔趄趄，可是粗布衣服男人的速度倒是比一般普通人快了不少，很快就走出了镇子，向着那片已经荒无人烟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离月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浓，她记下了粗布衣服男人消失的方向，表面上却一直从容地吃菜吃饭。黑虎喝完兽乳的时候，她还拿出丝帕轻轻地帮他擦去黑毛毛上的奶珠。 直到那个富贵公子起身结账离去，楚离月还淡定地坐在座位上。等那个富贵公子也向着镇外走去的时候，楚离月才起身走出仙客来，远远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出了镇子，就是一片山林。粗布衣服男人和富贵公子都是消失在这片浓密的山林之中的。楚离月将前方那个富贵公子的行踪看得清楚，他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根本就不需要辨认方位，就在树木参天的密林中毫不犹豫地前行，绕过各种障碍，一直走到了山林深处。 第265章吃点心吧 富贵公子走到了密林深处，停下了脚步。楚离月抱着黑虎跟在他身后远处，悄悄地观察着。 富贵公子刚刚站定，脚下的地面就忽然开始颤抖起来，突然冒出来了三个人站在他面前。三个人共同的特征都是衣服破烂，目光呆滞，除了中间那个人之外，其他两个都站得左歪右斜，不停晃动。 三人之中，一个正是方才在仙客来中和富贵公子同桌的粗布衣服男人。中间那个，楚离月看见他的脸，却不由愣住了。虽然已经三年多不曾相见，可是看见这个人楚离月还是很有感触。那缕挑染的红发如今已经蒙尘，在满头灰土之中不再鲜亮显眼，这个画面和楚离月记忆中 那个奇葩同伴在炮火中抬起头咧嘴傻笑的画面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晏长庚……三个字在楚离月舌尖打转，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他的样子，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也不见了，和身边那两个晃来晃去的男人一样目光呆滞，衣衫破烂。 楚离月还记得当初看见这个红发男子嘴角叼着草茎吊儿郎当的模样，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狼狈？ 富贵公子对着三个人训斥道：“事情弄得这么大，惊动了这么多人族修者，你们却找不到大人要的东西，是想要被大人惩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么？” 三人都一起摇头。 “藤大！”富贵公子喝了一声，晏长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楚离月虽然早有预感，可还是心头一沉。 “你带着他们两个，把这周围十里之内清理一遍！绝对不能让他再逃掉了！”富贵公子冷冷说道，“否则这一次不用大人出手，我就亲自将你们的魂魄打散！” 三人连忙点头，只是其中两个的动作看起来随时都会把头掉到地上一样。 “哥哥！”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一群人从天而降，将富贵公子和三个男人包围了起来。 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少女向着晏长庚身边的另一个青年扑去，却被身边的人狠狠拽住喝道：“婉儿，你清醒点！那不是你哥哥，那是嗜血藤！” 富贵公子被十几个人族修者围住，可是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神色，他冷笑一声，目光从左到右扫过眼前的人们：“谢谢你们这么热情，千里迢迢地跑过来给他们加餐呀。”“你这个畜生！”一个青年修者手中握着长剑，满脸怒色，“从渡州到石州到海州，一路上你们造了多少杀孽！你明明是也是人族，为何对自己的同族如此凶残？不管是修者还是平民，你都不肯放过，你真是 丧心病狂！” 富贵公子对于他的痛骂毫不在意，只是对着眼前的三人挥了挥手：“别听他们罗嗦了，我都听腻了。吃了他们，我们还有正事。” 就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三个人身体内发出了噼啪噼啪的声音，身躯一软就脱了身体——是的，他们的身体就像是衣服一样，或者说像是蛇蜕皮一样，从上往下滑落，堆叠在地上。 三个人瞬间消失，同时一蓬蓬殷红色的藤条从他们的身体里冲天而起，将密林中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遮天蔽日的红色藤条在密林中飞舞，纵横交织在一起，透过树枝和叶片，从地面和空中一起向着那些人族修者扑了过来。 藤条粗大有力，将树枝轻易斩断，非常轻松地就把方才那个吆喝着要扑上来找哥哥的少女扎了一个透穿。 少女的身体悬挂在藤条前方，明亮的目光迅速黯淡下来，整个人也很快干瘪下去，而那条扎着少女的藤条却不停地起伏着，仿佛在饮用最美味的琼浆玉液一样。 就在人族修者们的尖叫声中，少女的身体被无数藤条扎透撕碎，迅速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藤条丛中。 “走！快走！”有人大声喊道，其实哪里还用他催促，所有的人都第一时间想要逃走，可是这些藤条已经占据了周围所有的空间，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失去了逃跑希望的修者们带着绝望和疯狂，将手中的玄器拼命舞动起来，向着附近的藤条斩去。 谁料这些藤条竟然坚硬无比，根本无法斩断，相反，倒是修者们手中的武器要么被击飞，要么被砸断。 楚离月刚要出手，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着上方望去。 “在这里！”头顶上传来一声暴喝，两架飞舟急速飞驰而来，不等飞舟降落，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从飞舟上跳了下来，向着密林中飞奔而来。 他们手中持着弓箭，将正在极力伸展的藤条和站在藤条中央的富贵公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领大喝一声：“准备，射！”漫天箭雨向着藤条射去。一个被围的修者大声喊道：“这是树林，射箭有什么用！”树木密度这么大，根本没有几根箭矢能够射中藤条，而且那些藤条简直是刀枪不入，就算射中了对这些藤条也没有什么伤 害。 为首的将领根本不理睬他的话，脸色沉静如水，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来了一个三连射。 果然这些箭一大半都射中了藤条附近的树木，可是这些箭一射入树身，立刻冒出了火焰，燃烧了起来。 那些射中藤条的箭矢并未给藤条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它们从藤条上跌落到地面上之后，也开始升温，将地面上的枯叶全都点燃了。 火焰从四面八方向着藤条扑过去，被藤条围着的修者们眼睛中又出现了希望。这藤条难道还能不怕火？ 富贵公子冷冷笑了起来：“大人苦心培育了数百年的嗜血藤，岂是这种火能烧毁的？”他负手站在藤条中央，粗大的红色藤条居然组成了一个宽大的椅子，将他托了起来。火焰延伸到藤条周围，果然如他所言，根本无法烧着这些藤条。被困的修者中有人已经绝望地哭泣了起来。原本以为是出来救世救人，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东西，眼看就要丧命在这里……“救命呀 ，救命呀，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呀……” 树林外的将领面色凝重，口中喝道：“换箭！” 士兵们从腰间的箭囊中取出了黑色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准备，射！” 黑色的箭矢带着一种隐隐的腥味，一射到树上，就喷出了一股黑色的腥臭液体，将整个大树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可是，这些藤条对这种剧毒的箭矢仍然无所畏惧，甚至将好不容易射到他们身上的箭矢卷起来吃了个干净。 “呵呵，这些开胃小点心他们还挺喜欢的，不妨多来一些。”富贵公子带着讥讽说道。楚离月已经看见那头顶上的飞舟顶端写着大大的“楚”字，看起来这是楚家的队伍。只是，这些藤条似乎有些来历，刀枪不入，又不惧火焰和毒液。她冷冷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他们经不经得起天火的考验 ？ “既然没有小点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我还有事要做呢。”富贵公子淡淡说道，他对着前方一挥手，背后的万千条红色藤条就如同潮水一样向着那些修者涌了过去，“吃吧，吃饱了好做事。”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了过来：“我这里倒是有些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你吃得下吃不下。” 坐在红色藤条椅子上的富贵公子扭头望去，就看见一个抱着黑虎的少女从大树背后绕了出来。 “是你。”他还记得同在仙客来吃饭的楚离月，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原来你是冲着我去的仙客来？既然当时没有让我发现，你还不躲得远点，非要凑上来，是要给我的宝贝们加餐吗？” 站在士兵们前方的将领却神色激动，向前一步对着楚离月行了大礼：“参见大小姐！” 楚离月并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但是看样子确实应该是楚家的人，于是对他轻轻点头示意，款款走到了藤条前方。 “楚大小姐？”富贵公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楚离月，目光越来越满意，“原来你就是楚家那位天才大小姐？好，好！” 他双手一拍，仰头大笑起来：“吃了你，我的宝贝们应该就能进阶了！” 楚离月看着他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狂态，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无名鼠辈，不过仗着一些木族蠢物欺负欺负别人也就罢了，居然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看你是活腻了。”富贵公子猛地一拍身下的藤条，对着楚离月喝道：“呸！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除了有个高贵出身之外，还有什么能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就算是无名鼠辈，也比你们这些只会说大话的世家贵族 强多了！” 随着他的一声呼喝，数丈方圆的藤条交织着汇成了一道巨大的红色洋流，毫不留情地扑向了楚离月。 站在旁边的人族修者一个个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见楚家这位天才大小姐就此陨落。 而一旁的将领则大声喝道：“大小姐灭了他们！” 楚离月轻笑一声，莹白的玉手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血红色的火焰凝成了一柄短刀，轻飘飘地对着扑面而来的红色藤条挥了过去。在高达数丈、直径数丈的红色藤条大军面前，楚离月渺小得就像是一个幼儿。她的动作不快，也不见用力，可是手中的短刀所挥过的地方，无数藤条从空中坠落，被血红色的火焰包围着，扭曲嚎叫，在地 上翻滚不休，却无法熄灭这静静的火焰。 富贵公子面色大变，口中喝道：“退！”楚离月冷哼一声：“给我留下来吧！”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人已经留下一片残影，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富贵公子身边。 第266章嗜血藤 楚离月瞬间出现在富贵公子身边，单手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提了起来。 富贵公子身体一扭，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就从楚离月手中挣脱，一支水桶粗细的深红色藤条从他的背后飞出，狠狠抽向楚离月。 背后观战的人群中，有人猛地叫了起来。这么近的距离，被这样粗大的藤条偷袭，太危险了！ 楚离月唇角带着冷笑，焚天毫不留情地斩落下去。刀枪不入、不惧火毒的藤条遇到焚天，就像是黄油遇到了火热的切刀，轻而易举地被切成了两段。 富贵公子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他恨毒地望了楚离月一眼，身子一扭就钻到了地面之下。 所有的红色藤条似乎得到了命令，全都消失在了地下。 楚离月头也没有回，大声问道：“有能操控土壤的吗？将他们找出来！” 身后的修者们看到嗜血藤已经逃跑也精神大振，两个能够控制土石的修者站出来，催动玄力，将嗜血藤遁逃之处的地面掀起了一个个大坑，寻找他们的踪迹。 站在楚离月身后的将领上前两步，语气中的敬佩毫不掩饰：“大小姐，这些藤条防御力很高，生命力也十分顽强，也就只有大小姐的火才能让他们这么狼狈逃跑了。” 楚离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和这些嗜血藤打过交道了？这种刀枪不入的东西，总要有一个致命的罩门，知道在哪儿吗？” “据我们推测，这些嗜血藤应该有一个类似人族大脑的核心，只有破坏那个核心部分，嗜血藤才会真正死亡。”楚家将领严肃地回答。 楚离月放出神识感知着地面下的情况，看着眼前尘土飞扬、树木倾倒的场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别找了，他们已经跑了。”这些藤条倒是十分识机，逃跑速度也很快。 修者们停下寻找的工作，一起走过来向楚离月行礼致谢。 楚离月态度温和而客气地和他们谈话，询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才让楚离月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原来就在几个月前，这些嗜血藤突然在渡州出现，将几个小镇屠戮一空。当时渡州的修者家族们各自派出自家的高手去围剿这些嗜血藤，更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楚离月心中叹了口气，渡州不就是晏长庚的家乡？他可能就是在这次战役中被嗜血藤杀死的。只是不知道如今到底是嗜血藤彻底占据了他的躯壳，还是他虽然被嗜血藤控制却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然后这些嗜血藤就一路从渡州南下，似乎沿着一个什么轨迹前行，不停地继续制造杀戮。不少修者和地方政府派人试图剿灭嗜血藤，可是因为这些嗜血藤有一定的神智，十分狡猾，很难寻找，而一旦遭遇 却又十分狠毒，往往让追兵全军覆没，所以一直未能成功。 这次这批修者也是之前那些遇难修者的亲朋好友，带着愤怒和仇恨一路追寻，好不容易发现了嗜血藤的踪迹，以为可以为亲人报仇，谁知道这些嗜血藤竟然刀枪不入，连一般的火甚至毒液都不畏惧。 如果不是楚离月突然出手，这批人虽然不少，但是恐怕又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些修者说话的时候，楚家的将领就身形笔直地站在楚离月身后，像一个忠诚的护卫一样一语不发。 等到修者们离去，楚家的将领才带领着自己的士兵重新向楚离月行礼：“参见大小姐！” “免礼。”楚离月看着眼前的士兵们，“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大小姐，末将楚兴钧，如今正带兵驻守海州，负责文南城治安防御。这些嗜血藤已经将文南城中数百万人口全数吞噬，末将戴罪立功，正在追击嗜血藤。”他们驾驶着飞舟在这附近百余里寻找嗜血藤已经 十几天了，正好今天这支小队发现了嗜血藤的踪迹，连忙赶了过来。 楚离月严肃地提醒道：“如今你们对付嗜血藤并无胜利的把握，就算是人多也不一定能够保全自己，所以还是利用空中优势进行监视，如果发现了嗜血藤就发出警报，不要冲上去送死了。”楚兴钧叹了口气：“末将何尝愿意让手下的兄弟们如此冒险，只是这嗜血藤太过猖狂。原本在渡州、石州还都是对偏僻的小村镇下手，可是在海州居然将一个城市屠戮一空，数百万人口成为他们口中之食。 末将等身为军人，守土有责，不能后退。” 楚离月想起了那个富贵公子和人说的话，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嗜血藤从渡州一路南下到海州，恐怕就是追着那个东西过来的。 想到这里，楚离月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可曾找到这些嗜血藤行动的规律？” 楚兴钧对楚离月显然十分尊敬，毫无保留地拿出一张地图，将地图上画出的一条路线指给楚离月看：“末将怀疑嗜血藤是追踪某个目标，那个目标从渡州一路奔逃。” 地图上的路线确实是从渡州到海州的比较常见的交通路线。 “开始的时候，那个目标还小心谨慎地从人迹稀少的小路中行走，后来可能是意识到了危险，改走大道，进入城市。谁知道这些嗜血藤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将整个城市的人全都杀死吃掉了。” 楚离月想起在空中看到的那些城市中的植物和原野上反常的绿草，恐怕是那些嗜血藤将无数人族拖入地底吞吃时候，那些血肉也滋润了这些植物，才会让草木在秋天如此繁盛。 那些嗜血藤追踪的人是谁？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你们找到那些嗜血藤的目标了吗？” 楚兴钧摇了摇头：“尚未找到。” 不过，既然这些嗜血藤在这附近出现，就说明那个目标也离此不远。 看着楚离月的凝重表情，楚兴钧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大小姐，希望你能帮末将将这些嗜血藤除掉……” 这批嗜血藤横冲直撞了数万里，杀害了数百万人族，连修者都死在他们手中不少，可是却没有人能对他们造成真正的伤害。只有楚离月的火焰才在短时间内就重创了他们，让他们落荒而逃。 如果楚离月走了，他们就算是找到了嗜血藤，也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之前准备的火箭和毒箭，根本就没有作用！ 楚离月点了点头：“放心，只要找到他们，我一定要把他们彻底消灭。” “多谢大小姐！”楚兴钧肃容行礼，心里总算有了底气。在说完正事之后，楚兴钧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欲言又止。楚离月有些奇怪，看着他道：“楚将军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管怎么说，一个是他是楚家人，另一个在面对嗜血藤时他不曾畏缩逃脱，敢于冒着 危险亲自带领士兵们冲上来，于公于私，楚离月对楚兴钧的印象都不错。 楚兴钧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很小地说道：“此间事了之后，大小姐最好是快点回神京看看。” 楚离月一惊，难道楚家发生什么大事了？ 楚兴钧却不再多说，而是对她行了个礼，说道：“末将有幸，曾在战神大人麾下听命一载。战神大人之威名，永铭心中。” 约定好了联系方式之后，楚兴钧带着士兵们乘上飞舟继续去巡逻搜索嗜血藤，楚离月则在山中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露营。 山林中的夜晚分外静谧，秋虫的鸣叫声都听不到，除了偶尔飘落的树叶坠地声音外，几乎听不见任何动静。 楚离月的帐篷就搭在一块平整干燥的土地上，如今也早已没有了灯光。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帐篷下方的地面突然爆发出砰的巨响，一团庞大扭曲的阴影从地下猛地蹿出！ 帐篷被一下子卷到半空中撕成了粉碎，可是那个本应该在帐篷中的人却不见了去向。 嗜血藤在夜色中疯狂扭动着身体，好像是对这样的结果十分不满。 一点血红的光焰在淡淡的月色中亮起，瞬间铺开化成一片火海，将天际的疏星淡月映照得失去了光彩。 火光中身材修长的少女从容而立，手指中跳跃着的光芒将她的小脸照亮，正是早该睡着的楚离月。 被火海笼罩的嗜血藤发出了尖锐而凄厉的嚎叫，挤在一起的无数藤条顿时分散向着地底钻去。可是天火之威比他们所料想的还要恐怖，只要沾染上一点，就无法逃脱被烧成灰烬的结局。 楚离月早有防备，从这些嗜血藤一出现，就已经全力去感知他们体内的玄气流动，寻找那个“核”。 这团庞大的嗜血藤，所有的玄气都向着他根部最中心的位置流动，楚离月明白，那里应该就是他最关键的部位了。 她不等嗜血藤逃到地面下，就已经挥出了一刀。 焚天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迹，劈向嗜血藤的核心部位。嗜血藤根本无法抵挡天火的力量，被劈了个正着！ 核心部位被天火点燃，瞬间化作飞灰，而所有的藤条顿时失去了活力，方才还在向着四面八方飞舞扭动的藤条一下子就萎缩缩小了下去。 无数支藤条像是流水一样倾倒在地面上，周身干瘪，颜色发灰，不过一会儿就枯萎了大半。 楚离月能感觉到，今晚来偷袭她的就只有一支嗜血藤，那么那个富贵公子和其他两个嗜血藤到哪里去了？黑虎原本蹲在她肩头上看热闹，却突然变大了体型：【走！】 第267章还惦记着点心呢 楚离月跳到黑虎背上：【怎么了？】 【嗜血藤在那边，似乎是倾巢而出。】黑虎飞在空中，双翼伸展，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飞出了数十里外。楚离月俯首下望，明白了黑虎所说的“倾巢而出”是什么意思——下方昏暗的夜色中，那个一身富贵公子打扮的青年身后站着一排足足十来个左摇右晃的家伙，身前是无数挥舞着的粗大黑影，这架势比方才 可大多了。 遮蔽了黯淡月光的藤条中间，一个少年咬紧了牙关，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左右张望却根本看不见一点光亮。 楚离月认出了这个衣着褴褛、形容憔悴的少年，正是晏长庚的弟弟晏星，曾经在飞舟上相遇，后来开窍时也成功开启了上品玄窍的渡州晏家嫡子。 当初在飞舟上和启灵殿中见到晏星的时候，他个头不高，略微发胖，不过经过了这两年的时间，这个少年明显抽条了，身材瘦高了不少。 “你小子还挺能跑的，让爷们追了你快十万里了。”富贵公子冷笑道，“不过，还不是一样的结局？乖乖交出东西，爷留你一条全尸。” 晏星嗓子嘶哑，声音中带着无限的仇恨和愤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突然偷袭我渡州晏家，将我晏家上下五千多口人全都杀死？”他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心中无限悲愤。“到了现在还装什么无辜？”富贵公子一路追踪，好几次都差点将晏星捉到，却又被他化风而逃，一个小任务最后弄成了这么一场大麻烦，引得无数修者和军队插手。事情弄得这么大，他回去一定会受到大 人惩罚。所以他现在看见晏星就十分厌恶，决意要好好修理他。 不过，在这之前，最重要的还是将大人所要的东西拿到手。 他一挥手，一条嗜血藤就从衣袖中飞出，灵活地摇摆着身体，向着晏星手中的东西扑去。 晏星早有防备，知道对方想要的就是他手中这个灰白色长匣，所以一见他抬手，整个人就忽然消失了。 楚离月“咦”了一声，她虽然还能感受到晏星散发出来的玄气波动，可是肉眼却无法看见晏星的踪迹。这种隐身功法倒也奇妙，至少对于那些感知不够敏锐的嗜血藤来说已经足够了。嗜血藤一路追杀了晏星将近十万里，好几次都要将晏星捉住，都是被他用这一招逃跑的。这一次他们早有防备，一见晏星消失，所有嗜血藤就同时伸出了长长的藤条，将周围十几丈方圆内所有的空间都完 全封闭占据。 藤条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密不透风，连一只蚊子都无法飞过去。 富贵公子冷笑起来：“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这一次他把所有嗜血藤都带了过来，藤大到藤十九，足以将所有空间封锁，一丝风都不可能从藤条牢笼中溜走，为的就是将这个滑溜的小子捉住。 果然，晏星很快就露出了痕迹，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晏星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绝望。他只不过是和朋友们一起发现了一个小秘境，意外得到了一个灰白色的长匣。虽然不知道其中是什么东西，可是因为长匣上画着的符文一看就十分古奥朴拙，晏星想起父亲喜欢研究这些符文，所以就打算 把这个长匣拿回去给父亲把玩。 可是一出小秘境，就被这些可怕的藤条偷袭，所有同伴都当场死亡，他靠着自己的玄珠元魂是风系，而自己修习的又是最柔和无痕的春风诀，才一次次隐藏在风中逃脱了这些东西的追杀。 好容易逃回渡州自家的地盘，以为终于安全了，谁知道不过是一夜之间，整个晏家就被这些可怕的红色藤条全部占领！几千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 晏星的目光落在对面人群中晏长庚的脸上，更是充满了仇恨和绝望。 哥哥为了保护自己，留下来断后，结果却被…… 如今他奔逃十万里，仍旧没有逃出这些鬼东西的追杀。晏星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如果早知道的话，当初一出秘境就应该把这个长匣扔给他们！不，当初就不应该去秘境，不应该拿着个祸根！ 他想过将这个盒子毁掉，可是不管是刀砍还是火烧，这个灰白色的盒子都安然无恙。扔掉他，晏星又觉得不甘心。交给那些鬼东西，他更不愿意！ 手指紧紧握着不过一尺长寸许宽的长匣，因为用力过度而将指尖捏出了苍白的印痕。晏星看着四周将自己团团包围的藤条，心中只剩下不甘和仇恨。 他怒吼一声，向着面前的富贵公子扑过去，哪怕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不自量力。”富贵公子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他所见的人族多了，一个个都懦弱无能，哪怕是据说十分优秀的修者也弱小无比。真是不明白这样弱小的种族，当初是怎么打败兽族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的。 只是一抬手指，粗大的藤条就突然飞出，劈面抽向扑过来的晏星。 晏星催动所剩无几的玄力，一股温柔之极的风轻轻掠过，将这根藤条吹得就像春日垂柳一样，轻轻颤动了一下。 就在藤条颤动的瞬间，晏星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从藤条下方翻滚而过，张嘴一吹，一刀锐利之极的无形风刃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射向了对面罪魁祸首的脖颈。 哪怕是死，也要和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一起死！ 就在晏星满眼仇恨和决绝的目光下，那个富贵公子轻轻摇了摇头：“只有这个吗？”呼啸着的风刃重重斩在他的脖子上，晏星从空中坠落，在地上一个翻滚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只要杀了这个畜生，他就是死也瞑目了。 可是，风刃斩在富贵公子的脖子上，却发出了一声闷响，根本不像是斩中了血肉之躯，倒像是劈在了什么厚厚的木石之上。 富贵公子连躲都没有躲一下，脖子上更是一点皮都没有破。 他对着瞠目结舌的晏星笑了笑：“晏公子可真是让我失望啊。” 晏星咬着牙问道：“你不是人族，你是兽族？你们兽族居然敢破坏协议，从三大禁地中出来血洗人族聚居地？”当初兽族在两族大战中失败，退守齐云山等地之时，曾经和人族有协议。人族允许他们在三大禁地中居住繁衍，但是兽族不许擅自离开三大禁地，除非与人族修者达成契约。否则遇到人族修者，将对擅自 离开三大禁地的兽族格杀勿论。富贵公子仰头大笑：“哈哈哈，这一路爷们杀了数百万人族，你们人族又能将爷们如何？”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遮天蔽月的血红藤条，得意地说道，“人族修者来的也不少，还不是一个个成了给爷们补充精元的 点心？爷这一路上，可是收了不少得力手下，还真是要感谢你们人族修者的慷慨支持呀。” “你还惦记着点心呢？”一个清亮的女声从空中传来，声音中带着冰冷的笑意，“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多吃点吧！” 一听见这个声音，富贵公子的脸色就变了。他明明已经派了手下去监视这个克星的行踪，为什么会被对方无声无息地接近还毫无察觉？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一指，无数藤条向着晏星奔涌过去。楚离月手中火焰的恐怖他深有体会，他可不想尝尝那种被斩断烧焦的滋味。将大人要的东西拿到手就走，没有必要冒险和这个杀星正面对上。 就在如同浪涛般的藤条将要把晏星淹没的时候，一点血红色的光芒突然从藤条上方闪现出来。 藤条组成的暗沉天幕一下子就被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那弯在空中高悬的疏淡月轮。血红色的火海从空中降落下来，一旦遇到嗜血藤就立刻热烈燃烧起来。燃烧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就把一根粗大的藤条烧成了灰烬。原本恣意嚣张的嗜血藤仿佛遇到了什么克星，全都拼命收缩着躯体，向 着地面下缩去。 富贵公子见围着晏星的嗜血藤大半被烧毁，小半拼命逃脱，知道今天这次任务又失败了。他来不及多想，身躯一扭就向着地面下钻去。遇到这样克制他的杀星，他也是欲哭无泪了。 谁知道空中的楚离月早就盯着他，根本不会再给他逃跑的机会，手中的焚天只是一闪，一朵巨大的血红色莲花就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 血红色莲花花瓣向下飘落，笼罩住了富贵公子，瞬间就将他烧成了灰烬。 因为知道他擅长土遁，速度稍慢就会被他逃脱，所以楚离月根本不曾留手，直接将他灭杀了。 就在富贵公子扭身欲逃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手下们也都接收到了他的命令，一个个蜕去了身上的人形躯壳，向着地面下钻去。 可是富贵公子一死，那些原本已经钻到了地下的嗜血藤却都停住了动作，半截身体在地下，半截藤条在地面上，静静地矗立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晏星刚刚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看见头顶上突然出现的血红火海轻易地将那些可怕的嗜血藤灭杀了大半，连那个他根本无法对付的富贵公子也被烧成了灰烬。 晏星有些茫然有些迟钝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黑虎缓缓降落，楚离月跳下来，先是对晏星点了点头，然后就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楚兴钧特意留给她的军用信号弹，扬手发射了出去。“楚大小姐！”晏星终于认出了来人，激动地扑过去跪在了楚离月面前。 第268章灵十九，晏长庚 晏星奔逃数月，狂奔十万里，心力交瘁，在最绝望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救星，心情之激动无以言表。那些可怕的嗜血藤即使是军队也未曾消灭，可是在楚离月的火焰下却脆弱得像是一堆纸一样。 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奔涌交织的各种感情，晏星伏地痛哭起来。这些天萦绕在心头的恐惧和压力一旦散去，那些被压制在心底的后悔、惭愧、自责全都喷发出来。晏家所有人的死亡，晏长庚为了救自己而选择的死路，一路上被他连累死亡的数百万人口……那些熟悉的或 者陌生的面孔，那些绝望和痛苦的脸……始终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让他无法呼吸。直到楚兴钧带着士兵们乘着军用飞舟来到现场，晏星才止住泪水，对着楚离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多谢楚大小姐救命之恩！多谢您为我晏家上下五千余口报了仇！请楚大小姐允许晏星追随在您身边， 为您效忠！” 楚离月看着晏星泪痕满布的脸，叹了口气，让他先起来再说。 晏星这才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将手中始终紧握的那只灰白色长匣双手捧过头顶，举到了楚离月面前：“此物于我，乃罪恶不祥之物。晏星愿献于主君，恳请主君收下。”楚离月抱着黑虎，深深地望了晏星一眼。在这种时候，晏星仍然还算清醒。他知道这次事件闹得太大，官府必然要给这一死亡数百万的恶性事件定性，追查来龙去脉。作为整个事件导火线的这个东西，晏 星自己无论如何是保不住的。 与其被官府或者军队或者其后的某一方势力将这个灰白色长匣拿走，倒不如直接献给楚离月。楚离月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就接过了晏星双手捧上的灰白色长匣。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匣子是用冥骨制成的。如今，她只要看到冥骨盒子，就会想起生机指、王家的所谓家传宝物，就会怀疑其中是否封藏着 清辉的部分躯体骨骼。 就算是晏星不主动献上，她也会想办法弄到手打开来看一下的。 晏星看着楚离月接过灰白色长匣，顺手塞给怀里的黑虎，然后那个烫手山芋一样的匣子就这样消失，不由睁大了眼睛。 回到晏家的时候，他曾经禀告父亲，尝试着用自家唯一的宝囊收起来这个匣子，可是却根本无法做到。没想到楚离月就这样收了起来。 大概是失去了那个富贵公子的控制，那些嗜血藤都静静地停留在原地。他们已经脱去了人类躯壳，所以也无法分辨数目，只是这数百丈方圆中全都是粗大的血红藤条，看着也让人毛骨悚然。在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挖出大坑，露出其中嗜血藤的根部之后，楚离月也感知到了那些嗜血藤体内玄气流动的方向，找出了它们体内的核心部位，一把火将所有嗜血藤全部烧成了灰烬。只留下几根没有意识 的嗜血藤藤条作为证据，交给楚兴钧收好。 楚兴钧如释重负。这起嗜血藤大屠杀事件影响极大，各地修者和军队联手，都无法阻止这些凶残狡猾的嗜血藤一路南下，一路屠杀。如今嗜血藤伏诛，他之前的罪责也算是减轻了大半。将这些嗜血藤上交之后，说不定还会 有什么奖励。毕竟之前所有人都拿嗜血藤没有办法，上峰对于嗜血藤的情况也十分关切。在临走之前，楚兴钧再次提醒楚离月：“大小姐如果无事，还是早些返回神京吧。”如今神京楚家内部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有些人做事已经完全不分轻重，只管自己的利益。在楚兴钧这种对战神 楚辂更加崇敬的楚家铁血派看来，楚大小姐倒是比那两位都更加有资格成为未来的家主。 所以即使是看见晏星将引起嗜血藤追杀的东西交给了楚离月，楚兴钧也假作未见。他也不怕有人说什么，如果没有楚离月，这些嗜血藤他们目前根本就束手无策，凭什么去跟人家抢东西？ 士兵们乘着飞舟离开，天际已经开始出现了秋日的晨光。 楚离月对着恭敬侍立在自己身后的晏星说道：“你先回渡州为你的家人收敛，操持后事吧。如果之后你还是想追随于我，就在三个月内到神京楚家找我。如果你改变主意，也不必有什么压力。” 晏星天资出众，开窍上品，为人圆滑，这次在这么多嗜血藤的追杀之下竟然能够保全性命这么久，潜力很大。楚离月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材，但是前提是他是真心要追随自己。 晏星躬身应是，行礼退去。想起家中的惨状，他的脸上满是凄然。 等晏星退去之后，山林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人踪，楚离月才对着一个角落的地面冷冷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一根血红色的嗜血藤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很快扭动着身体显出了晏长庚的模样。 原本挑染的一缕红发已经被满头红发取代，脸上不再是那个人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眼神也不像那个富贵公子在时那么呆滞，而是明显有了自己的神智。 “多谢。”晏长庚对着楚离月深深一礼，开口的声音低沉嘶哑。 “谢什么？”楚离月看着那张脸，没有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与她上辈子的奇葩队友差距太大了。 晏长庚目光悲凉：“多谢楚大小姐救了阿星，也多谢楚大小姐救了我。” “你？你到底是嗜血藤还是晏长庚？”楚离月无法确定对方现在的真正身份。 晏长庚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两者皆是。”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存在，他的身体已经被嗜血藤吞噬干净，可是他的神智、记忆和感情却依然保留着。 看着楚离月审视的目光，晏长庚缓缓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感觉，更重点讲述了他所了解的这些嗜血藤的来历。 那天晏星一身血迹逃回晏家，晏家上下都提高了警惕，加强了防卫，但是没想到夜深人静之时，无数嗜血藤破土而出，将所有人等都吞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晏长庚亲自断后，掩护晏星逃跑，也同样被涌上来的嗜血藤撕碎吞吃。只是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驻留在嗜血藤体内，而且还能指挥嗜血藤，只是同样的，他也要受到那个灵十九的控制。 灵十九就是那个一副富贵公子打扮模样的青年。 他带领着嗜血藤一路南下追杀晏星，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晏星手中的一个东西。“灵十九说，那是‘大人’想要的东西，十分重视。”晏星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处，但是灵十九却十分看重。” 一路上，灵十九驱使着嗜血藤吞吃了无数普通人和修者、士兵。被吞噬之后能够保留神智的，都被他编号作为仆役驱使，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半都是些神魂比较强大的修者。将近十万里的追杀途中，最少有三四十个类似的嗜血藤仆役，不过并不是所有这样的仆役都能够一直生存下来的。时不时就会有人因为失去神智而消失，这样的话，对应的嗜血藤也会失去人形，只能在地 下泥土中钻行。 在这些人形仆役中，晏长庚的神魂最为稳定，对于人形躯壳的控制最好，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破绽，所以从最初的藤四变成了藤大。其他的嗜血藤仆役还都无法完美控制人形，会不停地摇晃，走路趔趔趄趄，长时间站立会忍不住倾倒趴下……可是嗜血藤第一服从的是灵十九，晏长庚只能尽量把握分寸，让自己表现得既有被灵十九重视的 资本，又不会令灵十九警惕发觉他神智清醒。 直到晏长庚看见楚离月，才隐约感觉自己脱难的日子到了。之后见她出手对嗜血藤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更是升起了无限希望，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以方才灵十九一被杀，晏长庚失去了束缚之后，立刻就钻入地底远遁。而那些没有防备、神智不清的嗜血藤则全部停留在当场，被彻底灭杀了。 楚离月听了他的讲述，更关注的是这个“灵十九”的来历。晏长庚也十分关注这个问题，但是同为被嗜血藤吞噬的修者神魂，其他人都懵懵懂懂，只懂得执行灵十九的命令，他也不敢太过扎眼，表现出太多不同。所以也只能注意偷听灵十九和所有嗜血藤仆役的对 话，表现出迟钝寡言的样子。他只知道灵十九上面有一个什么“大人”，这些嗜血藤是那位大人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用尽心力培育出来的。刀枪不入、不惧水火毒液，能够吞吃人族的血肉和神魂进阶，包括化成人形、保有神智等，都 是刻意培育出来的能力。 听那个灵十九的意思，如果以后他们这些嗜血藤仆役没有了破绽，和人族再无区别的话，还很有可能让他们潜入人族社会，充当卧底线人的角色呢。 所以，晏长庚心中猜测，这个灵十九以及他口中的“大人”可能是兽族中某些不甘心失去大陆统治权的势力，想要打入人族社会，为未来重新夺回统治权而做出准备。 楚离月听了之后未置可否，只是看着眼前浑然与人族并无不同的晏长庚问道：“那么，你接下来想要如何呢？”晏长庚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自然是去看看那位大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背后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势力！”这些兽族千万年前把人族当成血食，如今还仍然将人族数百万性命视作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资格，到现在还做着重新奴役人族的美梦！ 第269章谎言 楚离月看着晏长庚目光中的仇恨，轻声问道：“你可知道，你这样随时可能会被发现，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当卧底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那就像在万丈悬崖上方走钢丝，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晏长庚不知道那个什么“大人”找这个冥骨盒子的用处是什么，楚离月也不知道。可是楚离月知道，王家那个暗族曾经将冥骨视为非常重要的宝物，公然讥笑王骞他们重视冥骨盒子之中的东西而忽视冥骨盒子是“买椟还珠”——虽然这个典故用在这里十分别扭——可是也足以说明对暗族 来说，冥骨的价值有多么重大。 所以，楚离月让清辉检查了周围确实没有任何人或者暗族在旁窃听后，才低声对晏长庚说道：“我怀疑这个灵十九背后不是兽族，而是暗族。你要小心了。” 晏长庚一惊，对着楚离月点了点头。 暗族！这是一个比兽族更加久远的存在，虽然修者们常常用“堕入暗族”来形容那些走上邪路的同伴，可是实际上这两千年来，暗族已经很少出现在人族的生活和视线之中了。 乍然一听，晏长庚也不由心底一沉。暗族和兽族相比，更加神秘，也更加诡谲。如果是兽族，他还大致能猜测出对方的目的，可是暗族究竟是什么情况，想要些什么，他一无所知。 但是不管对方是谁，将他们晏家屠杀满族的就是他的仇敌！他如今连性命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缕神魂，又有何惧？ 黑虎告诉了楚离月一个秘密联络方法，让她告诉晏长庚，必要之时可以联系。那是暗影楼的一个联络方式，知道的人很少。 看到黑虎主动提供联络方式，楚离月就猜到这冥骨盒子里恐怕也是清辉的骨骼。 晏长庚向楚离月拱手告别，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只是眼神多了几分坚毅。 楚离月看着他扭身钻入地底，想起那个牺牲在战场上的奇葩队友，微微有些出神。只希望晏长庚的运气好一些，能够逢凶化吉。 晏长庚离去之后，楚离月想起楚兴钧接连两次提醒她早点回楚家，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黑虎早已显出了巨大的身形，尾巴一甩就将楚离月卷到了背上，向着神京方向疾驰而去。 楚离月对天元的地理位置比较熟悉，过了没多久就发现黑虎并不是向着他们最初打算去乘坐飞舟回天元的城市而去，不由诧异道：【这是去哪里？】 【回神京。】黑虎张开双翼，轻轻一拍就是数十丈的距离。 天际一轮红日刚刚升起，金红色的光线将整个世界照亮。 楚离月伏身问道：【我们不是要去乘飞舟吗？】【飞舟并非每日都会启程，而且飞舟的速度太慢，等你回到神京最少也要十天以后。】黑虎在镀着金边的云层中穿行，语气不容拒绝，【神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你也担心，我们怎么能浪费时间 ？】楚离月心中泛起无限感动，原来清辉是感觉到了她心中的不安，才会选择亲自背着她飞行将近数万里赶回去。但是想到这样长途跋涉的辛苦，楚离月还是说道：【如果真的有事，也不在一朝一夕之间，倒 是你这样长时间飞行，太过辛苦。我们还是去乘坐飞舟吧。】 黑虎用尾巴紧紧卷住楚离月的腰肢，风驰电掣地从高空掠过：【再辛苦也胜过以后有一日后悔。】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回忆几分痛苦：【其实这千年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再强大一些，师尊就不会死。】 清辉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师尊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个老牛一头撞在后背……】 楚离月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双手用力搂着他的身体，虽然不能将黑虎巨大的脖颈搂在臂间，但是还是试图用这种动作传递自己的关心和抚慰。 【所以，我宁愿累一点，辛苦一点，也不想你的人生留下和我一样无法挽回的遗憾。】黑虎的翅膀猛地一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空之中。 楚离月回到神京自己的住处，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黑虎不眠不休，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回了神京。为防意外，他们详细观察了楚离月的院子周围，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无声无息地进了院内。 楚离月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修为很高的守卫，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归来。心疼地抱着小黑虎，楚离月步履无声地摸进了楚念之的房间，轻轻推醒了沉睡中的楚念之。 楚念之的警惕在发现床头的人竟然是一去两年多不曾返回的楚离月之时，立刻化作了无限激动。 楚离月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禁声：“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念之的目光一下子变了，方才的兴奋和喜悦顿时变成了焦急和愤怒：“小姐！战神卫被调出神京了！” 楚离月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怎么会！” 战神卫已经不再是楚家的私兵，更不属于天元帝国的军队序列，三千战神卫只是挂靠在楚家名下，只听从三位统领的命令，谁有权力有资格将他们调动出京？ “三位统领是要去救你。”楚念之猛地站了起来，现在看来那根本是一个假消息。楚离月离开神京之后，初时还有消息传来，但是自从她到了滨江城，在与海族的战斗中被珠姮扔到了漠宸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往回传递消息。她进入蜃华珠内的世界中一呆就是一年多，更是不可能传 信回来报平安。留在神京的楚念之、楚青秀以及三位战神卫统领长期得不到楚离月的消息，又得知滨江城下发生了大战，楚离月曾经参战，杀死了无数海族之后，感到的不是骄傲，而是担心。担心楚离月的杳无消息是因 为她在和海族的战斗中受了伤。 战神卫派了几批小规模斥候远赴海宁打探，可是谁也不知道楚离月的下落。 甚至已经有谣言说楚离月已经死在了滨江城下的大水之中。 楚念之和楚青秀痛哭一场，却死活不肯相信楚离月死了。她们知道楚离月身边的小黑虎实力超强，不相信楚离月会这样陨落。 就在这个时侯，楚家有人偷偷摸摸地给楚念之传递了消息，说是自家在天元北部边境服役的家人听说，边境有一个非常像楚离月的少女在被漠宸国军队追杀，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人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停地说这一切都是听说的，不曾亲见。但是说起来那个被追杀少女的模样，却和楚离月极其相似。 楚念之和楚青秀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束手无策，四顾无援，只好去找战神卫的楚义亭三人商议。 楚义亭三人也怀疑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又怕万一消息是真的。那人说那个少女身受重伤，天元军队碍于军规，无法正面救援，害怕引发两国战争，所以只能看着她负伤远逃。 楚离月听得直咬牙：“他们就是摸准了你们的心思！” 只要楚义亭他们在乎楚离月的安危，最后的选择必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商量了一个晚上之后，大家决定由楚义亭和白隽带着两千战神卫去边境打探消息，援救楚离月，狄显平带着剩下的一千战神卫继续驻守军营。可是两千全副武装的战神卫如果就这样大模大样地穿州过府，必然会被官府当成聚众闹事、意图不轨的匪徒。所以，为了得到出发救援的资格，楚义亭不得不放下身段求见楚辙，说了一堆好话，才得到了 楚辙的允许。 楚辙帮楚义亭办理了各种手续，让他们以天元军队的名义，甚至还调来了一个楚辙的心腹充当将领，带着他们奔赴北方边境。 “呵呵，什么时候楚辙这么好心了？”楚离月冷笑起来，这样看来这个假消息必然和楚辙有着密切的关系。就是不知道楚辙弄这么一手想要干什么。 楚义亭他们也猜到楚辙恐怕另有打算，所以处处小心，自己筹备了后勤物资，带上了各种所需物品出发了。 楚离月终于明白楚兴钧为何接连提醒自己抓紧时间回京了，原来是战神卫被人暗算了。 “楚叔叔和白叔叔他们走了多久了？”楚离月冷着脸问道。 楚念之面色十分难看，如今楚离月安然返回，显然战神卫是被骗了，关键的是他们已经走了十几天，如果急行军的话，这都快要到边境了。 既然是一个陷阱，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对战神卫下手呢？ 黑虎在楚离月怀里扑了扑小小的翅膀：【走吧。】 楚离月知道他的意思是继续出发去寻找战神卫的踪迹，可是从神京到天元北方边境，又是十几万里的距离，黑虎刚刚飞行了一日一夜不曾休息，怎么能又继续这样拼命呢？ 黑虎甩了甩尾巴，跳到楚离月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颊：【不要小看我。】 楚离月叹了口气，紧紧拥住了小黑虎柔软的身体：【谢谢你，清辉。】 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战神卫的三位统领都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对待，那种感情是真的。如今知道他们随时可能身处险境，她真的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下次可要乖乖听我的话。】黑虎睁着圆圆的兽眸盯着楚离月的眼睛，眼神里带着笑意。楚离月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好。】这么痛快的回答反而让等着楚离月羞恼的黑虎有些惊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第270章北方边境，赤须儿 不到九月的天气，在天元神京还只是深秋，可是在北漠已经是到了凝水成冰的季节。今夜，更是有一片片小小的雪花开始从空中飘落。 楚义亭穿着甲胄，挡在面具后的眼神中隐含着阵阵杀气，手中的长枪已经点在了面前男人的脖子上。“楚统领，你如果不相信，就自己去边境寻找好了。”被楚义亭用枪尖点在脖子上的正是这次战神卫名义上的统帅楚家驹，他昂着头，面对随时可能将自己刺死的楚义亭毫无畏惧，“我本来就是奉国公爷之命 ，来为你们打个掩护带个路而已，其他的你们尽可自己决定。” 白隽连忙拉着楚义亭的手，将他的长枪从楚家驹的脖子上收了回来，和颜悦色地对楚家驹说道：“楚将军请多多包涵，统领也是太担心大小姐的安危才会如此，并非真的对你有何不敬。” 楚义亭大声喝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搜寻大小姐的踪迹，可不是为了去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卖命的！”楚家驹冷笑道：“边境大军十万，难道还用得着你们这区区两千人？楚统领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背着双手傲然说道，“第一，本将军虽然是受了国公爷的命令，带你们来到边境，但是你们始终是以 天元军队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如今前线军情紧急，岂容你们袖手旁观？”“第二，你们为了救楚大小姐，一片忠心，本将军自然十分佩服。但是，你们有什么新的消息吗？知道楚大小姐如今在何方吗？什么都不知道，在边境四处流窜，万一破坏了我天元大军的布置，坏了国家大 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第三，天元边境上，最了解各出动静的自然是军队放出去的斥候们，你们入了北天关，不正好方便从军队中得知楚大小姐最新的消息吗？这总胜过你们在数万里边境线上毫无目的地四处搜索吧？” 他个头不高，可是气势却很足，对着楚义亭冷哼道：“偏偏楚统领要把本将军往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想，真是不识好歹。” 楚义亭跟着楚辂不知道见过多少沙场厮杀，经过多少计谋暗算，哪里会被他这番话糊弄过去？ 这楚家驹带着自己部下五百多人，一路上不停地想要分化挑拨战神卫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还需要他活着将他们带到北方边境，楚义亭早就一枪将他捅死了。 如今一路急行到了边境，他却使劲鼓动战神卫进入北天关，说得倒是好听，说这样方便打探消息，同时也不会破坏天元大军的布置。 狗屁的布置！楚义亭知道自从战神大人陨落之后，北方边境驻兵大帅就换成了庞家的人，早就料到这边境防御恐怕是要减弱不少。但是这几年他们战神卫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不曾继续关注北方边境。直到这一路走来 才发现，整个边境如今简直是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完全失去了防御的意义。 这样的布置，三岁小孩都能做到！他们战神卫要是能破坏这种水平的布置，天元上下都应该感谢战神卫才对。 楚义亭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隐隐猜测大小姐的行踪恐怕真的是一个诱饵，为的就是把他们战神卫调到边境来，至于对方到底要对战神卫做什么，目前还猜不到。 楚家驹感觉到楚义亭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脸上的从容也有些破裂，连忙说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楚大小姐的下落吗？” 楚义亭冷笑起来：“听起来，好像楚将军你对大小姐的下落十分清楚？”楚家驹这才发现自己被楚义亭的杀气所慑，露出了破绽。他笑了笑：“楚统领说哪里的话，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北天关中很可能有人知道。毕竟每日大军都要派出无数斥候在边境线上飞奔，打探消息， 传递情报，如果有人知道楚大小姐消息的话，那绝对非他们莫属。” 楚家驹越是鼓动楚义亭进入北天关，楚义亭越是怀疑。白隽打了个圆场：“这样吧，楚将军不妨先进北天关和庞元帅联系一番，如果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们。我们呢，实在担心小姐的安危，无法继续等待，就留几个兄弟在这里负责联络，我们也要去边境线上搜 索小姐的踪迹了。” 楚家驹似乎很有些悻悻然，可是也知道对方不会改变主意，于是带着自己的五百人慢慢离开，向着北方不到二十里的北天关疾驰而去。楚义亭和白隽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需要提高警惕。不过好在战神卫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虽然已经从战场上下来四五年了，可是因为日日操练，从未放下刀枪，而北方边境更是他 们最熟悉的战场，所以一个个精神抖擞，将营地周围保护得滴水不漏。 第二日，刚刚用了早饭，北天关门前就传来了击鼓之声。楚义亭面色一变，回头看向白隽。这鼓声他们太熟悉了，正是天元帝国军队中的进击命令。 大清早刚用完早饭，北天关居然带兵外出，要对北漠发动进攻？ 不是楚义亭看不起那位庞家家主的堂弟庞玉桦，而是他们一路行来，战神卫也有自己的斥候专门打探情报，对于这位据说已经成珠六阶的庞玉桦可没有一点好印象。这位明明平庸无能，却还不愿意按照楚辂大人当年制定的防御计划老老实实执行，非要自己指手画脚，对于明明已经成为一个周密体系的防御计划东改西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的存在价值，好像这 样修改过之后就证明了他是一个远胜战神楚辂的军事天才一样。 事实是，经过他这个外行的瞎指挥之后，天元边境出现了无数漏洞，让当初被楚辂大人狠狠镇压扫平了的沙盗再次死灰复燃，俨然如鱼得水。 而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军事天才，几年期间却从来不敢和北漠军队正面对战。因为他刚到边境时，曾经带兵出击，狠狠吃了一个败仗。 庞玉桦当时带了一万士兵出击，对方只有八千人，但是结果却是庞玉桦惨败逃跑，而跟随他活着回来的士兵只有数百，堪称全军覆没！ 也是这一场失败，让庞玉桦再也没有勇气与北漠军队正面对抗。 结果今天，他们战神卫前脚刚到，庞玉桦就突然勇敢起来，带着部队主动出击了？ 楚义亭大感不妙，白隽的目光也锐利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三十六计走为上！ 留下来多半是要被这个姓庞的狗贼坑了的。 一声令下，两千战神卫和一千辎重军立刻行动起来，将所有东西收拾利落，向着远离北天关的西方急速行去。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大小姐！” 楚义亭和白隽闻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女子修长的背影一掠而过，闪入了北天关前的两军之中。 只是惊鸿一瞥，根本无法判断是不是楚离月。楚义亭和白隽心知，这多半是一个引诱他们的鱼饵，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正准备离开的关键时刻，就会这么巧出现一个疑似楚离月的身影。 但是还是那句话，因为在乎，无法轻易放弃哪怕是最渺小的可能。 万一真的是楚离月，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支持到现在，他们却因为谨慎而坐视不管，让她在黎明即将到来的黑暗中倒下，这样的遗憾会让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心安。 白隽轻声说道：“此事太多破绽，但是还是无法就此放手。不如我带上五百人过去看看，你在此地守候接应。” 楚义亭伸出大手一按，表示自己说了算：“应该是我带人去看看情况，我比你的修为高些，你比我的脑子好些。你在外边帮我看着，我到那边万一有事，杀出来的可能性也比你高些。” 白隽也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够，也没有耗费时间和楚义亭争抢，当时就点出了五百战神卫跟随楚义亭向着北天关前已经杀成一团的两军阵前疾驰而去。 远远望去，北天关前征尘漫天，无数人马纠缠在一起，厮杀声、惨叫声、击鼓声、马鸣声交织着，血肉在刀光剑影中飞扬，性命在雪刃枪尖中消散！ 楚义亭突然勒住了马头，举起手做了一个停止行进的手势。 五百战神卫立刻整齐划一地全部停了下来。 “撤！”楚义亭一声命令，五百战神卫立刻毫不犹豫地向后疾奔，而阵势队形依然保持得十分整齐。 一串大笑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战神卫们后退的道路上。 这是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他并未骑马，站在地面上，却和骑在马上的战神卫几乎同高。昨夜的小雪已经停止，可是地面上却满是寒霜，这个男人却光着脚站在地面上，身上也只裹着一件斜过胸膛的皮袄，露着两条肌肉贲起的粗大铁臂，手中拎着一只巨大的流星锤，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当 当的声音。楚义亭的脸色沉了下来：“赤须儿！”此人正是北漠沙盗的二当家，姓名不详，因其毛发和络腮胡都是暗红色的，所以人称“赤须儿”。他力大无穷，皮厚肉粗，一只流星锤挥开来，丈许方圆之内，绝无活口 。当初战神卫跟随楚辂驻守边疆时，没有少去剿杀时不时犯境抢劫掳掠的沙盗，和这个赤须儿更是多次交手，楚义亭一看见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善了！ 第271章中了圈套 如果说北漠和天元的军队厮杀还算是各为其主的话，那么沙盗和战神卫的仇恨可就是带着深深的个人痕迹了。其实当初楚辂镇守北方边境的几年期间，与沙盗发生的战斗次数远超过与北漠军队的战斗。 天元和漠宸国的交界处，是一片数万里的黄沙。虽然条件十分艰苦，但是为了丰厚的利润，还是有不少商人跋涉万里，来回于两国之间贩卖货物。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那些沙盗，他们对于这万里黄沙十分熟悉，骑着骆驼挥舞着弯刀，来去如风，下手狠辣。稍有反抗，就会将整个商队全部屠戮。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沙盗的猖狂， 天元和漠宸两国之间的商路几乎处于断绝状态。 直到后来，沙盗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杀鸡取卵的行为对他们自己也没有好处，才改变了策略，对于商人的货物只抢一半，杀人也只杀几个示威，留下商队大部分人的性命。两国之间的商路才慢慢恢复起来。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不停地潜入天元境内骚扰抢掠，不管是财物还是人口，都在他们的抢掠之列。 他们行事机动，身手矫捷，往往是天元军队赶到的时候，沙盗已经逃之夭夭，只剩下骆驼蹄下的滚滚烟尘。 这一状况，直到楚辂带兵驻守边境才发生了改变。楚辂的战神卫化整为零，游走作战，一次次将沙盗的队伍狙击灭杀。沙盗对楚辂和战神卫恨之入骨，曾经不止一次在楚辂带兵与漠宸国军队作战时暴起偷袭，却一次次被楚辂的绝对武力打得落花流水。最 后，楚辂更是将沙盗的大当家黄沙老人一枪穿心，诛杀在两军阵前。 从此之后，沙盗再不敢出现，几乎销声匿迹。 所以，楚义亭一直觉得，那年三月初三呼延霆之所以会和何复生合作对付楚家子弟，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不仅仅是因为丰厚的报酬，而是对于战神之女的深深仇恨。 只是这一次楚义亭带兵北上，一路上早已发现，边境防御漏洞百出，而沙盗也已经死灰复燃。当初沙盗有三位领头人物：大当家黄沙老人，二当家赤须儿，三当家呼延霆。三人当中，大当家死在了楚辂手中，三当家死在了楚离月手中，如今硕果仅存的赤须儿竟然突然出现在战神卫撤退的道路上， 这意味着什么，楚义亭心中十分清楚。 这说明，这一次所谓的大小姐的消息，从头到尾就是一次针对战神卫的阴谋。 果然，随着赤须儿的一声呼喝，狂风骤起，黄沙弥漫，将整个空间都笼罩了起来。 楚义亭冷笑一声：“多年不见，红胡子你还是就这点伎俩吗？”他和身后的五百战神卫可都是曾经和沙盗搏杀过无数次的，沙盗的这些手段他们都十分熟悉，根本不会被这种突然漫天的风沙震慑。 随着楚义亭的一个手势，五百战神卫立刻拉开了阵势，刀枪在手，弓箭在腰，随时准备战斗。 那边的白隽也已经带着剩下的战神卫做出了前来接应的架势。 赤须儿怒声喝道：“楚辂死了，你们也要和他一起下去为老大陪葬！”狂风之中，黄沙纷纷凝成人形，一个个白布裹头、手持弯刀的沙盗骑着黄沙凝成的骆驼，出现在地面上。 这就是当初很多军队根本无法对付沙盗的原因。 沙盗的玄珠多半都是黄沙元魂，能够自如地在黄沙和人形之间转换，这些老练的沙盗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刻利用这种能力躲过攻击，让人对他们束手无策。可是在战神卫面前，这些手段都是徒劳。 战神卫们神情平静，早已按照平时的训练做好了战斗准备。 最前方的战神卫眉心中飞出一片黑影，化作一片片黑色巨盾。这些巨盾向外扩展，弧形双翼自动连在一起，化作了一道黑色屏障，将其他战神卫挡在身后。 黑色屏障上一颗颗狰狞的兽首怒目而视，择人欲噬，正是战神卫特有的黑蚀盾！以前在楚家对付楚明远的侍卫时所展现的模样，不过是黑蚀盾最初级的姿态，而如今这些黑蚀盾连成了一片围墙，将所有盘旋的风沙都隔绝在外，把自己的队友保护在内。这才是战神卫手中真正的黑蚀盾 。 看着曾经给他们留下惨痛回忆的黑蚀盾，赤须儿的眼神也狠戾了起来：“哼哼，今日就要让你们全都留在这里！”楚义亭早已发现那边北天关前的厮杀停止了，而其中一队更是急忙退回了关中，不用说，就是现在的天元驻军。留在北天关前的那支队伍则向着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蹄声如雷，引得地面不停发出轰然震 动。 “赤须儿，你的大哥和三弟都在地下等你呢。”楚义亭心知这次是中了圈套，被楚家某些人和庞家某些人联手出卖，将他们引出京城来，也许就是为了把他们带到沙盗们的陷阱之中。 但是，楚义亭丝毫不见畏惧，面具后的双目锐利如鹰。不过是手下败将，又有何惧？从他们离开神京开始，就已经做好了与任何敌人死战的准备。 赤须儿看着白隽已经带人冲了过来试图救援，大手一挥，斗大的流星锤就呼啸着在空中绕了两圈，向着头前的战神卫砸去。 战神卫们久经沙场，丝毫不见慌乱，只等着楚义亭的命令。 楚义亭双目紧紧盯着那些裹挟着风沙扑上来的沙盗，计算着双方的距离，突然一声令下：“射！” 一片弓弦之声响起，数百只箭支同时向着前方的敌人射去。 在即将射中自己的箭矢面前，一些沙盗习惯性地催动玄力，将身体全部或者局部沙化。可是，那些箭矢射中被沙化的部位之后，却没有穿透黄沙掉落，而是直接喷出了一股黑色液体。 一旦沾染上这些液体，黄沙立刻被染黑、腐蚀，迅速向外扩散。反应稍慢一些的沙盗，一旦肢体上沾上了这些腐蚀液体，立刻就会发出痛呼之声，滚落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一批箭矢过去之后，正面扑上来的沙盗已经有三分之一在地上打滚嚎叫，无法继续作战。 赤须儿恨恨地瞪着楚义亭：“卑鄙！” 楚义亭哈哈大笑：“多谢夸奖。”他手一挥，又是一波毒箭射了过来。 既然知道要来北方边境，他们当然会把沙盗考虑在内。这四五年，沙盗恐怕从来没有忘记战神卫，战神卫又何尝不记得沙盗呢？针对沙盗的作战计划，他们三个早不知道商量演习过多少次了。 赤须儿看着再次倒下的一批手下，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狂吼一声，手中的流星锤呼啸着打着圈，一跃来到了冲锋队伍的最前方：“杀光这帮天元狗！” 白隽带着战神卫从沙盗侧翼冲了过来，十名战神卫护着白隽，像一把尖刀冲向沙盗本身并不整齐的战线。 战神卫们全都是黑盔黑甲，胯下是黑鳞铁马，手中是齐刷刷的黑色长枪，在上午带着冷意的阳光中散发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和那些呼喊狂叫着冲锋的沙盗不同，他们一言不发，连黑鳞铁马也不曾发出一声鸣叫，只有那重重的马蹄声，宣告着他们的来临。沉默的队伍带着压抑的力量，让整个战场的气氛都沉重了起来。 从北天关前冲过来的队伍中飘扬着一面黄沙雪山七星旗，那是漠宸国的国旗，表明了这支队伍的身份。 如今的形势就是要么白隽和楚义亭夹攻赤须儿带领的数千沙盗，要么那支数千人的漠宸国军队和沙盗夹攻楚义亭的五百战神卫。如果是前者，两千战神卫在前后夹攻剿灭沙盗之后，就可以和漠宸国军队正式决战；如果是后者，楚义亭那五百人被沙盗和漠宸国的口袋吞噬后，白隽这一千五战神卫加上一千辎重军恐怕也是个惨败溃逃 的结局。 双方都知道，如今谁的速度更快，谁就更接近胜利。所以不管是白隽还是漠宸国军队，都加快了速度。 但是白隽和战场的距离本来就比那支漠宸国军队要近得多，所以白隽亲自作为尖刀刀尖的锋锐马上就要切入沙盗侧翼之时，那支漠宸国军队还在数里之外。 以战神卫的战斗力，只需要喝一杯茶的时间，就可以将沙盗毫无防御力的战线凿穿！ 白隽手中的长枪握得紧紧的，就在他即将举枪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只手肌肤洁白莹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有力修长，一下子占据了白隽眼前的整个空间，而且吸引了白隽所有的注意力。 手掌从空中缓缓下降，按向白隽的头顶。看似缓慢的速度，却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无形压力，给人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白隽心中大惊，感觉到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在这关键时刻，白隽口中爆发出一声惊天狂吼。 吼声似雷震，又似兽吼，强力的声波在空气中传输，重重撞上了那只手掌。 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声波和手掌撞击的地方飞速散开，向着四周爆炸而去。 周围数十丈方圆内，毫无防备的沙盗们先是被那声巨吼震得瞬间僵硬，呆立不动，随之就被这无形的巨浪重重掀起抛飞，大部分人甚至来不及将身躯沙化，就摔得昏了过去。“居然是音攻。”一个身材高大的短发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白隽的马前。他目光深邃，无数星光在双目中起伏明灭，全身都散发着孤立暴虐的气息。 第272章提议依然有效 “阁下是什么人？”白隽透过面具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个男人明明存在感很强，可是却又在他的神识感知之外，实在是诡异。 来者不善！ “漠宸国，厉昺。”短发男人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淡说道。 白隽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厉昺的出现显然是敌非友。楚义亭正以寡敌众，他没有时间浪费。 手中的长枪微微抬起，白隽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此人的对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勇往直前的决心。 “冲！”随着白隽的一声令下，沉默的战神卫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瞬间就切入了沙盗的侧翼。而那边的漠宸国军队，还在三里地之外，徒然拼命催马，也来不及救援了。 就在此时，厉昺右手举起，手心向上一托，无数玄气向着他奔涌而去。明明是青天白日，他的手心里却闪现出一颗又一颗璀璨的星光。 “留下来吧。”厉昺的眸光闪动，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波动，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一样。 白隽早就满心警惕，知道对方必然有什么可怕的手段，否则他不会有这种信心独自一人挡在数千战神卫马前。 随着厉昺的手掌翻动，那些璀璨的星光像是被风吹落的花瓣、春日洒落的细雨一样从空中飘落下来。 “那日楚离月靠着外力庇佑，才躲过我这一招‘九天星河’，今天就让我来看看，著名的战神卫到底有什么本领吧。”厉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冰冷而嗜血。 天空被一条凭空出现的白色长河一分为二，长河中浮沉奔流的星光如此繁盛而明亮，将深秋的太阳都衬得失去了光彩。 一颗颗流星从长河中飞出，向着战神卫头顶坠落。 白隽是战神卫三位统领中的智囊角色，修为最低，很少直接上前线厮杀。这一次，他面具后的清秀面孔中露出了决绝的神色，哪怕是他今天死在这里，也必须保全战神卫的大部分力量！不过，听到“楚离月”三个字，他还是不由愣了一下。这个厉昺居然遇到过小姐？并且还对小姐出过手？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听他的意思，小姐当初和他对战，用什么手法躲过了他这一招？如果是真的 ，小姐现在还安好吗？ 各种思绪在白隽的脑海中翻飞，但是如今的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只能用尽全力，催动玄珠。一个白色影子从白隽的眉心飞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头白色长毛长耳的小动物，看起来有些像狮子，只是嘴巴很大，眼睛很圆，腋下还生着两双小小的肉翅。 四翅白毛犼，四阶异兽，聪明智慧，最擅长的攻击技能是吼，也就是音攻。 白毛犼一出现，一双耷拉在头顶的长耳朵就猛地站立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让它原本颇有几分可爱的模样顿时诡异了起来。 随着它的嘴巴张大，无形的声波穿越空气，向着厉昺猛攻而去。厉昺虽然听不见白毛犼的声音，却能够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向着自己的头部冲击而来。他双眸一闪，眼睛中的星光顿时化成了一个不停旋转的漏斗形状。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星光长河中落下一片柔 柔的星辉，向下笼罩在他的身上，将无声无形的声波抵挡在外。 白隽指挥着战神卫向前冲击，而头顶上那些飞速坠落的星光却带给所有人一种沉重的危机感。不需要任何人解释，沙盗和战神卫都能感觉到，如果任由这些星光坠落，他们都会化为飞灰！ 沙盗中已经有人狂叫起来：“妈的，你疯了吗？”这星光坠落的范围如此广阔，几乎将战场上所有人都笼罩在内，不管是两支战神卫，还是所有沙盗，全部都在攻击之列。 厉昺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轻轻伸出手指随意一点，那个出言不逊的沙盗就一头从骆驼上栽了下来，连沙化逃命的时间都没有。 白隽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白毛犼面对厉昺时候感觉到的沉重压力全部施加在他的身上，但是他仍旧咬着牙，自己在马上和白毛犼并肩对抗厉昺，让战神卫们去突破沙盗的防线。 只要他能够牵制住这个高手，白隽相信，沙盗防线的突破就在顷刻之间。厉昺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战神卫的统领也不过如此，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底蕴深厚。”他想起当初那个顶着无边火海，头顶上一朵朵红莲绽放的少女，目光不禁闪出冰冷的光芒。她既然敢拒绝 自己的提议，那么就不要怪他对她的人下此杀手了。 白隽眼看着头顶上的星光已经不足三丈，那种沉重可怕的危机感彻底笼罩了他的身心，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白毛犼也同时张大了嘴巴，一声震颤神魂的厉鸣突然刺入厉昺的眉心！ 就在此时，白隽已经人马合一，手持长枪猛然冲向身前不远处的厉昺。 护卫在白隽身边的十几个亲兵也都一脸决绝，催动所有玄力，一时间刀光枪影全都向着厉昺刺了过去。 厉昺双手一翻，手心向上托起，头顶横贯天空的长河中射下一道白光，数十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星辰就向着白隽和他身边的亲兵们砸落下来。 蓝白色的星辰晶莹璀璨，却意味着最可怕的死亡。白隽知道自己抵不住这些星辰的冲击，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在这些星辰降落的时候，能够拉着这个男人同归于尽，最少也要让他身受重伤。所以，他干脆不管头顶上马上就要坠落的危险，而是将黑鳞铁马的 速度提到了最快，长枪脱手而出，直刺向厉昺的胸前。 厉昺的脸上毫无惧色，手掌一翻，就有一片星光将疾刺而来的长枪挡在了身前。 白隽心中长叹，眼前的白光越来越刺眼，他不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预料中的痛苦和冰冷并未来临，而身周的空气突然急剧升温。 “楚离月，你居然在这里！”听到厉昺惊讶的声音，白隽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这才发现自己头顶上的星辰被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血红色火海不停吞没，无边火海之中，一朵朵硕大的血色莲花凝结出来，花瓣缓缓张开。那些令他全身都感到危险的星辰，一落入红莲之中，就迅速消 散，化作了一缕缕玄气。 厉昺方才的淡定从容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双目紧紧盯着空中。那里，一头巨大的黑虎张开漆黑的双翼，任由星辰落在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动作，那些星辰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黑虎背上，披着银红色薄氅的少女娇艳的面容上带着冰冷，细长莹白的手指间，血红色的火焰短刀蓄势待发。“厉昺，原来是你。”黑虎日夜兼程，楚离月看得心疼不已，所以对于那些设下圈套暗害战神卫的人更是痛恨不已，发誓只要抓住他们必然要好好地收拾一番。没想到，远远地就看见了横贯在天空中的那条 白色星河，带头对付战神卫的居然会是星环城的城主厉昺，那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 听到“厉昺”这两个字，黑虎的兽眸顿时发出寒光，狠狠地盯住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厉昺感觉身上一冷，只以为是周围战神卫们的杀气所致，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对着空中的楚离月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我还真是有些想念你呢。”那日在星环城观星台上，厉昺遥遥望见雪神山深处出现的异状，猜测是楚离月突破进阶，迈入了成珠境界。如今一见面，果然发现楚离月周身的气息已经明显有所变化，整个人再也不是当初那种锋芒毕露 、玄气萦绕的感觉，而是已经和整个天地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楚离月指挥着火海红莲挡住了战神卫头顶上的星辰，整个人从黑虎背上站了起来，右手举起了焚天。 “厉城主的大恩，我也永铭五内，不曾一日忘怀！”楚离月声音中带着森冷的杀机，欺负她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敢利用她的消息来诱骗战神卫，真是无可饶恕！ 她从黑虎背上一跃而起，银红色的大氅在秋风中张开，大氅上华丽的绣花在空中熠熠生辉。但是再华丽的衣服，也比不上她的举动更令人瞩目。 楚离月手中的焚天高高举起，焚天短小的刀身上突然冒出了跳跃不停的血红火焰，像是一把最耀眼的火炬，在秋日高空中划过一条曲线，狠狠地劈在了天空中的白色长河之上。 滔滔火焰沿着这条曲线，冲入了白色长河之中。火焰所过之处，那些美丽而危险的星光一一熄灭，白色长河瞬间变成了红色流火。 厉昺拊掌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楚离月，你进步很快啊。” 当初在他的九天星河之下，只能吃力地硬抗，如果不借助外力恐怕只能承受不到二百颗星辰的攻击。不过是不到两年时间，却已经能够用自己的天火来将整个九天星河彻底破碎，这样的进步真是神速。“楚离月，我当初的提议依然有效，只要你答应给我生一个儿子……”厉昺并不是特别在意沙盗或者战神卫谁胜谁负，谁活谁死。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无聊生活中的游戏，只是有了楚离月，这个游戏却 突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他想要一个能够继承他的血脉和楚离月天资的后代，哪怕是一个女儿，他也可以将自己的修炼经验全部教授给他（她），让他（她）代替自己去走那条通往大道的修炼之路。这可比什么战争、阴谋要重要 多了。厉昺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脸上挨了重重一击！ 第273章蝼蚁 虽然楚离月如今的实力已经大大提高，但是厉昺并不觉得一个刚刚踏入成珠境界不过两年的小姑娘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哪怕她可能得到了千载难遇的天地印记。所以，即使是看到自己的九天星河被楚离 月轻松地一刀破碎，厉昺依然保持着成竹在胸的模样。 就算是沙盗和漠宸国军队全部被灭，他也有把握一个人灭杀这些战神卫。他虽然只是成珠五阶，可是一般的成珠七阶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既然楚辂已经不在了，战神卫也无足为惧。 可是，就在他自觉一切仍然尽在自己掌控之时，脸上却突然遭遇了重重一击！ 厉昺悚然，他根本就没有发觉这一攻击是从哪里来，是谁在攻击他。这说明攻击他的人修为远在他之上。 直到这时，厉昺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男人。黑袍男人的脸被大大的帽兜遮住，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巴，以及一双轮廓鲜明的薄唇。 厉昺想要用神识感知对方帽兜下的容貌，却只能感觉到一片云雾，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真容。虽然看不见五官容貌，可是对方身上强者的气息却毫无遮掩。 正是这个男人狠狠给了他脸上一拳。 厉昺的脸已经被这一拳打得塌陷了一半，鼻子嘴巴都在流血，看起来十分凄惨。可是这种疼痛和血腥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让他全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战意高涨。 “好！”厉昺仰头大笑，刚想说点什么，对方帽兜下的薄唇却已经微微勾起，厚重如同实质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一下子闭住了呼吸，更不要说是开口说话了。 一只手从对面的黑袍下伸了出来，比厉昺之前伸出的手掌更加完美，似乎还带着微微的莹润光泽，缓缓伸到厉昺面前，五根修长的手指慢慢握住了厉昺的脖子。 厉昺明明看到对方的动作并不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根本无法躲避，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蝼蚁。”薄唇轻轻开启，吐出了两个字。就这样的实力，居然还敢对他的女人这样无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离月无奈地摇头，说好了她要亲自对付厉昺呢？怎么一听这个疯子的话，清辉就怒了？ 不过，这个时侯楚离月也没有时间就这个问题跟清辉仔细讨论，她已经扑到了明显是沙盗头领的赤须儿面前。 她既然来了，就不会坐视战神卫和沙盗苦战而有所损伤减员。 楚离月手中的短刀已经收起，换成了长枪。赤须儿的流星锤十分威猛，呼啸之间掠过数丈距离，往往就能打死打伤好几名战神卫。可是战神卫也不是普通士兵，他们组成军阵，以黑蚀盾为防御，长枪从黑蚀盾中穿出，只要刺到沙盗身上，哪怕是沙 化状态的沙盗，都会被附带着黑蚀属性的武器瞬间吸收腐蚀，失去战斗力。 不过是和厉昺纠缠的片刻功夫，战神卫们根本不管头顶上的星辰坠落或者火海红莲，勇往直前，已经将沙盗疏漏的防御冲得七零八落。 楚义亭和白隽的两支战神卫里应外合，顿时将沙盗斩杀了大半。 赤须儿不停怒吼，甚至将身上唯一的衣服都拽下来扔到了一旁，露出了只穿着半截裤子的强壮身体，拼命地扫荡着四周。 楚义亭看他手下死伤了不少战神卫，眼睛也赤红一片，冲上去一枪挑中流星锤的锁链，用力一扭一拨，想要将流星锤夺去。 赤须儿冷笑一声，双手一松，流星锤竟然脱离了锁链化作一道残影射向了楚义亭。这本就是他专门炼制的玄器，可以由自己心意控制。 想要夺他的流星锤？那就送给你好了！ 巨大的流星锤原本就距离楚义亭不远，又被赤须儿全力催动，眼看就要砸到了楚义亭面门上。这样沉重巨大的流星锤，如果真的砸到楚义亭脸上，恐怕当场就会把他的脑袋砸成粉碎。 楚义亭临危不乱，眉心突然飞出一根长枪的枪影，向着流星锤用力拨去。 不求将流星锤击碎，只求使其轨道偏移，就可以避免生死危机。 就在此时，楚义亭耳边传来尖锐的风声，一支长枪带着无数残影横扫过来，重重抽在流星锤上。 咔嚓一声，长枪折断，但是那颗巨大的流星锤却突然倒飞回去，以比之前更加可怕的速度和声势砸向了赤须儿自己！ 楚离月扔了断枪，从宝囊中又取出一支长枪，轻轻抖了几个枪花，感觉了一下分量之后，整个人就鬼魅般消失在原地，跟在流星锤身后来到了赤须儿面前。 赤须儿面对倒飞回来的流星锤，虽然心中惊诧，但是却并不紧张。这是经过他炼化的玄器，与他心意相通，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控制，所以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抬起满是肌肉的粗壮手臂，轻轻松松就将飞回来的流星锤一把接住。赤须儿甚至还耍了个花招，让巨大的流星锤在手心里旋转了好几圈，看起来十分潇洒，引得他周围的沙盗们纷纷叫好。 赤须儿裂开布满了脸颊的红色络腮胡中的大嘴，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腹部一凉，然后听见的就是沙盗们惊恐的大叫声：“什么人？”“快放下二当家！”“老子跟你拼了！” 一手握住了突如其来刺入自己小腹的枪杆，赤须儿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挑起，抡到了半空中。 “好！”他肉身强悍，生性勇武，根本不把这种程度的伤放在心上，所以面对这种危机环境，竟然还来得及仔细打量是什么人这样无声靠近、一枪中的。 站在地上的少女披着华丽的银红色大氅，身形高挑修长，长发被束额紧紧箍在脑后，一双凤目寒光四射。她手持长枪，枪尖上挑着重达二百斤的赤须儿，却仍旧举止从容，毫无压力。 对厉昺那边的动静一直留意着，赤须儿自然知道这位就是昔日威震边境的天元战神楚辂的唯一爱女楚离月，也正是杀死自己三弟呼延霆的凶手！ 一双圆环大眼中闪出狠戾，赤须儿手中的流星锤再次掷出，同时用力想要将刺在自己腹中的枪尖拔出：“楚离月，你来得正好！”楚离月冷笑一声：“可不是正好送你下去和呼延霆他们团聚么？”她手腕一抖，赤须儿握在枪杆上的手就像是摸到了火红的烙铁一样，本能地缩了回去。而楚离月则抡起长枪，用赤须儿结实的身体狠狠砸向 了向着自己飞来的流星锤。 赤须儿就算是躯体再结实，也不由闷哼一声，在砸飞了流星锤之后，唇角流下了汩汩的鲜血。 将负伤的赤须儿扔到地上，一脚踏在他胸前，直接将他的肋骨踩断了几根。楚离月大声喊道：“红胡子死啦！杀光这些沙盗！” 沙盗们本来就是为利益而聚集起来，这一次赤须儿说来为两位当家报仇，埋伏偷袭战神卫，事后每人都有无数好处，他们才跟着赤须儿来的。 方才沙盗们死伤惨重，很多人已经萌生了逃跑的念头，现在赤须儿本人都已经被人一枪刺穿生死不知，剩下的不足一千沙盗立刻有一大半化作风沙，急速远遁。 战神卫们来不及打扫战场，也没有时间去追击沙盗，他们整肃军容，准备迎接已经来到了近前的漠宸国军队。 这一切说起来好像很长，但是实际上却发生在短短片刻之间。 片刻之间，厉昺被人掐着脖子抽翻在地；片刻之间，赤须儿被人一枪刺穿踩在脚底；片刻之间，沙盗做鸟兽散倏忽不见。 漠宸国带队的将领心中狂骂，来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仿佛这样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哪怕三千战神卫齐至，也只有全军覆灭一条道路。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和当初所说的完全相反，连曾经的星环城城主、新任的国师大人、人人都不愿招惹的疯子厉昺，也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没有了国师大人的庇护，他们这五千人，根本没有把握对付两千战神卫。更不要说，对方那边还有两个明显战力超人的外援呢！ 就在战神卫剑拔弩张，准备进行下一场苦战的时候，漠宸国带队将领突然下令撤退。 五千漠宸国军队就这样在伤痕累累、不足两千名的战神卫面前，无声退却。 看着黄沙雪山七星旗消失在远方，楚义亭和白隽都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同时派出斥候在四周警惕。安排好一切之后，楚义亭和白隽才一起来到了近前，对楚离月行礼，脸上都写满了感激和庆幸：“小姐，多亏你及时出现。”白隽更是清楚记得自己当时那种闭目等死的心情，如果不是楚离月的火海挡住了 厉昺的九天星河，不仅自己要死，战神卫也要死去一大半。 没有了战神大人的存在，战神卫在面对高手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楚离月连忙还礼：“两位叔叔万里跋涉，冒险来到这里，全都是为了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赤须儿和厉昺都交给了清辉。有了清辉的暗影领域，什么刑讯逼问全都没有必要了。只要清辉出手，这些人记忆中的一切都无所隐藏。 楚离月就想知道，这个暗算战神卫内的陷阱是什么人设下的，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结果。在楚义亭和白隽敬畏的目光中，一身黑袍的清辉走了过来，帽兜已经遮在脸上，只是唇角带着冰冷的弧度：“离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第274章北天关，庞元帅 看到清辉的表情，楚离月猜测他方才在暗影领域杀掉厉昺和赤须儿的时候，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 清辉冷哼了一声：“待会儿告诉你。”楚义亭和白隽都不是笨蛋，本来就知道楚离月那头黑虎实力超强，一巴掌就把当初的何复生拍得从虚空中掉落，如今看见和楚离月一起来的黑虎不见了，而这个黑袍男人却突然出现，看起来和楚离月还十 分熟稔，心里都猜测这位就是那头金焰黑翼虎。 两人恭恭敬敬地对清辉行礼：“多谢前辈出手。”至于厉昺和赤须儿的凭空消失，他们也不敢多问。 清辉露在帽兜外的下巴微微点了一下，算是接受了他们的感谢。战神卫两千人，辎重兵一千人，这一次战死五十二人，伤者数百。将死去的战友尸体火化，收好骨灰，打扫完战场——凡是未死的沙盗全部杀死，不留一个俘虏——战神卫正要撤退，却见北天关关门大开 ，一队骑兵向着他们跑了过来。 带队的正是之前抛下战神卫的楚家驹，他看见楚离月，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大侄女，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看来这次我带着战神卫来边境找你，真是来对了。” 楚离月对他这种明显是楚辙走狗的人根本懒得多说，她伸出手对着楚家驹说道：“既然战神卫已经找到了我，那么就麻烦楚将军将战神卫返回神京的文书交给我吧。”楚家驹跳下马来，笑嘻嘻地走到楚离月跟前说道：“大侄女，战神卫跋涉数万里，如今又苦战一场，正是疲惫之时，不如就在北天关休整一番，过几日再返回神京也不晚。”他笑得十分慈祥，满脸都是关切 。楚义亭想起之前楚家驹拼命鼓动他们进入北天关，如今又重提此事，如此执着，更是不敢同意。他冷着脸说道：“战神卫本来就是为了找-小姐而来，如今小姐已经找到，我们也该走了。否则留在此地，也不 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坏了庞元帅的战略布置。”早晨那北天关和漠宸国的一战，此时怎么看怎么像是另一种诱饵。如果战神卫心中充满了对于天元帝国的忠诚，当时多半就会冲过去救援。那个时候，北天关的军队往后一退，紧闭关门，沙盗突然出现断 了战神卫的后路，漠宸国的五千骑兵正面拦住战神卫…… 如果没有楚离月，也没有这位黑虎大人，战神卫会是什么结局？除了全军覆灭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楚义亭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手段会是他们追随大人用性命保护的天元国人用来对付他们的。 他只庆幸，从战神大人陨落之后，他们心中对这个国家再无更多期待，后来更是将忠诚献给了大人唯一的女儿，所以当时才会不进反退，意外打破了对方的计划。 更幸运的是，小姐居然在关键时刻出现，而且实力大幅度提高，一人就将漠宸国高手的攻击当下，更把赤须儿轻松擒获，保全了大部分战神卫。 这一系列针对战神卫的陷阱，和楚家驹脱不了干系。可是现在楚家驹竟然还不有多远逃多远，还敢出来继续诱哄他们入彀，真是把战神卫当成了家猫不成？ 好像根本没听出来楚义亭语里的不满和讽刺一样，楚家驹亲热地笑着说道：“楚统领说的哪里话，以战神卫的沙场经验，绝对是现在边境这帮小崽子们的祖宗！” 他上前一步，想将手搭在楚义亭肩膀上，却被楚义亭毫不犹豫地闪身躲过。即使如此，楚家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恚怒不满，而是不露痕迹地将手收了回去，继续笑着说道：“我昨日一入北天关，就向庞元帅禀告了我们的来意。庞元帅今日派了兵马出来约战漠宸国军队，正是想要帮 咱们去找大侄女。虽然不曾帮上大忙，但是这份情谊，咱们也得去当面感谢一番不是？” 楚离月凤目微冷，嘴角勾起笑容，笑意却未到达眼底：“楚将军言之有理。” 楚家驹抬起眼睛，笑得更亲切慈祥了：“大侄女果然懂事有礼，不愧是战神大人的掌珠。” 楚义亭和白隽却都知道自家这位小姐不是能够被人随便哄骗的闺阁女子，所以也都闭嘴不语，等着楚离月的决定。 “楚叔叔，白叔叔，你们先带着战神卫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我和楚将军去北天关拜见庞元帅，好生感谢庞元帅的一番厚谊。” 楚离月披着银红色的薄氅，上面绣满了暗纹，彩色丝线随着她的脚步闪烁着微微的光芒。虽然头发简单地挽着发髻，只簪着一枚紫玉发簪，可是周身的气度却丝毫不减。 楚家驹原以为战神卫三位统领对于楚离月的关怀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仅仅是看在楚辂的份上，没想到现在楚离月一开口，楚义亭和白隽竟然完全服从，毫无异议，心中也不由惊诧。 楚离月这种威势和气度，如今的楚辙和楚辕竟然都比不上！ 心中暗自盘算着，面上却是一片和煦：“大侄女，战神卫各位长途跋涉，又经过一番苦战，就算你不体恤他们，也好歹看在他们中间如今有这么多伤员的份上，好歹让他们进北天关去好好休息养伤啊。”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想要挑拨她和战神卫之间的关系？她理了理大氅上的缎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随口说道：“楚将军如此爱护战神卫，就麻烦你从北天关多带一些医生和药材来给战 神卫使用吧，毕竟有些伤员是不适合移动的。” 楚家驹从来没想过带医生和药材来慰问战神卫，因为他这一路试探了无数次，也失败了无数次，知道战神卫绝对没有投靠楚辙这一边的打算，那些人力物力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在战神卫身上。 可是如今楚离月这么一说，他也只能笑着说道：“这都好说，好说，等会儿我们入关之后好好商量。” 楚离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只会吹牛。楚家驹心中暗骂，但是还要继续装出一张笑脸。 刚想再说什么，楚家驹就突然感觉到全身一冷，原来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黑袍男人竟然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了楚离月的身后。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连目光都被大大的黑色帽兜遮住，可是楚家驹的脖子却开始感到一股凉嗖嗖的气流，似乎有一把刀架在他脖子后面，随时都会砍下来一样。 想起刚才在北天关城墙上远远看见这个黑袍男人只是一伸手，就把漠宸国人人畏惧的厉昺掐着脖子按在地上的能耐，楚家驹终于不敢纠缠，乖乖地带着楚离月和清辉两个回了北天关。 北天关是天元帝国的北大门，堪称天元北部的第一道门户。北部边境元帅庞玉桦就带着自己的五万士兵驻守在此处。 自从与漠宸国军队一战全军覆灭，庞玉桦在自己只剩下五百不到的精锐亲兵保卫下逃出生天之后，他驻守边境的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北天关内，再也不敢带兵出巡。 而他选择北天关的原因，不是因为北天关是天元帝国最北方的门户，意义重大，却是因为北天关城墙又高又结实，而且一直有重兵保护，最为安全。 也许是因为几年都不曾出去巡视边境，庞玉桦自己都感到心虚，所以格外喜欢对着沙盘和地图指手画脚，频频表达自己对于边境防御的独到观点。 楚离月来到元帅府的时候，庞玉桦就正在对着沙盘发表见解。 他身材健壮，相貌堂堂，浓眉虎目，唇上和下巴上的髭须整整齐齐，站立的时候腰背挺直，带着军人特有的磊落和果断，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的样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必须加强防卫。”庞玉桦手中的指挥棒凌空虚点着沙盘上的某些地点，“这里，就不防稍微放松一点，让沙盗进入我们的包围圈之后，凭着这处的地势，足可以以少胜多，将他们好 好招待一番！” 庞玉桦的声音洪亮，语气坚定，仿佛他所说的都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站在旁边的几个将领纷纷点头，露出敬佩的神色，夸赞的话像是滔滔江水一样喷涌而出。 楚离月还未来到房间，就已经用神识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关在元帅府里玩这一套，硬是假装自己是战神在世吗？ 这样一个庸才驻守边境，这几年漠宸国居然没有趁机南下，横扫天元，抢掠土地人口，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就好像有人在配合庞玉桦一样。 楚离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庞玉桦看见楚离月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既不失威严，又不乏亲近：“原来是世侄女来了。昨日楚将军已经将战神卫的事情禀告了本帅，本帅对于世侄女的安危十分关心，只是碍于军务繁忙，竟 然不能出手相助，还望世侄女不要怪罪才好。” 庞、楚、覃、越四大家族千年以来一直互相联姻，庞玉桦叫她一个“世侄女”也不为过。 楚离月也端着架子和他说了一些客套话。 庞玉桦听说战神卫没有跟着入驻北天关，不由露出了几分不满，不过也并未多说，而是命人带上物资出关去犒劳战神卫。 至于楚离月，就被庞玉桦盛情挽留，要她在北天关中小住几日。清辉一直站在楚离月身后，他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庞玉桦根本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把他当成了楚离月的贴身侍卫，连问也没有问一句。 第275章相似的模式 北方边境的夜，滴水成冰。 楚离月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毛茸茸的小黑虎扑到了自己脸侧。 金焰在空中飞舞，小黑虎蹭着楚离月的脸颊：【主人抱抱。】那些不识趣的蠢货，居然让他和离月分开来睡！伸出胳膊将小黑虎揽在怀里，楚离月轻轻笑了起来。他是小黑虎样子的时候，自然没人管他睡哪里；可是他今天一怒之下，现身殴打厉昺，又用人形跟着来到北天关，别人当他是侍卫，已经安排他住在楚 离月隔壁房间了，还要怎么样？ 夜色如墨，床上的金焰却散发着一片柔和的微光。楚离月半眯着眼睛，轻轻抚摸着黑虎的毛发，黑虎躺在被子上，也惬意地半眯着眼睛。如果让别人看见，一定会觉得这对主仆的动作神情非常相似。 【今日我从那赤须儿和厉昺的记忆中，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被伺候得舒服了，黑虎才轻声说道。为自己的两个兄弟报仇，这自然是赤须儿一直以来的愿望。可是楚辂已经死了，战神卫也退回了天元，赤须儿没有能力去到神京找楚家麻烦，也只能带着重新扩大起来的沙盗在边境掳掠，将心中的怒火发 泄在天元百姓头上。 所以这一次，赤须儿带领沙盗前来，完全是有人通知他战神卫将要来到边境，并且届时会有漠宸国军队出面与战神卫作战，沙盗只需要从背后偷袭，就可以轻易将他们恨之入骨的战神卫全部绞杀。 【你猜到是谁通知他的吗？】清辉的声音带着嘲讽。 楚离月的睡意已经全部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如此，想必就是楚家和庞家联手而为吧。】 楚辙虽然刻意掩盖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身影，但是他派出来的楚家驹处处挑拨战神卫，试图造成战神卫内部以及对楚离月的矛盾，显然不怀好意。而且楚家驹和庞玉桦之间，似乎也达成了什么协议。 北天关的军队出城诱敌，诱的却不是漠宸国的军队，而是同为天元人的战神卫，这必然是上面的意思。 【没错，通知他的就是北天关的一名副将，人人皆知他是庞玉桦的心腹。】清辉冷笑起来，【看来虽然一千多年过去了，屠刀向内砍的习惯却从未改变。】 【至于厉昺，如今却是漠宸国新上任的国师呢。】清辉淡淡说道，【庞玉桦不仅通知了沙盗，还联合了漠宸国边境的军队，准备做一场戏，将战神卫引入埋伏之中。】在他们想来，如果北天关的天元军队被漠宸国军队压着打，战神卫看见了一定会上前救援，等到战神卫进了埋伏，两边军队突然化敌为友，同时发动对战神卫的攻击，加上沙盗的偷袭，战神卫就算是战斗 力再强，也只有饮恨一途。 谁也没想到战神卫居然这么小心而冷漠，对于当时血肉横飞的场面毫不在意，直接选择了后退。原本准备抄后路偷袭的沙盗不得不站出来阻拦，北天关的军队却又临阵退缩，只剩下漠宸国军队飞速来援。 而厉昺作为新任国师，一心想要借战神卫的鲜血和人头来立威，同时也带着某种扭曲的快感：楚离月逃出了他的手心，可是战神卫还不是要死在他的手里？ 庞玉桦是天元北境元帅，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战神卫下手？楚离月真是不明白。 赤须儿和厉昺自然更不知道。 【也许应该换个角度，是楚辙用什么代价作为交换，让庞家和庞玉桦为他出手对付战神卫？】清辉的声音冷漠得如同窗外无声吹过的风，随时能够将春水凝成寒冰。 楚离月将小黑虎抱在胸前，轻轻亲了亲他的头顶：【你说得对。】她知道庞家对楚家不怀好意，可是楚辙却不知道。他的妻妾都是庞家的女儿，想要和庞家结成某些利益联盟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楚辙大概是发现你如今羽翼已丰，战神卫又绝对不会听命于他，所以决定在你回来之前，将战神卫除掉，削弱你的实力。】 楚离月的眼睛闪了闪：【我还没有回来，他就知道了什么消息……】楚辙什么时候这么耳聪目明了？他是知道了自己已经成珠吗？是谁这么及时地将消息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楚辙因为害死了楚辂，所以对楚离月才格外心虚和警惕，主使楚明月在镇守山试炼的时候对她下毒手。没想到楚离月虽然玄珠被毁，却居然神奇地再次开窍凝珠，并且越来越耀眼夺目。 甚至连族老们都对楚离月另眼相看，战神卫也隐隐地开始奉楚离月为主。在楚离月离开神京、楚辙和楚辕正面争斗越来越激烈的时候，楚辙突然得知楚离月竟然已经踏入成珠境界，担心她回来再掌握了三千战神卫，继承楚辂的威望和人脉，成为楚辙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就决定 先下手为强，将战神卫先消灭掉，减掉楚离月一个有力的臂助？ 楚离月把自己放在楚辙的立场上，假想了一下楚辙现在的心思，也同意了清辉的说法，这次的阴谋应该是楚辙主导，然后请庞家帮忙的。 也许楚辙还付出了一些代价作为报酬，只是他却不知道，就算是他不付任何报酬，庞家应该也会很乐意将楚家最有潜力的子弟打入尘埃的。 尤其是庞家自己三位英才同时被废的情况下，楚家却还有一个十八岁成珠的楚离月，据说还身怀地级功法，想必庞家会倍感威胁。 【我的好叔叔真是处心积虑。】人一旦迈出了失去良知的第一步，就只会越走越歪，最后成为一头面目全非的野兽。 之前原主的仇还没报，楚辙却又对她伸出了黑手。 【这一次，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楚离月想起楚辙这次难得的反应灵敏，不由觉得有些蹊跷。 【庞家那三位也应该被送回神京了。】清辉提醒。楚离月豁然开朗，他们固然是一路急行，可是按照庞家的财力，以及庞家三英全部被废的紧急程度，绝对能够让庞家派出专用的飞行工具将他们用最短的时间送回神京。毕竟越家就在神京，时间越短，庞 家三英得到救治的希望就越大。 而楚离月和清辉却只能乘着马车从东海城到秋吟江，然后渡江之后开始飞行。可是在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嗜血藤屠戮事件，耽误了一些时日。算一算，这之间的时间基本能够吻合。也就是说，庞家三英一抵达神京，楚离月已经成珠，并且修为极高的消息就传到了楚辙耳中。然后楚辙就开始打战神卫的主意，战神卫无法判断消息真假，只能以防 万一，抓紧时间出发。 而楚兴钧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个消息，接连提醒楚离月，让她尽快返回神京。 将整个事件的先后捋顺之后，楚离月心中更是后怕，如果清辉没有拼命飞行，如果他们迟到一刻钟，可能整个事情就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 想一想她到场时看到战神卫全部横尸边境，楚义亭和白隽苦战而亡的场景，楚离月就禁不住全身颤抖。 【我已经无法容忍他继续这么愚蠢而狠毒地活下去了。】楚离月喃喃地说道，【可是他背后那个谋害楚辂夫妻的黑手我还没有找到……】 黑虎感觉到她内心的愤怒和不甘，黑眸闪过怜惜的光芒，瞬间露出了清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隔着被子重重搂住楚离月，清辉低声安慰道：“你没有任何错，不需要对任何人内疚。”相反，如果没有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的生命将会有一个更加悲惨的结局。 “而且，我觉得庞家挑唆利用楚辙的手法挺熟练的，说不定当初楚辂的死，也是类似的一个模式。”清辉缓缓说道。楚离月全身一震，可不是？谁盼着楚辂这个威名赫赫的战神去死？单从受益者的角度来看，楚辙当然是得到了镇国公的爵位，可是庞家不也得了不少好处吗？就如眼前，庞玉桦这种赵括式的人物都能占据 军方的一个重要职位，庞家已经从楚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中挖走了一块肥肉。 楚辂陨落，楚家蒸蒸日上的上升趋势顿时被遏制，进入了青黄不接的尴尬阶段；庞家扼杀了楚家对自己的威胁，得到了插手军队上层的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楚离月甚至都能想象当初庞夫人，不，主要应该是小庞氏是如何在楚辙面前挑拨他心中的嫉妒和贪婪的。 楚辂处处以自己的弟弟为重，甚至明知道他资质平平还想尽办法给他找来各种珍贵的药材、丹药，将他硬生生堆到了成珠境界。得到的就是亲弟弟在背后狠狠捅来的一刀！ “幸亏你提醒我。”楚离月一直以来只把眼睛盯在楚辙身上，却忘了去关注和楚家同为四大世家的其他家族。如今清辉一语就点醒了她，以后还是要将目光放得宽广一些。 清辉笑了：“不是我提醒你，而是我们的庞元帅提醒了我。” 他虽然跟在楚离月身边，但是整个北天关元帅府中的所有动作都在他的神识之下。庞玉桦以为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和楚家驹的对话，让清辉将整个事件背后的脉络弄得清清楚楚。 楚家驹不太高兴，因为庞玉桦不肯答应出动他的亲兵，趁着楚离月只带着一个侍卫的机会将楚离月彻底除去。 庞玉桦说，你们镇国公给出的报酬是算计战神卫，可不是对付楚离月。虽然庞玉桦不曾亲眼目睹之前北天关边上楚离月力敌厉昺、枪挑赤须儿的场面，但是这些早有下属细细汇报给了他。加上庞家三英带回来的消息，楚离月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成珠修者那么好对付，庞玉桦根本没有理由为楚辙的利益牺牲自己的人手。 第276章女人总是感情的俘虏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庞玉桦仍旧是那种威严中带着亲切的姿态，如果楚离月不了解他的行为，也不知道庞家的意图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军人和长辈。可是现在，她只剩下淡淡的矜持与 虚伪的寒暄。 庞玉桦盛情款待了楚离月两天，同时还派人给驻留在关外的战神卫送去了丰厚的物资，似乎从头到尾都不曾对战神卫有过什么恶意一般。 【他们打算在半路伏击，活捉你。】清辉将庞玉桦在背后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 【你忘了庞家那三个的玄珠都毁了？和你当初的情形十分相似？】清辉的脸色并不好看，早知道当时就把那三个全都捏死，免得如今留下了一堆麻烦。 楚离月明白了，庞家如今可能最重视的就是庞家三英被废这件事情了。庞翦白的修为在天元同龄人中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庞翦白就是庞家未来五十年的依靠，如果能够从楚离月这里得到那个所谓的嫁衣神功，让庞翦白和楚离月一样重开玄窍，并且因祸得福，那对于庞 家的发展来说必然有极大的帮助。 以前庞家人也许只是看中了地级功法能够让修者迈入成珠之上的境界，能得到自然是锦上添花，不能得到的话，只要别人不得到他们庞家也就没有什么害怕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庞家三英被废，庞家的未来受到极大影响，庞家对于传说中如此对症的嫁衣神功就变得势在必得。 【活捉我？谁有这么大的把握？】楚离月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即使是庞翦白，恐怕也没有自信说他能活捉楚离月吧。能打死楚离月的人应该有不少，但是能活捉楚离月的人，可就不多了。 【庞家可能要下大本钱了。】清辉听着庞玉桦和他的幕僚们的对话，伸手握住了楚离月的手，暗影领域悄然降临。 眼前的画面飞一般闪过，直到最后，清辉手一挥，楚离月就看见庞玉桦和其他四五个人坐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内，神情严肃地商议着什么。 见识过一次暗影领域用法的楚离月闭嘴不语，只是握紧了清辉的手。 耳边传来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六叔，活捉楚离月的话就不要说了。”他笑得有几分苦涩，“如今咱们庞家，还真的找不到一个敢说一定能活捉她的高手。” 楚离月定睛打量这个青年，见他肌肤晶莹如玉，还带着几分苍白，配上他脸上哪怕是苦笑也依然有几分阳光的笑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庞翦白。楚离月认出了他的身份，庞翦白如今不在庞家养病，万里跋涉来到边关想干什么？就算是对付楚离月，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吧？ 楚离月来打北天关，庞翦白却从未现身。如果不是这次看见，楚离月根本不知道整个事情还有庞翦白的参与。 “阿白你也太高看那个小丫头了吧？”庞玉桦皱着眉头，不肯接受这个答案，“我们又不是一定要她完整无缺，断个胳膊少个腿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活着，能将那个嫁衣神功吐出来就行。”庞翦白摇了摇头：“六叔，我是亲眼看见楚离月和东海狂刀会会长寇振冥对战的。虽然寇振冥输得有点……不符合他的实力，但是也足以证明楚离月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应变能力强，并且非常擅长抓住战 机，顺势而为，扩大战果。” “而且她的玄珠元魂是天火，威力巨大，我虽然不曾亲自尝试，可是距离那么远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些火焰中蕴含的危险力量。”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会把我们的人全部焚烧成灰！”庞翦白的神情严肃起来，“如果六叔你还是坚持要活捉楚离月的话，我只能说，你是在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再说，谁能保证楚离月被活捉之后，就一定会把完整无错的嫁衣神功说出来呢？地级功法那么难得，关键之处被修改几个字，谁又能看得出来？等到修炼时候走火入魔，连性命都保不住的时候，又找谁去 讲理去呀？ 庞玉桦被小他一辈的侄子这样正色劝诫，脸上却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而是非常认真地倾听着，等到庞翦白说完，他才问道：“那阿白你有什么办法？” 庞翦白笑道：“当初楚辂楚辙兄弟感情有多好，难道六叔你不知道吗？可是到后来，楚辙还不是做出了选择？” 听到这句话，楚离月凤目冰冷，握紧了双拳。这样一句话，隐隐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以告诉楚离月，当初在楚辙背后挑拨他们兄弟感情、怂恿他的贪婪、鼓动他的狠毒的，绝对有庞家的一份！ 清辉伸长手臂，将散发着杀机的楚离月揽在胸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什么也没有说。 似乎明白了什么，庞玉桦挠了挠眉毛：“楚辙身边有我们的人，可是楚离月身边我们却插不进手啊。” 完全无法照搬当初对付楚辙的办法。 庞翦白露出了一个微笑：“女人，总是感情的俘虏。”尤其是被晋王这样的未婚夫背叛的女人，难道不想要一个贴心忠诚的夫君吗？他的容貌并不比晋王逊色，资质还远胜晋王，虽然不是皇子，可是却是四大世家之首庞家的未来继承人。庞家的当家夫人，除 了比不上太子妃之外，比任何皇子妃都更加尊贵！ 以情诱之，以利导之，就算是再天才的少女，也仍然是一个少女，逃不过这双重罗网。 只要她的心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个什么嫁衣神功还不好说吗？到时候他越是推拒，恐怕楚离月越是要哭着把嫁衣神功双手奉上，求着他好好修炼，恢复修为呢。庞翦白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毕竟，娶一个十八岁就迈入成珠境界的天才少女为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子孙后代的资质如果都像她一样，庞家的繁荣昌盛就能更加持久了。至于他现在的妻子儿 女如何处置，倒不是太难。 清辉的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庞翦白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详细计划，但是这样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庞翦白心中所想了。 看来，之前真的是下手太轻了。让他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去打自己女人的主意。 楚离月却暗自嗤笑，不错，女人是感情的俘虏，可是却不一定是你的感情俘虏。这个庞翦白，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得很呢。三天之后，楚离月和休养得差不多的战神卫们一起踏上了返程之路。楚家驹仍然是这支队伍名义上的首领，可是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大概也是知道了大家不待见他，楚家驹平时只带着自己的几十名亲兵走 在队伍中间，连挑拨离间的工作都停止了。 来的时候，战神卫日夜兼程，生怕晚了让楚离月落入险境。如今返回的时候，气氛就轻松多了。楚离月不但安然无恙，而且已经晋升为成珠高手，实力还这么强大，楚义亭和白隽都惊喜万分。楚离月讲了一些自己的经历，说道海宁州天香榜的时候，楚义亭和白隽都十分兴奋，他们都知道楚辂当初曾经占据天香榜榜首的位置多年，如今小姐也上了天香榜，而且一进榜就是第十一名，真是青出于 蓝而胜于蓝啊。不过，只要他们和小姐聊的时间稍长，靠的距离稍近，那位跟在小姐身后的黑虎大人就会开始散发冷冷的煞气。虽然楚义亭和白隽也身经百战，可是黑虎大人的气势太强，他们只能乖乖退却，看着黑虎大 人满意地勾起嘴角继续跟在小姐身后。 抵达神京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月了。 在路上，楚离月找机会将自己宝囊中的卷宗拿出来交给楚义亭和白隽观看。东海黑市的卷宗证据翔实，毫无漏洞，铁证如山，将庞玉志的身份敲得死死的。 楚义亭看了之后十分愤怒，之后却又冷笑道：“庞家还不知道怎么看他呢。”可不是，被人阴成这样，还要上赶着去巴结人家，庞家人背后肯定笑他是个蠢货。 楚离月捋起了袖子，狠狠地咬着牙道：“等我回去就给他一个好看！”以前楚离月修为不过凝珠境界的时候，对楚辙就没有什么敬畏心理，如今楚离月已经成珠，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成珠几阶，但是对于楚辙这种既没有实践经验也没有深厚积累的垃圾，她就更不放 在眼里了。 楚辙一次又一次的动作，已经让楚离月对他生出了无限的杀机。楚义亭却阻止了楚离月：“小姐不急。”他的脸上露出了精明的神色，“既然小姐安然归来，战神卫又没有太大损伤，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如今楚辙和楚辕双方争斗正激烈，你一出手，不就是帮了楚辕的 忙吗？我们不如安坐观战，等着坐收渔利不好么？”楚离月歪着头打量了楚义亭好大一会儿，才拍手笑道：“楚叔叔，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难怪是战神卫的大统领，沉得住气，也看得长远。在这样的仇恨面前，仍然能够隐忍，等着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 真没看出来，在楚义亭黧黑精悍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略黑的肚皮呢。 楚义亭一笑，意味深长：“小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他这一路上一直在观察楚离月，想要弄清楚她的修为。可是让楚义亭暗自心惊的是，他根本看不透楚离月如今是什么境界！ 按说楚离月初入成珠，无非就是一阶二阶的水准。可是他如今也是成珠五阶的修为了，却看不出来小姐的修为，这只有两个可能：小姐有什么特殊的隐匿修为的功法，小姐的修为比他更高。不管是哪种，他们选择继续追随小姐都是没错了。 第277~278章 第277章 更好的选择 “小姐真是辛苦了。”听得楚离月在这一路所经历的一切，楚念之忍不住感慨道。 “黑虎也辛苦了。”楚青秀连忙跑出去，将最新鲜的兽乳盛了一碗，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黑虎面前的玉盘里。他们早知道黑虎修为极高，上次何复生就是被黑虎一爪子拍下来的。这一次小姐外出也多亏黑虎照顾，而且如果不是黑虎连夜驮着小姐赶回神京，又不眠不休地追到边疆，战神卫说不定真的就要吃个大亏 。 【辛苦辛苦。】楚离月揉着黑虎的小翅膀。 从海州飞到神京，足足飞了一天一夜，中途不过是略微休息，真的很辛苦。如果是乘坐飞舟，一则要等待数日才能启程，二则飞舟速度慢，最少要七天才能抵达神京。 然后根本就没有休息，又驮着她接连飞行了三天两夜，才追上了战神卫。之后又出手对付厉昺，一路上保护她回来，真的是太辛苦了。 【那主人今天晚上要抱着我睡觉。】黑虎跳到玉盘前，一边喝兽乳，一边提出要求。 楚离月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论这些东西了，痴汉黑虎不定时上线，她已经认命了。 第二日，楚离月吃了早饭就去拜见了楚辙，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两人相看两相厌，就匆匆告别。 接着，楚离月就去族老会交差。她去东海城调查发布针对楚家任务的人，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这个任务。只要把东海黑市提供的证据复制一份给楚右鼎他们，剩下的工作自然有楚辕和他们的支持者们完成。 楚右鼎、楚左彝兄弟二人接见了楚离月，一见面两人的老眼中就一起爆出了精光。 楚离月的修为竟然已经进入了成珠阶段！而她不过才十八岁不到十九岁而已！ 这在天元历史上也是前无古人的成就！ 楚右鼎和楚左彝是一对双胞胎，心有灵犀，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想着那个嫁衣神功真的就这么神奇？玄珠作废一次之后，真的就能有这么神速的进境？面对楚右鼎的询问，楚离月坦然承认自己已经进入了成珠阶段，让楚右鼎兴奋得不停点头大笑：“好，好得很！”原以为楚辂不幸陨落之后，楚家后继无人，没想到短短几年，楚离月就已经成长到了这个高 度。 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未来天元第一人甚至大陆第一人，非楚离月莫属。而楚家，也将依靠着这个天才少女继续繁荣昌盛百年。 要是真的是这样，恐怕对于索要地级功法的事情就不能着急了。如今楚离月对楚家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如果逼急了，她一走了之，可怎么办？以她如今的修为如果不恋战，只是想走，谁能拦得住？更不要说她手中的小黑虎那么强悍，楚右鼎自己都没有 把握一定能扛得住黑虎的攻击。 心中想着，楚右鼎很是夸奖了一番楚离月，并且给了她令牌，准许她进入藏书馆三楼的珍品阁翻阅楚家最宝贵的典籍，同时可以去库房挑选一批玄器和丹药。 楚右鼎夸奖楚离月的时候，楚左彝已经将卷宗翻阅完毕，脸色阴沉着将卷宗合上，递给了楚右鼎。 虽然猜到任务发布者应该就是天元之人，甚至就是四大家族中的某个人，可是当这个答案摆在眼前的时候，楚右鼎和楚左彝还是眼神阴冷。 楚辙的正妻和爱妾都是庞家女子，如今楚辙更是和庞家走得很近，可是看庞家背地里这样的手段，显然对于算计楚家毫无心理障碍。 看着站在眼前神态不卑不亢、平和淡然的楚离月，楚右鼎忽然问道：“离月，你认为我楚家的家主应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离月抬起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鸡皮鹤发的老人，平静柔和的目光和楚右鼎浑浊老眼中的精光撞到一起，却丝毫没有畏惧。 听楚右鼎的意思，对于楚辙的所作所为显然也是十分不满。至少在楚辙和楚辕之间，他可能更偏向后者。 但是楚离月如今的分量越来越重，虽然也知道楚离月和楚辙之间的叔侄情分很薄，可是和楚辕这个有着上一代仇怨的选择相比，也许她会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到底有血缘关系的楚辙呢？ 如果是之前，楚右鼎绝对不会问楚离月这个问题，因为楚离月的分量不足，可是如今楚离月十八岁成珠，内有黑虎帮助，外有战神卫支持，已经成为楚家不可忽视的一支重要力量。 如果在更换家主的关键时候，楚离月横插一手，事态会向什么方向发展，楚右鼎都无法预言。所以他不得不提前问出这个问题，听一听楚离月的态度。 楚离月看着楚右鼎的双眼，十分平静地说道：“第一，实力够强，能够服众，能够压制其他世家对我楚家的觊觎之心。” “第二，眼光够远，能够整肃楚家歪风邪气，塑造一个名副其实的战神世家。” “第三，心胸够宽，能够兼容并包各种思想，带领楚家成为天元第一世家。” 楚右鼎的神色有些变化，他审视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女，目光中多了一些东西。 按照她的话，楚辙当然不够格，可是楚辕也差了不少。如果有这样一个家主，楚家成为天元第一世家几乎毫无疑问！ 楚右鼎上下打量着楚离月，最后哈哈大笑，将始祖峰上周围十里内的鸟兽惊得四下逃窜。 “说得好。”半天之后，楚右鼎才停住了笑声，对着楚离月慢慢点头，“希望老夫能够活着看到那一天。” 楚离月微微一笑：“您身体康健，高瞻远瞩，必然会亲眼看到那一天到来。” 楚右鼎拍了拍身边的卷宗：“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吧，离月辛苦了，先好好休息几天。” 楚离月行礼退下。 【这些老家伙，真是无聊得很。】黑虎趴在楚离月胳膊上嘀嘀咕咕地说道，【一个蠢货，一个庸才，亏得他们也能忍受下去，还要在这两个中间挑一个比较不那么烂的，有什么意思吗？】 楚离月不由笑了起来：【如今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们迟早会站到正确的立场来的。】不站过来的，都会和历史一样被埋葬。楚离月回到住处，楚念之趁着无人之时，偷偷向她禀报：“小姐，藏在外边那人……”楚离月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楚念之说的是当初从潜龙江中抢走的楚明月。当时没有想到该如何利用她，所以就暂时让楚 念之和楚青秀将楚明月软禁在外地的一个小院子里。 “她怎么样了？”这一去两年多，楚离月早就把楚明月丢到了脑后，如今听了楚念之的话才想起来。“前些时日，那边出事了。”楚念之小声禀告，却正是嗜血藤惹下的事端。那灵十九带着的嗜血藤大军正好从那个小镇经过，小镇居民全数成为嗜血藤的口中之食，尸骨无存。楚离月和看守她的人手自然也 难以幸免。 楚离月愕然，半天才叹了口气道：“真是……”天意如此吗？她摇了摇头，“那就不要再提她了。正好，明日你和青秀随我去后街看看楚维和楚高义的家人，我这次回来带来的东西，给他们也分一份。”离开海宁州时，蔺元白执意送给她的礼物中，有不少不算便宜但是对她却已经无用的东西，正好拿出来送礼。楚维和楚高义都是跟随原主多年的侍从官，忠心耿耿，更是因为原主而丧命，楚离月一直记在 心里，经常让楚念之她们给两家人送些米粮银钱。 这两年多不在，她也该去看看两家人，还有那些看守楚离月却丧命的下人家里，也要去看看。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如今的她都要注意这些小细节。楚维和楚高义两家都住在镇国公后面的街上，这一片是楚家家生子们的聚居地，其中不乏一些重要人物身边的得力心腹。楚维和楚高义都是家中最优秀的子弟，否则也不会被当时的镇国公楚辂夫妇挑出来 做楚离月的侍从官首领。 没想到两人却出了意外，还差点被安上了盗窃主家宝库的罪名，如果不是楚离月据理力争，将整个事件洗刷清白，两人就是死也要含冤九泉。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要他们两家的孩子做事？ 楚离月亲自带着侍从和礼物来看望两家人，把两家人激动得满眼泪花，感激涕零。大小姐如今威名远播，平时还是记得让人给他们两家送东西，如今更是亲自前来，这样念旧重情的主子去哪里找啊！ “果然是战神大人的女儿啊，有乃父之风。”围观的人群也纷纷议论。当年楚辂带兵就是这样，爱兵如子，对士兵的家属十分关怀。如今看见楚离月的风姿气度，行事作风，很多人都想起了当初的楚辂。 去各家为自己效力而牺牲的下属家中安抚了一圈，分发了物资之后，楚离月刚想带着侍从们返回自己的住处，就看见远方一群人匆忙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虽然面生，但是身上的服装楚离月却认出来是楚家管事的统一制服。楚青秀轻声提醒道：“大管事。” 楚离月打量了对方一眼，楚家的大管事简直是消耗品，之前两个大管事接连死亡，如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性格，不过想必还是楚辙的心腹吧。 大管事态度带着一股公事公办，带着下人赶上前来对着楚离月行礼道：“大小姐，国公爷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虽然他的话语和动作都无可挑剔，但是楚离月就是从他那板着的脸和毫无表情的语气中感觉出了对方的不友善。 第278章 徒有虚名的大小姐 楚离月原本还想跟大管事说几句话的，现在一个字都不想搭理他了。 她轻轻抚了抚衣袖，两个侍从官连忙上前，一个帮她整理衣领发髻，一个帮她整理衣襟腰带，完全将大管事当成了透明人一样。大管事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他虽然是个管家，却是国公爷的心腹，一手掌握整个楚家所有庶务，就算是主子们见了他也都要给他一个笑脸。楚离月虽然名义上是什么大小姐，但是父母双亡，国公爷这 个叔叔对她是什么态度，大管事更是清楚得很。 这样一个空有名分的大小姐，自己对她这样礼节周到，她还不知足，还想如何？ 想来是她这两年不在家中，根本不知道大管事的厉害吧。 大管事向前一步，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小姐，国公爷有请！” 这一次楚离月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大管事。 楚离月不在的时候，楚青秀她们也不少受这大管事的气，如今有了楚离月撑腰，直接上前斥责道：“哪里来的下人，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在主子面前有你大呼小叫的份儿吗？” 大管事猛地扭头，目光凶狠地瞪着楚青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楚离月沉下了脸：“两年没回来，这楚家的规矩越发乱了。一个下人居然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她的声音不高，可是目光却冰冷如刀，看得原想发作的大管事全身一个寒颤，居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跪下。”楚离月轻轻吐出两个字，大管事猛然抬头，一脸阴狠。他终于明白了这位大小姐就是故意要找他的茬！ 可是他怎么能向一个徒有虚名的大小姐下跪！今日下跪容易，以后还如何服众？ 楚离月要借他给国公爷下马威，要踩着他得到在楚家的威名，他可不会屈服。大不了把事情弄大了，闹到国公爷那里，让国公爷评评理。国公爷心中对这个侄女有多厌烦，他心知肚明。想明白之后，大管事梗着脖子刚想说话，就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而同时，无数冰凉的气息从他周身的毛孔中钻入体内，他恍惚看见了无数尸体布 满原野，血水凝结成粘稠的液体，淹没了他的头颅，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众人只看见大管事突然满头大汗，全身颤抖，一下子趴倒在地，整个人筛糠一样全身抽搐，眼神涣散，甚至还有恶臭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楚离月冷哼一声道：“脓包一个，也配做我战神世家的大管事？真是给我楚家丢脸。” 她一甩衣袖，向着自己的住处方向走去。楚青秀笑着回头看了仍旧趴在地上颤抖的大管事一眼，接口说道：“可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嘛！” 站在大管事身后的下人们拼命把头藏在怀里，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句剑指国公爷的话。楚离月淡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楚家是千年世家，有些话应该说得委婉含蓄，不要那么直白。” 见过以前楚离月发飙的下人心道：说话最直白的不就是大小姐你自己吗？ 楚念之道：“这狗才也有今天！” 楚离月侧头看了她一眼：“难道他还敢欺负到你们头上了不成？” 楚念之和楚青秀已经对楚辙彻底失望，一点儿也不避讳地说道，楚离月不在期间，大管事有意克扣她们院子里的用度，楚念之她们找上门去还被他冷嘲热讽。当时大管事说的话可很不好听，字里行间都在说她们抱错了大腿，楚离月这么久还不回来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出了意外，永远不会回来了。要是楚离月死在了外边，一直不回来，难道楚家还要一直按照份例 给她们发放用度不成？那样子楚家早就被败光了。 楚青秀差点和大管事打起来，如果不是楚念之强拉着她回去，大管事那边摩拳擦掌的护卫们说不定就要上去打她们了。事情一闹大，落到楚辙手里，她们两个恐怕就要去地下和楚维、楚高义会面了。 楚离月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一闪而过。楚离月回到住处之后不久，二管事就亲自上门来了，他的姿态比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大管事低多了。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神情恭敬，举止恭谨，行礼的时候弯腰足足有九十度，每句话都听得出 小心翼翼。“大小姐，有贵客前来拜访，国公爷正在陪客，派我前来请大小姐过去呢。”二管事柔和的语气让跟在他身后的下人诧异不已，平时这位见了那些不受宠的主子也是鼻孔朝天的做派，今天在大小姐面前简直 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想想大管事的惨状，他们也都理解了二管事的改变。 “什么贵客？”楚离月坐在软榻上，任由侍女轻轻打磨着她的指甲，随口问道。 二管事可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回答：“是晋王殿下和一位小姐。”楚离月举起手指，对着光线检查了一番指甲，满意地换了一只手：“那位小姐是什么来头？”晋王桓云澈？她这两年多没回来，桓云澈不知道是正中下怀还是什么感觉？如今竟然敢直接带着女人杀到楚家来 对她耀武扬威了吗？ 什么样的女人让他这么有自信？ 二管事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将自己所听到的如实说出来，免得惹得大小姐不悦，落得和大管事一样的下场。 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回道：“听说好像是什么隐世宗门来的，身份非同凡响。” 隐世宗门啊，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一般的存在。据说隐世宗门随便派出一个人，都是成珠高手，在成珠高手之上，还有更高修为的存在。国公爷之所以交好晋王殿下，不就是为了搭上隐世宗门吗？你看，二少爷果然就拜入了隐世宗门之中。有了隐世宗门作为靠山，国公爷还怕的谁来？楚辕再厉害，到时候二少爷请来师尊撑腰，绝对轻轻松 松把楚辕那批人全都镇压！ 楚离月“哦”了一声，等着侍女给自己将十根手指修完，才慢慢起身道：“容我更衣，然后与二管事去见客人。” 二管事虽然心急如焚，可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只是赔笑点头：“是。”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楚辂夫妻去世已经四五年了，楚离月早已出了孝期，所以过了一会儿她就换了一身大红衣裙，迤逦而出。她头上梳着惊鸿髻，发髻上插着几根镶嵌着红宝石和圆润玄晶的钗环花钿，雪白的手腕上套着一双血玉镶金镂空云纹手镯，身上披着银白色薄羽大氅，大氅下是一袭大红宫装，流光溢彩的红色面料上绣着 无数朵莹白的花朵，每一朵都各不相同。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不但没有显得累赘，反而更衬得楚离月身材修长，姿容俊丽，配上她的修眉凤目，恍若神仙临凡，仙人降世。 那一瞬间，二管事心中不由惊叹。很多人都说楚明玉、楚明珠姐妹美貌出众，可是如果站在这样风华气度的大小姐身边，那简直就要被压成小丫鬟了啊。 二管事的眼睛差点粘在楚离月身上，还是他身后的下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唤回了他的神智，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这位虽然容貌气度非凡，可是那脾气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他连忙低头收敛目光，亦步亦趋地跟在楚离月身后出了门。 乘坐小飞舟来到正院门外，楚离月轻轻迈出飞舟，两个侍从官小心地帮她整理了衣服首饰，才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走了进去。 一进正屋，楚离月首先看见的就是楚辙那张带着不满的脸。 看见盛装而至的楚离月，楚辙的脸色有些难看：“你可是来了，让贵客等你这么久，真是失礼！”楚离月轻轻一笑，声音清脆：“国公爷是在开玩笑吗？如我们这等人家，出门拜客哪个不是事先派下人送了帖子约了时间才上门的，哪有一声不吭就来，还怪罪主人家来迟，让他久候的？那不是贵客，倒是 恶客了吧？” 楚辙脸色一滞，对着客人的方向举手道：“让殿下和白仙子见笑了。离月说话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和白仙子恕罪。” 楚离月虽然目不斜视，实际上早就把那边的所谓贵客看得清清楚了。 晋王桓云澈且不说，两年多不见，仍旧是一副俊秀都雅的样子，只是目光总是在身边女子身上流连，神情中满是对这个女子的关切和爱护。倒是坐在桓云澈身边的女子，一袭雪白衣裙仿佛不染纤尘，眉目如画，气质温婉，看起来好像是一位图画中的美丽仕女，又像是从来不曾踏足世间的世外仙子，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想必这就是那位来自 隐世宗门的真正贵客吧。 听了楚辙的话，那位白仙子柔柔开口：“楚大小姐说的是，这一次确实是我们鲁莽了，未曾事先下帖就匆忙上门，也怪不得楚大小姐无法抽身。” 她未语先笑，语气温柔，说起话来也显得十分通情达理，看得桓云澈目中柔情闪烁。 “如果要说失礼，倒是我们失礼才对。”白仙子对着楚离月微微点头，姿态友好。 楚离月面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对于这位白仙子的示好，既无反感之意，也无感动之情。 她在桓云澈和白仙子的对面盈盈落座，端坐不语。 楚辙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离月，晋王殿下和白仙子是来看你的。” 楚离月将小黑虎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抚摸着，眼皮也没抬：“多谢。” 楚辙竖起了眉毛：“离月，你这是什么态度？” 楚离月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楚辙：“国公爷想要我什么态度？”楚辙无端觉得脖子后面发凉，可是又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于是强撑着训斥道：“楚离月！” 第279章修炼最忌好高骛远 那边白仙子款款站起身来，对着楚辙微微点头道：“镇国公息怒，不如由我来和楚大小姐谈谈可好？” 楚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有劳白仙子了。” 白仙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楚离月身边，在她右手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楚大小姐，久仰大名。” 楚离月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等着她说出真正的来意。 “我姓白，名仙姿。家父是长春门掌门。我与晋王殿下情投意合，欲结同心，想请楚大小姐高抬贵手，成人之美。”白仙姿面色如常，将自己的来意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听了这样的话，楚离月不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一袭雪白长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就像是天际的流云一般，飘逸而自然。衬托着这个白仙子精致灵动的五官，使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飘然出尘的意味。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么飘然出尘的话，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桓云澈或者一个晋王妃的位置来做冲锋陷阵呢？ 桓云澈，楚离月心中冷笑一声，依旧是那么摇摆不定、无法依靠啊。还记得那年三月三他对自己一片痴情的模样，哭着想要求得原谅，这两年不在，他就投入了别的女人的怀抱。 如果他真的能为了一个女人站出来也就罢了，楚离月算是佩服他遇到了真正的爱情，能够为了自己的自由和爱情勇敢地战斗。 可是现在，别看他和这个白仙子对视的时候满眼情意，其实和之前对楚明月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仍然是习惯站在后方，让女人们在前方为他厮杀。 他如果真的在乎这个什么白仙子，就应该自己亲自将这份婚约解决，留给白仙子一个完全自由、全部属于她的男人。 也许是，他们都对白仙子十分有信心，认为只要她出马，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目前来看，这个女人的架势显然是势在必得，而且觉得楚离月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敢当着桓云澈和楚辙的面，坦然说出这种要求，也真是让人钦佩。从来没见过抢别人未婚夫抢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她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就是因为她是长春门掌门的女儿吗？ 这个世界普通女子耻于出口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饿了吃饭这样理所当然。 桓云澈的目光中满是柔情，而楚辙的眼里则闪动着幸灾乐祸。 如果楚辂夫妻还活着，楚离月相信，哪怕是天王老子的女儿，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这样的话，等着她的都是战神大人的暴怒和杀气。 楚离月眼底冰冷，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她坐直了身体，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容易。我早就说过不止一次，晋王于我并非不可割舍，只要他出够赎身费用，我自然可以放他自由。” 桓云澈的脸色不知道是喜悦还是耻辱。 白仙姿笑了，如同百花齐放：“楚大小姐果然是一个干脆的性子。只是不知道你所说的赎身费用要多少？” 楚离月也微微一笑，垂下了脖颈，发髻上摇曳的晶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白仙姿柔声说道：“楚大小姐能够成全我们二人，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些许酬劳，只是感谢你的成人之美。我不敢夸口说楚大小姐想要的我皆可满足，只能说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必将竭尽全力。” 楚离月叹了口气，十分失望地说道：“原来如此，还要在白仙子的能力范围之内呀。”她抬起头来，带着点忧伤，“能不能请白仙子列一个范围名单，否则我怕一开口就超范围了。” 白仙姿完美的淡然表情有些微破裂，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知道，晋王妃乃至太子妃甚至未来天元皇后的诱-惑太大，楚离月怎么可能如她所说的，要了赎身费就放手呢？ 这种态度才对，任谁看见自己的情敌都不会有好脸色，刁难才是正确的反应。可是一个普通家族的所谓大小姐，就算是想刁难自己，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白仙姿虽然眉目之间一片柔和，可是那种傲然和自信却从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里流露出来：“长春门虽然不如云海天宫，但是在隐世宗门中也能排上前三。家父和家兄素来对我宠爱非常，只要这玄元大陆上能 找到的东西，都会给我找来。楚大小姐尽管说你想要什么就是。” 桓云澈的目光中柔情四溢，白仙姿回头看了他一眼，也禁不住牵动了眉梢眼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楚离月心中啧啧，表面上却表露出被白仙姿的豪言震慑的样子：“白仙子真是……太幸福了。”她垂下头，语气中带着悲伤，“可惜我父母见背，又无兄长，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白仙子的聪慧善良和善解人 意，一定会体谅我的这种选择的吧？” 白仙姿有些卡壳，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听起来对方是有些悲惨，父母都不在了，唯一的未婚夫还被自己抢走，她如果没有任何同情的姿态，真的就不够善良、不够善解人意了。 “这是我们欠你的。”桓云澈伸手握住了白仙姿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白仙姿，得到了一个含羞的笑容之后才转头看向楚离月，“离月妹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楚辙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有一种跟不上世界进展的感觉。 楚离月摆足了姿态，才轻声说道：“对一个修者来说，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修炼了。所以，我的第一个要求是，请白仙子给我找一份天级功法吧。” 这句话说出来，不仅楚辙和桓云澈都吓掉了眼睛，连白仙姿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 楚辙皱着眉头喝道：“你又胡说！你以为天级功法是你院子里的小草，随手一拽就是一把吗？”楚离月蹙着眉头，一脸柔弱：“白仙子方才说了，她父亲是隐世宗门最了不起的掌门，对她有求必应。想那隐世宗门传承一两千年，必然有天级功法的，否则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势？连天级 功法都没有的隐世宗门，岂不是让人发笑吗？”白仙姿的声音终于不那么柔和了：“楚大小姐，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呀！”白仙姿还以为能够给阿澈这个未婚妻一些丹药，助她驻颜，然后再给她一大笔中级玄晶，就足以满足她的胃口了，没想到对方的胃 口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天级功法，如果长春门真的有天级功法的话，她的父亲还用得着在云海天宫面前低头吗？ 楚离月幽幽问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道在白仙子心中，澈哥哥竟然还不如天级功法更重要吗？”桓云澈有些尴尬，他知道楚离月是故意这样说的。握紧了白仙姿的手，桓云澈轻声说道：“离月，就算有天级功法，那也是长春门宗门重宝，岂能为了儿女之事私自动用？再说了，你要天级功法做什么？你 才重开玄窍几年，离成珠都不知道要多少年呢，要天级功法何用？” 楚辙面色复杂地看了桓云澈一眼，又看看楚离月面色如常，还是闭上了嘴巴，不想给楚离月长威风，不愿提起楚离月如今已经是成珠境界的事情。白仙姿似乎找回了语言，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亲切姿态：“是啊，阿澈说得对，修炼最怕好高骛远。我听阿澈说，楚大小姐的年龄应该比我还小上一岁，又经历了玄珠被毁的波折，如今正是好好打基础 的时候，现在想天级功法，未免太早了。不如换一个，不，三个玄级功法给你，如何？” 楚离月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期望望着白仙姿：“是不是我成珠之后，白仙子就会将天级功法拿给我看呢？” 白仙姿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努力柔声说道：“楚大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你一声离月妹妹如何？” 楚离月点了点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白仙姿。白仙姿思考了一下，换了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离月妹妹，我知道你目标高远，想要修炼成大陆知名的强者，如令尊一般威震大陆。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修者，一辈子都无法跨越凝珠五转的门槛，就算 是有幸修到凝珠九转，也有不少修者一辈子都无法突破到成珠境界。”“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地向前走，尽量走得远一些，但是如果真的能力有限，也要坦然面对现实，不要总是想着如果有一部高级功法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太不切实际了。 ”楚离月怎么会听不懂她的意思？白仙姿的话说得好听，似乎处处都是为楚离月着想，讲的都是大道理，但是其真实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一种很鄙视很不耐烦的话：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你能不能成珠还不 知道呢，要天级功法干什么？ 侧着头看着白仙姿，楚离月轻轻问道：“白仙子如今是什么修为？” 白仙姿的腰身挺得更直了，笑而不语。 桓云澈替她说了：“仙姿如今是成珠五阶呢！而且，她还是一名炼药师，精通各种丹药炼制，非常了不起！”楚离月有些不解，偷偷在心里问趴在胳膊上时不时舔一口自己胳膊的黑虎：【成珠五阶的炼药师，隐世宗门怎么会舍得放出来给桓云澈当王妃？】 第280章一滩烂泥 对于楚离月的疑问，黑虎带着冷笑回答：【你以为她这成珠五阶是自己修炼上去的吗？】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出来？就这个胆敢接受“仙子”称谓的女人，身周的气息根本就不能和自己的离月相比。 离月全身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自然地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他有一种预感，他的离月只要这样走下去，有一天也会达到大道归一的境界，和他并肩而立。 可是这个所谓的“仙子”，却和那边的楚辙一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看起来似乎是带着成珠境界的鲜明烙印，实际上却说明他们的修炼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那就是和楚辙一样，靠着丹药和外物硬生生推上的成珠境界了？也是，楚辂当初能做到的，长春门掌门怎么会做不到？【只看那个什么长春门能放她出来和桓家结亲，就知道她在自己宗门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也不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炼药师，顶天是个初级炼药师罢了。既然是掌门的爱女，送她到天元享受一场荣华富贵， 也算是对得起她这一辈子了。】虽然没有到现在的隐世宗门去看过，但是清辉本身在天玄宗呆了那么久，对于这种专业修炼的宗门十分了解。这些地方会不停地在外界寻找资质出众的幼童加入，所以整个宗门中天才辈出，竞争十分激烈 。 如白仙姿这种硬是靠着药物堆到成珠五阶的，显然其父兄已经对她靠着自己的修炼进入成珠境界完全不抱希望，所以才会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话又说回来，虽然在隐世宗门里，白仙姿的修为不算什么，资质恐怕十分不堪，可是在玄元大陆的世俗之中，不足二十岁的成珠五阶，还是十分耀眼的。凭着这份修为，凭着长春门撑腰，做一个皇子妃， 甚至做皇后母仪天下都足够了。 桓云澈当然愿意娶一个这样的王妃，可以说，有了长春门做后台，他在和兄弟们争夺皇位的过程中都多了几分胜率。 楚离月想起自己宝囊中那个空置许久的丹炉，觉得自己哪天也应该去研究一下，毕竟她还有一本炼丹的书呢。 白仙姿见楚离月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觉得她一定是被自己的修为和身份震惊了。十九岁的成珠五阶，还是炼药师，在这世俗之中，可是人人敬仰的存在。 看着身边俊秀尊贵的桓云澈专注的目光，白仙姿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在长春门里，虽然大家都顾忌着父亲和兄长的面子，对她十分尊敬，可是她知道那些尊敬不是给她本人的。 而在天元帝国则不同，她来到这里一年多，谁不用那种惊艳仰慕的目光看着她呢？那些目光可是全都是针对她本人的。 白仙姿露出了矜持而亲和的笑容，对着楚离月说道：“离月妹妹，日后你需要什么丹药，我都可以帮你炼制的。”只要楚离月识趣地将婚书和阿澈的心头血交还，白仙姿也不介意给她一些好处。 楚离月看了看握着手情深意重的两人，低声说道：“我还是想要天级功法。”白仙姿还没有说话，楚辙就怒了：“离月！你不是三岁幼儿，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白仙子这样尊贵的身份，能亲自上门来和你商量，已经是给了你很大的面子。你这样故意提出别人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岂不是有意刁难？你可曾想过，如果白仙子的父兄听闻不喜，会如何对你？那可都是隐世宗门最优秀的修者，神仙一般的人物！” 楚离月冷冷地看了楚辙一眼，他这是暗示白仙姿如果自己始终不答应的话，就让隐世宗门派人来把自己干掉吗？ 是啊，那样的话，楚辙可就了却了一桩大心事了。 楚离月回眸看向白仙姿：“白仙子会像玉贵妃娘娘一样，想把我杀掉来解除婚约吗？” 白仙姿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怎么会！”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说句实话，离月妹妹也许听了会不高兴，但是我觉得那是事实。” 楚离月凤目轻轻眯起，等着这种通常来说让听者非常恼怒的“事实”。 “玉贵妃娘娘的做法也许有些极端，离月妹妹一定会觉得很不公平，很委屈，对不对？明明你和阿澈早有婚约，为什么你一失去玄珠，娘娘却一定要你们退婚，甚至为了解除婚约还派人刺杀你？” 白仙姿端然正坐，身姿如仙，语声柔和，说话娓娓动听，让人觉得她真是一个特别善于理解别人的好女孩。桓云澈在她身上留恋的目光更加温柔多情了。 “但是，如果换一个立场，离月妹妹揣想一下一个母亲的心情，也许就会理解娘娘的感受了。”“明明自己的儿子那么出色，容貌俊美，气质温润，身份高贵，温柔体贴……”说着这些形容词，白仙姿扭头望向身边的桓云澈，两人相视一笑。男的俊美高贵，女的清雅美丽，四目相交，柔情百转，真真是 一对令人赞叹的璧人。 楚离月心中吐了一个和“璧人”同音的词，继续看着白仙姿展示自己的善解人意。 “这样出色的儿子，身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皇子，却要被一滩烂泥糊在身上脸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嘲笑，从此低人一头，娘娘心里一定很难过。” 白仙姿用空余的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柔柔地叹息了一声：“也许我这样说对离月妹妹是残忍了一些，但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如果有任何人想要伤害自己的孩子，她都是决不允许的。” 楚离月已经被她的神逻辑震惊了，这是哪里来的圣母，连玉贵妃多次派人刺杀她，白仙姿都试图把这种行为洗白！尼玛，你根本不是圣母，你是漂白剂好吧！ 而且，你圣母就圣母去，如果有人刺杀你，你爱原谅尽管原谅，爱换位思考尽管换位思考，你拿别人圣母什么？你这不是圣母，你是把我当傻子耍呀！ 傻子还不行，还要说我是一滩烂泥，非要不识趣地糊在桓云澈脸上，害他抬不起头做人！ 擦艸芔！简直没有话可以形容这位仙子了。这位真是被人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物了。 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楚离月的表情也有些破裂了。 她决定不再和这种脑残说话了，之前想要装傻骗点好处的计划就此中止，还是走她最熟悉的套路吧，揍了再说！ 黑虎趴在她的胳膊上，对她心中的情绪波动和变化了如指掌，笑得整个小身子都颤抖起来。 【该！叫你没事干玩什么花样，碰到克星了吧？】想到楚离月被人说成“一滩烂泥”，小黑虎的声音也变得冷酷起来，【揍她！必须揍！揍得他爹都认不出来才行！】 楚离月眉毛一挑，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案几上，案几瞬间变成了粉末，簌簌地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白仙姿你说我是一滩烂泥？你还说玉贵妃让人刺杀我是理所应当？”楚离月站起身来，俯视着一脸自得，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的白仙姿，凤目中带着嗜血和凶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 陡然下降。 白仙姿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方才还羞羞怯怯的楚大小姐突然变身，就像是一头小绵羊突然变成了巨大的恶龙，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她吞噬一样。 那种冰冷压抑的气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白仙姿娇美的脸蛋上浮现出惊恐，两只手握在胸前，一时间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辙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他知道楚离月已经是成珠高手，并且据说实力非凡，但是却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词汇和描述在现实中居然是这么令人恐怖的！ 两个成珠修者还这样惊恐，桓云澈这个至今仍然是凝珠水准的就更加不堪了。 他全身发抖，在座椅上缩成一团抵抗着比数九寒冬更加冰冷的寒意，脑子越来越昏沉，完全失去了清醒。 “一群草包！”楚离月毫不客气地说道，收回了自己的气势，让三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楚辙和白仙姿虽然很痛苦，但是却都没有失去感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楚离月的那四个字。 两人的脸不约而同地从惨白变成通红，又是恼怒又是羞惭。白仙姿咬着下唇，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楚离月：“楚大小姐，好本事，好能耐！”白仙姿虽然资质不高，可是见识过的修者多了，自然也知道方才楚离月只是放出气势就把他们三人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是什 么水准。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一个结论，那就是，楚离月的修为比她高！那么，难道楚离月十八岁就已经是成珠修者了？这怎么可能？她是因为修炼无望，所以父亲和兄长费心给她张罗寻找了不少珍稀药材，才炼制成了丹药让她进入了成珠境界。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之后 ，她的修为不会再有任何提高。 可是楚离月呢？她比自己还小一岁，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她的叔叔是家主，却对她十分仇视。谁会给她费心张罗那些东西呢？难道她真是靠着自己的资质修炼到了成珠境界？ 这怎么可能！即使是他们长春门中，十八岁成珠的也只有一个！而且是最核心的弟子，从小就悉心培养，才会有这样的成就。 白仙姿睁大双眼看着楚离月，竟然有些呆了。“白仙姿，废话不多说了，咱们两个战一场！”楚离月捋起袖子，一巴掌拍在白仙姿身边的案几上，把白仙姿震得全身都抖了一下。 第281章掌掴仙子 白仙姿睁大了眼睛：“离月妹妹，你说什么？”她居然要向自己挑战？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世俗家族的子弟，居然敢挑战隐世宗门掌门之女？ 楚离月冷笑道：“看来白仙姿你年轻轻轻，耳朵就不怎么好使了啊。是不是当初修炼的时候总是挨骂，所以听力受损了？” “也是，有些毛病能用丹药解决，但是蠢这个问题，可是无药可医的。” 楚离月站在白仙姿和桓云澈面前，不复方才那种温婉模样，长眉斜飞，凤目流彩，顾盼之间英姿卓绝。 她站在屋子中央，就仿佛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峰一样，俯视着匍匐在山脚的卑微凡人，让白仙姿不由生出一种惊惶，觉得自己这次来楚家是大错特错了。 白仙姿恼羞成怒，脸上红白交错，定了定神才说道：“离月妹妹，请慎言。否则我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传到家父家兄耳中，如若他们雷霆一怒，就算是我替你求情，也不一定能挽回了。” 哟，还用老爹和老哥来吓唬她了？楚离月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隐世宗门的掌门之女，父兄爱如珍宝，结果我开的第一个条件你都满足不了，还在我这里充什么大瓣蒜？” “强抢别人的未婚夫，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真是少见了。”楚离月瞥了昏昏沉沉的桓云澈一眼，“无耻的人我见得多了，可是无耻到你这种程度的，也是世所罕有了。” 白仙姿被她一连串的羞辱打得差点蒙了，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这种直截了当的辱骂，她目光中闪过凶厉之色，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楚离月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我战神楚家是什么地方？今日我倒是要讨教一番，看看能自称‘仙子’的人，到底比我等普通凡人超出多少。” 楚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阻拦：“离月……” 才说出两个字，楚离月已经头也不回一掌劈了过去，掌风如同最锐利的宝剑，从楚辙头顶擦了过去。当啷一声，楚辙头顶的国公金冠连着半截头发一起坠到了地面上。 “废物就是废话多。”楚离月回头斜睨了楚辙一眼，“想多活两天，就赶紧闭嘴。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跟你清算一下欠账！” 她对楚辙的耐心已经彻底消耗光了，楚辙还不知死活地总是对她指手划脚，楚离月是真的很想一刀将他砍成两段。 楚离月这一眼中蕴含的杀机如同实质，让楚辙双腿一软，跌落到了座位上。呆呆地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摸头顶，果然头发已经被切断了大半。 那边楚离月挡在白仙姿身前，眼神鄙视地看着白仙姿：“仙子可是不敢应战？”白仙姿怒极，伸手就向着楚离月的脸上抽去：“大胆！”就算是在长春门中，就算是他们长春门那些最优秀的子弟，修为比她高不少，也没有一个敢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一个世俗家族的小小孤女，居然敢 这样无礼。 刚把手挥出去，就落入了对方的禁锢之中。 两只手都很漂亮，一样的修长洁白，肌肤细腻，可是却是一只纤手毫不怜惜地捏着另一只纤手的雪白手腕，任由对方挣扎都不曾松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被人吹捧得已经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楚离月比白仙姿高上半头，她微微俯首，嘴角带着一缕让人心悸的笑意，“那我就帮你爹教导教导你好了。” 白仙姿用力拽着自己的手，娇美的脸上失去了自信和矜持，却仍旧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姿态：“楚离月，你想干什么？我劝你好好想想得罪我之后的后果……难道你想和我长春门为敌吗？”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仙姿，一时竟然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白仙姿以为自己的威慑产生了效果，连忙继续：“楚离月，你别以为你的修为不错就了不起了，在长春门中随便抓个扫地的都是凝珠七转。我爹爹和兄长都是化珠修为，你如果得罪了我，到时候死都不知道 怎么死的。” 看着楚离月没有继续说话，白仙姿胆气大增：“还不快放手？捏得我疼死了，告诉你，我要是蹭破一层皮，我爹爹和哥哥都要找你算账的。” “哦？”楚离月果然不但没松手，反而把她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蹭破一层皮算什么？” 没等白仙姿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楚离月已经抡起另一只手，重重地抽在了她的脸颊上。 啪！清脆响亮之极的一声，将刚刚清醒过来的楚辙和桓云澈的脸都吓得白了。楚离月疯了吗？明知道这个女人是隐世宗门掌门之女，居然还敢扇她耳光？ 白仙姿漂亮的小脸被打得猛地一歪，脸颊上迅速升起火辣辣的感觉，耳朵里一片轰鸣，眼前满天金星不停冒起。 愣了一会儿，白仙姿才不可置信地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挨打的地方，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楚离月：“你，你，竟然敢打我？” 楚离月无声一笑，又是一个耳光抽在了白仙姿脸上同样的位置。 白仙姿眼前发黑，心中恨极，咬着牙叫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们以后不死不休！”楚离月不屑地笑了。这姑娘真是傻了，自己找上门来抢别人未婚夫，就没想过人家不答应吗？万一她爱死了桓云澈，死活不肯退婚，以白仙姿这种自我中心的态度，下一步还不是和玉贵妃一样，决定将她 除去？结果现在白仙姿才说不死不休？ 她是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俗国家中，有人胆敢拒绝她的要求吧？哪怕她要别人的未婚夫，别人也要倍感荣幸地双手奉上才对？ 楚离月一只手掐在了白仙姿的脖子上，轻声说道：“你提醒我了，反正长春门不会放过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白仙姿就像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一样，惊恐地颤抖起来。她强撑着说道：“你，你胆敢动我一根汗毛……” 楚离月二话不说，放开了白仙姿的手，一巴掌从她头上揪下了一缕长发，口中说道：“我知道，你爹爹和哥哥不会放过我的。对不对？” 白仙姿发出凄惨之极的叫声，连用力掰开楚离月捏着自己脖子的手都忘了，两只手都举起来向着自己的头顶摸去。 摸到了头顶上头皮被拽破的地方，沾了一手血迹，白仙姿看着自己的手，尖叫声几乎要把整个房顶都掀开。 楚辙皱着眉头，将闻讯赶来的护卫打发开，站在距离楚离月最远的墙角，想要开口又不敢开口。他手中还托着刚才被楚离月凌空斩落的金冠，心中充满了恐惧。如果楚离月要杀他，他根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两年时间，她就达到了这样的高度？难道从今之后，他又要像当年仰 视楚辂一样，去仰视一个小丫头？不，这不行！ 楚离月将手掌中的长发展示给白仙姿看：“看，不知道多少根，你要不要数一数，看看你爹爹和你哥哥要不放过我多少次？” 白仙姿呆呆地看着楚离月手中的长发，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向楚离月：“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离月笑得十分温柔：“刚才我就说了，我只想领教一下‘白仙子’的实力，让我看看隐世宗门有什么能耐，竟然这样恬不知耻、理直气壮地来抢别人的未婚夫。” 黑虎蹲在桌子上，听着“未婚夫”这个词一再从楚离月口中出现，虽然明知道楚离月对桓云澈这种废物毫无兴趣，可是心里还是十分不爽。 桓云澈终于清醒了过来，但是脸色却破败不堪，宛若死灰。他没想到楚离月竟然会这样粗鲁狂妄，对长春门掌门之女都如此无礼。到时候真的把白掌门父子惹过来，楚离月被他们狠狠惩罚也就算了，他没有能护住白仙姿，恐怕在白家父子面前也落不了好，这拼了 命才搭上的姻缘也会付诸流水。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小黑虎突然跳到了他的面前。 桓云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上次这个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小黑虎狠狠给了他一爪子，他可是印象深刻。还有上次三月三时候，据说那个成珠七阶的何复生就是被这头小黑虎一巴掌拍得坠落下来的。 这样一头小祖宗，他可不敢招惹。 他不想招惹黑虎祖宗，可是黑虎祖宗却不想放过他。 如果不是桓云澈不安分，一会儿撩拨这个，一会儿撩拨那个，哪里会引得楚离月跟人在这里对峙，一口一个“未婚夫”，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个废物一样？ 黑虎漆黑的兽眸中闪过阴森的光芒，小爪子一抬，嗖的一声就从桓云澈脸上划了过去。 兽爪锐利无比，直接将桓云澈的脸切出了五道深深的伤痕。 叫你卖脸！一个小白脸四处卖弄多情，逼得他的女人咽不下这口气和那个白痴对上，传出去还以为他的女人和别的女人抢这个小白脸呢！ 桓云澈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黑虎挠了个满脸血，看着黑虎振翅飞去，桓云澈摸了一手血，却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只能对着楚辙喝道：“镇国公，你还干站着干什么？” 楚辙这才如梦初醒，却又不敢上前去阻拦楚离月，只能匆忙出门召唤侍卫，让他们去请大夫来，给桓云澈疗伤。而楚离月，正一只手掐着白仙姿的脖子，用力地把她按在了墙上。 第282章凭你脸比别人大 将白仙姿按在墙壁上，看着对方完全没有了仙子的高高在上和矜持自得，楚离月心中不禁自嘲起来：明明是头霸王龙，偏要跟人装白莲花，结果只证明了一句前生她在网上看过的话，大致意思是说，永远 不要和某些XX讲道理，因为她会把你的智商拉低到她的水平，然后用她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早知道这位仙子这么脑残，她根本就不应该装什么大家淑女，直接上拳头就是了。 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哪个世界不是一样的法则？ 楚离月顿时觉得天地宽广，念头通达，对着快变成风雨中的小鹌鹑的白仙姿露齿一笑：“仙子不想自己亲自教训我一顿吗？” 白仙姿哪里还有这个勇气，她又是委屈又是恐惧，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你，你，你适可而止啊！” 护卫带着大夫进来帮桓云澈包扎伤口，将一张俊秀斯文的脸包成了一颗巨大无朋的木乃伊头——没办法，黑虎那一爪子抓得又深又长，只有这样才能将伤口完全包住。 楚离月当着护卫和大夫的面，一只手提着已经瘫软成泥的白仙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顺手将她就扔到了位子上。 “晋王殿下真是慧眼如炬，想在隐世宗门到这样一个废材的意中人，也真是不容易。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恭喜你做到了。”楚离月不理瘫倒在座位上的白仙姿，扭头向桓云澈发起了言语攻击。 桓云澈整张脸都被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如今面对楚离月，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的少女全身都散发着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光芒，就像是东方那轮旭日，一旦出世，什么明月星辰，全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变得黯淡无光。一年多来，楚离月杳无音讯，很多人都以为楚离月已经死在了海宁州那种混乱的地方。玉贵妃就不止一次带着幸灾乐祸提起楚离月，说她没有做贵人的命，却非要抓着婚约不放，就算是重开玄窍也抵不过 天意安排，才会终于死于非命。 而白仙姿容貌、出身、修为以及娘家的力量各方面都远超楚离月，能够给桓云澈带来数不清的好处。不仅桓云澈在打白仙姿的主意，所有不曾婚配的皇子都想要将这个来自隐世宗门的贵女收入怀中。 所以在那年冬月初一见到白仙姿之后，桓云澈就用尽全身解数来吸引白仙姿的注意力。他俊逸温柔，却又忧郁哀伤，比几个兄弟都更快地得到了白仙姿的芳心。 “离月，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和仙姿已经订婚了。”桓云澈终于艰难开口。 楚离月挑了挑眉，他和白仙姿订婚了？真的当她是一个死人了吗？ “真是委屈白仙子了，这么高贵的出身，竟然愿意做侧室么？”楚离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左脸颊肿起老高的白仙姿，笑着问道。 桓云澈苦笑起来：“离月，我知道你并不在乎我。”他辛苦地转过头去看蹲在房间正中主位椅子背上的小黑虎，“你早就说过不止一次，说我根本比不上你的黑虎一根毛重要。” 楚离月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似笑非笑，更不是那种带着嘲讽和杀机的笑。凤目中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嘴角的弧度也十分真实，方才还如同出鞘宝剑一样锋利的人，立刻就打上了柔光。 看着楚离月望向黑虎的温柔目光，桓云澈叹了口气：“既然你我两人彼此无情，又何必互相折磨呢？你放了我，不就是放了你自己吗？” 桓云澈摸了摸自己脸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布条：“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仙姿也被你吓得够呛，你还不解恨吗？” 黑虎昂起了头颅，小尾巴在背后甩了甩。哼，如果不是不想给离月惹麻烦，那一爪子早就直接将你的头抓成无数碎片了！楚离月含笑听着桓云澈苦口婆心、姿态温和的低声劝说，等他说完才说道：“我早说了，退婚可以，给够赎身费用就行。你这位仙子口气那么大，本事却不太匹配，我只说了一条她都做不到，你还想如何？ 难道想让我就这样将婚书和心头血双手奉上？”完全不顾桓云澈的哀求目光，楚离月笑得花枝招展：“凭什么呀？凭你脸比别人大？”她看了一眼桓云澈包裹成斗大的脑袋，再次笑了起来，“凭你三番两次背叛暗算我？凭你那个亲娘一次又一次派人刺杀我 ？凭你趁我不在私自跟别人订婚？就你做的这些破事，这赎身费用只有上涨的，绝无下降可能。还想从我这里空手套白狼，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啦。” 她用手指对着桓云澈虚虚点了两下：“奉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哟。” 桓云澈的目光闪动，沉沉地叹息一声，终于还是什么也不说了。 楚辙缩在窗户旁边的帘帷后，偷偷伸出头来张望了一下。楚离月含笑瞥了楚辙一眼，楚辙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连忙起身后退，用帘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似乎楚离月要杀他一样，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是真的被楚离月刚才那个充满杀机的眼神和随手一挥就切断了他头顶金冠的动作吓住了。楚离月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黑虎蹲坐在楚辙原来位置的椅背顶端，黑眸懒洋洋地看着下方。 桓云澈一碰到他的目光，就觉得全身发冷，脸上疼得不得了。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告辞。”桓云澈回头扶起一脸苍白的白仙姿，提心吊胆地向外走去，生怕下一秒钟就被楚离月拦住暴打一顿。虽然他带着侍卫，但是以方才楚离月能够将成珠五阶的白仙姿像小儿一样玩弄的实力，就算是他的侍卫 们一起上也完全不是对手。 幸运的是，楚离月却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过来的小黑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两人踏上了飞车。 【不舍得你的‘未婚夫’吗？】黑虎冷声问道。人都走了半天了，还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楚离月一下子笑出声来，抱着小黑虎上了自己的小飞舟：【吃醋了？】 黑虎“哼”了一声，虽然知道楚离月不会在意那个大头殿下，可是看着她对着那辆飞车消失的方向发呆，他心里却忍不住酸溜溜的。 【我只是在想，我的敌人好像越来越多了。】楚辙、庞家，现在又加上一个长春门。 【怕什么！】黑虎抱紧了楚离月的胳膊，【什么狗屁长春门掌门，现在也不过是化珠水准，一根手指都能碾死的蝼蚁，他要真是敢来，看我不把他拍成肉饼！】 楚离月抱起黑虎，吻了他的额头一下：【还是清辉最好。】 黑虎的目光有些飘忽，方才那些酸溜溜的小情绪全都不翼而飞，尾巴不由自主地摆动起来。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楚辙曾经勾结庞家暗害楚辂的证据拿到手。】这才是楚离月最关心的事情，因为她在心中发誓，要为原主一家三口报仇。 黑虎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的毛毛脸，略有踌躇：【其实，我可以去把他给杀了，然后他做的事情我就全都知道了。】那样的话，什么证据啊细节啊，就一丝不漏地全部展现在楚离月的面前了。 可是这样的话，楚辙就死了，而且连尸体都留不下来，楚家的人总要有个交代啊。 楚离月却好像被黑虎的提议触动了什么想法，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只是要找一个好机会，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两人回到住处，楚念之和楚青秀听说楚辙叫楚离月过去，居然是去见桓云澈和白仙姿，不由一个个恼怒非常。她们当然知道桓云澈和白仙姿已经举办了订婚仪式的事情，只是一来时间匆忙没有来得及说，二来她们也害怕楚离月为此伤心，所以竟然让外人抢在他们前面告知了小姐此事。为此两人十分内疚，深深行 礼请罪。 不过，楚离月对于桓云澈和白仙姿公开订婚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在意，什么面子啊感情啊，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受到伤害的。 桓云澈以为这样做能够得到长春门的鼎力相助，比兄弟们更有可能做到那个位置，但是在明眼人的眼里，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一个不守信诺、见利忘义的君主，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更关键的是，一个蠢货，怎么可能被当今皇帝看中？ 难道桓云澈就不明白，娘家太过强势的皇后，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好事吗？他生性懦弱摇摆，现在被母亲左右，有一个背景强大的妻子，以后必然会被皇后母族左右。以当今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的能力，娶的也只是一个地方家族的女儿，连四大家族的女儿都不愿意要，生怕来自四大家族的女儿一旦产下儿子，就会将他这个皇帝取而代之。桓云澈比他父亲的能耐差 得远，却非要娶一个隐世宗门的贵女，那么以后如果他当了皇帝，这天元帝国到底是桓家的天下，还是长春门和白家的天下？ 玉贵妃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楚离月觉得，从桓云澈做出公开和白仙姿订婚这样的蠢事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竞争帝位的资格。 可笑的是，玉贵妃和桓云澈恐怕还在做着美梦呢。 楚离月在意的是，她能用婚书和桓云澈的心头血换到什么。而且还要抓紧时机，不要等到桓云澈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那个时候他恐怕还巴不得这份婚约不要作废呢。 安抚了两个侍从官几句，楚离月就抱着小黑虎进屋，继续思考自己方才灵光一闪的计划。不过，没过两天，一辆华丽的飞车就从天而降，宫中有旨，宣楚离月入宫觐见。 第283章飞雷山的地下交易 依旧是一头全身雪白、头顶红艳艳羽冠的赤冠鹤首先飞临楚家上空，掷出一张绣着五爪金龙的卷轴，卷轴上飞起了桓家巨剑血藤的家徽。不过这一次响起的却是沈皇后端庄高贵的声音。只是和上次一样， 宣召的仍然是“前镇国公嫡女”楚离月。 这是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殊荣，即使是玉贵妃也没有资格使用赤冠鹤和桓家的家徽圣旨。看来楚离月离开的这两年时间里，沈皇后的地位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朱轮翠盖的摩云车从空中飘然降落，两个宫女毕恭毕敬地从摩云车上下来，请楚离月上车。 在无数人惊讶或者艳羡的目光中，楚离月抱着小黑虎坐上摩云车，飞上了高高的天空，向着观天柱顶端进发。 沈皇后的精神比上次楚离月见到的时候好了很多，她身边坐着的就是依旧面色苍白的太子桓云泽。 这对天元帝国最尊贵的母子目中带着兴奋和希望，不约而同地对着楚离月露出了最真诚的微笑。 行礼之后，沈皇后询问了楚离月这两年在外的经历，楚离月将能够讲出来的略微叙述了一番，听得桓云泽目中异彩纷呈。这位十五岁就开始跟随桓左哲听政的太子殿下，曾经是整个天元帝国最尊贵的年轻人，早早就展露出了自己在治理国家方面的天赋，而且也曾经鲜衣怒马、快意人生，更曾经飞跃万里，在年未弱冠时就亲 自押送粮草辎重奔赴北疆前线，为楚辂的战神之名做出了后勤贡献。 只是在那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地中了暗算，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失去了玄珠，成了一个废人。十六年过去了，一个有志向的男人正应该施展抱负的青春年华又能有几个十六年？最让楚离月尊重他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脸色多么苍白，他眼底始终带着希望和斗志，从来没有被这种挫折扭曲成 一个黑暗丑陋的人。 “楚大小姐如今已经是成珠境界了？”桓云泽惊叹道，“当初战神大人二十八岁成珠，已经令人觉得不可置信。如今楚大小姐不过十八岁，就已经踏入成珠境界？” 楚离月坦然承认，让沈皇后的目光中闪过异彩，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桓云泽用眼神阻止了。 桓云泽笑了，笑得十分真诚，就像是春风吹过，轻柔无痕：“恭喜楚大小姐。” 沈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骄傲地落在桓云泽身上。这是她的儿子，一个骄傲而干净的男人，哪怕是被那些小人害成这样，依然风骨凛凛。 十六年来，他不曾放弃，不曾堕落，始终用微笑面对磨难。沈皇后炽热的目光转向楚离月，其实她很想向楚离月开口，让楚离月把那个神奇的嫁衣神功教给桓云泽。这样的话，桓云泽用了迷离空玉草制成的丹药，然后修炼嫁衣神功，就算不能像楚离月这样短短几 年就进入成珠境界，至少也能追的上那些已经凝珠七转的兄弟。 可是儿子不同意，不让她开口，沈皇后只能闭紧嘴巴，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桓云泽。 桓云泽看了沈皇后一眼，沈皇后站起身来道：“离月，你且稍坐，本宫去更衣就来。”楚离月起身目送沈皇后退出大殿，回头看向桓云泽。他这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自己单独说？ “离月，孤前些日子查到一些事情，和战神大人当初陨落有些关系。”桓云泽单刀直入，虽然声音不大，可是所说的内容却让楚离月全身一震。 楚离月坐直了身体，目光犀利地望向桓云泽，等着他的下文，根本没有在意他称呼自己名字的举动。 虽然还只是暮秋初冬天气，桓云泽却已经早早披上了厚厚的貂裘。他的脸颊瘦削，只有一双眼睛中始终跳动着两朵火焰，那是不肯熄灭的斗志。看到楚离月的反应，桓云泽缺乏血色的唇角微微勾起：“不怕离月知道，前些日子北漠和南祁在我天元的情报组织因为手伸得太长，所以被斩断了手掌。”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意，让楚离月对这位 看起来孱弱的太子殿下有了全新的认识。 看来这位天资殿下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之辈。也是，如果没有什么能耐，这十几年里一个没有玄珠的废物太子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名分的呢？ “落在我天元羽林郎手中的，有几个罪行累累的重犯。其中有一个为求速死，吐露出了一些极为机密的事情。”桓云泽的声音平淡轻柔，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那就是有关几年前飞雷山四国大会的一些背地里的动作。” 楚辂夫妻正是代表天元帝国参加飞雷山大会返回的途中，突遭大范围雷暴，夫妻双双殒命的。就连当时跟随楚辂的十八铁骑也无一生还。楚离月无声地皱紧了眉头，想起当初楚义亭他们描述的场景：所有人都被劈成了黑炭一样，焦黑一团，面目全非。而楚辂紧紧抱着程夫人，将娇小的妻子牢牢护在身下，两人拥抱在一起，下葬时都不曾分 开。“当初在飞雷山大会中，北漠和南祁有一些背后交易，达成了一个不曾形成文字的暗地协议。那就是一起对付天元帝国突然崛起的至尊强者战神楚辂。只是具体的情形，那个罪徒本身并未参与，所以也说不 清楚。”“只有北漠和南祁，没有海宁州吗？”楚离月沉声问道。她的眸光中闪动着冷厉，楚辙、庞家、北漠、南祁，从一个废物镇国公到一个千年世家，如今更有可能牵扯到两个国家的行为。楚辂夫妻的死亡，真 的牵涉了不少势力。 想想也明白，当初楚辂风头太劲，二十八岁的成珠高手，不过五十多岁就已经是成珠七阶八阶的至尊强者，当然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有崇敬有仰慕，自然也就有忌惮有仇恨。天元战神越是实力强大，其他国家就越是心里不安。其他国家对楚辂下黑手，楚离月早就想到有这个可能。 对付楚辂这样的强者，只有里应外合，早早设下缜密非常的陷阱，才有一搏的可能。否则如果一招失败，被楚辂逃出生天，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一定能够顶得住他的疯狂反扑。 楚辙就是楚辂身边的叛徒和内奸，但他必须借助强大的外在力量才能实现目的。所以楚离月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些外在力量。 但是当时战神卫赶到现场的时候，根本没找到任何线索，只能痛哭失声，收拾了楚辂夫妻的尸骸以及同袍的遗体，愤然返回天元。 如今看来，这支外在力量不仅仅是庞家。桓云泽说楚辂夫妻的死亡可能是北漠和南祁的阴谋，楚离月并不奇怪。那么，楚辙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他是否也知道北漠和南祁的存在，而且是有意与两国同谋？如果是，他们是如何搭上关系的？ 如何传递消息的？又是怎么取得彼此的信任的？ 楚离月下意识地抚摸着膝上的小黑虎，目光幽深。 “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海宁州也参与其中的证据。”桓云泽淡然说道，“不过，即使是有，也不足为奇。”两个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从来不以私人的敌友关系而改变。桓云泽方才听到楚离月说起海宁州州主蔺元白和楚辂交情不浅，可是如果真的楚辂的行为严重威胁到海宁州利益的话，蔺元白也不见得就会看在 两人交情的份上对此置之不理。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楚离月点了点头。既然现在没有证据，那就先当成海宁州没参加过吧。 桓云泽从袖中取出一个卷宗：“这是那个罪徒口供中与战神大人有关的一部分。离月可以拿回去看看。” 楚离月起身接过卷宗，对桓云泽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 桓云泽微笑着示意她起身：“不必多礼。坐。”楚离月收起了卷宗，说到了如今对于桓云泽比较重要的一个问题：“之前太子殿下曾经说过要去镇守山探险，我也答应了太子殿下，谁知道族中发下任务，我一去两年，耽误了殿下的大事。还请殿下恕罪。 ” 桓云泽轻轻一笑：“际遇变幻，无从掌控，离月何罪之有？再说，这十几年孤已经习惯了，也不在乎一年两年的时间。”他抬起眼睛对着楚离月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中带着真诚的笑意：“不过，不知道迷离空玉草的时候也就算了，知道之后又等了两年，确实有些心痒难耐，坐立不安。”桓云泽挑了挑眉毛，“可是离月回来了 ，孤的心情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楚离月不由莞尔，看起来这位心情确实不错，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 【找个时间去镇守山？】楚离月记得当初还是黑虎主动要她答应桓云泽的邀请的。 【最好是冬天，下雪的时候。】黑虎沉声回答。 “太子殿下，想要去镇守山探险，寻找你要的东西，最好的时候就是每年冬天下雪之时。”楚离月将黑虎的话搬了出来，“请允许我到时候为殿下效力。” 桓云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孤会记得离月的心意和帮助的。” 楚离月趁机提出了一个要求：“不知道殿下方不方便将那个罪徒交给我？我想将他拎到家父家母坟前血祭。”桓云泽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血祭，当初楚辂将楚辕的父亲、镇国公世子提到自己父母坟前一刀斩断脖子，是为血祭。如今，他的女儿竟然也要这样做？ 第284章造势 第二天，桓云泽就派人将那个来自南祁地下情报组织的重要人员送到了楚离月手中。 那是一个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人形，血肉模糊，全身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即使如此，他还是被人用专业手法全身束缚着，连牙齿和舌头都不能动一下。 前来送人的羽林郎面色如铁，神情平板地告诉楚离月，此人极度危险，必须十分小心。 楚离月抱着黑虎站在这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面前，无视他已经全部溃烂的脸，清晰地说道：“我送他解脱，他难道不愿意？” 在天元羽林郎的手中，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将那些最机密的消息或者以他的级别都只能知道一点皮毛的消息拿出来交换一个痛快的死法。 如今楚离月要送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最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只有配合，再无反抗的可能。 果然，那个躺在地上只有微弱呼吸的人速度极慢地睁开了眼睛——其实只是青肿紫红各种颜色和形状的肉块中的一个小小肉缝——浑浊的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那是即将结束苦难的平静。 楚离月带着准备好的祭品，在五百战神卫的护送之下来到了楚辂夫妻的坟前。 飞舟一停，从飞舟中走出的就是楚离月和已经化作人形的清辉。 楚义亭和白隽都已经亲眼见过清辉，回来以后也将在北方边境的经历讲给了狄显平，所以现在三人都已经默认了清辉的存在，见到他的出现也不曾惊慌意外。 楚辂夫妻就安葬在楚家宗墓之中，他们夫妻合葬，坟头高大豪华。玉碑上刻着两人的名字“楚辂程竹萱”。因为有专人打扫，所以坟前十分干净整洁。 五百战神卫黑袍黑甲，面色悲伤。他们都是亲自追随过战神大人的亲兵，想起英年早逝的楚辂大人，眼眶就开始发热。楚离月双膝跪地叩头，心中暗自祈祷：“我虽然是来自异世的灵魂，但却是因你女儿的誓言而来。占据了她的身体，就承接了所有这具身体的因果。我会查明当初你们夫妻陨落的真相，为你们一家三口报仇 。战神大人夫妻在天有灵，请你们拭目以待吧。” 清辉一伸手就将那个被放在架子上抬过来的人提到了坟前，等到楚离月带着战神卫祭奠之后，亲手将那人一刀斩断了头颅，任由血水殷殷流入了坟前的泥土之中。 回到住处，清辉就将自己从那人记忆中看到的场景告诉了楚离月。他在坟前斩断那人头颅之前的片刻，已经在暗影领域中将人杀死，但是因为时间太快，在场的人根本就没人发现他动的手脚。 这本来就是楚离月向桓云泽讨要这个人的目的。而所谓血祭只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死者确实是南祁在天元的地下情报组织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成员，他也确实曾经听说过飞雷山四国大会中，多方联手对付楚辂的阴谋。 “只是，插手的固然有北漠和南祁，但是天元方面确实也有身份非凡的大人物暗中提供消息。海宁州那边，因为其代表和楚辂关系很好，所以不曾得到这些势力的邀请，未曾加入其中。” 死者在南祁地下情报组织中代号墨鱼，因其非常擅长隐匿和浑水摸鱼而得名。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内部发生倾轧，他被上司和同事出卖，才会落在了天元羽林郎手中。 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说光了，为了求得一死，才会把自己只听说过但是从未参加的一些计划招供出来。当时南祁代表是南祁国主的叔叔、摄政王祁昱骁，而北漠代表则是北漠驸马秦月塘，海宁州代表就是蔺元白，加上楚辂，这四位就是四个国家中武力值最高的强者。祁昱骁、蔺元白和楚辂都是成珠八阶， 秦月塘则是成珠七阶巅峰，即将突破。飞雷山一年四季雷暴不停，雷暴爆发毫无规律，成珠五阶以下的修者入内有死无生。当初楚辂成珠八阶，程夫人也不是弱者，乃是成珠六阶修为。跟随他们的战神卫十八铁骑虽然只有成珠四阶，但是却有 一套合作联手的阵法，能够大幅度提高总体实力。 所以，楚辂夫妻和战神卫十八铁骑的陨落，对于楚家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如今的楚家全部的成珠高手也不过是不足二十人，可是在飞雷山中所损失的十八铁骑就已经都是成珠高手了。反过来说，楚辂之强大，不仅仅在于他个人武力的超群，也不仅仅在于他军事天赋的非凡，还 有一部分就是培养属下的能力。 二三十年的时间中，那些最初不过是孤儿的孩子们，组成了一支大陆闻名的铁血战队，其中更不乏成珠高手。 这样的人如果还活着，楚家如今就是当之无愧的天元第一世家。 北漠和南祁联手对付这样的楚辂，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 只是那个地下交易的详细内容以及具体操作，就不是那个墨鱼能够知道的了。其实，就算是这个地下交易的存在，都已经是超出他的级别的重要机密，是他在极其偶然的状态下发现的。 楚离月带着五百战神卫如同一股黑色洪流返回了住处。 战神卫的态度如今十分鲜明，摆出了认楚离月为主的架势，对她出入扈从，与当初对楚辂毫无差别。 路边的楚家人一个个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后退几步，让出了道路。也有一些和楚离月见过一面或者略熟悉的，鼓起勇气和骑在黑鳞铁马上的楚离月打招呼，得到的是对方虽然称不上热情，但是也平和有礼的点头示意。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欣喜自得，毕竟这可是十八岁的成 珠高手，整个大陆都没有第二个的天才人物！如今的楚大小姐可是楚家所有年轻人的偶像，她在海宁州的所作所为已经通过来往两地的商人之口传了开来。与海族对战中的犀利无敌，与东海黑市作对时候的霸道嚣张，在天香园中的轻松胜利，都被人 津津乐道。 甚至在神京的酒楼之中，都能听到不少说书人讲述着“三月三祸起江畔楚离月独闯海宁”的故事。楚离月天火焚身，红莲煮海的场景，被说书人舌绽莲花，说得听众们百听不厌。 这是白隽联合楚青秀一起做的。 当初楚离月曾经让楚青秀尝试组建自己的情报组织，这两年之中，楚青秀从未放弃，一直在暗中努力，已经小有规模。 而战神卫的三位统领其实早就商量好了，准备等楚离月从海宁州回来之后就正式认她为主，从此之后不再是叔侄关系，而是臣下与主君的关系。 他们也看清楚了，楚离月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性格坦荡，富有勇气，修炼天赋惊人，就算是不能达到战神大人的高度，也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主君。 没想到楚离月回来之后，给了他们更大的惊喜。她不仅救了战神卫的性命，而且自己也已经是成珠境界，比战神大人迈入成珠境界的年龄还要小了十岁。 所以，在回来之后，楚义亭、白隽和狄显平就正式行礼叩拜，奉楚离月为主。楚离月并未推拒，而是将他们和楚念之、楚青秀叫到一起，将自己的目标坦然讲明。她可以不做镇国公——毕竟那是天元帝国的官方爵位，没有先例的话很难打破陈规授给一个女子——但是她要做楚家家 主！ 四大家族中虽然少有女性家主，但是总还是有的。以楚离月的出身和实力，夺得楚家家主之位并非没有可能。只有成为楚家家主，拥有了楚家的庞大资源，楚离月才能更好地调查当初楚辂夫妻在飞雷山遭遇的阴谋真相。当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更快地提高自己的实力，也可以更快地站在清辉身旁，和他一起 面对那个可能是华歌远的敌人。 清辉说了，华歌远当初就已经达到了大道归一的水准，被称为“莲华帝君”。这一千多年，他如果还活着，不知道该是何等恐怖的修为。楚离月想要帮清辉报仇，只有尽力提高自己的实力这一条道路。 楚义亭三人并不觉得楚离月的目标有什么不对，所以白隽就和楚青秀商议，发动人手在神京城内开始了舆论宣传，为楚离月造势。 楚离月本身的经历确实十分传奇，所以这些故事很快就在神京上下流传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天元楚家出了一个十八岁就已经成珠的天才少女，那就是昔日天元战神的唯一爱女楚离月。 消息传回楚家，楚辙表面上喜笑颜开，见人就说深感欣慰。可是第二天，楚辙书房的瓷器摆件就全都换了一批。 楚辕的反应相当淡定，他亲自写了帖子，让人送来约好了日子要来面见楚离月。 楚青秀如今沉稳了许多，不过看见这张帖子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楚离月笑道：“怎么？他也得罪你了？”楚辕虽然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不过倒也有些心胸，之前对楚离月并未有过明显敌意。这样的人，其实是十分明智的。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惹了楚青秀不快了？ 楚青秀在楚离月面前比较随意，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虽然没有做什么，可是他的妹妹却十分可恶。” 楚晓颜带人伏击楚离月不成，还损失了徐游霖这样一个追求者，更是将楚离月恨之入骨，只可惜她的修为实在是不够看，楚辕也不肯为她出头对付楚离月，只能背地里生闷气。 所以楚离月一去不返，她是最高兴的一个，总是在外边宣扬楚离月这种脾气性格，在外边一定是惹是生非，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厉害人物，这么久不回来一定是死在外边了。 有一次她甚至当着楚青秀的面大放厥词，楚青秀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被她带着人按倒在地以“以下犯上”的罪名狠狠打了二十板子，直接把楚青秀打得昏了过去。“好胆！”楚离月凤目冷芒闪过，杀气一闪而逝。 第285章带她来道歉 楚辕登门的时候，身边除了侍从官，还带着楚晓颜。 和楚辕脸上的刚毅沉稳不同，楚晓颜脸上写着不满，眼神更是闪烁不定，却又不得不低着头跟在楚辕身后进入了楚离月的宅院之中。 楚离月开门揖客，身后跟着楚念之和楚青秀两个侍从官，礼数周到，只是目光根本就不曾往楚晓颜身上落过，仿佛她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一般。 楚晓颜这次被哥哥逼着过来，本来已经满腹怨言，现在看见楚离月的态度，更是怒从心头起，大声问道：“楚离月，你见了长辈也不行礼问好，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想起和楚离月的种种过节，楚晓颜心中就感到无比郁闷。当初听说楚离月失去玄珠成为废人的时候，她放声大笑，对哥哥说道：可见恶人自有恶报。楚辂那个恶徒修为那么高，却夫妻两个都被老天爷活活劈死。留下一个孽种，资质绝佳，到头来也是个废人。这 真是老天开眼，让这一家目无尊长的恶徒一家都死无葬身之地，才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可谁想到，不过几个月时间，楚离月居然能再次开窍凝珠，并且还引发了火凤焚天的异象，再次成为大家口中的天才。而楚辕甚至还开始考虑和楚离月联手对付楚辙的离奇方案。怎么可能？他们兄妹的仇人不仅仅是现在簒居镇国公爵位的楚辙，更包括楚辂夫妻的孽种楚离月才对！对这种仇人，哥哥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把 他们碎尸万段，为祖父和父亲报仇，怎么能和她联手？ 所以楚晓颜才带着一直对她献殷勤的徐游霖等人去堵楚离月，准备狠狠收拾楚离月一番，以解心头之气，同时也向哥哥证明楚离月根本没有值得他看重的地方。 谁知道，楚离月下手居然那么狠，一刀就把徐游霖砍成了重伤不治。 楚晓颜更是被楚辕狠狠教训了一通，罚她禁足不许再出门。 直到三月初三在潜龙江畔，楚晓颜躲在楚辕身后，看见了楚离月短刀纵横的英姿，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追不上这个曾经摔倒的少女了。 可是她不甘心，凭什么呢？凭什么楚离月就能处处吸引别人的目光，被所有人当成天才和英雄赞誉，而她才是真正的镇国公嫡孙女，才是真正的楚大小姐啊！ 楚辂那种犯上作乱的贼子，只配得到天打雷劈的下场，他的女儿也同样应该凌迟处死！ 所以当楚晓颜听说楚离月在海宁州失去音讯的时候，立刻觉得是老天听见了她的虔诚祈祷，降下了公道的惩罚。 至于那个疯了一样扑上来想对她动手的侍从官，楚晓颜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宽宏大量。毕竟以下犯上的罪名，就算是把那个侍从官杀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实在不理解，楚离月回来也就算了，楚离月踏入成珠境界又怎么样了？这神京城中的成珠高手总要有个百八十个吧？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哥哥犯得着这么重视她吗？还要亲自送帖子来拜访她 ，还要逼自己来跟她道歉？是，没错，十八岁成珠了不起！可是这只是意味着楚离月潜力无穷，以后可能成为超越楚辂那个贼徒的更强者。但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就像当初，谁不觉得楚辂以后无限辉煌？可是最后结局如何？ 一场雷暴，成珠八阶也不过是一块黑炭罢了！ 楚晓颜本来就满腹怨恨，此刻看见楚离月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无法控制情绪，站在大门内就叫了起来。 楚离月终于抬起了睫毛，凤目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十九姑姑来了。”她站在原地，脚步没有挪动丝毫，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蜀锦衣裙，在初冬的阳光下似乎熠熠生辉。楚晓颜恼怒地看着楚离月的淡然，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四周挤压过来，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岳猛然压在了她的肩头。楚晓颜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幸亏身边伸过来一只大手 ，轻轻地搭在了楚晓颜的肩上，那股沉重的无可抵御的压力才顿时消失了大半。 看着身边哥哥的阴沉脸色，楚晓颜自然明白这是楚离月对自己动了手。如果不是哥哥伸手保护了自己，以她方才的情况，就只有跪倒在地的下场了。那样的话，自己的脸可真是丢光了。楚晓颜咬着牙刚要开口跟楚离月算账，却听见身边楚辕发出一声闷哼，鼻子里竟然渗出两条血线来，不由大惊失色，刚才的怒火全部变成了惊惶和紧张：“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她猛地转头瞪着楚离月 ，“楚离月，你竟然暗算我们！来人，来人，你们这帮蠢货，哥哥都被人暗算了，你们还在那里发什么呆？” 楚辕的侍从们一个个面色发白，努力抵抗着那种无形的压力，哪里还来得及开口，更不要说上前保护楚辕了。 楚离月红唇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凤目微微眯起，脸上写满了嘲讽，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轻盈地转身，对楚辕伸出一只手示意：“十六叔，请。” 楚辕自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丝帕轻轻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迹，笑着说道：“在离月面前献丑了。也难怪离月是天香榜第十一名，而十六叔只是八十多名的垫底呢。” 随着楚离月的转身，那股沉重可怕的威压彻底消失，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楚辕的侍从们却一个个汗湿重衣，心中更是对这位外界传得纷纷扬扬的战神之女倍感敬畏。楚晓颜这才发现这批侍从们一个个面色惨白，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看来方才承受那种巨大压力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难道哥哥也不是楚离月的对手吗？她突然想到这个可能，但是很快又在心中暗 自呸了一口。这怎么可能！哥哥比楚离月进入成珠境界更早，这些年来更是苦苦修炼，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甚至宁愿隐瞒自己成珠的事实，放任楚辙这样的蠢货占据着镇国公爵位。楚离月不过是刚刚进入成珠境界， 怎么可能比哥哥厉害！什么狗屁天香榜，他们见都没见过哥哥，怎么知道哥哥的真正实力呢！哥哥方才那样狼狈，不过是因为他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压力，所以才会流了鼻血。说来都是自己连累了哥哥，但是罪魁祸首还是那 个楚离月。 楚晓颜狠狠地瞪着楚离月的背影。 楚辕快走几步，与楚离月并肩而行，手中还握着楚晓颜的一只手，用力捏紧了，示意她不要再横生是非。有这样一个娇蛮冲动的妹妹，楚辕也有些头痛。平时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个时侯，正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时刻，偏偏楚离月斜刺里杀出，还来势汹汹，实力不凡，他必须小心应对。这个时侯妹妹还是不 肯动脑子，见面就挑剔什么礼数规矩，这下可好，吃了一个下马威，丢了脸还没处说去。 楚晓颜总算是领会了楚辕的意思，一路上虽然还是绷着脸，但是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行人在专门用来待客的上房坐定，侍女们上了茶水，恭敬地行礼退下。 楚辕看了看楚离月身后那个一身黑袍、兜帽罩脸的高大男人，猜测这就是那位传说中楚离月身边的兽族强者，之前三月三一爪将何复生的飞舟拍下来的金焰黑翼虎。 现在的楚离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虽然资质绝佳却孤单无依的孤女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楚离月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他们的预料，成为了楚家一股异军突起的全新力量。 楚离月自己是成珠修者，加上三千战神卫及其三位统领，还有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兽族强者。即使是楚辕自己明面上的力量，也不是楚离月的对手。 在他和楚辙的斗争越来越走向白热化的今天，楚离月的力量已经足够左右楚家局面的发展。虽然楚辕已经从各种证据察觉到楚辙和楚离月这对亲叔侄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可是毕竟他才是那个和楚离月有血仇的敌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许楚离月就会选择一个虽然关系不好但是也不至于会置她 于死地的楚辙。 如果是这样的话，楚辕想要从楚辙手中夺回镇国公的爵位，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楚辕从不曾把楚辙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宁愿隐藏自己成珠的事实，放任楚辙在镇国公位子上继续坐着。 可是楚辕却不敢不重视楚离月，这个女孩子的行为历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似乎从不肯走什么妥协退让的道路，一路靠着自己的短刀斩开荆棘走到今天。楚辕相信，如果自己和她的问题不解决清楚，那么总有一天会看见楚离月握着火焰短刀，带着三千战神卫堵在他的面前。 楚辕略有出神，在听见楚离月请他喝茶的声音时才回过神来。他举起茶杯饮了一口，不知其味，却还是含笑点头，沉吟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离月，十六叔这次来是向你赔罪的。你出门去海宁州是为了完成家族任务，这一点耆老们已经告诉了我。可是晓颜这丫头，生性莽撞，却因为一时口角，责打了你的侍从官。这件事情我已经惩罚过她了，你既然回来了，我就带她来向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她的冲动。” 第286章迟早将他千刀万剐 楚离月终于正眼看了看坐在楚辕身后低着头不说话的楚晓颜。 楚晓颜被楚辕捏了捏手，才不得不抬起头来说道：“那个，你那个侍从官对我无礼，我打了她二十板子。”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楚晓颜垂下眼皮闷声说道，“那个，对不住了。” 楚离月修长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凤目轻轻眯起，嘴角挂着一缕意味不明的微笑：“十九姑姑为何要责打我的侍从官？” 楚晓颜的眉毛竖起来，又放下去，冷哼着说道：“怎么？想给你的侍从官讨回公道吗？要不要把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给她出气？”她是主，那些侍从官是仆，不管到哪里，主仆之分就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哪怕是楚离月本事再大，她还能公然说她的侍从官比楚晓颜身份高、楚晓颜没有资格责罚不成？楚辕面色不变，实际上却一直在观察楚离月的表情。他又何尝是真的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来？他只是想借这件小事看看楚离月对他这一派的态度，如果可以就趁势拉拢楚离月，至少让她在自己 和楚辙之间两不相帮。 楚离月对楚晓颜的话只是报以一笑：“这世界上比打二十板子可怕的事情多的是。” 楚晓颜还没反应过来，楚辕的脸色已经略有改变。他抬起一双虎目注视着坐在主位上的楚离月，楚离月娇颜含笑，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说了一句足以令人联想丰富的话。 楚晓颜已经接口道：“没错，所以我那天只是小小惩戒了她一番。”如果她想弄死那个侍从官，二十板子也完全能够将她当场打死。 楚离月能够明白这一点就好。 楚辕对自己同一个爹妈生出来的亲妹妹表示无语。她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人家楚离月是在说她打了人家的侍从官二十板子不算什么？ 楚离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十六叔，你辛苦了。”楚辕无声苦笑了一下，刚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他刚要开口，楚晓颜已经又抢先说话了：“我哥哥当然辛苦了，他可是自己实打实修炼到了成珠五阶的，不像有些人靠着丹药堆上去。哥哥每天都忙 着修炼，偏偏有的人尸位素餐，又蠢又贪，害得哥哥还要抽时间来处理族中事务。我哥哥能不辛苦吗？”根本不管楚辕和楚离月诡异的脸色，楚晓颜一口气没停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哥哥辛苦，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给他添麻烦了。我都已经给你道歉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我就此扯平，互不相欠。怎么 样？” 楚离月勾着嘴角，看也不看楚晓颜一眼，只是对着楚辕微笑不语。 楚辕又是尴尬，又是暖心。父亲被楚辂斩杀之时，妹妹还是一个无知幼女。大厦倾覆，母亲忧惧而亡，扔下了还在吃奶的妹妹，溘然长逝。 从此妹妹成了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对这个妹妹简直是当成女儿一样养大的，所有能够满足她的地方，楚辕都会努力去做。 加上楚辕为了报仇，苦心修炼，对于教导楚晓颜的事情未免有些忽视。等到他成珠之后才发现妹妹已经被乳母养成了这样头脑简单、不通庶务又娇蛮冲动的性子，想要再改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在楚晓颜的心中，他这个哥哥始终是最重要的人。只要有这样的心意，楚辕就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妹妹的付出没有白费。 楚辕对着楚离月歉意一笑：“晓颜性情单纯，并无恶意，离月千万不要见怪。”楚离月对着楚辕挑了挑眉，楚晓颜“性情单纯”是没错，“并无恶意”可就是楚辕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楚晓颜对她的恶意已经突破天际！当初带着徐游霖可是真的准备将她打个半死的，后来又公开说她死在了 海宁州，才会激怒了楚青秀的。 这样还叫没有恶意？ 至于当时楚晓颜没有让人打死楚青秀，楚离月觉得她只是没想到而已。或者是觉得，楚离月已经死了，楚青秀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 楚离月并没有和楚辕纠缠这个话题，公道素来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是靠自己的拳头讨回来的。她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个道歉的问题，而是和楚辕说起了别的话题。楚辕对楚离月在海宁州的经历十分感兴趣，所以楚离月就随意讲述了一些。说起天香榜，楚辕平时确实并没有怎么关注过。他之所以能上 榜，恐怕还是因为楚辂的遗泽。楚辕和楚离月谈得听起来十分投机，楚晓颜却听得郁闷之极。这个楚离月实在是太能吹牛了，简直都要赶上外边说书的那张嘴了。她就算是侥幸十八岁成珠，也不过是刚刚进入成珠境界，也好意思在哥哥 这个成珠多少年前辈面前吹嘘？ 看着楚晓颜坐卧不安的样子，楚辕实在是只能在心中叹息。楚离月还比妹妹小上将近两岁，可是两人的性格处世和举止气度都相差太远。 不知道是该感慨楚辂血脉强大，还是该同情这个少女一夜长大。 楚辕对着楚晓颜瞪了一眼，可是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宠溺：“你看你，扭得跟个猴儿一样，哪里像个女孩子？” 楚晓颜皱着眉头小声说道：“谁耐烦听你们这些无聊的东西。”也许是继承了母系的天赋，楚晓颜从小就表现出了对音乐的非凡热情，所以在开窍凝珠的时候，选择的元魂也是覃家特有的乐器元魂。 她资质有限对于战场厮杀、切磋比武没有兴趣，可是对于音乐却十分热爱。在这里听了半天打仗比武的事情，早就坐不住了。 楚辕摇了摇头：“唉，真是不知道你这样的性子，以后怎么为人妻为人母？”他勾起嘴角，笑着说道，“幸亏是嫁回外祖母家，小表弟多少总要看在亲戚的份上忍耐你几分。” 楚晓颜少见地红了脸，猛地站起来说道：“哥哥就会胡说八道。”她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留下一句清脆的话语，“我到外面走走，才不要听你们说些无聊的话。” 看着妹妹的丫鬟抱着裘衣追上去，楚辕才放心地转过头来：“让离月见笑了。” 楚离月笑而不语。楚辕看了看一直静立在楚离月身后的高大男人，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亘古即存的雕像，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越是如此，楚辕心中越是警惕。一个强者能够把自己的气息收敛到这个地步，其修为绝对在 他的想象之外。“我知道离月是个爽快的人，我也不跟离月兜圈子了。”楚辕想来想去，觉得依照楚离月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恐怕还是单刀直入切入正题比较合适，“我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带晓颜来向离月道歉，二则呢 ，则是想知道离月对于如今的镇国公楚辙是如何一个看法？” 楚离月目光一闪，眸中幽深一片：“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楚辕一听，不由精神一震：“自然是真话。” “楚辙，我迟早要将他拉到父母坟前，千刀万剐。”楚离月幽幽吐出一句令楚辕又惊又喜的话。 楚辕喜的是，楚离月对楚辙恨到这个地步，显然是不可能站在楚辙一边对付自己了。惊的则是，这一句话中透露出了令人无法相信的信息——把楚辙拉到楚辂夫妻坟前千刀万剐！ 楚辙犯了大错，而这个错误是和楚辂夫妻有关的，而且还是足以令楚离月将他千刀万剐的！ 楚辕的脸色不停变幻，最终还是忍不住确认：“离月是说，令尊令堂的意外陨落与他有关？” 楚离月目中寒光如刀：“何止如此。那日我在镇守山上被楚明月偷袭，被她吸取了玄珠，也是楚辙的指使。楚明月以为我必死无疑，得意忘形，说出了家父母的意外殒身也是楚辙所为的真相。” 楚辕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明明是血缘至亲，这几年来却互相仇视，楚辙对楚离月多次打压算计，楚离月对楚辙也丝毫不留情面。 他沉吟良久，终究喟然叹息。 楚辂此人，虽然是他的杀父仇人，可是也是楚家不世出的天才。如果楚辂活着，他固然没有任何希望夺回镇国公的爵位，可是楚家也必然一飞冲天，成为天元四大世家之首。 他对楚辂的感情十分复杂。仇恨和敬佩交织在一起，一边恨他毁了自己的家庭和前程，一边又和楚家大部分人一样佩服他的修为和战功。但是楚辙却又是为了什么要对自己的同胞兄长下此毒手呢？楚辕看得清楚，楚辂对楚辙可以说是呵护备至，比自己对妹妹也差不了多少。楚辕还只是把资质平平的楚晓颜用药物堆到了凝珠四转而已，可是 楚辂却愣是把一个庸才堆到了成珠境界！ 这其中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和物力，可不是随口一说那么简单的。 有这样的兄长庇佑，楚辙是脑子进水了要对楚辂下手？那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楚辕的声音都低沉了下去：“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达不到他那种自私愚蠢的程度，无法揣测他到底是什么心态。”楚离月冷冷说道，“但是此事我已经调查得有了一些眉目。多半是有人挑唆怂恿，他为利所诱，泯灭了良知。” 楚辕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楚离月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把他拉下来吗？我要他的命，镇国公爵位你尽管拿去。”得到了自己这次前来想要的最好结果，楚辕喜形于色：“没问题！”只要楚离月不护着楚辙，他的安排就可以顺利实施。 第287章楚晓颜历险记 楚晓颜出了门，一眼就看见了候在上房门外花厅中的楚青秀。哼了一声，楚晓颜决定不在楚离月的家里继续逗留。哥哥居然让她来给楚离月道歉，还是为了一个侍从官，真是丢死人了。如果不是为了哥哥 的大事，她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呢。 如今既然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楚晓颜根本没有兴趣在楚离月的地盘多呆一刻钟。 她停下脚步，让身后一溜小跑追上来的大丫鬟朝容小心地给自己披上雪狐皮的披风，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整理完毕，然后吩咐道：“把我的烈风牵过来！” 朝容连忙阻拦：“小姐，公子说过，不让你一个人骑马出去的。” 楚晓颜之前有不少次骑马出去惹是生非的记录，所以最后被楚辕严令没有他的陪伴不许她自己骑马出门。 这一次来拜访楚离月，楚晓颜趁机要求骑马过来，楚辕想着有自己陪伴，而且还是在楚家地盘上，所以也就答应了。 谁知道现在楚辕还没出来，楚晓颜却要自己骑马出去，她的丫鬟们哪里敢放她走？楚辕是对楚晓颜宠爱备至，相应的出了什么问题受到惩罚的可都是她们这些丫鬟啊。 朝容一叫，其他几个丫鬟也都纷纷白了脸，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楚晓颜。 “真烦人！”楚晓颜看着自己的丫鬟一个个都好像马上就要被拉出去发卖一样的眼神，恼怒地甩了甩袖子，“不骑马，出去走走总可以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花厅门口满脸客气、眼神疏离的楚青秀，大声说道：“这地方，我闻一口都觉得不舒服，快走快走。” 丫鬟们听她放弃了骑马的念头，哪里还管得着楚晓颜言行的失礼之处，连忙簇拥着她向外走去。 楚青秀挂着客气的笑容上前：“十九小姐，你最好还是等十六公子出来陪你一起出去。”楚晓颜看着她的脸就烦，虽然方才楚离月还算识趣，不但没有提出要让她向这个下人道歉，而且还承认了她当初有更多比打板子更严重的惩罚可以对待这个下人，算是给了她面子。但是楚晓颜心里始终很 不舒服，毕竟自己这次登门就是来道歉的，你看这个下人的表情，一定是在心里嘲笑自己呢。 “本小姐的事情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楚晓颜狠狠瞪了楚青秀一眼，脚步迈得更大了，“走，出去逛街去！” 楚青秀站在原地，示意一个侍女上前给楚晓颜带路，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一辈子只能钻在自己哥哥翅膀底下耍性子的娇小姐，还总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真是可笑得很。 楚晓颜见自己一句话就把挂着假脸的楚青秀噎得不再说话，心里感觉舒服多了，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走起路来也轻松了许多。侍卫们想要跟上，却被楚晓颜拒绝了。她摆着手说道：“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还有人敢在咱们家地盘上欺负我不成？倒是你们，要好好保护哥哥。”楚晓颜指了指楚离月的正房方向，“谁知道她会不会对哥哥 不利？”楚晓颜虽然任性，但是这句话却让侍卫们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楚离月和自家公子之间是有仇的，而且现在楚离月也已经是成珠境界，要是说着说着话不投机打起来了，他们可真是要小心着点不能让公子吃 亏呢。 而楚晓颜在楚家地盘上，也不会出什么事。所以侍卫们分出来四名跟着楚晓颜，剩下的几十人留守在楚离月住处，小心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楚晓颜对楚家地盘上的街道小巷都太熟悉了，逛起来也没有什么新鲜感。所以转了一圈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她眼睛一转，生出了一个调皮的念头。 她借口去女装店买衣服把四名侍卫留在了门口，然后让老板送了十几套最贵的衣服到店里专设的包间里试衣。一套套换来换去，每一套都能挑出来不满之处，最后每个丫鬟手里都捧着几件衣服。 楚晓颜又说要去静房，让丫鬟们在外面帮她挑几套衣服，然后趁机将跟着自己进入静房伺候的小丫鬟打昏，自己从成衣店后门溜了出去。 穿着一身全新衣裙的楚晓颜一脸得意，一个人快步消失在胡同拐角。 她先去自己玩一圈，然后在这些人吓得半死的时候溜回去，到时候她们一定会惊喜地扑上来抱着自己痛哭流涕。楚晓颜眉眼中满是笑意，向着平时那些侍卫丫鬟绝对不允许她去的地方跑了过去。 熟悉的道路她全都绕过去，专门找不曾走过的胡同和小巷。走着走着，就越来越偏僻，路况越来越差，路边的建筑也越来越低矮破旧。 楚晓颜皱起了眉头，路面上满是乌黑的泥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不是楚家的地盘吗？怎么会有这样肮脏破旧的地方？ 路边站着几个赤着脚的脏孩子，已经是初冬天气，他们还是露着胳膊和腿，脏兮兮的手指塞在嘴里，眼神古怪地看着楚晓颜。 楚晓颜觉得自己和这里似乎格格不入。 她试图去问路，那几个小孩却像是受惊的小麻雀一样呼啦啦地就跑开了，瞬间消失在低矮黑沉的墙壁后面。 楚晓颜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福寿里。 嗯，也就是楚家地盘里最穷最乱的地方、贫民窟。 听说当初楚离月变成废物之后，楚辙的大管事就命令她搬出如意居，给她在福寿里安排了一间房子。 楚晓颜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想去看看那个破房子在哪里，是什么样子。 下一次如果楚离月再跟她过不去，她就有证据嘲笑楚离月了。 可惜的是，没有人告诉她路，楚晓颜只能凭着记忆走上了回头的道路。 绕了几个圈子，楚晓颜终于确定，她迷路了。 几个衣着破旧、面色黧黑的男人突然出现，无声地逼向楚晓颜。 楚晓颜睁大了眼睛，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男人嘶哑着声音说道：“谁管你是谁！”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让楚晓颜恶心至极的笑容，“只要你能换成钱就行。” 楚晓颜见势不妙，手指一点，眉心飞出来一只翠绿的玉笛。她握住了玉笛，凑到嘴边，刚想要吹奏，为首的男人已经猛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狠狠将她推到了背后的矮墙上。 “还不动手，是等着死吗？”他头也没回地呵斥着，“这小婊-子要是叫来了人，咱们今天都落不了好。” 被他的话提醒，其他几个男人一下子都扑了上来，黝黑粗糙的大手用力按在楚晓颜的鼻子嘴巴上、抓着她的胳膊、按着她的腿，把她死死按在了墙角。 看着自己眼前那只肮脏之极的手，指甲缝里满满的黑色不明物体，闻到黑手上散发的恶臭气息，楚晓颜胃部抽搐，一口吐了出来。 她心知自己绝对不能落在这些男人手中，否则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悲惨的命运。虽然她资质不高，但是好歹也是凝珠四转的水准，身体素质远胜这些黑瘦的男人。 定下心来，楚晓颜腰肢用力，一脚就把身上的男人踹得飞了出去。 身上压力减轻，楚晓颜怒吼一声，飞起一腿扫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又把他踢得滚出去老远。 连战得手，楚晓颜心中信心大增，双臂一扭，挣脱了两个男人的束缚，嘭嘭嘭几拳将两个男人打得连连退后，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拍了拍手，楚晓颜站起身来，看着身边躺倒一地的男人，心中突然明白了哥哥为什么那么喜欢和人切磋比武，这种武力值碾压敌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刚想说点什么，脑后却被人重重一击，楚晓颜摇晃了两下，想要回头去看，却又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终于扑通一声摔倒不醒。 一个干瘦的女人裹着破旧的衣服，拎着一根木棍从矮墙后跳了出来：“你们几个蠢货，对付一个小姑娘都差点失手！这要是让她走了，回头带人来报仇，咱们整个福寿里恐怕都没几个人能活！” 几个男人捂着挨打的地方爬了起来，口中骂骂咧咧地向着躺在地上的楚晓颜走了过去。 女人抡着木棍挡住了他们的脚步：“别动啊，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可是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你们拿着钱去找什么女人没有？” 楚晓颜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后脑勺隐隐作痛，整个人头晕恶心，全身都不舒服。 她想起自己被人暗算，心中顿生恐惧。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麻绳绑着，根本没法动弹。 还是落在了坏人手里。 楚晓颜忍住了恐惧，感觉了一下身体，虽然现在失去了自由，不过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妥，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深吸了口气，想起当初哥哥教自己拳脚功夫的时候，自己总是拒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就是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踪了，是不是在寻找自己。也许下一刻，哥哥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楚晓颜的眼圈发热，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忍着眼泪，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她没有别的特长，但是耳力却比一般人好太多，平时都用来甄别乐曲、校正错误，今天第一次认真地用在了保护自己这方面。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个女人在低声计算着什么，好像是银子数目。然后几个男人似乎发生了什么纠葛，争吵了起来，甚至开始厮打。 可是，争吵和厮打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休止符，将一首曲子突然打断。 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这一次的声音很小很小，似乎在防备别人窃听一样。楚晓颜只听见“十九”这个词不停出现——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是不是有人在找她？ 应该是哥哥委托了楚家各房人手在搜索自己吧？楚晓颜精神一振，催动玄力招出了自己的玉笛，指挥着玉笛飞到自己唇边，猛然用力，吹出了一个尖锐的高音！ 第288章暗影 冬的脚步终于再次来到了神京，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只有低沉的风声呼啸而过，宣告着又一年冬月初一即将来到。 如墨夜色中，位于城北的庞家领地里，悄悄地驶出了一个车队，向着城西的越家领地而去。 一溜七八辆马车被数百名侍卫们紧紧保护着，不管是拉车的马还是车身的配饰，都透着庞家特有的低调奢华气息。 而与其同时，漆黑的夜空中一艘通体黑沉的飞舟正隐匿着自己的行踪，向着越家百草岭飞去。 飞舟中空间不大，庞翦白、庞英彦和庞文星三人对坐，身后还站着几名侍卫。不过六七人，便已经将这艘飞舟填塞得满满当当。 可是庞翦白等三人却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倒是庞英彦感叹道：“六叔也未免太谨慎了，不但分了疑兵，而且还动用这个宝贝隐形飞舟，也太大动干戈了吧。” 庞翦白在三人中年纪不是最大的，但是辈分和原本的修为都比其他两个高，而且为人多计，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三人中做主的那一个。 听了庞英彦的话，他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以为我们三个为什么落到这个田地？”盯着他们庞家和他们三个人的势力不知有多少呢，他们三人如今修为全失，不小心一点怎么能保得平安？ 就算是布置了疑兵，挑选了最忠诚的成珠境界的侍卫贴身守护，庞翦白都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庞文星眉头一皱：“是啊，我也一直奇怪，是什么人这样处心积虑地将我们的玄珠废掉，却不要我们的性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能够在天香榜上排到前列，他们自然都不是傻瓜。从那天晚上他们的遭遇来看，对方的实力比他们强大太多，根本就是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在场的那么多高手，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对方的行踪，只 有在他们三人倒地痛呼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们出了事。 这样的强者如果想杀他们三个，真是易如反掌。可是那人偏偏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只是废了他们的玄珠，看起来好像是一种警告一样。 庞翦白双眉微敛，平素阳光亲和的脸上明暗交错：“你们忘了，那个时候，在海宁州的还有一个楚离月。” 同是神京四大家族中的优秀子弟，庞翦白自然是知道楚离月的，只是之前他从来没有把所谓的“天才少女”放在眼里。真正的天才，他们庞家都是谨慎呵护着成长的，绝对不会拿出来让世人评头论足。 楚离月的父亲固然是个英雄，是一个占据天香榜榜首多年的强者，可是这不等于楚离月就能够成为同样的强者。 哪怕是楚离月传奇般重开玄窍的经历，对于庞翦白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饭后谈资罢了。 但是真正见识了楚离月在天香台上的英姿和气度之后，庞翦白才开始正视这个天元同乡。 庞英彦愣了一愣，才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六叔，你不会是想说，我们三个落到这个下场，是楚离月的手笔吧？”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呢！ 庞文星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庞翦白冷冷笑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小姑娘吗？如果让你和她上天香台对战，你有把握赢她吗？”庞英彦张了张嘴，又闭上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也未必就会输。”寇振冥的失败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有原因的，他又不像寇振冥那样急于求胜，急于立威，不会露出那么大的破绽。楚离月未必就能赢了他 。庞翦白对楚离月印象最深刻的还不是天香台上的切磋，而是楚离月面对东海黑市时候的嚣张和霸道，即使是一般的世家男儿也不一定有她这样的胆气豪情。可是楚离月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就那样靠着一 双拳头、一蓬天火，愣是把一个东海黑市打得妥协认怂。 有这样气概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必然是当世人杰。 不过，不管是不是人杰，她都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正当怀春之际的少女。庞翦白露出了一个微笑。 “六叔你在笑什么？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庞英彦作势抚摸着自己的胳膊叫了起来。 庞文星慢慢地说道：“六叔说得对。” 庞英彦回头看他：“六叔说什么了？” “我们三人出事，多半是楚离月的手笔。”庞文星语气平淡地陈述。 庞英彦睁大了眼睛：“为什么？”楚离月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下手那人的修为可比楚离月高多了，她从哪儿来的这么一个强援？ “当然是因为东海黑市已经告诉她，当初三月初三楚家吃的那个大亏，是我们庞家人发布的金榜任务。”庞翦白点着头补充。 庞英彦也隐隐知道此事，不过之前并未放在心上，现在被他们两个提醒才醒悟过来。 不等他爆发，庞翦白又说了一句话：“其实，当初楚辂的死，也有我们庞家的一份贡献。”他环顾四周，看得几个贴身侍卫纷纷低头假作没有听见，“我怀疑，她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样对付我们。” 楚辙这个蠢货，贪婪自私到了极致，居然自毁长城，出卖了楚辂。而楚离月则在楚辂死后，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孤女，在镇守山差点被楚明月害死，失去了玄珠，被人当成废物嘲笑羞辱。 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有庞家插手，在海宁州首先将目光盯在他们三人身上，先让他们这庞家未来最主要的支柱尝尝失去玄珠是什么滋味，不也是很自然的一种想法吗？ “那她从哪里请来这种程度的高手？”庞英彦已经相信了大半，只是还是无法理解那个大手的主人是什么来头。 庞文星淡淡说道：“她身边本来就有一个神秘的高手。”那头被楚离月走到哪里抱到哪里的小黑虎，竟然是一个能够一掌将何复生的飞舟击落的强者。楚离月让他出手对付他们三人的话，也绝对能够做到。 庞英彦也想到了那头黑虎，这一下一切都吻合了，他猛地一掌拍在身边的案几上：“妈的，这贱人……” 话音未落，案几下的阴影突然摇曳起来，无声地缠上了庞英彦的脖子。随着阴影的轻轻一扭，庞英彦的头颅就咕噜噜地滚落下来。庞翦白和庞文星虽然脑子里有各种应急方案，应敌经验也算丰富，可是无奈他们如今已经失去了玄珠，身体反应速度大大降低，手脚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脑子的速度，所以庞英彦被杀之后，两人嘴里喊着“有 刺客”，可是起身躲避的速度却比平时慢了半刻。 就是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地面上的黑影已经无声无息地连在了一起，向着他们两人围拢过来。 黑影铺天盖地，挡住了飞舟中明亮的晶灯，将庞翦白和庞文星笼罩在内。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想起了那天在东海城宴客时噩梦般的经历，一瞬间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了。 身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明，庞翦白突然大吼起来：“不是他！不是他！” 只是这个时侯，就算是明白来人不是那个将他们玄珠废去的强者，他们也已经无力改变命运了。 黑影退却，庞翦白和庞文星都已经身首异处。 而两旁的几名侍卫虽然仍旧躬身静立，其实早已没有了呼吸。 等到驾驶飞舟的侍卫感觉不对，派人敲门无人应答，鼓起勇气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地鲜血将地毯全都泡得发红，三颗人头在血泊中滚落的惨状。 庞翦白的眼睛到死都没有闭合，似乎诉说着他的不甘。 飞舟本来已经快要来到百草岭上空，此刻只能马上掉头再次飞回了庞家领地。 庞家家主庞玉成看着眼前三颗人头，眼珠子都变得赤红一片。庞翦白是他心中早已定下的未来家主人选，不管是心计、修为还是气度，都是最合适的。庞玉成甚至相信，在庞翦白的手中，他们这么多年的计划将会一一实现，庞家将会成为天元帝国能够和桓家比肩的 第一世家。 庞英彦和庞文星也都是庞家最优秀的子弟，未来庞家的栋梁。 这三人可以说是庞家未来走向巅峰的主力。 可是他们先是被人暗算失去玄珠，又在去越家求医的路上被人暗杀！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硬是要把他庞家的希望扼杀？ 庞家大管事无声地用托盘捧上一个金色令牌。 令牌大约有一个婴儿巴掌那么大小，正面是一群张牙舞爪的黑影，看起来狰狞凶煞，令人心惊。背后则是两个小小的阴文：暗影。“好，好，好一个暗影！”失去了庞翦白，庞玉成比死了儿子遭受的打击还要大。他原本漆黑的头发一夜之间就灰白了大半，光泽平滑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皱纹。如今看着这块令牌，更是嘴唇翕张，满目苍 凉和恨意。 暗影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虽然不如被称为大陆第一的血手组织那么有名，但是却因为其神出鬼没和几乎没有失手的记录为人所知。 现场丢下这枚令牌，显然是宣布这件案子是他们暗影所为，那就是有人雇佣了暗影组织来杀害庞翦白三人。 “可恨！”庞玉成想起楚离月还能去东海黑市找人算账，可是暗影组织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驻地何在，庞家就算有多少高手也无济于事，气得差点吐出血来。这艘潜影飞舟是他们庞家暗中设计出来的秘密武器，内部安装了记录影像的阵法，庞玉成将那夜的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听着庞翦白的分析，一巴掌捏碎了椅子扶手：“楚离月，一定是她！” 第289章绝对不许离开 庞家把消息捂得很严实，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庞家最优秀的三个子弟已经全部丧命。 清辉坐在楚离月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她一件件卸下钗环，手指轻轻捏着楚离月的肩膀，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微笑，漆黑的双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宠溺。 楚离月在镜子里看见他薄唇翘起的弧度，不由笑着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我在想，那些欠债的好歹也算有些用处。”暗影楼这么多年的积累，情报和杀手方面也都有一些可观之处。既然他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那么他们也就得到了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庞家的手伸得太长，尤其是那个胖丑白，居然还敢打他女人的主意。既然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那就干脆去死好了。 现在庞家一定是恨死了自己吧？只是他们可能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想不到也没关系，以后他们会慢慢习惯。 清辉低下头，轻轻啄了楚离月脸颊一口，在楚念之推门入内之前退了一步，消失在阴影中。 楚离月抿嘴微笑，变成人的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赖在她怀里、呆在她床上了。不过对于清辉来说，这些大概都是一些小情趣？ 洗了澡，刚刚把头发弄干，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清辉高大的身影就从阴影中踱了出来。 他的黑眸中跳动着幽深的火焰，静静地注视着从被子里露出长发和小脸的楚离月。 床头的晶灯灯光被纱罩过滤后分外柔和，也映得那张娇艳如三月艳阳天里摇曳着释放青春的花儿一般的小脸一片温柔。清辉缓缓迈步走到床前，慢慢俯下身来。他鬓边的两缕青丝垂在脸侧，衬得那张晶莹如玉的脸庞更加完美。柔和的光影将他那鲜明的轮廓都软化了几分，此刻的清辉与白天蒙着帽兜线条冷硬的那个黑衣男 子判若两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楚离月面颊滑嫩的皮肤，清辉低声问道：“离月，若有一日，我与大师兄狭路相逢，一决生死，却不幸落败，再难翻身，你待如何？” 楚离月抬起长长的睫毛，白日犀利坚毅的表情也不见踪影，凤目中满是沉静：“这个倒是要分几种情况了。” 清辉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他在床边坐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捏楚离月的腮帮子：“就你花样多。”话虽如此，他还是非常识趣地问道，“哪几种情况？” 楚离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清辉的手：“第一种，你打不过他，加上我能打过他，那我一定拼命也要上去弄死他。” 清辉被她直白的言辞说得眉眼含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嗯，好吧，第二种呢？” “第二种吗，你打不过他，加上我还是打不过他，那咱们就赶快想找个地方躲着，想好别的办法再对付他。”楚离月补充道，“这叫战略转移。找准他的弱点，一击必中才行。” 清辉另一只手揉了揉楚离月的头顶，忍俊不禁：“你说得对，如果我们是鸡蛋，就不去碰石头。但是不等于我们拿石头没办法。” 楚离月不停点头。 “还有第三种吗？”清辉挑起了鸦羽般的长眉，深邃的眼睛盯着楚离月，等着她的下文。楚离月思考了一下才说道：“第三种就是，嗯，这是一个假设，比如说我最厉害的一招就是火凤焚天——那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绝招，如果我用了火凤焚天就能把那个坏蛋杀掉，不用他就会把你，嗯，打败， 那我就豁出去跟那个坏蛋同归于尽。”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清辉的脸色，可是清辉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根本无法从中猜测出他真实的想法。“那个，清辉呀，那个如果我真的和那个家伙同归于尽的话，你有没有办法再把你家主人我复活一次啊？”虽然清辉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这样恰恰是最可怕的。楚离月眼珠一转，坐起身来，一只手伸出 去拍清辉的肩膀，想要活跃一下突然凝滞起来的气氛。 清辉抓住了那只手，将楚离月的两只手握在自己的两手掌心中，目光幽深。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坐在那里任由清辉握着她的双手。 “离月，你知道吗，师尊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良久，清辉才幽幽开口，声音飘忽，带着沉重的回忆，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痛楚。 “师尊问我，如果有一日人族苍生面临灭绝之危，牺牲我一人，可救亿万人，问我可愿意。” 清辉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记得当时我的回答是，人族生死危机，我固然可以尽力去解救，但却不会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他人的平安。若世间无我，万民生死又有何干？” “师尊沉默良久，才说道，牺牲小我，成全万民，她是会去这么做的。” 清辉握着楚离月的手，低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楚离月。她穿着素白色中衣，青丝披在两肩，平素坚毅的面容带上了几分柔弱之色。 他知道，这只是灯光造成的假象，其实他的小姑娘有一棵强大坚定的心。她就像是一株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木，无惧风雨，不管如何恶劣的天气和环境都努力伸展着自己的枝叶。 她一直在努力成长，想要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并肩作战。清辉漆黑的深眸注视着楚离月静静倾听的神情，语音低沉，却带着几分隐隐的缠绵之情：“我虽然敬重孺慕师尊，却无法理解她那种为了他人牺牲自己性命的想法。我当时想道，没有了我，天空星辰、大陆 瀚海、四季流转、年华变迁，都没有了任何意义。‘我’才是对我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够为了别人舍弃？” “可是，如今，有了你，我才有些理解师尊当时的感受。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是有某个人或者某个物，比‘我’更重要，值得用自己性命去保护的。” 楚离月听着他这番话，凤目中慢慢升起了一缕热气，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清辉把她的双手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柔软温热的嘴唇在滑腻白嫩的肌肤上擦过，却像是吻在了楚离月的心尖上，让她忍不住蜷起了被子下的脚趾。“离月，我不想你因为我出事。”清辉半边侧脸隐藏在阴影中，长长的睫毛下，眸光暗沉，如同凝聚着风暴的大海，“自从那日在斐夜城不慎被吸入困兽台，与我暌违千余年的心脏重新融合，我就知道大师兄 迟早会发现我已经回来。” 楚离月理解了他此刻复杂深沉难以言表的情绪。 对于华歌远这位师兄，清辉的感情想必是万分纠结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华歌远会暗算自己，而且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大师兄”。 可是清辉心底又十分清楚，他和华歌远之间已经有了种种阴谋和仇恨铸成的天堑鸿沟，再也无法弥补，回到最初。 “那么，你会和我划清界限，自己去面对华歌远，死也不要连累我吗？”楚离月眯着眼睛，挑起了一条眉毛，抬起下巴看着清辉。 清辉猛地一用力，将她拽入了自己怀中，大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身，似乎要把她狠狠嵌入自己的身体：“你想得美！”腰间那两只大手就像是两只铁钳，五根手指死死地扣在楚离月的肌肤中，一阵阵疼痛从腰间传来。楚离月却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伸长双臂搂住了清辉的脖子，抬起头来，凤目波光流转，嘴角绽放出 一个大大的笑容：“既然如此，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清辉深沉的眸光暗了暗，用力吻住了楚离月艳如桃花的红唇。他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温柔，仿佛一头猛兽咬住了自己的猎物，用尽全力将猎物按倒、撕咬、征服。甚至连楚离月嘴里都有了淡淡的血腥味，他 也不肯停止，仍旧勇往直前，攻城掠地，一意要将自己的唇舌在所有领地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楚离月。”清辉喘着粗气捧起了楚离月的脸，鼻尖顶着鼻尖，一字一句地说道，“绝对不许离开！”哪怕是地狱，他也要牵着她的手一起堕落！他决不允许有一天她独自离开！ 楚离月粲然一笑：“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他永远都要和主人在一起。她上一辈子用出火凤焚天的时候就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这一辈子重新睁开眼睛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更何况还能遇到清辉这样合乎她心意的男人，走一段如此精彩多变的人生旅途，怎么算都已经是赚 了，她很知足。 她不怕死，更不怕和这个男人一起死。 “只是，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楚离月一只手从清辉的脖子后向前慢慢抚过，手指一点点描摹着他鲜明的轮廓，从下巴，到嘴唇，到鼻梁，到眉骨……一点点地摸过去，嘴角勾着微笑。 清辉放开手，任由她一点点抚摸着自己的脸，目光中的深沉慢慢被压抑的火焰取代，薄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控制着什么。 细嫩纤长的手指像是撕开了外皮的葱管，缓缓插入了清辉的发间，漆黑的长发映衬着雪白的手指，对比分外鲜明。手指微微用力，将男人的头颅向下压，楚离月仰起脖子，把自己艳红一片的唇送了过去。清辉目光中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喉间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离月……” 第290章新线索 “怎么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汹涌而压抑的情潮终于缓缓退去，清辉用双臂将楚离月紧紧抱在怀中，慢慢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楚离月一只手握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柔声问道。 好端端地他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清辉一直是骄傲的自信的高高在上的，可是刚才那个问题明显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安。他害怕自己再次失败，害怕到需要从楚离月这里得到肯定和支持。清辉抱着楚离月躺在床上，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脖子下方，一只手搭在楚离月腰间，任由她轻轻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听了楚离月的问题，他沉声回道：“我已经开始以真实面目出现在你身边，大师兄很可能已 经盯上了你。”想到大师兄平日温润周到的性子，做事素来缜密，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师兄。如果是正面交手，清辉绝对不会担心自己打不过，可是论到暗中谋划，他真的不知道大师兄会如何下 手。他自从在斐夜城吸收了心脏，就不可能再隐藏自己的踪迹。再说，他也绝对不会再离开自己重要的人身边。他宁愿和她一起死，也不愿意和她分开。他就是这样自私，从一开始把她召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就已经决定这个神魂和肉身都必须属于自己。 可是清辉还是想再次确定楚离月的态度。他想知道，在她明知道所面对的可能是一位积蓄力量千余年的帝君的时候，她还能不能如以前那样，坚持永不分离。 他只是想听她那样肯定的一句话。 “你怕他？”楚离月突然问道。清辉如此不安，真的对大师兄这么忌惮？ “因为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理解他的做法。”清辉的语气难得地带着一丝迷茫。 甚至有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候，犯下了对于大师兄来说无法饶恕的罪行，才会让大师兄这样恨他，这样残忍地对待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大师兄应该直接来找自己说清楚的，要是真的自己做错了事，一定会负起相应责任的，哪怕是用生命做代价。 为什么他连一个质问都没有，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大师兄对他就一点信任都没有吗？他们亲如手足，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就算是让他死也要给他一个理由啊。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只是想站在大师兄面前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情份，突然就变成了要把他分尸镇压的仇恨？ 清辉的绷紧了唇线，把头埋在楚离月的肩膀上。他所承受的一切，必然都要返还给那个制造这一切的人。 这个决心他从未改变，而这些天他所纠结的却只是为了怀中的女孩。他不介意与她同死。他只想她也同样的想法。 她说愿意和敌人玉石俱焚来救他。不，他不需要，他不需要一个人继续沉寂千年。只要有了她这一句话，他的心就已经重见天日。 忍着嘴角的笑意，清辉换了个话题：“我发现，楚辂夫妻的死好像有一个新的线索。” 楚离月惊讶地转过身，支起一只胳膊看着他平躺在床上的俊脸。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庞家还曾经试图买人去偷楚家的生机指。” 暗影楼楼主及其心腹被清辉干脆利落地全部杀掉，剩下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对于清辉的命令一点也不敢违背。 这一次清辉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正儿八经的任务，除掉已经变成废物的庞家三英。任务难度不高，对于擅长暗影潜行的他们来说，所需要付出的只是大量的监视和等待而已。只是在飞舟上动手时，为首的暗影楼副楼主突然认出了庞翦白的气息，觉得似乎曾经打过交道。果然回去翻查暗影楼的记录，才发现庞翦白在十几年前曾经易容去过暗影楼的接待处，委托暗影楼去楚家偷 一个灰白色的盒子。 根据庞翦白的描述，那个盒子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生机指的盒子。 那个时候，正是楚辂刚刚当上镇国公不久。 在此之前，楚辂用生机指救了楚家两位最有威望的长老，用武力镇压了敢于反抗的几位长老，一边施恩一边立威，将楚家收入了囊中。 庞翦白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未婚青年，易容去暗影楼做了一个委托，要暗影楼将楚家的生机指偷出来。可是暗影楼一连派出三次人手却都如羊入虎口，最后不得不返还了定金，并给予赔偿。 因为这种事情在暗影楼的历史上非常少见，所以当时还是负责训练人手的暗影楼副楼主对此印象深刻。他认出庞翦白之后，还是决定将这个细节禀告清辉。 清辉却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突然看见了一盏幽暗的灯光，蓦然发现了一条被他忽视的道路。 因为在厉昺的记忆中，也有一些关于冥骨的事情。 厉昺出身贫寒，但是资质不错，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被军队招了过去。幸运的是，他开启了上品玄窍之后，被贵人看中，选拔为亲兵，并且赐给他一个陨星元魂。 从此，厉昺就跟随这位贵人，从亲兵成为贴身侍卫和心腹，直到后来成为星环城城主、北漠新任国师。 “你知道提拔厉昺的贵人是谁吗？”清辉低声问道。 不等楚离月说话，他就自己回答：“北漠驸马秦月塘。” 楚离月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秦月塘，与楚辂一起参加飞雷山大会的北漠强者。 她看着清辉的脸，似乎猜测到了一些什么：“难道秦月塘也做过什么和冥骨有关的事情？” “没错。”清辉赞赏地看着楚离月，“厉昺是秦月塘的心腹，对他的很多秘密都有所了解。他的记忆里，秦月塘曾经下令寻找冥骨，不管是容器还是未曾雕琢修饰过的冥骨，都在他收集之列。” “这个命令至今仍然生效，他的人手众多，遍布北漠各地，长年累月都在寻找冥骨。至今已经数十年了。” 楚离月挑起了眉毛：“那就是说，在楚辂得到生机指之前，秦月塘就已经在寻找冥骨？”冥骨，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用途？秦月塘这样的强者寻找了几十年，潜伏在石州王家的暗族非常重视，晏星因为得到了冥骨长匣而家破人亡，庞家竟然还曾经想要买人偷走楚家的生机指，是为了冥骨盒子还 是其中手指骨？ “无独有偶，赤须儿的记忆里，也曾经将劫掠得到的冥骨卖过高价。那买家多半也是秦月塘的人。” “还有那个南祁的墨鱼，他作为南祁情报组织中老资历的一员，也记得他们的摄政王祁昱骁曾经收集过这种灰白色的骨石。” 如果是这样，也许楚辂的死就真的有了新的解读角度？ 楚离月皱着眉头问道：“他们是要冥骨，而不是你的骨骼，对吧？” 她记得那个暗族对于冥骨盒子中的骨骼并不特别在意，更重视的却是冥骨盒子。而秦月塘也是，不管是冥骨还是盒子都要，显然目标也是冥骨。 “应该是。”清辉猜测道。 “那么，冥骨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这么多大人物都在暗中搜寻？”楚离月看着清辉，希望他能够给出答案。 清辉对这个问题其实也思考过了，他皱着眉头说道：“其实，冥骨对于人族兽族来说，可能并无太大意义。只是对暗族非常重要。” 他有着越玄青的记忆，加上自己当年的了解，对于暗族的情况也算是知道的比较详细。“暗族无父无母，天生地养，是世间晦暗沉寂之气凝结而成。他们所诞生的地方被称为‘灵谷’。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具有吞噬同类壮大自己的本能，所以在灵谷中，总是只有少数暗族才能活着走出 去。”“暗族内部弱肉强食，以实力划分阶层等级，上下尊卑之界限十分鲜明。每一个暗族都要随时防备被同族偷袭吞噬，在勾心斗角和彼此暗算中成长。他们的力量来源，一是天地间自然产生的黑暗气息，另一 则是其他生灵激烈而负面的情绪。” “而冥渊据说是大陆所有死者的最终归属之地。普通人死后，就会被冥渊之水彻底融化，只有实力强大的修者才会留下一块块大小不同的冥骨，凝结成为冥渊底部的一块块骨石。” “这些骨石中包含着最纯粹的黑暗气息，也就是死亡之力。对于人族兽族来说，冥骨大概只能作为隔绝某些气息或者玄力的材料，可是对于暗族来说，冥骨却是能够给他们提供最纯粹养分的宝贵食粮。” “只是冥渊深不可测，而且被暗族列为禁地，一般的暗族根本无法进入，更没有机会得到一块冥渊深处的骨石。” 楚离月不解地问道：“那么，大陆上这么多冥骨，却又是从何而来？”冥渊既然这么重要而且难以进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冥骨在人族世界里出现？清辉冷笑了一声：“暗族有一段时间被兽族打得落花流水，龟缩不出，连冥渊都落入了兽族手中。所以兽族占据了冥渊数千年，收集了大量的冥骨。这些冥骨，后来在人族战胜兽族之后，大部分都落入了玄 天宗手里。” 那些装着他肢体或者骨节的冥骨盒子，都是他当初和兽族苦战胜利的战果之一。 楚离月俯下头吻了吻他带着冷笑的薄唇，换来了清辉一个温柔的微笑。“所以现在是暗族想要把冥骨收回去，给他们的族人修炼来用？”楚离月猜测。 第291章自暴自弃，咎由自取 清辉摇了摇头：“如果说暗族搜寻冥骨还是为了提高实力，那么秦月塘和祁昱骁又是为了什么？”楚离月突然说道：“会不会他们就是帮暗族找的？”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但是眼睛却亮了起来，“暗族蛰伏数千年，这段时间的存在感却越来越强烈，是不是他们有什么大计划即将 实施？而在这数千年之中，暗族有没有混入人族社会，会不会已经爬到了人族社会的上层，这真的不好说啊。”她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王家那个暗族如果不是自己暴露，她和清辉都不一定能发现他的破绽。如果有暗族从小就占据了某个人族的肉身，一步步爬到了人族社会的高层，谁又能想到他内芯居然是一个暗族 呢？ 如果想象得再大胆一些，秦月塘或者祁昱骁，又会不会已经被暗族占据了身躯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暗族的势力就太可怕了。清辉脸色一凝，认真思考起来：“两千年前，暗族几乎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所以我并没有和暗族打过交道，只是在越玄青的记忆中，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披着世家嫡子外皮的暗族，娶了越家嫡女，后来露了 破绽，被高手围攻，仓皇逃窜。可见你所猜测的这种事情，也许早就已经发生了。” 被发现一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可以推测未被发现的还有十桩乃至更多。也就是说，楚离月的猜测未必不是真相。 清辉越想越是眉头紧皱。他要给暗影楼布置一个重要任务，去搜集大陆上各国各地所有和冥骨有关的事迹，一一汇总，从中找出规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这些人都是在为暗族帮忙搜集冥骨的话，那么暗族真的可能正在谋划什么大事！更说明暗族对于人族社会的渗透已经达到了令人心惊的程度。 天元帝都神京城中，如果一个外来者向当地人打听晚上最热闹的地方、最繁华的场所，只有一个唯一的答案，那就是胭脂河畔。 胭脂河畔两边都是粉墙碧瓦的精致亭台楼阁，一家家青楼歌馆点缀在胭脂河两岸，一盏盏华丽精美的晶灯悬挂在空中，香粉的味道和缠绵的曲子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罂粟盛放的气息。 楚离月一身男装，眉目之间英气勃勃，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十八少女，和一身黑袍的清辉并肩踏入了胭脂河畔最高的酒楼寻仙阁三楼。 伙计毕恭毕敬地将两人带到了寻仙阁最好的雅间广寒门前，倾身推开房门，将两人引了进去。 【还挺别致的。】楚离月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心里和清辉说道。 寻仙阁这算是比较早期的主题酒店了吧。 名为广寒的雅间里精心布置成了月宫仙境，房顶上巨大的淡黄色月轮高高悬挂，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角里一株桂树枝叶婆娑，在这冬日里仍然散发着幽幽香气。 就连桌凳都用玉石制成，形式古拙又不失飘逸，颇有几分悠远缥缈的气象。 不过，虽然是玉石制成的凳子，坐上去的时候却散发着淡淡的热气，在冬日里就更觉得舒适。 【楚辕特意在这里订了包间，让你看看他的诚意，怎么会不挑一个有特色的呢？】清辉冷哼一声回答。 他对楚辕的印象随着这些日子的调查而越来越差——虽然最开始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好歹楚辕有一张刚毅坚定的脸，比楚辙更多了无数次实战经验，总算是不那么草包。 可是看到楚辕对于楚晓颜的无条件宠溺虽然证明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是也反过来说明了他对于感情和责任之间的分寸把握远远不够。 同时，暗影和战神卫的调查都指出，楚辕已经选择了齐王桓云涛站队。在桓左哲正处于巅峰状态的时候急于站队，实在不是一个英明的举动。 不知道求知于内、提高自己的实力，反而汲汲营营于这些外物，通过联姻、皇权来达到目标，与楚辙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 两人点了菜，坐在房间里，透过透明的窗户，看向下方流光溢彩的胭脂河。 虽然是冬夜，寒风冷冽，可是胭脂河上却仿佛永远都是盛夏。 悬挂着各种造型的昂贵晶灯，一艘艘华丽的画舫在河面上缓缓行进，丝竹歌舞之声和笑浪戏谑之声一阵阵传来，根本感觉不到冬夜的寒冷。 楚离月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华丽的衣袍遮不住他眉眼间的戾气堆积，身边簇拥着数十名侍卫，走路左摇右晃，一身纨绔气息。 楚明远。 虽然满满的阴鸷已经吞噬了昔日的高傲，可是楚离月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堂哥呢？ 清辉也看见了楚明远，口中发出了一声嗤笑：【这是成了废人，所以自暴自弃，流连花丛，甘心这一辈子当一个富贵闲人了吗？】 话刚说完，他皱起了眉头，又看了楚明远一眼：【不对，这满脸的戾气凶残，可不是来喝花酒看美人的气势。】 楚离月也点了点头：【看来楚辕要我们来这里看的就是楚明远的好戏了。】 楚辕选择了楚明远来做突破口，也是眼光犀利。 楚明远原本是楚辙唯一的嫡子、长子，可是资质平平，和妹妹楚明月一起被庶弟庶妹比得几乎无处立脚。 嫡子嫡女资质平平，庶子庶女资质上佳。 元配和妾室都出身庞家，可是气度容貌却和各自的身份恰恰相反。 这样的不平衡，就是楚辙家庭中最大的危机根源。 楚辙也许从未意识到吧。 现在楚明月失踪，生死不知，楚明远却因为意外玄窍被封，看样子也没有能找到什么对症的丹药或者神医治愈，所以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而楚明德却拜入了隐世宗门，开始了修炼之途。 想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楚辙的元配和嫡子将越来越没有容身之地。镇国公的爵位和楚家的权柄，几乎注定是要落在楚明德这个庶子手中。 楚明远心中的压抑和扭曲，可想而知。 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遇到一点火星，砰！就会爆炸，把自己和别人都炸得粉身碎骨。 楚明远眉梢眼角都是凶狠，指挥着身边的侍卫上前去扔出飞索，将一艘正在岸边刚刚起航的画舫硬生生拖了回来。 随着画舫上的惊叫声，楚明远身边的侍卫冲上去从里面拖出来一个穿着月白长衣的瘦削青年，拽到了岸上。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居高临下，楚离月看的清楚，这个青年衣着打扮也不是一般人，估计也是哪位权贵重臣家的子弟。只是在这寒夜冷风之中，他猛然被拖出温暖如春的画舫，不由瑟缩了几下。 只看这不耐冻的架势，就可以知道这个月白衣服的青年也不是什么修者，看来也是某家资质不足无法修炼的小辈。 月白衣服的青年也认识楚明远，一点也不惧怕，指着鼻子跟楚明远吵了起来。原来竟然是因为两人都看中了一个青楼花魁，所以结下了仇怨。楚明远听说今天这位——楚离月听得这个月白长衣的青年姓桓，看来是皇室子弟——姓桓的包了自己相中的花魁，今夜乘船游河共度春宵， 所以怒气勃发，冲过来找他算账。 姓桓的月白长衣青年的侍卫也围了上来，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将他护在了身后。 两边主子吵了几句，越骂越是尖锐。楚明远骂姓桓的是废物，连开窍都开不了，只会饮花酒狎名妓；姓桓的骂楚明远资质低下，还不如一个庶子，不如跳了这胭脂河，也胜过给爹娘丢脸。 骂着骂着就动起手来，两边侍卫数量差不多，一百多人混站在一起，一时刀光剑影、火球水箭，漫天横飞。楚离月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姓桓的虽然没有开窍，但是出身不比楚明远低，否则哪里有这样的底气和镇国公嫡子对着干？楚明远已经入了他人彀中尚不自知，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却还觉得自己 是那个掌控他人生死的人，实在是可悲。 果然，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楚明远身边的侍卫不知道跟他说了几句什么，楚明远脸上怒气和戾气一下子就爆发了，一伸手从侍卫腰间抽出了长刀就冲入了人群之中。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见一声惨叫，那个被侍卫护在身后的桓姓公子不知怎么就被楚明远一刀砍中了胸腹。 这一下桓家的侍卫全都炸了，一面围着楚明远，一面派人回家报信。围观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眼看这个争风吃醋而闹出人命的事件就要成为明日神京的头条新闻了。 楚离月叹了口气。 【咎由自取，有什么值得叹息？】清辉握住了她的手，【当初你成为废人之后，可没有像他这样自暴自弃。】楚离月抬头看他，凤目中带着笑意：【你这是偏心。】她当初成为没有了玄珠的楚离月，根本没有失去自信，一个是因为她原本就有火异能，更有上辈子的经验和阅历，所以不怕失去玄珠；另一个则是清 辉陪伴在侧，告诉她苦修就会再次开窍凝珠。 楚明远的情况可比楚离月当时的情况差远了。他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如果楚明远是楚辙的独生子，也许楚辙还会费尽心机去寻找越家的神医帮他治疗。可是现在楚辙还有一个楚明德，楚明远就算是治好了也比不上楚明德，还不如就此让他打消和楚明德的竞争念头，为楚明 德扫清障碍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楚明远被废对于楚辙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他正好理直气壮地将爵位传给楚明德，而楚明远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和庶弟争夺。 楚辕选择从楚明远入手，开始整个计划，也是找准了人。 【我当然偏心。】清辉握着楚离月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漆黑的双眸中满是宠溺，【不偏心你偏心谁？】楚离月也笑了，学着他的样子抓着他的大手亲了一下：【走吧。】后面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兴趣看下去了，还不如和清辉在这神京最热闹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呢。 第292章楚晓颜的选择 两个男人并肩而行，在这神京城中真是太常见了。不过两个男人都长得令人移不开眼睛的话，就另当别论。 楚离月戏谑地看着不远处那几个看起来是官宦千金的女孩子凑在一起，一般议论一边偷看他们两个，转头对着清辉挑了挑眉毛：【你还是把帽兜带上吧。太招人了。】 清辉从善如流地用帽兜遮住了自己的脸：【离月吃醋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让楚离月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我的男人不许她们看。】 两人牵着手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无数喧闹的人群，可是却始终有一种与周围隔绝、只有他们两人才是一个世界的感觉。 偶尔清辉会在无人的暗影里掀起帽兜，用他深邃迷人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楚离月，两人就会忍不住抱在一起接吻。 清辉现在的吻技明显进步多了，根本不需要使用以前的神魂冲击，就能够将楚离月吻得心醉神迷、心跳如雷。 【离月的嘴是甜的。】他在黑暗中紧紧拥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觉得心里的那个洞正在慢慢填满，那些黑暗正被一轮璀璨日华融化。 不等楚离月说话，他就像是闻到了蜂蜜味道的蜜蜂一样，再次落在了那双甜蜜的红唇上，品尝着令他满心愉悦的滋味。 人生对他来说如此漫长，永无休止，可是现在回头去看，在遇到她之前的岁月，黑暗而又苍白，沉重而又单调。 不愿被人看见他们两人的亲密，清辉将楚离月扣在怀中，罩在银光闪耀的暗影领域之中，恣意轻怜。 清辉忽然感受到一个见过的气息擦身而过，眯眼一看，居然是楚晓颜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从路边的暗影中走过。 他搂紧了楚离月的肩膀，低声笑道：“楚辕给我们展示了他的诚意，不如我们自己去看看他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心意？” 楚晓颜这样的身份，居然一个人摸黑出门，怎么看都有点不正常。 清辉可以肯定，她绝对是背着楚辕出来的，否则楚辕不可能同意她不带任何侍从和丫环。 有暗影领域，清辉跟踪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更不要说是修为低下的楚晓颜了。 清辉握着楚离月的手，身边的画面不停倒退，终于，清辉停了下来，将楚晓颜的举动显示在楚离月眼前。 这是一个狭小破旧的房间，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房间中唯一的凳子上，楚晓颜正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 中年男人长得和楚辕有几分相似，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只是头发上洒落了片片霜华，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楚离月不认识他，可是清辉有着楚辙当初大管事的记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楚炜！楚辕之父原镇国公世子楚炐的庶弟，楚辂之前老镇国公最小的庶子。 按照大管事的记忆，楚炜比楚辂还要小几岁，如今应该是不到五十岁。 当初楚炜也算是镇国公比较宠爱的幼子，虽然资质不算上佳，不过平时乖巧温顺，所以在楚家的形象也还不错。 楚辂杀回楚家暴力复仇、夺走镇国公爵位的时候，楚炜此人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所以也没有被楚辂关注。之后的二十年中，楚炜也十分低调，很多人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只是在这个时候，楚炜却和楚晓颜聚在了一起，确实是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 看楚炜的气势，应该也曾经从军，而且经过清辉的确认，他如今也是成珠四阶的人物，而且身上的煞气重重，看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善茬。 这样一个人物，在楚家完全是有资格占有一席之地的，只是到现在楚离月几乎从未听说过他的存在，可见此人一直有意韬光隐晦。 一直韬光隐晦的人，突然在这个楚辙和楚辕争夺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开始有所动作，其所图值得深思。 楚炜十分警惕，虽然这房间破旧狭小，可是房间中的防御阵法却十分精密。可惜的是，他没想到会有清辉这样的存在。 “可打听清楚了？”楚炜的声音低沉稳重，听起来十分可靠。 楚晓颜低着头，姿态十分恭敬：“是。楚辕已经定下了时间，就在冬月初二，开窍大典次日，始祖峰召开族老会时发难。” 楚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时间选的不错。” 每年最值得各大家族重视的事件，不是祭祖，不是过寿，而是开窍大典。 因为只有子孙后代一直有人才成长，一个家族才能保持繁荣，维持传承。 所以每年冬月初一的开窍大典之后，第二日就是楚家族老会在始祖峰召开的日子。在这个时候对楚辙发动攻击，所有族老在场，直接罢免楚辙家主之位，正是一举可成。 “好好做事，成功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楚炜对着楚晓颜勉励了几句，楚晓颜躬身应是，然后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离月知道刚才是哪里吗？】清辉带着楚离月瞬间返回了住处，将她从暗影领域中带出来，笑着问道。 他才不担心楚辕会不会吃亏。连自己的妹妹都看不住，被妹妹暗算的话，只能说是活该。 楚离月也有些奇怪，楚炜这样的身份，就算是他们那一支如今不再是镇国公爵位的继承者，他本人的实力在那里放着，怎么会呆在这样破旧的地方？ 【哪里？】楚家领地里怎么会有那么破那么小的房子？ 没等清辉回答，楚离月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福寿里！】 【没错。】清辉点了点头，正是当初楚离月曾经被“恩赐”了一个房子的福寿里、楚家的贫民窟。 哪里也算是楚家上层大部分人的盲点，很少有人关注贫民窟中楚家人的生活状况。楚炜难道是故意躲在那里，避开大部分人的目光？ 【楚炜也想要楚家。】清辉肯定地陈述。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楚炜目光中的野心和贪婪。这样的眼神他见的太多了，绝对不会认错。 【那就是，他觉得楚辕会打败楚辙，然后他来一个黄雀在后，接过楚辕的胜利果实？】楚离月不解地问道，【可是楚晓颜为什么会帮他？】 明明楚辕才是楚晓颜的亲哥哥，而且是对楚晓颜宠爱备至的亲哥哥，楚晓颜绝对没有理由背叛楚辕才对。 清辉的目光冷了下来：【她当然有她的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就如同当初孟千凝一样，他把孟千凝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宠爱，只差飞上九霄为她摘星星了，她还不是为了华歌远，毫不犹豫地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起初他也十分痛苦不解，无法理解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一直到后来，他突然看见了孟千凝在背后望着华歌远的眼神，其中的纠结和痛苦、爱恋和悔恨，复杂得让清辉心中突然沉甸甸的，也让他明白 了孟千凝做出这一切的真正原因。 楚离月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回想起了过去，心中暗暗怜惜，上前挽住了他的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必然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楚离月握着清辉的手，嘴角挂着微笑：【所以，现在你要选择的就是，去隔壁的房间睡觉还是变成小黑虎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清辉已经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我选择抱着你在这里睡。】他俊美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知道楚离月是不想让他回想过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他的小姑娘在意他的感受，已经够了。至于那些曾经让他痛苦的人，就永远埋在过去的黑暗中吧，而他已经学会走出黑暗。 楚离月并没有惊慌，她伸手搂住了清辉的脖子：【那你就等着她们进来伺候我的时候藏起来吧。】 清辉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抛到了空中，然后接住她滚落在大床上：【有何不可？】暗影领域用在这样的时候，也别有一番情趣啊。 果然，楚念之带着人进来伺候楚离月梳洗更衣的时候，清辉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楚离月沐浴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在自己露出水面的肩膀上下流连，脸上也不由涨红起来。 【非礼勿视！】楚离月羞怒地斥责。这人一直还是很有分寸的，怎么今天这样失控？ 【我记得以前好像是你亲自给我洗澡的，我不愿意都不行。】清辉悠悠说道，【你把我全身上下都摸遍了，难道我现在看看肩膀都不行？】 楚离月的凤目都变圆了：【啊呸，说得好像我是一个女流-氓一样！你别忘了你那时候是小黑虎，我只是给自己的宠物洗个澡而已，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这么暧昧？】 【言之有理。】清辉非常轻易地妥协了，这让楚离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钟，一个小小的黑影就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扑通一声跃入了楚离月的浴桶里。 五点金焰在空中盘旋飞舞，雀跃闪烁。小黑虎从水面下露出头来，漆黑的兽眸中满是调皮：【主人，洗白白，洗香香……】 楚离月磨着牙看向明显是来占便宜的小黑虎，一把把他按在了水下。 可是不等小黑虎忍不住，她又红着脸将小黑虎从水中提了出来，曲起手指照着他的脑门敲了一下：【你个臭流-氓！】 以前是帮他洗过澡，可是却没有和他一起坐在一个浴桶里洗过啊！ 小黑虎摇着尾巴抱着楚离月的胳膊，湿漉漉的毛发全部贴在身上，整个看起来小了好几个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最后楚离月还是叹了口气，这家伙真是。如果他想看什么，楚离月哪里挡得住，他就是纯粹要跟楚离月捣乱罢了。 第293章先撩者贱 距离冬月初一越来越近，楚离月这里居然又开始热闹起来。有不少楚家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拜访楚离月，想要向她请教开窍应该注意的事项。 如今楚离月名声大噪，已经被称为“大陆第一成珠女修者”，在天元帝国的范围之内被无数人赞颂景仰。在楚家内部，更是被年青一代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这固然有楚青秀和白隽安排人宣传的作用，但是也是楚家内部的真正需要。 楚家是战神世家，两三代中总是会出现一名两名举世高手。楚家人习惯了自家高手震慑天下的存在，也因此更加倾向于追随强者。 可是楚辂陨落之后，家主楚辙平庸无能，楚辕为了实行自己的计划，一直走着低调路线。 这几年期间，楚家人对于楚家的现状也慢慢滋生了不满，没有一个绝世高手的楚家，还能叫做战神楚家吗？ 现在，楚离月横空出世，以十八岁的年龄悍然挺进成珠境界，并且经过说书人的宣传，将天香榜的地位和影响说得十分清楚，楚离月能够第一次上榜就名列第十一名，已经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更不要说那些被说书人反复渲染的红莲煮海、大闹黑市，更是让年轻人们听了令人热血沸腾。 这就是楚离月的打算，这个精神领袖的位置，没有人看到，没有人抢夺，她怎么能放过？ 因此，在即将参加开窍大典的新一代启蒙修者中，也都对楚离月这样传奇的经历十分敬佩。 于是就有一些自忖和楚辂关系不错，没有得罪过楚离月的楚家人小心翼翼地带着孩子过来拜见楚离月，想听她讲解一下自己的经验。 楚离月对于这种访客十分友善，她毫不藏私，将自己的经验拿出来与他们分享。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天都有不少同样目的的族人前来拜见。楚离月从不厌烦，态度平和，语气诚恳，说的内容确实都是十分宝贵的真知灼见，所以很快在楚家内部的声望再次飞速上涨。 在忙碌充实中，冬月初一终于来到。 当年楚离月是自己去报名参加开窍大典的，但是正常情况下楚家子弟是集体递交名单，由楚家的飞舟送到观天柱启灵殿外的。 而楚离月却被族老会临时安排了一个带队的任务。 楚右鼎对楚离月提出要求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有几分老狐狸的模样。楚离月也只是对他淡然一笑，就接受了这个任务。 长老楚青木为主，三长老和楚离月为辅，三人带着楚家这次参加开窍大典的六百多名启蒙子弟，共同乘坐着三长老舍珠所化的巨大飞舟，降落在启灵殿前的广场上。 楚家的飞舟引起了周围等候的启蒙修者们的目光，楚离月出现的时候，就更是令在场的数万名少年男女们双目发亮了。 楚家子弟们排队进入启灵殿前的队伍中，礼部官吏指明了位置，让他们等候吉时到来。 各家带队的长老们都只能在缓缓升起的护罩之外等候。 在清一色的成年乃至中年男人之中，一身鲜亮红衣的楚离月格外引人注目。 “这就是楚离月世侄女吧？”有人过来和楚青木等人寒暄，然后把话题扯到了楚离月身上。 这是一个神京二流世家的族老，生性圆滑，将楚离月狠狠夸赞了一番。楚离月面色淡然，好像这些话不是在说自己一样。 【那边有人对你暗含杀机。】黑虎突然开口提醒。 楚离月放出神识，看到黑虎指出的那个人，居然是庞家的带队长老。 【如果是庞家下手暗算的楚辂，发现我居然十八岁成珠之后，恐怕是十分后悔不曾斩草除根吧。】楚离月淡淡说道，【如今我风头太盛，这神京之中想要我死的估计可不是他一个人。】 就连他们楚家内部也有这样的人吧。 不遭人妒是庸才。 对于这种人无需多说，只要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剁掉他们的手脚就够了。 至于庞家，楚离月现在只有两个字：呵呵。 不过，那位庞家长老的胆量比她想象的要大，或者说他对于楚离月的恨意超过了他的理智。 “如今的年轻人，稍微有一点成就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在那位二流世家的来人殷勤的恭维声中，有人冷笑着嘲讽起来。 “不是有人说了，人家已经是大陆第一的成珠女修者了吗？”庞家果然不乏对楚离月有敌意的长老，马上就有人接口，酸溜溜地回答。 【好像庞家人普遍对我比较仇视啊。】楚离月抱着黑虎，【难道他们知道了庞家三英的事情是我们做的了？】 【知道又怎么样？】黑虎冷哼道，反正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不过是撕破脸的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楚离月也觉得他说得对：【既然这样，那就陪他们玩玩。】 她抬起头来，望向站在一边风言风语的两个人。 那两人都是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望向楚离月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机。楚离月和他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 看来，就算是楚离月不打算迎战，人家也未必肯答应呢。 一声轻笑，凤目中带着几分不屑，楚离月淡淡开口：“虽然我距离天下第一还有些距离，但是比你们两个一大把子年纪才这点修为的，我觉得我还是强得多。” 一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那个满眼恨意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道：“楚离月，你觉得你比我强吗？” 楚离月冷笑道：“何止比你强，比你们庞家刚刚死翘翘的三英也强。” 一听到楚离月提起死去的庞家三英，并且口吻如此鄙夷，那庞家长老的眼珠子都红了。他怒吼一声，眉心飞出一道白光，化作一柄银色长鞭落在了手中。 握紧了银色长鞭，庞家长老另一只手指着楚离月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能跟他们比？” “至少我活着，他们死了。”楚离月懒洋洋的一句话，几乎让庞家长老暴跳如雷。 楚离月的凤目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视，一只手托着小黑虎，连懒洋洋的站姿都没有改变，目光扫向庞家那边的三位族老：“死人，有再大本事也不过就是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罢了。” 她字字句句都刺中庞家长老们心中最痛的地方，即使是最初还能保持冷静的庞家长老都开始露出了怒色。 “楚离月，你这是要挑起庞家和楚家之间的争端吗？”为首的庞家长老拦住了那个手持银色长鞭的长老，向前走了几步，身上散发出重重的威压，猛地向着楚离月扑了过来。 楚离月抱着小黑虎，嘴角的冷笑都没有改变：“你先管好你们自己人的嘴巴，再来给我扣大帽子吧。”她笑着补充了一句，“有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先撩者——贱！” 说着，楚离月还故意看了那个最开始冷言冷语挑衅的楚家长老一眼。 那个楚家长老将手中的银色长鞭凌空一挥，发出一声锐利的呼啸，面色通红，对着楚离月喝道：“好胆，居然敢骂我？” 楚离月笑而不语，这样的蠢话她都懒得接。 至于那为首长老沉重的威压，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一样。楚离月得到了天地印记，吸收天地玄气，领悟大道的程度比他要深刻多了，哪里会在意这看起来沉重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作用的威压？为首的庞家长老把目光转向了楚青木：“青老这是赞同楚离月这个小丫头的态度了？楚辕是想和庞家撕破脸了吗？”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既然两个家族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了矛盾，庞家就绝对不能退缩丢脸 。 想来楚离月这样的冒失冲动，也不会得到楚青木的赞同。毕竟楚辕如今正处于和楚辙争夺镇国公的关键时刻，庞家不说一定能保证哪一方胜利，但是却能够破坏某一方的努力。 在这个时候，楚青木怎么会给楚辕树立这么庞大的一个敌人？ 果然，楚青木面色凝重，对楚离月说道：“这都是姻亲前辈，你一个小辈怎么能这么无礼？还不快去赔罪认错？” 楚离月凤目微冷，脸上闪出嘲讽的神情：“我姓楚，他姓庞，他算是哪门子长辈？”她斜着眼睛看了庞家三位长老一眼，“如果说是修炼上的前辈，倒是拿出点能耐让我看看他够不够格再说吧。” 楚青木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和态度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亏得楚辕还跟他说，已经和楚离月达成交易，楚离月不会阻挠他争夺镇国公的行动，可是现在楚离月这明明是在给楚辕找麻烦！ 他刚想说什么，楚离月犀利的目光却扫了过来：“我战神楚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家族。我楚离月，更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吓倒的无知幼童。” 楚离月的目光太利，声音太冷，随着她的话语，一股冰冷的煞气从身周陡然扩散开来，让楚青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庞家长老见楚青木也管不住楚离月，脸色也越来越黑。他担心自家这位长老不是楚离月的对手，但是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他庞家还不敢动手的话，这些在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会以为他们庞家怕了楚 家呢！ 想要成为天元第一世家，怎么能够畏首畏尾，害怕战斗？ 拿定了主意，庞家长老招手叫来一名礼部官员，让他去准备竞胜台。 毕竟这里是观天柱，不能随便开打。“上竞胜台，生死自负，楚离月，你敢吗？”听见为首长老的安排，握着银色长鞭的庞家长老已经兴奋地向楚离月发出了挑战。 第294章别说我欺负你 似乎对于庞家和楚家这两大世家居然会爆发出这种剧烈的矛盾有些惊讶，不过礼部相关的官吏还是十分快速地安排好了竞胜台。这还真是得益于玄元大陆这种一言不合就可以邀请对方上竞胜台比试的风气 。楚青木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压低声音对楚离月说道：“这个庞玉彬是成珠四阶，你如果不是对手，还是赶快认输……”他顿了顿还是换了个口气，“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前途比他光明得多，何必在这 种时候中了他的圈套？” 在楚青木看来，今天庞家这三位长老明显就是冲着楚离月来的，他们就是看准了楚离月年少天才，必然自大冲动，听不得别人的冷嘲热讽，故意激怒楚离月让她上竞胜台。 楚离月十八岁进入成珠境界，谁都知道她日后前途无量，比所有人都更有可能成为大陆最强者。那些对楚家心怀忌惮的人当然想趁她还未成长起来就把她扼杀，不给楚家一飞冲天的机会。 楚青木虽然气楚离月不懂事，可是还是不想看着楚家最优秀的子弟就这样夭折的。 楚离月听出来他话语里的担忧和提示，对他的看法略有改观，所以回了楚青木一个微笑：“青老不必担忧。”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年少、天才就等于冲动、轻狂？死在她手下的人有一多半倒是抱着这种轻视离开这个世界的，不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有没有因此而后悔。 观天柱上的竞胜台是一个绘着巨剑血藤图案的巨石高台，楚离月一抬手，小黑虎就挥动着双翼飞到了空中，脚踏着四朵金焰，冷冷地望向高台上。 闻讯前来观战的人很多，所有能够自己飞起的修者都凌空而起，将竞胜台围绕起来，等着看这传说中天资卓绝的楚离月的表现。庞玉彬和庞家家主庞玉成是同一辈的，虽然血缘上稍远，但是和庞玉成的关系却很不错。庞英彦正是他的幼子，也是他三个儿子中资质最好、修为最高、最有前途的一个。可是庞英彦却突然遭遇横祸，先 是玄珠被毁，接下来在赶赴越家求医的途中又被暗影楼暗杀。 庞玉成在内部会议上提出了庞翦白的分析，认为这一切很可能都是楚离月干的，所以庞玉彬早已将楚离月恨之入骨，今天看见楚离月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仇恨和怒火。 他提着三丈多长的银色长鞭，双脚一跺，周身就升起了银白色的玄光，飞到了竞胜台上。 不少人就把目光转到了楚离月身上。 楚离月缓缓伸出双臂，背后的火焰羽翼喷薄而出，高温让她身周的空气都开始蒸腾扭曲，把这个被巨大的血红羽翼笼罩的红衣女子衬托得仿佛神祇临世。 巨大的羽翼轻轻扇动，楚离月乘风而起，在空中姿势飘逸地略一盘旋，就落在了竞胜台上，站在了庞玉彬对面。 庞玉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和楚离月这样华丽的登台方式相比，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 他将手中的银色长鞭一抖，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而随着长鞭的游动，尖锐凄厉的呼啸声在空中响起。 这根长鞭中炼入了一头银花蟒的神魂，以九百九十九枚四角星勾连而成。辛苦炼制成功之后，又经大师之手，提炼出其元魂，作为他的玄珠珠核。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的修为一直停留在成珠四阶未曾进步，但是死在他这根银蟒星鞭的修者数量却有增无减。 庞玉彬不相信他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 再怎么说，她也不过十八岁，自己的年龄都是她的三倍了，怎么也没有输给她的道理！ 想到这里，庞玉彬冷静下来，细长的眼睛里杀机满溢，冷冷地望向对面的楚离月。 楚离月一身红衣，见他看过来，就对着他举起了右手。五根莹白的手指如同花瓣绽放，轻轻一轮，一团血红的火焰从手心里砰然跃起，瞬间拉伸成了一柄尺许长的火焰短刀。 在真正对面战斗的时候，楚离月脸上的冷肃和杀机反而消失不见，她笑盈盈地对着庞玉彬说道：“提前告诉你，短刀焚天，万物俱焚。等会儿不要说我欺负你。” 庞玉彬被她的神情语气和语言气得脸都涨红了，咬着牙说道：“我的银蟒星鞭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你就是哭着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饶你的性命！” “既如此，请。”楚离月行了一个礼，等待着庞玉彬出招。 竞胜台上的防御护罩缓缓升起，将两人与外界隔开，以免两位成珠高手动起手来毁坏周围的建筑。 庞玉彬见楚离月居然让自己先出手，恼怒她轻视自己，索性冷笑一声，右手用力一挥，银色长鞭在空中划了几个大圈，鞭头就像是一个高高抬起的蛇头一样，带动着整个鞭身向着楚离月身边游走而去。 随着鞭身的舞动，一声声忽高忽低的呼啸声从空中传来，这些声音似乎具有某种扰乱人的心神、使人神魂颤动的作用，一时间竞胜台上银光闪动，啸声四起，看起来声势很大。 庞玉彬见楚离月面对攻击居然一动不动，不知道她是被突然而来的银蟒神魂的音攻伤到了，还是托大觉得没有威胁。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抓住时机，将自己的优势扩大开来。催动玄力，庞玉彬手中的长鞭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九百九十九枚四角星之间勾连的寒铁连环伸展开来，三丈多长的长鞭突然变成了一条七八丈长的鞭子，鞭身上的四角星向外倾斜，每一梅四角星都具有 锋利无比的边缘，只要粘到身上，就能将对方的皮肉旋下大块。 银色长鞭夭矫如同巨蟒游龙，围着楚离月盘旋起伏，寻找着她的弱点，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楚离月倒提着短刀，似笑非笑地看着在身边翻转游动的长鞭，扬声说道：“鞭子耍得不错，不如到街头卖艺去吧。” 只会在四周盘旋浪费时间，还真不如去卖艺呢。 庞玉彬听她笑话自己这样是街头卖艺的把式，心中大怒，右手向空中一抛，整条长鞭竟然脱手而出。他双手捏着法诀，催动玄力，驱使着银蟒星鞭向楚离月发动攻击。 这就是元魂兵器的好处，如果是玄器，除非练到心有灵犀，否则武器根本无法脱手控制。可是以武器为元魂就有这样的优势，可以将武器脱手，只凭自己的玄珠来控制武器发动攻击。 银蟒星鞭的鞭头抬起，像极了一条蟒蛇准备进攻的模样。 嘶地一声，银蟒星鞭猛然一扑，一声尖锐的厉鸣突然响起，钻入了楚离月的耳朵，向着她的脑海刺去。同时，长长的鞭身化作一道残影，带着劲风抽向了楚离月的身体。 按照庞玉彬的设想，只要这神魂攻击让楚离月呆愣一个呼吸，银蟒星鞭就能够抽到她的脸上身上，足以将她的肉身撕下一大块血肉。以银蟒的毒性，就算是废不了她，也能让她落下终身的疤痕。 就在银蟒星鞭即将落在楚离月身上之时，楚离月动了。 她只是一抬手，不知为何，庞玉彬却产生了一种漫天火焰席卷而来的错觉，仿佛整个竞胜台上布满了血红色的火焰，而他根本无处可逃。这片血红色的火海像是无边无际的血海，血海中浮沉着各种各样的残肢断臂。庞玉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血海淹没，甚至和一颗大睁着眼睛的头颅面面相对。他的身体僵硬，四肢无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 而就在血海中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血红色的庞然大物缓缓显出身形，就像是深海中传说里的可怕怪物，千万年中都不曾露面的远古巨兽，在他面前露出了令人窒息的真容。 甚至还没有看见那怪兽的模样，无形的压力就已经压迫在他的胸腔上，让他连喘息都变得无比困难。 一晃眼，这一切都从他眼前消失，原来只是他的幻觉。可是那种心脏都无法跳动的沉重恐惧，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庞玉彬眼睁睁地看着那把不过一尺的血红色短刀，焚天，就那样随意地斩在银蟒星鞭的头部，而曾经被大师煞费苦心才锤炼成型的长鞭就那样轻易地融化成了一团铁水。 血红的影子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竞胜台上空。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很惨，甚至连正式交手的过程都没有开始，就一败涂地。 庞玉彬想要退后，想要开口中止这场比试。 他知道自己之前对于楚离月的判断太想当然了，所有人都在羡慕楚离月的天资和运气，似乎楚离月只是靠着这两样迈入了成珠境界，而其他的心性、经验和阅历都还停留在十八岁小姑娘的阶段。 这种羡慕和嫉妒其实是一种轻视，庞玉彬之前没有发现，现在才幡然悔悟。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要为儿子报仇，但是绝对不会采用这种最简单最冲动的方法。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如果两个字只在口头和想象中存在，从来不会在现实世界中发生任何作用。 庞玉彬视线里最后的景象是竞胜台上方那冬日晴朗的天空，以及环绕着竞胜台那些观众们各种表情的面孔。 一阵风吹过，庞玉彬和他的银蟒星鞭一起消散在空中，再也没有一丝存在过的痕迹。观众们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们没想到庞玉彬这样一个成珠多年、实战经验丰富的庞家长老就这样被楚离月一刀烧成了飞灰。 第295章先锋上阵 为首的庞家长老已经成珠六阶，可是在庞玉彬化为飞灰的时候，也根本来不及救援。他望向楚离月的目光如同一百把淬毒的小刀，恨不得让楚离月当场为庞玉彬陪葬。可是楚离月却依然神情泰然，好像对 于她来说，庞玉彬的死活根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庞家为首的长老看着防护罩打开，而竞胜台上只剩下了楚离月一个人，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庞玉彬却已经完全消失在天地间，浑浊的老眼里也不禁弥漫上了一层水汽。 他伸手拦住了身后想要冲上竞胜台的另一位庞家长老。楚离月的火焰中蕴含的危险力量他即使隔着防御护罩也能感觉得到，正如楚离月之前所言，那是能够焚烧万物的恐怖火焰，而楚离月举手投足之间，玄力深厚，招数精妙，只是一出手就将庞玉彬轻松灭杀 。 这个小姑娘，也许只有他亲自上阵才有可能胜过她，可是他的身份放在这里，怎么能够主动去向一个比他的孙子还小的小姑娘发起挑战？ 深深地望了楚离月一眼，他冷着脸说道：“果然是年少天才，今天的事我们庞家记住了。” 楚离月挑起了眉毛：“原来竞胜台上生死自负的话，竟然是庞玉彬骗我的吗？庞家真是好信誉，好威风啊。” 庞家两位长老哪里还有心思和她打嘴官司，只能恨恨地瞪了楚家人一眼，拂袖而去。 楚离月再厉害，能比得上当初成珠八阶的楚辂吗？战神楚辂那样的人物，最终也要饮恨而亡，一个小姑娘，又能走多远？ 看着庞家两位长老悻悻而去，围观的各家族老都忍不住对楚离月再三打量。 楚离月早已收起火焰，下了竞胜台。她伸手接住了从空中飞落的黑虎：【庞家这下该把我恨到骨头里了。】 她就不信她这样咄咄逼人，庞家能忍得下去。 楚青木看着眉目之间满是自信的楚离月，心中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他毕竟是楚辕的人，有些事情即使看透也无法说出口。 开窍大典结束后，楚离月跟着楚青木和三长老一起带着楚家的子弟返回楚家领地。 这次楚家的子弟开窍成功的比例还是将近六成，其中有两个开启了上品玄窍，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跟着楚青木他们交了任务之后，楚离月自然就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回到家，楚念之和楚青秀就迎了上来。两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让楚离月不由多看了她们两眼。 一到安全之处，楚念之就低声开口：“小姐，有人送来一个礼物，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第二天，就是每年固定召开族老会的一个日子，主要目的是就本年度楚家子弟的开窍成果进行总结讨论，安排开窍成功子弟之后的修炼计划，重点是开启上品玄窍的子弟该如何培养。 楚离月第一次开窍之后曾经参加过，当时她的父母还都健在，楚辂身为家主，自然是将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妥当。 第二次开窍之后，楚离月和楚家的关系有些僵硬，楚辙恨不得她立刻消失，根本就没有将她列在安排之列。 不过这一次，楚离月虽然既不是族老，又不是参加开窍大典的楚家子弟，却也列席了这次族老会。 楚辙看见她的时候，脸色黑得都能刮下一层灰：“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夫特地请离月来的。”楚右鼎缓缓地说道。这个答案让楚辙面色尴尬，却不得不停止了质询。 族老会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机构，服从家主的命令，但是同时也具有驳回家主不合理命令的权力。所以在楚辂时候俯首帖耳的族老会，在楚辙面前就成了一个无法抵御的庞然大物。大部分人对于楚离月出现在这里并无不满。因为楚离月已经是一个成珠修者，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几阶的修为，但是战斗力却极其强悍。话说当初她不过是凝珠修者的时候就能够灭杀成珠修者，如今到了 成珠境界，力压其他成珠修者，似乎也是理所应当了。 一个有身份、有实力，同时还拥有地级功法的楚离月，对于楚家来说，具有极其珍贵的价值和意义。 相反，楚家能够提供给楚离月、吸引楚离月的东西却太少了。 如果一个长老的身份能够让楚离月对于楚家重新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大部分长老都是会同意的。 楚辙坐在始祖峰上祖灵殿正中的家主座位上，正准备宣布开始本次会议，就听见门外一阵喧闹的声音。 他皱起了眉头，沉声喝道：“始祖峰乃家族重地，何人在此喧哗？” 门口的侍卫一脸尴尬地进来禀告：“家主，是国公夫人在门外求见。”楚辙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国公夫人？他的正妻庞夫人？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想起前些天庞夫人对他的纠缠，楚辙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去，派人送夫人回去。有什么事等本公 回府再和她详谈。” 侍卫出去之后，很快就被一群人推到了一边，庞夫人大步走了进来。 楚离月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庞夫人了，这次一见吓了一跳。 庞夫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憔悴不堪。原本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现在看起来足足有四十出头。丰腴的身姿变得瘦削起来，一双红肿的眼睛满是血丝，只是眼神中却露出一股决绝的情绪。 不过楚离月很快就明白了，庞夫人与楚辙成亲数十年，只有一子一女。结果现在楚明月生死不知，楚明远又惹上了杀人的麻烦，她能不憔悴吗？ 楚辙竖起了眉毛，脸上带着怒色：“庞氏，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始祖峰祖灵殿，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庞夫人却没有看他，而是对着下方楚右鼎的方向盈盈下拜：“妾身楚庞氏，拜见各位族老长辈。” 楚右鼎抬起了松弛的眼皮，对着庞夫人点了点头：“离月，去扶你叔母起来。” 楚离月小步上前，扶着庞夫人的手臂将她托了起来。庞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楚离月，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庞夫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对着楚离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多谢离月了。” 她已经一无所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所以楚离月如何，她根本不想关心。 楚右鼎拖着老人特有的声调问道：“今日是召开族老会的日子，庞氏你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他的声音中带着漠然和权威：“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擅闯始祖峰，扰乱族老会，可是要受到严惩的。” 庞夫人露出了一丝凄然，冷笑着说道：“妾身来此，自然是有涉及到楚家生死存亡的重大事件要禀告各位族老。” 楚离月心中一跳，楚辕的安排开始了！ 她只是没想到，楚辕竟然是驱使了庞夫人作为先锋上阵，要把楚辙的防御撕开一个口子。 楚辙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黑着脸站起身来，对着庞夫人厉声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生死存亡？敢来祖灵殿信口雌黄，庞氏你是疯了不成？”庞夫人将他的呵斥当成耳旁风一样，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簿册，双手捧起走到楚右鼎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簿册举到了头顶：“这是十年来，楚辙将族中公产转为私产，并且将楚家的玄晶矿、 灵稻田等产业私自转给庞家的证据。” 此话一出，整个祖灵殿先是一片死寂，立刻又炸了锅。 就算是长老们都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也经不起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秘闻被直接抛出啊。 楚辙贪污公产也就罢了，历代家主中有的至公无私，但也不乏暗中中饱私囊的，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族老会也不会追究。 但是庞氏后面说的事情就让他们无法接受了。 楚辙竟敢动了楚家的玄晶矿、灵稻田这种固定产业，而且还转给了庞家！这样的行为，根本与叛族无异！ 楚辙一直端着威严架势的国字脸涨得通红，眼底却透着心虚，他猛地冲下高台，一步就来到了庞夫人面前：“你，你个疯子，你在这里胡说什么？诬陷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庞夫人没有起身，依旧跪在楚右鼎面前，只是回头对着楚辙冷冷一笑，头顶上竟然已经露出了花白的发色，看起来倍增凄凉：“是啊，诬陷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只是将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实说出来 而已。” 【这一幕真要让某些人好好看看。】黑虎冷笑着跳到了楚离月肩膀上，将楚辙夫妻对峙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楚辙对着楚右鼎拱手为礼：“右老，庞氏恐怕是失心疯了，请您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说着，楚辙就要伸手去拿庞夫人举在头顶的簿册。 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要触碰到簿册封面时，簿册突然凌空飞起，落在了楚右鼎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手中。 楚辙猛然抬头，一双眼睛正正和楚右鼎被松弛的眼皮遮住了半个的老眼撞在一起。 那双浑浊的老眼依旧黯淡无光，可是楚辙却觉得背心发凉。 他勉强开口问道：“右老你不会真的相信吧？”楚辙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僵硬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枯涩干哑。 楚右鼎一只手捏着簿册，老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相不相信，要看证据。”他轻轻一挥手，簿册就落到了一旁的楚青木手中：“念给大家听。” 第296章废黜楚辙家主之位 楚辕虽然不在场，但是在场的长老们中有一大半都是他这一边的人，只是和楚辕关系的远近不同而已。 楚右鼎直接将对楚辙不利的证据扔给了与楚辕关系最密切的楚青木，他的立场已经十分清楚。 楚辙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祖灵殿中确凿无疑属于他的人，仍然不足一掌之数。 就算是没有什么证据的时候，这些老家伙都没事找事要给他添麻烦，现在庞氏这个疯女人更是拿出了铁一般的证据，这些老家伙怎么可能放得过他？ 楚辙的脸上掠过一丝狰狞。 幸亏他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而且居然是由他的枕边人发起攻击！ 楚辙向后退了一步，站在祖灵殿中央，目光狠戾：“右老这是什么意思？” 楚右鼎眼皮也没抬：“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楚辙一反平日在族老会面前的绵软，语气生硬地说道：“右老这是决心要将我楚辙推下来，让楚辕取而代之了？” 他伸出手指点着楚青木以及其后的长老们：“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等着今天将我赶下家主位置，给楚辕让出国公爵位了，对不对？” 楚右鼎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楚青木抬了抬手，楚青木会意，上前一步站在了楚辙对面：“看来国公也知道，这簿册上记载的东西，足以让你身败名裂，被废除家主之位？” 他翻开簿册，大声将簿册上记载的内容念了出来。 时间、地点、经手人、具体过程，庞夫人的记载十分细致，几乎是每一条记录都将楚辙的所作所为记得清清楚楚。 楚辙听着楚青木的声音，目光却落在了跪在楚右鼎面前的庞夫人身上，嘴角扭曲：“贱人！你也背叛我！你这个贱人……” 这些记载可不是一年两年能有的，早在十年前她就开始记录，显然是早就有了用这个来拿捏他的想法。 十年前，他还不是楚家家主，也不是镇国公，但是因为楚辂的重视，手中的实权已经越来越多，私下做一些手脚也十分方便。而且楚辂从来没想过要去查他的帐，楚辙做得非常顺手。 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被这贱人记了下来！ 庞夫人抬起头来，对着楚辙冷笑：“背叛？我背叛你？是你先背叛我，硬生生将我母子三人逼上绝路，难道还不许我反抗？” 当初嫁给楚辙的时候，他虽然平庸，家境一般，但是好歹夫妻两人感情不错，头胎生了儿子，家里更是一片欢声笑语。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这一辈子已经值了。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因为楚辂当了镇国公，楚辙水涨船高。楚辂不肯收那些各处送来的美人，庞家却给她的父母兄弟施加压力，硬是在他们夫妻之间塞进来一个小庞氏！ 刚开始的时候楚辙怎么说的？他说妾只是妾，玩物而已，他绝对不会忘记他们曾经共经患难、结发恩情。 骗子！骗子！庞夫人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楚辙：“明月被庞家人弄得生死不知，明远出了事你却恨不得让他早点去死！我两个孩子都被你和庞家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想好好当你的国公爷？我呸！你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配当楚家家主吗？你有资格当镇国公吗？”尖利的女声在祖灵殿中回荡：“如果不是楚辂给你弄来的那些珍稀丹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珠！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楚辂，庞家能把一个嫡系的姑娘给你当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没有楚辂， 走到路上小庞氏根本就不会看你一眼！” 庞夫人猛然站起身来：“你还敢说我背叛？你这种首先背叛妻儿的男人，不应该是这种下场吗？” 被妻子在这么多族老面前这样直白地揭开自己的底细，毫不留情地鄙视辱骂，楚辙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举手就向着庞夫人扇了过去。虽然楚辙的成珠境界是用丹药宝物堆上去的，但是毕竟也是成珠修为，庞夫人幼时凝珠之后，根本就不曾用心修炼，也只是比一个普通女人强一点而已。这一巴掌过去，直接将庞夫人打得扑倒在地，半边 脸都塌陷了下去。 楚右鼎抬起眼皮，目中寒光一闪：“这里是祖灵殿，可不是你们夫妻两个的房间。要想吵架或者打老婆，回到你们的卧室再说。” 这些族老们虽然鄙视楚辙的行为，但是对于居然出来揭发自己丈夫的庞夫人也并不喜欢。一个女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夫君采取这种行动，就算是楚辙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她的行为也太过分了。 所以看着庞夫人摔倒在地，满面血污，竟然没有一个长老出手救助。即使是女性族老，也只是目光闪烁，不曾出头。 楚离月摸了摸黑虎，脚步无声地走上前去，在庞夫人身边蹲了下来，检查她的伤势。楚辙这一掌几乎是用了全力，庞夫人躺在地上，半边脸都已经不成形状，而另外半边脸还保存完好。她努力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见居然是楚离月面带同情的脸，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却终究是无法清晰地吐字发声了。 【楚辙这是想灭口啊。】楚离月自然明白为什么庞夫人已经交出了作为证据的簿册，楚辙却还是借机要让她闭嘴。他一定是害怕庞夫人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谋害楚辂的事情一并揭发出来。 那些族老们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疏漏，竟然让他就这样一掌将庞夫人打成了这样。 楚离月想要救治庞夫人，可是却无从下手。她的头颅都被打塌了半个，除非是越家的九死一生丹才可能阻止她死亡的进程。 庞夫人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她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楚离月，目光飘得越来越远，终于闭上了眼睛。 楚离月心中叹息一声。她知不知道楚明远变成废人是庞家人在背后主使？她知不知道楚明远打死人命是楚辕暗中策划？她又知不知道今天她能够出现在这里指证楚辙，也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阴谋？ 庞夫人已经死了，这些问题没有了答案。这些答案对于楚离月并无意义，她只是感慨这个女人的一生罢了。也许，如果当初楚辙没有富贵发迹，她的一生会幸福得多。 黑虎的兽眸在庞夫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掠过一丝暗色流光。 楚青木似乎不在意楚辙一掌打死了庞夫人，只管将簿册上记录的内容一一念出。 楚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祖灵殿上的所有族老，脸上的表情并不惊慌，反而带着几分狠戾和狰狞。 【楚辙有后手。不知道楚辕准备得如何？】楚离月能看出来，相信这些人老成精的族老们也都能看出来，不过大家现在都在酝酿准备，她自然也从容等待。好半天，楚青木才把簿册上的内容念完，这些内容也证明了庞夫人的话都是真的。楚辙不仅将楚家的公有资产转化成自己和家人名下的私有资产，更严重的是，他还将楚家的玄晶矿和适合种植玄灵稻的田 地送给了庞家。 后者的性质比前者严重了无数倍。 楚右鼎看着一脸镇定坐在正中家主宝座上的楚辙：“楚辙，你对这些记录有什么话说？” 楚辙脸色如常，淡淡说道：“我没有什么话说。” “那就是承认这些记录都是真的？你确实做过这些事情？”楚右鼎灰白的眉毛轻轻颤抖，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愤怒。 当初如果不是楚辂陨落得突然，楚辕还没有成珠，怎么会轮到这个平庸无能的楚辙当上镇国公和家主？没想到的是，早在十年之前，楚辙就已经开始出卖楚家利益了。 那处玄晶矿是楚家前辈们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才为楚家夺到的，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拱手送给了庞家！楚辙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管我做没做过，你们都已经打算好要废除我的家主之位了吧？”他环视着下方的族老们，“从我当上家主的第一天，你们就看我不顺眼，处处跟我过不去，什么事情都要跟我对着干 。如今总算是等到了一个机会，等到了楚辕成珠，所以也该让我退位让贤了，是不是？” 楚青木怒斥道：“无耻！楚辙，明明是你背叛楚家，出卖家族利益，贪污家族财产，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就算我们看你不顺眼，也是因为你不够资格做楚家家主！” 将手中的簿册举起来对楚辙抖了抖：“这上面记载的事情，难道是族老会逼你做的？你根本在没有当上家主之前，就已经开始背叛楚家了！” 玄晶矿是八年前送给庞家的，灵稻田是两年前。这说明楚辙和庞家有极为重大的幕后交易，而这种交易是以损害楚家利益为基础的。 楚辙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楚右鼎沉下了脸，嘶声问道：“今日，我在祖灵殿中，面对楚家列祖列宗，要求废黜楚辙家主之位，在场的族老们可有人反对？” 在众人的目光中，只有一个族老起身表示反对，认为只凭庞夫人一面之辞就废黜家主，实在太过草率。 楚右鼎又问了一遍，废黜楚辙，有多少人支持。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表示支持。 楚辙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很快就被冷笑取代。“既然如此，按照我楚家家规，族老会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成员同意废黜家主，则可通过决议，将家主废黜。”楚右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宣布，“今日，废黜楚辙家主之位！” 第297章你该死 楚右鼎对着祖灵殿的楚家先祖画像郑重宣布，经过族老会的裁决，决议认定废黜楚辙的家主之位。 楚辙的脸色十分僵硬，目光十分凶狠，可是他的反应却让人十分意外。他竟然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了下来，对着祖灵殿中所有人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连楚离月都忍不住挑起了眉毛，这样识趣放弃挣扎的楚辙，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楚青木上前一步，拦住了楚辙的脚步：“且慢。”楚青木身材高大，一身肃杀，“楚辙，在离开之前你还要向家族交代清楚，你将玄晶矿和灵稻田交给庞家，是为了什么？” 楚辙又不是傻瓜，玄晶矿和灵稻田这种价值连城的资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给别人？他必然是用这些交换某些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楚家必须明白他到底换了什么。 楚离月抱着黑虎，嘴角挂起了冷笑。庞家挑唆楚辙暗害楚辂，楚辂本人没有什么资源和人脉，想要做些什么估计必须请庞家人帮忙。 想要让人帮忙去暗算成珠八阶的战神大人，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怎么能行？ 庞家不趁这个机会敲竹杠，却要等到何时？ 【准备好了。】黑虎轻声提醒。 楚离月凤目中寒光凛凛，眉目之间冰寒一片。她这里也给楚辙准备了礼物呢，只是不知道是谁想借她的手来对付楚辙。楚辙显然刚才就想过了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站在楚青木对面，毫不在意地说道：“当初我对庞氏过于放纵，没想到她竟然暗中将族中的资产转给了自己娘家。此事是我的责任，我绝不推脱。族老会有什么 惩罚，我都接受。” 楚青木没想到楚辙这么无耻，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庞氏就算是当初再得楚辙看重，也不可能有本事私下将玄晶矿、灵稻田这样的重要物资转给庞家而不被发现。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楚辙本人。 可是，庞氏已经死了，被楚辙一掌拍死的，现在楚辙就是把所有黑锅都丢到她身上，庞氏也没有办法爬起来反驳了。 楚青木哼了一声，觉得楚辙实在是有些天真。难道楚辙真的以为他不承认就可以逃过罪责？ 对着祖灵殿门口做了一个手势，楚青木冷着脸说道：“既然如此，就先请国公暂时在追思殿暂居一段时日，等到此事调查清楚再行离开。”随着他的手势，一排侍卫从门口走进来，围住了楚辙。 “说到国公大人与庞家的地下交易，也许除了庞夫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其中的内情呢。”就在此时，楚离月突然开口了，清亮的女声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楚辙眯着眼睛面色阴沉地望向楚离月，目光中的阴狠令人不寒而栗。可惜的是，楚离月对他的表情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她仍旧轻轻抚摸着手臂上趴着的小黑虎，嫣红的双唇带着上翘的弧度：“五叔，说起来 这个人，你应该很关心才是。” 对于楚离月这种有意挑衅的话语，楚辙竟然镇定如常，没有任何激烈反应，只是站在侍卫中间，继续用阴冷的目光看着楚离月。 楚离月转身面对楚右鼎，躬身施礼请示：“耆老大人，我这里有一个楚家人，想要出来说明她所了解的情况，还请耆老大人准许她入殿。” 楚右鼎“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楚离月轻轻击掌，祖灵殿大门被侍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背着门口的光线慢慢走了进来。 楚辙皱起了眉头，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意外：“明月？” 走进来的人正是失踪了两年多的楚明月。 在场的族老们都见过楚明月，也都知道在那年三月初三事变中，正是因为楚明月因情跳江，才让何复生冒充的大管家楚玉年有机会将当时楚家的侍卫和战神卫支开，发动了对于楚家子弟的袭击。 虽然当时派了将近千人在潜龙江上下游寻找，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楚明月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最后只能说楚明月下落不明。 没想到，两年多之后，居然是楚离月将她带到了众人面前。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是要来指证楚辙？ 这一次，大家有了防备，侍卫们将楚辙团团围住，再也不允许楚辙出手灭口。 楚明月长高了一寸，原来圆圆的苹果脸也瘦了下去，变成了鹅蛋脸。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纯娇弱，惹人怜惜。 她走上前来，先是跪拜了族老会的长老们，然后才开口道：“之前发生的一切，离月姐姐已经全部告知于我。”楚明月的眼中含着泪水，语气十分悲痛。 怎么能不悲痛？她亲眼从晶壁上看到娘亲如何指责父亲，而父亲又是如何一掌打死了娘亲！尤其是娘亲临死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那种悲伤绝望的表情，更是深深烙印在了楚明月的心里。 在她回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了她楚家目前的状况：她的娘亲庞夫人已经彻底失宠，被小庞氏压得抬不起头；她的哥哥楚明远从三月初三被人暗算成为废人之后，不但没有得到父亲的全力救治，反而被父亲有意冷落，想要让他给楚明德让位，于是楚明远成 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日日沉溺于花酒之中。 楚明远前些日子为了争夺一个青楼花魁和敦亲王最心爱的庶子发生了冲突，失手打死了那个庶子。敦亲王不肯放过楚明远，而楚辙为了替晋王拉拢这位在朝野中颇有影响的叔叔，更是准备放弃楚明远。 庞夫人为了救儿子，对楚辙苦苦哀求，甚至在他的书房门外跪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得到楚辙一个好脸色。 和他们母子三人的落魄相反的是，小庞氏一支春风得意。她的儿子楚明德拜入了隐世宗门之中，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定给了丞相家的庶长孙为妻，另一个据说要给桓云澈为妾。那个救了她的神秘人更是告诉她，三月初三潜龙江畔发生的一切都是庞家的阴谋。包括她的跳江自杀都是庞家有意引诱的，目的是为了用她的自杀来引开侍卫，让那些东海黑市接任务的冒险者们能够顺利 地实施计划。 而这个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就是废掉楚明远，让他彻底失去和楚明德竞争镇国公爵位的资格。 同时，楚明远安排的那些庞家好手，实际上早就被庞家人动了手脚，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将楚明月真的救走，让她用庞家姑娘的身份继续生活，而是想把她当成一枚控制庞夫人的筹码关押起来。 最后，那个神秘人问她，是想要从此隐姓埋名换一个身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回去楚家帮母亲和兄长报仇，楚明月选择了后者。 但是，她又有什么能耐去帮助母亲和哥哥呢？她修为低下，又没有什么势力，能做些什么呢？ 那个神秘人想了想，告诉她楚离月和楚辕都在对付楚辙，需要人指证楚辙的罪名，问她愿意不愿意做这种证人。如果愿意的话，就选择一个合作对象。 楚明月还是选择了楚离月。 所以，那个神秘人就把她丢到了楚离月的住处，说这是他送给楚离月的礼物。从头到尾，楚明月都不知道那个一身黑衣蒙着脸的神秘人是什么身份和来历。 而在今天楚离月出门后，楚青秀专门给楚明月送来了一块晶壁。 通过这块晶壁，楚明月看见了祖灵殿中发生的一切。 当楚辙一掌将庞夫人拍得整个头颅都塌陷下一半的时候，楚明月的眼泪夺眶而出，对着晶壁抱头大叫“不”、“不可能”、“不要”。 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真正相信了那个神秘人的话——在父亲心中，他们母子三人已经彻底没有了任何价值，更对他们没有了任何感情。 在那一刻，楚明月才真正坚定了自己的态度。 楚明月跪地抽泣：“娘告诉过我，父亲将楚家的珍宝偷偷给了庞家那些老不死的，是想让他们帮忙，害死战神大人。”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夹杂着低低的抽泣，可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将整个祖灵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震惊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响起，甚至有人大叫起来：“什么？” 连楚右鼎的眼神都锐利起来，一双眼皮猛地掀开，满脸的老人斑和皱褶都开始轻轻颤抖，浓烈的杀机像是巨大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大殿。 楚辂对于楚家意味着什么，也许别的人不清楚，可是在场的这些长老们太明白了。那就是楚家腾飞的希望啊！ 楚辂意外陨落，多少长老痛心疾首，痛恨老天无眼，天妒英才。没想到，这居然会是楚辂的亲弟弟楚辙在背后暗算的结果。 “你该死！”楚左彝素来不常开口，这一次也冷冷地注视着楚辙，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在所有人的怒视和一重重的杀机和威压下，楚辙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面色苍白，还是硬撑着为自己辩解：“小丫头的话怎么能信？她明明是因为庞氏的死和楚明远的事情而对我心怀恨意，故意 诬陷我的！”楚明月虽然十分悲伤，但是口齿依然十分伶俐：“耆老大人们，上次你们问过明月，如何突然从凝珠二转飞速提高到了凝珠六转，当时明月隐瞒了真相。实际上，确实是明月暗算了离月姐姐，吸取了她的玄 珠和修为，才能够达到这样的结果。”不顾各位族老看着她的冷漠目光，楚明月低着头继续说道：“而明月之所以去做这种残害手足的事情，都是父亲大人的要求。他亲手抄写了一套能够吸取他人玄珠为我所用的功法，教授给明月。这套功法明 月还保存在昔日闺房的秘密之处，族老们可以派人去取。”“当时明月曾经问过父亲，为何要如此对待离月姐姐。父亲回答说：‘斩草除根。’” 第298章你亲手害死了你的父母 楚明月此言一出，很多心中还有怀疑的族老基本上都相信了她的话。 确实，以楚明月的身份，如果是背着楚辙去暗算楚离月的话，她顶多是把楚离月推下悬崖害死，却没有能耐弄到吸取他人玄珠的邪门功法。 这种功法一直被认为是暗族特有的功法，被大陆各国共同列为禁法，绝对不允许修炼。 也只有楚辙这个镇国公才有渠道和手段弄到这种功法。 “来人，速速派人去国公府楚明月的闺房寻找那份暗族功法！”楚右鼎厉声发布命令，他一定要弄清楚，楚辂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人为，那么楚家必然倾全族之力，为楚辂报仇。 楚离月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当初如果楚辙只是让楚明月趁其不备将她推下悬崖摔死也就算了，偏偏贪心不足，还想吞噬楚离月的修为，现在就留下了把柄了吧？ 可是现在想来，楚辙手里怎么会有暗族的功法，这一点也让楚离月生出了几分警惕。难道楚辂当初的意外，除了北漠和南祁的推动，还有暗族的背后发力？楚辙的表情从开始的故作轻松变得紧张起来。他对着楚明月骂道：“孽障，你嫉妒离月的资质，伙同你那个混账母亲一起盗窃了我为家族收集的功法，用来谋害自己堂姐，现在事发了居然还敢栽赃到我的头 上？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不孝不悌的畜生！” 祖灵殿中的人们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到了这个地步，楚辙为了推脱责任，还想要把一切罪名都推给自己的女儿。刚才是正妻，现在是嫡女，之前舍弃了嫡子，这个男人还真是狼心狗肺，寡情薄意。 楚明月含着眼泪，可是嘴里却一点也不退缩：“离月姐姐，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给伯父做过的一个生日礼物？” 楚离月搜寻记忆，果然找到了相关的情景。 楚辂夫妻对这个独生女儿宠爱之极，所以原主十五岁及笄之礼举办得极其隆重。 而原主对于父母也是一片孺慕之情，在自己十五岁生日前夕将亲自为父母制作的礼物送了出去。 原主并不擅长针线女红，她更喜欢炼器，虽然没有认真学过，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雕刻熔炼，所以在楚家炼器师的指点之下，她亲自用不惧磨损腐蚀的玄铁和玄晶亲自做了三个人偶。 三个人偶是按照楚辂、程萱竹和楚离月一家三口的样子来做的，大小不过一寸半，但是原主做得非常用心，人物还真的有五分相似。 当时楚辂夫妻非常高兴，楚辂更是直接就将女儿送来的与自己非常相似的人偶悬挂在了腰间，作为饰物戴出去，见人就炫耀，说是女儿亲手制作的，高兴了很多天。 楚明月抬起头看着楚离月，脸上浮现出一缕诡异的笑容：“离月姐姐可还记得，当时我还帮了你不少忙呢。” 楚离月的脸色变了。她从楚明月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种森森的恶意，好像楚明月知道什么能够让楚离月痛苦不堪的秘密一样。 她垂眸回想，当时的楚明月还没有暴露出真实面目，每天跟在楚离月身后，嘴巴甜甜的，人又乖巧懂事，所以得到了楚离月的信任和爱护。 楚离月想要给楚辂夫妻做礼物，为了给他们夫妻惊喜，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而楚明月却是她的姐妹、闺蜜，所以倒是经常和楚明月商议。 连做一家三口的人偶也是楚明月帮她想的主意，在制作人偶的过程中，楚明月也经常给她打下手，做一些找材料、设计服装发型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在这个过程中，楚明月做了什么手脚？ 楚离月望向楚明月的眼神慢慢冷厉起来，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随时准备把她削成无数肉块。 楚明月的微笑越来越大：“离月姐姐可是想明白了？” 她抬着头，看着楚离月，似乎从楚离月的凝重和厉色中得到了满足：“离月姐姐，你猜的没错。那三个人偶，我都动了手脚。” “我的好父亲、你的好五叔，给了我一些东西，让我把那些东西混在了你的材料里。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楚明月笑得像是一朵罂粟花，美丽而充满狠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居然是雷音石的粉末。” “雷音石”三个字一出口，很多长老的脸色就变了。 雷音石，名为石，吸引雷电的能力比所有的金属都强。雷音石最大的特征就是非常容易吸引雷电，高层建筑会用金属来做避雷针，但是却绝对不会把雷音石放在房顶。在雷雨天气那简直就等于找死。 楚辂夫妻是在飞雷山的雷暴中陨落的，最直接的死因就是被狂暴的雷电接连劈中。就算是成珠八阶的高手，也无法对抗大自然的巨力，最终落得一个焦炭的下场。 谁都知道，飞雷山的雷暴毫无规律，只有成珠五阶以上的实力才能冒险入内。 而之所以将四国大会定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举行，就是因为赴会的都是各国最强的高手，在那里讨论大事不用担心被人窃听。 所以楚辂夫妻死于雷暴的事情传回来之后，楚家人虽然悲痛欲绝，却也都以为楚辂夫妻运气不好，遇到了无法抵抗的超级雷暴。 可是，如果说当时楚辂身上带着雷音石这样的引雷之物的话，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就算是普通雷暴，如果楚辂身上带有雷音石，他都不可能躲得过去。因为所有雷电都会追着楚辂，永无休止地劈下去，直到雷暴停息为止。 听了楚明月这一番话，再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楚辙暗害楚辂的事实了。 楚明月就是编，也编造不出她这个年龄和阅历所不应该知道的雷音石，更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这样符合逻辑的证据。“所以，离月姐姐，是你亲手把那两个人偶送给了伯伯和伯母，是你亲手把人偶给伯伯系在了腰间——也是你，亲手把伯伯送上了不归之路啊！”楚明月噙着微笑，看着楚离月，想要看到她后悔莫及、百死 莫赎的悲痛和崩溃。 她恨父亲，恨他无情残忍，恨他对自己母子三人如此薄情。 可是，难道她就喜欢楚离月了吗？ 不，如果有选择的话，楚明月更愿意是来指证楚离月，是来看着楚离月走向灭亡。 楚辙就算对他们母子不好，只要他还是镇国公，楚明月就还是镇国公嫡女。可是楚辙倒了，楚明月又有什么好处？ 而且，凭什么当初被她玩弄于股掌中的楚离月如今却成了所谓的“第一成珠女修者”？凭什么楚离月现在已经能够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出现在祖灵殿中，参加族老会？ 谁又知道，当楚离月将楚辙赶尽杀绝之后，会如何对付她这个失去了所有庇佑的仇敌？ 可是，楚明月很清楚，楚辙的覆灭已经不可更改，如果自己硬是要嘴硬帮着楚辙的话，自己的下场会更加可悲。 所以，楚明月站出来指证楚辙，并不是她多么维护正义，更不是她想要帮助楚离月，而是她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楚明月并不介意在有机会的时候给楚离月一击，让她品尝一下自己现在心中的痛苦。 楚离月如果知道了她的父母之死有一半是她亲手造成的，她还能像之前那么高傲自信吗？她会不会悲痛欲绝？会不会想去死一死？会不会这一辈子都悔恨不已？ 楚明月带着充满恶意的微笑，眼睛紧紧地盯着楚离月，想要看到自己期待的表情。楚离月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神中也流露出哀伤和难过，可是也仅此而已！楚明月简直无法相信，她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楚离月喊道：“楚离月，你明不明白，你父母是因为你送的人偶而死的！是 你亲手把他们推向了死亡！”楚离月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黑虎，看向楚明月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坨狗屎：“你脑子有病吧。暗算我父母的是你父母，动手将雷音石混在我的材料中的人是你，而我献给父母的只是我对父母的感恩之情。是 谁害死了我的父母？当然是你们一家忘恩负义的东西。” 楚离月比楚明月高将近一个头，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明月：“你真不愧是楚辙的亲生女儿，即使是再近的血缘关系，对你再好再信任，都抵不过你们心中的贪婪和嫉妒。”她抬头蔑视地看楚辙一眼，又对着楚明月冷笑了一声：“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爹爹对楚辙这么好，比对我这个女儿都差不了多少了，他还会想着害死我爹爹。有爹爹在，为他挡风遮雨，对他千依百 顺，不胜过让他这个庸碌无能之人坐在镇国公和楚家家主位置上，受尽大家的鄙视和刁难吗？” “可是看了你的言行，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楚辙会做出在很多人眼里实在不可思议的选择了。因为他和你一样——嫉妒！” 楚离月的声音铿锵有力，整个祖灵殿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辙原本一直努力维持着并不在意的表情，可是现在整张脸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红，似乎被人剥去了所有衣服，丢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心中所有隐秘的想法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明明是同胞手足，同样是资质平平，我只能做一个普通之极的小官，而他却能够创造奇迹，二十八岁成珠，后来更成为大陆无敌的成珠八阶强者？为什么他就能够硬生生杀了出身尊贵的仇人，抢过 来镇国公的爵位？为什么那些好东西，都是他的而不是我的？”楚离月用嘲讽的口气看着楚辙，一句句话就像是钢刀一样，将楚辙的脸皮全都割了下来。 第299章离化神光 楚离月的目光转向了楚明月：“而你，嫉妒我，如同你父亲嫉妒我的父亲。我是镇国公嫡女的时候，你只是镇国公的侄女。我资质上上，你资质平平。人人夸我是天才，而你只是一个和你父亲一样的庸才。 ” 楚明月的脸变得刷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整个人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脆弱花朵，随时可能会被狂风吹得四下飘零。 可惜她之前所承认的一切，虽然是在指证楚辙，也同样证明了她的冷血凶残，以至于现在无论她如何娇弱可怜，也没有一个人给她一丝丝同情。楚离月慢慢走到了楚明月面前，凤目中的寒芒逼得楚明月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听着她继续说道：“所以你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抢不到就哭，就装柔弱来达到目的。长大以后，你就开始抢我的未婚夫， 抢我的玄珠。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嫉妒心得到满足。” 楚明月被楚离月逼得一步步后退，身子几乎贴到了祖灵殿的墙壁上。 “而我，不在乎你如何装模作样，也不在乎你如何跟我耍心眼，因为我有实力。”楚离月转身离开，只扔下这么一句话。 “不管是楚辙，还是楚明月，或者其他什么人，看我不顺眼，尽管对我来。明枪暗箭，我楚离月都不畏惧。”楚离月目光绕过全场，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只怕你杀不了我，又扛不住我随之而来的报复！” 祖灵殿中一片寂静，长老们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中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这话说得太嚣张了，所针对的也不仅仅是楚辙父女啊。 楚右鼎开口说道：“离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之前那些对我们楚家战神下手的败类，族老会绝对不会放过。以后谁敢对你有任何算计，你尽管来找我。我老头子虽然老了，可还没有死呢！” 楚辂死了，是楚家的大不幸。可是幸亏还有一个比楚辂更有潜力的楚离月！她的资质和修炼进度都远远超过楚辂，如果能够抓住她的心，楚家的兴盛指日可待。 所以，楚右鼎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谁也不能够再次掐灭楚家腾飞的希望！ 很少说话的楚左彝也冷哼了一声说道：“谁想动离月，就先过了我们这些老头子这一关。” 沉重如山岳、浩瀚如渊海的两道宏大气息从楚右鼎和楚左彝身后的阴影中传了出来，将祖灵殿中所有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楚家还藏着后手呢。】黑虎甩了甩尾巴，这两个老头的修为在如今的大陆上也算是不错了。 楚离月挺直了脊背，对抗着这两股沉重而浩大的气息：【应该是山祖和海祖。】那两位很少走出阴影的耆老，既然能得到黑虎这样的评价，显然修为还在大部分族老之上不少。 虽然这两位散发出恐怖气息的族老没有开口，但是其对于楚右鼎兄弟言论的支持、对于楚离月的庇护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楚明月已经趴在了地上，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被碾碎了一样，呼吸也十分困难。她的泪水终于真正落了下来，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她？ 山祖和海祖收回了各自的气息，各位族老也都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楚辙被几个侍卫架着，面色有些苍白。他又想起了那天白仙姿来的时候，楚离月挥手一斩，他的头发和金冠就被斩断的可怕回忆。 都是一样的成珠，为什么别人就比他厉害？就是因为当初他的成珠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而是楚辂给他找的丹药？ 那么连楚离月这个十八岁的小丫头片子都比他厉害，又是为了什么？ 楚辂当初如何成珠的，他很想知道，可是不管怎么问楚辂都不肯说出来。 楚辂不肯告诉他，却把一门地级功法留给了自己的女儿，那么，一定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好东西被楚辂藏了起来，专门留给楚离月用，楚离月才会在十八岁就进入了成珠境界。 如果楚辂肯告诉他这个秘密，他又怎么会只能靠着丹药才能成珠？ 小庞氏说的没有错，楚辂平时装作手足情深的模样，实际上只不过是把一些楚辂用不上的垃圾丢给他罢了，那些真正宝贵的东西，楚辂根本就不舍得给他，因为楚辂要留给自己的女儿。 还有那个所谓的大嫂，出身贫寒，来历不明，表面上笑得和善亲切，实际上精明得要死，根本就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如果不是她抓住了楚辂的心，不是靠着楚辂，她能修炼到成珠六阶？ 楚辂能让自己的妻子修炼成珠，能让自己的女儿修炼成珠，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只有服食丹药成珠这样一条死胡同？ 这些人只会说自己对不住楚辂，说自己忘恩负义，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心里的苦？ 当初他们捧楚辂的臭脚，如今他们又开始捧楚辂的女儿，而自己也是同样的镇国公、家主，却不见他们有多少尊敬。 既然楚家不把他当家主，那么也就不要怪他下手太狠了。 楚辙脸上的神情冷硬下来，眼睛里闪过凶狠的光芒。幸亏他之前有所防备，否则今天真是要被这些老东西和楚离月给算计了。 楚右鼎见大家恢复了正常，于是又开口询问：“楚辙，你谋害前任家主、镇国公楚辂，你可承认？” 楚辙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带着冷漠和厌恶的面孔，就连身边的侍卫也一个个用仇恨敌视的目光瞪着他，随时准备将他拿下。 被众人仇视的目光注视着，楚辙突然冷笑起来：“一群老不死的，还真以为楚家是你们的天下了吗？” 面对突然恶言相向露出狰狞面目的楚辙，族老会中自然有人无法接受。立刻就有人起身喝道：“楚辙，你犯下这样滔天大错，竟然还不知悔改，口出污言，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楚辙一双眼睛狠狠盯住这个长老，发出了一连串阴沉的笑声：“是吗？老实点？”他手指一点，一道细如发丝的白光一闪而过，那个呵斥楚辙的长老就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了气息。 这一下祖灵殿里可是立刻被愤怒淹没了。 楚右鼎的脸也沉了下来。 一直以来楚辙超乎寻常的镇定，楚右鼎自然也看出来楚辙恐怕早有准备。 但是他以为楚辙会有别的后手，比如说埋伏了数千伏兵将族老会和楚辕一网打尽等，却没想到楚辙自己掌握了这样诡异可怕的手段。 “将他拿下！”楚右鼎猛然起身，手中拄着的碧玉盘龙杖用力在地上一顿，一道绿光从杖上飞起，在祖灵殿上空盘旋了一圈，显出了一条巨大的绿色蛟龙来。 绿色蛟龙双目圆睁，龙须抖动，发出了一声细细的龙吟之声，就向着楚辙冲了下去。 楚辙好歹当初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退伍之后很少和人切磋，此时却因为自知是生死关头，咬着牙白着脸将手掌中握着的东西向外一抛。 一片刺眼的白光从楚辙手中升起，像是一轮小太阳坠落人间，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白光照耀在围着楚辙的那些侍卫身上，他们的身体立刻像是蜡油靠近了火堆一样融化了。而那条绿色巨龙，也无法抵挡白光的威力，身体开始变成了虚影。 这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长老们都有些惊慌，立刻一个个用出了自己最有威力的招数来对抗这恐怖的白光。 【小五行之离化神光？】黑虎诧异的声音响起，【他怎么会有这个？】众人眼前一黑，那可怕的白光突然被巨大的黑色羽翼遮蔽，一头长达数丈的金焰黑翼虎张开双翼漂浮在空中，双翼一拍，飞到半空中的那团白光就被他收拢起来。白光越缩越小，终于消失在了黑虎的羽翼 之下。 黑虎缩小了形体，挥动着小小的翅膀落在了楚离月肩上。 【怎么？你认识这东西？】 【嗯。这是一个仿制品，而正品当初还是我亲手制作的。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楚辙，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黑虎的声音有些沉重，也许是又想起了当初的某些回忆。 楚离月抬起眼睛一看，楚辙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了。估计就是趁着刚才侍卫被融化、族老们个个忙着自保的混乱时刻，逃出了祖灵殿。 因为族老们反应还算快，而楚辙又无心恋战一心逃跑，没有最大程度地催发出那团白光的威力，所以这一次混乱中只有两位长老受了轻伤。倒是刚刚扶着墙壁爬起来的楚明月，被白光扫到了身体，右边的一截手臂已经完全化为乌有。而且那伤口就像是融化了的蜡烛一样，根本没有流血，直接就是一个不规则的切面，骨骼血管全都消失了，只 剩下满是疤痕的皮肤。 楚明月看着自己的手臂，尖叫出声，整个人都崩溃了。 楚右鼎看了看面无表情置若罔闻的楚离月，只好叫人来将楚明月带下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关押起来。 至于楚辙，他就算是现在逃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楚右鼎吩咐人去发布通告，宣布楚辙叛族逃亡，被逐出楚家，并且悬赏五万玄晶，捉拿楚辙。一系列的杂务处理完之后，楚右鼎叹了口气：“国不可一日无君，楚家这么一个大家族，也不可没有家主。今日大家都累了，关于下一任家主的事情就等到半个月之后再行商议吧。这其间，大家正好想一想 ，谁能担得起这楚家的担子。”楚右鼎浑浊的老眼慢慢地看了一圈，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这些老头子，到了这个年纪，再去争什么名夺什么利，又有何用？我们身为族老，肩负着全族将近十万人的生死存亡，选错了家主，楚家的倒 塌衰亡就为期不远，而我们的后代子孙就会沦为他人的奴隶和下人！”“我今天就倚老卖老，忠告大家一句：只有楚家好了，我们每一个人才有好日子。选不好家主，楚家亡了，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丧家之犬！” 第300章死到临头 楚离月带着黑虎回到住处，心中却还在想着楚辙可能和暗族有关系的事情。当初她根本没有注意，楚明月吸取原主玄珠的功法居然是暗族才具有的手段，那么，楚辙和暗族之间早就有所联系？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暗族，沉寂了数千年的暗族到底想做什么？ 黑虎却惦记着突然出现的离化神光，虽然楚辙手中的只是一个复制品，但是必须有正品才能有复制品，这个复制品是他从何得来？ 看似平庸无能的楚辙，背后居然还隐藏着除了庞家之外的其他势力？ 这些疑问不仅是楚离月心中盘旋的，更是楚辕也想提出的问题。 他虽然不在祖灵殿，但是祖灵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大部分族老都支持他取代楚辙成为楚家家主，连楚离月都已经和他达成协议，按说此事已经万无一失。 可是楚辙就偏偏能拿出一个连成珠长老都无法抵御的可怕杀器，从祖灵殿中逃了出去。 楚辕面色凝重，将自己的人手一一安排出去，盯着楚家和神京各大世家，尤其是庞家的动静，他倒要看看楚辙能逃到哪里去。 “小姐，楚辕派人送信来。”楚青秀请示了楚离月之后，才将人带了进来。 来人是楚辕身边最心腹的一个侍从官，楚离月之前也曾经见过。那人对楚离月行了礼，就十分认真地说道：“大小姐，十六爷说，这些时日前后交接，难免出现漏洞，恐怕会有歹人趁机作乱，行不轨之事。别的地方尤可，只是楚辙的内宅他不适合派人去保护，可是又担 心带人惊扰了无辜女眷。所以想请大小姐出马，亲自去保护她们一段时间。” 族老会已经将临时负责楚家领地的权柄交给了楚辕，楚辕直接将一面令牌给了楚离月，让她负责“保护”楚辙的家眷。 楚离月并未推辞，而是点头接受了。 【还没当上家主就来使唤你。】黑虎对于楚辕派人来吩咐楚离月十分不满，这分明已经是把楚离月当成了他的下属。 楚离月摇了摇头笑道：【小节而已。】她接受这个任务并不等于她就向楚辕表示了臣服，只是因为这样做能够控制楚辙的家眷，如果楚辙有什么行动她也更好发现而已。楚辕也是看准了她对于楚辙的仇恨，所以才会放心把楚辙的女眷交到她的手中。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楚辙占上风的时候献出楚辙的家眷来换取承诺，可是楚离月绝对不会。如果事态紧急，楚辕相信，楚离月 甚至能够痛下杀手，将楚辙的这些女人女儿斩杀干净。 因为楚辂之死，庞夫人和小庞氏都少不了离间挑唆的份儿。而楚明月更是曾经亲手暗算楚离月，差点把她杀死。楚离月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楚离月当即就调了一千五百名战神卫将镇国公府团团包围，自己则带着楚念之和楚青秀，抱着小黑虎来到了镇国公府。 庞夫人的尸体被匆匆收敛，停放在镇国公府的侧院里。可是如今楚家大事未定，楚辙仓皇逃跑，楚明远被羁押在狱，楚明月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人来给她发丧，更不要说公告四方，举办丧礼了。 可怜的庞夫人现在使用的棺材都是楚辕派人匆忙买来的，虽然也不算是什么薄棺，但是和国公夫人应当享受的棺材还是差了不少。楚离月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趣去给她办理丧事。虽然庞夫人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可怜很悲情，但是事实上当初算计楚辂一家人的时候，她可也不曾手软过。楚明月的所作所为，楚明远可能不太清楚，庞夫人绝 对是了然于胸。 这样的庞夫人，楚离月没有把她的尸体烧成灰扔进臭水沟，都算是不跟死人计较了。 将战神卫的防御安排好，楚离月抱着黑虎迈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这里是原主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是她记忆中的家。可是自从楚辂夫妻陨落，她就失去了这个家。 把门的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头也不敢抬。 全身煞气的战神卫将镇国公府团团包围，内宅门口也都站上了全副武装的战神卫，谁敢多说一个不字？ 至于楚家的管事们，也都被楚辕带人拿了下去，只要是楚辙的心腹就会受到重点照顾。 镇国公府中已经一片惊惶，楚离月长驱直入，直奔内宅小庞氏的住处。 小庞氏深得楚辙宠爱，她所居住的环翠苑是镇国公府中最大、景致最好的院子，虽然距离正房稍远，但是好在静谧优美。 不过此刻的环翠苑中却是兵荒马乱，因为环翠苑的主人小庞氏不见了。 楚离月站在环翠苑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伏在她胳膊上的小黑虎已经振翅飞起，在半空中迅速变大，双翼一扇，已经出现在半空中，猛然向下俯冲而去。 下一刻，巨大的金焰黑翼虎爪尖挂着几个人影，出现在环翠苑上空。 双翼拍动，烟尘扑面，在环翠苑上下近百名侍女们的尖叫声中，黑虎猛然下降，爪中的三个人影也被他毫不在意地丢在了地面上。 【改装逃跑？】楚离月看着趴在地上不停惨叫的三个人，这小庞氏母女三人反应还算不太慢。不过就算是她不过来，这三人也跑不出楚家的领地啊。楚辕已经将他的大网张开，所有进出楚家领地的人都要进行严格排查，专等着一些支持楚辙或者想要浑水摸鱼的人自投罗网呢。小庞氏母女三个又没什么太高修为，又不敢公然乘飞行工具逃跑，就是再往 前走，也是一个结局。 黑虎缩小了身体，落在楚离月肩上：【一看就和周围格格不入。】他只用神识一扫，就发现了她们三个有问题。 小庞氏和楚明珠、楚明玉三人坐起身来，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楚离月，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楚明玉反应最快，立刻起身对着楚离月行礼：“离月姐姐，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母女吧。” 她跪在地上，娇美的小脸上满是恐惧：“离月姐姐，我们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尊敬，求你看在我们平时从未和姐姐作对的份上，让我们母女离开这里吧。” 楚明珠也反应过来，坐起身扑到了楚明玉怀里，两人抱在一起不停颤抖，两张极度相似的脸上满是脆弱和无助，四只红红的眼睛含着泪水望向楚离月，目光中满是乞求。 小庞氏却躺在地上毫无动作。 她换了一身下人服装，清纯娇美的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蜡黄一片。两个女儿都起身哀求，她却目光涣散，一动不动，只有时不时从口中发出的一声低吟证明她还活着。 “求求你了离月姐姐……”孪生姐妹一起匍匐着爬了过来，跪在楚离月脚下哀声乞求，“姨娘得了重病，在这个时候留在这里，只有一条死路。求姐姐放过我们吧……” 楚离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抚摸着小黑虎，轻飘飘地问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送姨娘回外祖母家里。”楚明珠立刻回答。 “姨娘得了重病，可是这些下人都不肯用心伺候，想去叫个太医给娘看看他们都不听使唤。”楚明玉连忙补充，“再留在这里，姨娘会死的。” 楚离月若有所思：“回庞家？”她的声音清冷一片，虽然声音不高，却莫名地让这对孪生姐妹抱紧了对方，全身轻颤了一下。 “也不难。”楚离月不等她们回答，就已经轻轻吐出了三个让她们欣喜若狂的三个字。 楚离月一伸手，一根细长的漆黑藤条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向前几步，走到了小庞氏身边。 小庞氏努力睁大眼睛，可是连这样的动作似乎都消耗了她太大的体力，她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嗓子里发出拉风箱一样沉重的呼噜声。 孪生姐妹脸上露出惊惶和担忧，一个扑过去抱住了小庞氏：“姨娘，姨娘，你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好了。离月姐姐一定会帮我们的。” 另一个干脆跪伏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离月姐姐，让我们走吧，我们留在这里，姨娘就活不下去了。” 楚离月伸长手臂，漆黑的藤条向前飞舞而去，三角形的叶片反射着冬日下午的阳光，森冷锐利。 她用藤条前端点着小庞氏的胸腹：“她本来就不想活了，不是吗？” “我也不说什么去请大夫给小庞姨娘看病这种虚话了，她吃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楚离月手中的藤条灵活地扭动，落在小庞氏的小腹上，小庞氏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惧。 “死就死了，以你的所作所为，死了还算是便宜你了。”楚离月向下点了点，藤条锋利的叶片突然转动，撕破了小庞氏的衣服，直接接触到了她的肚皮。 “可是，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那些好事呢？”藤条尖端轻轻移动，小庞氏白皙如雪的肚皮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离月姐姐！离月姐姐！”楚明玉猛地扑过来，想要抱住楚离月的腿，“别杀我姨娘，她也是一时情急，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你千万别动手。” 楚离月抬起一只脚，随随便便一脚就把楚明玉踢得飞了起来，滚落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即使是冬天，小庞氏的环翠苑依旧绿意盎然，灌木丛中还点缀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朵，平添了几分春色。 可是楚明玉此刻滚入其中，将所有花朵都碾成粉碎，也没有一个人再有心思去欣赏或者怜惜这些难得的冬日鲜花。“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漆黑色藤条上锐利的叶片在小庞氏身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将她的衣服切成了两半，露出了她匀称细腻的腰肢，“你的姨娘会为了离开楚家服药装死？” 第301章囚魂木 楚明珠、楚明玉姐妹看着楚离月那种随时可能用那三角形叶片将小庞氏肚皮切开的动作，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求饶。 姐妹两人承认小庞氏为了在这个危急关头逃离楚家，服用了一种药物。只要发动一点玄力，就能够随时变成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样是为了在逃跑过程中被人发现之后，引起他人的同情，找到机会逃出楚家。 “离月姐姐，你就看在姨娘素来老实本分的份上，饶她一次吧。”孪生姐妹想要抱着楚离月的腿求情，却再也不敢接近，只能伏地痛哭。 楚离月不由失笑。小庞氏平时看起来是非常温婉本分，可是在背地里她的所作所为谁又知道呢？ 她根本就是庞家有意安插到楚辙身边、主要针对楚辂、兼职打听消息控制局面的一个奸细。而且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奸细。 楚离月没有理睬这两个小姑娘，手指一抖，一片三角形叶片无声无息地切入小庞氏的肚皮，殷殷的鲜血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楚离月，你疯了！”楚明珠忍不住站了起来，横眉怒目地对着楚离月喊了起来，“你在我们娘仨跟前耍什么威风？你有本事去找害死你爹妈的人去，在这里欺负我们算什么能耐？” 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不过半天时间，小庞氏母女三人就都知道了。 楚离月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藤条向着小庞氏体内钻去，叶片切入肌肉更深了：“是啊，我这不是来了吗？”她将手中的藤条摇了摇，“可不是在找害死我爹娘的人算账呢？” 楚明珠和楚明玉的脸色都变了。 “你胡说什么？”楚明珠跺着脚指着楚离月吼道，“你是说我姨娘是害死你爹娘的凶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她一个内宅妇人，修为低下，每天在院子里栽花养鱼，怎么可能和你爹娘的死有关系？”楚离月捏了捏手指，黑色藤条刺入小庞氏的小腹内部，声音却依旧清冷：“看来你们对自己的生母了解太少了。她可是庞家派到楚辙身边的奸细，楚辙对自己的亲生哥哥和嫂子痛下黑手，大半是你们这位好 姨娘的洗脑功力深厚。”“不可能！”楚明珠白着脸否认，她的姨娘温婉柔顺，即使是在庞夫人的步步紧逼之下依然那么温和善良，只有在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才会反击。父亲也是因为这样才对姨娘这样宠爱，姨娘怎么会是什么 奸细？ 再说了，庞家是外祖父家里，不管是庞夫人还是自己姨娘都是庞家的女儿，楚家和庞家是姻亲关系，又谈什么奸细呢？又不是敌对的两个国家！真是欲加之罪！“楚离月，我知道父亲和明月姐姐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伤害了你的感情，可是你跟我们母女三个过不去干什么……”楚明珠咬着牙对着楚离月叫道，“如果你真的没有地方发泄，想要找个人出气的话，就对 我来吧！” 楚明珠看着楚离月手中的藤条刺入小庞氏腹中那么深，而小庞氏就像是一只被钉在地面上的蝴蝶一样，毫无反抗的能力，心中的疼痛、恐惧、愤怒全都冒了出来。 她向前几步，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襟：“你有气就冲我来吧，砍死我吧！只要你放姨娘走，让她回外祖母家。” 楚离月根本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低头看着藤条。 小庞氏全身颤抖，血流如注，脸色从蜡黄变得纸一样白，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离开水的鱼，却没有力气像鱼儿那样甩动尾巴跳起来挣扎，只能被藤条扎在肚子里。 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以及不可思议。 楚离月手一抖，藤条从小庞氏腹中抽了出来，一道血线喷起老高。 楚明珠听到小庞氏低低的惨叫，脑子里全是恨意，她催动玄力，一道紫光从眉心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现出了一只丈许大小的紫翼雨燕。 雨燕头部雪白，两翼深紫，黄喙灰爪，身上覆盖着箭矢一样坚硬的羽毛。 紫翼雨燕对着天空鸣叫了一声，突然就冲下来双爪抓起小庞氏向天飞去。 楚离月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嘴角的弧度稍微增大了一点，手指一弹就是一朵血红火焰飞了出去。 那朵血焰看起来速度并不快，可是偏偏就一眨眼已经追上了紫翼雨燕，落在了他的背上。 轰的一声，一点火焰迅即爆发开来，半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血红火花。紫翼雨燕发出一声厉鸣，楚明珠已经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空中的火焰如同烟火一样，转瞬即逝。火焰消失之后，紫翼雨燕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小庞氏则从空中直直坠落，重重摔在地上，血液从她的身下不停渗出。 “姨娘！”“姨娘！” “姐姐！”“姐姐！” 楚明玉看看这边重伤倒地的姐姐，看看那边生死不知的小庞氏，泪光闪烁，不知如何是好。 楚离月根本不管她们三个的死活，手腕一抖，藤条尖端缠绕着的一个小小的硬块就被举了起来：“冲一下。” 楚青秀连忙上前，用随身携带的玄器放出水流，将藤条尖上的这个小东西冲洗干净。 血污退去之后，那个手指肚大小的硬块露出了真容，原来是一个圆圆的小球。 楚离月冷笑着将小球收入宝囊之中。 楚青秀这才明白自家小姐这半天不是在报复，而是在小庞氏肚子里找这个小球。“这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是小庞氏死也要带回庞家的东西。”楚离月冷冷勾起嘴角，“她对庞家也真是忠心耿耿了。”到了这种时候，楚辙都已经自己一个人逃跑保命去了，小庞氏还惦记着要把东西装在肚子里带回庞家。可见这个东西对于庞家来说非常重要，也许平时小庞氏并没有机会拿到它，只有楚辙自顾不暇逃跑之 后，她才有机会拿到。 楚离月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东西，小庞氏可能早早就离开了，在楚辙还未逃跑之前可能就已经到了庞家。 “小姐怎么知道她在肚子里藏了东西？”楚青秀好奇地问道。 楚离月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右臂上微微发热的噬阴藤种子，这可不是要感谢他？ 她也没有想过小庞氏肚子里会有东西，可是黑虎将小庞氏母女三人一扔下来，噬阴藤种子就开始发热，拼命地想要去接近小庞氏。 楚离月无法确认到底小庞氏身上有什么吸引了噬阴藤种子，于是就把他化成一根藤条拿出来让他自己去寻找，结果噬阴藤一下子就盯上了小庞氏的肚子，一个劲地想要钻进去。 从小庞氏肚子里找出来的东西，楚离月猜测就是楚明珠她们说的，小庞氏吃下去装病的药。实际上，应该是涉及楚家重要机密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噬阴藤种子会对这个东西有这么强烈的欲-望。 楚离月把那个小球收入了宝囊，噬阴藤在她手臂上缠来缠去，似乎是想要让楚离月把东西拿出来给他。 可是楚离月用意识问他那是什么，噬阴藤却只能传来一种垂涎三尺的情绪，就是很想吃掉。楚离月还是没有给他，因为她现在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对楚家十分重要的东西，必须谨慎处理。 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庞氏，楚离月对黑虎说道：【弄死她，看看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黑虎一跃而下，变成大老虎的样子，抓起了小庞氏就凌空飞去。 过了一会儿他就飞了回来，缩小身躯落在了楚离月怀中，一眼就看见那根还在楚离月胳膊上扭来扭去的黑色藤蔓，小爪子上去就是一抓。噬阴藤急忙缩回身体，消失在了楚离月衣袖之下。 楚离月感觉到噬阴藤心中的委屈，连忙送过去一股柔和的意念安抚了一番。噬阴藤毕竟神智初开，思想简单得很，随便一哄就又变成了傻乐的小藤条。 【你猜猜那个小球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黑虎冷笑道。 楚离月哪里知道，她对这个世界的修炼知识了解太少，根本无法一眼看出那么大一点的深色小球是什么材质。 黑虎也知道她的短板，于是也不等她回答，就自己揭开了谜底：【囚魂木。】 囚魂木？顾名思义就是囚禁神魂的木质材料了。小球里囚禁了什么人的神魂，才会让小庞氏宁愿冒着逃不出去的危险也要把这个小球带上？她不把这个小球放在身上，也不找一个地方藏好以后再来拿，甚至用一个宝囊装好她也觉得不安全？她非要用极 端的手段把这个小球吞到肚子里，才觉得万无一失？ 黑虎已经沉声开口：【是楚辂的神魂！】 他在暗影领域中将小庞氏处死，得到了她的所有记忆，其中真是有太多堪称机密的东西。 最让黑虎惊诧的就是，小庞氏这次冒险偷出来想要带回庞家的居然是囚魂木，而囚魂木中则是楚辂的神魂。 楚离月的凤目猛然睁大，射出了锐利的光芒，怒气和杀气像是狂怒的海潮瞬间爆发！ 楚念之和楚青秀连忙缩小了身体，紧紧抱着头蹲了下来，躲避着这突如其来的凌冽杀气。 无形的海潮汹涌澎湃，将整个环翠苑都笼罩在内。噗噗噗，地面上铺成莲花图案的青砖纷纷碎裂。灌木和花草疯狂颤抖，被犹如实质的浪潮拔出根须，飞扬在半空中。 楚明玉抱着昏迷不醒的楚明珠首当其冲，被无形的气浪重重卷起撞在墙上，砰然落地，又是疼又是怕，缩在墙角不敢动弹。“楚辙，庞玉成，我要将你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楚离月握紧了拳头，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怒吼！ 第302章成珠巅峰 楚离月对着天空怒吼，泪水潸潸而下。虽然楚辂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在楚家、在这个世界已经度过了四五年时间，楚离月对于这个名字已经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他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她承受着他的余荫，作为战神大人的女儿得到了众人的 尊敬。 而且他的实力和威名，为人和战功，都令人对他充满敬意。 这样一个英雄人物，竟然死于小人之手，死后竟然还被人囚禁神魂，庞氏竟然还意图将他的神魂窃走带回庞家——这英雄折辱于小人的悲痛，亲人被暗害又羞辱的愤怒，令楚离月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也许，在这种愤怒之中，还有楚离月对于清辉那类似遭遇的感受。都是英雄，都是被最亲近的人出卖暗害，都是死后还无法保持安眠的尊严！ 她的怒火和仇恨在胸中熊熊燃烧。楚辙该死，庞玉成该死，华歌远和孟千凝，以及那些将清辉的身体当成药物分割的那些修者，一个个都该死！ 这世道，如此不公！英雄末路，小人猖狂。如果是真的老天无眼，那就让她用红莲火海将那些渣滓焚烧成灰！ 玄窍中，已经足足有斗大的玄珠飞速旋转起来。 血红色的火焰在玄珠表层流转，火苗无声燃烧。 紫焱盘腿坐在玄珠之上，小脸一片严肃，胖胖的小手掐着法诀。随着他的动作，玄窍下方的玄力海竟然开始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个个巨大的浪头拍击着半空，紫焱眉心的血红色圆珠闪过光华。位于东南无涯海中的红衣男子突然转头，向着西北方向望去。 他感受到了自己那滴心头血的存在，不在无涯海，而在天元帝国。 原来她已经回到天元去了吗？那就好，看起来她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夙凉妖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伸手将身边的美貌女子一把推开：“夙凉有急事，就此告辞。” 美貌女子的眼中柔情百转，红衣男子却是心如铁石。他转身就化作一道血红玄光，消失在无涯海上空，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楚离月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巨大的隆隆声，她将神识投入眉心玄窍一看，才发现紫焱正指挥着玄力海的海水冲击着玄窍壁。 紫焱的小脸微微发红，脑后更是飞出了一片带着五彩光华的画面，正是当初楚离月突破成珠之时的天地印记。 画面上七颗星辰按照各自的轨迹各自运转，丝丝缕缕的真火气息从七曜之中发散出来，融入了玄窍壁中。 玄力海并不是真正的海水，而是楚离月每天修炼提纯出来的精纯玄力。 海水冲到充满七曜气息的玄窍壁上，开始蒸腾成蓝色的雾气，散布在整个玄窍之中。 这种感觉和当初楚离月在玄河之中大龙门上开窍时候的感觉极其相似，都是因为玄力的极度浓郁而产生的烟雾。 漂浮的蓝色雾气有的向上有的向下，逐渐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 而在这两个区域之间，就是那颗越来越大的玄珠。 紫焱用神识对楚离月说道：“请主人帮我将那天地印记打入玄珠之中！” 楚离月心中已经有所感应，她能感觉到玄窍之中似乎正在发生什么重大变化。所以听到紫焱的要求，就立刻用神识驱动那片漂浮在紫焱脑后的天地印记向着玄珠飞去。 天地印记是烙印在楚离月神魂之中的，所以她心念一动，天地印记就穿过了玄珠表面，进入了玄珠内部。 玄珠内部的大日紫曜真火元魂一见到天地印记，就迅速扑了上去。 七曜缓缓转动，与血红色的真火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色火焰。 金色火焰透过玄珠表面散发出来，照耀在整个玄窍空间，仿佛一轮新生的太阳，缓缓升起，悬挂在玄窍最上方。 淡蓝色的雾气漂浮在金色玄珠周围，像是蓝天中悬挂着一轮朝阳。 而原本铺满了地面的蓝色海水如今已经大半消散，露出了褐色地面。玄窍之中充满了浓郁的玄力，呼吸之间就能感受到精纯的玄力流动。 玄力再次气化，只是这一次似乎真的将玄窍变成了一方天地的雏形。 有了蓝天，有了太阳，有了大地，空气中充满了玄力。玄窍要发展成一方天地，难道这才是玄元大陆修者的修炼方向？ 楚离月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双漆黑的兽眸。黑虎正端端正正蹲在她的面前，大概是为了观察方便，他的体型变大了，正好蹲下来和楚离月面对面等高。 楚念之、楚青秀带着一群战神卫将她团团包围，环翠苑中一片狼藉，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应该是为了不打扰她突破将这些人全都赶了出去。 看到楚离月安然无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方才楚离月暴怒之后，将环翠苑的房屋草木、地面池塘全都摧毁炸坏，然后就突然闭上眼睛坐了下去。 楚念之他们吓了一跳，不过看到黑虎变大了蹲在楚离月面前，神情镇定，他们才稳下来开始清场保护楚离月。 【成珠巅峰。】黑虎也有些意外，【难道受了刺激还会引发修为突进？】他知道楚离月一直专心修炼，从不因自己的资质好而有所松懈。不过刚刚成珠不过两年，就已经到了成珠巅峰，随时可能进入化珠境界，这样的速度还是令人惊艳。即使是在当初的天玄宗中，这样的速度 也足以进入内门核心弟子之列了。 【我想要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我想要为你和楚辂这样受到不公待遇的英雄，讨回公道！】楚离月想起自己之前的怒火，凤目森冷如刀，全身都散发出锐利的锋芒。 黑虎摇了摇尾巴，明白了刚才楚离月情绪失控的原因。他的小姑娘是因为想到他和楚辂相似的遭遇而愤怒了啊。 楚离月站起身来，黑虎缩小体型，跳到了她的手臂上，双腿站立起来，毛茸茸的小脸贴在了楚离月的面颊上蹭了蹭：【主人真好。】 已经知道黑虎是一个高大英朗男人的楚念之、楚青秀转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楚离月让人将环翠苑的下人分开来看管，自己则带人将楚明珠、楚明玉姐妹看了起来。 安排好战神卫看管这两姐妹，楚离月抱着黑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囚魂木中的神魂能放出来吗？】楚离月心里惦记着楚辂的神魂，一路上都在咨询相关问题。 黑虎似乎也十分同情楚辂的遭遇，或者是有些感同身受，他叹了一口气：【这要看那个神魂强大与否。】 【楚辂是成珠八阶，神魂应该算是比较强大了。】楚离月心里好受了点。 黑虎却不是太乐观。囚魂木不仅是能够将神魂囚禁在其中，而且还会不断消耗吞噬神魂，加速神魂的消失速度。 一个失去了肉身的神魂，就像是风中的火焰，因为没有了肉身的庇护和营养的来源，很容易就会消失。 修者的神魂固然强大，但是失去肉身之后，无法继续吸收玄气进行修炼，反而要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不断消耗生命本源，顶多是要比普通人坚持的时间长一点。但是最终的结局还是一样的。除非这个修者在生前就修炼过专门保养神魂的功法，比如慕清溪，她之所以能够在死亡之后存在一千多年，一个是因为蜃华珠构建的幻境给了她大量的玄气支持，另一个就是她所修炼的功法使她能够以神 魂之身继续吸收玄气。 想到这里，黑虎将当初楚离月交给他的蜃华珠取了出来：【这个也许能帮助他稳固神魂，让他多存在一段时间。】 他知道楚离月想要将楚辂的神魂召唤出来，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在囚魂木中呆了五六年，恐怕他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这时候也只有蜃华珠能够帮助他温养神魂了。 楚离月将那颗小球从宝囊中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仔细观看。看着看着，她的眉毛蹙了起来：“这个，似乎是当时那个人偶的身体部分啊。” 这是原主亲手雕刻的，她托在手里也有一种熟悉感。刚才从小庞氏肚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现在仔细一看，这分明是一个人偶的身体部分。 人偶的身体整体都是玄色的，因为楚辂当初最喜欢穿玄色衣服。前方的衣襟上和腰带都是原主小心翼翼雕刻出来的，后方背心部位还有一个白色的“战”字，这是当初楚辂的标志。 这是原主十五岁生日前夕送给楚辂的那个人偶。 所以，混在人偶内部的不仅仅是能够吸引雷暴的雷音石，还有能够囚禁神魂的囚魂木。 这一点，也许楚明月自己都不知道。楚辙可真是想得周到啊，吸引雷暴劈死楚辂，然后楚辂身上的囚魂木就会把他的神魂吸进其中。而人偶的材质并不惧怕雷电，所以在将死者遗骸运回来之后，他自然可以找个无人注意的时机将人偶拿走， 就得到了楚辂的神魂。 那么，问题就是，他要楚辂的神魂想做什么？他落荒而逃之后，小庞氏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楚辂的神魂带走。 楚离月问黑虎，小庞氏想把楚辂的神魂带回庞家做什么。 黑虎摇了摇头。小庞氏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楚辙放在他的外书房书架角落上的那个盒子，是他最重视的东西，绝对不许任何人触碰。庞家早就传来命令，让她找机会偷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但是楚辙十分警惕，她一直未能得手。所以才会在最后趁着混乱的时机搏一搏，没想到还是被楚离月发现了。 第303章养魂 楚离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所有人遣开，让黑虎监控周围，才按照黑虎教给她的办法，将玄力注入囚魂木中。 指肚大小的小球慢慢发出幽幽的光芒，随着玄力的不断注入，光芒越来越亮，笼罩了整个房间。 光芒中慢慢出现了一个身影，漂浮在房间上空。 他身材高大健壮，长皮覆面，一身玄色长袍，手持长矛，肃立不动却巍然如山。 根本不需要多说，楚离月已经认出来，这就是楚辂，天元战神。 楚离月小心地托着蜃华珠，用神识呼唤楚辂：“爹！” “爹，我是你的女儿离月啊！” 第一声“爹”还有几分生疏，但是第二声就带入了楚离月自己的情感。她虽然不完全是原主，但是却拥有原主的记忆和肉身，说是楚辂的女儿并不为过。 楚辂的神魂就那样垂着头站在半空中，身影比当初慕清溪虚弱了许多。慕清溪看起来和生人无异，而楚辂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一个失去了肉身的神魂。 难怪噬阴藤当时蠢蠢欲动，原来是感觉到了楚辂的神魂气息。 “离月”两字一出，空中漂浮着的高大身影猛然一震，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长发披散向两边，露出了他那张铁血悍然的面孔。眉眼五官，正是楚辂！ 可是楚离月心里却“咯噔”一下，因为楚辂的眼神涣散茫然，脸上更是带着几分无措，口中低低念着“离月”、“离月”，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 好像他知道这两个字对他很重要，但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楚离月悄声询问黑虎。 黑虎蹲在她的肩上，黑眸中也露出凝重：【残魂。】不完整的神魂，所以不能拥有完整的记忆。不知道是他当初在飞雷山身陨时神魂分裂，还是这几年在囚魂木中消耗过多，所以神魂已经不够完整。 【那怎么办？还能交流吗？】楚离月原以为召出楚辂神魂之后就能把当初飞雷山发生的事情还原，没想到楚辂的神魂居然失去了记忆。 黑虎摇了摇头：【很难。先用蜃华珠将他的神魂温养着吧，慢慢恢复。如果能够找到修补神魂的药材或者丹药，可能会更快些。】 他拉长身体，恢复了原形，将蜃华珠托在手上，伸指一点，勾出了楚辂神魂的一缕气息丢入了蜃华珠中。 一团雾气般的蜃华珠开始急速旋转起来，清辉双目微闭，将自己的玄力输入蜃华珠，一点银光闪过，蜃华珠的气流旋转减慢，却围绕着那缕气息不停流转起来。 清辉手指一勾，空中的楚辂就化作一道深色光华投入了蜃华珠之中。 【好了。】清辉在蜃华珠中为楚辂构建了一个虚拟世界，以楚辂现在所拥有的记忆为基础，让他自己去经历岁月的打磨，慢慢修复神魂，唤醒记忆。 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很长，也许三十年、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够完成。 楚离月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楚辂还有神魂保存下来，以后也许还有恢复记忆清醒的一天，这比他已经魂飞魄散彻底消亡要好多了。 清辉将蜃华珠交给楚离月，让她好好收起来。 楚辂的事情告一段落，清辉从小庞氏记忆中得到的东西不少，也要都告诉楚离月。 小庞氏原本是庞家嫡系庶女，在楚辂强势崛起将镇国公世子斩杀，自己成为镇国公之后，才作为庞家向楚辂示好的标志抬入了楚辙房中，做了他的贵妾。 小庞氏的父母是庞玉成的忠心拥护者，而她的哥哥弟弟也都有待庞玉成的提拔培养，所以一直对庞家忠心耿耿，将各种情报传送回庞家。 庞家原本给她的任务只是监视楚辂，尽量打探出楚辂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楚家子弟，为什么能够在二十八岁成为成珠高手的秘密。 庞家下达让小庞氏挑拨离间楚辙和楚辂的兄弟感情的命令，是在得知楚辂有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灰白色盒子，楚辂用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救了楚家两位重量级长老的性命之后。 这个消息原本也是楚家有意封锁的，可是楚辙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庞氏不动声色地套出了他的话，将消息传了回去。 过了几个月，庞家就开始让小庞氏挑拨楚辙，让他对楚辂的不满达到极点，一定要让他将楚辂恨之入骨。 小庞氏早就发现，楚辙对于楚辂这个人人敬仰的战神哥哥，表面上尊敬爱戴，内心里却嫉妒不已。 所以这个任务根本就不难完成，因为楚辙心中本来就藏着一头可怕的野兽，小庞氏要做的不过是不断喂食让这头野兽越来越壮大，然后找一个机会打开栅栏，将它放出来罢了。 楚辙越来越嫉妒楚辂。 如果楚辂天生资质超过他很多也就罢了，偏偏楚辂比他大不了几岁，资质和他一样只是中平，为什么他就能够二十八岁成珠？成为人人敬仰的战神？小庞氏安慰他说，每个人际遇不同，大哥可能是有什么奇遇，得到了什么高阶功法或者灵器丹药，才能够有这样的造化。可是实际上，她却一直在暗示楚辙，如果不是楚辂而是楚辙得到了同样的奇遇，也 能够达到楚辂这样的高度。 那么，那个骑在黑鳞铁马上、带领着三千战神卫、披着背后绣着白色“战”字玄色长袍的战神大人，就不是楚辂，而是楚辙了！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这样的话说多了，楚辙也觉得确实如此。 如果当初有奇遇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如果那个被百万人仰望的战神大人是自己，那该多好。如果那个站在天元帝国最顶峰的镇国公、楚家家主是自己，那该多好…… 楚辙有了这种贪念，就开始旁敲侧击，用各种方法想要知道楚辂成珠的秘密。不过，也许真的是事关重大，一向对弟弟百依百顺的楚辂这一次紧闭双唇，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样下去，楚辙心中的怨恨日益高涨。火候成熟之后，小庞氏就传信回庞家，庞家就派出专人与楚辙接触。 因为楚辙与庞家的姻亲关系，所以这种接触显得非常自然，完全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那个庞家负责与楚辙接触的人，就是庞翦白。 小庞氏不知道庞翦白和楚辙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她只知道这两人有段时间十分亲密，同进同出，亲如手足。 楚辂也不反对楚辙和庞翦白做朋友，因为庞翦白不仅彬彬有礼、仪表堂堂，而且修为不俗，未来将是庞家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不过是几年之间，楚辙就变得阴沉内敛，看起来好像成熟了许多。楚辂还觉得他成长了，十分欣喜。 可是作为和楚辙最亲近的人，小庞氏知道，他已经开始对楚辂动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后来就是飞雷山之会，楚辂夫妻双双殒命。 楚辙表面上悲痛欲绝，也只有小庞氏这种枕边人，而且了解五分内情的人，才能看出来他那隐藏在眼底的兴奋和得意。 趁着楚辕毫无准备，楚辙凭借着楚辂的余荫，以及庞家在背后的运作，顺利地得到了朝廷的袭爵认可，成为了新一任镇国公、楚家家主。 【看来，庞家开始最关注的是楚辂修为飞速提升的原因。后来在得知了生机指的存在之后才转变了态度，开始想要置楚辂于死地。】楚离月听完了清辉对于小庞氏记忆的大致描述，若有所思。 所以生机指居然还是个关键？就是不知道庞家真正在意的是生机指还是做盒子的冥骨？ 庞家并没有得到生机指，难道当初庞翦白没有和楚辙就此达成协议？或者是害怕楚辙反而因为他们的重视而对生机指另眼相看，便宜了楚辙？ 总之，后来楚辙把生机指拿出来当作诬陷楚离月的道具，结果却被楚离月抢走，落到了清辉这个原主手中。 所以，庞家当初在东海黑市发布任务，要求活捉楚离月，也许不仅仅是觊觎楚离月所谓的嫁衣神功，还想要知道生机指的下落吧。 【当初给你送信说楚明月会在三月初三假死逃遁的人，就是小庞氏。】 楚离月点了点头，当时她们就怀疑到了小庞氏身上，因为这个消息显然不是庞夫人这一系会透露给她们的，除了庞夫人这一支，在楚辙后院里能够有这样的消息渠道的，首先就是小庞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楚明月是被什么人送回来的，你发现什么踪迹了吗？】楚离月根本没想到一回家，有人送来了一个大木箱子，说是给她的礼物。 打开一看，其中居然是蜷缩着身子睡得昏昏沉沉的楚明月。 当初楚念之安排的软禁楚明月的地方，因为正在嗜血藤杀戮的路线上，所以整个镇子都无一活口，不知道楚明月为什么会逃出一命，而且还被人特意送回来给楚离月。 从楚明月在祖灵殿寸步不让地指证楚辙来看，这还真是一个礼物。 可是这个把楚明月送回来的人会是谁？谁也没有印象。连那个箱子是如何出现在楚离月门口的，都没有人知道。 黑虎也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古怪。 他虽然不一定经常会监视着楚离月住宅周围的动静，但是如果有什么玄气波动，也是逃不过他的神识的。可是楚明月的出现，确实是毫无征兆，无声无息，这一点真的非常诡异。除非是有人修习了和他一样的暗影领域类型的隐匿功法，并且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才能逃出他的视线。 第304章气运变化 在楚辙消失的这段时间内，族老会事实上已经开始将一些权力向楚辕转移，楚辕的人手在冬月初二当日就已经接手了楚家领地的防御事务，如今更是越来越多的开始接触到楚家的一些内部事务。 小庞氏死在了清辉的暗影领域之中，所有秘密都无所遁藏。清辉将小庞氏所知道的关于庞家和楚辙的交易，全都写了出来，人物、时间、地点、过程、结果全都清清楚楚。 楚离月派人将这份极其珍贵的证据送到了族老会手中，相信他们会妥善使用。 楚辕得到了这份情报，如获至宝。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计划，无非是将楚辙贪污公产、出卖楚家巨额利益的证据拿出来，将楚辙的家主之位废黜，然后再一步步将他从镇国公的位置上拉下来。 没想到，楚离月比他更狠，一招致命。谋害战神楚辂，可要比出卖家族利益的罪行严重多了。 因为战神楚辂是楚家的希望，也是天元帝国的头号功臣。这一个罪名一旦证实，不管是楚家还是天元帝国都再也没有楚辙的容身之地。 所以，根本不需要再等待时机，楚家族老会已经联名写了帖子，直接送到了天元帝国负责刑侦的大理寺正卿的案头。 同时，一封奏章也被送往九重宫阙、观天柱上，楚家恳请皇帝陛下主持公道，为屈死的战神楚辂夫妻报仇，抓住罔顾人伦、狼心狗肺的楚辙，以正典刑。 楚辙背负着叛族的罪名被楚家悬赏通缉，这件事情在整个神京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四大世家之一的战神楚家，家主居然被宣布叛族？要知道，楚辙身上可还是有天元帝国的国公爵位的。天元皇帝陛下会如何反应？ 观天柱最顶端，明黄色的衣袍随风飘荡，桓左哲的脸色十分平静。 他伸出手，隔着虚空轻点着包围着神京四个方向的四大世家领地，眼眸泛着金色，左眸正中一团五彩漩涡在不停旋转。 在他的眼中，神京上空云气氤氲，盘踞着五头巨兽。 桓左哲自己头顶上是一条巨大的五爪金龙，鳞甲俱全，双目圆睁，威风凛凛，占据了观天柱上方的天空，傲然俯视着整个天下。 而楚家领地上空则是一头无声咆哮的猛虎，雪白的皮毛略有暗淡，额头的王字也半隐半现。这说明，战神楚家如今的家主正处于生死危机之中。楚辙，已经注定死路一条。 桓左哲的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 他抬头望向庞家领地上空，脸色再次静如止水。那里一龟一蛇交缠在一起，乌龟黑蛇，脚下是滚滚的暗沉云气，几乎笼罩了大半个神京，连楚家那头白虎都被庞家这一龟一蛇散发出来的黑云裹挟在内。虽然白虎不时咆哮生威，将那些包围着它的黑气撕 裂开来，但是却根本无济于事。 覃家领地上空则是一头拖着五彩长尾的孔雀，眼眸半睁半闭，身后的长尾灿若云霞，光泽耀眼。孔雀身边有无数华彩闪烁，身周全是五彩祥云。 越家领地上空是一只神采奕奕的长颈仙鹤，头顶赤红，全身雪白，一缕缕白色云气在仙鹤身边缭绕不去，看起来十分缥缈空灵。 这五头巨兽就是如今天元帝国中最具影响力的五大家族的气运显化。 只有桓左哲这种修习了望气之术的高阶修者，才能通过功法运转看到各家的气运变化。 桓左哲的目光再次落在楚家那头神色萎靡的白虎头上。 那头白虎额前的王字越来越暗淡，白色的皮毛也开始隐隐泛起红光，那些红光所到之处，黑气竟然开始慢慢消散，露出了白虎一双无神的虎目。 楚辙难逃一死，楚家却好像还有一线转机。 桓左哲无声叹息，他虽然能够望气知运，但却只能旁观无力改变。就算是身为一国之君，有很多事情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原以为这一次事件之后，楚家失去了楚辂，楚辕和楚辙这样一争，楚家必将元气大伤，其他几个家族趁机下手瓜分，存在千年的战神楚家很可能就此消失。 没想到，楚家居然还有一线生机。 四大世家从天元开国之初就已经存在，经过了近千年的积累，世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占据了神京四周的所有领土。在四大家族的领地上，律法不如家法管用，皇帝不如家主权威。 就在桓左哲感慨之时，楚家那头白虎身上的红光越来越浓，竟然像是一团团火焰将白虎围了起来。 一朵朵火焰在空中燃烧，绽放出金色光芒，然后片片飘落，汇到了白虎身上。 白虎已经变成了一头淡金色的大虎，身上也开始慢慢变形。 桓左哲双眉紧皱，看这样子，楚家气运又有所改变，只是这白虎绽放金光，看起来好像不但没有了之前的萎靡之状，反而似乎要浴火重生，变成另一种巨兽。 只是这样的改变需要时间才能完成，有时候只是几天时间，有时候可能会经过数年数十年。 天意难测。桓左哲在心中感叹一声，收敛了眸中的金光，恢复了正常，站在神京的最高处，俯瞰着自己的国土。 不管如何，他的寿元还多着呢，这些威胁到皇权的世家终有一天将会彻底消失。 飘身而下，桓左哲身轻如羽，落在了乾道宫前。 挥手让所有跪地迎接的宫人退下，桓左哲带着躬身迎上来的贴身太监总管海河清走进了寝宫。 “楚辙藏身何处？”桓左哲头也没回。“禀陛下，羽林郎密报，楚辙藏身在庞家的一处住宅中，并且庞家还派出了上千精锐，似乎是要替楚辙撑腰，想要找个机会杀回去。”海河清微微弓身跟在桓左哲身后，小声却字字清晰地将情报重复了一遍 。 桓左哲眼神清澈，脸上却浮现出讥讽：“庞家这是想要扶持傀儡，将楚家一步步吞食吗？” 只是，看那气运，楚家可是会给庞家一个大大惊喜的哟。 不管是庞家胜利还是楚家胜利，两头庞然巨物的冲突，必然会导致一方垂死或者两败俱伤。 桓左哲抬了抬手：“继续盯着，但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他在御书房的桌案后坐下，打开了楚家递上的奏章。楚辙已无希望，他现在只等楚辙和楚辕火并一把，两败俱伤之后，免除楚辙的镇国公爵位。 过早免除楚辙的爵位，等于将本来已经处于弱势的楚辙再砍掉一条胳膊，就无法消耗太多楚家的实力了。 信手将楚家的折子丢在留中的分类中，桓左哲开始处理其他政务。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海河清躬身入内，低声禀报。 别人看不起已经失去玄珠的桓云泽，海河清却从来不敢。因为他知道，虽然这位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但是从未退离天元帝国的权力核心。 无孔不入的羽林郎，正是执掌在这位人人都以为是废物的太子殿下手中。 想起那些在背后肆无忌惮地议论、贬低和诋毁这位太子殿下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全都被羽林郎记录下来送到了太子殿下手中，海河清就为那些人掬一把同情之泪。 桓云泽披着黑色披风，整个人几乎全都藏在阴影之中，从乾道宫门外走了进来。 他虽然脚步虚浮，但是却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不疾不徐地来到御书房中，对桓左哲行礼。 这对父子见面并不是特别严肃，相反，倒是更像一对平民父子，看起来很是随意。“你怎么过来了？”桓左哲批阅着奏折，只是对着桓云泽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桓云泽也不客气，坐下来也不虚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儿臣听说，楚家如今已经是乱成一团，不知道父皇对楚家有何 打算？” 桓左哲斜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怎么？你难道还惦记着楚家那头火凤？” 桓云泽苍白的脸上挂着楚离月见过的笑容，只是眉眼之间全无虚弱之态：“为何不可？” “别忘了，她和你弟弟的婚约还未解除。而且，你的年龄可比她大了不少。”桓左哲说话毫无帝王的高高在上，一边在奏折上挥毫书写，一边头也不回地提醒桓左哲。 桓云泽脸上露出了鄙视的神色：“阿澈终究是配不上她。” 经不起人生的考验，一旦遇到挫折磨难，首先想到的不是同舟共济、并肩作战，而是抽身远退、划清界限。这样的人，就算是出身再高、容貌再好、再多情体贴，都不过是两个字——“渣滓”。桓左哲没有抬头，却似乎对桓云泽的表情一览无余，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认真说道：“朕知道，当初选择李家女做太子妃是委屈了你，结果你一出事，她就心生二意，自求下堂。也许 你对楚离月的经历感同身受，所以对她会特别关注。”“但是，她早就不是当初被阿澈抛弃的弱者废材了。”桓左哲转过身，正面对着桓云泽，“如今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转，楚离月已经成为数千年来第一个十八岁成珠的女修者，在楚家也不是毫无根基，楚辂的 三千战神卫已经奉她为主，她根本不需要同情或者帮助。” “而你，作为天元帝国未来的继承人，也没有必要用自己的婚姻来弥补一个被弟弟伤害的女子。” 桓左哲的眼睛里是历经沧桑的老人特有的光芒。桓云泽听着桓左哲劝阻的话，不由笑着摇头：“父皇想到哪里去了？儿臣从来没觉得她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女人，更不仅仅是因为类似的经历对她产生了同情的心理，只是单纯对于楚离月这个人十分感兴趣 而已。”“我只是来问问父皇，楚家交给楚离月，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第305章你看中楚大小姐了吗 “什么？”桓左哲露出了一缕惊讶之色，他素来知道这个儿子对于楚家那位大小姐有着隐晦的好感，却从来没想过，他居然会想要支持楚离月来掌握楚家。 帝国历史上，四大世家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家主，但是那都是在特殊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 桓云泽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楚辙已经没有可能翻身，楚辕……”他冷笑了一声，“暗中算计千万，可是掩盖不了他本身资质和才能的平庸。” 桓左哲挑起了眉毛：“一个平庸的楚家家主，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否则当初他为什么那么痛快就通过了楚辙的袭爵申请？楚辂的爵位是仗着军功和修为抢夺而来，可是楚辙却没有那些资格，如果桓左哲想要扣下楚家的爵位，也不是做不到。 不过桓左哲想要的是自然而然地消除世家的影响，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世家从内部腐烂起来，让他们自己互相残杀。所以，像楚辙这样又蠢又贪又狠的人当上楚家家主，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看，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楚辙就把楚家弄得家风败坏、秩序混乱，超额完成了桓左哲对他的期待。从羽林郎搜集的情报来看，楚家已经出现了很多仗着和楚辙有特别关系就欺负其他楚家人的特权人士，时间一长，楚家人的归属感和凝聚力就会大大削弱，到时候，虽然都姓楚，但是心散了，也就不会再 对皇室有什么太大威胁。 如今楚辙已经被人揭了老底，性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人取走，那么楚家接下来的家主是谁，就是桓左哲重点关注的一件大事。 如果再出现一个楚辂这样个人实力和魅力都很强的家主，楚家底蕴深厚，不过十年八年就会再次崛起，恢复昔日荣光。 楚辕这样身份够格但是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人选，已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桓左哲可以推测，在楚辕手里，楚家多半只能维持之前楚辙当家时候的情况，不往下降就算是他能力不错了。 可是，如果换上楚离月这个锋芒毕露的女孩当家主，事情就不在桓左哲掌控之中了。 一个可能是楚离月年少成名，性情高傲，擅长修炼，不善管理，所以不得人心，将楚家彻底弄成一团散沙。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是楚离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具有比其父楚辂更加强大的实力和个人魅力，楚家从此中兴，重新走向巅峰状态。 桓左哲不喜欢打赌，也不喜欢没有把握的选择。他宁愿选择楚辕，然后看着楚家和庞家继续厮杀下去，直到最后两败俱伤。 因为他有时间，能够等下去。 “可是，父皇，你别忘了，庞家如今才是四大世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桓云泽提醒道，“楚辕当上了楚家家主和镇国公之后，并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和庞家正面对抗上，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算是楚家族老会和楚辕都知道了庞家对楚家的恶意和曾经暗中下过的黑手，但是两个世家之间的关系和两个国家的关系一样，都是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庞家能够找到合适的机会，给楚辕为首的楚家高层提供一定的利益，楚家就可能暂时放下之前的仇恨，选择和庞家和平相处。那些背地里的小打小闹，根本不会对千年世家造成什么本质性的伤害。 可是楚离月不一样。 她的父母都是被庞家挑唆楚辙，借着楚辙之手害死的。飞雷山雷暴事件中，庞家甚至可能出动了不少高手。 如果楚离月成为楚家的当家人，以她往日处事的性格，绝对不会和庞家一笑泯恩仇，而是必然要将庞家彻底消灭，为父母报仇。 庞家当然也会明白这一点，只要楚离月上了台，他们就会开始准备和楚家撕破脸皮生死相搏。 这样，皇家就只要在背后适当地推上两把，看谁快要输了就扶上一把，其他时间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把控帝国商业命脉的庞家和扎根帝国军界的楚家，两败俱伤，最后同时倒地。 皇室的天空，顿时清爽了一大片。 桓左哲听完桓云泽的建议，饶有趣味地挑起了一根眉毛：“这样说来，你是单纯公事公办，纯粹地为了帝国着想？” 桓云泽苍白俊秀的脸上一片坦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桓左哲点了点头，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太子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朕这就下旨，让楚离月和阿澈早日完婚，然后暗中支持她当上楚家家主，掌控楚家为楚辂报仇。” 桓云泽的眼眸微微睁大：“父皇，你难道忘了，阿澈已经在一年之前，和白仙姿公开举办了订婚仪式了？”桓左哲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朕又不曾给过那个什么仙子名分，等阿澈完婚之后，随便将她抬进去做一个侧妃也算是对得起长春门了。谁让他们自己的女儿不知自重自爱，人家还未解除婚约就急不 可耐地跳进去呢？” 被自己父皇的无耻打败，桓云泽愣了愣才说道：“儿臣恐怕楚大小姐根本看不上阿澈了。” “她当然看不上。”桓左哲毫不在意，“只要她和阿澈成婚，成为晋王妃就行。至于她心里如何想，朕并不在意。” 桓云泽满头大汗：“父皇不可……” 以楚离月的那种脾气，如果父皇真的下旨逼着他们两个履行婚约，楚离月说不定直接就把桓云澈给杀了。到时候，结亲不成反而结了仇，楚离月和皇室就彻底对立了。 看着桓云泽脸上努力掩饰的焦急，桓左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泽儿，如果是你看中了楚家大小姐，你就实话告诉父皇，父皇一定给你做主。” 桓云泽的太子妃在当初他失去玄珠后，很快就对这个明显没有了前途的太子失去了信心，用尽手段自请下堂。桓云泽心高气傲，直接将休书写好摔在了她的脸上，从此之后东宫再无女主人。 桓左哲却始终没有想过废除太子，不过他也从来不曾明着说过什么话，只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看着一个个儿子为了他屁股下的这个宝座不断厮杀，各出神通。桓云泽的耐心和沉着出乎桓左哲的意料，他从一个皇室天才变成了无能废物，却能够十几年不忘初心，坚持自我，从未自暴自弃，将羽林郎的所有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桓左哲对于这样一个继承人十分满 意。 如果桓云泽真的想要楚离月做他的太子妃，桓左哲愿意成全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请求。 桓云泽摇了摇头：“父皇，儿臣暂时还不想考虑这种问题。” 他不否认自己对于楚离月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两人经历相似，而她却走出了一条精彩的道路，给他补充了无数的勇气，支撑着他继续在这条孤独坎坷的道路上走下去。也许是因为她和他见面的时候，眉梢眼角没有一丝看不起和同情，而是 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平等的人来对待。 也许是当母后请求她帮助的时候，她没有推脱，而是慷慨应诺。 但是，桓云泽还真的没有想过要和楚离月成为夫妻，毕竟楚离月还是他的弟弟晋王桓云澈名义上的未婚妻。而他，对楚离月也不过是一般的好感。 他只是从羽林郎的内部线报中发现，楚离月有和楚辕争夺家主的念头，所以想要来帮她一把。 虽然世家家主的选择并不由皇帝决定，但是如果父皇肯支持楚离月，只需要一个小动作，楚家内部支持楚离月的人就会多上不少。 桓左哲叹了口气，这个儿子沉着稳重是好事，但是也太沉着了吧？如果是他，喜欢上一个姑娘，才不会管那个姑娘是谁的未婚妻，哪怕是成了亲他都要去抢过来！ “好了，朕会考虑你的提议的。”桓左哲有些意兴阑珊，对着桓云泽挥了挥手。 这就表示这一次的谈话已经结束了，桓云泽起身行礼退去，将黑色披风穿好，裹住了面容，静悄悄地离开了乾道宫。 所以在楚家一片紧张气氛的时候，赤冠鹤再次飞临到楚家领地上空。 一声清鸣，赤冠鹤扔出了金色卷轴，卷轴展开露出了立体的巨剑血藤族徽，这一次响起的是天元皇帝桓左哲的声音，仍旧是宣召楚离月入宫觐见。 楚离月乘坐着华丽的云车再次飞上高空，在乾道宫前降落，入内叩见桓左哲。 数年不见，桓左哲没有任何变化，他的脸上仍然是混杂着幼儿的童真和老人的沧桑，眼神清澈而又明亮，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和魅力在他身上发酵，达到了一个巅峰。 桓左哲让楚离月入座，不过一会儿，玉贵妃、桓云澈母子也结伴而来，看见楚离月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桓左哲根本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楚离月，你可愿意与阿澈解除婚约？” 玉贵妃和桓云澈听到桓左哲的问话，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既有解脱的欣喜，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失望。 楚离月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女对于解除婚约并无异议，只是这是臣女父母亲自给臣女定下的婚约，如今既然要接触，总要给臣女一个说法才是。” 桓云澈她不稀罕，可是她却不是任人摆布的小面团，谁想捏她一把就能捏一把的。桓左哲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离月：“朕听说，你曾经向阿澈索要赎身费？” 第306章第一个女国公 第三百零六章第一个女国公 对于桓左哲的问话，楚离月并未逃避：“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却不知道这赎身费有什么依据？”桓左哲的脸色很平静，不过身上的气势却开始释放出来。 如山如岳如渊如海，玉贵妃和桓云澈毫无感觉，只有楚离月能够感受到周身空间突然增加的沉重压力。 她已经是成珠巅峰的修为，换成如今大陆的衡量标准，最少也是成珠八阶或者九阶的水准，桓左哲的气势还是能够给她造成这种压力。 这说明，这位天元皇帝陛下的实力还在她之上！难道桓左哲竟然是化珠修为不成？如果是真的，这位可也太能藏了。难怪当初第一次见到桓左哲的时候，她就全身绷紧，对他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心中盘算着，楚离月站在桓左哲面前，苗条的身材却好像中流砥柱，面对浩荡洪流巍然不动。 “回禀陛下，这自然是有依据的。”楚离月下巴微收，态度平和，“晋王殿下在与臣女保持婚约关系期间，另有新欢，并且公开举办只有正妻才有资格举行的订婚仪式，令臣女蒙羞。” “臣女并不追究晋王殿下失信毁诺、趋炎附势、移情不忠的行为，只需要他付出一定代价，作为对臣女的心灵、感情和名声伤害的赔偿，以及对臣女被辜负荒废的青春的弥补，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桓云澈目瞪口呆，玉贵妃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怒气。 桓左哲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摸了摸自己整齐的小胡子：“似乎也有点道理。” 玉贵妃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说话又念及规矩和仪态，只能闭嘴不言。 “不过，朕听说，你索取天级功法作为赎身费，朕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可能实现。”桓左哲笑着摇了摇头。 楚离月微微躬身回答：“请陛下指点。” 看玉贵妃母子都毫无准备的样子，可见今天桓左哲召她过来是皇帝本人的主意。既然如此，皇帝大概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如果可以接受的话，楚离月也不想和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对上。 “既然你和阿澈没有这个缘分，这个婚约解除也罢。”桓左哲一句话，玉贵妃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娇媚。桓云澈的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离月没有出声，等着桓左哲的下一句话。 “作为赔偿，朕支持你成为楚家家主。”桓左哲淡淡说出一句话，成功地让玉贵妃和桓云澈面色大变。 如果楚离月真的成为战神楚家的家主，那以后桓云澈想要当上太子，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战神楚家在天元帝国中的影响，绝对比长春门大得多。 玉贵妃的目光中有冰冷的波光闪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有将楚离月除掉了！相信楚家也会有不少人不甘心让一个女人凌驾在他们头顶，愿意和她合作的。 楚离月却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反而不冷不热地说道：“回禀陛下，这是楚家内部事务，臣女自己能够解决。” 就算是没有桓左哲的支持，她也能够坐上楚家家主的位子。 这个交易，没有吸引力。 桓左哲没有说话，而是坐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离月。 他的眼睛像是浩瀚无际的大海，深沉的眸光中暗色流转。 随着他表情的冷肃认真，整个大殿中的温度都开始急剧下降。封闭的大殿中突然出现了嗖嗖的冷意，仿佛是一柄柄冰冷的雪刃在大殿中穿梭，让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被他针对的楚离月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个龙椅上的男人，随时可能化身咆哮的巨兽，将她撕成碎片。 楚离月挺直了腰背，凤目中光芒璀璨，似乎是天空中的日华折射到了她的眼中，将所有冰冷全都融化。 她长长的睫毛不见丝毫颤动，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太大变化。 果然，皇帝陛下的修为还在她之上，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真的想要让她出丑。 而楚离月上辈子见多了顶尖强者的威势，对于桓左哲并未倾尽全力的气势应对得还比较轻松。 玉贵妃母子虽然不是桓左哲针对的对象，但是偶尔逸出的冰冷气息已经足以让他们两个缩小了身体，极力保护自己。 曾经被楚离月用同样手段对付过的桓云澈比玉贵妃还要不堪，整个人已经面色苍白、全身无力，瘫倒在了座位上。 桓左哲的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不屑，手指轻轻抚摸着唇上的胡子，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随着他的笑意出现，脸上的冷肃消失，大殿中的冰冷沉重就像是被太阳照耀的薄雪，瞬间消失不见。 “好！”桓左哲一手拍在龙椅扶手上，眉眼之间全是赞赏，“离月当得起楚家家主之位！”桓云澈昏昏沉沉，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大响，不由突然一震，清醒了几分。然后就听见桓左哲的话，他勉力坐起，张大眼睛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楚离月。那个苗条的身影看起来娇弱，可是他却在一次次的亲 身体验中知道了，在她娇艳的容颜下，有着一颗如何强大而高傲的心。 目光中的黯然无法掩饰，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失去玄珠后还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更没有想到楚离月竟然能得到他这位目下无尘的父皇的赞赏，居然认为她有资格成为战神楚家的家主！ 长春门虽然是强大高贵的隐世宗门，但是在天元帝国中的影响力却比不上楚家。楚家扎根帝国军界近千年，几乎是每一个中层军官都和楚家有着或远或近的关系，更不要说高层军官了。 楚离月当上了楚家家主的话，桓云澈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在军方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有力的支持了。 如果当初没有起过别的念头，而是一心一意地对她，那么今天他是不是就能够和她一起并肩欣赏高处的风光了？ 玉贵妃坐直了身体，脸色平静如初。宽大的袍袖微微一动，一股冰冷的气流落到了桓云澈背心，让他顿时多了几分神采，脸上的神色也红润了起来。 桓左哲将三人的反应全部收入眼底，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拊掌大笑起来：“离月觉得楚家家主无需朕的支持，你也可以做上？” 楚离月嘴角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不敢欺瞒陛下，正是如此。”说起来，争夺楚家家主从根本上来说，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实力。楚辕不是自己的对手，他的手下又不是战神卫的对手。至于族老会，虽然不少长老支持楚辕，也不过是楚辙太蠢才衬托得楚辕英明起来罢了 ，可是和她相比，楚辕又能给楚家带来什么呢？ 而且楚离月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她全盘胜利，族老会也不肯支持她的话——为了给楚辂复仇，为了帮清辉报仇，她也不介意让战神楚家看看她的铁血手腕！ 楚辂当初如何拿到了楚家家主之位，她现在就能如何做。 “那么，朕如果破例将镇国公爵位许给离月呢？”桓左哲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自信飞扬的少女，这样一个女孩，确实是有成为太子妃的资格。 至于能不能成为未来母仪天下的天元皇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他还能活很久，而没有玄珠的太子却不知道寿命几何。听说楚离月身怀神秘的地级功法嫁衣神功，羽林郎早已打探清楚，那嫁衣神功能够让失去玄珠的修者重新开始修炼，修炼速度还会飞速提高。难道太子看中楚离月，其实是看中了这套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 神秘功法？ 不过，现在他也不介意满足自己的太子一次。毕竟这么多年来，太子兢兢业业，沉稳踏实，将羽林郎经营得很好。 而利用楚离月带领楚家和庞家对抗，让两大世家互相残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楚离月凤目一亮，对着桓左哲行了个礼：“多谢陛下！” 一个已经没有意义的婚约，换来一个实权国公爵位，这个交易划算！ 镇国公爵位对于她在楚家立足有着极大帮助，一方面表明了皇室对她的支持，另一方面让她能够以官方身份压倒那些对她不满的族人。 要知道，楚家多的是因为军功得到爵位、虚衔封赏的族人，如果只有一个家主的身份，在官方却是一介白身的话，她就只剩下用武力打趴对方这一条路了。 有了镇国公的爵位，对方自然就会矮她一头，说话也没有了底气，很多事情就能轻松解决。 而那份婚约，随时可能贬值，说不定还会被突然醒悟的桓云澈回头缠上来，不如趁机抛出，彻底解决。 桓左哲轻声笑道：“当然，这个爵位只有在你真正掌握了楚家的时候，上折请封，朕才会批准。” 楚离月已经十分满意：“臣女谨遵陛下旨意！” 桓云澈目瞪口呆地看着桓左哲和楚离月这么轻松就把一个国公爵位定了下来，几乎无法相信，楚离月将要成为天元帝国第一个女国公了！ 和楚离月达成协议之后，桓左哲就立刻让三人离开，自己登上了观天柱顶端，再次开启了望气之术，向着神京城外的楚家领地看去。 果然，那头白虎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浓烈，而且白虎的身形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一双长长的金红色翅膀从金色大虎的肋下伸出，华丽的翎羽上跳动着金红色的火苗，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那些从庞家龟蛇处蔓延过来的黑气一遇到这些火苗，立刻就被焚烧干净，不留下一点痕迹。桓左哲无声叹息，原来这楚家的气运就在楚离月身上啊。如果他现在反悔，去杀掉楚离月，楚家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彻底衰落下去？ 第308章你蠢，你才蠢 第三百零七章你蠢，你才蠢 一百多名侍卫簇拥着楚辕向着楚家领地最荒凉的西北角疾驰而去。 楚辕的父亲是老镇国公的嫡长子、世子楚熿。 因为与楚辂一支的旧怨，楚熿倚仗身份，处处打击压制楚辂兄弟，逼得他们两个毫无出头之日，只能投身军队做一个下层军官。而楚辂父母更是被欺负得自杀身亡。 结果谁也没想到，资质平平的楚辂居然会在二十八岁迈入成珠境界。不过十年，他就成为了成珠七阶的高手，后来更是在两军阵前悍然突破，进入八阶，将北漠国国师黎难斩杀马下。 挟绝顶修为和赫赫战功，楚辂回京述职之时，直接将镇国公世子提到父母坟前一刀砍掉了头颅，血祭之后又将世子的头颅提到了卧病在床的老镇国公面前，一把砸到了老镇国公脸上。 老镇国公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吐血而亡。 敢于站出来反对楚辂的族老被楚辂一招镇山岳压得趴在地上，筋骨粉碎。 所有曾经对楚辂一支做过什么的镇国公一系，全都被楚辂悍然斩杀。据说那天晚上，镇国公府中血流成河！浓烈的血腥味在十几天后仍然凝聚不散。 偏偏楚辂放过了所有他认为从来没有冒犯过他家人的镇国公嫡系，包括老镇国公的庶子们，包括镇国公世子的嫡子嫡女。 在之后楚辂成为镇国公、执掌楚家的日子里，他对待楚辕和楚晓颜这对兄妹，说不上亲热，但是也毫无打击排挤之意。 就像对待所有楚家族人一样，毫无例外。 甚至当楚辕兄妹被一些试图通过欺负他们来讨好楚辂的小人欺凌的时候，楚辂还公事公办地将那些人按照楚家家法毫不容情地进行了处罚。 不过，楚辂在世之日，老镇国公和楚熿的遗体都未曾进入楚家始祖峰上的碑林，而是被安葬在楚家西北角最偏僻的荒凉之地。 这是楚辕对于楚辂最恨的一点。死了都不让进入祖坟，这怎么能让他们在地下安眠？人都死了，恩怨也就此勾销，为何还要逼得他们飘零在外呢？ 楚辕早就想好了，他成为家主、镇国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祖父和父亲的骨骼棺椁迁入始祖峰的碑林之中，让他们能够回到祖宗亲人的身边，享受后人的香火祭祀。所以昨天他就派人去查看祖父和父亲的坟墓，开始计划迁坟事宜。不料去的人回来报告说，两人的坟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扒开了，漏出了大洞，墓碑上还被人浇上了黄白之物，他们费了很大功夫才擦洗 干净。 楚辕怒火勃发，气得一掌将屋子里的多宝格拍得粉碎。不管是谁，做出这种污辱祖父、父亲的行为，都必须承受他的怒火！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自己的近身侍从们匆忙赶向坟地，去检查坟地的现状。 一行人放马疾驰，半个时辰多一点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楚家领地中最荒凉的地方，土地贫瘠，环境恶劣，山势险峻，不适合居住和种植，所以最后成了乱坟岗一样的存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坟头遍布各处，更多的则是浅浅挖了一个坑就裹着席子丢下去的。甚至还有一些完全没有遮掩的尸体就这样曝尸荒野。如果不是楚家专门在附近建了义庄，雇了人在这里巡逻看守的话，估 计大部分死者都要被流浪的野狗吞食入腹了。 楚辕一眼望去，整个脸就沉了下来。每次想到祖父和父亲这样身份的人，居然埋葬在这样的地方，他的心中就如同一把钢刀在不停搅动。 昨天来过的侍从官将一行人带到了地点，其实不用他带路，大家也能一眼看出来。虽然也是葬在此处，可是老镇国公楚钺、镇国公世子楚熿的坟墓却和其他矮小的坟头截然不同。 青砖拱墓，墓高数丈，外面垒着青条长石，一般的风雨或者野狗都无法对坟墓造成破坏。 只是现在两座大墓上都露出了一人大小的洞口，虽然墓碑已经清洗干净，但是楚辕一想到侍从官说过的被人浇上了黄白之物，眼神中的火焰还是熊熊燃烧。跳下马来，楚辕将缰绳一甩，大步走到了坟墓面前，首先对着墓碑深深叩头：“祖父，父亲，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任由你们留在这里，如今更是让人公然破坏了你们的安眠……”他刚毅的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 色，额头贴在坟前冰冷的土地上，久久无法抬起。 作为一个孙子、一个儿子，连先人的安眠都无法保证，他实在太不孝顺了。 楚辕身后，所有侍从官和侍从们都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良久，楚辕才站起身来，走到坟墓背后的大洞旁边，目光如刀地落在那个黑魆魆的洞口上。 “可曾派人入内看过？”他沉声问道。 侍从官连忙回答：“还没有。”楚辕不来，他哪里敢做主让人下去墓中？ 楚辕向前两步，走到了坟墓边上，探头向内望去。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光华突然从洞口里射出，在毫无光线的黑暗中，几乎无法觉察。 楚辕发出了一声惨叫，猛地摔倒在地。 侍从官连忙上前搀扶，就听见周围一阵喧哗，两艘飞舟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他们头顶。不等飞舟落地，无数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已经从飞舟上攀着绳梯跳了下来，将楚辕和一百多名侍从团团包围。 楚辕被人护在正中，靠在侍从官的胳膊上，看起来受伤不轻。 从飞舟上下来的士兵足足有一千多人，他们身手矫健，举止利落，神情彪悍，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百战之兵。 被他们包围的一百多名侍从和他们一比，看起来就就像是一群小羊，在群狼环伺中颤抖战栗。 一声冷笑从空中传来，飞舟头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国公袍服的身影。 正是多日不见的楚辙。 他虽然仓皇而逃，但是朝廷还未下旨剥夺他的镇国公爵位，所以他还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公。 楚辙从已经缓缓降落的飞舟上一跃而下，多日的憋闷和恨意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发泄：“楚辕，你个蠢猪！” 就这样的脑子还想当取代他楚家家主和镇国公？连这是一个将他从楚家重兵保卫的内部引诱出来的诱饵都看不出来，带着这么一点人巴巴地赶过来送死。 楚辕似乎醒了过来，他一手捂着头，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看见了从包围圈外走进来的楚辙：“怎么会是你？”楚辙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眼神中带着对于楚辕的不屑：“没想到吧？”他环顾四周，看着自己身后的一千名精兵，再看看楚辕身边那一百多个面色发白的侍从，心中的畅快无以言表，“没想到你会落到我 的手里吧？” 楚辕叹了口气：“是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么蠢……” 他站直了身体，将手从头上放下，露出了完好无损的脸。 哪里有什么被人偷袭重伤的痕迹？根本连一根毫毛都没碰掉。 坟墓后绕出来数名身影，却是楚家的族老。他们手中还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正是楚辙安排的藏在坟墓中偷袭楚辕的刺客。 楚辙的脸色变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看出来了，楚辕根本就是将计就计，用自己当诱饵，为的就是把他给引出来。 所以从一开始，楚辕就已经看出来了他的意图？楚辙恼羞成怒地喝道：“我蠢？你觉得以你那点人，能够对付我这边的一千精锐？”这可是庞家最精锐的士兵，如果不是看着他正妻和爱妾都是庞家女儿的份上，如果不是小庞氏的父亲为了给女儿报仇苦苦 替他求情的份上，庞家还不舍得拿出来支援他呢。 就算是楚辕猜到了这是个陷阱，带来了几名庞家族老，可是庞家的援手中也有好几名成珠高手，人数一对比，还是他这方面的胜利几率更高！ 楚辕仰天大笑：“楚辙，你的记性看起来不怎么好呀！你既然做过楚家家主，怎么会不知道，楚家有一支精锐部队，才是天下无敌！”楚辙心头猛跳。他怎么会忘记？他和楚辕都不停地试图收服这支队伍，可是谁也没成功。在确定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得到这支无敌战队之后，为了讨好庞家，也为了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他还试图将这支队 伍送到边疆，借刀杀人，将他们全部灭杀。 那就是他的战神哥哥亲自带出来的亲兵队伍，威震大陆的战神卫！ 当初他还是一个凝珠修者的时候，战神卫中已经有十几位成珠高手，比整个楚家的实力都毫不逊色。 如果不是十八铁骑全数跟随楚辂死在了飞雷山的话，庞家哪里有胆量派出精兵来帮助自己对付楚家？ 楚辙惊慌地环顾四周，难道今天战神卫也来了？ 看看四周没有黑盔黑甲的战神卫身影，楚辙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对着楚辕冷笑道：“你以为战神卫不听我的，就会听你的吗？” 虽然如此，楚辙心中却充满了不安，似乎这里存在着某种不可知的危险一样。他无意久留，对着身后一挥手：“上！生死不论！” 只要将楚辕除掉，他还是楚家家主！ 就在此时，地面忽然出来剧烈的震动，一阵雷鸣般的响声从远方传来。 楚辙面色大变，他也曾经参军，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骑兵大部队到来的声音？ 这个时候能够在楚家领地里纵马驰骋的骑兵，除了战神卫还有什么可能？ 果然，雷声席卷而来，不过片刻已经来到了近前。 黑盔黑甲，面具后露出冰冷嗜血的双眼，手中握着全黑的长枪，肃杀冷厉的气势如同海潮，将所有人都淹没在内。战神卫来了！ 第308章摧枯拉朽，千刀万剐 两千战神卫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浪，拍击着这个世界，将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慑得顿时失声，连呼吸都忍不住屏住了。 一匹黑鳞铁马从战神卫中缓缓走出，马上坐着一个身披玄色战袍的少女，容光明艳，手中提着一支黑色长枪，神情温和地开口：“各位好啊。”看见楚离月，楚辙的心中立刻泛起了无边怒火。如果说他对楚辕是憎恶的话，那么他对楚离月就是深深的仇恨。他在楚离月身上吃到了太多苦头，一次次吃亏丢脸，现在楚离月更是利用楚明月对他一击必 杀，将他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绝路上。 而且，他所苦求不得的一切，对于楚离月来说竟然是轻轻松松地反手既得。 “楚离月！你可真是够狠的，居然连我的妾室都不放过！”楚辙早就知道了小庞氏被楚离月用藤蔓“虐杀”的消息，心中痛楚不已。 一个是因为小庞氏这么多年一直是他身边最得他宠爱的解语花，另一个则是小庞氏的父亲在庞家地位比较重要，失去了小庞氏，以后和庞家的联系就难免要疏远了。 楚辙知道自己的出身和修为在楚家都太过普通，根本无法服众，才不得不向外求助。正妻庞夫人的娘家没落，无法给他提供帮助。小庞氏的娘家父亲兄弟都比较争气，所以他对小庞氏一直宠爱非凡。 楚离月冷冷笑道：“哪里哪里，和你这种谋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兄长的白眼狼相比，我还差得远。” 楚辙的脸涨得通红，怒声喝道：“胡说！你以为你爹对我是真的好吗？” 他大声叫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每个人都只知道战神楚辂、战神楚辂！看见我就是‘战神的弟弟’！我不叫战神的弟弟，我叫楚辙！我有自己的名字！”“他真的对我好吗？真的对我好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和我同样的资质，怎么能够在二十八岁成为成珠高手？如果真的当我是兄弟，不是应该让我也和他一起提高实力吗？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害怕我得 到了这样的秘诀之后，也成为成珠八阶的高手，甚至比他更强，抢走他所有的风头！” 现场一片寂静，即使是庞家的精锐也不由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楚辙。他是有多厚的脸皮，多么自我的心灵，才会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就算是亲兄弟，别人也没有义务把自己修炼的秘密告诉你啊。就因为别人没告诉你这种机密，你就觉得你哥对你不是真的好？还觉得是人家忌惮你的资质，害怕你得到机密后超过人家？你的想象力可真丰 富啊。 两千战神卫更是一个个目光如刀，恨不得将这个无耻之徒切成无数碎块。 他有幸成为战神大人的弟弟，还不知道满足？居然还觊觎战神大人的机密，而且还觉得战神大人应该双手献上成珠的秘密？真是无耻之极！ 楚离月叹了口气：“我爹爹确实有错。” 楚辙一怔，随即扬起了头，露出了“我说的果然没错”的表情。“他错在没看出来你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他错在对你太好，让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恬不知耻地想要得寸进尺！”楚离月厉声喝道，“你享受着战神弟弟的荣耀和好处，却在这里喊着说你想要 做‘楚辙’，而不是‘战神弟弟’！”“如果你真的像你吹嘘的那么有骨气，你怎么不离开我爹爹，自己去闯荡去打拼，立下一番功勋？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明明享受着别人给你带来的无限好处，偏偏还装模作样地好像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一 样的虚伪小人！” 手中长枪一指，楚离月凤目中满是厌恶：“事实是，没有你的战神哥哥，你算个什么玩意！谁认识你是个什么东西？走在路上，别人都不愿踩你一脚！你就是一坨臭狗屎！” 一连串毫不客气的辱骂从楚离月的嘴里爆发出来，包括楚辙楚辕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楚离月长枪一挥，厉声喝道：“将这些擅自闯入楚家领地的恶徒拿下，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至于楚辙这个贼子，留他一条狗命，我要将他在父亲母亲坟前将他千刀万剐！” 这一次听说是来捉拿楚辙，楚义亭自告奋勇，亲自带队。现在一听楚离月发出命令，他就发出一连串口令，两千战神卫中五百精锐向前突出，如同一把尖刀，摆出了冲锋的架势。 庞家的一千精锐虽然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但是从精气神上来说一望就逊色于战神卫不少。 方才一见面，庞家的士兵士气就已经低落了下去。和赫赫有名的战神卫对抗，他们根本没有信心。 现在一听楚辙居然是谋害亲兄、战神楚辂的凶手，而且还是一个这么无耻的恶徒，他们的斗志就更加消沉了。 更何况庞家的一千士兵是步兵，而战神卫则是骑兵。 黑鳞铁马的高大身躯，马上战士全身黑色战甲的魁梧体格，战士们全身肃杀凶狠的搏命气势，一下子就把庞家士兵的战斗意志全都粉碎了。 所以当五百战神卫在前，一千战神卫在后冲锋过来的时候，庞家士兵组成的防御阵线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瞬间崩溃。 楚义亭已经从楚离月口中得知了庞家是楚辂陨落的重要推手，所以下手格外狠辣。得了他的暗示，战神卫对待庞家士兵几乎是赶尽杀绝，不到一刻钟，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庞家精锐已经全都死在了地上。 血水横流，尸横遍野。 而楚辙刚想再次使用他的压箱底的绝技离化神光，早有防备的楚离月已经一枪横扫在他腰间，直接把他打得骨折倒地，放在胸口的手被黑鳞铁马一脚踩下，立刻粉碎，再也没有掏出东西的可能。 摧枯拉朽的一场单方面屠杀，让楚辕看向楚离月的眼光不免有些异样。 任何一个上位者都无法容忍在自己的领域里，有一支能够随时给自己造成威胁的力量存在。 楚离月本身的实力和资质已经十分可怕，现在更有了战神卫对她效忠。如果有一天，她想要像她的父亲一样成为楚家的主人，楚辕应该如何应对？ 楚辕想来想去，竟然想不到有效的应对办法。 就算是族老会支持他，他也没有一丝安全感。当初被楚辂一枪压死的那几位族老的惨状，似乎还在他眼前晃动。只要楚离月如法炮制，那些老家伙随时会调转船头，靠上楚离月的码头。 楚离月在马上弯下腰来，单手将楚辙提起，一把扔在自己马上，让他像一个麻袋一样面朝下趴着。 “告辞。”楚离月对着楚辕和他身后的几位族老一抱拳，也没有下马打招呼，就此带着毫发无伤的两千战神卫呼啸而去。 听着雷鸣般的铁蹄声远去，楚辕的脸色变幻莫测。 楚辙死定了，可是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出现了。她比楚辙可怕多了。 楚离月遥遥回头，看着呆立在坟墓边上的楚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没有什么花哨的伎俩，她只有一招，向前逼近，逼近。逼到对方忍不住出手，然后被她一招必杀。 楚辙如此，楚辕也是如此。 楚辕和楚辙相比，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没有机会和条件，否则也许他会比楚辙做得更加狠辣。 如果楚辕能够拥有与楚家家主匹配的心胸，可以给楚离月足够的空间，任其自由发展，楚离月还真的没有理由去和他争一争，至少不够名正言顺。 可惜的是，楚离月已经看出来了，楚辕方才眼中的忌惮。 只要他有了这种念头，楚家家主的宝座就不会再属于他。 楚离月原来的打算是，她做楚家家主，楚辕当镇国公。两人分权，以楚离月为主，楚辕为辅。在长期的对比中，大家自然会看出来谁对楚家贡献更大。 等到条件成熟，楚离月就可以把楚辙推下镇国公之位，扶立一个身份没问题、性格偏软的镇国公，彻底掌控楚家。 不过如今有了皇帝的许可和支持，她就没有必要采用原计划了。步子可以迈得更大。这也是今天她刻意带了这么多战神卫，并且有意展示肌肉的原因。 刺激楚辕，让他在压力下失去理智，为了保住渴望已久的家主位置而采取某种行动。到时候楚离月不管做什么，就都是自卫反击了。 战神卫如同一片乌云，从楚家领地旁边疾驰而过。 楚离月回到家中，换了一身素白衣衫，带着兜帽蒙头的清辉，和战神卫三位统领，提着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楚辙，来到了始祖峰上的碑林之中。 一座座高大的坟墓在始祖峰后的山地上隆起，楚辂夫妻的坟墓位于家主、国公专用的核心地带。 高大的青石墓碑上，铭刻着楚辂夫妻的姓名。 楚辂夫妻二人合葬于此，据说他们死的时候还是紧紧抱在一起，楚辂高大的身体将妻子牢牢护在怀里，两人一起化成了焦炭，面目全非。 楚离月亲手提着楚辙，将他狠狠丢在了墓碑前，把塞在他嘴里的抹布抠了出来。 楚辙腰骨折断，手掌粉碎，身上被搜捡一空，再也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他一路上提泪横流，可是嘴巴被塞住，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种闷闷的哭嚎声。可是谁又会在乎他的恐惧？ 此时，楚离月一拿出他嘴里的东西，他就迫不及待地哀求起来：“离月，饶了我吧。” 楚离月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手指一动，一把短小的匕首就出现在她手中，正是楚辂曾经随身携带的短匕清雪。“千刀万剐，就给你定一千刀吧。”她面无表情，淡然说道。 第309章凌迟，树立形象 不等楚辙开口，楚离月手指一动，薄如蝉翼的清雪已经凌空飞出，无声无息地从楚辙的肩上划过。 一片薄薄的肉片带着衣服的碎片从楚辙肩上飞起，落在了楚辂夫妻的坟前。 楚辙杀猪一样叫了起来：“离月，离月，饶了五叔吧……” 清雪已经被楚离月炼制得和自己心意相通，如今根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随意飞出。 在楚离月的控制下，清雪如同电光闪烁，从各个方向斩向楚辙，一片片血肉飞起，楚辙的嗓子都喊叫得嘶哑了，也没有等到楚离月的一点饶恕。 楚辙终于接受了现实，那就是楚离月真的要把他千刀万剐，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仰躺在地上，全身鲜血淋漓，有气无力地说道：“楚离月，我用楚辂的神魂换我的性命……” 楚离月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囚魂木的小球在楚辙眼前晃了晃：“你是说这个吗？” 楚辙目光集中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神中满是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楚离月想起楚辙对楚辂所做的一切，心中的厌恶和憎恨满满的，哪里还有兴趣和他多说？ 楚义亭、白隽和狄显平三人跪在楚离月身后，看着她一刀刀地将楚辙的血肉削下来，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惊叹。一个十八岁的贵族千金，每天应该做的事是和小姐妹们一起玩耍，穿着漂亮华丽的衣裙，戴着精美昂贵的首饰，赏花喝酒，议论议论谁家的小公子更俊美，或者已经定下了婚约，等着男方送来丰厚的聘礼 ，快快乐乐地嫁出去。 可是他们的小姐每天做的却都是修炼修炼，和各种人族、兽族的高手切磋搏杀，要在白眼狼叔叔的压迫下成长，要和背信弃义的未婚夫谈条件，要跋涉万里去和人生死相搏。 现在更是要一刀刀将杀父仇人在父母坟前凌迟血祭。 这根本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让他们感到诧异又满意的也是这一点。 一般男人都不一定有这个胆气凌迟仇人，可是他们小姐就这样亲手做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样的行为实在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再大的仇恨也不过是一条人命就解决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折磨仇人？可是在楚义亭他们这些从沙场上走下来的人看来，他们的主帅就应当具有这种狠辣凶残的气质。慈不掌兵，主帅对敌人的一点仁慈，就意味着对自己麾下士兵的十分无情。用士兵们的性命堆砌出主帅的仁 慈形象，那是将领们最厌恶的事情。 小姐虽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可是今天她能亲手凌迟楚辙，固然令人心中酸楚，可也同样令他们心中庆幸，庆幸他们没有选错自己的主君。 楚辙已经气息奄奄，却还是努力嘶哑着叫着：“楚离月，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一个人哪里能做成这样的大事？” 楚义亭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不由有所触动。 楚辙的能耐确实不像是能够害死楚辂夫妻的，他背后还有什么人呢？ 楚离月却早有准备，她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清辉点了点头。 清辉一言不发，黑色帽兜下只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下巴，一双薄唇平平抿紧，在帽兜的阴影下若隐若现。 他抬起手臂，一只修长有力的白皙手掌从宽大的黑袍下缓缓探出。 全身都是鲜血，没有一块好肉的楚辙已经濒临死亡，只有一双偶尔转动的眼珠说明他还残留着一点生命迹象。 清辉手掌向下，五指微微内拢，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平躺在地上的楚辙就自动向他飞了过来。 飞到距离清辉的手掌不到一尺的距离，楚辙的身体凭空悬起，鲜血滴滴答答地向下坠落。 清辉手掌一握，五指合拢，楚辙的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整个人就没有了气息。 实际上，只是在这一瞬间，清辉就已经在暗影领域中先杀了楚辙，然后再将他的尸体在外面扭断了脖子。因为暗影领域和外界的时间流速可以不一致，所以这样的动作楚义亭三人根本无法发现。 楚义亭看着被清辉随手抛在地上的楚辙尸体，对着楚离月行了个礼说道：“小姐，我想将这个恶贼尸首固定在战神大人坟前示众，您觉得可以吗？” 楚离月理解他们对于楚辙的憎恨，人已经死了，随便他们处置，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楚义亭三人砍了一颗树，削了一根一头尖锐的柱子，插在了楚辂夫妻的坟前，然后将楚辙的尸体摆成了跪姿，用木柱在他身后固定住，让他永远跪在楚辂夫妻坟前悔罪。 做完这一切，楚离月带着他们三个对着楚辂夫妻的坟墓磕了头，也不曾搞什么大规模的仪式，就此离开了。 然而楚辙被楚离月亲手凌迟处死，在楚辂夫妻坟前跪地悔罪的消息，很快就在楚家内部传开了。 有人认为楚离月巾帼不让须眉，为父报仇是个女英雄。也有人认为，楚辙不管怎么说都是楚离月的亲叔叔，处死也就算了，如此手段太过残忍，一个女人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面目可憎。 楚离月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个消息本来就是她同意之后，白隽和楚青秀联手安排人传播出去的，这样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 她所求的不是大家的口头赞许，而是树立一个杀伐果断的形象。想要做楚家家主，要将数万楚家儿郎约束在她的掌中，靠的不可能是善良和仁慈，而是实力和强势。 楚辕对于楚离月的所作所为感觉十分复杂，他的父亲死在楚辂手中，他还是一个堂堂男儿，如今也是成珠修为，却从来没想过能够将杀父仇人凌迟处死。 只是因为楚辂是战神，而楚辙是一个徒有成珠修为的废物吗？ 可是为什么楚离月却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即使楚辙也有成珠八阶的修为，楚离月还是一样会把楚辙凌迟处死呢？ 楚辕在书房里，灯光一夜未熄。 清晨，楚辕的妻子捧着亲自做好的羹汤来到了书房外。 楚辕的妻子是覃家的女儿，是他舅舅家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早早定下婚约。 虽然楚辕家中遭受剧变，他从未来的镇国公变成了一个人人躲避的孤儿，可是表妹覃氏却不改初衷，坚持履行婚约，执意嫁给了楚辕为妻。 所以楚辕对于这个妻子十分尊重，不管身处什么境况，从来不曾和妻子红脸吵嘴，更不曾收什么妾室通房。 楚辕这些日子忙着大事，覃氏自然是知道的。她的娘家还派出了一些人手前来帮忙。这样关键的时刻，覃氏也不敢给楚辕添乱，不过楚辕一夜未归，这在他们成亲十年之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覃氏更是听下人报告说，楚辕一夜未眠，心中怜惜，不知道夫君遇到了什么困难。过去那样艰苦的环境，他们也都走过来了，如今眼看着曙光在即，有什么事情愁成这样？ 虽然知道自己无法替夫君解决困难，但是覃氏还是亲手下厨做了羹汤，带着侍女来到了书房。 楚辕打开书房门的时候，一双黑眼圈特别显眼。他似乎有些恍惚，看见妻子的时候有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覃氏温声柔语地进了书房，端上羹汤，伺候着他吃了，才款款说道：“不管有什么大事，夫君保重身体为要。”她笑了笑，眉眼一片柔和，“晓颜的婚期也快到了，到时候还要夫君亲自送她上轿呢。” 她知道丈夫对这个妹妹的疼爱，所以也借此来提醒楚辕保重身体。至于对这个小姑子，她也是当成半个女儿来疼爱的。 虽然成珠高手肉身素质很强，但是看楚辕现在的样子，似乎是神魂方面极为疲惫，不知道这一晚上他一个人呆在书房到底都想了什么，居然累成这个样子。 听到覃氏提起楚晓颜，楚辕的精神好了点。他皱起了眉头，想起来这些天似乎很少看见楚晓颜了。如果是以前，几乎每天楚晓颜都会跑过来见他，和他们夫妻一起吃饭。 虽然楚晓颜已经是大姑娘了，但是因为楚辕和她是相依为命，两兄妹的感情很好，所以也很少顾忌什么男女大防，每天都在一起说话。 可是现在一想起来，楚辕才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楚晓颜了。这些天，楚辕刚刚接手楚家的事务，每天都是千头万绪，一睁眼就开始忙，忙到晚上倒头就睡，居然把妹妹也给忘了。 也许楚晓颜是知道他正在关键时刻，无暇分身，所以才会非常体贴地不来打扰他？ 楚辕脑海里掠过这样一个念头，但是随即就笑了。他的妹妹他知道，楚晓颜可不是这样乖巧体贴安静的性格。 “晓颜这几日在做什么？”楚辕开口问妻子。覃氏提起楚晓颜也不是无意，实在是这些天楚晓颜的行为有些反常。楚晓颜的未婚夫是她的娘家覃家的堂弟，也是一个资质和性格都不错的少年，覃氏生怕楚晓颜在即将成亲的时候行差踏错，到时候楚辕 丢脸、覃家丢脸，两家的关系也受到影响。 所以，今天她才故意说起楚晓颜，果然，楚辕问起了楚晓颜的行踪。覃氏笑得十分无奈，脸上带着几分对调皮孩子的宠溺：“这些日子，晓颜天天往外边跑，让她多带几个侍卫也不肯，也不知道又在外边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第310章找一个良人就能解决 楚辕的眉头果然跳了跳，覃氏知道，这是丈夫产生疑问的标志。 “这个时候她还在外边乱跑，还不肯带侍卫？”楚辕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她真是不知死活！” 楚家如今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刻，不知道有多少势力蠢蠢欲动，如果有人把楚晓颜抓起来胁迫他，他该怎么办？ 如果在刚刚当上家主的时候就因为妹妹而不得不对某些势力低头妥协，他的威望必然要受到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楚辕猛地站了起来：“派人去找她！立刻让她回来！” 可是，楚晓颜现在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又怎么去让她立刻回来呢？ 所以傍晚的时候，楚晓颜刚回到住处，就被等候已久的大丫鬟带到了楚辕夫妻面前。 楚辕面色略有疲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晓颜，沉声问道：“晓颜，你今天到哪里去了？为何连个侍卫都不带？” 楚晓颜坐在楚辕夫妻对面，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出去玩了啊。反正你现在忙得很，也没空陪我，还不让我自己去玩吗？” 楚辕已经习惯了她这种随意的架势，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是对于楚晓颜的迟钝十分头疼：“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们，你能不能在家里老实一段时间吗？” 不管楚辕怎么说，楚晓颜都是一副不放在心里的样子，还拉着覃氏的胳膊撒娇，说哥哥现在还没当上家主就开始给她立规矩了。 覃氏无奈，只好跟她详细分析，说是为了她的安全。到最后，楚晓颜只是勉强答应了以后少出去，出去的时候带上足够的侍卫保护自己。 楚辕看着楚晓颜的背影，无奈地摇头。楚晓颜的性格被他自己养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一时半会儿根本也改不了了。如果他真的强行将她禁锢在家里，楚晓颜真的敢想别的办法溜出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多派些侍卫跟着她，好歹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覃氏看见丈夫满身疲惫，十分心疼，亲自起身去给楚辕按摩额头，柔声安慰道：“夫君不必太过担心，女孩子在家是娇客，自然是要娇贵一些，宠溺一些。等她成亲之后，为人妻子，操持家务，自然就懂事 了。” 楚辕眼睛半眯，任由妻子的手指在自己头顶揉搓，口中喃喃说道：“可是有的女孩子，却不是这样啊……” 覃氏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看着楚辕慢慢垂下的眼皮，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过了好一会儿，覃氏以为楚辕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楚辕突然轻声问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覃氏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婚姻大事。”哪个女孩子不是从懂事开窍之时，就开始憧憬自己未来的良人？一个出身高贵、才貌双全、性格温和的良人，是所有闺中女子心目中最大的目标。 “可是，为什么有的女子比男人还要强势，还要能干呢？”楚辕一夜之间，将楚离月所有的资料反复，详细分析，却始终找不出来对付她的办法。楚离月绝对有大机缘，所以才会十八岁成珠；可是除了机缘之外，她能走到今天，还离不开她性格中的坚韧不屈、强大自信。否则在她处于低谷时期时，早就会被那无所不在的鄙视和冷落逼得抬不起头， 活不下去了。 当初她落魄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现在她一飞冲天，已经生出羽翼，想要对付她，却找不到能够下手的软肋了。 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本身的势力，她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楚辕。 只看她在围剿楚辙时候的嚣张不羁，楚辕就能够想到，以后就算是他当了家主，楚离月在他面前也不会低头。因为她有那个资本。 这还是小事，关键是，战神卫的力量太可怕。 那片狂暴凶煞的黑色海洋，在楚辕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当初他联络楚离月调用战神卫来帮忙，不过是存的借刀杀人保留自己的精锐的念头。 可是当他看见战神卫斩杀庞家精锐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的时候，心中的惊悸却无法停息。他自己的精锐还不如庞家的那支队伍，在战神卫面前就更不值一提了。 如果以后楚离月有什么想法，他该怎么保全自己？难道也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再次被楚辂的女儿提到某个地方，一刀斩下头颅？ 当时，楚离月提着楚辙就走了，根本不曾在意楚辙还是朝廷公开册封的镇国公，直接就把楚辙提到楚辂夫妻坟前——千刀万剐！楚辕虽然没有亲自去看，却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侍从到楚辂夫妻坟前实地考察了，楚辙全身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鲜血把楚辂坟前那么大的地方几乎全都洒满了。即使死了，楚辙还被做成跪在地上忏悔 的姿势，用木柱固定着，永远凝固在楚辂夫妻面前。 那个心腹差点腿软跪倒，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跑了回来，在向楚辕汇报时候还面色扭曲，心有余悸。 这样的事情，竟然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干出来的。 楚辕无法想象，楚离月也会渴望一个良人？也会温柔如覃氏一般，对待一个男子？ 覃氏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夫人，对于外面的事情几乎从不多问，一心一意地打理后宅事务。她现在最在乎的是如何为楚辕生下一个孩子。 成亲十载，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闺房之中也颇为和谐，不知为何就是始终未曾怀孕。请了越家的女医来看，也说他们夫妻身体都没有问题，只是时机不到罢了。 覃氏本来就为此心中郁郁，如今楚辕即将成为楚家家主，如果没有一个嫡子，如何能够稳住族人的心？ 这就是覃氏最关心的问题，至于外面的风风雨雨，楚辕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乖乖地不去打听。 如今听到楚辕的感慨，覃氏隐约也猜到丈夫可能是对那位如今风头正劲的楚家大小姐楚离月的事迹有所感触。 她偶尔也会召一些熟悉的女先儿来到家里说些故事，所以前段时间倒是听说了自己家里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女英雄，十八岁就进入了成珠境界，在海宁州大展神威。 覃氏知道的不多，也只能随口答道：“哪个女人想要比男人还能干呢？可是逼到了绝境，除了自己奋起还有什么选择呢？” 自己的夫君不也是同样的经历吗？楚离月的遭遇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啊。 父母双亡，叔叔心存歹意，未婚夫背信弃义——好歹楚辕那个时候，覃氏还忠贞不二，不离不弃呢。 如果她不变强，她就只有一条死路。想到这里，覃氏突然对这个一直以来印象并不多好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点怜惜。 “是啊。可是，她如今已经这么强大，下一步她想要什么呢？”楚辕有些茫然。如果不是必须，他也不想去主动招惹楚离月这样的强敌。 可是，如果最后注定无法并存的话，当然是在她还没有更加强大的时候下手最好。如果当初楚离月失去玄珠的时候，楚辙就痛快地把她杀掉，哪里还会有今天被她凌迟处死的惨烈结局？ 现在，就算是他想杀楚离月，也很难成功了。 覃氏这才明白，楚辕竟然是因为楚离月而苦恼？难道那天晚上楚辕在书房一夜未眠也是为了她？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因为楚离月太强大能干而发愁？覃氏低头想了想，轻声说道：“如今晋王殿下已经与那位白仙子公然订婚，楚离月也算是没有了这方面的念想。她一个女孩子家，既没有了父母亲人，也没有了婚约良人，想要保住自己的自由和财产，怎么 能不厉害些？” 楚辕微微点头，看着妻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也许女人才会懂得女人的想法？ 覃氏眼波微闪，含笑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帮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她多半也就会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了。” 楚辕有些惊讶于覃氏和他截然不同的思路。找一个好点的未婚夫，楚离月就会变成一个安守本分的女子了吗？实在是不可思议。 覃氏却觉得自己说的有几分道理：“你看当初楚辂的妻子，不也是一个成珠六阶的高手吗？可是她为人处世是什么模样？” 楚辕还记得楚辂的妻子程夫人。那个女子容貌不能算是绝美，只是清秀，可是她的眼睛却与很多女子不同，眼神精灵多变，给她平添了无数风韵。 如果没有楚离月，现在的修者说起成珠女修者的时候，少不了都要提起战神大人的妻子程夫人。只是楚离月如今十八岁成珠，才会被人冠以“第一成珠女修者”的美名罢了。 覃氏说得对。 程夫人当初是成珠六阶，在整个楚家都能排在前十的修为。可是她从来没有像楚离月这样锋芒毕露，像一把失去了剑鞘的绝世宝剑，随时可能将人斩成两段。 她相夫教子，神情温和，眼神俏皮，长袖善舞，不管是什么人都能谈得来，是一个聪明智慧的女人。 楚辕正在思考的时候，覃氏又慢慢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不成，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楚辕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句话没错，给人做个媒能有什么损失？就算是不成，也还有一个关心族人的美名呢。 “不过，这人选，可不好找啊……”楚辕有些头疼，以楚离月现在的地位和修为，想要找一个和她年龄相当、地位匹配，更重要的是修为比她高或者相近的、关键还没有成婚或者订婚的对象，可难得很哪。覃氏捂嘴而笑：“夫君你真是健忘，难道忘了我们覃家那位天才？” 第311章天玄山 楚辕精神一震，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覃思？他还似乎已经二十八岁了吧？还没有成亲？” 这位可是名声极大的天才少年，覃家未来的第一人。 覃思是覃家家主嫡长子，资质出众，可没有楚离月这样坎坷的经历。他成珠的年龄比大名鼎鼎的战神楚辂还要小一岁，而且容貌俊美，身份尊贵，自然引得无数神京少女对他趋之若鹜。 说起来，和楚离月还真的很匹配呢！虽然覃思比楚离月大了十岁，可是在他们这种修为的修者眼里，并不算是太大差距。 楚辕双目闪亮，如果真的能够给这两个人说成婚事，楚离月就是再厉害，嫁到了覃家也顶多是做一个覃家家主夫人，而且还能将楚家和覃家的关系再次加固，对于楚辕自己也有无限好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娘子真是为夫的智囊！” 覃氏嫣然一笑：“覃思算是我的小堂叔，族内排行第六，从小资质就好，修炼进步极快，偏他自己十分不喜与女子接触，一心只顾修炼，家主夫妻早就急得恨不得将他绑起来去成亲了。”覃思的父亲覃道年是覃家家主，也是成珠六阶的修为，但是如今打起来却完全不是儿子的对手。别人的父母操心的是孩子不上进，不好好修炼，可是覃道年夫妻着急的却是儿子太上进，一心只知道修炼， 完全对女子没有兴趣。 从小时候给他订的婚约，因为他一心沉迷修炼，不愿意成亲，最后不得不赔偿了对方大量财物解除了。 之后再给他说亲，覃思就满脸冷漠，起身就走。覃道年夫妻害怕再来一次解除婚约的事情，只好采取怀柔手段，一边劝说他改变主意，一边给他相看合适的女子。 后来，大概是被父母弄烦了，覃思直接扔出了三个标准：第一，四大世家嫡系嫡女。第二，容貌美丽。最关键的是第三点：修为高！多高？要跟他切磋一番，让他满意才行。 前两条还有十来个符合要求的，第三条直接把所有人都给淘汰了。 越家有一位爱慕覃思的嫡女，觉得自己修为也还不错，凝珠六转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优秀的。她鼓起勇气去和覃思切磋，结果被覃思直接从竞胜台上一招扣住手腕扔了下去，哭着跑了回去。 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哪里还有人愿意给覃思说媒？ 如今覃思已经二十八岁，却还是每天沉迷在修炼之中，完全没有成亲生子、开枝散叶的意思。覃道年夫妻愁得睡不着觉。 覃氏说干就干，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去了。 第二天下午，覃氏就一脸兴奋地乘车回到了楚家。 楚辕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很顺利，果然一进到书房，覃氏就喜不自胜：“成了成了。” 覃氏以晚辈的身份去拜见了覃道年夫人。 覃夫人听她说了来意，更听说她想给覃思介绍的是楚离月，战神之女、成珠修者，也是喜出望外。覃夫人以前就考虑过楚离月，可是楚离月和晋王有婚约，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的。现在晋王背信弃义，大家都看见了，这个时候楚离月和晋王解除婚约，根本不会有任何舆论谴责，也不说明楚离月本人有 什么瑕疵。 而且楚离月完全符合覃思要求的三个条件，与覃思实在是太般配了。 覃夫人握着覃氏的手，连连夸奖她体贴周到，帮了大忙。不过，覃氏也实话实说了：楚离月本人还不知道此事，她这纯粹是因为看楚离月一个孤女自己过日子，虽然物资不缺，可是形单影只十分可怜，才会自己多事，先来跟覃夫人通个气，如果男方有意，她才 会去考虑安排下一步的事宜。 如果楚离月不愿意，她也没有办法。 楚辕想了想，对着覃氏露出了一个笑容：“娘子真是女中诸葛。” 这样一说，不管楚离月和覃思之间的事情如何发展，他们夫妻都只是一片好心而已。如果楚离月有什么想法，不肯出嫁，覃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乎要求的世子夫人人选，可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 到时候不用他们夫妻费心，覃道年夫妻就会想办法把楚离月娶回家当儿媳妇去了。 收到楚辕妻子覃氏的拜帖的时候，楚离月有片刻的愕然。 她和楚辕一直没有什么额外的来往，楚辕妻子来拜访她想做什么？ 第二天，覃氏带着四个大丫鬟和一群下人来到了楚离月的住处。楚离月以礼相待，在门口迎候。 两人在正房分宾主坐定，喝了茶，说了点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覃氏甚至还夸赞了一番楚离月腿上小黑虎多么可爱，才慢慢切入正题。 覃氏说她想要去天玄山的玄元大帝陵去上香参拜，楚辕没有时间陪她去，所以想邀请楚离月和她同去。 楚离月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十分惊讶：【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和楚辕他们夫妻有这么熟吗？】 黑虎趴在她腿上玩着自己的尾巴：【也许他觉得应该好好拉拢你，免得你跟他抢家主之位？】 楚离月觉得有些尴尬，覃氏一脸笑容和期待，她好像不太应该拒绝。但是，这种交浅言深的事情，她不喜欢。 她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准备用一种比较温柔的语气拒绝。上香什么的，太不像是她会去做的事情了。 就在此时，覃氏柔柔说道：“离月，不是我托大多嘴，战神大人夫妻去世这么多年，如今年关将近，也该给他们夫妻好好做场法事，让玄元大帝保佑他们夫妻早生往世，来生幸福顺遂。” 楚离月这才想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要给去世的楚辂夫妻做法事。当初楚辙是做过，不过也就是一些过场而已。 而她来的那个世界不流行这个，所以她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如今楚辙已经被处死在楚辂夫妻坟前，她是不是应该去做一场大法事？看着楚离月脸上隐隐的纠结，覃氏就知道自己摸到了她的脉门。她温柔地说道：“战神大人夫妻都非常人，在玄元大帝座前一定有一席之地。如今离月已经到了这样的高度，也该去玄元大帝道场去感谢大帝 庇佑，同时让战神大人夫妻知道离月如今这么优秀。” 楚离月突然想起来覃氏刚才说的地点：“天玄山？” 覃氏点了点头，笑意在眉梢眼角：“据说那里是两千年前玄元大帝曾经在那里创立第一个修炼宗门，不知道是真是假。” 看起来楚离月确实是对她的提议动心了。也是，一个姑娘家，在那种环境里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奇迹了。身边连一个老成的嬷嬷都没有，这些事情想让她那么周全，也是很难。 楚离月忍不住问道：【她说的是不是你们天玄宗所在的地方？】 【听她说的位置，大概相差不远。】黑虎的声音有些低沉。 楚离月终于下定了决心：“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呢？” 覃氏的眼角都眯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将自己计划的行程给楚离月详细讲述了一遍。 于是楚离月就约好了三日之后，与覃氏一同去天玄山玄元大帝陵上香谒拜，还向覃氏请教了应该准备一些什么东西，两人倒是谈得比方才热络了许多。 楚离月安排了各种事务，三天之后带着五百战神卫和两个侍从官以及一众下人，还有装得满满的两车用品，乘着一艘巨型飞舟上了路。 从楚家领地到天玄山有两千多里，要在路上走上两天，所以一路上准备的东西很多，各种物资装了十几大车。加上楚辕那边的侍卫和楚离月这边的战神卫，整个队伍达到千人。 覃氏倒是大方，直接将整个队伍的安全事宜交给了战神卫的三统领狄显平，自己则和楚离月一起住在飞舟顶层，一副自家人不分你我的架势。 因为抱的是和楚离月打好关系，将她嫁入覃家的想法，所以覃氏一路上总是会邀请楚离月到自己房间小坐聊天，或者自己亲自过来到楚离月房间说话。 【她到底想干什么？】覃氏态度太好，说话又十分随和，分寸把握得很好，让楚离月十分无奈。 【看样子真的是在讨好你。】大概是知道楚离月这样的成珠高手五感灵敏，所以覃氏即使是在私下里，也丝毫不提一些敏感内容，整个队伍里一片祥和气氛。 所以黑虎就算是偷听偷看，也没有发现覃氏的真正目的。 一路平安无事，第二天晚上，飞舟在天玄山脚下的小镇旁边降落。 覃氏那边早就有下人提前过来，将镇上最好最大的客栈包了下来，车队所有人都住了进去，将一个客栈挤得满满当当的。 楚离月带着自己的人住了一个小跨院，大冬天晚上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去了。 晚上，小黑虎趴在楚离月的枕边，静静地睁着一双漆黑的兽眸，目光沉静。 第二天清晨，覃氏和楚离月都是早早起身，向山上进发。 覃氏披着厚厚的貂裘大衣，楚离月却只是披了一件天青色镶白边的大氅，腰间系着巴掌宽的腰封，勾勒出细细的腰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山顶的青竹，劲拔修长，让覃氏不由上下打量，夸了好几句。 刚刚走到山脚下，黑虎就从楚离月的胳膊上站了起来：【真的是天玄山！】 楚离月听出他声音中的激动，连忙抚摸着他的背：【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去看看吗？】 黑虎已经展翅飞了起来，在楚离月头顶上不停盘旋：【离月，离月，我要去看看！】 楚离月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现在她无法分身陪着黑虎前去，只能叮嘱他：【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黑虎瞬间变大，张开双翼消失在高空之中，只丢下一句：【你也是！有事叫我！】 第312章朝拜帝陵，暗中相看 覃氏看着楚离月那头小黑虎突然变大飞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这人很有眼色，看着楚离月神情有些凝重，也不提这个。而是走过来和楚离月并肩而行，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向着天玄山走去。 覃氏和楚离月都带着自己的人，前呼后拥，一看就是权贵出行，所以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将道路正中让了出来。 因为快要到年关了，玄元大陆上来朝拜玄元大帝陵庙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人不远万里而来朝拜。 覃氏和楚离月走到山脚下，突然对着前面也是一群衣着富贵的下人看了看，叫过来身边的丫鬟吩咐道：“那边不是覃家四奶奶身边的下人吗？快去问问，是不是四奶奶也来了。” 覃氏转过头对楚离月笑道：“四奶奶是覃家家主夫人，人是极好的，又是我的娘家长辈，在这里遇见的话，怎么也要去问个好才不失礼。” 楚离月点了点头，既然是覃家家主夫人，又是覃氏的长辈，确实应该去问好。 过了一会儿，那个丫鬟小步跑了回来，果然是覃家家主夫人在此，也是来朝拜玄元大帝陵庙的。听说覃氏在此，也十分高兴，让她过去相见。 两边都是四大世家的最高层人物，覃家直接在路边用华丽的锦缎搭起了步障，做出了正式迎客的架势，覃夫人更是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过来迎接覃氏。 覃氏拉着楚离月的手一起走了过去，正与那个蓝嬷嬷相遇。 那个蓝嬷嬷一眼看见楚离月，立刻笑得老脸皱成了一团，问清楚了楚离月的身份之后，更是十分尊敬亲热。 她也知道这次他们夫人来这天玄山是干什么的，当然要仔细打量未来的世子夫人。 外面把这位楚大小姐传得神乎其神，覃夫人虽然觉得楚离月的条件极其符合儿子的要求，但是又担心这位也是一个只知道苦修的，到时候两个人见了面连句话都没人说，怎么能走到一起。 还有人说这位楚大小姐可是亲手把她那狼心狗肺的叔叔在父母坟前一刀刀凌迟处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真是这样的杀神，娶回家来一言不合就开始杀人，那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总之，当娘的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可是操碎了心。 这位蓝嬷嬷在覃夫人身边已经四十多年，还做过覃思的乳母，是最得覃夫人信任的人，所以这次过来就是来看看楚离月是一个什么模样的姑娘。 蓝嬷嬷第一眼看见楚离月，就十分满意。这位楚大小姐面色白里透红，修眉凤目，鼻子秀气，嘴唇嫣红，腰肢纤细，腰背挺直——容颜娇艳，仪态端方，又不乏坚韧。比一般闺秀是刚硬了一点，但是又不至于没有女性柔美的气息。作为覃家未来 的女主人，倒是正好。 蓝嬷嬷在前面引路，进入了覃家的步障。 覃夫人从案几旁边站了起来，含笑迎上前来。 楚离月已经知道她是覃道年的妻子，覃家家主夫人，态度也放得柔和了一些。 覃夫人已经五十岁了，覃思是她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得到的幼子，也是覃道年唯一的嫡子。结果这个儿子不管是容貌还是资质都是一流的，可是偏偏在婚事上让她头疼得要死。二十八岁还未成亲的男儿，这世间有几个？和她年龄相近的闺中好友，都已经是祖奶奶了，覃夫人却连个孙子都抱不上 ，每天脑子里惦记的全都是这件事。 这次嫁到楚家的覃琪敏提了一个完全符合覃思要求的人选，覃夫人可谓是喜出望外，连忙安排人到天玄山来，暗中相看楚家这位名声极大的大小姐。 覃夫人虽然已经五十岁了，可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细眉大眼，面色严肃端方，不过看见覃氏和楚离月携手而来，还是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覃氏和楚离月一起上前见礼，覃夫人的一双眼睛不停在楚离月身上流连，越看越是满意，非要将手腕上的血髓暖玉金凤镯取下来送给楚离月当见面礼。 楚离月连连推拒，这东西太贵重了，她怎么敢接？ 覃夫人抓着楚离月的手不放：“我一见离月就喜欢，你这孩子可是看不上我这见面礼，嫌弃这镯子太过菲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覃氏又在边上使眼色，楚离月也只好任由覃夫人将这只通红剔透的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看着楚离月如雪肌肤衬上这血红镯子更加显得晶莹，覃夫人喜形于色，连连夸赞：“果然还是年轻人戴着好看。” 三人说了会儿话，就一起起身开始登山。 玄元大帝陵庙在天玄山顶，从山脚走上去足足有两千余级台阶。台阶全都是汉白玉雕砌而成，又长又宽。如果仔细看去，还会发现台阶竖面上尚未被时光和脚步磨去的隐约花纹。 覃氏早就做了功课，一路上陪着覃夫人和楚离月，一边讲一些天玄山的典故，一边给两人找话题，让两人多多交流。“据说当初玄元大帝走遍大陆，看到人族被兽族豢养，当成猪狗一般随手宰杀，凄惨无比。于是于天玄山顶，虔心祝祷，祈求上天为人族留下一线生机。”覃氏一边扶着覃夫人缓缓前行，一边给楚离月讲述 着流传在民间的故事。 “他不饮不食，在天玄山顶足足跪了七天七夜，烈日曝晒，暴雨倾盆，都不曾改变初衷。” “第七天晚上，雷电交加，玄元大帝仍然不顾生死，毫不躲避。”覃氏说起来娓娓动听，“天地感动，冥冥中降下一丝灵机。玄元大帝顿时领悟。” 楚离月以前很少听见这样的民间传说，听得倒也是兴致勃勃。 她修为高深，拾级而上轻松无比，脚步轻盈，身形自如。 覃氏虽然不曾认真修炼，但是好歹正当壮年，还是凝珠四转的修为，虽然略有些呼吸急促，却也不太疲惫。 只有覃夫人早已不曾修炼，虽然因为玄珠元魂而显得十分年轻，但是走了一半台阶还是不由额头上满是汗珠。 楚离月走在覃夫人另一侧，一只手轻轻伸过去托着她的手肘，覃夫人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楚离月的手中流入自己体内，整个身体好像都轻了几分，走起路来也毫不费力了。 覃夫人转头对着楚离月露出了一个笑容，眉眼弯弯，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位丽色出众的佳人。 楚离月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收了别人这么丰厚的见面礼，这种尊老的事情做做也是应该的。 她扶着覃夫人的手臂，还是很给面子地接上了覃氏的话茬：“玄元大帝就此领悟？就是领悟了人族的修行之道吗？” 覃氏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扶着覃夫人缓缓前行：“正是如此。”覃夫人走路轻松不费力，也有余力插话了：“我倒是看过一些史书，说兽族天生肉身强横，而且那些兽族的贵族，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异兽，还有血脉传承。当时的人族体力弱小，工具落后，根本不是兽族 的对手，所以沦为了兽族食粮和奴隶，生死荣辱，由兽族一言而决。” 她叹了口气：“若非玄元大帝将修炼之法传授人族，恐怕千千万万年，人族都仍旧屈辱的活着。” “所以这片大陆才从兽神大陆改名为玄元大陆，而后人更是在玄元大帝宾天之后，在这天玄山为他筑造了宏伟的陵墓，世世代代祭祀供奉，不忘他对人族的贡献。” 这也是所有人来到天玄山朝拜时，都自觉地不用飞舟、不乘飞行异兽，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原因。 覃氏对着楚离月笑道：“像离月这样，十八岁就能成珠的，绝对是得到了玄元大帝的青眼，到了帝陵一定要好好给大帝磕头感谢才是。” 覃夫人目中闪过满意的光芒，这个楚离月比她想象中好很多，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她只希望这次自己儿子能够满意，她也好早日给儿子举办婚礼，抱上大胖孙子。 而且以楚离月和覃思这两个超级天才的资质，他们的孩子一定也是绝顶天资，对于光大覃家的祖业也是一大帮助。 覃夫人轻轻拍了拍楚离月的手，慈和地笑着：“说起来也是，我那个儿子，今日我让他陪我一起来拜拜帝陵，感谢大帝庇佑，让他修炼一路顺利。他倒是答应了，就是一会儿工夫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覃氏连忙说道：“六叔怕是不愿意看见我们这么多女眷，自己避开了吧？”她看了看楚离月，解释道，“我那位小六叔也是修炼天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成珠，就是性子有些内敛，不爱与女子说话。等会儿离月 若是见到，倒可以与他交流一番修炼心得。” 楚离月敲了敲嘴角，对着覃氏点了点头，却并未把这种客套话放在心上。 二十五岁成珠，真的也是天才人物了。 虽然楚离月自己十八岁成珠，但是她自己知道，其中有太多奇遇。如果是原主，按部就班地修炼上去，三四十岁能够成珠就已经对得起她的少年天才之名了。 所以这位覃家的小六叔也真是一个人物了。 不过交流之类的就算了吧，年少成名的人多半心高气傲，到时候别让人以为自己是故意挑衅。 三人说着话，倒也不觉得台阶漫长，一直走到了山顶的玄元大帝陵庙之前。虽然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沧桑，陵庙的墙壁、屋顶都已经留下了时光的痕迹，但是那种质朴大气的风格、岁月沉淀的积累还是让三人不由停住了脚步。 第313章娘亲你终于来了 玄元大帝的陵庙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虽然有守陵人时刻打扫维护，总还是留下了无数沧桑的痕迹。 站在这样的建筑面前，感受到的是岁月长河的沉重，历史风雨的斑驳。 覃夫人和覃氏都是心有所求的。 覃夫人想要唯一的儿子早日成亲开枝散叶，覃氏想要自己早日怀孕为楚辕生下嫡子。 所以两人虽然是以来此朝拜上香的名义撮合楚离月和覃思，但是实际上也都各有心事，在陵庙面前的广场上肃立了一会儿，就向着帝陵前的大帝庙走了过去。虽然覃夫人他们这一行身份尊贵，但是玄元大帝生前普济万民，从未以身份贵贱区别人族子民，所以来到这里的所有朝拜者都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族成员，不好摆出贵族的架势来把这里清场封锁 。 楚离月和覃氏一左一右扶着覃夫人，身边是各自的侍从丫鬟，外围是护卫战神卫，一路上虽然没有刻意喝道，别人也都知道他们身份不凡，远远地躲开。 即使是一百多号人，进入大帝庙中，仍然不显得拥挤。 大帝庙很高，正中就是玄元大帝的雕像，周围是一片蒲团，和极其广阔的空地。 楚离月抬头望去，玄元大帝的雕像大约三丈高下，他头戴浑天冠，十二旒冕垂在眼前，浑身散发着一种庄严悲悯的气息。 不等她细看，覃夫人已经俯身跪在蒲团上，虔诚跪下，一板一眼地磕了九个头，口中念念祈祷。 那边的覃氏也是一样，额头紧紧贴在手背，动作虔诚之极。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发现大殿里除了下人之外，所有人都是同样地虔诚跪拜。她这样站在其中，实在是太显眼了。她学着身边覃夫人和覃氏的模样，微微闭上眼睛，排除杂念，静心凝神在心中说道：“玄元大帝陛下，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请保佑您的人族子民楚辂、程萱竹夫妻往生乐土，不受苦难；保佑您的天玄宗子 弟夜清辉洗刷清白，手刃仇人；保佑我楚离月修炼有成，早日成为帝君级别的大高手！” 至于玄元大帝能不能听到，会不会实现她的愿望，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楚离月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起身时就看见覃夫人和覃氏都含笑看着自己。 覃夫人拉着她的手，慈爱地说道：“好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听说你这次来是要给你父母做法事的，这大帝庙中的守庙人修为高深，让他们为逝者做法祈福，必然遗泽来生。”她越看楚离月越是喜欢。明明是个修炼天才，十八岁就成珠，还是一个受尽苦楚的孩子，可是身上既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没有阴沉忧郁的戾气，还能这么有耐心地陪着她们一起叩拜大帝，自己一个人 来为去世的父母做法事。 这孩子，真是让人又是心疼又是喜欢。 覃夫人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亲自给楚离月指路。 楚离月是给自己的父母做法事，她和覃氏不方便跟着，于是就在大帝庙前的广场两边精室中找了一间大的，付了香火钱在那里休息等待楚离月回来。 楚离月带着楚念之、楚青秀以及自己的侍从们、战神卫按照覃夫人的指点，绕过了大帝庙，向着一座青色围墙、红色房顶的院落走了过去。 但是，楚离月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院落旁边的一个角落里。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楚离月心底升起，那是一种熟悉的亲近的感觉，好像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等待着她的到来。 楚离月不禁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那个角落。那里是一片空地，地面上种着一些菜苗，冬日里看起来有些蔫蔫的。菜地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那种呼唤就是从茅草屋里传来的。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她体内的玄力不停起伏，连玄窍中的蓝色玄力气体都如同海潮一样有节奏地波动起来。 其他人不知道楚离月为什么停下，但是都跟着停下脚步，将楚离月团团包围起来。 楚离月长长出了口气，抬起眼睛，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向着茅草屋走了过去。 楚念之她们有些诧异，但是还是紧紧跟随着楚离月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茅草屋前。 楚离月有些犹豫，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越是靠近茅草屋，这种熟悉的亲近感越是浓厚。可是，她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在召唤她？ 她放慢了脚步，考虑着万一茅草屋中有人该如何措辞。 就在这时，茅草屋上的草帘一下子掀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一身藏蓝袍服，长发用一根玉簪固定在黑色发冠中，眉眼俊美而冷淡，就像是冬日顶着大雪的青松，有一种风骨铮铮的感觉。看见楚离月，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异。他站定脚步，一手随意垂在身边，一手虚虚按在自己腹部，开口说道：“成珠境界？八阶还是九阶？”上下打量了楚离月一眼，他肯定地说道，“战神之女楚离 月。”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热切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切磋一下？”那种期待的目光，把他刚才那种冷淡而峻刻的气质一扫而空。 如果他再把两只大手互相揉搓几下，楚离月差不多就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急切地想把自家刚收的粮食卖个公道价格的老农。 楚离月眼神微闪，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修为居然感觉跟她相差不大。这大帝庙中随便一个人出来就是这样的修为吗？ 就在楚离月思考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娘亲！你终于来看白童了！” 楚离月和身边所有的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嘴巴都张得老大。谁是“娘亲”？ 那个刚刚上演变脸绝技的藏蓝衣袍的男子也瞠目结舌，一时无语。 一个穿着白色绣满羽毛图案袍子的男童从茅草屋中蹦了出来，几步就跳到了楚离月面前。 听到“白童”这个名字，又看见这个白袍子、白胖脸的小男孩，楚离月当然想起来了，这是当初在如归客栈遇到的那头受伤的雪羽天冠雉。 白童嘴里叫着“娘亲”，脸上满是兴奋和孺慕之色，两条短腿拼命倒腾着向着楚离月冲了过来。 楚离月暗自准备抬脚等他过来把他踹飞。 不过，没轮到她动脚，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已经伸出一条长腿，毫不留情地绊住了白童的短腿，扑通一声把白童摔了个跟头。 然后，他几乎没什么动作，就已经将白童提着背心掂了起来：“什么娘亲？你的毛太多，冬天需要拔一拔对吗？” 白童在他的手中挣扎着，奈何这个男人身高臂长，白童却四肢短小，挣扎起来倒像是一只小乌龟被人提起来划动四肢一样徒劳无功。 楚离月也被白童的这幅样子逗笑了。 只是她还没说话，白童又叫了起来：“爹爹，爹爹，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娘子啊！” 藏蓝色衣服的男子抬起头来，目光和楚离月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睛是尾部微微下垂的大眼睛，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显得有点无辜。放在一个女孩子脸上可能会显得呆萌可爱，可是在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就显得有点不太合适。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总是露出 一副高傲冷漠的表情？ 楚离月心中猜测着，对于白童的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一个完全不懂人情的异兽吆喝的话，谁会当真？ 倒是几年前她就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那就是白童这鸟孩子的倒霉主人到底是谁。如今这个倒霉主人算是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就是不知道白童把他主人的“交配权”许给了多少人，这个问题楚离月是问不出口了。 想起这位外表冷漠的主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可能已经被白童出卖了无数次，楚离月望向他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同情。 倒霉的主人冷着脸，大眼睛里看不出是喜是怒，一只手提着白童，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揍。 这动作流畅熟练之极，白童大声喊“救命”，不过声音里没有太多恐惧和疼痛。看起来这个场景在过去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 楚离月带着看热闹的笑容看了两眼，就抬脚绕过两人向着茅草屋走去。 那种熟悉亲近的感觉越发清晰了，她实在是想要知道茅草屋里到底有什么。 正在拍打白童屁股的男人连忙停下手来，对着楚离月说道：“楚大小姐，这里是私人居所，不接待外人。” 楚离月停下了脚步，那种强烈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她皱起了眉头，刚想要问清楚这茅草屋里有什么，就看见一道道白光从茅草屋中射了出来。 像是一轮月华从茅草屋里升起了一样，无数明亮柔和的光线突然出现，从茅草屋的各个缝隙向外溢出。 真的有一个如同小月亮的圆球从茅草屋中升起，穿过屋顶悬挂在空中。 楚离月体内的玄力波动不休，几乎变成了一锅煮沸的开水，不停地喷薄起伏，似乎要从她体内涌出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运转海潮清音功法，将体内的玄力收束起来，驱使它们在经脉中继续正常流转。 当楚离月运转海潮清音功法的时候，那个圆球周身的白光也开始按照楚离月呼吸玄气的节奏闪烁起来。楚离月还来不及对圆月变成闪烁的灯泡进行吐槽，那个圆球就化作一道流光，扑入了她的眉心。 第314章老木头，山河珠 楚离月一惊，这东西来历不明，虽然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就钻进了眉心？ 可是随着那颗圆珠进入了楚离月的玄窍，一些记忆也流入了她的脑海。 大陆山河珠？玄元大帝亲自炼制的一件上品灵器，与玄元大陆地气相连，可以借助天地之力用于战斗。 楚离月心中大震，这样的话，那可是一件难得的至宝！天地之力，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谁能与之对抗？恐怕就算是华歌远，也抵挡不住天地威力吧？ 只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会对这颗大陆山河珠有亲近熟悉的感觉？而且大陆山河珠显然也对她有同样的认同，才会自己现身主动进入了她的玄窍。 拎着白童打屁股的男人的动作凝固了，一只手提着白童，一只手举在空中，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楚离月。 至于其他楚离月的侍从和战神卫，也都有些愣愣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大家一片呆滞时，茅草屋门上的草帘再次掀开，一个温和的老人声音传了出来：“外边那位小友，进来和老夫谈一谈吧。” 藏蓝衣服的男人将白童随手扔在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楚离月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家师有请，楚大小姐。” 楚离月才知道这茅草屋里居然是这个男人的师傅，虽然心中有万千疑问，但现在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于是对着他点了点头，吩咐其他人在外面等候，自己迈步走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看起来不大，不过进去之后却发现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这样空间折叠扩展的手段，立刻让楚离月对这位屋子主人产生了敬畏的心理，这显然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茅草屋中十分干净，地面铺着原色的木地板，木纹都清晰可见。似乎是经过了多少年的摩擦，木地板已经十分光滑。 家具十分简单，都是原木做成。 身边的男人看到她的目光在家具上流连，低声说道：“这些都是师傅带着我亲手做的。” 楚离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说他师傅做家具，还有些像是高人风范。身边这个风格变幻莫测的家伙居然也能定下心来做这种被视为匠人工作的事情，倒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就在地板尽头，一个须发银白的老人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 他符合楚离月对于高人的所有想象，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五官端正、气质出尘，一身本色粗布袍服，一根原木雕成的发簪，处处透露着大气和简朴。 看到楚离月过来，老人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原来如此。” 楚离月不敢怠慢，上前郑重行礼：“后学晚辈天元楚离月见过前辈。” 老人一抬手，两个蒲团就滑了过来：“小思，平时你不是总说自己是天才吗？如今可是见到了比你更天才的人了吧？” 他伸手示意楚离月坐下，那个名叫“小思”的男人也在楚离月对面蒲团上坐了下来。 “老夫是这玄元大帝陵墓中的守墓人。”老人自我介绍，“你称老夫为老木头即可。” 楚离月点头，并不为这个称呼的古怪而动容。 “这是老夫的弟子，也是天元人，覃思。”老木头说出了藏蓝衣服男人的名字。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原来是覃家那位天才，在天香榜上名列第五的人物。真是呃，令人出乎意料。 覃思对着楚离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了初见面时候的冷漠硬朗，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眼尾微微向下，配上笑容怎么看怎么呆萌。 一只白色小鸟无声地飞了过来，悄悄把头钻在了覃思宽大的衣袖下，露出一只小小的脑袋，圆圆的眼睛转动着，偷偷地瞄着楚离月，颇有几分乃主的风范。 “今日的事情，楚姑娘可能有些不解。”老木头缓缓说道，“不过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了，那是玄元大帝留下的大陆山河珠。” 楚离月点了点头，大陆山河珠自带说明书，已经将其功能和使用方法详细说明了。 老木头见她依旧从容淡定，脸上也多了几分赞赏。这世间能够在凭空得到一件极其强大的上品灵器时，还能保持冷静从容的人，真是屈指可数。 “这颗大陆山河珠在老夫……这些守墓人手里已经存放了一千多年，可是却从未认主，今日突然绽放光芒，自己认主，看来楚姑娘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老木头感慨了一句。 楚离月对此也一头雾水，为什么大陆山河珠会选择她？ 老木头伸出手来：“楚姑娘能不能让老夫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楚离月抬起眼睛，凤目中一片平静：“前辈恕罪。”却没有将手伸出来。 老木头释然一笑，并未多说，而是从容收手：“也好。老夫一时忘形，倒是忘了这世间的忌讳。” 覃思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什么也没说。 楚离月并不觉得自己拒绝老木头有什么不对。她和这个老木头萍水相逢，而且老木头他们保管了一千多年的至宝突然成了她的东西，老木头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楚离月无法断定。 一个修者将自己手腕伸出去任人检查，允许别人的玄力进入自己的体内经脉乃至玄窍窥探，等于把自己的性命托给别人。这种事情，只有绝对信任的人才可以做。 楚离月不觉得老木头拥有这样的信任。 老木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而是继续淡然说道：“大陆山河珠主动认你为主，有好几种可能，比如你是它前任主人的转世，神魂不变，被它察觉。” 楚离月凤目一跳，嘴角勾起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她是玄元大帝的转世？老木头开玩笑了吧？是不是下一步就是整个玄元大帝陵庙的守护者都要扑到她脚下磕头效忠？ 老木头从她的怪异表情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笑着摇了摇头：“大陆山河珠的第一任主人是玄元大帝，可是在大帝宾天之后，大帝唯一的女儿就继承了这件灵器，成为了大陆山河珠的第二任主人。” “所以，你说不定是她的转世也未可知。”老木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含笑打量着眼前的楚离月。 楚离月差点打了个寒颤。什么啊！她是海音帝君的转世？搞什么搞，那这辈子她和清辉在一起，就是师徒乱那啥？ 卡！卡！卡！对自己瞬间飚得飞起的内心戏喊停，楚离月摇头道：“这个，转世之说，虚无缥缈，还是不可尽信。” 她才不是清辉那个当成妈妈一样的师尊呢。 老木头眼神柔和，对着楚离月笑道：“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修炼的功法和大陆山河珠的原主人相同，对它产生了一种吸引。” 楚离月虽然面色不变，但是瞳孔却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海潮清音功法还真的是海音帝君的独门功法。原来是因为这门功法，大陆山河珠才会召唤她，把那种熟悉的亲切感传送过来，促使她接受它吗？ 老木头根本不需要观察她的面色变化，只听她的呼吸心跳瞬间的不同，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事实。 “看来，楚姑娘与大帝一脉确实深有渊源，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老木头指着覃思对楚离月说道，“劣徒未来可能也是守墓人之中的一员，以后有事还请楚姑娘多多照拂。” 楚离月连忙客气道：“覃公子的修为，哪里用得着我来照拂？” 老木头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片玉符，一抬手就将玉符弹到了楚离月面前。 “这是老夫的见面礼。”老木头的眼睛微微闭上，“戴在身上，可以保你平安。” 楚离月见那玉符质地精美，刀工高明，尤其是上面的繁复符文一看就令人头晕目眩，知道绝非凡品。 她也知道老木头这样就等于是在送客，于是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漂浮在空中的玉符，对着已经闭上眼睛的老木头敛衽行礼，轻声告退。 覃思也跟着走了出来，白鸟在出门的瞬间又变成了白童的模样，连着几步跳到了楚离月身边：“娘亲娘亲！” 楚离月终于做了之前她就想做的事情——伸出脚把奔过来的白童踢得飞了起来。 白童在空中一个盘旋，随即化作小白鸟的样子落在了覃思肩膀上，脑袋垂着发出叽叽叽的哀鸣。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对着覃思诉苦。 覃思的反应是将他抓下来，掂着尾巴抡了一圈…… 连楚离月都开始同情白童了。 覃思对此毫无察觉，而是开始询问楚离月到这里来的目的，听说是找人为去世的父母做法事祈福，就亲自带她去旁边的院子里找人。 楚离月发现，覃思在这里真的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一会儿工夫就给她把事情安排好了。 谢了覃思之后，楚离月投桃报李，说起了覃夫人和覃氏在那边精室等待的事情。 覃思有些诧异：“我娘来了？” 他自从十八岁之后，就长期居住在天玄山玄元大帝陵庙之中，跟着师傅这些守墓人一起生活，一起修炼。 过年过节时候，他也会回家看望父母。 有时候，父母也会过来看他，不过都会提前派人通知他。这一次，家里是有人来说，这两天会过来接他回家过年，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母亲居然会亲自前来。 为什么母亲不告诉他呢？ 覃思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自己的侍从站在一个角落里拼命对自己挤眉弄眼。看来母亲来到这里之后，才派人通知他。为什么这么做？斗争经验丰富的覃思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娘，你又带哪家千金来跟我相看了？我说过，我真的不想成亲啊！ 第315章楚家妹妹，又见面了 覃思的头都要大了。他对着楚离月拱了拱手，匆忙告辞，向着自己的侍从走了过去。 楚离月带着人返回了覃夫人和覃氏所在的精室。覃夫人她们正在谈论方才大帝庙后突然白光闪烁的情景，她们派人去看，却被守陵人挡在了外面，所以只能在这里猜测，是不是大帝显灵了。 楚离月也没多说，只是笑着看她们聊天，时不时接上两句，虽然不甚热络，不过也不显得孤僻。 过了一会儿，覃夫人的仆妇入内禀报，说世子来了。覃夫人脸上一喜，连覃氏也精神一震。 覃思换了一身鲜艳点的天蓝色衣袍，大步走了进来。 覃夫人拉着楚离月坐在自己身边，见楚离月并没有起身躲避的意思，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覃思上前行礼，覃夫人笑着对他招手：“小思，快来见过楚家妹妹。” 楚离月心中一乐。论起辈分来，楚辕是她的堂叔，而覃思又是楚辕的妻子覃氏娘家的堂叔。这要是较真，她该叫覃思一声小爷爷了。 不过楚家和覃家毕竟是两家，楚离月和覃夫人见面时候，覃夫人也不曾提起这一层，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晚辈，所以这时竟是和覃思平辈论交。可是覃氏在一边该怎么算？ 楚离月只是随意这么一想，可是覃思却不然。他早就猜出来他娘这次突然袭击，一定是又让他相看什么人家的姑娘，早就在路上就想好了直接拒绝。 只是没想到覃夫人上来就是一句“楚家妹妹”，差点把他早就准备好的话全给噎回去。 覃思带着几分诡异看了楚离月一眼，看见楚离月面色如常，只是起身含笑对他行礼问好，就猜到了楚离月根本不知道其中内情。 他眼珠一转，就想起了方才那场根本没有得到回答的切磋请求。 覃思就带着微笑和楚离月见礼，嘴里还温声说道：“楚家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覃夫人和覃氏对望一眼，眼里都是惊喜。这两人竟然是已经见过了？而且看起来两人相处的不错，素来极度抗拒相看的覃思居然态度这么软和，难道这两人真是前生注定的姻缘？ 楚离月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但是她两辈子都没有过相亲的经历，加上自己已经有了清辉，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所以只是心中狐疑，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哪里不对。 凤目微微一眯，嫣红的双唇勾起一个得体的弧度，楚离月也温声回答：“方才多谢世子帮忙。” 至于老木头、大陆山河珠之类的东西，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覃夫人脸上的喜气遮都遮不住，覃思也不解释，而是顺水推舟对着楚离月说道：“楚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大帝陵吧？要不要我带你到四周转一转？” 这句话一说，覃夫人和覃氏的眼睛都开始闪亮，楚离月本能地觉得不对。覃氏已经走过来将楚离月推了起来：“离月快去吧，这里我们都来过好几次了，只有你是第一次来，正好让小六叔带你走走看看。” 楚离月长眉皱了皱，心中豁然开朗，这，这简直是上辈子被奇葩队友推出去看笑话的经历翻版嘛！ 当然，覃氏不是要看她的笑话，不过那种急切也让楚离月心中明白了她这次邀请自己同来的真正目的。 心思电转，看着眼前覃思无辜的大眼睛，楚离月还是点了点头：“如此，就劳烦世子了。” 走出房门，还能听见门内覃夫人如释重负的声音：“玄元大帝保佑，老天爷保佑，小思这是真的开窍了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了身边的覃思一眼，他显然早就看出来了，这样的话，他刚才分明是故意借着覃夫人她们来把自己推出来。 覃思并不是傻瓜，相反，他很聪明：“楚妹妹，我只是想和你切磋一番。”他的大眼睛里显露出兴奋的神色。刚才师傅看见楚离月的时候，也说这是能够和他比肩的人物，这可让他手痒得很。 听了他的话，蹲在他肩头的小白鸟仰起头看着天空，他为自己主人的未来感到担忧。也许这辈子他的主人都不可能找到一个互相喜爱的人族来交配繁衍后代了。 所以，这件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他白童来解决啊！ 楚离月这才知道覃思的属性竟然是“武痴”。难怪覃夫人急成这个样子，一见他肯给女孩子好脸色就喜不自胜，简直像是天上掉了馅饼，得了什么意外好处一样。 不过，覃氏和覃夫人背着她这些谋算，也让楚离月十分不喜。 覃夫人倒也罢了，毕竟一个母亲为儿子操心娶媳妇，并不算是太过分。倒是覃氏的做派让人心里不舒服。 覃氏和她平素没有任何交道，楚离月不信她真是纯粹的好心，想要给自己介绍一个优秀的男人。隐藏在这样“好意”的撮合背后的想法，楚离月基本上也能推测出来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回去跟她们两个周旋，倒不如真的去和覃思切磋一番，还能开阔眼界，丰富自己的战斗经验。 于是楚离月就点头答应了。 覃思十分喜悦，立刻带着她向着大帝陵后面的建筑群走去。 覃思倒也不是特别痴迷修炼不懂世情，一路上带着楚离月向后走，看见什么建筑或者古迹，都还像模像样的给她介绍一番。 楚离月听覃思对于大帝陵庙中的道路和典故了若指掌，也不由问道：“世子对这里很熟悉？” 覃思非常爽快：“我自从十八岁之后就跟随师傅修炼，一年中总有七八个月在这里，这大帝陵里里外外我都熟得很。”挑起了眉毛，楚离月心中“哦”了一声，覃夫人来的时候还跟她说，她儿子陪着她来的，不过是临时跑去玩了。原来也是谎言。估计是覃思根本不配合覃夫人的相亲计划，覃夫人才不得不伙同覃氏把楚离月 弄到大帝陵来见覃思。 楚离月好奇地问道：“你家人也同意？”毕竟他是覃家家主唯一的嫡子，而且又天才横溢，这样常年不在家中，覃家家主能愿意吗？ 按照正常的世子生活流程，十八岁覃思就应该成亲，然后接手一些家族事务，一点点进入权力核心，培养自己的班底，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接手覃家家主的位置。 结果他这么长时间都消耗在大帝陵，而且听老木头的意思，以后覃思还准备接任下一任守陵人首领的位置。这样的话，覃家怎么办？ 覃思的脸上露出了冷淡的神色，这个样子的他和楚离月第一眼看见的他完全吻合了。 “这世间红尘烦扰、争名夺利，我看了就觉得厌烦。”如果不是父母犹在，他早就留在大帝陵不回覃家去了。 师傅说了，他的天资如果全都用在当一个世家家主，每日里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实在是太浪费了。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那么覃公子你的理想是做什么呢？” “修炼，成为与古修者并肩的强者。如玄元大帝一般，守护这个大陆。”覃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楚离月似乎有些不太认同的目光，一张嘴就把自己心里想过无数次却从未对人说过的念头说了出来。 覃道年怎么教的儿子？唯一一个嫡子，天资这么好，怎么教出来一个……呃，小清新？楚离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覃思。 第一眼看见以为他是一个成熟冷漠、风骨铮铮的男儿，第二眼以为他是一个外冷内二的呆萌，结果现在他又露出了一个全新的面孔，居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清新。 修炼是很重要，守卫大陆，嗯，也很伟大——可是父母的殷切期望呢？作为定国公世子必须背负的责任呢？一个人最基本的责任还没有履行完毕，就要去守护全人类、保卫全大陆？ 楚离月心中不太认可覃思的选择，不过却没有说出口。她和覃思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有这样的交情来讨论人生。 她换了个话题：“我们去哪里切磋？” 覃思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大门：“陵庙地下，大帝陵地宫前，有一个广场，非常适合切磋。” “地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大帝陵地宫，他们怎么能随意进去，那不是打扰玄元大帝安眠吗？覃思笑了起来：“没关系的。”他举手接住了在天空盘旋了几圈又落下来的白童，“我和白童以前经常在那里捉迷藏。那里空间够大，更关键的是有阵法维护，我们两人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担心玄力波及四周 ，毁坏建筑伤害他人。” “而且，那里并不是真正的地宫。”覃思抬手让白童再次飞上天空，“而是师傅他们那些守陵人居住和值班的场所。” 不过是地宫外面的一个巨大广场而已，距离真正的地宫还有重重防御呢。 楚离月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鸟绕过重重建筑，一路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雪羽天冠雉在空中盘旋着，守陵人对覃思和他的兽宠都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有人出来拦阻，楚离月跟着覃思来到了天玄山峰顶的浩大建筑面前。 覃思比了一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守陵人看了他们一眼，重新恢复了木头人一样全无气息的状态。楚离月能够感觉到周围存在着十几个气息悠长的修者，他们的存在状态十分奇妙，心跳气血都比平常人减慢了许多，仿佛陷在冬眠之中的动物一样。但是在这些缓慢的心跳和气息之中，隐藏着强大的力量 。这些人都是守陵人吗？那么玄元大帝陵庙之中，可是藏着一支不引人瞩目却实力强劲的修者队伍啊。 第316章地宫，幻境 玄元大帝的陵墓从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峰，巍峨伟岸。其实地宫却在地面之下。 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有一支专门的守陵人队伍守护着玄元大帝的陵墓。不管是沧海桑田，还是政权变化，他们都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守护着玄元大帝。 他们被称为“木头人”，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能够收敛生机和气息，更会将自己的性情变得内敛起来，像一根根木头，安静地待在原地，甚至不眠不休不饮不食，都不会有什么妨碍。 听了覃思的介绍，楚离月才知道为什么覃思的师傅自称“老木头”。 可是，覃思的理想就是成为一根老木头吗？ 覃思推开了一座巨大的青铜门，带着楚离月走了进去：“那倒不是。” 青铜门上隐隐有光华流转，楚离月玄窍中的大陆山河珠突然跳动起来，青铜门顿时绽放出七彩毫光，相应地，楚离月玄窍中的大陆山河珠也绽放出七彩毫光。 自从大陆山河珠自己主动进入楚离月的玄窍之后，她根本没时间仔细去观察玄窍。如今大陆山河珠和青铜门互相呼应，楚离月意念一动，竟然在脑海中展现出一个立体模型。 仔细一看这个立体模型，楚离月不由暗中惊喜。 她跟着覃思进入青铜门后，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足足有五六百米，两边墙壁上镶嵌着玄晶灯，灯光柔和而明亮，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陵墓之中的情景。 甬道尽头是一个拐弯，楚离月用肉眼只能看到一面黝黑古朴的墙壁。 可是在她脑海中的立体模型中，甬道尽头是一条横道，向左向右各自都有另一条狭长的甬道。 左边的甬道走到头，就是一个宽阔之极的广场。 右边的甬道向前延伸，则是一面巨大的墙壁，墙壁上是另一扇高大的青铜门。 覃思走在前方，缩小的雪羽天冠雉在他头顶上前前后后飞一会儿，落在他肩膀上休息一会儿，来来回回。 他回过头来对楚离月说道：“楚妹妹，你跟着我的脚步走。千万不要踩错，否则可是会要命的。” 楚离月连忙仔细看着，随口问道：“既然白童能飞，那我们也可以凌空飞去，这样的机关不就没有用了吗？” 成珠修者可以用护身玄光飞行，她虽然还没有修炼出护身玄光，但是用火焰羽翼照样可以飞行。 覃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那么简单？”他小心地示意楚离月跟上，一步一步地踩着特定的地方走了过去。 一直到他们走到甬道尽头，楚离月左右一看，果然是一条横着的甬道，一排玄晶灯从两边墙壁上延伸出去，看起来很有几分繁华静谧。覃思一步一步带着楚离月走到了左边的广场上，才松了口气，对楚离月解释道：“这地宫之中，根本不能随便使用玄力，否则很容易会引发当初隐藏在地宫中的阵法，将人卷入玄力旋涡，不知道会传送到什 么地方，更不知生死下落。” 除了这个广场之外。 白童当然可以自如飞行，因为它飞行靠的是自己的翅膀，是飞鸟的本能，根本不需要任何玄力。 面前这个广场是地宫之中守陵人的值守之地，他们分为四队，永不停息地在真正的地宫中守卫大帝的棺木。只有他们所修炼的特殊功法才能在地宫中正常使用玄力，而不会引来玄力旋涡。 广场周围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房间，像是一个庞大的蜂巢。那些都是守陵人休息所用的房间。他们的休息是真正的安眠，只有到了下次执勤的时候才会自动醒来。 这个时候，即使是覃思和楚离月在这里大打出手，他们也不会被惊醒。而这个广场周围设定的阵法，能够抵御无尽的玄力冲击，而不会泄露出去，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 覃思说道：“平时我和他们切磋也都是到这里来，这里不怕外界发现，也不会影响外界，最是妥当不过。”那些在各自房间中休息的木头人也都不会对此有任何反应。 天玄山每日前来朝拜的人来自大陆各个角落，从未断绝过，如果在外边大打出手，不知道会吓到多少普通人。 楚离月看了看四周，空旷之极的广场上只有他们两人相对而立，白童在天空中随意飞动，看起来对这里也十分熟悉。 她淡淡一笑，对着覃思抱拳行礼：“世子请。” 覃思也不客气，直接召出了自己的玄珠，原来是一张白玉君子琴。 他抱着琴对楚离月行礼道：“请楚妹妹指教。” 说完，覃思就盘腿而坐，将白玉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两只手轻轻按在了琴弦上。 和覃思的长相相比，他的一双手堪称完美，皮肤白皙如玉，手指修长有力，放在雪白的琴身上，形成了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拨琴弦，试了几声之后，一曲叮叮咚咚如同伐木的曲子就响了起来。 楚离月站在覃思对面五丈远的地方，一脸宁静地听着这只曲子，心中却在猜测神音覃家利用音乐进行战斗的方式。 她放出神识，感知着周围的玄力流动。 音乐听起来不错，挺舒服的，可是这样就能算是攻击了吗？ 覃思弹了一会儿，看见她完全没有反应，才拨动琴弦，一缕缕无形的气刃从他的指下飞了出来，向着楚离月劈下。 楚离月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毫不在意，轻松躲过。 覃思尝试了几次其他办法，终于还是无奈地认输了。 楚离月和覃思一起走出了地宫，和覃思告别回到覃夫人和覃氏身边，一起乘坐飞舟返回了神京。 覃夫人派人去楚家提亲，楚离月不愿意答应。她告诉覃夫人，覃思虽然优秀，可惜一心只知道修炼，根本没有男女之情，绝对不是一个良人，不能托付终身。谁想到覃思竟然从天玄山跑了下来，找到楚离月表白，说他原来看不上这世间的女子，才会一心只想修炼，甚至想成为木头人的首领。可是自从见了楚离月，而且还在切磋中输给她之后，就对她再也无法 忘怀，时刻萦绕于心。 所以，覃思愿意回来做覃家未来的家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包括和楚离月成亲之后，也会对她和他们的子女负责。 楚离月看着眼前的覃思，大眼睛里满是真诚，凤目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伸出手来慢慢握住了他的脖子。 “离月，离月，你不相信我吗？我愿意发誓，这辈子都会对你好！”覃思毫无抵抗，反而用手按在心口，要取出自己的心头血来发下誓言。 楚离月嫣红的双唇微微勾起，握着覃思脖子的手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覃思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了下来。 铮铮！ 两声急促的琴声猛然高亢起来，整个曲子的气氛全都被破坏了。覃思叹了口气，停止了弹琴。 楚离月对着面色发白望着自己的覃思，举起方才拗断“覃思”脖子的手，做了一个扭断脖子的手势。 覃思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明明一切都很顺利，自己的表白也很真诚，怎么突然她就暴起杀人了？ “这就是世子的音攻？居然能制造幻境？”楚离月赞叹地问道。 她开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幻境，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觉得覃思输得未免也太容易了，可是大概是对于自己过分自信，并没有深入去想有什么不对。 只可惜，后面的时候覃思的设计出了问题。 覃思将膝上的白玉君子琴收回玄窍，拂袖站了起来：“楚妹妹，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他这个幻境就是针对楚离月这样的身世经历、年龄性别而设计的，这一路上他和楚离月不停地说话聊天，其实就是在揣摩楚离月的性格。覃思认为，楚离月是一个坚强自信、奋发向上的贵族小姐，在失去了父母，又被叔叔暗害、被未婚夫背叛的悲惨经历之后，一定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为了她不顾一切，甚至改变自己的人生目标来爱她、娶 她、呵护她。 而且，覃思也发现了，楚离月对于他的理想并不太认同。虽然她很有礼貌地没有表达出来，但是覃思还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种观点覃思早就听人说过了，不止一位长辈批评他，指责他不负责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好，就想着去保护天下苍生和玄元大陆，岂不是一个笑话？ 所以，覃思在幻境中将自己设计成了一个为了楚离月改变自己的痴情男人，为了楚离月，他宁愿回到覃家，去和这些红尘琐事打交道。他愿意娶她，和她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这样浪子回头式的男人，可比那种从一开始就十分温顺规矩的男人更有魅力。他以为楚离月会感动而后接受，然后就可以在楚离月放弃防备的时候对她发动攻击了。没想到，楚离月脸上和眼睛里根本没有一丝感动，而是浮现出嘲讽，甚至根本不等他再做任何调整，就直接将他的化 身扭断了脖子！ 不愧是战神之女，杀伐果断，毫不犹豫啊。 覃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在幻境中死亡还不到影响现实的地步，但是方才那种突然降临的死亡恐惧，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没有爱过一个人吧，世子阁下？”听了覃思的疑问，楚离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问道。如果爱过，他就会知道，刚才他的眼睛里，虽然努力写满真诚，却根本没有丝毫爱意和激动。 第317章白童，阴陵卫 覃思也听明白了楚离月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大概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楚离月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在猜测自己有没有爱过男人之类的，只是对于覃家这种攻击方法十分感兴趣。 她举起右手，莹白的手指之间冒出了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凝成了一把一尺长短的短刀：“覃世子请。” 覃思这种幻境在第一次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效果最好，现在楚离月已经有了提防，他却也不见畏惧，而是向后一跃，眉心白光一闪，将白玉君子琴抱在了手上。 楚离月先是试探性地发出了一刀，金红色的火光从空旷的广场中划过，烈烈火焰如同一条火龙，咆哮着奔向覃思。 覃思拉开了与楚离月的距离，大眼睛中一片冷肃，身形笔挺犹如雪压青松，傲然而立。 他一手托着琴，一手在琴弦上用力拨动。嗡嗡两声，一片无形的玄气就从琴上飞出，正正迎上了火龙。 琴声巍峨如山，琴弦在修长有力的手指下不停颤动，随着琴声的展开，挡在火龙前方的玄气越来越厚重，最后终于和火龙一起消散。 楚离月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得到的大陆山河珠，她心念一转，正好借着覃思试一试这个上品灵器的威力。 玄窍之中的大陆山河珠已经落入了地面之下，随着楚离月的意识，突然在地面下开始旋转起来，一片片柔和的白光从地面下散发出来，将整个玄窍照得通明。 无穷无尽的力量从玄窍之中向着楚离月体内经脉奔涌而来，楚离月感觉自己似乎和整个大地融为一体，方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地宫模型再次出现，而且变得更加完整清晰。 身前的空间被她的神识锁定，她不仅能看到覃思拨动琴弦的手指引发的所有玄气变化，而且有一种这个空间完全被她控制的感觉。 楚离月刚想再次出手，却在脑海中的地宫模型中发现了一个情况：一只白色小鸟一闪而过，显出了白童的模样。白童蹑手蹑脚地落在甬道拐角的某个位置，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墙上比划了几下。 虽然不知道白童在干什么，但是楚离月却感觉到周围玄气的剧烈波动，一缕强大而邪恶的气息慢慢醒来。 楚离月猛然握紧了焚天：“覃世子，白童在做什么？”她不相信覃思会把她骗到这里暗算她，可是事实是，白童是他的兽宠，而来这里切磋的建议也是覃思提出来的。 那一瞬间，楚离月甚至有一种阴谋化的想法：覃家选择了楚辕，所以想要将她除去？所以拐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她拉进圈套里？ 覃思愕然，连忙召唤白童。白童那边却没有说话，只是传来了一股得意的情绪。 白童和他结下契约多年，彼此十分熟悉，覃思一下子就猜到了白童一定是做了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 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呢？一个念头从覃思脑中跳了出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这死鸟真是要拔毛了吗？ 顾不上多说，覃思一跃而起，连手里的白玉君子琴都来不及收回，就落到了广场和甬道的接口处。 果然，一道道黑烟从甬道两侧冒了出来，在地上一滚，瞬间就化作了一个个全身漆黑、神态木然、动作僵直的甲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持着长矛向着覃思的方向走了过来。 鸟孩子真该揪着尾巴摔死！摔死！摔死！ 覃思用力拽着自己的头发，方才那种傲骨铮铮的气质顿时消失无踪。 楚离月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覃世子，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白童这样做意欲何为？” 覃思懊恼地拽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摇着头：“白童将地宫的防御阵法启动了，这是玄元大帝生前的亲兵近卫，自愿殉葬变成的阴陵卫……” 他是未来守陵人的首领，这些地宫外围的阵法师傅都给他讲述过，而白童一般都在跟前，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也不足为奇。 可是白童平时虽然胡闹，但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离谱的事情。今天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白童这是想干什么？ 覃思来不及多说什么，因为那一队百人阴陵卫已经无声无息地逼到了近前，迈入了他们所在的广场之中。 “你退后！”覃思也来不及叫什么楚妹妹之类的了，面色凝重地将楚离月向后推去，自己则抱起了白玉君子琴，对着阴陵卫摆出了御敌的姿势。 阴陵卫只要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就会一直发动进攻，直到活人气息消失为止。而所谓活人的气息，并不仅仅是呼吸，还有气血、心跳、玄气流动等，并不是屏住呼吸就能解决的。 他们生前是玄元大帝的亲兵近卫，虽然因为这种殉葬后抽出神魂炼制成阴魂陵卫的法术而实力大减，但是每一个还都具有成珠之上的修为。 这样一个百人小队，如果走到外界，已经足以横扫一个国家了。 覃思根本没有把握能够顶得住这支小队。 他倒也罢了，只要运转师傅教给他的木化功法，就可以变成毫无活人气息的木头人，阴陵卫就会忽视他的存在。但是楚离月怎么办呢？ 人家小姑娘可是自己带来这里的，亏得自己还跟人家说，这里安全、清净之类的，他要是木化了，楚离月一个人面对这一队阴陵卫，那可是必死无疑。 覃思拨动琴弦，一道道无形的玄气波动冲向前方，在狭窄的甬道里产生了强烈的震荡。被这种震荡波及到的阴陵卫，本来凝实的身体竟然开始虚化，就像是水墨画的人像开始褪色一样。 楚离月知道这恐怕才是覃思真正的绝招，看样子他擅长的是神魂攻击，这在大陆修者之中确实是非常少见的。 玄气波动在甬道墙壁上撞击，反弹，重新汇聚在一起，一直向前方传播而去。不一会儿功夫，整个甬道都布满了不停震荡的无形波纹。 这支阴陵卫小队被甬道中几乎无处不在的玄气震动笼罩，一个个都从黑色变成了灰白色。 覃思趁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弹指振飞出去。 但是玉符向着空中飞去，很快就又落了下来，根本没有办法传出地宫。覃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恼怒，白童放出这些阴陵卫，又将地宫封锁，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想让他和楚离月死在这里？ 覃思看向眼前甬道里一片片变得灰白的阴陵卫，脸上神情凝重，宽阔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一直红润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看起来十分吃力。 他要维持自己最强大的攻击，必须源源不断地输出玄力，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果然，随着覃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甬道中的震荡波却越来越难以维持。 那些阴陵卫虽然变成了灰白色，但是前进的脚步却没有停止过。 他们距离覃思越来越近，手中的武器指向挡在正前方的覃思。 就在覃思咬着牙，准备将所有玄力都倾注在白玉君子琴上做最后一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楚离月的声音：“覃世子这是当我不存在吗？” 覃思这个时候表现得倒是很有责任感，挡在她的面前想要一个人扛住危险。可惜的是，他的实力显然不足以应对。 楚离月话没说完，眉心已经飞出了一点金色火焰。 火焰在空中蔓延，形成了一片金色火海。火海之中，一朵朵金莲先后绽放。 大陆山河珠给了楚离月无限的力量支持，升级版的火海金莲使用出来也变得轻而易举。 火海向下一落，坠到了甬道之中。 一片片金莲花瓣飘落，在火海中重生、含苞、盛放，再次飘落花瓣。 这一幕与当初的火海红莲相比，少了几分嗜血凶残，却多了几分华丽大气。而威力却更加惊人！ 所有的阴陵卫一旦沾染上一缕金色的火焰或者花瓣，都马上扭曲变形，被吸取了玄力，化作一个虚影彻底消失在火海之中。 楚离月和大陆山河珠维持着联系，所以对于阴陵卫消失时候的玄气波动感觉得十分清晰。 甚至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覃思背后，她也能够把甬道里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覃思呆呆地看着眼前甬道中盛放的金色莲花，在这样华丽的火焰下，一支百人阴陵卫小队如此轻松地就被彻底消灭了。 他愣了愣，确定方才的阴陵卫没有一个继续存在了，而眼前的火海金莲也逐渐消散在空中，才满面复杂地转过身来，望向静静负手站在他身后的楚离月。 眼前的少女依旧是淡然微笑的表情，可是覃思的脸色却变幻不定，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涩声说道：“楚大小姐，我认输。” 虽然没有直接比试，但是只看楚离月这一手，不管是玄力的雄厚、玄珠的攻击力，都比他强太多。 有一瞬间，覃思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就已经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而他，二十八岁，枉负天才之名，却比人家差了太多。 楚离月笑了笑：“覃世子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过是仗着玄珠元魂正好克制这些阴魂而已。” 而且大陆山河珠所能提供的力量太磅礴了，否则她哪里会这么随意就使用出火海金莲的招式呢？覃思知道楚离月是给他面子，他也不再多说，而是对着楚离月拱了拱手，深深一躬：“我要向楚大小姐赔罪。白童不知为何做出这种事情，我作为他的主人，管教不力，差点将楚大小姐置于险地，实在是惭 愧不已。”楚离月面色未变，只是叹了口气：“这个先不说，覃世子，你看看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第318章再次突破 覃思想起刚才没有飞出去的传讯玉符，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真是不明白白童想要干什么，他刚才把地宫对外的阵法也给开了，隔绝了内外交通。所以现在我也不能传讯出去了。” “不过，你不用着急，师傅他们发现我一直不出现，会来这里找我的。”覃思安慰楚离月。 几乎所有守陵人都知道地宫广场是覃思和白童玩闹的地方，看不见覃思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想到来这里找他。 楚离月却不像覃思这样乐观。虽然不知道白童是发的什么疯，但是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她催动玄窍地面中的大陆山河珠，将地宫模型再次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之中。同时开始认真审视大陆山河珠。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大陆山河珠。从得到它开始，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去好好看它。 玄窍之中有了大陆山河珠，原本并不厚重的地面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沉重的感觉，楚离月的玄窍更像是一方新的天地了。 大陆山河珠中蕴含的力量似乎根本没有尽头，源源不断地从内部向着周围的大地散发出去。楚离月仔细观看，发现玄窍中远方的地面甚至开始隆起，有了峰峦起伏的曲线。 河流和山川的初步形状开始在大地上出现。 玄珠高悬在天空之上，散发着炽热的金光，越来越像是一颗太阳。 看来大陆山河珠对于玄窍的进化真的是有不少帮助。而大陆山河珠和现实世界仍然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传入到楚离月的玄窍之中，让她隐隐约约有一种触摸到无形中冥冥天道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还有些缥缈，似乎就在身边，却又无法捕捉，可是那 种玄妙的感觉已经让楚离月有所领悟。 她身上的气势突然暴涨，广场周围的防御阵法发出嗡嗡嗡的低声鸣叫，一层透明的护罩被激得显出了真形。覃思看着闭目站在原地的楚离月，脸上的表情是接近于自暴自弃的无奈笑容。十八岁的成珠高手，难道现在又要突破了？师傅说成珠之上，其实还有很多更高的境界，比如化珠……楚离月这是要突破，晋级 成为化珠高手吗？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他是天才，整个四大家族的天才也不过是那几个，彼此之间都知晓对方的存在。楚离月这个比他小了十岁的小姑娘，他也曾听说过，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天一见，不但输给了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姑娘，而且还要亲眼看着她冲击化珠境界啊。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覃思还是十分小心地抱紧了自己的白玉君子琴，为楚离月护法。 厚重如山、轻灵如风、炽烈似火、沉静如水、盎然生发如木以及犀利森冷如锐金，各种不同的气势先后从楚离月身上散发出来，充斥在整个广场上空。 一时间，广场周边的透明护罩不断闪烁着各种波纹，像是遭到了无数次强力攻击。 周围蜂巢般的房间中掀起了一片骚乱，正在其中休眠的守陵人们纷纷醒来，以为是有强敌入侵，一个个飞快地出现在广场上。 覃思连忙对他们比划着手势，表示这是自己带来的，自己人。木三十是这一班守陵人的班头，面色凝重地来到了覃思身边：“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有这么一个姑娘来到地宫，还俨然要在这里突破，气势惊人。而且方才他也感觉到了地宫与外界隔绝的阵法被打开，这 可不是小事。 覃思苦着脸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听说是白童抽风干的，木三十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虽然白童是一个兽族，但是却是大帝陵庙中唯一一个幼儿——他的年龄在兽族同类中确实不大——这些根本没有后代的守陵人就把覃思和白童当成他们的晚辈一样，他们因为修炼的功法而性格内敛，但是 正因如此，才会对这两个小家伙格外纵容。 一听是白童干的，木三十也只有摇头，觉得这次白童做的是有点过分，比平时的恶作剧要过头了许多。 他无奈地说道：“我这就去把阵法关掉。” 覃思连忙阻拦：“三十叔，方才甬道中的阴陵卫全都出现了，还是被楚家妹妹打散回去的。你现在过去，恐怕是会触动他们。”木三十有些犹豫，他如果木化，处于木头人状态，当然是不会触动阴陵卫，可是那样又无法移动……“可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木三十的经验比覃思丰富多了，这地宫阵法一开，结果可不仅仅是内外隔 绝这么简单，一些危险的东西也会随之醒来。 虽然地宫里加上这里一共有将近三百名阴陵卫，但是如果真的唤醒了当初守卫大帝安宁的可怕力量，他们这些阴陵卫固然是可以躲过去，但是这个覃思的朋友、漂亮天才的小姑娘，恐怕就无法幸免了。 木三十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过去把阵法关掉。 他让其他守陵人继续去各自房间里安眠，自己向着甬道走了过去。 覃思一边留意着楚离月的情况，一边分神去时不时关注木三十那边。 木三十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甬道。 原本只需要不走错步子，就可以安全通过的甬道，因为阵法的开启，已经充满了重重危机。 阴陵卫藏身于甬道墙壁之中，他们是死者的神魂转化的，就算是受到了一时的创伤，但是只要回到墙壁之中，就能够得到阵法补充的玄力，慢慢恢复。 而当阵法开启的时候，只要感觉到活人的气息，阴陵卫就会再次从墙壁中出现，和来人以死相博，直到一方死光为止。 木三十小心翼翼地走在安全的地面，身边突然冒出一缕黑烟，他急忙上前两步，躲过黑烟的区域。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赶在黑烟出现的时候快速躲过去，可是随着整条甬道都被黑烟弥漫，木三十不得不停下脚步，运行功法，整个人彻底收敛生机，气血心跳乃至玄力波动都降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 那些黑烟落地化成的阴陵卫失去了目标，在甬道中搜寻了一番没有结果之后，就一个个向着广场望了过来。虽然知道这些阴陵卫其实已经没有了五感，根本不可能看见，可是覃思还是忍不住全身一冷。他这是第一次正面和阴陵卫打交道，方才那种吃力地感觉印象深刻，最后还是靠着楚离月一把火把这些阴陵卫 烧回去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阴陵卫再次出现，他们的实力来不及恢复太多，不过一个人应对这个阴陵卫小队，覃思还是不想再次尝试了。 他连忙发出信号，呼唤那些刚刚返回房间休息的守陵人。守陵人们出来看见阴陵卫的百人小队，也一个个都很头疼。他们是来守陵的，和阴陵卫是合作关系，虽然无法沟通，但是平时也很少考虑过把他们当成敌人。加上守陵人能够转化到木头人状态，根本不会 和阴陵卫冲突，所以现在看见阴陵卫过来，第一个想法就是木化。 覃思指着一边正在突破的楚离月：“我们木化了，她就死定了。”他如果这个时候撒手不管，那不是在害人吗？ 守陵人们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覃小思二十八岁了，是该娶妻生子了。虽然守陵人是不会成亲繁衍后代的，但是覃思是个例外。 他是首领的弟子，也是他们守陵人共同的晚辈，如果有了喜欢的姑娘，也可以去勇敢追求的啊。 守陵人们一个个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挡在了覃思和楚离月身前。 守陵人数目不少，但是对付阴陵卫却缺少有力的手段。阴陵卫是经过法术处理的死者神魂，他们并没有真正的肉身，无惧武器攻击。只有覃思那种神魂攻击才会对他们起到作用。 可是守陵人主要修炼的都是针对敌人肉身的攻击手法，每每一刀劈下，阴陵卫被拦腰斩断，但是不到一个呼吸，变成两段的黑烟就会再次组合起来，化成一个完整的阴陵卫，继续前进。 覃思坐在地上，十指如飞，在琴弦上轮转不休，琴声低沉肃杀，一波波无形的玄力波纹向着甬道中扩散而去。 他现在只希望三十叔能够快点到达阵眼，关掉阵法，让这些阴陵卫自己消失。否则这样下去，虽然他这边人多，可是更可能失败的还是这边。 锐利的目光从眼角微微下垂的大眼睛中射出，覃思手指一勾，铮的一声锐响，将一个即将冲到最前方守陵人身前的阴陵卫震成了虚无。 守陵人们手脚利落，刀剑如风，将动作缓慢的阴陵卫一个个斩断。 然而阴陵卫却根本不知疲倦和疼痛，只是在地上一滚，变成两段的身体就从两团黑烟变成一团，然后再次化作人形，向着敌人继续进攻。 就在覃思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面色泛起不健康的潮红之时，所有阴陵卫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们保持着前进和攻击的姿势，好像突然凝固了一样，定格不动。 覃思松了口气，停止了弹琴的动作，一只手在自己额头上抹了一把，笑着说道：“三十叔成功了。” 阵法关闭之后，这些阴陵卫失去了指令和动力，自然就会消失了。 果然，就在大家眼前，阴陵卫们再次化成了一缕缕黑烟，向着甬道中飞了回去。 “这下好了。”覃思站起身来对着和他一样露出疲惫之色的守陵人们行礼道谢，“谢谢叔叔们！回头我一定要把白童的尾巴毛拔光！这次他真是太过火了。” 守陵人们露出了微笑，也有人看着一边的楚离月，神色暧昧。 楚离月身上的气势还在不断攀升，引得广场周围的护罩开始闪动着不同颜色的光芒。一个性子比较活泼的守陵人一胳膊搭在了覃思肩上，对着楚离月歪了歪嘴巴：“覃小思，你这个……看起来挺厉害的，你能打得过吗？” 第319章神识之战 被像是长辈又像是兄长的守陵人调侃，覃思的脸不由红了一片：“打不过。”真的打不过。那片火海金莲，就算是他落入其中，也只有被焚烧成灰的下场。更不要说这眼下楚离月眼看又要突破了，自己就更 不是对手了。 覃思隐约能够猜到楚离月的突然突破可能和大陆山河珠有关。 他曾经见过一次，师傅对着大陆山河珠发呆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叹息。说这个宝物注定不是师傅能够得到的。 师傅那样的修为和心性，还对大陆山河珠如此在意，可见这东西不仅仅是一个上品灵器那么简单。 楚离月有此福缘，平日积累深厚，此时突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个时机选择得不太好……覃思的脸上浮现出愧疚，幸亏这次闹剧就此结束了，他也可以把楚离月安全带出去，没有出现什么遗憾。 “哎呀，这现在就打不过，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了。”有人凑过来对覃思挤眉弄眼。 “那有什么，只要能在床上降服了她，再厉害的女人也会变得温柔似水……”又是一个自己觉得经验丰富的，“想当初我还没上山的时候，青楼里多少花魁都恨不得倒贴钱跟我过夜……” 覃思红着脸推开这些突然爆发出可怕属性的守陵人，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平时内敛寡言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别乱说，我们只是世交兄妹的关系。”覃思低声说道，“别让人家听见了，小姑娘会生气的。” “生气嘛，哄一哄就好了。”有人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教导覃小思，免得他老了也像他们一样，“关键是你有没有这个想法，想不要想要这样一个媳妇？只要你想，叔叔今天就好好教你几手。” 覃思连连摆手：“谢了谢了，我不需要，不需要。” 他一边推着这些突然露出奇怪面目的守陵人回各自的房间里继续休眠，一边不停地回头看向楚离月，生怕楚离月突然清醒过来，听见这些让人羞愧的话。楚离月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之前阴陵卫的出现，也包括覃思和这些人的交谈。她并未对这些人的话产生什么不满，就看方才这些人面对阴陵卫的时候，明知道自己没有太有效的手段，但是为 了保护她还是选择了直面战斗，她就只有感谢对方的道理。 但是此刻，她的心思却并未集中在这里，而是放在了木三十身上。 她看着木三十好不容易穿过了甬道，来到了之前白童打开阵法的地方，伸手从阵法中去除了维持阵法运转的玄晶，使得阵法停止运转，让阴陵卫突然失去了依靠，全都化作黑烟返回了墙壁之中。 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因为白童调皮引起的闹剧已经结束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是楚离月心底却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仿佛地底深处某个可怕的巨兽睁开了眼睛，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方向。 面对这种危险的感觉，楚离月没有选择退却。 毫不谦虚地说，她的实力是在场者之中最强的，这个时候不去试一试阻挡这个可怕的存在，等到这个存在真的降临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必然会死伤惨重。 方才这些素不相识的守陵人能够站出来保护她，现在她自然也要尽其全力来保护他们。 楚离月的神识奋力向上一跃，大陆山河珠在她的玄窍中大放光华。 得到了大陆山河珠的支持，楚离月的神识轻松笼罩了整个地宫。 在地宫深处，一个强大的意识沉沉苏醒。楚离月的神识轰然降临，与他正面相对。 无声的咆哮从地宫深处传出，直接向着楚离月的神识撞来。 大陆山河珠的白光向上绽放，将楚离月的神识护在其中，与无形的攻击硬生生地拼了一计。 楚离月神识震荡，感觉到有些晕眩，而对方显然也受了不小的伤害，气势大减。 忍着心中的不适，楚离月无师自通，神识一动，金色火焰凭空升起，一片火海携带着雄厚的玄力向着地宫深处落去。 紫焱坐在高高的玄珠之中，小手对天托起，无数金色火焰在玄珠周围熊熊燃烧，看起来更像是一轮大日了。 这些金色火焰从楚离月的神识之中而来，向着那个存在的意识而去，穿透了一层层防御，却根本没有对地宫建筑造成任何损伤。 这就是楚离月方才顿悟的玄力应用。 覃思将那些添乱的守陵人推回了他们的房间，回头一看楚离月，不由大惊。楚离月站在原地，一股浩大无垠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股气息扫过覃思身上，覃思顿时有一种被人从外到里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他被师傅认真看着的时候才会有。 覃思心中生出感慨，再次意识到自己和楚离月的实力将会拉开很大的距离。 但是就在此时，楚离月的嘴角却开始突然流出了鲜血，丝丝缕缕的血丝从她娇艳的唇边溢出，滑过她嫩白的肌肤，沿着她修长的脖颈，流入了楚离月那件天青色大氅领子里。 覃思不知道她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在她身边焦急地看着，手中抱着白玉君子琴，随时准备应付任何危险。 突然，楚离月身上散发出强烈的玄力波动，整个广场上的护罩顿时像走马灯一样，闪烁着各种颜色。嗡嗡嗡的阵法运转声越来越大，终于砰地一声，整个防御护罩居然被炸开了！ 覃思面色大变。 他之所以带楚离月来这里切磋，就是因为这里的防御护罩极为坚固安全，不会产生玄力外泄，引发地宫中的玄力漩涡。 如今护罩爆炸，楚离月身上这么强烈的玄力波动，简直是必然会引发玄力漩涡出现的。 他虽然还没有进去过地宫，但是却知道地宫之内面积广阔、处处危机，谁也不知道玄力漩涡会把人带到什么地方。 果然，随着防御护罩的消失，广场上的玄气开始以楚离月为中心慢慢旋转起来。 覃思苍白着脸大步冲了过去，玄气已经像是一条河中的漩涡一样，他刚刚举步就被无形的漩涡推动。顺着漩涡的方向，只是几步就来到了楚离月身边，覃思用力抓住了楚离月的大氅，想要叫醒她，又怕打断了她的突破引起玄力反噬，可是如果不叫醒她任由她这样下去，她就会被玄力漩涡传送到地宫中不 知名的角落！ “唉！”覃思狠了狠心，用力拽着楚离月的大氅，大声叫了起来，“楚妹妹！楚妹妹！” 就算是被反噬，好歹性命还在；如果到了地宫中，那可就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了。 见楚离月没有反应，他干脆凑得更近了：“楚离月！楚离月！你快醒醒！” 漩涡的转动突然加剧，楚离月身上强烈的气息将覃思向外推去，他拼命握紧大氅，却被越来越急的漩涡旋转拖得向一旁歪去。 覃思一咬牙，整个人向前一扑，双臂紧紧抱住了楚离月的腰，伏在楚离月耳边大叫起来，还用上了他们覃家的音攻之法：“楚离月，快醒醒，你再这样下去就要被玄力漩涡随机传送走了！” 楚离月听见了覃思的话，但是却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因为她已经和那个可怕的意识展开了神识战斗。 大陆山河珠在楚离月的玄窍中绽放着明亮的白光，得到它的帮助，楚离月的神识像一片浩然朝阳向着敌人压了过去。 对方的意识也不甘示弱，浩大的意识像是一潭不见波澜的深渊，却奇怪地包含着生机与死气这样一对矛盾的气息，无声却深沉地迎了上来。 两股强大的气息寸步不让地冲向对方，猛烈的撞击让整个地宫都开始摇晃起来。 这个时候，楚离月已经将全部精力用在和强敌对抗上，哪里还有心思管得上覃思说的什么危险？如果让这个可怕的意识向着这个方向过来，也许她还能活着，可是覃思和那些守陵人恐怕就全都是一个死。 大陆山河珠在玄窍地底旋转起来，山川河流的影像在白光中轮流闪现，楚离月身上的气势不住攀升，向着那潭深不见底的水面压了过去。 艳阳普照，大地同春，深沉的水面上萦绕的死气开始不停消散，盎然的生机在明亮温暖的日光下缓缓蔓延开来。 原来那像是冬日玄水冰寒的水面，居然开始慢慢升温，有着变成春日碧水的趋势。 庞大的意识开始退缩，它的存在就是生死之间平衡的产物，不管哪方有所消长，都会使它面临消失的危险。和这样一方炽烈大日对抗，还要隐隐和这方天地对抗，对它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覃思紧紧抱着楚离月的腰肢，身上的衣袍被急剧旋转的玄气漩涡拽得直直的向后方飘扬，连头顶的发髻都已经散乱。 他哪里顾得上自己的仪表，只是低着头在楚离月耳边大喊，试图叫醒正在突破的楚离月。 可是楚离月只是紧闭双眼，似乎对他的叫声毫无感觉。那双蝴蝶羽翼一般的长睫就那样垂在面颊上方，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沉静得让他心中发慌。 而且，更令他心惊的是，楚离月那双嫣红樱唇嘴角的血流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多。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了那缕还在殷殷流淌的血丝，脸上显出了担忧的神色。这可怎么办啊！ 随着那个不明意识的退却，楚离月身边的漩涡越来越大，覃思抱着楚离月的双臂也越来越用力，就算是真的没有办法阻止，楚离月被玄力漩涡传送走的话，他也一定要跟她一起！ 想到这里，覃思心念一动，怀中的传讯玉符就飞了出来，向着地宫外面飞了出去。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木三十刚刚从甬道中走回来，就看见广场上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覃思抱着那个女孩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第320章玄珠化，洞天成 覃思紧紧搂着楚离月，即使是被玄气卷起的巨大漩涡拉扯着也不肯放手。是他把楚离月带到了地宫中，就一定要把她好好地带出去。 楚离月感觉到那个意识的胆怯和退缩，也没有继续穷追不舍。 经过了这一番磨合，大陆山河珠和楚离月神魂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一股股强大的力量和意识从大陆山河珠中向着楚离月浩浩荡荡地奔涌过来，注入了她的神魂之中。 楚离月的神识不断上升、上升，她感觉到自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毫无阻力地飞上了九霄之外。 俯瞰脚下，大地山河如同一个缩略模型，整个大陆都进入了她的眼中。 玄元大陆像是一个稍微歪曲的橄榄形状，北方是皑皑雪峰和漫漫黄沙，南方是无边雨林和碧蓝海浪，中部绝大部分被天元帝国占据，隔着一条斜着流淌的秋吟江，中部东南角落里是海宁州。 齐云山穿越了大部分天元帝国，隔开了天元、北漠和海宁。 而潜龙江从西北奔涌而下，在天元神京附近拐了个弯，直直地向南奔流，经过近十万里的距离，与另一条大江汇合，组成了天元和南祁的界河，也是这个大陆上最大的河流——明镇江。 明镇江之南就是南祁，烟雨江南的南祁。 楚离月感觉到整个大陆就在自己脚下，而她的意识却触摸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那就是天地之间的大道，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意识。 玄窍之中轰然巨响，玄珠绽放出无比明亮的炽热金光，天地印记、大道意识和大陆山河珠几乎同时撞在一起，炸裂成无数微不可见的粉尘，向着玄窍中四面八方飘落。 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玄窍之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天地已成，山川现形，大道凝聚，日月耀星。 原本介于虚实之间的玄窍，居然真的演化成了一方洞天。 洞天之中虽然法则并不全备，可是也因为楚离月之前对天地大道的领悟，以及天地印记和大陆山河珠的存在，自然形成了一套洞天法则。 上方日月凌空，星辰闪耀。 下方山川隆起，河流奔涌。 玄珠化作一轮烈日高悬空中，而紫焱却已经从玄珠之中飘身落下。 原来只是三头身的小小婴儿，此时竟然长成了一个七八岁的翩翩小少年。他紫眸紫发，面白唇红，披着一身暗紫色的袍子，看起来从容坦然。 “恭喜主人，玄珠显化，洞天已成！”紫焱对着空中楚离月的意识躬身行礼，“以后可以带帝君大人来洞天之中小坐了。” 前半句听起来还十分正式，后半句就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他还是惦记着他的帝君大人呢。 楚离月已经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成珠境界是将自己与天地沟通，成为天地的一部分；化珠境界则又在自己玄窍之中开辟一方小天地，领悟天地法则，从而更加自如地驾驭天地力量，不仅仅是玄气和玄力，还有那一部分属于自己领悟的法 则。 而基于这一法则，修者可以施展一种全新的能力——领域。在领域所覆盖的范围内，领域主人就是绝对的主宰者，即使是法则也要听从他的规定。 楚离月对于自己的领域只是有了初步设想，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叫：“楚离月，你还好吗？你快醒醒啊！” 将意识从浩渺高远之中收回，楚离月才想起自己是在大帝陵的地宫之中，旁边的人应该是覃思。 这次突破来的突如其来，她毫无防备，居然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开始。覃思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楚离月缓缓睁开眼睛，身周一片黑暗。 一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动着，覃思的声音不大，但是显然是用了玄力：“楚离月，醒醒！快醒醒！再不醒你就要成亲了！入洞房了！” “跟谁？”楚离月不由好笑，“跟谁成亲入洞房？” 覃思听见她说话，才算是松了口气：“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总算醒了，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楚离月坐了起来，虽然周围没有光线，但是她的神识在这里却十分自如，如同鱼儿回到了水里。 大陆山河珠虽然已经粉碎，彻底融入了她的玄窍，成为了洞天法则的一部分，但是依然在她的神魂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玄元大帝的地宫，曾经是大陆山河珠驻留多年的地方，所以如今的楚离月的神识在这个陌生的地宫中并没有陌生的感觉。 她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身边的覃思已经长发披散，衣衫凌乱，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带着放松之后的一点迷茫，怎么看怎么呆萌傻二。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楚离月已经用神识确定了他们现在是在真正的地宫之中，而不是起初的那片广场上。 覃思挠了挠耳朵：“你突破时候的动静太大，把广场上的防御护罩给轰得炸了。” 楚离月明白了，没有了防御护罩，她全身散发的强烈玄力引发了玄力旋涡，就要被随机传送。一根筋的覃思估计非要跟着她保护她，才会和她一起传送到了这里。 难怪她恍恍惚惚记得有人紧紧搂着自己的腰大叫自己的名字呢。 楚离月脑海中出现了地宫的完整模型，他们现在正位于整个地宫靠近西南角的地方，而地宫正中的核心地带却似乎被什么遮盖了，无法被楚离月察知。 那里应该就是玄元大帝安眠之处。覃思不愧是守陵人的未来首领，他到地宫内部的次数很少，但是关于地宫的一些情形也从师傅和其他守陵人口中听说过一些，所以在方才楚离月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根据周围的环境判断出来了他们 的大概位置。 “不要怕。”他站起身来，披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开始安慰楚离月，“地宫中有木头人值守，我们找到他们，让他们带我们出去就好。” 习惯性地安慰了楚离月之后，覃思才想起来这位是刚刚突破的化珠高手，在整个大陆上都找不到几个，大概是不需要这种安慰的。 楚离月却笑着从宝囊中取出一根普通的男式发簪递给了覃思，示意他把头发挽起来。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动手，这样披散着头发可能会不太方便。 覃思略笑嘻嘻地握着发簪，一边用五指梳开头发，一边说道：“这你都带着？” 楚离月笑而不语。 她在宝囊中为清辉准备了一些替换的衣服首饰，这还是努力挑了一会儿才选出一个最不起眼的发簪给覃思的。 说起清辉，楚离月有点担心，不知道清辉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返回。 覃思口里说的轻松，实际上却是忧心忡忡。 守陵人是分班到地宫中值守不假，但是他们都是修炼了专门的功法，不惧地宫中的死气，而且选择的都是外围的关键地点，收敛气息转化成木头人的状态，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 换班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开启自己随身携带的令牌，就能瞬间返回在广场上的房间内。这种令牌，只限本人使用，根本无法携带他人。 就算是他们真的找到了附近的守陵人，也没有办法将楚离月带回去。 覃思到地宫内部来的次数太少，就算是有了功法帮忙，也有些心里发慌，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完全不可能变成木头人的楚离月。 但是为了不引起楚离月的慌乱，他还是露出一种充满自信的表情：“我带你出去。” 楚离月审视着脑海中的地宫模型。地宫模型中，大门向着南方开设，从西南角走过去，不算是很远——与东北角西北角相比较而言。 但是这不是外面的山林，而是玄元大帝的地宫。 谁知道这看起来并不算遥远的路途中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呢？ 阴陵卫每个的实力都在成珠之上，而方才那个身份不明的危险意识实力犹在她之上。而那些没有出现的危机，犹未可知。 楚离月心中警惕，手指间冒出了金色的火焰，将周围的情景照得清清楚楚。但是面对覃思尽力沉稳的情绪，她还是十分配合地回答：“好。” 覃思也把自己的白玉君子琴抱在了手上，当前向前走去。 他们现在是在一个黑魆魆的小房间里，楚离月放出焚天之后，温暖的金红色立刻充满了这个小空间。 覃思看了几眼，就对着楚离月解释道：“这里应该是大帝的下人奴仆日常生活的地方。” 在玄元大帝去世之后，他的所有下人和侍卫都自愿殉葬，跟随大帝进入了陵墓之中。 这座地宫是由大帝唯一的女儿海音帝君亲自主持建造的。 她力主将玄元大帝居住的天玄山元元峰封锁，在元元峰峰顶为玄元大帝建造陵墓。陵墓要按照玄元大帝在世时的居所建造，让玄元大帝的阴魂能够在地下继续和生前一样地生活。 覃思对于大帝陵看起来十分了解，他带着楚离月走出了小房间：“这里应该就是当初元元峰峰顶上那些侍奉大帝的下人日常起居的场所。” 果然出了这个小房间，就能看见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上空洒落着淡淡的光辉，竟然是一轮弯月悬挂在陵墓顶上，放着柔和的光芒。 “大帝陵墓中最令人惊奇的就是这套日月九曜星辰周天阵法，能够模拟天地运转，和外界一样，日夜交替，星月运行，与外界毫无区别。”楚离月抬头望向头顶，这轮弯月能够看出来是人工制成，但是听了覃思的话，这种模拟天地星辰运转的阵法确实是巧夺天工，令人赞叹。 第321章地宫行 眼前的小院子面积不大，布置也算精致，周围靠墙是一排小小的房间，大概跟他们两个刚刚走出来的房间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只看这样的布局，和外面任何一个富贵人家的下人院子可能都差不多。 但是令人惊悚的是，在院子中间摆放的不是假山，不是桌椅，而是一排整整齐齐十八个黑色棺木。 这就是覃思口中那些自愿殉葬的下人吧。 楚离月不想对此多做评价，覃思看起来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小院。 人造月光从头顶洒落，根本不需要额外照明，就能够将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手中的焚天却始终没有消失，她捏着金色火焰凝成的短刀，放出神识探索着四周，步履无声地跟在覃思身后。 不管当初海音帝君用了多少惊天手段，想要把这片地宫建造得和玄元大帝生前没有区别，有一样是她永远无法做到的，那就是人气。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声，没有任何生物，甚至连空气都好像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覃思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他回头望向楚离月，却发现楚离月就紧跟在他身后。 “没事，什么都没有才最安全。”覃思挤出一个微笑，带着楚离月向前走去，踏上了小院门前的小路。 两人小心地沿着小路，经过了十来个下人的院落，终于来到了一处小花园之中。 这座地宫真的是按照人间最常见的权贵之家布局建造的，小花园中的花草还真是活生生的。楚离月的神识早就看得清楚，这些花草是依靠着头顶月光洒下的点点细微的玄气滋润活着的。 覃思却有些兴奋，他指着花圃中的植物叫了起来：“天罗草、掩月花！”把目光投在旁边水面上，覃思发现了一朵五瓣单层的大花，花瓣上的颜色变幻不定，如同流动的彩色液体，看起来十分华丽。 他压低声音却更是兴奋：“极幻五瓣莲！” 这些都是他在古籍中见过图像和记载，却从来没有见过实物的稀世药材。天罗草用于炼器，制作衣袍可以增加防御能力；掩月花可以炼制驻颜丹，在什么时候能够驻颜美容的药物都是最畅销的。 如今修炼界所使用的方子，都是这些药材几乎绝种之后，不得不采用的候补方案。如果能够得到这些药材，恢复古方不过是举手之劳。 至于极幻五瓣莲，则是难得的攻防兼备的灵植。佩戴在身上，能够免于幻境侵扰；如果配合修炼功法，还能够将幻境制作得更加完美。 更何况这朵正在盛放的极幻五瓣莲，花瓣厚实，色彩鲜艳，时不时还会突然消失——这都是千年以上的极幻五瓣莲才能具有的特征。 这对于覃思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楚离月看着覃思闪闪发亮的眼睛，感觉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对着他点了点头：“你小心点。” 覃思也知道，这种天材地宝旁边，一般都会有凶物守护，可是因为对这朵极幻五瓣莲势在必得，他已经做好了要进行一番恶斗的准备。 盘膝坐下，将手中的白玉君子琴放在膝盖上，覃思肃然起手，拨动琴弦。 铮铮淙淙的琴声响起，在寂静的地宫中传得极远。 楚离月有些想捂额头，你不能不搞这么大动静吗？ 琴声响起，玄气被琴声催动，化作一道利刃轻飘飘斩向水面上的极幻五瓣莲下方的茎身。 极幻五瓣莲轻轻摇晃，竟然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整个花朵向着后方仰倒，茎身大幅度倾斜，躲过了这一个利落的玄气刃攻击。 楚离月也不由睁大了眼睛，这花是成精了吗？ 覃思也有些出乎意料，指下连着拨动两声，两道玄气刃再次劈了过去。 这一次不管那朵极幻五瓣莲怎么躲避，都不可能躲过了。 楚离月突然向前一步，口中喝道：“找死！” 原来就在覃思对付这朵极幻五瓣莲的时候，水中竟然无声无息地爬出了一只四脚蛇一样的动物，向着覃思无声地喷出了一口绿色的雾气。 覃思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四脚蛇的出现，双目紧紧盯着水面上的极幻五瓣莲，完全对于脚下的攻击没有感觉。 楚离月手指一弹，一朵金焰飞出，将那口还来不及扩散的绿色雾气瞬间焚烧成灰。而那只不到三尺长的四脚蛇，则被她一刀斩成了两段。 覃思却犹然未觉，目光愣愣地注视着前方，楚离月心知他恐怕是被那朵极幻五瓣莲制造的幻境困住了。 这种情况下，楚离月也不敢贸然把他唤醒，生怕让他心神受损。她放出神识，对着那朵极幻五瓣莲压了下去，只要将这个幻境主宰制服，覃思自然就会脱出困境。 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楚离月面前。黑袍在月光下闪耀着银色的暗纹，兜帽掀开，露出了楚离月熟悉的那张脸。 鲜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眸，含笑的眼神和勾起的薄唇，那人向前一步，果然正是好半天没有回来的清辉。 他伸出双臂想要拥抱楚离月：“离月，可想我了？”楚离月心中一笑，这个极幻五瓣莲还真是有点本事，居然能从她的记忆中发现对她最重要的人是清辉。只是它恐怕不知道，她和清辉之间是有神魂契约的，只要清辉出现，她的神魂中就会映照出他的存在 。 眼前这个赝品虽然外表和清辉一模一样，但是笑容太过温和，举止太过端正，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神魂感应。 楚离月上前一步，手中的金焰忽的一声暴涨起来，那个身影惊呼一声，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绿色池水中的五彩花瓣不停摇晃着，在楚离月的化珠境界威压下根本无法抵抗，几乎要弯折到了水面上。 覃思猛然睁开眼睛，一眼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楚离月，竟然呆了一下，慢慢地红了脸。 他知道自己方才中了这朵极幻五瓣莲的幻境，那个幻境突然结束，以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自然是知道并非自己看破了幻境，而是楚离月在外边做了什么破坏了幻境，他才得以清醒。 楚离月听得身后人呼吸改变，就知道覃思已经从幻境中走了出来。她向后一站，露出了已经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极幻五瓣莲。 覃思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就红着脸发出玄气刃将极幻五瓣莲斩断了根茎，然后控制着玄气刃将它带了回来。 “这个，能不能麻烦离月你帮我保存一下？”覃思托着脸盆大小的极幻五瓣莲，红着耳朵问。 他虽然有宝囊，但是却无法停止宝囊中的时间流逝，所以如果将极幻五瓣莲丢进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极幻五瓣莲会慢慢枯萎，药效会大大减弱。 而对于化珠修者来说，只要成功突破，都会从玄窍演化出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洞天。在洞天之中，一般都会有类似于天地山川河流的存在，将极幻五瓣莲种在其中，既不担心丢失，又不会让它枯萎。 楚离月见他满面羞涩，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接过了极幻五瓣莲，放在了自己洞天之中的一片水面上，让它自行生长。 有了极幻五瓣莲，覃思感到十分满足，对于其他药材也只是象征性地采了一部分。 受到覃思刚才给她极幻五瓣莲的启发，楚离月也上前将每种药材都取了一点丢在了自己的洞天之中，让它们自然生长。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大半路，一路上偶尔能看见一些罕见的药草，都被两人采摘了一些样本。 虽然有些珍稀的药材边上往往有凶兽保护，但是在楚离月面前，它们都只有同一个下场：燃烧成灰。 楚离月看着脑海中的地宫模型，他们两个已经走了大半，距离走出地宫的大门已经不足一里。 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走过了下人居住的区域，来到了主人居住的正院前方的大院旁边。 在地宫中，就是玄元大帝真正安眠之地旁边了。 楚离月的脑海中，地宫模型里那个无法感知到的部分，就在阳宅的正院主人房位置。 那里距离他们现在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一里地。 楚离月不想引起什么意外，对着覃思说道：“我们快些走吧。” 这一路上的顺利让覃思也多了几分自信，他点点头说道：“这里距离地宫大门很近了，等会儿到了大门旁边，我就可以发消息给三十叔，让他帮咱们打开侧门，咱们就能出去了。” 两人脚步匆匆，无心再看周围，向着地宫大门方向疾步而去。 然而，刚走了不到几步，楚离月就停了下来。 方才那股生机与死气纠缠的强大气息再次出现了。而且距离他们很近，很近。 楚离月手中烈焰暴涨，身边突然冒出了一片火海，火海在地面上滚动跳跃，一朵朵金莲从火海中钻出来，慢慢张开了层层叠叠的花瓣。 火海沿着地面向着四方扩散开来，在覃思惊异的目光中，火海根本没有损伤任何建筑和花木，而是向着四周的黑暗中蔓延开去。 完全没有玄力不足的后顾之忧，楚离月在面临强敌的时候，抢先放出了火海金莲。 她能够感觉到，那个存在非常忌惮她的大日紫曜真火。 果然，随着火海的不停蔓延扩展，一声咆哮从地宫中心部位传了出来。 一道魅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闪过，尖利的啸声和犀利的风声一起扑向楚离月的面门。金光大盛，焚天陡然翻起，金色电光从天空落下，重重地劈在了迎面而来的黑影身上！ 第322章混沌黑莲 焚天划出一道金色电光，重重劈在飞扑上来的魅影身上。 一声古怪的叫声响起，一层黑气从魅影身上逸出，被金色火焰烧得当场消散，而魅影本身则极速后退，站在了火海之外，躲避着火焰，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楚离月这种金色火焰的危险程度。 楚离月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有类似于替死的手段，在她的全力一刀之下还逃出了性命。 覃思这才反应过来，抱着白玉君子琴满面警惕。 在金色火焰的照耀下，火海边缘不停躲避着火焰的那个身影露出了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包裹着一层粉色肌肉的骨架，脸上的眼窝还是两个黑漆漆的小洞，鼻子和嘴唇还没有长出来，露出了其中隐隐的白骨。 不过它的四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肌肉，行动也已经流畅自如，可见关节部位也比较完善。 像是被剥了皮的人一样，看起来让人反胃想吐。 覃思有些愕然，连楚离月也楞了一下。 这是一个刚刚成精的骨架？白骨精？还没有修炼成人？正处于修炼过程之中？ 黑色的烟气若隐若现，在骨架周边缭绕，透露着深沉的死亡气息。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从这个骨架身上，她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冥骨，死气，暗族，生机！ 所有之前曾经被她和清辉认真讨论过却无法得出结论的这些因素，都同时出现在这样一具诡异的骨架之上。 楚离月有一种感觉，如果她能弄明白这个骨架的秘密，那么之前他们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火海卷起了炽烈的火焰，一朵朵金莲瞬间绽放，向着骨架席卷而去。 骨架虽然没有五官，但是楚离月却觉得自己看懂了它的表情——它有些不舍地望了楚离月一眼，然后突然掉头向着来路奔了回去。 楚离月冷哼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左手向前一伸，五指微张，对着火海轻轻一抓。 火海中一朵金色火焰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越变越大，开始拉伸变形。 地面上的火海金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掀起了无边的烈焰，金色莲花朵朵绽放。随着花瓣的展开，花心中缭绕的火焰向上飞腾而去，一朵朵加入了空中的金色火焰。 不过是瞬息之间，这些火焰就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头火凤的形象。 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颔鸡喙，前麟后鹿，长翎展开，五色俱备。周身火焰缭绕，正是一头火凤！只不过，这一次的火凤已经变成了通体金红色的模样。 火凤现身之后，长鸣一声，清越傲然，如同穿云裂帛，将整个地宫都震得轰然作响。头顶上的月轮都随之摇晃起来。 随着这声长鸣，火凤身上飞出了大朵大朵的火焰，遮住了半个天空，空中那一轮弯月顿时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的石头。 楚离月再次一握，满地火海金莲全都尽数向上飞入了火凤的躯体之内。 如今的她修为大增，玄力充沛无比，神魂也足够强大，再也不用担心使用火凤焚天会消耗掉她所有修为，最后落得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了。 火凤一声清鸣，在前方黑影中飞速穿梭的骨架顿时全身颤抖，无数黑气从它的体内拼命地喷涌出来，向着四面八方逸散而去。 大日紫曜真火焚尽万物，尤其克制死气阴邪，火凤更是天生神鸟，身上带着一缕神圣气息。它的一声鸣叫，足以让那骨架对于体内的死气失去控制，一时间变成了一个黑烟缭绕的人形。 因为体内生死之气失去平衡，骨架的速度明显减慢。 楚离月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骨架的方向一指，火凤双翼拍动，长长的金色翎羽拖着金色火焰，直飞到骨架头顶的上空。 一朵金焰从火凤的红色尖喙中吐出，向着骨架落了下去。 只是一朵小小的火焰，下降的速度看起来也不是很快，可是那头骨架突然发出了尖利的嚎叫。这种嚎叫并不是人耳所能听到的，但是却频率极高，迅速传播开去。 几乎是在这声嚎叫刚刚响起，黑暗中就绽放出了一朵黑沉沉的莲花。如果不是它开始动作，楚离月几乎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这朵莲花几乎覆盖了整个地宫核心地带，巨大的花瓣慢慢张开，将那个骨架庇护在阴影之中。 火凤吐出的金焰落入了巨大的黑莲之中，令楚离月震惊的是，黑色莲花花瓣一合，居然将她的大日紫曜真火收了起来。 无物不摧的大日紫曜真火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对方灭掉了。 这是楚离月第一次遇到能够对付她的大日紫曜真火的敌手。她全身都绷紧，手中的焚天霍然成型，长眉挑起，凤目射出锐利的光芒，右手向前一指，指尖烈焰熊熊：“何方高人？” “此乃大帝安眠之所，尔等擅自闯入，按律当诛。”黑色莲花将地宫核心部位完全笼罩在内，花瓣中心传来了一个深沉的声音。 覃思连忙上前行礼：“前辈误会了，我们并非有意闯入。我乃守卫大帝陵墓的木头人子弟，只因外地宫防御阵法失效，不慎被玄力旋涡卷入此间，正在寻找出路。实在不是有意打扰大帝安眠。” 那个声音似乎放缓了一些，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吾即刻送你等离去。” “且慢。”楚离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方才那个东西是什么？地宫之中怎么会有这种怪物？生机与死气并存，违背人世法则，前辈方才庇护于它，难道那就是前辈的手笔？” 虽然能够感觉到黑莲的强大，但是方才那个骨架太过重要，楚离月还是坚持要弄清楚它的情况。 “放肆！”黑莲中心传来了一声怒喝，“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了？” 浩大的气势凌空降落，黑沉沉的混沌笼罩了整个空间。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生机，没有死气，万物归于一体。 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都要变得离散开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回归最初的，而楚离月自己更将成为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无知尘埃。 就在此刻，玄窍之中的紫焱双手交叠在胸前，用力向外一推，一朵金色火焰陡然绽放，将整个玄窍照得一片通明。 楚离月心头一亮，逐渐涣散的意识突然清醒。她怒喝一声，左手向前一指，空中的金色火凤昂首发出一声清鸣，身形再次涨大。 展开巨大的双翼，拖着长长的尾羽，金色火凤身边缭绕着无数朵跳跃燃烧的火焰，飞向了黑莲。 随着火凤的飞近，庞大的黑莲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那是一朵单瓣黑莲，悬空漂浮在地宫上方。那种黑，不是漆黑，也不是灰黑，而是一种混沌暗然的黑，是能够包容万物的黑。 黑莲的主人则根本不见人影。方才那个仓皇逃窜的骨架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 楚离月再次厉喝一声：“去！” 既然对方已经悍然出手，她也只能倾尽全力。 如果对方真的如她所想，是那个骨架的制造者或者操纵者，那么他很可能就是之前一系列时间的幕后黑手。 她倒要先试试看，这个黑莲主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随着楚离月的一声命令，火凤双翼拍击，发出噗噗的声音，无数火焰从它身上坠落下去，形成了一片金色火海，向着黑莲坠落。 楚离月甚至已经将宝囊中的超级玄晶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拿出来补充玄力，与这个黑莲主人战斗到底。 覃思有些呆了，不知道为什么楚离月会这么执着于那个丑陋的骨架。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朵黑色莲花微微抖动花瓣，散发出深沉的黑色烟雾，迎上了空中坠落的金色火海。 覃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天资敏锐，擅长神魂感知，虽然这个黑莲主人说话听起来也是守护玄元大帝地宫的高人，但是那朵黑色莲花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他的感觉却不是太好。 终于，他单手抱紧了白玉君子琴，右手在琴弦上略一迟疑，就选择了一首曲子。 铮铮然的琴声响起的时候，黑色烟雾和金色火焰已经在空中正面相遇。 金色火焰像是一队勇敢冲锋的悍卒，完全不在乎代价地向前热烈冲杀。而黑色烟雾看起来缭绕单薄，却像是最坚固的防御，死死地缠住了金色火焰，一点点地吞噬着其中的玄力。 楚离月冷笑一声，手中已经握住了一颗超级玄晶。这玄晶色泽鲜明，足足有成人拳头那么大，拿出去能够卖上数万晶币，但是在楚离月眼里，却就是单纯的玄晶。 吸取着玄晶中的玄力，楚离月第一次全力以赴，无数金色火焰从她的周身缭绕而出，两只长达三四丈的金色羽翼噗的一声从她的背后冒了出来。 进入了化珠境界之后，楚离月对于天地法则和玄力使用的领悟更加深入，这两只火焰羽翼也变得更加巨大而逼真。 一朵朵火焰组成的羽毛在背后张开，巨大的羽翼轻轻拍动，楚离月凌空飞起。 覃思神色一凝，指下的琴弦发出了更加壮烈的声音。 《烈阳谱》，他最熟悉的琴曲之一，取烈阳普照天下、黑暗阴邪退散之意。配合楚离月这充满了浩荡大日气息的火焰，绝对是相得益彰。 楚离月也感觉到琴声的助力，在半空中回头对着覃思微微一笑，整个人已经飞到了地宫顶部。 她已经感觉到，那朵黑莲的力量来源正是来自这地宫中高悬顶部的月轮，或者说，是以月轮为阵眼的阵法。只要破了这大阵，没有了源源不断的玄力支持，那黑莲又能坚持多久？ 第323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哥哥 楚离月凌空飞起，手中的焚天悍然劈出，向着地宫顶上那轮黯然的弯月斩去。 黑莲的花瓣猛然一抖，一片黑色花瓣脱离花朵，飘然飞向了空中的楚离月。 火凤昂首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清鸣，地宫和黑莲同时颤抖起来。琴声适时切入进来，一股炽热的气息推动着金焰，一起卷向黑莲。 楚离月背后的火焰羽翼用力一拍，一根金色翎羽也脱落下来，撞向了飘上来的黑色花瓣。而她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将方才那一刀劈了下去。 覃思眉宇之间露出决然，盘膝坐下，左手也搭在了琴弦之上，只是弹奏的却是另一只曲子《巽风》。 这是他压箱底的本事了，双手合奏，同时弹奏两只不同的曲子，将不同的曲意糅合在一起。 风助火势，大日增温，两股音乐声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浩然洪流，向着金色火海奔涌而去。 金色火海猛然向上喷发出炽烈的火焰，火凤在空中展开双翅，比刚才的体型又增大了一圈。 火凤在空中盘旋一圈，周身的火焰冒起丈许高，一头向着黑莲冲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火凤和黑莲中心花蕊上猛然升起的黑色浓雾撞在了一起，火星喷发开来，发出了剧烈燃烧的声音。 而黑莲的花瓣开始不停摇晃起来。 地宫顶上，楚离月全身缭绕着金色火焰，像是一个桀骜勇悍的女武神，手中的短刀猛然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好像是一轮太阳突然坠落人间，将周围的黑暗全部湮灭。 黑莲花心中传来一声闷哼，那个声音连忙叫停道：“速速停手，不要烧坏了大帝寝宫！” 楚离月的刀锋已经距离月轮不过一尺，听见黑莲主人的话，她的脸上显出一丝狠辣。到了这个时候才叫停手？不打痛了他就以为别人都是软柿子，任由他随便捏的吧！焚天毫不停留，瞬间劈落，那轮已经暗淡无光的月亮本来就是晶石炼制而成，身边的防御阵法已经被楚离月的金焰灼烧焚毁，根本无法抵抗这焚尽万物的一刀，哀鸣一声化作了一团雾气，消散在了地宫空 中。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年轻人的性子，唉……” 黑色莲花缓缓收起花瓣，表明了他已经不愿意继续打下去的态度。 楚离月背生羽翼，高悬空中，金红色的火光在她身边熊熊燃烧，衬得她娇艳的面庞多了几分英气。她抱着短刀，俯视着脚底已经缩成一团的黑莲，轻笑一声问道：“前辈还有何指教？” 黑莲主人声音中带着无奈：“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咄咄逼人，不知道尊老敬老了吗？”楚离月潇洒地伸直了双腿，抱着双臂搂着焚天，背后的火焰羽翼轻轻扇动，嘴角的笑根本没有温度：“只是对于隐藏在黑暗中的前辈，不得不心生警惕而已。如果前辈愿意现身与我相见，我当然是要行晚辈 之礼的。” 如果这黑莲的主人就是制造刚才那具骨架的人，那么他们之间还可能有血海深仇呢。 经过了这一番战斗，楚离月对于骨架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这黑莲主人的身上。毕竟那个骨架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工具，而不是幕后黑手。 黑莲主人叹息道：“老夫沉睡已久，早已与这混沌黑莲融为一体，根本无法显出人形，看来是无法让你心服口服了。” 楚离月微笑着摇头：“不，只要前辈如实告诉我，方才那个骨头架子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向前辈恭敬赔罪，不敢再冒犯前辈。” 黑莲主人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大帝地宫之中，生机与死气并存，产生这种奇怪的物种也是一个意外。只是不管如何，它也是陪伴了老夫多年的老友，所以老夫不得不阻止你们对它下手。” 他温声解释道：“它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出去地宫之外，根本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困扰。就让它在这地宫之中自生自灭，也算是天道的一点慈悲吧。” 楚离月冷笑了起来，这黑莲主人说的好听，慈悲！她可从没有从那个骨架身上感觉到任何值得人对它慈悲的东西，相反，它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可能沾染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如果她没有感知错误的话，它肌肉下的骨架全都是用冥骨组成，而它身上的肌肉里又饱含着楚离月熟悉的生机。 冥骨和生机，这不正是之前她和清辉一直在追寻的线索吗？这么一副将近一米六五的骨架，需要的冥骨可不是一点半点。冥骨是暗族冥渊底部才能形成的，这玄元大帝陵墓之中，怎么会有一副冥骨组成的骨架？是谁把冥骨送了进来？又是谁将冥骨组合成了一副骨 架？ 更重要的是，楚离月还怀疑，在这地宫核心部位，还镇压着清辉的一部分身体。否则，这种强烈而熟悉的生机气息，又是从哪里来到这个骨架的身上的？ 这一系列的疑问，黑莲主人根本没有解答，而是试图绕开关键，用十分虚伪的慈悲、孤独、陪伴、友情这些容易打动女性的东西来敷衍她。这根本就是明知答案，却故意隐藏。 所以，他的身份十分可疑。说不定就是他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楚离月在心中呼唤清辉：【清辉，我发现了一个可能藏有你身体的地方。】 清辉似乎有些喘息：【哪里？】 【玄元大帝地宫中的核心部位。也就是以前你们天玄山的元元峰。】 清辉沉默了一下。 楚离月有些理解他的心情。玄元大帝地宫，可不是寻常人等能够随便进出的地方。如果清辉的身体真的有一部分埋藏在其中的话，是谁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海音帝君那个时候想必已经战死，玄元大帝陵墓早已建造完工，是谁能够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清辉的肢体送到地宫中镇压？ 最大可能的当然是海音帝君的大弟子华歌远了。 【我这就来。】清辉突然“咦”了一声，【离月你晋升化珠境界了？】 楚离月笑道：【是啊，因缘际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陆山河珠自己选择了我，投入了我的玄窍之中，我就晋级了。】 她缓缓落在地上，收起了背后的火焰羽翼，站在了覃思身边。 覃思的面色有些苍白，方才的双手分奏两曲对他来说，消耗极大。 楚离月从宝囊中取出一大块玄晶塞到了他的手中：“赶快恢复。”这里可不是什么善地，谁知道那黑莲主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覃思望着手中巨大的玄晶，又抬眼看了一眼楚离月，耳尖微微发红，却没有出言推辞，而是闭着眼睛去吸收玄晶中的玄力去了。 楚离月现在觉得覃思顺眼多了。第一，在面对和守陵人渊源更深的黑莲主人时，覃思选择了和她站在一条战线，而且全力以赴地帮忙；第二，在这种时候，不虚伪不推让，有眼色有胸襟。 既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友，楚离月自然不会吝啬。 【大陆山河珠？】清辉的声音有些诧异，然后恍然大悟，【大概是因为你修炼了师尊的海潮清音功法吧？】 他的声音带上了笑意：【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离月将我接过去了。】 楚离月愣了：【怎么接？】 清辉解释道：【大陆山河珠与玄元大陆地气相连，它认主之后，你就对这方土地具有了一半的主人权利。你只要在大陆之中选择好地点，消耗一定的玄力，就能瞬间传送过去。】 【我和你具有神魂契约，你只要用神识在大陆地图上寻找我的位置，然后邀请我过来，我就能随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楚离月差点惊呼出声，这样瞬移的能力，实在是太逆天了。以后遇到自己打不过的敌人，一个可以躲回自己的洞天之中，另一个选择就是瞬移到万里之外，还有什么畏惧？ 她按照清辉的说法，在脑海中调出了大陆地图，然后放开神识，慢慢从地图上自己的位置向着周围探索而去，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在地图上看来，她和清辉非常近，还不到一百里。 楚离月锁定了清辉的气息，用神魂发出了一个请他过来的意识。 那个熟悉的气息轻轻迎上来，碰触了一下她的意识，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楚离月心头一跳，全身都有些酥麻。 这个坏蛋，居然在这个时候调戏她！ 【快过来，这里有个大坏蛋。】楚离月忍着心中的羞怒催促清辉。 那个气息温柔地缠绕上来，清辉柔声回答：【来了。】 黑暗中阴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楚离月身边。 覃思刚刚吸收了足够的玄力，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将手中剩余的玄晶递给楚离月：“谢谢楚家妹妹。” 刚说完，就看见楚离月另一侧出现了一个黑袍男子。 不等他开口示警，黑袍男子已经伸出一条手臂揽住了楚离月的肩膀，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覃思。借着楚离月怀中焚天的明亮光芒，覃思将那张几乎完美的俊朗面庞看得清清楚楚：轮廓鲜明犹如刀削，深邃的眼窝里，漆黑的双眸映照着两朵金色火焰，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似笑非笑：“什么时候离月 你又多了一个哥哥？” 男人身上散发的逼人气势，让覃思想要说出口的话竟然被硬生生逼了回去。 覃思双眉微微竖起，大眼睛里冒出了难得的犀利光芒，毫不畏缩地与黑袍男人对视。 楚离月白了清辉一眼：“这是定国公世子覃思公子，方才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覃思的眼神暗了暗，看着这个男人似乎看透了自己的眼神，不自觉地耷拉下了肩膀。 第324章做个毽子踢着玩吧 清辉搂紧了楚离月，将目光从毫无战斗力的潜在情敌身上挪开，给了怀里的女人一个单纯无比的微笑，然后才转头对着覃思点了点头：“覃世子，久仰久仰。” 楚离月暗中用手肘碰了碰清辉：【你够了啊，这是个老实孩子，你别欺负他了。】 清辉刚才的语气也太敷衍了，一点诚意也没有。不管怎么说，覃思一直坚持用尽全力来保护楚离月，只是这份心，楚离月就觉得值得自己尊重。 她翘起嘴角对覃思介绍：“这是我的……” 清辉笑眯眯地抢着说：“我是她的男人，清辉。” 覃思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楚离月，却见她凤目含情，对着身边的高大男人瞪了一眼，看似嗔怪，却没有出言纠正，心中就知道这男人说的是真的。 他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挺直了腰背对着清辉拱了拱手：“能够有楚家妹妹这样的女子陪伴终身，清辉兄实在是令人艳羡。” 他再怎么说也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覃家世子，从小接受最顶尖的教育，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失态。 清辉低头看着怀里的楚离月，嘴角的弧度加大：“那是自然，这辈子能够遇到离月，是我的福分。” 楚离月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忙转移话题：“那个黑莲的主人还在不在？” 头顶上盘旋的火凤身上金光缭绕，但是地宫上空那朵黑色莲花竟然已经无声消失。 楚离月抬手收回了火凤，将方才的情景详细地讲述给清辉听。 一听到那个骨架的情况，清辉的神色就冷了下来：【你是说，你在那个骨架身上感受到了冥骨和我的生机的气息？所以才会怀疑这地宫之中镇压着我的部分身体？】 【对。我怀疑那个骨架是有人刻意制造的，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是那个黑莲主人对于骨架的庇护十分可疑。】楚离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总共才有多少冥骨？就算是把之前他们搜集的资料中，几个国家的权贵一起搜寻的冥骨加起来，估计也就是刚刚够组成一具这样大小的骨架。 楚离月不相信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很大可能这具骨架就是用那些人搜集的冥骨拼凑而成的。 清辉的神色有些凝重：【冥骨蕴含死气，而我的身体蕴藏着无限生机，生死相交，以生机推动死气，死气刺激生机，使得冥骨生长出血肉，逐渐生成一具全新的身体。这样的思路绝对可行。】 楚离月也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就是说幕后黑手找那么多冥骨和你的身体，就是为了培养出这样一具身体？这样的身体有什么好处？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清辉目前也没有答案。 但是，他可以留下来去寻找答案。 就在此时，一块玉符从空中飞落下来，坠入了覃思的手中。 覃思满面惊喜地接住这枚传讯玉符，输入玄力，果然听见了老木头淡然从容的声音：“留在原地等我。” 暗暗地松了口气，覃思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回头对楚离月笑道：“楚家妹妹，我师傅马上就到。”老木头在这地宫中值守将近百年，对于地宫之中的情况了若指掌，他来了就基本上等于安全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墙根的黑影中伸出一根树枝。 楚离月看了看覃思，覃思已经迎了上去。 那根树枝向着地下扎了下去，很快深入地下，然后抽长树身，向着上方蔓延生长，不到几个呼吸就长成了一棵大树。 大树的树身裂开，走出来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正是一身本色粗布衣袍的老木头。 老木头对着覃思和楚离月招了招手：“你们两个真是能惹事，快点过来。” 覃思一听，不由愕然回头，却看见刚才那个声称是楚离月男人的清辉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用目光询问楚离月，楚离月却对着他摇了摇头。覃思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带着楚离月大步走到了那棵凭空出现的大树之下。 老木头推开了树身上的门，覃思和楚离月一起走了进去。 看起来逼仄的树身里，居然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和之前楚离月见到老木头时候的茅屋内部几乎一样。 老木头走了进来，把门一关，坐在了地板上的蒲团上，手指捏了个法诀。楚离月根本没感觉到任何动静，就见他甩了甩衣袖：“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覃思看了楚离月一眼，两人一起对着老木头行礼认错。 老木头也不为己甚，只是说了句“下不为例”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推开门，果然是从老木头的茅草屋里走出去的。 蹲在房顶的小白鸟见到两人同时出现，发出了一声得意的鸣叫，从空中飞下来向着覃思扑去。 覃思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伸出大手来迎接白童。 白童喜不自胜，猜想自己天才般的撮合行动起到了作用，他们公子终于要摆脱二十八年老处-男的悲惨处境。 他终于也要有一个温柔高贵美丽大方的女主人啦啦啦啦！ 小白鸟一落到覃思手中，覃思的脸立刻变得狰狞起来。他一把握住小白鸟长长的尾羽，猛地用力一拽，揪下了一根雪白的翎羽，递给了身边的楚离月：“回去做个毽子踢着玩？” 楚离月笑眯眯地看着小白鸟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 白童瞪圆了眼睛望向楚离月，目光中满是乞求：女主人救命啊！公子发疯了！不感谢媒人鸟，居然还家暴啊！ “毽子？那怎么也要三根才行啊。”楚离月纤长的手指把玩着雪羽，那根羽毛在她的五根手指之间来回翻转，轻盈地几乎要翩然飞去。 白童“喳”的一声炸了毛，拼命地挣脱了覃思的手掌，猛地冲向了高空。 天啊，说好的温柔美丽的女主人呢？为什么比覃小思还凶残？ 心有余悸的白童在空中不停盘旋，最后捡了个最高的房顶蹲了下来，屁股上火辣辣的痛。覃思挑了挑眉毛，冲着远处的白童露出一个凶残的笑。看到白童一个哆嗦，飞起来换了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躲藏，他才转头对楚离月说道：“三根看来是拿不到了。不过一根雪羽也能够在很多炼丹和炼器配 方之中起到一些作用了。” 雪羽是白童身上最精华的地方之一，十年时间才能长出一根，然后被白童用心温养炼制后，成为白童最厉害的武器之一。 拔一根也就算了，拔三根白童真的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了。 楚离月笑着摇头：“只是开个玩笑，吓吓白童而已。”这次还要感谢白童闹出来的这一堆事情，虽然惹了一堆麻烦，但是最后却让他们发现了那个可疑的骨架和黑莲主人，这次地宫之行绝对是值了。 她将雪羽收入自己洞天之中，和覃思道别，带着自己的侍女们回到了覃夫人和覃氏的精室。 看见楚离月回来，覃夫人的目光几乎热情地要喷出火来。两人去了这么大半天，可见一定是十分投机。看来这次相看是要有一个好结果了！ 看着落落大方的楚离月，覃夫人十分满意，怎么看怎么高兴。楚离月现在已经明白了覃夫人的心思，本来对于这种为儿子操心找媳妇的妈妈她就没有什么恶感，再加上覃思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思路三观和她不同，但是本性善良，处处以保护者自居，所以楚离月对于覃 夫人也多了几分亲切。 覃氏见她们两个相处得这么融洽，心中也十分欣喜，觉得自己这次任务能够完美成功，可以帮助丈夫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三个女人在屋子里对坐，言笑晏晏，气氛十分热络。 晚上，她们仍旧回到山下小镇客栈中住宿，楚离月从宝囊中找出来一套蓝宝石镶嵌玄晶的珠宝首饰，让人装了盒子，给覃夫人送了过去。 这套首饰华美端庄，非常适合覃夫人这个年龄的女子佩戴。而且其中镶嵌的玄晶能够提供首饰上缩微的阵法运转，可以不停吸收玄气，滋润佩戴者的身体，令其延缓衰老。 覃夫人送给楚离月的手镯她不好退，只好选择了更加珍贵一些的首饰作为回礼。 覃夫人一心以为覃思和楚离月两个人萌生情愫，所以楚离月才送来首饰讨好自己，拉近关系。看着那套明显是精心为她挑选的首饰，覃夫人乐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楚离月一晚上也没睡好，因为清辉一直没有从地宫中返回。 他开始的时候还通过神魂契约和楚离月聊了几句，说自己已经潜入了地宫核心部位。 清辉当初在天玄山生活了数百年，最初入山的时候，玄元大帝还未曾逝世，海音帝君还曾经带他上元元峰去拜见玄元大帝。所以元元峰的布局建筑，他十分了解。 根本不需要任何地图和指引，清辉就非常迅捷地找到了当初玄元大帝起居的寝殿。 而且，他也感知到了自己的身躯主干就被镇压在玄元大帝寝殿之下。 他告诉楚离月之后，就开始去寻找自己的肢体，然后就再也没有和楚离月联系。 楚离月担心之极，因为那里不是其他地方，而是玄元大帝安眠之所。谁知道玄元大帝会不会突然从棺椁里坐起身来，啪啪啪给清辉这个不孝徒孙几巴掌？ 直到天色发亮，晨光熹微，清辉才返回到楚离月的身边。 他的面色有些疲惫，但是神情却多了几分从容。 【成了。】他身体的主干，已经被他彻底融合，他的实力已经恢复到全盛期的六七成。【那个骨架你见到了吗？】楚离月问道。 第325章不及离月美 说到那个诡异的骨架，清辉的脸色又沉重起来。他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见到楚离月描述的那个骨架，但是在镇压他躯干的地方，他确实找到了一些施法的痕迹，证明了真的曾经有一个人形物体在附近长期 放置过。 而且，他也真的感受到了冥骨的气息。 而在他吸收躯干的时候，还有两个高级暗族来偷袭，试图攻击他的神魂，结果被他全部灭杀。只是暗族的记忆里只有接到指令来这里攻击他，没有任何关于下令者的信息。 但是能够驱使高级暗族的，也只有真正的暗族上层了。 “所以，如今我们所追查的一切，和暗族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楚离月喃喃说道。 清辉对此却并不太着急，他斜斜靠在床头伸直了一双长腿，伸手抚摸着楚离月的头发，轻轻说道：“不管是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谁，只要挡在他的路上，他都一样要把他们击碎踩在脚底。不管是大师兄，还是暗族，或者其他强大的存在，结果都一样。 他的语气里透着强大的自信，似乎之前担心失败紧紧抱着楚离月的那个清辉不曾出现过一样。 楚离月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挑了挑眉毛：“怎么？吸收了躯干之后，实力大大提高了？”清辉轻笑起来，他伸长手臂将楚离月揽在自己怀里：“何止，还有我的离月呢。我的离月实在是个天才，这么快就到了化珠境界，我们的综合实力都提高了嘛。”他亲昵地靠着楚离月的头上，“难道离月不想 请我到你的洞天中去坐一坐吗？” 以前他既担心楚离月受他牵连，到最后性命难保；又担心最后自己失败后被迫沉睡，再也没有她陪在身边。 可是现在，楚离月进入了化珠境界，她有了洞天，有了大陆山河珠，进可攻退可守，就连他也多了一个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吸收了躯干之后，之前残破的洞天也弥补完整，他的实力也大幅度提高。 所以他虽然受了点伤，心情却的确不错。 听得他说到自己的洞天，楚离月抿嘴一笑，握着清辉的手，心念一动就带着他从原地消失了。楚离月的洞天经历了这一天一夜的变化之后，已经和外面的现实世界十分相似了。只是天空中的那轮太阳散发着明亮的金光，在这光芒之后，还能隐约看见其他六颗星辰在天空中闪烁，与太阳组成了日月 金木水火土七曜。 极高天空中的金光洒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 楚离月握着清辉的手，两人并肩站在空中，俯瞰着洞天的整个大地。 山峦和河流都已经出现，楚离月之前随手丢进来的药材有的也已经生长得十分精神，有的比较适合这样阳光普照条件的药草甚至已经蔓延开来，将原本有些单调粗犷的大地点缀得多了几分生机。 紫焱感觉到了清辉的气息，十分激动地迎了上来：“见过主人！见过帝君大人！” 瞟了一眼已经是正太形象的紫焱，清辉的表情有些冷淡。他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这个产生了神智的元魂时候，差点将这个元魂一把掐死。虽然如今他心中的芥蒂已经少了很多，对于这个元魂也不再迁怒，可是看见这个元魂，清辉还是会想起过去那些让他痛苦 的回忆。 紫焱有些委屈，默默地看了看清辉冷淡的表情，又看了看楚离月，无声地退了下去。 “你何必跟一个小家伙过不去？”虽然紫焱存在的时间可能比清辉更久，可是就神智来说，他真的不过是一个幼儿。而且，他对清辉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拜，清辉对紫焱的冷淡就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清辉沉默了一会儿，向着站在空中下方垂手而立的紫焱招了招手。 紫焱沮丧的小脸瞬间绽放出光芒，紫色的眸子闪闪发亮，整个人立刻飘到了清辉面前：“帝君大人有何吩咐？”清辉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紫焱：“这个送给你，谢谢你一直对离月全心照顾。”他听楚离月说过，当初在北漠雪山中，雪山神女和黎难都想抢夺楚离月的身体，而楚离月被雪神珠偷袭，无力抵抗，是紫焱 立刻发动大日紫曜真火和这两个神魂对抗的。 昨天楚离月被那个黑莲主人偷袭，神识面临涣散危机，也是紫焱及时反应过来调动了玄珠元魂之力唤醒了楚离月。 他对紫焱的迁怒本来就没有理由，正好他的残破洞天被修复后，他的一些收藏还得以保全，其中就有一颗特别适合元魂服用的清灵果，正好送给紫焱。 紫焱抱紧了那个巴掌大的玉盒，整个人似乎都开始发光，嘴巴翘得老高，笑容忍都忍不住：“谢谢帝君大人！” 他忽然想起方才清辉的话，连忙解释道：“效忠主人是紫焱应该做的，不值得帝君夸赞。” 也不应该因为他做了这种分内的事就接受帝君的奖赏。 可是又真的很想要帝君大人难得送给他的唯一一个礼物怎么办？紫焱并不在乎盒子里是什么，而是在乎他心目中的英雄偶像终于认同了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帝君大人把盒子里的礼物收回去，紫焱只要这个盒子就可以了。” 看着他不舍的表情，清辉深邃的眼窝里也露出一丝柔和：“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楚离月也笑道：“既然是送给你的，想必是元魂才能用的东西，你不要的话，他说不定哪天就送给别的元魂了。” 虽然知道楚离月是在开玩笑，紫焱还是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怀中的盒子，下定了决心，对着清辉行礼道谢。 清辉转头对楚离月笑道：“本帝君这里可不止有适合紫焱的礼物，还有很多适合离月的礼物呢。” 他手掌一翻，就托出了一片缩微的灿烂花海。 虽然只有清辉的手掌那么大，但是一眼望去，这片花海之中几乎是充满了各种颜色和品种的花朵，淡淡的花香气息在楚离月的鼻端缭绕不去。 “放在什么地方比较好？”清辉征求楚离月的意见。 楚离月嘴角带着微笑，目光在脚下的大地上扫视了一圈，选择了一个河流拐弯的三角洲地带，那里水势平缓，土壤肥沃，风景本来就不错，如果配上一片花海，一定会更加完美。 清辉拉着楚离月向下降落，一直到距离地面不过百丈，他才将大手一翻，那片璀璨绚烂的花海就从手心落了下去。 花海在空中展开身形，变成了一片方圆数十里的花林。 飘摇之间，花海降落在三角洲上，正好将整个三角洲满满占据。 清辉拉着楚离月的手，从空中慢慢降落。 脚下绽放着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各种颜色的花朵，无尽的馨香在空气中轻轻流动。 清辉伸长了手臂，将楚离月抱在怀里，缓缓降落在满是各色鲜花的树林和花海之中。 眼前的水面向着天际延伸而去，身边的花树在不知何处吹来的风中轻轻摇动，各色的花瓣从树顶飘落下来，洒在两人身上。 清辉含笑望着怀里的楚离月，这样的场景他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像以前他满心鄙视的那些见了女人就挪不动脚步的没出息男人一样，用这种手段来讨好女人。 可是现在看着怀里楚离月眼眸中的笑意，清辉突然觉得，原来为了她做出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别扭难堪。 相反，心里还会充满一种满足和宠溺。 “美不美？”他双手从背后环抱着楚离月纤细而有力的腰肢，俯下头凑到楚离月耳边，刻意吹着她圆润小巧的玉色耳垂，低声问道。 楚离月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得清辉心头痒痒的。她笑着向后仰靠在清辉怀里，轻声回答：“美。” 清辉向前伸了伸脖子：“来，把头转过来。” 楚离月斜了他一眼，明明是一个白眼，可是凤眼含情，怎么看都令人心中沉醉。 她依言转过头来，清辉趁机吻到了她的眼睛。 楚离月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睫毛轻轻刷过清辉的薄唇，让他禁不住微笑起来。 “不及离月美。”清辉真心真意地在楚离月耳边说道，双唇终于含住了他觊觎已久的那瓣小巧的耳垂。 楚离月的脸禁不住发烫，眼睛紧闭，没想到清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情话。他难道不是去了趟玄元大帝的地宫，而是去什么地方进修恋爱技巧了吗？ 看着眼前白玉般雪嫩的耳朵慢慢染上了一片红色，清辉忍不住轻轻咬了一下口中的耳垂，换来了楚离月压抑的吸气声。 薄唇松开了被他欺负得湿漉漉、红艳艳的耳垂，贴着同样泛着红晕的面颊，一路轻吻，最终落到了楚离月嘴角微微翘起的红唇上。 忘情的亲吻，毫无隔阂的缠绵。花瓣如雨，洒落在这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 感觉到身后某人的身体变化，楚离月睁开了犹自迷离的双眼，望向身后的俊脸。 清辉紧紧搂着她，苦笑着对楚离月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楚离月眼神一闪，低声说道：“总是这样……对身体不好吧……”来自现代的她，虽然不支持滥交，但是也不至于觉得情投意合的成年男女之间完全不能越过雷池。 清辉叹了一口气，把楚离月抱得更紧了。他贴着楚离月的脸颊低声说道：“离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可是他不能，除非他想要楚离月死。 第326章回忆，大师兄的泪水 他现在的身体，肉身不全，神魂过强，并不是特别平衡。而楚离月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主人，但是实力比他低了不少，并不能真正完全控制他。 这也是当初他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这个主仆契约来让楚离月安心的原因。 当初为了重塑楚离月已经被摔得支离破碎的肉身，他将自己珍贵的元血滴入了其中一滴，才能让死者重焕生机，承受来自异界的强大神魂。 同时，也等于在这具肉身内埋下了一根随时能够被他点燃的导火索，将这个新的生命掌控在了他的手中。只要他心念一动，这滴元血就会回归他的体内，楚离月的肉身就会迅速崩溃。 这是当初他为了控制自己名义上的主人故意做的手脚。 这也是为什么夙凉、慕清溪等人会对楚离月产生强烈占有欲-望的根本原因，他们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了那滴元血的吸引而已。 如果两人现在真的做了什么，因为她体内的那滴元血，楚离月必然处于单方面被掠夺的地位，一不小心就会死在他的床上——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偏偏他又忍不住要去亲近楚离月，到最后受罪的当然只有他自己。 楚离月笑着转过身，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极小地说：“我帮你？” 洞天之外，天寒地冻；洞天之内，花海春暖。楚离月难得的起床晚了半个时辰，楚念之等人也不来催促。她们可是知道，她们小姐和那位定国公世子并不是去约会游玩，而是去切磋比武的，只看覃世子后来的脸色和态度，就知道赢了的一定是她们小 姐。 这么天才的覃世子都不是她们小姐的对手，小姐一定是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也很正常。 今天是腊月二十，覃思每年也都是大约这个时间返回神京的。 这一次覃夫人亲自前来，覃思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跟师傅磕头告别，就乘坐着飞舟离开了天玄山。 明明覃家自己有飞舟，可是覃夫人非要带着儿子和楚离月同乘一艘飞舟，说是和楚离月投缘。覃思当然知道自己娘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对此也只能无奈。 一路上，覃思看着楚离月怀中小黑虎的眼神十分诡异。 难道楚家这位天才少女，竟然要和兽族强者展开一场禁忌之恋吗？虽然如今兽族和人族的敌对关系不如一两千年前那么尖锐了，但是两族还都是不能接受这种跨种族结合的。 可是话说回来，覃思自认神魂感知超级敏锐，却没有从那晚的那个名叫“清辉”的强大男人身上感觉到兽族的气息啊。难道这是一个人族强者故意变成兽族模样隐藏身份？ 黑虎懒洋洋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把小爪子对着他挥了挥，示意他不要再盯着自己看。覃思才彬彬有礼地向他点点头，转过了目光。 到了神京，飞舟落地之后，楚家和覃家都有人来接，楚义亭更是亲自带着战神卫来迎接楚离月回来。 可是覃夫人还非要覃思驾车送楚离月回家，如果不是覃思礼仪确实不错，估计一定是额头跳着青筋跟覃夫人叫起来了：人家有男人了，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覃思顶着两家人充满八卦意味的目光，冒着楚义亭和战神卫凶残的审视视线，将楚离月送回了家中。 【真是个好孩子。】黑虎趴在楚离月胸前，看着覃思对覃夫人百般忍耐，倒是难得的夸了一句。 【怎么？】楚离月倒是有点诧异，她当然发现了清辉对覃思的小小不喜，现在听到清辉居然夸赞覃思，而不是反讽，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能够对尊长这样忍耐顺从，实在是不易。】明明覃夫人要覃思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喜欢的，但是他还能这样耐心，仪态也不受影响，【这一点比我强。】清辉叹了口气。 当初师尊的一些举动，明明是为了他好，可是他天性桀骜，很多时候根本不肯低头，和师尊对着干。而每次，师尊都会叹着气原谅他，为他重新安排，甚至为他改变自己的计划。 【记得有一次，师尊要和大师兄去南方一个小城市处理一件事情。】那是一头八阶异兽吞云闹海鼍在南海肆虐，吃人无数，还兴风作浪，导致大雨倾盆，江水决堤，淹死了近百万人族。 前去猎杀那头异兽的人族修者死伤无数，海音帝君见这头异兽太过猖狂，就准备带着华歌远一起前去将它诛杀。 当时的清辉还没有达到帝君的境界，可是仗着自己天赋超人，也想要跟着去，却被海音帝君严厉拒绝了。 海音帝君虽然面色冰冷，气质深沉，可是对这两个徒弟却都十分关爱——孟千凝当时还未入门，要等到十几年后才会被海音帝君带入天玄宗——尤其对于小弟子十分宠爱，事无巨细都打点得十分周到。所以清辉也不怕她，虽然被拒绝了却还是偷偷跟在两人身后，凭着自己那种族天赋，隐匿在暗影之中跟踪了数千里。可惜还是被海音帝君发现了，最后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丢回了定海峰，并且罚他面壁思过 ，好好修炼。 等到海音帝君和华歌远回来已经是半年多之后了。 【我当时还跟师尊闹别扭。】清辉回忆起过去，嘴角的笑温暖之极，【看见她只是行礼问安，不愿多说话。结果，师尊却拿出了一张鼍皮护心牌给我。】 那是海音帝君斩杀那头八阶异兽吞云闹海鼍之后，用它背部最结实的鼍皮亲自炼制的上品防御灵器。 即使是攻击力极高的武器，也很难斩破吞云闹海鼍的外皮。海音帝君完全是凭着自己超级雄厚的玄力，慢慢将这头防御超强的异兽磨死的。 这样难得的东西，海音帝君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给清辉做一个防御装备，因为她知道清辉的性子桀骜不驯，经常惹事，害怕他一时不慎被人算计，所以才会这样处处为他着想。 【当时大师兄的眼睛都红了。】清辉笑道，【是真的红了，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他从来没见过谦谦如玉的大师兄这样失态。 清辉十分内疚，觉得明明是大师兄跟着师尊去出生入死，结果却是自己这个在家里休息的人得了好处，非常不安。 他晚上偷偷把鼍皮护心牌送到了大师兄的院子里，留在大师兄门前就跑了。 可是第二天，大师兄却将鼍皮护心牌又送了回来。 【大师兄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他确实有些嫉妒，但是我是小师弟，他是大师兄，他应该照顾我，而不是为了一个外物而和我闹别扭，更不应该拿师傅给我的东西。】 黑虎满是黑毛毛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但是眼神里却分明带着怀念。 【明明大师兄和我一直像是亲兄弟一样，他对我一直很好，我对他一直很敬爱，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清辉幽幽地问道。 楚离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生活中到底发生过什么，又怎么知道华歌远为什么会这么对待情同手足的清辉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可是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楚离月心疼地抱紧了小黑虎：【别想了，有的时候你以为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可能就会引起某个人的杀机；而有时候，你甚至什么都没有做，也会是一种过错。】 人性太复杂，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对着言笑晏晏的那个人，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如果阴暗一点，楚离月想，假如她是华歌远，有一个资质和修为都远超自己的小师弟，偏偏平时日常俗事都是她来操心，而小师弟只会修炼惹事，可是师傅却总是偏心小师弟，那她真的没法不对小师弟产 生敌意。就像那个鼍皮护心牌的事情，也许在他们师兄弟的生活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明明是华歌远跟着海音帝君去冒险，结果师傅回来却把珍贵的吞云闹海鼍的皮给了什么也没做的小师弟，华歌远能不难过吗 ？ 一个谦谦君子模样的人，已经到了红了眼圈、泪光闪烁的地步，可见这种情绪积累已非一日。 而清辉和海音帝君却都没有发现这种不对，或者说没当回事。 华歌远第二天就把那个护心牌送回给了清辉，看起来好像是恢复了风度，可是很有可能像之前每一次那样，把这些痛苦深深埋藏在了心里。 ……不过就因为嫉妒，等到师傅死了，就开始暗算小师弟，这也太小心眼了！ 楚离月在心里猜测着，但是却没有说出来。清辉又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有理由？所以她也就只是猜测而已。 楚离月和楚义亭三人见了面，听了他们关于自己这几天不在家族动向的汇报。 她并没有向楚义亭三人和楚念之等隐瞒皇帝桓左哲和自己的交易。 听到楚离月用婚约换了镇国公爵位，几个人倒都是咧嘴笑了。楚义亭他们早就对桓云澈十分不满，对于放弃这个婚约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担心和不舍。更不要说，这些天那位黑袍子的清辉前辈，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楚离月房间里走出来，他们怎么会猜不到这两位之 间的关系大概有点非同一般？ 虽然不知道清辉前辈的来历，但是有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未婚夫，哪怕是皇帝陛下也要对楚离月多几分尊重，比跟着桓云澈这个中看不中用的无能皇子强多了。 楚义亭倒是说了一件事：“这几日，楚辕那边对于小姐的态度有所改变，明显是多了几分忌惮。”他们的人手报回来的消息，楚辕已经将楚离月当成了头号大敌。 第327章下马威，去杀人 听了楚义亭的话，楚离月笑了：“我已经亲自体验到了。”覃氏把她推销给覃夫人，不就是想着用这种比较温和的手段消除她对楚辕的威胁吗？可惜她不知道清辉的存在。 不过，就算是没有清辉，覃思也不是她的菜。 覃思看起来有点小清新小中二，似乎有些叛逆，但是实际上内心背负的东西太多。他的父母亲人，他的理想，都是他肩上无法摆脱的重物。和他在一起，会很累。 楚离月想要的是一个心灵强大、能够斩断一切束缚勇敢表现自我的伴侣，而不是为了某些规则不断牺牲自我、甚至要求妻子陪他牺牲的男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白隽现在负责外部情报，他首先严肃地说道：“长春门掌门来到了神京，皇帝陛下亲自在宫中接见了他。” 在神京沉寂了许久的白仙姿又开始频繁出现在世家贵族上层的聚会之中，满面清纯地接受着各种恭维。 对于曾经当面狠狠羞辱过白仙姿的楚离月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白隽神情颇有几分担忧。不管白仙姿在长春门中地位是否足够重要，但是在天元帝国中，白仙姿就代表着长春门的脸面。他担心白掌门不会放过楚离月。 楚离月笑着对白隽说道：“白叔叔不用担心，就算是白掌门亲自上阵，我也收拾得了他。” 饶是白隽聪敏，也没有想到楚离月已经是化珠境界，和白掌门同样的修为，完全不惧一战。他只以为清辉前辈实力深不可测，所以楚离月才会这么有自信。 在这样的事情上，楚离月从不吹嘘，所以白隽听她这么语气这么肯定，也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白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还有啊，楚辕一门心思都在对付小姐你，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妹妹这些天动向诡异。” 楚晓颜这些天出去的次数是少了些，楚辕对她的注意力也就收回了不少，毕竟年关将近，作为大家默认的下一任家主，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白隽的人却发现，楚晓颜的一个贴身侍卫开始每天偷偷往外传递消息，显然是背着楚辕做的。就是不知道楚晓颜知不知道了。 白隽倾向于认为是楚晓颜命令她的侍卫这么做的。至于传递了什么消息、传给了谁，以及楚晓颜为什么要背着楚辕这么做，目前还没有答案。楚青秀则提到了楚辙的三个女儿——楚明月、楚明玉和楚明珠，她们自从楚辙倒台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庇护，谁也不关心她们的死活。所以楚离月将她们三人关押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个人来为她们说一句 情。 如今该如何处置她们，楚青秀也没有办法，只好向楚离月请教。 楚离月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脸上露出了冷酷的表情：“留着她们有什么用？”楚辙得到的荣华富贵她们既然有份分享，那么也就有义务承担连坐的责任。 这三姐妹没有一个品行能看得过眼，留着也是祸害。 楚青秀心领意会，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几个人开完了碰头会议，一出门就看见带着帽兜的清辉毫不忌讳地站在门外，看见楚离月，露在外面的薄唇就勾起了温柔的弧度，完全当他们不存在地迎上了楚离月。 被猛然扔了一脸狗粮的众人含恨退散。 因为楚离月如今的身份地位提高，所以过年前来送帖子拜访她的客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既然有了将楚家收为己有的心思，那么开拓人脉、进行交际就是一件必不可少的工作了。 楚离月穿着厚重繁复的正式服装，坐在正房里，一拨拨会见各种客人，高贵而端庄地和。 但是有些人的帖子，比如庞家的帖子，她却是根本不予理睬的。 如今几乎所有天元人都知道了，楚辂夫妻死于亲弟弟楚辙的暗算，而背后挑唆并且大力支持楚辙的则是庞家。有了这样的血海深仇，楚离月如果再和庞家来往，才会被人笑话。 除了交际之外，其余的时间楚离月全都用在了设计构建自己的领域之上。 楚离月的玄珠元魂是大日紫曜真火，玄窍之中又融入了天地印记和大陆山河珠。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自己领悟的天地法则，将这些特长配合在一起，设计出一个最适合自己的领域。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清辉甚至不敢将自己的经验说给她听。因为每个人的领域都是独一无二的，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别人一点点影响都可能造成极大的偏差。 在每天无数次的实践和修改之中，楚离月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新年就这样到来了。 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在镇守山的秋天；当年冬月初一，她参加了开窍大典，重开玄窍，引发了火凤焚天的异象。但是那一年的新年，她根本无心去过，身边的人也同样没有心思。 第二年的新年，她已经从滨江城下被传送到了北漠雪神山中，是在蜃华珠中度过的，那个时候只顾着为了人族的悲惨地位而愤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新年不新年？ 第三年的新年，和第二年一样。 这是第四个新年。情况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她是十八岁成珠的天才少女，是人人想要投资的潜力股。如果大家知道她现在甚至已经是化珠修者的话，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奔过来抱她的大腿。 清辉陪在她的身边，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水到渠成，只差一个正式的婚礼和洞房。 虽然楚辂夫妻的仇还没报，但是楚辙已经死了，背后的黑手也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线索。 楚离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路生风，这一个新年当然要隆重准备。 楚念之亲自带人出门采购年货，然后一去不复返。跟随她的侍卫只有一个活着回来，带回来一句话：“让楚离月跪着过来请罪！” 唯一活着的侍卫被砍断了两条手臂，血流满身。楚离月听了他的描述，立刻知道了凶手是谁。事实上，对方根本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两个成珠修为的年轻人，穿着淡绿色的长袍，手中持着一根在寒冬也毫无枯萎之意的树枝，只是伸手一比，无数 木刺就从地面下钻出，将所有人都刺了个对穿。 只有为首的楚念之被对方刻意保留了性命，而这个侍卫因为要回来报信，被其中一人弹出一片叶子斩断了两条手臂，冷笑着说出了那句让他转告的话，把他放了回来。 胆敢这么嚣张地挑衅楚离月的，也只有外来的长春门了。 楚离月早已从白隽那里听说了长春门在神京的落脚点，如今更是满面冷厉，拍案而起。她一句话也没说，可是身上的杀气却犹如实质，让楚青秀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带他下去疗伤！”这边院子有战神卫守护，那些长春门的人才不敢上门闹事，想用楚念之的性命把她引出来，对她下手。 楚离月凤目中一片嗜血的光芒，大步冲到了院子里，背后的金色火焰羽翼噗的一声轻响伸展开来，将整个世界都照得光芒万丈。 “小姐，你去哪儿？”楚青秀急忙问道。 “杀人。”只扔下一句话，楚离月就已经拍动双翼冲天而起。 她还没有跟长春门讨论一下“养不教父之过”的问题，长春门的人倒是找到她的头上来了。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还是要杀了她为白仙姿出气，同时向天元帝国展示肌肉，稳固白仙姿未来的皇后地位？ 可惜，遇到了她楚离月，这一切就只能是一个妄想！ 金色火光缭绕的楚离月在神京天空中飞掠，引起了无数地面上人们的惊呼。 有人认出了楚离月，大声叫了起来：“是火凤！楚大小姐！” “天哪，这样庞大的火焰羽翼，需要多少玄力啊？” “楚离月这是要去干什么？”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楚离月的第一侍从官被长春门的人抓走了，如今看楚离月的样子显然是单刀赴会，准备和长春门对着干了。 神京众人谁不知道，楚家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当初据说在滨江城下，一把火烧死了百万海族，前些天据说她那位谋害兄长的叔叔，就是被她亲手压在父母坟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 不愧是“火凤”，脾气火爆的很。 长春门惹到她头上，这事情恐怕就不会善了。 胆大的一路奔向长春门在城东的一处豪宅，准备去附近观战，开开眼界。 楚离月哪里有心思管别的，她不过是在空中飞行了半刻钟，就已经来到了长春门的落脚点。据说这里是桓左哲亲自赐给长春门白掌门的居处，曾经是一位重臣的住宅，十分精致华美。 可是招惹了楚离月，她却不会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怕是皇宫，她也敢一把火烧成灰！ 她飞到这处豪宅的上空，抬手一指，漫天火海就凭空出现，一朵朵金莲急遽盛开，花瓣如同落雨一般向着下方飘落。 只要被火焰沾着一点，不管是什么材质的建筑都会立刻开始燃烧。 更不要说树木花草了。 只是一眨眼，整个豪宅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一片片花瓣就在地面上飘落，燃烧。 无数人声和惨叫传了出来，楚离月居高临下，看见院子里到处都是抱头乱窜的人群。 火焰最少的地方就是正房附近。楚离月早就用神识发现了楚念之，更是早就知道楚念之身边的两个年轻男人就是今天的凶手。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他们烧死呢！ 第328章长春门的脸皮是真厉害 城东是权贵汇集之所，可谓寸土寸金。桓左哲在这里给长春门赐下一个大宅，给予的是顶级待遇。 层层叠叠的院落，蓊蓊郁郁的草木即使在冬天也还是维持着绿意盎然。 天色正午，冬日的太阳带着几分苍白，但是这座大宅里的景致却依然精巧优美。 可惜的是，这样价值昂贵的宅院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只有正房附近的火焰不多，看起来倒像是一片金红色海水中的孤岛。 楚离月翅膀挥动，神识早已经将正房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楚念之实力不强，不过是凝珠五转，并没有被长春门人放在眼里，所以连捆绑都没有，只是冷着脸站在房间角落。 楚离月看清楚了位置，也不说话，火焰羽翼一扇，手指间焚天已经出现。 下方惊慌奔逃的人们有人看见了空中俯冲而下的楚离月，不由尖叫出声：“有刺客！” “救命啊！” 楚离月面色狠戾，短刀焚天用力劈出，杀气和火焰冲天而起！ 火焰在空中喷涌，如同一条金色巨龙冲向正房，发出轰隆隆雷声般的巨大声音，低沉却让人满身战栗。 一声巨响！ 正房房顶被金色火龙冲得直接腾空飞起，漫天的碎木泥土纷纷坠落如雨，砸在周围的草木地面上。 倒是房间里的人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谁这么大胆？”直到这个时候，正房中才有人反应过来。 两个淡绿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从正房奔了出来，手中握着绿意满满的细长树枝，衣服下摆还绣着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叶。 正是长春门的服饰。 他们的脸色十分难看，怒火在双目中熊熊燃烧。长春门是隐世宗门，在这大陆上，不管他们走到哪个国家，都倍受礼遇。即使是皇帝贵族，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次来到天元帝国，只不过是想要给师妹撑腰，谁知道居然有人敢打上门来。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你是找死吗？”一个青年对着空中的楚离月喝道，同时身上泛起了青色玄光，向着空中飞来。 楚离月冷笑起来，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焚天一挥，金色光芒闪过，刚刚飞起的青年就被斩成了两段，扑通扑通摔落在地面上。 “招惹了我，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楚离月没有理睬旁边那个吓得变成了木头人的青年，一头冲了下去。 一个同样穿着长春门服饰的青年显然知道楚离月的来意，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扣住楚念之当人质。 楚离月的实力比他想象的强太多，他竟然看不透她的深浅，心中却本能地产生了一种畏惧。 这个时候，也只有借着这个人质保命了。 楚离月冷笑一声，火焰羽翼一扇，一根火羽坠落下去，正正落在那个青年伸出去的手上，瞬间将他焚烧成灰。 一个俯冲就将楚念之丢入了自己的洞天里，楚离月再无忌惮。 “谁敢挑衅，我楚离月必十倍报之！”楚离月重新飞到半空中，目光如同九天上的鹰隼，紧紧盯着脚下的所有猎物。 只要是穿着长春门服饰的人，都被她弹指之间烧死。 很快，正院旁边一个精致的院落中，飞速跃出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飞了过来。 楚离月一眼扫去就看出来了，这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也是化珠境界，难怪他下巴快要抬到天上了。 他周围的这些人也就是成珠四阶五阶的水准，完全不值一提。 “本座乃长春门少门主白仙林，你是何人，胆敢来我……”华衣男子一脸倨傲，身后玄光闪动，手中握着一根青青的树枝，树枝上还挂着五六篇绿莹莹的叶子，青翠欲滴。 楚离月一听他就是白掌门的儿子，白仙姿的哥哥，口中立刻发出一声大笑，根本没有等他说完就冲了过去：“正好，就用你的命来为我楚家男儿报仇！” 火焰羽翼在空中划出金红色的残影，烈烈的火苗跳动，热力扑面而来。那些成珠修者功力不够，无法抵抗这种高温，根本不需要楚离月动手，就一个个面色惨白、汗出如浆地退了下去。 白仙林冷笑一声，手中的树枝轻轻一摆，一道绿莹莹的光幕升起，将全身火焰缭绕的楚离月挡在十几丈外。 “原来是楚家大小姐，真是见面不如闻名。难道这天元世家都是这样的家教不成？”白仙林站在空中，满脸倨傲。 来之前就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起天元楚家出了一个天才少女，十八岁就成珠，实在是令人惊叹。 白仙林作为长春门少门主，从小就是在夸奖中长大的，听了几次不但没有对这个天才少女产生什么好奇和好感，反而因为那些人对楚离月的频频夸赞而对她十分厌恶。 他根本没想到，来到天元不过两天，这个楚家大小姐就跑到了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来了。 白仙林满口讥讽，满以为对面的少女会暴跳如雷，谁知道楚离月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长春门就靠着你这种鼻孔朝天、脑子进水的东西来维持？” 在天元帝国京城里公开讽刺天元世家的家教，真是把自己当成天元帝国的太上皇了吗？ “白仙姿还没当上皇后呢。”楚离月对着面色黑下来的白仙林露出一个微笑，“再说了，就算是桓云澈当了皇帝，令妹也顶天不过是个贵妃，小老婆。” 她捏着焚天对白仙林比了一下：“我们天元帝国世家的嫡女，家教再不好，至少不会上赶着去当别人的小妾，还引以为豪。” 白仙林勃然大怒，面色涨得通红，用手中的树枝指着楚离月怒声喝道：“大胆！竟然敢当面羞辱我长春门！今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知道我长春门的厉害！” 楚离月仰天大笑：“长春门的厉害，我已经领教过了。令妹那天上门逼我退婚，可是理直气壮，毫无愧色，如果不是长春门那么厉害，她那点资质和修为，哪里有那个胆子？” 她看向白仙林的脸颊，目光带着研究的意味：“当日我给了令妹两个耳光，差点把我的手都震破了，果然是脸皮够厚，长春门真是厉害。” 跑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已经在附近的房顶、墙顶、树顶蹲了一大片。本来他们就对楚离月这个天元骄傲的认同感更高，白仙林的姿态太高，说话又倨傲，听起来高高在上的，一开口就让人讨厌。 所以观众们一开始就有了心理偏向，现在听见楚离月这样羞辱白仙林，又想起楚离月被桓云澈背叛，白仙姿明知道桓云澈婚约在身却横插一腿，显然是品性不佳。 这长春门的人，可真的没几个好的。 所以下面的围观群众听到楚离月讽刺长春门脸皮厚得厉害，就十分配合地爆发出来一阵大笑。 “可不是，脸皮不够厚怎么能去公然抢别人的未婚夫啊？” “不，不是脸皮厚，直接不要脸才对。” 白仙林自然也听到了下方的笑声和议论，脸上顿时布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机。他是长春门未来的掌门人，除了修炼之外，自然也知道一些门派运转的实际操作。隐世宗门听起来尊贵神秘，但是毕竟不是神仙，一样要吃要穿，而且还要吃最好的玄灵稻，穿各种炼制好的法衣，使用的 武器也都是特意炼制的玄器。 可以说，长春门上上下下三千五百多人，就是一架无限制消耗玄晶的可怕玄器。 虽然祖宗留下了产业，但是坐吃山空的道理白家人还是懂的。 云海天宫为什么能够一直保持着隐世宗门第一的位置？还不是因为他们早早就从玄元大陆上割出来一片海宁州，暗中运营收取各种利润的缘故？ 海宁州州主，别人不知道来历，白仙林却是知道的。历届海宁州州主，都是云海天宫最优秀的外门弟子。 海宁州如此富庶，所有财税赋税除去维持政府自然正常运转之外，基本上都送到了云海天宫之中。 所以靳天泊才能稳坐了近百年大陆第一的位置。 长春门也一直想要将手伸进俗世之中，但是他们可不是万灵派这种下三滥的小门派，只想从那些富贵人家收个弟子，然后让他们交纳供奉就算了。 长春门自认除了云海天宫，没有哪个门派能比得上他们，所以目标一直是一个国家，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介入其中而已。 所以白仙姿资质不高，回到俗世找个富贵夫婿，正是他们想出来的一个办法。而桓云澈也是他们父子亲自挑选的合适对象。 只是白仙林没想到，桓云澈原来的未婚妻这么顽固，到现在还没有被收拾干净。 所以白仙林让人找机会把这个软硬不吃的女人弄出来杀掉，这种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是长春门的人做出来，正是最合适的。隐世宗门不嚣张，什么人有资格嚣张？ 如今楚离月在这大庭广众之中公然污辱长春门，如果白仙林不给楚离月一个重重的惩罚，又怎么能震慑得住着天元帝国无数虎视眈眈的世家权贵，怎么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看清形势？ 白仙林拿定主意，冷笑着说道：“楚大小姐，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利嘴。” 楚离月笑嘻嘻地回答：“只看你的长相，也知道你的实力不会怎么样。” 下面的观众们又哈哈大笑起来。说实话，白仙林的长相比一般人绝对要好太多了，只是和背生双翼、周身火焰缭绕、容貌娇艳照人的楚离月一比，形象显得太普通了。白仙林大喝一声：“你找死！”就悍然出手。 第329章挑衅者必十倍报之 白仙林一怒之下，悍然出手。他手中的青青树枝散发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华，刚要抬手施展功法，楚离月就已经扑了过来。她打定主意要震慑所有对她心怀歹意的各方势力，准备将这一战结束得干脆利落，完全不打算让白仙林有机会出 手。 所以白仙林一动手，楚离月的焚天已经后发先至。 白仙林方才挡在楚离月面前的光幕就像是一张最脆弱不过的纸片，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焚天短刀划出一道暴戾凶悍的轨迹，直劈向白仙林的面门。 与此同时，楚离月身后火焰羽翼中飘落下一根金色火焰翎羽，将下方试图偷偷溜走的长春门门人焚烧成灰。 白仙林施法的动作刚刚做到一半，就被楚离月一刀劈来，慌忙用树枝来挡。 原本绿意盎然，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树枝一碰到焚天的火焰，立刻焦黄一片，五六片叶子也都蜷缩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 白仙林心疼得不得了，这可是当初玄元大帝亲手栽种的阿含树树枝，内含无尽生机，并且能够抵挡各种攻击，防御力一流。怎么会被这短刀火焰一眨眼就烧成这个样子？ 他生怕损毁了阿含树枝，不由就向后退去。 楚离月如何会放他离开？她口中轻叱一声：“你给我留下来吧！” 话音未落，焚天已经围着白仙林转了一个圈，瞬间将他的两条手臂齐根斩断！ 白仙林虽然经常和同门或者隐世宗门其他门派切磋，但是他身份尊贵、资质出众，走到哪里都有无数护卫保护，像今天这样赤-裸直接的生死厮杀经验却很少。 明明手中有至宝，可是连阿含树枝的一点威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就被楚离月突袭成功，一举斩断了两条胳膊。 楚离月羽翼挥动，顺手将一条断臂手中握着的阿含树枝抢先接住，丢到了自己的洞天里。 因为焚天火焰的高温，白仙林被斩断胳膊之后，伤口已经瞬间愈合，连血液都不曾滴落。可是那种剧痛，却已经让白仙林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楚离月飞掠而过，反手提着白仙林的衣领将他拎在手中，大声喝道：“长春门不但抢了我的未婚夫，今日还当街杀害了我楚家男儿十五人，斩断了我楚家男儿手臂两条，绑架我楚离月的首席侍从官！” “长春门视我楚离月如无物，以为我楚离月好欺负了吗？”楚离月提着白仙林，冷笑着说道，“凡是敢挑衅我楚家的，我楚离月必十倍报之！” 她目光一扫，已经将下方长春门的死者计算清楚：“白仙林的两条胳膊只是开始，接下来，长春门要用一百五十条人命，来赔偿我楚家的损失！” 杀气腾腾的话语让所有长春门的人都脸色发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起来，不要被这个杀神发现。 长春门这次是掌门和少门主一起出动，带着数十名亲信弟子以及一两百名随身侍从，加起来二百多人，其中修为最高的就是白氏父子，两人都是化珠境界。 今天白掌门出门做客，白仙林却中途调转回来，因为有人报告，楚离月的侍从官出来采购年货，正是他们等待的机会。 原想着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那个楚离月赶来救人，就会落入他们手中。没想到他们的陷阱，引来的不是一只狼，而是一头可怕的虎王！ 白仙林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个，结果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个女人一刀斩断了双臂，像个被玩坏的布娃娃一样被人提在手中生死不知。 而这个女人却放言，还要杀够一百五十人，才算是给他们楚家死去的十五名侍卫报了仇。 所有长春门的人都恨不得当场脱下门派统一服饰，立刻脱离长春门。 楚离月根本不用去看，只用神识就对整个宅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对付那些想要藏起来改换服饰的人，她只是弹出一点火焰，就将他们烧成了飞灰。 至于那些想要拿起武器做困兽之斗的，更是死得飞快。 楚离月背后的火焰羽翼冒着烈烈火苗，将她带着冷笑的脸庞映得一片金红，那双凤目中的杀气和嗜血毫不掩饰，让所有围观的群众都一时失声。 长春门是大名鼎鼎的隐世宗门，居然就这样被楚离月上门连杀带烧？毫无还手之力？这楚离月真不愧是战神之女，天生杀神啊！ “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八……” 她一边弹指杀人，还一边计数，看起来是一定要杀够一百五十人才会住手。 数到一百四十八的时候，楚离月扬声笑了起来：“还差两个人。” 她对着内院一个方向冷冷一笑：“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倒是沉得住气，四个成珠八阶九阶的修者护着两个女子躲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应该有特别的阵法，所以一直没有露面。 楚离月开始并没有对内宅下手的想法，可是看见那两个女子的长相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 听到楚离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房间里藏着的几个人脸色都变白了，尤其是那两个女子，差点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楚离月看得清楚，这两个女子一大一小，看起来像是母女，小的不过十来岁，还只是一个启蒙修者；大的看起来二十出头，也是成珠二阶的水准——对于修者来说，这样的年龄根本不能当真，恐怕事实上 她已经四五十岁了，甚至更老。 之所以盯上她们，是因为她们的容貌和白仙林、白仙姿太像了，一看就应该有血缘关系。 既然被看穿，这对母女也就不再躲藏，而是带着侍卫走出了房间，对着空中的楚离月恭恭敬敬下拜行礼：“妾身白郑氏，方才事出仓皇，匆忙躲避，未曾出来拜见大人，是妾身失礼了。” 白仙林是化珠修为，却像一头死猪一样被楚离月提着，可见楚离月的修为尚在白仙林之上。对于这样的强者，再恭敬也不为过。因为如果你死在她的手中，不会有任何人有勇气去为你报仇。 旁边的女童把头埋进她的臂间，不敢看楚离月。 楚离月轻盈落地，正好落在她们面前。她收起羽翼，将手中拎着的白仙林随手抛到地上，意味深长地望向白郑氏：“你是什么人？与白仙林、白仙姿有什么关系？” 方才她以为这个女人应该是白仙林和白仙姿兄妹的母亲，白掌门的妻子。可是现在看她见了白仙林的惨状，竟然没有任何悲伤愤怒的情绪，心里不由诧异。 白郑氏低着头说道：“妾身是长春门掌门白光灿的妾侍，白掌门的原配夫人是妾身的姐姐。” 也就是说，她是白仙林和白仙姿兄妹的姨妈，也许是平时感情不好，所以现在看见白仙林如此竟然也没有一点难过？ “这样啊。”楚离月似乎十分随意地问道，“那么我还有两个人没有杀，你说我杀谁好呢？” 白郑氏怯怯地抬头看了楚离月一眼，她身边一直把头埋在她怀里的小姑娘也震惊地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了楚离月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说不出的纯真，带着一丝丝的畏惧。 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回答？ 白郑氏愕然无语，她身边的几个成珠侍卫也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似乎下一刻钟自己就会被指出来为大家牺牲性命。感觉到了楚离月的深深恶意，白郑氏秀丽如同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大人，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也足以为楚家受害的侍卫报仇了，不如就此收手，放过这些人吧。我们都是不知情的，根本不 曾冒犯大人的威严。”楚离月笑出了声。她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是见客之后刚刚换下的家居常服，不过是半旧的天蓝色绣花襦裙，配着白色衬裙，没有了那双令人一见就心生敬畏的火焰羽翼，她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娇艳稚嫩的贵 族小姐没有区别。 听了白郑氏的话，她轻轻一笑，更加显得眉眼稚嫩，居然让人觉得她漂亮而无害。 可惜一开口，她满身的煞气就显露无疑：“怎么可能？我早就说了，凡是敢挑衅楚家者，我楚离月必要十倍报之！” 这句话她用上了玄力，听起来似乎没有大声喝叱，可是话声却像是盛夏的惊雷，从所有人耳边沉沉滚过，竟然像是从头顶贴着头皮滚过了一声暗沉的雷音一样，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所以长春门杀了我楚家十五名侍卫，今天我自然也要杀上长春门一百五十条性命，才能让那些记性不好的人长长记性。” 白郑氏的面色十分僵硬，犹自小声劝说：“大人，长春门的实力并不是你看见的这么一点，有太多高手并未随着掌门来到天元。你何必为了一时之气，和长春门结下这样的仇怨呢？” 楚离月挑起眉毛看了看她：“人都已经杀了，仇也已经结了，现在担心这个未免太晚了。” 白郑氏挤出一个微笑，似乎是鼓起勇气抬头看楚离月：“如果大人能够放过妾身这些人，妾身可以为大人向掌门进言，让他和大人好好商谈，化干戈为玉帛，不也是一桩佳话吗？” 楚离月上下打量着白郑氏：“你一个妾侍，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这一百多条人命，难道你也担得起？”白郑氏的脸色有些慌乱，她身边的女童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尖利，好像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嚎叫，听得人全身不舒服。 第330章阿含树叶，火凤逞威 女孩的哭声尖利凄惨，似乎遭受了极大的虐待一样。哭声传出去，围观的群众都开始面面相觑——这个，楚大小姐是替他们天元人长脸了，把长春门打得落花流水，实在勇猛。 不过对付一个小姑娘，似乎就有点不太好了吧？ 楚离月的目光却变得森冷起来，凤目映照出周围的火光闪耀，手指紧紧握住了焚天的刀柄。 “她是你的什么人？”楚离月的目光紧紧盯着小女孩，嘴里却在问白郑氏。 白郑氏连忙搂紧了哭叫不休的小女孩，伸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低声说道：“大人，这是妾身的女儿。她胆子小，有些害怕，并非有意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楚离月红唇一勾，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差两个人，就是你们母女吧！” 话音未落，楚离月已经一刀劈出，火焰烈烈，刀光如虹，瞬间已经到了搂着小姑娘的白郑氏面前。 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即使是站在房顶上看热闹的旁观者也都惊叫了起来。这一次，他们显然是觉得楚离月对两个没有什么能力的母女下手有些过分了。 “不要啊，楚大小姐！” “放过那个孩子啊！” 就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看起来娇弱不堪的白郑氏抱着小女孩向后一掠，速度完全超出了人眼的极限，只留下一串残影。 这一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呆住了，这个白郑氏原来根本就是在伪装！ 白郑氏抱着小女孩凌空飞起，落在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建筑顶部。她将小女孩放在一边，笑盈盈地开口问道：“楚大小姐是如何看出我的破绽的？” 她腰背挺直，目光自信，语气也完全换成了和楚离月平等的语气，明明还是刚才的那个人，可是气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楚离月明明站得比她要低，可是却一点也没有低她一头的感觉，反而对着她轻轻一笑，无比从容：“看来我没选错，不愧我特意为你们两个留下名额。” 白郑氏面上也是笑容不变，她抬手将身上的厚重披风解下，随手抛在一边，露出了穿着淡绿色紧身劲装的身躯，曲线曼妙，十分诱人。 “楚大小姐看得上我，是我的荣幸。”白郑氏现在似乎整个人都开始发光，美得让周围的观众们都几乎直了眼。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可是很多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对她产生了怜惜的念头。 “不过，蝼蚁尚且贪生，我郑羽娘也不可能束手待毙。”郑羽娘眉心飞出了一片绿光，落在她手中，竟然变成了一把蒲扇大小的绿色叶片。 楚离月一眼就看出了，这片叶子和方才白仙林使用的树枝应该是同源所出，只是这叶子上的生机与白仙林一支树枝相比都毫不逊色，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楚大小姐，你可知道，我这片叶子是从何而来？”郑羽娘轻轻捏着叶柄，含笑说道，“我长春门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门中有一株宝树，名为阿含树。阿含树一年四季，长春不变。” “据说这株宝树是当初玄元大帝亲手种植，为了纪念他的妻子郑阿含。”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当初大帝妻子的娘家郑家的后人？” 郑羽娘轻轻摇晃着绿叶，粲然一笑：“楚大小姐果然聪慧，一听就知道了我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想用玄元大帝妻子娘家的面子，让我放过你的性命？”楚离月笑着问，“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郑羽娘缓缓摇头：“我怎么会有这种奢望？楚大小姐的性格，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已经看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压力改变自己的原则。” 活着的隐世宗门掌门人都不被她放在眼里，死去的玄元大帝更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郑羽娘甚至有一种感觉，哪怕是玄元大帝死而复生，楚离月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态度。 这个少女，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心境却已经坚如磐石。 楚离月对她的评价提高了许多，这是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 “那么，你想说什么？” 楚离月似乎对郑羽娘很有兴趣，她不但没有上前追杀，反而抱着焚天开始和房顶上的郑羽娘聊天了。 “我只是想说，你不应该给我这么长的时间……”郑羽娘脸上的笑容猛然收敛，手中的绿色叶片突然映照出一片绿光，从空中倒垂下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海碗扣了下来。 绿色光罩将楚离月倒扣在内，郑羽娘冷笑出声：“楚大小姐，姐姐教你个乖，生死之战，千万不要那么多废话。” 她手中的阿含树叶威力极大，但是发动起来却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她才一直和楚离月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楚离月果然上当了。 现在阿含树叶的青木碧光罩已经激发，其威力就算是化珠修者都不敢小觑。当初白光灿和白仙林都曾经亲身试过这青木碧光罩的威力，最终只能认输。 她可不会重蹈楚离月的覆辙，说那么多废话，给楚离月酝酿应对的时间。郑羽娘手中的绿叶散发着蒙蒙青光，源源不断地投入到青木碧光罩之中。随着她的一个动作，碧光缭绕的光罩之中，猛然竖起了无数不住滚动的巨大青木，伴随着风雷之声，向着站在光罩中央的楚离月压 了过去。 楚离月一直站在光罩中央没有动弹，惹得围观的人们一起惊叫起来。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对着郑羽娘叫骂起来，反正这里是天元帝国，长春门的人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屠杀平民，加上之前他们对于郑羽娘的怜惜现在证明完全是被玩弄了感情，所以一个个都对郑羽娘怒目而 视，大声喝骂。 “不要脸！” “真无耻！” “长春门果然是不要脸皮！” “装可怜骗同情，还偷袭楚大小姐，真是厚脸皮！” 郑羽娘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目光全都放在了青色光罩中央的楚离月身上。 乙木雷阵，希望能够将这个杀神一举毙命。郑羽娘握紧了手中的叶柄，挡在身边的小女孩面前。 无数青色巨木向着光罩中央挤去，轰隆隆的声音如同雷震，将所有人的叫喊都压了下去。 就在郑羽娘惊骇的目光中，一点金光从绿色光罩中央慢慢升起，越变越大，缓缓升到了丛林一般的青木上方，升到了光罩顶部。像是夏日丛林中的日出一样， 这点金光越来越耀眼，将整个世界都照得一片明亮，所有人的身上都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金色的日轮高悬顶部，金光照耀着所有青木。一瞬间，所有的青木都剧烈燃烧起来，在这无边的火海之中，一个周身火焰缭绕的身影缓缓走出。 她手中握着焚天，头顶则是一头火焰凝成的巨大凤鸟，张开双翼昂首清鸣。 随着这一声清鸣，所有青木几乎同时化作飞灰。 郑羽娘大惊失色，秀丽的面孔在火焰照耀下一片僵硬。 火凤向着天空的大日飞去，一口将大日吞入腹中，整个体型再次膨胀，几乎充斥了整个青色光罩。 楚离月嘴角含笑，手指向前一点：“破！” 火凤向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一头撞了过去，烈烈的火焰瞬间沿着青色光罩蔓延开来。 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青色光罩已经开始不停颤动，色泽也越来越淡。 楚离月不急不慢地向前几步，一刀划在光罩之上。 青色光罩瞬间破裂，楚离月抬脚走了出来，对着在房顶上抱起小女孩要逃的郑羽娘轻轻一笑，背后的火焰羽翼破空而出。 “火凤！火凤！” “天元楚离月，火凤楚离月！” “楚大小姐好样的！” 火凤在空中盘旋，一朵朵金色火焰从它身上飘落，将方才保护郑羽娘二女的那些修者困在火海之中。 楚离月已经展开羽翼，追到了郑羽娘身后。 “速度还是慢了点。”楚离月与郑羽娘并肩而行，转头笑盈盈地说道。 郑羽娘面色苍白，满脸乞求之色：“楚大小姐，你大人大量，何必非要和我们母女过不去呢？”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哎呀，我可是不能跟你废话了。”她本就是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被人严严护着，就算是白仙林死了她们都不曾变色出门。 现在看来，真的很有问题。 郑羽娘的目中闪过悲伤：“楚大小姐，你杀了我，放了我的女儿，好吗？她才九岁……” 楚离月并不是一个真的很喜欢听故事的人。 所以她不想再听郑羽娘的悲情请求。 楚家的十五个侍卫，都有自己的妻儿老小，其中可能还有比郑羽娘的女儿更小更可怜的孩子，谁又来为他们感到悲伤？ 楚离月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手中短刀势如雷霆，转瞬就到了郑羽娘的面前。 郑羽娘并不擅长近战，原本只是靠着那片阿含树叶才能与楚离月一战，现在被楚离月逼近，根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就被一刀砍中前胸，当场被砍成了两段。 被郑羽娘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失去了保护，直直地向着地面坠落了下去。 楚离月伸手抓住了小女孩背后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两人落在了一株大树的树冠之上，楚离月右手握着焚天，左手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来，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郑羽娘从头到尾都拼命护着她？仅仅是因为她是郑羽娘的女儿？楚离月相信一个母亲会拼死护着儿女，但是她根本没有从这两个人的互动之间感受过任何母女的感情。 第331章我妹妹是无辜的 面前的小姑娘头顶刚到楚离月的胸腹之间，大眼睛恐惧地望着楚离月，仿佛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离月却根本没有一点怜惜她的意思，五根纤长的手指洁白美丽，却紧紧扣住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细细的脖子，毫不放松。 “别装了，我不会上当的。”楚离月的嘴角冷冷勾起，凤目眯了起来，“你身上的气息我闻到过。” 这才是她刚才产生怀疑的原因，这样的气息，和她在玄元大帝地宫中见到过的那个骨架的气息十分相似。 所以楚离月觉得，守在这个小姑娘身边的那个白郑氏不可能是她的生母，因为那种冥骨的死气和清辉身体的生机至今仍然保留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楚离月猜测，这个小姑娘就是那个骨架最终的成长结果。只是从那个骨架的身高来说，那是一个成年女子的体型罢了。 小姑娘的脸色更加恐惧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像刚才那种被虐待的恐惧哭声，尖利凄惨。 “离月，你在干什么？”下方传来一个着急的男声，“她还是一个孩子，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就不能放过她吗？” 楚离月斜着眼睛向下一看，一身亲王蟒袍的桓云澈抬着脸仰望着上方，神情焦急而又愤怒。 在他身边，是一身白衣娇柔清丽的白仙姿，她眼圈发红，泪光闪烁：“离月妹妹，我得罪了你，你有什么火气就冲我来吧，求你放过我妹妹，她是无辜的。”看到楚离月依然扣着小姑娘的脖子不松手，白仙姿竟然双膝跪地，流着眼泪向着楚离月磕起头来：“离月妹妹，我错了，我不该和阿澈哥哥订婚，我不该爱上他！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妹妹，我 带着她回长春门，再也不到天元帝国来了。求你了，求你了……”桓云澈的表情也充满了悲愤和不甘，他看着那个高高站在他上方的女子身影。长春门是他未来的强援，楚离月找借口将长春门人屠杀了大半，分明是对于他和白仙姿的婚事不满，所以故意寻衅滋事，斩断 他的助力。 父皇都已经对她承诺，用镇国公爵位换得她同意解除婚约，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为什么还要这么针对自己？ “楚离月。”桓云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看着他义正辞严的样子，楚离月没有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啊呀，这是晋王殿下啊，你别逗我了，你还真的很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呀？” 笑声突然停止，楚离月厉声喝道：“滚！” 桓云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离月居然会这样骂他？就算是他修为不如楚离月，可是他还是天元帝国的晋王殿下啊。 “大胆！”桓云澈身边的侍卫大声训斥，“楚离月，你胆敢对殿下无礼？” 楚离月一抬手，一道锐利火热的气息掠过，出声斥责楚离月的侍卫已经身首异处，轰然倒地。 桓云澈吓得睁大了眼睛，以前楚离月虽然也曾经对桓云澈十分不客气，可是也只是用气势威压震慑他，让他痛苦而已，从来没有这样直接杀人。 侍卫的伤口毫无鲜血，但是那张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的头颅，却正好掉落在桓云澈脚边，丧失生机的眼睛和桓云澈的眼睛对在一起，让桓云澈不由抽搐一下，向后退了几步。 楚离月捏着小姑娘的脖子，从树冠上飘身而下，正好落在了桓云澈和白仙姿的前方。 她手下的小姑娘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白仙姿悲痛地大哭起来，泪水从她清丽的脸上滑落，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想要去抱楚离月的小腿：“楚大小姐，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妹妹吧，她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 楚离月毫不留情，当胸一脚将她踹得飞了起来：“别再拿你们长春门的无耻伎俩来偷袭我！” 桓云澈脸色涨得通红，向着楚离月奔了过来，跑到了近前还是停住了脚步，一根手指对着楚离月点个不停：“你，你，楚离月，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猛地扭头跑回去扶起了躺在地上的白仙姿，看着清丽如仙的白仙姿口角流血、全身染尘，桓云澈心痛无比。 他含着泪光扶起了白仙姿，遥遥地对着楚离月喊道：“长春门是父皇的贵客，你却上门屠杀了长春门这么多无辜门人，本王一定要向父皇禀明情况，为长春门讨一个公道！”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好一个晋王殿下，好一个长春门未来的贵婿！” “你要给长春门主持公道？那你可知道长春门无辜杀害了我楚家十五名侍卫，斩断了我楚家男儿的双臂，还绑架了我的首席侍从官？” 楚离月冷笑起来，声音如同雷震，在整个神京上空轰然作响：“你身为天元帝国晋王殿下，不为无辜死亡的天元子民主持公道，反过来却要为外来的长春门撑腰，庇护杀人凶犯，你意欲何为？” “幸亏你还只是一个皇子，而非皇帝陛下。如果有一天你登上了帝位，是不是就要双手将天元的大好河山奉送给长春门了？是不是我天元帝国所有子民头上就要多一个姓白的太上皇了？” 一番话说得桓云澈面白如纸，摇摇欲坠。 作为一个皇子，自然知道楚离月这样的指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恐怕这辈子皇帝的宝座就与他无缘了。 可是桓云澈想来想去，如今能说的竟然也只有一句：“楚离月，你血口喷人！”楚离月冷笑起来，对着周围的围观群众举了举手，大声问道：“父老们，我方才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吗？晋王殿下不是自己说要为长春门主持公道吗？难道我天元子民就活该被所谓的隐世宗门当成蝼蚁一样随 手杀掉，我们连报仇都不可以吗？” 一时间，周围的人们都跟着吆喝了起来：“长春门滚出天元！” “天元是天元人的天元！” “包庇罪犯，巴结长春门，真是丢尽了皇帝陛下的脸！” “他还有什么脸？背信弃义，公然违背婚约，毫无信义可言，有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桓云澈这次是真的晕倒了，他没想到在老百姓眼里他竟然是这种形象，这样的事情他的父皇知道吗？父皇还会考虑将皇位传给自己吗？ 几个侍卫扶着晕倒的桓云澈匆忙退去，将白仙姿扔在了原地。 白仙姿身边的侍女怯怯地去扶她，低声说道：“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个楚离月怎么看怎么可怕啊。 反正落在楚离月手里的只是一个侍妾的女儿，又不是白仙姿的亲妹妹，没有必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白仙姿摇摇头，她怎么可能不管那个人。 虽然她心里也不喜欢，甚至嫉妒那个妹妹，可是那个妹妹在她父亲心目中的地位，白仙姿却是清楚的。今天是父亲有事出了门，走得太远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否则的话，哪里用得着她在这里出头？可是郑羽娘已经死了，白仙林也死了，如果妹妹也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她的父亲可是会把所有的怒气 都发到她的头上的。 白仙姿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被侍女扶着走了回来：“楚大小姐，你放开她，掐死我吧。” “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是她。你不是要一百五十条长春门人的性命吗？用我的命换她的命，这可以吧？” 白仙姿做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白着一张脸，语气坚定地对着楚离月说道。 楚离月掐着小姑娘脖子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尽管手掌下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失去了心跳，但是楚离月却能够感觉到它体内的生机仍旧和之前一样旺盛，而死气也同样保持着与生机的平衡。 看着眼前好像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白仙姿，楚离月抬手一招，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就把她从侍女手中拽得飞了起来，一直落到了楚离月手中。 楚离月手中的焚天不见了踪影，左手掐着小姑娘的脖子，右手掐着白仙姿的脖子，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霸。 “白仙姿，你真是不长记性啊，上一次的两个耳光打得太轻了是吧？”楚离月笑得分外邪魅，“自己送上来找死，我能不成全你吗？” 白仙姿这才看出来，楚离月另一只手中的小姑娘姿势有点古怪，她全身一抖，大声叫了起来：“你，你杀了她？” 楚离月捏着小姑娘，把她往白仙姿面前一推，让白仙姿看她双目紧闭、颜色青白的脸。 白仙姿伸出手颤巍巍地放在小姑娘鼻子下面，感觉到她真的没有了呼吸，不由大声叫了起来：“楚离月，你，你真是找死，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楚离月觉得白仙姿的话十分荒谬。她已经杀了长春门这么多人，当着整个神京城的面狠狠打了长春门的脸，白掌门当然不会放过她。 杀不杀这个小姑娘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白仙姿又不是傻瓜，她既然这么说，显然这个小姑娘是有什么特殊身份的。 楚离月一脸不屑地说道：“一个还没有开窍的小丫头，死活有什么区别？”她斜着眼睛看了看白仙姿，“你这个未来的晋王妃我都说打就打，也不见你父亲为你撑腰，难道还差一个小丫头不成？”白仙姿面色发苦，目光黯然：“总之，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 第332章虚灵族 楚离月心念一动，听白仙姿的意思，这个小姑娘真的身份特别，特别到如果她死了，本来没有什么责任的白仙姿都活不成的地步。 “她不是你的妹妹吗？还是一个庶女，怎么能和你相比？”楚离月故作惊讶，想要从白仙姿口中套出点线索。 白仙姿被她握着脖子，只是摇头，却不说话。楚离月目光一转，心念一动就把她也丢尽了洞天之中。 洞天是她的地盘，她可以随意指定白仙姿出现的地点，并且将白仙姿困在一个小范围之内，无法走动。 这样白仙姿等于是被关了起来。 楚离月手中握着已经断气的小姑娘，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你装死就可以逃过这一劫？我就不信你被烧成灰之后还能复生！” 她的指尖火焰跳跃，毫不犹豫地向着小姑娘的身上按去。 小女孩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毫无生机，仿佛是一双玻璃珠子一样，直直地望向楚离月的眼睛。 楚离月经过了上次地宫中黑莲主人的神魂攻击之后，已经对于类似的手段十分警惕。她心念一动，玄窍中光华大放，一缕金光就在眉心闪过，小女孩发出了一声闷哼，嘴角渗出了一缕血丝。 “楚离月，你想知道我的秘密？” 小姑娘开口说话了，但是声音却缥缈低沉，听不出来年龄和性别，根本不像是从一个九岁小姑娘嘴里发出的声音，倒更像是从九泉之下深不可测的地方传来的阴森哭喊。 楚离月虽然猜测这个小姑娘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可是却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诡异。她瞳孔微缩，凤目中寒光闪烁，厉声喝道：“何方鼠辈在此装神弄鬼？” 旁边的人群也都开始倒吸冷气，这个小姑娘死而复生，说话又这么诡异，真是太可怕了。难怪方才火凤楚大小姐根本不肯放过她，原来是楚大小姐目光犀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啊！ 小姑娘发出粗噶的冷笑：“你可以毁了本座这具分身，但是那样的话，你想知道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你了。” 楚离月冷冷看着她的眼睛，指尖跳动的火焰将她的面孔照得忽明忽暗：“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那是当然，你就想知道这具身体里面隐藏着的那个秘密，本座说的对不对？”小姑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巴却一张一合，发出一串忽高忽低的笑声，怎么听怎么古怪。楚离月面色漠然，心中却满是震惊。这人的话说明他真的知道楚离月在怀疑什么，这具身体里的秘密，就是这个小姑娘体内冥骨和生机的气息交织，维持着她的生命。而不是和正常人一样，靠着肉身的自 动运转存活。 “你在哪里？”楚离月捏紧了手指，沉声问道。 “跟着她来，自然能找到本座。”那个声音满意地回答。 楚离月手指扣在小姑娘的脖子上，看着她慢慢抬起了一条手臂，指向了一个方向。 肩背后的火焰羽翼再次冒出，金色火焰缭绕下，楚离月振翅而起，提着那个小姑娘向前飞去。 随着小姑娘手臂的变化，楚离月绕了一个大圈子，飞到了神京城外一百多里的一处山顶。 冬日凛冽的寒风在山顶呼啸，楚离月遥遥地望见一个黑袍人负手站在山顶，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她警惕地放出神识在周围扫描了一遍，确信没有什么埋伏，才提着小姑娘在距离黑袍人不远的山顶落了下来。 黑袍人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张面具，面具上画着一只滴血的大手。 楚离月有些惊讶：“血手组织？”玄元大陆第一大杀手组织，居然和他们也有关系？ 黑袍人发出了粗噶的笑声：“楚大小姐，你也知道本座这点产业？实在是荣幸之至。” 楚离月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完全看不出任何体型特征。面具是封死的，连一个透气孔都没有，更没有留下双眼的孔洞。 虽然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用神识也可以感知周围的地形，可是几十年成长留下的习惯，人们还是喜欢使用眼睛来观看世界。 除非是天生就是盲人或者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早已习惯了不用双目。 楚离月大量对方的时候，黑袍人其实也在观察楚离月。即使是这个时候，楚离月还时紧紧扣着那个小姑娘的脖子，指间随时可能冒出大日紫曜真火，将这具身体烧成灰烬。 她看着血手面具的黑袍人挑了挑眉毛：“原来是血手组织的老大，真是失敬了。” 黑袍人并没有介意她口气中的敷衍，而是十分平淡地说道：“你可以称本座‘血手’。” “好吧，血手阁下，我想听你讲讲，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离月并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重视，直截了当地提问。 血手呵呵呵呵呵地长笑了一番，才开口回答：“正如你所想，她不是真正的人，而是通过特殊手段制作出来的躯壳。” 楚离月关心的是：“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 血手明明没有露出眼睛，楚离月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仿佛对自己十分有兴趣。 “冥骨，虚灵骨，加上阿含树的枝叶。”血手毫不隐瞒，“当然，还有其他很多珍稀材料，不过主要就是这三种。” 楚离月没想到对方的回答这么干脆，一点儿也不曾掩饰或者推脱，直截了当地就说出了答案。 但是在这三种材料之中，她只知道冥骨，阿含树还是刚才听那个白郑氏说的，现在又多了一个“虚灵骨”。 “虚灵骨，是什么？”楚离月有一个猜测，却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血手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看着什么悠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慢慢说道：“虚灵骨，是一种早已灭绝的种族虚灵族的尸骨。” 楚离月的眼睛都睁大了：“虚灵族？”她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人族？兽族？” 血手摇了摇头，粗噶的声音里似乎也出现了某种感情：“不是人族，也不是兽族。如果非要说是什么族，可能更接近神族。据说是虚灵族是神族的后裔，他们天生具有无限的生机，不老不死，不毁不灭。” 楚离月全身一震，不老不死，不毁不灭？ “据说他们的体内蕴含着无限生机，能够使枯木逢春，白骨生肉。” “只是，这个世界总是公平的，越是强大的种族越是难以繁衍，所以虚灵族的后代越来越少，后来更是演化成了整个世界只有一个虚灵族人存在的孤寂状态。” “唯一的一个虚灵族人在这个世界中流浪，找不到自己的同族异性，无法繁衍后代，更不会苍老死亡，永远被孤独诅咒。” “等到他不愿意忍受这种永无止境的孤独的时候，他就会去寻找一个和他契合的人族女性，使其感应而孕。” 楚离月的眼睛再次睁大。感应而孕？就是以前看书上说的那种，一个少女走在路上，看见一个大得超乎寻常的脚印，好奇地上去踩了踩，回家就怀孕了这种？ “当这个人族女性怀孕之时，就是那个虚灵族开始虚弱的时候。等到新一代的虚灵族出生，老的虚灵族就会无声死去。而那些生机和感应都会转嫁到新生儿身上，令其生而知之，天生颖悟。” 血手似乎对这个虚灵族知之甚详，而且十分乐意与楚离月分享。 楚离月虽然偶尔震惊，但是还是努力保持着外表上的平静和警惕，可是在她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 这个血手说的是真的吗？她从来没听过什么虚灵族的存在，可是血手的话却有很多地方和清辉的情况暗自吻合。 难道清辉真的就是血手口中那个神秘而孤独的虚灵族唯一的后人？ “每一个虚灵族人从出生之时开始，就会领悟一种独特的天赋技能。比如说……”血手将面具转过来正对着楚离月，意味深长地说道，“有的虚灵族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夜的王者。” “只要有阴影的地方，就是他的王国。” “他是不需要任何人加冕的夜的君王。” 楚离月的脑海里轰隆一声炸响，这，不就是说的清辉吗？夜清辉，夜清辉，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现在已经确定，这个血手完全清楚清辉的身份来历，并且知道她和清辉的关系不凡，否则不会用这种语气，这样详细地说出这些细节。 不能激动，不能上当。 楚离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右手中的焚天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出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小姑娘脖子，捏紧了焚天的刀柄，双目赤红，盯着眼前的血手，声音中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爆炸力量：“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能够知道清辉身份的，楚离月觉得即使是在清辉生活的时代，也不会有太多人。 而那个时代的人还能活到现在的，楚离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华歌远！ 想到对面可能是将清辉害得这么惨的华歌远，楚离月心中的怒火和警惕交织在一起，目光似乎也要喷出火来，在心中急忙召唤清辉。 对面的血手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身影开始模糊起来：“楚大小姐，本座只奉劝你一句话，好好弄清楚虚灵族是什么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和他在一起吧。”清辉的身影出现在楚离月身边时，血手的身影只留下最后一点残影，却还是扔下了一句话：“最少，不要随便和他欢爱，否则，死的只会是你。” 第333章故人重逢 第333章故人重逢 清辉看着眼前的残影消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也听见了最后那句话，可是却不知道之前对方说了什么，只好转头回去看楚离月：“这是什么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让离月不要和他交欢？否则离月会死？ 他怎么会知道？跟离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挑拨离间？ 清辉一低头看见了楚离月手中提着的小姑娘，目光不由一紧：“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小姑娘身上没有正常人的气息，反而却散发着冥骨的死气、他自己尸骨中的生机以及一种非常中正平和的气息。 这是一个人偶？可是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人偶？ 清辉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这分明是人的肌肤肉感，完全不像是人偶的材质。 楚离月将小姑娘丢在一边：“装死呢。我怀疑她是地宫中那个骨架的最终完成版。” 清辉愣了愣，才听懂了楚离月的话，目光立刻犀利起来。在地宫中他没来得及碰到那个骨架，现在见到这个小姑娘，才理解了为什么当初楚离月会一下子就对那个骨架那么重视。 这个小姑娘体内有他的生机痕迹。清辉可以想象，她也许也在某个镇压他尸骨的地方，比如地宫之中放置了很久，然后通过某种秘术生出了血肉，长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来到了这个世界。 “你从哪儿弄来的？”清辉在楚离月出门杀人的时候守护后方，以防对方学习楚离月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上门屠杀，所以并未亲自目睹楚离月的经历，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来历。 楚离月讲述了围绕这个小姑娘发生的事情。清辉黑眸闪过厉光：“你是说，她名义上是长春门白掌门的女儿？而且，白掌门很可能知道她的来历，还十分重视她的价值？” 那个白郑氏显然是以母亲的身份负责贴身保护这个小姑娘，所以她手中的阿含树叶也是重在防御。白掌门大概没想过，会有人在他出门的时候，单刀赴会将长春门几乎屠杀一空吧？ 不过，以长春门的规模和白掌门的实力，就算是出门拜访什么重要人物，后方发生这样的严重事件，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将消息传给他？难道他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来援救家人门徒？ 这是一个非常可疑的地方。 清辉一抬手，平躺在地上的小姑娘就漂浮起来，停在了半空中。 修长有力的大手在她的身体上方轻轻虚握，一缕缕看不见的生机就向着清辉汇聚过去。 感觉到生死危机的小姑娘猛地睁开眼睛，方才还一片死寂的眼眸中已经变成了无尽的恐惧：“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口中的童声尖利刺耳：“放开我！放开我！小孩子你们都不放过，你们是禽兽，畜生！没有人性！” 清辉指尖在空中一点，她的嘴巴不停翕张，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绝望爬满了她的脸，她的手脚也无法挥动，只能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鼓着嘴巴，像一条被扔到了岸上的鱼，任人宰割。 感觉着体内温暖的生机不断消失，冰冷的气息逐渐向着四肢蔓延，小姑娘圆圆的大眼睛里突然开始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 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地流泪。 即使是楚离月这种自认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一个小女孩这样绝望悲伤的样子，都有点看不下去。所以她默默地转过了头。清辉看到楚离月的动作，冷哼一声，虚点了一下，解开了对小姑娘禁言的手法：“怎么，你还觉得很委屈吗？你自己应该知道，你多活的这些时间，都是白赚的。时辰到了，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中消失，还 有什么怨言？” 小姑娘哭着开口了：“你们以为我愿意受这样的折磨吗？”她转头看向楚离月，“离月妹妹，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相逢……” 楚离月愕然回头，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用成熟的语气叫她妹妹，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她的熟人，这也太诡异了。 清辉不露痕迹地向边上挪了挪，和楚离月并肩而立，神色警惕：“你是何人？”小姑娘苦笑一声：“方才我看见你的时候，想向你求援，又觉得即使是你，对此恐怕也无能为力。而且我也羞于见到故人，不愿让你看到我如今的惨状。”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笑，“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揭开 这层遮羞布，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她躺在空中无法扭头，只能双目望着天空，含着泪花说道：“只是不知道离月妹妹还记不记得那个在滨江城外，和你并肩而坐，一起看他们钓大王鱼的人了……” 楚离月惊呼一声：“海露？”难道她体内的神魂竟然是滨江城副城主伏星波的女儿、靳岑言的未婚妻，伏海露？ “离月妹妹，好久不见。”小姑娘眼中的泪水更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地奔流而下。 清辉当时也在场，还记得当时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不由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楚离月记得当时她从蜃华珠中出来，在滨江城下火烧海族，后来还遇到了靳岑言。靳岑言告诉她，伏海露失踪了，海宁州的官府上下都在搜索她的踪迹，可是她就像是凭空失踪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为什么伏海露竟然会变成了这具身体中的神魂？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既然是伏海露，那就不能用对待敌人的态度对她了。楚离月对着清辉说道：“我们把海露带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清辉也并不把伏海露如今这具身体中的生机放在眼里，毕竟也不是用他的骨骼组成的身体，只是吸收了一部分他的生机而已，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 方才那样做只是出于对长春门的厌恶而已。 楚离月抱着伏海露，和清辉并肩飞回了住处。 先是安排伏海露沐浴更衣，然后给她准备了饭菜。 这期间，楚离月将洞天中的楚念之放了出来，好好安慰了几句，让她也休息去了。 等到伏海露和楚离月对面而坐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楚离月看着坐在对面，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身材细瘦，但是已经有了少女最初的线条。小姑娘的脸庞十分精致，肌肤白嫩，大眼小嘴，一看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只是一双大眼睛明明应该充满希望，现在却满满的都是沉郁。 真不知道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伏海露经历了什么。 两人对坐无言，原本曾经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经历的朋友，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相逢时，两人身份相近，年龄相近，性格也颇为投缘，都是明朗直爽的性子，在一起说话十分融洽。可以说，伏海露是楚离月在这个世界关系最不错的一个同龄女性了。 只是现在再相遇的时候，楚离月已经是一人屠灭长春门、一刀斩杀白仙林的存在，伏海露却成了一个被人硬生生塞进人造躯体之中的孤魂。 楚离月叹了口气，看着对面抱着茶杯半天没有开口的伏海露，轻声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你在这里休息几天，我这就通知靳公子，让他来接你回去。” 伏海露摇了摇头，神色凄然：“不要通知他了，我不想见他。” 楚离月再次叹了口气：“他很担心你的。” 伏海露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目光中泪花闪动，半天才说道：“其实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不想跟你相认，因为……我心里有些恨你……” 楚离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她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伏海露的地方，为什么伏海露要恨她？ 伏海露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她的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他喜欢的是你那个侍女，素娘。” 楚离月恍然大悟。靳岑言对素娘有些好感，她也略有察觉，只是夙凉根本就是一个雄狐狸，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可能，所以根本就没当回事。 “我们青梅竹马，一起在云海天宫长大。”伏海露露出了怅然的神色，“当初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后来我们就真的订婚了。” 楚离月目光一凝，云海天宫？那不就是隐世宗门种名列第一的那个门派？而号称大陆第一人的靳天泊，就是云海天宫的掌门。 靳天泊，靳岑言……楚离月有些明白为什么靳岑言在海宁州地位如此特殊了。恐怕海宁州州主蔺元白早就知道靳岑言的身份，或者——蔺元白本人和云海天宫就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伏海露笑了起来，笑声中隐藏着各种说不出的情绪。笑着笑着，她就趴在胳膊上哭了起来。 楚离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走到她跟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我现在还回去做什么？我这个样子，还能见人吗？”过了好半天，伏海露才低声问道，“你看看我，朝不保夕，丑陋不堪，我还能做靳大哥的妻子吗？” 楚离月轻声安慰她：“我见过靳公子，他提到你的时候十分担心。因为你失踪的事情，他带人在当地找了五天五夜都没有睡觉，后来还亲自跑到临崖城，杀了很多海族为你报仇。”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至于我的那个侍女素娘，你不要担心，他是绝对不会和靳公子有任何可能的。” 伏海露抬起头来，对着楚离月摇了摇头：“我不担心。我知道，靳大哥绝对不会娶她，他跟我说了。而且，我也相信，如果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靳大哥也不会嫌弃我，还是会把我当成他唯一的妻子。”楚离月有点不能理解了：“那你在担心什么？” 第334章梦长生 既然伏海露知道靳岑言不会因为她的改变而抛弃她，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回到靳岑言身边？伏海露的父亲伏星波在当初与海族的战争中死去，据说她也没有了什么亲人，只有靳岑言这个未婚夫可以依靠了。 如果担心靳岑言嫌弃她也就罢了，如今她自己都十分笃定，说靳岑言绝对会信守承诺，娶她为妻。那么回到靳岑言身边等几年长大之后成亲，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伏海露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与身体年龄完全不吻合的沧桑笑容：“离月，你知道为什么白光灿那么重视我吗？” 这确实是楚离月很想知道的，只是发现这具身体里居然是伏海露之后，她顾念着两人之前的情分，没有强行逼问。 楚离月脸色严肃起来，正视着伏海露的目光：“为什么？” 伏海露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因为他以为我是他通向长生的钥匙。” “长生？”楚离月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这世界上有长生的人吗？” 在楚离月原来的世界，她自然是不会相信有人能够长生的。秦皇汉武，千古明君，因为梦想长生，在历史上留下了多少被人诟病的记录？甚至被一些方士玩弄于股掌之间，徒增笑谈。 可是在这个世界，楚离月却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人长生了。毕竟这是一个与她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时空，力量规则有着很多不同。 伏海露脸上的嘲讽之色更加浓烈了：“难道你也相信人族可能长生不成？” 兽族因为种族天赋，寿命比人族长上很多，所以到现在可能还有千岁以上的兽族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人族即使是最强大的修者，到最后也不过是能活上数百年，最终还是要化为一抔黄土。 楚离月想起了玄元大帝，那样的人物到最后也不过一死。虽然后人用宏伟的陵墓和不绝的香火来纪念他，可是他的寿命也不过是数百年。 清辉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倒不是因为他是修者，多半是因为他就是那个黑衣血手说的“虚灵族”唯一的成员。 楚离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么，华歌远还活着吗？如果他还活着，他又是通过什么办法实现的呢？ 伏海露自顾自地说道：“玄元大帝也许是最可能长生的那个人。可是他却放弃了长生，以此来换得了人族的气运与安宁。” 楚离月讶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说法她从来没有听说。 “玄元大帝不是只活了数百岁就逝世了吗？”楚离月不解地问，“你从哪里看到的记载？” “这些，在普通的史书上是看不到的。”伏海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虽然浅淡，可是却含着生动真切的笑意，比她之前的所有表情都更令人心动，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美好的过去。“还是小时候，我和靳大哥在云海天宫的藏书阁中玩耍，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破旧不堪的书，上面写着，玄元大帝感悟天地至道，参透天地玄机，本可走上飞升天界长生永视的道路，最后却因为人族， 放弃了。” 那缕笑意迅速从她脸上消失，好像是被疾风暴雨打落的春花，一闪眼就结束了花期。 “当时只觉得这是一个传说，是后人为了神化玄元大帝的伟大形象而附会的故事。可是前段时间，我却开始相信这个说法可能是真的了。” 伏海露眸中的神色十分悲凉：“离月，你知道清醒着沉浸在无际黑暗之中，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而且这种恐怖的情景还永远没有结束，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楚离月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什么也没说。楚离月知道，现在的伏海露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了，她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不怕你笑话，那天我和靳大哥吵架了。”伏海露幽幽说道，“就是因为素娘。” 伏海露虽然性子单纯直率，却不是一个傻瓜。而且再愚笨的女人，对于自己深爱的男人的感情变化，也是十分敏感的。 在滨江城墙上，伏海露就已经发现靳岑言对于素娘的关注不同一般。所谓不同一般，就是平时从来不注意女人的靳岑言，竟然有意无意地对着素娘所在的方向多看了好几眼。 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靳岑言是对楚离月这个天元天才贵女产生了好感，可是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靳岑言看的竟然是楚离月身后那个娇娇怯怯、容貌如画的白衣侍女。 伏海露并没有表露出来，她相信靳岑言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也许仅仅是好奇，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娇弱的侍女是如何一路将所有冒犯她们的歹人一个个掏出心脏的？ 直到后来，她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海水上并肩作战的靳岑言和素娘，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如果不介意素娘是一个下人的话，这两个人看起来多么般配！ 可是当时的情形根本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在素娘一个天元人都能为了滨江城悍勇杀敌的时候，她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闹起来？ 伏海露忍了。 后来，伏星波死了，靳岑言带她走，强调要照顾她一辈子。 伏海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会突然想要问个清楚。 结果就是，靳岑言承认自己对素娘有好感，但是他仍然强调他没有和素娘有任何私人往来，更不曾打算向素娘表白，和素娘有任何发展。 他说他已经和伏海露订婚，并且承诺过要照顾她一辈子，就绝对不会反悔。 他说只要伏海露愿意，随时都可以举办婚礼。 可是伏海露心里，却总是有些意气难平。 晚上，在客栈的上房里，她辗转难眠，终于起身从窗户离开客栈。结果，一出来就被人从后面偷袭，昏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无尽的黑暗包围。没有一丝丝光明，最纯粹的黑暗，仿佛是天地未开时候的混沌，连思想都时聚时散，忽而清醒忽而迷离。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成为一种迷茫，可是又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痛苦孤寂地煎熬着，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伏海露的声音里还留着畏惧：“所以，当终于有一个声音问我愿意不愿意服从他的指令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了冷热饥饱的感知，哪怕周围的空气其实并不新鲜，可是能够呼吸的时候，伏海露还是激动得泪花闪闪。 后来，伏海露就看到一个戴着血手面具的人，把她像一个包袱一样拎了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长春门。 一个儒雅俊秀的中年男人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他这一辈最珍贵的宝物。 可是这种目光没有让伏海露感到温暖幸福，反而让她觉得全身发寒，整个身体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男人就是长春门掌门白光灿。 伏海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她却还认得白光灿，知道他的身份。 伏海露想过告诉白光灿自己的身份，她相信只要告诉白光灿，她是靳天泊的唯一的孙子靳岑言的未婚妻，白光灿一定会吓个半死。 可是她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她想清楚了，那样的话，白光灿第一个要做的事情恐怕不是把她送回去，而是把她杀了灭口。 所以她开始装傻。 白光灿并不介意，他仍旧殷勤地照顾她。每天他都要亲手把伏海露抱到长春门命根子一样的阿含树下，那里专门给伏海露设置了一个软软的美人榻，垂着最昂贵的冰绡帐，染着最昂贵的夜昙香。 除了吃饭睡觉，伏海露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美人榻上躺着、坐着，反正长春门中四季如春，不惧风雨。 她的身份是白光灿和他的小姨子郑羽娘的私生女白仙影，刚刚被接回宗门，备受白光灿的宠爱。 郑羽娘名义上是伏海露的生母，实际上却是她的贴身保镖加保姆，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跟随在伏海露身边。 时间长了，伏海露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她原本使用这具身体的时候总有些迟滞，好像是意识和肢体无法同步，总是要慢两拍。而且关节舌头这些柔软细致的部位，总是太过生硬艰涩，连说话都怪声怪调的，走路的姿势也很古怪。 可是慢慢地，她竟然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举手投足之间也越来越自然。白光灿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炽热。 伏海露冷笑着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吗？” 楚离月隐约抓到了什么，却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清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白光灿恐怕是看中了这种将神魂转入年轻躯体中继续活下去的手段了。】 为了不让伏海露觉得尴尬，清辉并没有跟进来，可是对于他来说，是否在跟前都没有区别，伏海露所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 楚离月吸了口冷气：“他真的觉得可以用这种方法长生？” 伏海露笑得很冷：“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白光灿的先祖也是曾经声威赫赫的强者，可是到了白光灿这一代，用尽所有资源，也只能将白光灿和白仙林两个人推上化珠境界。那么在他们之后呢？长春门会不会一落千丈？更重要的是，白光灿还没活够，他还想再活上千万年！ 第335章血手的秘密 伏海露并不知道那个戴着血手面具的人和白光灿达成了什么交易，可是从她自己的身体变化中，伏海露猜出来之所以那个人选择了白光灿，恐怕是因为只有长春门有一株特殊的阿含树。 阿含树的芳香中正平和，让她闻了就觉得神魂稳固，心境宁和。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一冷一热两股气息，以前始终是有些互相抵触的冲突意味，可是在阿含树下坐得久了，这两股气息竟然开始慢慢融合，渐渐找到了一个更加完美的平衡。 伏海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塞进这具小女孩的身体内，不知道背后的人想要做什么。 还是在她装傻的期间，听到白光灿偶尔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她才猜测出来白光灿是想要像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更换身体，不停地活下去。 只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是她？ 伏海露还要继续说什么，可是突然她的表情就凝固了，眼睛也失去了神采。血手粗噶的声音从伏海露的嘴巴里传了出来：“好了，叙旧时间结束了。” 楚离月心中又惊又怒，血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操控，居然能够把伏海露当成机器人一样，随时按动开关，完全把这具身体和伏海露的神魂控制得死死的。 难怪伏海露不愿意回去见靳岑言呢，她现在这样完全就是一个傀儡，靳岑言身份特殊，怎么能娶一个这样的妻子？ 楚离月控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双眉拧紧，低声喝道：“血手，你可知道这具身体中的神魂是什么来历？” 血手发出了一连串低沉粗噶的笑声，似乎在嘲笑楚离月大惊小怪：“什么来头？别说是靳天泊的未来孙媳妇，如果需要，就是靳天泊的孙子，本座都不怕抓过来提出他的神魂使用！” 楚离月原以为他并不知道伏海露的身份，还想着用靳天泊的名头将他震慑住，逼得血手放弃对伏海露的控制，还伏海露一个自由的人生。 没想到血手知道得很清楚，比楚离月还清楚。楚离月还只是猜测靳岑言和靳天泊关系密切，血手却一口就说出了靳岑言是靳天泊的孙子。 “知道她的身份你还敢对她下手？”楚离月咬着牙问，“你就不怕靳天泊亲自出手，将你们血手组织彻底抹杀？” 血手再次放声大笑：“靳天泊？本座会怕他？难道你以为这大陆第一人真的就是他？真是笑话！” “再说了，本座的手下，别的本事没有，藏身匿形之能天下可能也只有你那头黑虎能比了。”血手十分自信，“就算是靳天泊找上十年，只要本座不愿现身，他也找不到血手组织的所在地。”楚离月看不得他这么嚣张，冷冷说道：“血手阁下，如果你下次再这样擅自控制我的朋友，可不要怪我将此事告知我朋友的未婚夫了。到时候，靳天泊去找你麻烦，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被他缠上总是没你说 的那么轻松吧？” 血手嘿嘿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听说楚大小姐你当初从镇守山悬崖摔了下去，那么高的地方，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楚离月略有不耐，这样的私密事情她为什么要告诉一个敌人？ “这与你何干？”她不耐烦地反问。 血手对于她的态度似乎毫不介意，而是继续笑着问道：“听说那头黑虎就是那个时候认你为主，和你一起从悬崖下出来的？”楚离月立刻警惕起来。镇守山那座大墓镇压着清辉的头部，这是一个对于清辉来说非常重要的秘密。太子桓云泽带人在悬崖之下苦苦研究了好几年，才刚刚有了一点进展，可是这个血手说的话为什么好像 在暗示他知道什么？ 似乎看到了她的反应，血手的笑声十分满意：“看来本座猜得不错，你之所以安然无恙，并非真的运气好到摔落下去不受损伤，而是死而复生。虚灵族的元血足以将一个死去的人恢复到完好状态。” 楚离月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杀气，凤目中酝酿着无限阴云，如果血手在她面前的话，她恐怕真的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是她和清辉的秘密，居然被一个身份不明、立场敌对的人这么轻松就猜了出来。楚离月心中深感不安，如果这个血手是华歌远的人，甚至就是华歌远，那可怎么好？ 他会不会从这里得知清辉的秘密？会不会去把清辉在镇守山中的头颅骨转移走？会不会有什么针对清辉的阴谋？ 目光中的火焰跳动，楚离月周身火气缭绕，脑海中展开了大陆山河珠的地图，试图去寻找血手的气息。 之前在山顶一会，楚离月对血手的气息有所记忆，此刻竟然用自己的大量玄力开始强行推动大陆山河珠在脑海中运转开来，自己的神识也开始不加控制地向外延伸，务求第一时间找到血手的下落。 让楚离月惊奇的是，她不但真的发现了血手的气息，而且血手的气息距离她所在的地点距离还非常近！ 心念一转，楚离月就已经从原地消失，下一个呼吸，已经出现在了血手气息所在的地点。 楚离月穿着家居服的身影从波纹荡漾的空间中显现出来，就听见眼前有人“咦”了一声说道：“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 然后，楚离月就看见眼前那个戴着血手面具的黑袍人像上一次在山顶上一样，已经模糊了身影。 知道下次再通过类似的方法寻找血手可能就不是这么容易了，楚离月毫不犹豫，弹指就是一朵金焰飞向了身影开始扭曲的血手。 黑色的衣袍曼妙地掀起，一双白皙的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轻轻做了一个手势，手掌极其微妙地略微旋转，就将那朵金焰虚虚笼在了手掌中心。 “谢谢楚大小姐的馈赠，后会有期。”粗噶的声音最后响起，随着黑袍身影一起消失了。 楚离月却呆了一呆，方才那双手，和血手粗噶的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那双手白皙修长，晶莹如玉，这且不说，更重要的是，那分明是一双女人的手！ 楚离月愣了一会儿，才传话给清辉：【看好伏海露，我追血手出来了。】 清辉应了一声：【你小心点，万一不对就跑，有事马上叫我过去。】反正现在他们两个随时可以传送到一起，清辉心里也放心多了。 【他一见我来就跑了。你可能猜不到，他刚才就藏在楚家领地之中。】楚离月犹豫了一下，【而且，我竟然觉得这个血手可能是个女人……】 清辉也有些诧异，因为当初在山顶上，他来得太晚，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仔细去观察对方，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男人。 现在楚离月竟然说，她怀疑血手是个女人？楚离月看着四周，这是一个十分破旧的小房间，房间中似乎有人生活的痕迹。陈旧的架子床上垂着一架洗得发白的旧罗帐，地面是被人铲平砸实的土地，靠墙还有两个小小的木箱，木箱上摆着一些镜子梳 子妆奁盒子这种最常用的梳妆用品。 旁边角落里的一个破旧木架上，放着一只半旧面盆，洗面的布巾和香胰还丢在一边，面盆里的水还有些温热。 楚离月站在小屋子中央，似乎看见方才还有一个女子，在这里净面洗手，看见她出现在身边，才匆忙扣上面具离去。 她走到镜子面前，小心地拿起了梳子，梳子上很干净，并没有留下头发。 妆奁盒子也有些陈旧，看起来好像是已经使用了一二十年的样子。打开盖子，盒子里只有两枚小小的珍珠簪子，珍珠都已经开始发黄；还有一只样式十分普通的男式发簪，是用一种奇特的木质雕成。 木簪光滑圆润，不知道是经常使用还是经常被人把玩，已经被摩擦出了一层泛着光泽的木层表面。楚离月将这些小东西挪开，打开了下方的两个衣箱。衣箱里整整齐齐叠放着半箱衣服，男女均有，看色泽和样式，都不像是楚离月这个年龄的服装。而且，从材质上来看，也都十分普通，虽然也是绫罗绸 缎，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楚家任何一个家仆都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 楚离月在屋子里仔细检查了一圈，将一切都收拾好，恢复原状，才走出了屋门。 楚离月总是有一种感觉，血手还会回到这里。这个小房间也许对她具有特殊的意义，所以她才会努力维持着这个地方最初的面貌，给自己一种一切不曾改变的错觉。 而从屋子里的情况来看，这里可能是她和一个男人生活过的地方。而这个男人，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和楚家有关系！否则她为什么会在楚家领地里生活过？ 楚离月走出屋门，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小的院落，整个院子也不过是三间房子带上一个小小的空地。而她刚刚走出来的房间是这个小院里最好的房间，坐北朝南的正房。东厢的小房间已经倒塌，楚离月走过去看了，那里原来可能是厨房，还保留着一个大大的锅台，只是锅碗瓢盆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 使用。看起来，血手并没有在这里做饭开火。 也是，在楚家领地里，这想必是一个早就被人忽视的荒废院落，根本没人注意。她擅长隐匿，在这里居住过夜都不怕被人发现，如果开火做饭就会暴露踪迹。西边房间也已经摇摇欲坠，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第336章祭祖之时发动 楚离月站在破旧的院子里向着四周望去，神识也伸展开来。周围都是和这里差不多的房屋院落，一大半已经无人居住，偶尔几个院子里还有一些老人或者小孩活动。 这里分明是福寿里。 楚家如今的贫民窟。 血手当初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她难道是楚家的女儿？或者媳妇？ 她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血手”？ 她这次被自己发现这样的秘密，是不小心还是有意安排？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楚离月脑海之中。 楚离月记下了这个地方，准备回头派人来调查这里原来的主人是什么人。 只是当她的神识扫过一个同样破旧不堪的小院时，却突然发现不对。在这个小院中，竟然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楚离月这边怎么安排？” “她？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几个男人挤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四五的男人，他浓眉大眼，神色略有得意，五官和楚辕竟然有两分相似。 他冷冷笑道：“楚辕不过是我大哥的儿子，而我大哥生前却从未当上镇国公，只不过是一个世子罢了。可我却是镇国公唯一活着的儿子，有我在，哪里轮得到他楚辕来当镇国公？” 听了这番话，楚离月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老镇国公最小的庶子楚炜，死在楚辂手下的镇国公世子楚熿的庶弟。当初楚辂只是将那些对他们一家下过手的人杀了个干净，像楚炜当时不到二十岁，又是最受宠爱的幼子，和楚熿关系不怎么好，所以并没有参与到帮助楚熿对付楚辂父母家人的事情中，却也因此保全了一 条性命。 从此之后，楚炜就一直十分低调，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想到，在背后他却一直没有死心，到现在还梦想着做镇国公呢。 楚离月心中冷笑：但不知他有什么凭仗呢？就不说自己，就是楚辕他也斗不过呀。坐在下首的一个大汉笑道：“那是自然。说起来楚辂无非是仗着自己修为高强，强行夺走了镇国公爵位。也正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窃据本不应属于他的权柄，才会死于天雷之下。可见这上天终究是有安排的 ，如十爷这般，才是真正命中注定要当镇国公的。” 楚离月的脸色冷了下来，居然敢在背后如此非议楚辂。如今，她对于楚辂夫妻的感觉已经越来越亲近，当时就记住了这个大汉的气息。这样的话，楚离月听了觉得完全都是对于楚炜的恭维，可是楚炜却全单照收，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正是，没有那个命，就算是抢了也没用。你看现在，楚辂夫妻意外横死，只剩下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 没有留下，岂不是最好的例子？” 楚离月心中冷笑，等着他们继续说下去。 “天意如此，楚家的未来全在十爷的手上了，老公爷和楚家的列祖列宗一定在天上庇佑着十爷，等着十爷拨乱反正呢。”下首一个面相斯文的男子接口道，“所以，祭祖之时发动，正是合适的时机。” 楚炜还是有点犹豫：“那个时间不太好吧？” 祭祖毕竟是楚家的大事，如果那个时候发动，祭祖无法顺利进行，楚家得不到先祖庇佑，以后会不会出大乱子？斯文男子向前倾了倾身子，和声提醒：“十爷，我觉得那才是最合适的时候。你想一想，还有什么时候，楚家所有重量级人物能够齐聚一堂？还有什么时候，所有族人都会在始祖峰上聚集，连守卫都会放松 很多？” “尤其是大年初一，祭祖之时，所有人的心中都不会有什么警惕。我们突然发动，加上援兵突然降临，毫无防备之下，不管是楚辕还是楚离月，还有那些糟老头子们，都会措不及防、处于下风。” “胜利之后，十爷你带着大家祭祖，不同样能得到先祖的庇佑吗？也许先祖看到十爷继承家业，还会格外降下福运呢。” 另外一个男人也劝说道：“只要将这些人握在我们手中，邴先生写好的请封奏章当场就可以盖上印章，一等年后开衙启印，就可以送到陛下案头。接下来就只用等待陛下下旨册封十爷就行了。” “否则，如果其他时候发动，那些糟老头们住得那么分散，我们人手不足，万一被他们逃掉了，就算是抓到了楚辕和楚离月，请封的奏章上都很难盖齐各位族老的印章了。” 这句话说到了楚炜的心坎里，如果无法请封镇国公，他又有什么名义来当楚家家主呢？ 楚炜咬了咬牙，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桌子上：“好！就这么干了！” 他转头对身后的一个男人吩咐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时间已经选定，到时候一定要按照计划行动！” 屋子里的几个人商议完毕，就一起起身。楚炜在身边的地面上踩了三下，旧屋墙角里无声地露出了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几个人先后消失在洞口之中。 楚离月感觉到那间院子周围有人监视，不过她却根本不怕，只是心念一动，就直接出现在了楚炜他们议事的旧屋里。屋外的监视者根本就不知道屋里多了一个人。 用神识检查了地洞之中并没有人把守洞口，楚离月按照脑海中记忆里楚炜的动作，用同样的节奏在同样的地方踩了三下，果然打开了地洞入口。 楚离月飘身而下，以她如今的修为和神识，基本上也不用担心什么被人埋伏的事情。她下来主要是想看看这条地道通向何方，同时也收拾一下那个嘴巴太贱，对楚辂的死幸灾乐祸的大汉。 神识散发出去，整条地道的走向已经被她轻松了然于胸。 楚炜走的方向是楚家比较热闹地段，估计是他自己家；那个楚离月盯上的大汉和出言鼓动楚炜在祭祖时候动手的斯文男子一道前行；还有一个男人似乎是要去楚家领地之外。还有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则是向着楚辕家里的方向而去。楚离月立刻想起了白隽说过的，楚晓颜现在不怎么出门，倒是她最信任的侍卫经常出门传递消息——估计这个就是楚晓颜的侍卫，而且刚才楚炜 最后吩咐的就是他。 看来到祭祖发动的时候，楚晓颜也有任务。 楚离月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两个同行者身后很远的地方，她的修为高出对方太多，根本不用靠近跟踪，远远地就能听见看见他们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那两个人先是随便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走了老远之后，话题开始落到了楚炜身上。 “唉，这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奶奶的，老子跟着这个蠢货都快十年了，真是快憋死老子了。”大汉骂骂咧咧地说着。 斯文男子笑了起来：“蠢归蠢，胜在听话，对不对？” 大汉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倒是，要是真的让他当上镇国公，倒真是个好事。”他伸出巴掌用力拍了斯文男子肩膀一下，“至少邴先生是水涨船高，整个楚家都要掌握在你手里了。这可是千年世家啊！” 邴先生十分矜持地微微抬起头来：“千年世家也不过如此。若不是咱们家主不想引起太多敌意，想要扶持一个傀儡的话，这楚家说不定就到此为止，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了。”“可不是，真不明白楚家人都在想什么，原本的战神楚家，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大汉冷笑起来，“要是在咱们家，能有一个楚辂这样的高手，家主绝对不会把他害死的，那可是家族兴旺百年的依靠啊。 可是楚家就能够这样任由我们把楚辂弄死，我真是不明白他们都在想什么。” 邴先生似乎对于他的粗鲁也不太满意，带着几分教训意味地说道：“你这就是想得太简单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就算是家族拥有一万枚晶币，都比不上他自己手里能拿到一百枚。” “楚辂再厉害，他得不到好处，他宁愿把这个依靠栋梁给砍了烧了。” “更不要说，砍了烧了之后，他还能得到好处呢？” 邴先生感慨道：“人心就是这么险恶丑陋。” 大汉有点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到了地道的尽头，正准备打开机关，就看见身边的空间如同水波一般闪烁，一个人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这两人也都算是十分警惕了，立刻就反应过来遇到了敌人，当场就召出了玄珠。大汉手中是一把吞金兽头斧，而邴先生则直接召出了一头黑熊，挡在了楚离月面前。 看见来人的模样，两人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楚离月！”方才还在他们嘴里出现的名字，现在却真身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时候，邴先生首先反应过来：“恐怕是她听到了我们的议论，所以跟过来算账了。” 他看了大汉一眼，刚才他们两个都说了楚辂的坏话，难道楚离月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他们两个的？怎么会这么巧？ 为什么她不去抓楚炜？ 难道她知道了他们两个的真实身份？ 是不是有内奸？ 邴先生一边想，一边指挥着自己的黑熊发出了一声巨吼，试图通知地道口外面负责监视的自己人。 楚离月露出了一个漫步经心的笑容，向前随便走了一步，明亮的金光从她的背后散发出来，将黑暗的地洞照得亮如白昼。“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她的领域还未彻底成型，隔绝这两个修为不高的修者和外界的联系，还是轻而易举的。 第337章看看真正的我 大汉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大声喝道：“邴先生，你快走！”自己则飞身而上，巨斧挥动，和黑熊一起挡住了楚离月。 在他想来，楚离月不过是刚刚成珠不久，就算是再天才，他也是成珠修为，拼了命好歹也能拦住楚离月一会儿，而邴先生是他们家主放在楚炜身边的重要眼线，不能有失。 只要让他缠住楚离月，邴先生就能顺利逃走，哪怕他死了，他的家人也会得到家主重赏提拔，也算是值得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离月根本就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手掌一抬，已经飞身逃走的邴先生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一样，硬生生地被扔了回来，落在了楚离月脚边。 而大汉和黑熊的攻击则根本没有落到楚离月身上，黑熊瞬间消失，大汉感觉到自己的玄力飞速流逝，手中的武器都无法维持，整个人都被楚离月一把提起。 楚离月刚刚领悟了一点的领域，已经足以对付这两个男人。 她一脚一个，将两人关进了自己的洞天，转身就回到了自己住处。 清辉站在房间外面，黑色帽兜下掀了起来，神色冷峻，不过看见楚离月，薄唇还是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平淡却真实的笑意。 整个院子因为设置了阵法，玄气自动运转，使得院子里的树木保持着郁郁葱葱的绿意。但是这冬日的肃杀沉闷还是与春日不同，只是清辉露出笑意的这一刻，楚离月还是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她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轻轻抱住了清辉劲瘦有力的腰身：“我回来了。”。 清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伸出双臂搂住了楚离月的腰背：“嗯。” 廊下的侍女们都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伏海露的神魂不知道如何了，但是她的身体明显是进入了沉睡状态。不知道血手给她下了什么指令，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才被血手打断关机了。 楚离月将自己的经历详细讲给了清辉听。 听到“虚灵族”这三个字的时候，清辉从来都是巍然如山的脊背竟然颤抖了一下。 “那个血手怎么会知道虚灵族？”清辉低声问道，“这个词，即使是在我的记忆中，也是因为十岁之后，血脉印记激活，才开始知道的。”而在这之前，他只有很多知识堆积在脑海里，以及对于暗影天赋的本能使用。所以他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头金焰黑翼虎，甚至在暗影天赋提升后，本能地将自己变成了一头小黑虎，跟着自己的黑虎 妈妈在山林中生活。 “你是否曾经将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楚离月轻声询问，清辉在天玄宗时，和师尊、大师兄他们感情那么好，会不会不小心泄露了这个秘密？ 楚离月怀疑血手是华歌远的人，或者就是华歌远本人。 因为那个搜集冥骨想方设法养出骨架，培养成伏海露使用的那具躯体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复活某个人。 血手要复活谁？血手又是谁？ 清辉摇了摇头，这是他最深的秘密，他谁也没有告诉过。包括他最尊敬的师尊海音帝君，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虚灵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神族、兽族交配的后裔，所以他的身体里其实保留着兽族的血脉。 在那个人族和兽族势不两立的时代，他如果露出真身，可能师尊都不能留他在天玄宗了。他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庭，所以对这一点从来不曾提起。 所以在和兽族的作战中，清辉总是格外勇猛，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和兽族没有任何关系，证明他没有任何背叛人族的可能。只是，在齐云峰小秘境的时候，他曾经因为意外，暴露了身怀兽族血脉的真相。不过那个时候，他在本能记忆中一只觉得自己是一头金焰黑翼虎，所以就算是昏迷不醒，还是保持了黑虎的外表，而没有露 出虚灵族的真实面貌。 清辉站起身来，满天银光洒落，房间里顿时被黑色暗影笼罩。 他握住了楚离月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胸前：“看我。” 楚离月站起身来，手掌按在清辉肌肉坚实的胸前，手掌下能够感受到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男人身上的热力顺着她的手心传了过来。 即使是冬天，清辉依然只是一件黑袍。 楚离月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怎么？让我感受你的心跳吗？” “是。”清辉的大手按在了楚离月的手上，用力把她的手压在自己心脏部位，“感受到了吗？” 手掌下的心跳原本缓慢而有力，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快，咚咚咚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下下撞击着楚离月的手掌。 她抿着嘴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心跳这么快？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了？” 说着，楚离月还轻轻推了清辉一下。 清辉的俊脸在银色光芒下竟然有些微微发红：“没有，只是想让你看看真正的我……”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真正的你？”她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清辉的胸前，两只手掌都按在他的胸肌上，“这样的你？” 难道下一步就是脱掉衣服，展示一下他的身材和腹肌了吗？ 清辉喘了口气，呼吸略微迟滞了一下，双手抓住楚离月的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他就那样将楚离月的手扣在手中，十指交握放在两人身侧，低下头开始吻她。 楚离月还未说出口的回答被他吞在了口中。 答案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一吻结束，清辉才贴着楚离月的嘴唇说道：“别捣乱，让我把正事说完，然后再陪你玩。” 楚离月睁着波光粼粼的凤目看向上方的俊脸，还有什么正事？她还以为清辉突然放出暗影领域就是为了遮蔽别人的目光，好方便跟她亲近呢。原来还有正事？ 清辉好不容易才把这个靠在自己怀里的身体扶正坐下，俊脸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看清楚了。” 他退了两步，整个人突然放出银白色的光芒。 光芒如同一轮突然出现的满月，将整个暗影空间照得纤毫毕露。 月轮慢慢暗淡，一个身影从月轮中走出，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这个身影非常高大，比清辉还要高上半头，几乎有两米往上。他头上披着长长的银白色长发，长发十分坚硬，看起来倒像是一簇簇兽毛。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看着在已经十分柔和的光芒下走过来的这个人，那张脸还是她熟悉的清辉的脸，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变了风格。 长长的银白色头发披在身后，两只手向着楚离月伸了过来，手指更像是兽爪，指甲的尖锐一看就知道其杀伤力。手背上长满了数寸长的白色兽毛，向着胳膊延伸过去。 总是披在身上的黑袍已经消失无踪，清辉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外。胸膛的肌肉线条刚硬，腹部的八块腹肌更是鲜明无比。 一簇白色毫毛从裤腰部位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胸前。 看着楚离月直直的目光，清辉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忐忑。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这个秘密，却毫无通知地展现在楚离月面前，会不会让她反感？毕竟这具身体，和他人族的形象相比，显得更像野兽一些。 可是，清辉只想将自己深藏了数千年的秘密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分享，让她走入自己生命的最深处。 “离月？”清辉站在楚离月面前，忍不住叫了一声。 楚离月猛地站起身来，风一样卷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清辉的手：“呀，这就是你的真身？你们一族的真正长相？” 清辉看她一点也没有嫌弃和躲避自己的意思，心头的大石一下子消失了，他线条鲜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是啊，好看吗？” “力量和俊美的结合！杀气与生机并存！造物主真是奇妙。” 楚离月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清辉手背上的白色毫毛，突然叫了起来：“我见过你的这只手！” 还是清辉第一次见到紫焱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了刺激，一把掐住了紫焱的脖子，凶性大发。而且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体内的玄力毫无控制地向外溢出，整个房间都被龙卷风一样的玄力蹂-躏破坏。 当时楚离月拼命扑上去抱着他，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才唤回了他的理智。 那个时候，清辉的手有一瞬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手指像兽爪一样生出了尖锐的指甲，手背上长出了白色的毫毛！ 原来那个时候，他真的处于那么危险的时刻，连变身黑虎的意识都没有了。 清辉也想起了那个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之极的笑容，黑眸中也满是宠溺。这个傻姑娘，当时竟然不顾死活地冲上来抱着自己，怎么都不肯放手。他恍惚记得，当时自己的利爪已经放在了她柔软的胸口，只要向前一伸，就能掏出她的心脏。幸亏在那个时候，他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什么复仇计划，却还记得不肯伤害她。看来，很早很早的时候， 他就已经把她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清辉伸长了满是白色兽毛的双臂将楚离月搂在怀里：“不怕我？不嫌弃我？” 楚离月现在的个头比他低了一头多，被他这么一搂，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腹肌上，被他的白色兽毛扎在脸上，有一种刺刺的感觉。 她一手按在兽毛上，抬起头来看着清辉说道：“嫌弃，把你的毛都给你剃了！”清辉楞了一下，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八块腹肌都跟着一起颤动起来。笑了半天，他才抖着肩膀说道：“随便你，人都是你的，毛毛更是随便你处置。” 第338章白光灿是假的 楚离月和清辉就剃毛的事情进行了热烈的实践和实地检验，直到两人尽兴之后，才开始讨论正事。 最先从洞天中被放出来的是白仙姿。 白仙姿神色张皇，看见楚离月才松了口气。她方才一下子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也猜到是楚离月动的手脚。可是她在那个世界里，只能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走动，其他地方全都是无边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走也走不出去，她真怕楚离月有意无 意地把她给忘了，活活饿死她。 看见楚离月毫无顾忌地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周围是一片洒落着银辉的黑暗，白仙姿微微有些发愣。 “他，他是谁？”白仙姿问出了一句蠢话，“阿澈知道吗？” 楚离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整个人更是倒在了清辉的肩膀上：“我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知道？” 白仙姿闭上了嘴，楚离月如何对待桓云澈的，她是亲眼见过好几次了，现在她终于相信，楚离月是真的根本不在乎桓云澈——因为楚离月背后这个男人，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比桓云澈强得太多了。 那个男人披着一件闪烁着银色星光的黑袍，坐在阴影之中，漆黑的长发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下来，从白仙姿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微微露出的精致锁骨，以及他放在楚离月头上的修长手指。 楚离月靠在那个男人的身上，面色慵懒，凤目含波，两人之间有一种无法描述却浑然一体的气场，只要一眼望去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是十分亲近的关系。 白仙姿能够感受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那是她的父亲白光灿都无法匹敌的气势。 难怪楚离月这么嚣张大胆，居然敢一个人去屠灭长春门那么多人，原来有这么强大的男人给她撑腰！ 白仙姿垂着眼皮，以前那种抢了楚离月这种天才少女男人的成就感一下子就灰飞烟灭，反而有一种嫉妒和不甘从她心头升起。她自认容貌不比楚离月差，而且仪态风度比楚离月更加温柔亲和，更适合做一个贤妻良母。而楚离月生了一副艳丽的外表，一看就是一个不安于室的性格，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说话更是粗鲁不文，不像是 一个大家闺秀。 凭什么楚离月能够找到这么强大英俊的男人？而她却要为了长春门去准备嫁给一个已经订婚的陌生男人？而且，白仙姿也不是傻子，楚离月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桓云澈罔顾天元人的利益，曲意讨好长春门，说他以后当了皇帝会把天下献给长春门，如果桓云澈没有强有力的应对方式，恐怕真的就要和皇位 擦身而过了。 如果是这样，她和桓云澈之间的婚约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不可能当上皇帝的晋王，和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在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楚离月面前，白仙姿即使有千万不甘，也不敢表露出来。她只能缩了缩肩膀，为自己刚才没有控制住惊讶而问出来的那句话后悔。 这样的事情楚离月怎么会让人知道？和一个男人这样亲近，就算是修者，也未免有些放荡了吧。楚离月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暴露这个男人，恐怕是不打算让自己活着出去了。 白仙姿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离月妹妹，不，楚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以前瞎了眼，做了那么多错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饶我一命吧。” 越想越是害怕，白仙姿直接跪了下来，拼命磕头求饶。 楚离月靠在清辉身上，啧啧了两声：“看看，自己把自己吓成了什么样子？白仙姿，你觉得你该杀吗？” 白仙姿连忙摇头，她不能算是无辜的，但她顶多是和楚离月抢男人，却从来没有对楚离月动过手，怎么也罪不至死啊。 楚离月笑了起来，凤目微微眯起，一只手撑在背后男人的膝盖上，托着自己的头，懒洋洋地说道：“可是，第一，你挑衅我一次又一次；第二，你姓白。” 她伸出另一只手，竖起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对着白仙姿摇了摇：“我没有理由放过你啊。毕竟，长春门已经被我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你哥哥也许正在下面等你呢。” 白仙林被她斩断双臂，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火焰已经将他的内脏焚烧成灰，只留下一具空壳给白光灿做个纪念。 白仙姿吓得差点趴到地上，连声说道：“不要，不要，不要杀我。”楚离月之前手提火焰短刀、背生火焰羽翼肆意屠杀的形象还在白仙姿脑海中恣肆飞扬，想起她公然宣称要杀掉长春门一百五十人的可怕，白仙姿欲哭无泪。她好后悔，她为什么要拉上桓云澈去救那个白仙 影啊！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她至少可以在父亲回来之前逃跑的，父亲一定会把重心放在找楚离月报仇的事情上，根本来不及去找她。 白仙姿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我有消息，换我一条命！” 清辉淡淡说道：“和她废话什么，杀了就是。”他的语气淡漠得仿佛白仙姿就是脚下最卑微的蝼蚁，生死毫无意义。 白仙姿打了个寒噤，生怕楚离月听了这个男人的话直接把自己杀了，连忙大声喊道：“白光灿是个假的！” 她这句话一喊，果然看见对面的楚离月似乎有了点兴趣，连忙接着说了下去：“真的，不是我骗你，我早就怀疑他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 “说一说。”楚离月再次向后靠了靠，抬起眉毛，等着她的讲述。 白仙姿不敢拖延，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了起来：“其实，我总是怀疑这些事情都和白仙影有关系。” 早在一年多之前，白仙姿就已经发现了白光灿的一些言行变化，只是最开始她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只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无端端地谁会想到长春门掌门、化珠修为的修者白光灿会被人取而代之呢？长春门可是当初天玄山天玄宗留下的一个分支，而天玄宗可是玄元大帝亲自开创的宗门。 可是后来，白仙姿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 最大的改变就是白光灿对女人的态度。白光灿是个能够和小姨子郑羽娘搞到一块的人，可想而知他在男女之事上的节操如何。 白仙林和白仙姿是白光灿的结发妻子留下的嫡子嫡女，而在他们之外，白光灿还有四五个庶子庶女，都是侍妾所生。对于一个修者来说，这样的子女数量已经太多了。 即使如此，白光灿仍然还在不停从俗世中物色各种绝色少女，也不乏一些权贵为了求得好处主动送过来一些美男美女，他都全部接受。 可是就在一年多以前，白光灿突然开始清心寡欲起来，说是要收敛精元，好好修炼，延寿长生。 于是，那些侍妾全都被他遣散一空，只留下郑羽娘和几个生过儿女的在长春门养老，而且白光灿也从未再去过她们的房间。 开始的时候，白仙姿以为他真的是改变-态度修身养性了，对于他遣散侍妾的举动还十分支持。 可是后来，白仙姿却发现，白光灿的很多生活习性都改变了。 他不再喜欢喝茶茗花，不再喜欢弹琴吟诗，而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花在修炼上。 他不再喜欢穿鲜艳华丽的衣服，而是每天只穿着一件素白长袍，脸上也没有之前那种优雅亲近的表情，更不要说对白仙林和白仙姿兄妹有任何关怀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白仙姿对他的怀疑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似乎胸有成竹，完全不害怕白仙姿揭露他的破绽。 甚至，有一次，白仙姿在背后偷偷观察他的时候，被白光灿抓了个正着。白仙姿害怕极了，以为自己会被杀人灭口。谁知道，这个白光灿只是对着她温柔一笑，笑得白仙姿全身汗毛倒竖，全身僵硬。 结果，白光灿根本没动她一根头发，就那样施施然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仿佛她根本就是一片枯叶，一根野草，完全没有值得他注意的价值。白仙姿想要找个人商量，人选自然是她最信任的亲哥哥白仙林。白仙林却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相反，他还说白仙姿是每天没事在家乱晃养成了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劝她早点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就不 会有时间去想这些荒唐的事情了。 白仙林甚至还在他们“父子三人”独处的时候，把这个当成笑话拿出来说，嘲笑白仙姿。 白仙姿尴尬而恐惧，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那个白光灿就那样眯着眼睛，笑得十分温柔，甚至还把手伸过来揉了揉白仙姿的头顶，说：“傻丫头。” 白仙姿简直吓死了好不好？她真怕下一刻自己就倒地而死，而自己这个傻哥哥还会傻乎乎地为这个冒牌货找理由开脱呢。 楚离月听了半天，全都是白仙姿自己的感觉如何如何，没有一点干货，也有点不耐烦：“你有证据吗？” 白仙姿点了点头：“当然有！” 如果没有，她怎么敢告诉楚离月？到时候被楚离月以为是有意欺骗，一怒之下杀了她怎么办？ “有什么证据？” 白仙姿咬着牙说道：“那要从白仙影出现说起。” 白仙姿从开始就知道，白仙影不是她的庶妹，而是一个能够让这个冒牌货实现某个目标的重要工具。因为，她听见了一场诡异的谈话。 第339章只有清辉大人值得托付 白仙姿说她亲耳听见了冒牌白光灿和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谈话。那个黑衣人的面具十分可怕，整个是封死的，上面画着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以他们的实力，会没有发现你？” 白仙姿愕然看着楚离月，她听得出来，楚离月的意思好像楚离月也认识这个黑衣面具人？否则楚离月怎么会说以“他们”的实力？ 她瑟缩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也许楚离月和那个黑衣面具人本来就是一伙，而冒牌货就是他们的同伙！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说了这么多，不更增加了自己被灭口的几率？ 白仙姿睁大了眼睛看着楚离月，仿佛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清辉看得清楚，不由发出了低低的轻笑：“这种手段，我们还不屑去用。”他和离月都是一样的人，可能会设计，会埋伏，但是绝对会正面对敌，而不会采用这种冒名顶替的伎俩。 虽然并不知道清辉的身份，但是莫名地，听了这句话，白仙姿就觉得清辉没有撒谎。他的气度和气势，都让人对他产生一种无端的信任。 她嗫嚅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我当时以为他们没发现……”现在楚离月一说，她又有点拿不准了。 “哦，那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楚离月淡淡问道。 白仙姿一抬头，正看见那只修长的大手插入了楚离月披散的长发之中，一点点梳理着楚离月披散在男人肩头的青丝。这样一幅画面，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让白仙姿的脸都热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低下头说道：“我听见那个黑衣面具人说，那个东西很快就要成熟了，到时候就送过来，让他好好看好，千万不能出一点篓子。” “那个白光灿就说，他绝对全心照顾好，一点儿也不让那个东西出事。” “他们还说，没想到长春门这样没落的地方居然会有一棵阿含宝树，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幸亏他们主上见识广博，才会给他们指明了这么一条路。” “那个黑衣面具人似乎是冒牌货的上司，说话十分威严，一再强调让他把那个东西看好保护好，出了问题主上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冒牌白光灿说，他自己也盼着以后能够有这么一个机会永生不老，当然会把这个当成头等大事。” 白仙姿突然打了个哆嗦，眼睛睁大了说道：“他们当时一定发现了我！” 那个黑衣面具人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目光，所以白仙姿根本无法判断对方是否看向自己。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黑衣面具人曾经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那个白光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大人尽管放心，这长春门在我手里，不会翻起一点波浪。至于长春门的人，我都会好好安排的。” 就是在那之后不久，白仙姿被白光灿叫过去，当着白仙林的面，提出让她考虑一下，是否到世俗国家中去找一个年轻富贵的夫婿，过上一辈子的快活日子。白仙姿看着对这个冒牌白光灿毫无察觉，反而更加俯首帖耳的白仙林，心中一片灰冷。她的亲哥哥都不相信她的怀疑，她还能跟谁说？时间长了，这个冒牌货难免会动了杀机，倒不如真的听从他的安排， 到那万丈红尘中去享受一番，也算是不辜负今生了。 所以，在翻阅了白光灿早就准备好的各国皇子资料之后，白仙姿选择了桓云澈。 因为漠宸国的太子虽然被废，但是却仍享有太子之实，两个庶子基本上不可能成为太子。而漠宸国太子和妻子之间感情很好，已经有了一子一女。白仙姿还没有那么厚脸皮，非要插入这样一个家庭之中。 南祁的大权在摄政王手中，小皇帝还不到十岁，而白仙姿又没有把握赢得那位铁血而阅历丰富的摄政王的心。 海宁州是云海天宫的地盘，长春门不好插手。 桓云澈虽然有一个未婚妻，但是据说感情不好；桓云澈虽然还只是晋王，但是母亲却是专宠多年的贵妃，太子又没有了玄珠，沉寂多年。到时候只凭着长春门掌门之女的名头，桓云澈就要把她供起来。 更何况桓云澈容貌和年龄都和白仙姿相当，据说还温柔多情，十分体贴。 后来，白仙影出现了，说是白光灿和郑羽娘养在外面的私生女。一路上一群侍卫像是护送公主一样把她送到了长春门，冒牌货亲自将她接进了山门。 白仙姿差点把眼睛掉出来——之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冒牌货，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简直宠到了天上。 每天早上太阳刚出来，冒牌货就亲手抱着白仙影来到阿含树下。 阿含树下早就设好了一座漂亮舒适的豪华美人榻，冒牌货亲自把白仙影放在美人榻上，亲手点染夜昙香，放下冰绡罗帐，柔声哄慰才会离去。 而郑羽娘就像是一个奶娘一样，十二个时辰跟随在白仙影身侧。 冒牌货还随时出现，不管是白仙影想去哪里，都是他亲手抱在胸前，轻声细语地说着哄着，一路抱过去。 白仙姿甚至怀疑那是他的情人，而不是女儿。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趁着冒牌货不在的时候，偷偷让人引开了郑羽娘，自己去靠近这个名义上的庶妹，看看这个白仙影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结果，白仙姿只看到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像是无底深渊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就把白仙姿给吓住了。那样的绝望，好像人生没有一线希望一样。 只是一愣神，郑羽娘就回来了。 而后，冒牌货就把帮她调开郑羽娘的下人直接处死了，而且还把白仙姿身边那些从小就开始照顾她的下人几乎全杀光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仙姿才真的开始害怕，才真正明白了那个冒牌货已经不是当初疼爱自己的爹爹了。 当初爹爹为了让她顺利成珠，亲自在外奔波十载，采集了各种珍稀的药材，为她炼制了各种丹药，硬生生让她和同门一起成珠。就是为了不想让人嘲笑她，不想让她难过流泪。 那个爹爹再也不在了。 她的哥哥也几乎算是不在了。 白仙姿整整哭了一夜，眼睛肿得看不见东西。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 那些新换上来的下人都像是木头一样，不支使就不动，愣愣地在外面听着她哭得声嘶力竭，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白仙姿也是从那一夜开始，决定要离开长春门，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 说着说着，白仙姿就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楚离月伏在清辉的膝上，任由清辉一下一下用手给自己梳理着长发，感觉着暖热的气流在头皮上缓缓流动，眼睛半眯着，几乎要睡着了。 清辉抬了抬手，白仙姿的声音就一下子消失了。 白仙姿惊慌地抬头，看见一根修长的手指竖在那个男人线条鲜明的薄唇前，做出了禁声的手势。 看见楚离月昏昏欲睡的样子，以及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却将她爱如珍宝的姿势，白仙姿的眼眶一下子又热了起来，鼻子酸酸的。这些，她也想要啊！ 清辉的手一挥，白仙姿就被扔出了暗影领域，五感被封闭地落在了楚离月房间的地板上。 楚离月若有所觉，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白仙姿呢？” 清辉弯腰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将她横放在自己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帮她撩起旁边的发丝，以免压到了疼痛：“理她作甚，扔给小狐狸就行了。” 楚离月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清辉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喃喃说道：“她也不容易。” 清辉却没有楚离月这么心软，不过他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外人和楚离月争论，只是打定主意要把白仙姿送到公狐狸那里去。 不管是公狐狸把这个女人拉到床上也罢，还是训练起来充当炮灰也罢，都和他没有关系，更和楚离月没有关系了。 他伸出大手轻轻抚摸着楚离月的背，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她慢慢变得悠长的呼吸声，薄唇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楚离月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迅速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脸，温热的双唇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让她不由又闭上了眼睛。 “醒啦？”清辉把她抱得坐了起来，“你的人在找你了。” 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不过清辉却没有放她去睡，而是抱着她坐了一个晚上。 他根本不知道疲惫，如今看着她的脸和安静的睡姿似乎都是一种享受，让他不舍得将楚离月放开。 刚才楚念之已经来了，只是见房间里没有动静，就站在门外守候。 正好楚离月也醒了，清辉这才收了暗影领域，和楚离月一起走了出去。 看见一身黑袍的清辉从楚离月的房间内走出来，楚念之低头行礼，什么也没说。她们小姐已经很不容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正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那些世俗礼教，根本无法约束一个成珠修者的行为。 清辉大人从小姐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就陪在小姐身边，不管什么困难都不曾退缩，一直保护着小姐的安全，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男人能够让她们这些人放心地把小姐托付的话，那也只有清辉大人了。 楚离月让人将白仙姿抬了出去，想了想，还是让人按照清辉的要求送走了。白仙姿的话，证明了血手背后还有一个“主上”。能够让血手这样的人俯首听命，这个主上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340章祠堂惊变 楚离月在年根的几天，又开始慰问自己手下的家属去了。只要是跟着楚离月的楚家人，都能够得到丰厚的年礼——楚离月并不缺钱，不管是楚辂夫妻的遗产，还是楚辙的私产，都落到了她的手里，何况当 初清辉给她的玄晶还有那么多。 一些进入楚离月的内部机构中的楚家人，还得到了楚离月亲自上门送年礼祝新春的荣耀。 这一手在楚离月的前世，已经被官员们用烂了的手法，在这里却得到了大量下属的忠心和感激，以及更多对于楚离月的夸赞，为楚离月打造自己的名声提供了更多的帮助。 白光灿早就回来了，据说他看着化为飞灰的豪宅，以及豪宅中满地的尸骨和血迹，冷着脸站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连剩下的那些长春门门人一起带着走了，不知道去了何方。 死者无数，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负责京城治安的禁卫军上门收拾了残局，将所有死者拉走，说是送到城外化人场去了。 这件事，就这么诡异地结束了。楚离月心中冷笑，就算是白光灿是假的，不在乎白仙林和白仙姿的生死，那么伏海露呢？这么一个稀世的神魂容器，白光灿好不容易弄到手里，每天当成心肝一样照顾着，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自己手中 不管？ 血手也知道伏海露在自己手里，难道不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让他们两个的主上不满？ 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 楚离月这两天也想了，那天她追到血手所在的地方，更像是血手故意露出破绽将她引出去，然后让她听到楚炜的谋划。 血手也许有点惊讶于她的速度之快，但是血手想要让她知道的情况还是成功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楚炜的计划，血手早就知道了。他想要让楚离月知道，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楚离月这两天也将楚义亭三人叫过来商量了，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楚炜的主要目标是楚辕，次要目标是楚离月。 楚辕如今将楚离月视为头号大敌，估计根本没想到有一个叔叔在暗中谋算他。而楚离月也没有必要提醒他，相反，楚离月应该坐山观虎斗，在适当的时机介入——这个时机可能需要到时候临场决定。 新年喜庆的气氛下，隐藏着无数阴谋和冷笑，只等着有人首先挥动第一刀。 似乎只是一眨眼，新年就到了。 除夕之夜，楚家照例举办大宴。这一次的宴会依旧在楚家的望星台举行。 望星台很高，为了保暖，周围打开了能够阻挡寒意的防御护罩，散发着热力的玄晶火炉在各个角落燃烧，整个高台上温暖如春。 这是楚家自己的年会，并不邀请外客，来的都是在楚家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主持这次年会的是楚辕夫妻，这原本是家主夫妻的责任，如今交给了楚辕夫妻，显然是已经向楚家的上层人士宣告，楚辕就是未来的楚家家主了。 楚离月抱着黑虎，身侧跟着两名侍从官，楚义亭当前开道，五百战神卫围着观星台肃然挺立，出场的声势极为宏大，引来了楚家人的各种目光。覃氏穿着华丽的礼服，满面含笑地迎上来：“离月来了，快来快来。”她热情地握着楚离月的手，上下打量着同样穿着华丽衣裙的楚离月，满脸都是惊艳之色，“这一身衣服真好看，离月穿上简直是仙子下凡 一般。” 楚离月被她更加炽热的情绪弄得心中有些尴尬，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十六婶娘过奖了。” 覃氏牵着楚离月的手向前走，以主人的姿态带着楚离月经过各个席位，一直走到了一个单独的上席位置：“离月先坐着，今日族人众多，我怕是没有时间陪你了，离月多多体谅。” 楚离月带着楚义亭等人坐了一席。带着自己的手下单独一席，这样的待遇只有那些族老才能享受。 楚晓颜坐在女眷的桌子上，看向楚离月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 楚离月如今在楚家的地位如何，从今天的席位安排上就可以看出来了。除了出席年会的族老之外，楚离月就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了。 哪怕是楚辕举杯致辞，都不忘专门提到楚离月，夸赞她十八岁成珠，为楚家争光，鼓励她以后再接再厉，为楚家的兴盛繁荣贡献力量。 想想当初楚离月在失去玄珠的时候，来到望星台参加宴会时候，被覃家的小姐羞辱，当晚还被楚辙陷害。可是现在，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楚辙去了哪里呢？被楚离月千刀万剐在楚辂的坟前。 凡是想起这天翻地覆变化的楚家人，都收起了自己眼中的嫉妒和不甘，用最热情友善的面孔向着楚离月释放善意。 年会在热烈欢庆的气氛下圆满结束。 整个年会过程中，楚离月只是含笑看着各种人等来到她面前敬酒示好，用温和客气的态度对待他们的各种试探，既不过分热情，表现出拉拢人心的企图，也不过分倨傲，好像看不上别人一样。 楚辕十分满意，在他看来，楚离月这样的姿态，是已经把自己的定位找准了。只要她肯乖乖低下这个头，以后他也不会吝啬，族老会必然有她一席之地。 当然，如果楚离月嫁到覃家，那就更好了。 大年初一，天色刚刚发亮，楚家的祭祖仪式就开始了。 楚辕只睡了一个时辰，但是却神采奕奕。他穿着楚家传统的白金色与暗紫色搭配的重衣，手中捧着代表楚家权柄的一把青铜古剑，站在整个祭祖的男人队伍最前端。 时辰一到，厚重激昂的音乐声立刻响起，楚辕在负责主持仪式的族老高亢激越的吟唱声中，带领着楚家所有开窍的男子肃容走入了始祖峰上的楚家祠堂。 将近八千名楚家男人排队进入楚家祠堂，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覃氏带领楚家女眷站在祠堂外的空地中，楚晓颜站在她的身后，楚离月和楚晓颜并肩而立。覃氏看着丈夫穿着庄重的家主服装带领族人进行祭祖大礼，心中的担忧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看楚离月，嘴角浮现出亲切的微笑，拉着楚离月的手把楚离月拉到了身边：“离月，我们终归是女人 啊。” 所以这些厮杀争斗的事情，还是交给男人比较好。一个女孩子，就算是修为再高，终究也是要嫁人生子、回归家庭的。 等到楚离月真的嫁给了覃思，成了覃家家主夫人，就会感激她对楚离月的这片苦心了。 楚离月侧头看了覃氏一眼，笑而不语。 希望等一会儿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如果不知道楚炜的计划的话，楚离月原本是打算在今天发难的。她准备要求进入祠堂祭祖，因为如果女人不能入祠堂祭祖的话，那么女人成为家主必然也很难被楚家众人接受。 楚离月打算以强硬的姿态宣告自己争夺楚家家主的打算。可是既然楚炜愿意帮忙，她也乐得来一个水到渠成。 楚离月的神识已经散了出去，将祠堂中的一切全都收在脑海之中。 祠堂之中，无数粗大白色巨烛缓缓燃烧着，雕刻着神秘玄奥图案的烛身足足有成年人的胳膊粗细。高高的蜡烛顶端上火焰不停跳动着，散发着明亮却肃穆的光芒。 在玄元大陆的贵族生活中，蜡烛多半已经被玄晶灯替代。但是在这种严肃的正统场合，玄晶灯却无法渲染出白色兽油蜡烛特有的庄严气氛。 祠堂的面积极大，八千人排列其中，仍然不显得拥挤。 楚离月很快找到了楚炜。 楚炜是楚辕的叔叔，是老镇国公唯一的庶子，虽然身份不高，但因为是楚辕血缘最近的长辈，也是辈分比较高的人物，所以排列的位置比较靠前。 他神色平静，只有闪烁的目光透露出他心中的一些兴奋和期待。 在楚辕恭恭敬敬地将青铜古剑双手举在头顶，按照司仪的唱声行礼的时候，祠堂之中突然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楚辕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深坑，整个人突然向下落去！ 这显然是有一个能够操控土壤的修者突袭了楚辕。 楚辕也不是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他直到现在都在提防着楚离月突然暴起发难，所以立刻就召出了护身玄光，飞身而起。 地洞之中突然射出了一蓬绿油油的光华，楚辕手中已经握紧了自己的三尖两刃刀，一道白光喷出，将这蓬绿光切成了碎片，自己也飞身悬浮在半空中，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破坏我楚家祭祖！” 族老们也都已经开始动手，将坑中动手的刺客捉了起来。 祠堂中一时混乱起来，楚辕站在半空中，连声大喝起来：“安静，安静！保持秩序！不要中了奸计，小心身边，看看有没有奸细混进来！” 就在这时，祠堂里却传出了无数声扑通扑通的响动，一些修为浅薄的楚家男子已经昏迷不醒，躺倒在地。 空旷无比的祠堂里，顿时传来一声声惊讶恐惧的叫喊：“我的头好晕！” “有人下毒！” 楚辕大惊，顿时也感觉到吸入的空气似乎有些不对，让他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他心中一凛，咬紧舌尖，厉声大喝起来：“来人！”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更多的楚家男子倒地的声音，而那些本应该在祠堂外站岗的护卫却悄无声息。楚辕虎目如电，扫过祠堂中大片大片躺倒的人们，看见还站立的只剩下不到二十成珠修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第341章别忘了我们还有楚离月 楚离月早已看清楚，那些守卫在祠堂周围的护卫已经被楚炜的人取而代之，或者说，被某个支持楚炜的势力代替了。 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楚离月的眼底却一片冰冷。不管是楚辙还是楚炜，甚至包括楚辕，不仅要内斗，而且还都要引进外援。 难道外援是无条件慈善组织吗？他们都是付出了什么来换得别人的支持呢？宁愿便宜了外人，也要把楚家内部比自己强的人打压下去，甚至屠杀一批，对于楚家的未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害，他们想过吗？ 他们以为外援是傻瓜？难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词叫做“引狼入室”？ 覃氏也仿佛听见了祠堂中的动静，脸色微微有些惊讶，却还是努力维持着端庄稳重的表情，挺直了脊背，露出了最完美的微笑。 楚离月一语不发，楚晓颜面色诡异。 楚辕落下地来，目光落在祠堂周围一排排的高大白烛上，长袖一挥，就将这些白烛全部扑灭。他已经猜想到了，这次的毒估计就是下在了蜡烛之中，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遍布整个祠堂。 地上已经躺满了人，八千人就这样倒在地上，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 族老楚青木拎起来刚才的刺客，大步走到了楚辕身边：“家主，现在该怎么办？”祭祖的时候几乎所有男丁都昏迷不醒，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惊天大丑闻啊。 楚辕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狠狠地跺脚道：“还能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如何？”他也有几分乱了手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明明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这次祭祖之后，他的家主身份确定，等到十五之后衙门开始办公，族老会就集体上书，请求陛下册封他为镇国公，一切就都全部上了正轨了。 谁想到居然会有人在今天祭祖的时候动手？但凡是一个楚家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祭祀祖先的时候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楚家是最薄弱的时候，几乎男丁都来参加祭祖，临时充当守卫的力量大大削弱。 楚辕心头冒出了楚离月的名字，难道是她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不对，如果是楚离月，根本不需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什么下毒啊刺杀啊，她有三千战神卫，足以与一万正规军对抗而不落下风，加上她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她那头黑虎，已经足以横扫楚家族老。 她没有必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楚辕心中焦躁，背后的族老突然反手一刀，无声无息地就刺入了他的后背！ “青老？”楚辕简直不敢相信，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几乎把握不住，全靠着这是玄珠所化才没有落地。 踉跄了一下，背部不但没有传来痛感，反而只有一种钝钝的麻痒感觉。楚辕心中大惊，这是中毒的标志！ “为什么？”楚辕的头越来越昏沉，却还是坚持着直视楚青木，这是他最信任的人，半师半友，为什么会突然背叛？ 其他族老也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楚青木，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谁背叛楚辕，楚青木都不会啊。 楚青木目光闪烁，手中的匕首还滴着沉沉的血迹：“你有什么资格做楚家家主？” 楚辕怒极反笑：“我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楚离月吗？” 楚青木摇头道：“一个女人做家主？怎么可能？” 楚辕忍着头脑中一阵阵晕眩，咬着牙问道：“那难道是你更适合？” “不。”楚青木大声说道，“如果要恢复老镇国公这一支的地位，自然是老镇国公的儿子更有资格，而不是你这个隔了一代的孙子。” 楚辕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谁：“楚炜？” 楚青木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换来了楚辕的一阵大笑：“他？就他也配？庸碌无能的一个庶子，也配肖想楚家家主之位？” 围上来的族老们脸色也都十分难看，今天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他们人生最大的耻辱。 “楚青木，你疯了！” 楚右鼎原本站在一旁不想说话，可是一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眼看就要失控，不得不站了出来。 “楚家家主是你一个人想让谁当就让谁当的吗？”楚右鼎苍老却愤怒的声音在祠堂中回荡，“楚炜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楚家交给他，不用十年就会被弄成一团糟！” 楚青木一把提住了已经摇摇晃晃的楚辕的衣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笑了起来：“那我杀了楚辕，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楚家祠堂顶部被一只巨手击穿了一个大洞！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一艘飞舟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祠堂顶部上空，源源不断的士兵从飞舟上跳落下来，穿过大洞降落到了祠堂之中。 能够容纳数万人的祠堂内部，顿时被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填塞起来。 士兵们手中的武器指向被包围在中央的楚家族老，令这些成珠修者也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士兵中走了出来：“各位新年好呀。” 楚家的族老们都认识他，不少人都叫了起来：“庞玉卿！” 庞玉卿是庞家家主庞玉成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如今竟然敢公然带着士兵来进攻楚家，这简直是令人不敢置信！ 楚右鼎怒道：“庞玉卿，你们庞家是要向楚家宣战吗？”他手中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将脚下的巨大青石都砸开了无数裂纹。 庞玉卿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好像是再和自己的朋友聊天一样，十分温和地说道：“右老真是想太多了，庞家和楚家互相扶持，已经历经千年，情谊深厚，怎么谈得上‘宣战’这种事情呢？” 这些人都是老狐狸，谁也不会仅仅因为敌人的微笑就放松警惕，所以根本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楚家族老都召出了自己的玄珠，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庞玉卿轻轻摆了摆手，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各位前辈且请息怒，以免手下一时紧张误伤了各位。”他根本不在意楚家族老们目光中的冷意，仍然侃侃而谈：“在下这次前来，也还是为了楚家和庞家两家的情谊着想，希望楚家能够出现一位促进两家友谊继续深化的家主，使得我们两家的千年交情更加稳固 深厚罢了。” 楚右鼎怒喝道：“我楚家家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姓庞的指手画脚了？” 庞玉卿笑得十分和煦：“右老何不听听在下的建议再决定呢？” 楚右鼎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想捧楚炜那个无能的东西当一个傀儡，把楚家控制在你们庞家手里吗？做梦！” 庞玉卿的脸色没有变化，眼神却阴冷了起来：“右老，你年龄这么大了，也该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时候了，何必再为了这些庶务操心劳力呢？” 他的手一挥，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从祠堂大门冲了出去，向着门外女眷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楚右鼎面色一变，不过又冷笑了起来：“就凭那点人也想去抓老夫的家眷？难道你忘了我楚家女儿之中也有英姿卓绝的楚离月？” 庞玉卿哈哈大笑：“楚离月楚大小姐名声这么大，我们怎么会不考虑她呢？自然有人会照顾她的！” 果然，门外天空中已经传来惊雷般的一声：“楚离月，你屠杀我长春门一百五十条性命，今日就是你还债之时！” 居然是化珠高手长春门掌门白光灿亲自来了！楚右鼎有些绝望，一个化珠高手足以将他们这些成珠修者全部灭杀了，更不要说如今他们都被庞家士兵包围——关键是这些士兵手中的武器，一看就能给他们成珠修者带来生命危机——根本无法出去救援 ，楚离月一人怎么可能是白光灿的对手。庞玉卿欣赏着这些族老们面色的变幻，心情大好，悠然说道：“其实只要诸位一个承诺，将楚炜扶上家主之位，咱们两家兄弟情深，在下也可以去劝劝白掌门，让他和楚大小姐好好谈谈，未必一定要打打杀 杀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低沉却悠远的兽吼，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为这声吼叫颤动了起来。 楚右鼎这些族老们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希望，这位黑虎大人可是神秘莫测，实力高深，也许他能够力挽狂澜呢。 对于他们来说，站在屋里和走到外面都是一样的，神识放出就看见了外面的情景。 白光灿一身月白长袍，袍子上绣着十几个复杂的符文，面如冠玉，浑身儒雅，风度翩翩。他手中握着一支绿色树枝，上面是七片绿意盎然的叶子，似乎有无限平和的气息在其中隐隐流动。 他站在半空之中，犹如神仙中人，俯视着脚下的始祖峰，一脸从容。似乎并没有把能够将白仙林这个化珠修者灭杀的楚离月放在眼里。而随着一声兽吼，楚离月怀中的黑虎突然振翼飞起，身形在空中不断涨大，很快变成了一头足足有十几丈长短的巨兽。脚下的四朵金焰和尾尖的那朵金焰都越变越大，终究变成了缭绕在周身的金色火光， 将这黑色的巨兽衬托得更加气势雄伟，无可匹敌。 白光灿的脸色变了，指着黑虎喝道：“好大胆子，兽族也敢来插手我人族内部事务了？” 黑虎黝黑的兽眸闪闪发亮，却充满了猛兽注视猎物时候的冰冷和漠然。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一只巨大的兽爪，像拍苍蝇一样一巴掌拍过去，就把白光灿拍得一头栽下了地面。 第342章血虎重现 巨大的黑虎像是一团乌云遮住了冬日清晨的半边天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一掌就把半空中的白光灿抽得直直地栽了下来。 白光灿刚一出场的时候如同神仙出世，可是只是喊了一句就变成了一头扎在地面上的倒栽葱。 祠堂里的楚家族老们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看看，刚刚吹嘘那么厉害，马上就打脸了吧？ 楚右鼎带着冷笑，脸上的老人斑都似乎在颤抖：“就算是你今天把我们这些糟老头们都杀了，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庞玉卿也看见了外面这场根本没开始就结束了的战斗，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白光灿这么脓包——或者说楚家还有这样的强大靠山，一个化珠修者都这样被轻松击败，这样的话，他还能做什么？ 他目光闪了闪，笑着问道：“即使是今天祠堂内八千楚家男丁全都死了，右老也不会改变主意吗？” “你敢！”楚右鼎勃然大怒，“庞玉卿，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丧绝人性的行径？” 庞玉卿的笑容更加和善了：“看看右老您说的，你只要答应让楚炜坐上楚家家主之位，这八千男丁都会毫发无损。否则，要是真的有点什么，那也是右老您自己做出的决定，怎么能说我丧绝人性呢？” 楚右鼎的呼吸粗重起来，一双总是垂着眼皮的老眼也猛地睁大，目光中的狠戾显露无疑。 “你不妨试一试！”楚右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看看我楚家会不会因此灭绝！看看你庞家会不会因此被我楚家灭门！” 他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大声喝道：“都被人逼到门上要灭门了，老头子们还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时，所有族老们一起大喝一声，血红色的光芒从他们的身上爆发出来，汇集在祠堂高大的穹顶上空，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狰狞的血红虎头形象。 血红虎头缓缓睁开双目，赤红色的双眸中毫无感情，杀气和暴戾、嗜血与残酷的气息顿时弥漫在整个祠堂之中。 吼！血红虎头张开了大嘴，发出了一声震撼天地的吼声。 “能看见我战神楚家血虎重现，也算是你们今生有幸！”楚右鼎肃容冷喝，手中拐杖一挥，绿色蛟龙盘旋而起，停留在他的头顶。绿光从蛟龙身上倾泻而出，流到了楚右鼎身上。 华发变青丝，雪肤代鸡皮。 剑眉星目，高鼻丰唇，眼神冷厉如电，全身气势逼人，楚右鼎竟然从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瞬间恢复了青春外表。 “哈哈哈，右老头，可是久违了啊。”一个长须及腹、风采翩然的中年美男子从楚右鼎背后的黑影中走了出来。 “海老头，今天要是还偷懒，就等着你的子孙被灭门吧！”楚右鼎的脸色却不像他那样随意，而是冷冷地说道。 另一边，楚左彝不发一言，握紧了手中带着绿色锈迹的青铜长棍。 在他背后缓缓走出了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魁梧大汉。这个大汉气势巍然，就算是微微驼背，也仍然伟岸如山。 “老山，今天可要拼命啦！”海祖笑着伸出手来，山祖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举手拍了他的手一下，站在了楚左彝的身边。 嗡的一声巨响，一座巍峨巨山从虚空中出现，瞬间扩大重重落下，将整个始祖峰笼罩在内。 始祖峰猛地颤动了一下，所有站在门外空地上等待祭祖仪式结束的女眷们都面色发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覃氏脸上的庄重再也维持不住，她也看见了空中突然出现的飞舟和那些接连不断跳入祠堂的士兵，知道一定是出了事。 可是她的修为根本就跟没有差不多，就算是担心楚辕，也只能焦急地向着祠堂大门张望。 刚才还有一队士兵从祠堂里面跑出来，似乎是想要到女眷中抓什么人，结果被楚离月一刀一个全部砍了。 这会儿尸体还躺在旁边呢。 覃氏想到楚离月，似乎有了主心骨，扭头握住了楚离月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楚离月对着头顶上的黑虎挥了挥手：【去吧。】 黑虎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向着一个方向落了下去，楚离月感觉到覃氏的手冰凉冰凉，感觉到了她心中的恐惧，翻过手来紧紧握了覃氏的手一下：“不要怕，这是族老们开启了始祖峰的防御大阵。” 她拍了拍覃氏的胳膊：“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自己慌乱，十六婶娘可要做个好榜样。” 覃氏想起自己的身份，白着脸点了点头，向前一步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大家放心吧，这是族老们开启了防御阵法，没有什么问题的。” 楚离月走上前去，将被黑虎一巴掌抽下来昏迷不醒的白光灿丢到了自己的空间里关了起来，自己却向着祠堂走了过去。 楚晓颜拽了拽覃氏的袖子：“嫂子，嫂子，她进祠堂去了。” 覃氏看了楚离月的背景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安抚着一些胆小的女眷，告诉她们不要害怕，楚辕和族老们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她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不要给男人们添乱。 楚晓颜急得叫了起来：“嫂子，嫂子，你看楚离月！祠堂是她能进去的地方吗？”覃氏看了楚晓颜一眼，柔声说道：“今天情况特殊，让离月去看看也好，毕竟她的修为这么高，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能应对。我们现在在这里，根本不知道祠堂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万一你哥哥他们需要帮忙呢 ？” 楚晓颜怒道：“她能做什么？她不去捣乱就不错了，你还以为她会救哥哥吗？” 覃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楚晓颜的手：“晓颜，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祠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哥哥是不是出事了？你怎么知道你哥哥需要救助？” 楚晓颜脸上露出一些不耐烦，猛地甩开了覃氏的手：“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覃氏还想再问，却又听见那边有女子抽泣，只好连忙走过去安抚去了。 楚晓颜冷着脸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楚离月缓缓走到祠堂门前，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掌轻轻按在高大的石门上，微一用力，沉重的石门就一点点打开了。 广阔的祠堂中，地面上躺满了全身礼服的楚家男子，如果不是楚离月早就用神识看见了这个场景，估计一进来就要吓一大跳。 而另一边，近千名士兵手中握着一种造型奇特的弓弩，对准了被他们包围的二十来位楚家族老。 山祖和海祖已经从楚右鼎兄弟身后的黑影中走了出来，他们两人容貌奇伟，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族老。 山祖的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山形石块，造型和始祖峰几乎一样。 海祖手掌上却飘着一片虚无缭绕的海蓝色雾气，雾气中心是一团小小的深蓝色液体。 两人站在中央，楚左彝和楚右鼎兄弟分别站在他们内侧。 其余十几位楚家族老分别围绕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面向外围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握着自己的武器，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打扰了。”楚离月今天的服饰也比较隆重，金红色长衣上绣着一头振翅欲飞的火凤，一朵朵火焰在火凤身边燃烧着，雪白的襦裙下，露出一双浅金色的绣履。 宽宽的白色腰带上镶嵌着金色的缎边，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一个修长曼妙如同美人瓶一样的女子，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露出轻视的目光。 楚辕已经被扶进了族老们的保护圈内，不过他面色发白，嘴唇发乌，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庞玉卿目光中露出一丝惊异，脸上却还是笑容满面：“楚大小姐，新年好。” 楚离月款款走来，随意向他点了点头：“庞先生新年好，也祝你们庞家全家新年好。” 庞玉卿的眉毛动了动，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也没有心思在别的话题上浪费精力：“楚大小姐这是也要入祠堂祭祖吗？” 楚离月笑着看了他一眼，一步步走到了他和楚家族老们中间的位置，才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道：“有何不可？”庞玉卿笑了，带着几分嘲讽：“都说楚家出了位天才少女，不过在我看来，女人就是女人，就算是有点修为，也不过是嫁人生孩子的命，又有什么用呢？你想进祠堂祭祖，如果不是今天本人到此，恐怕也只 能是想想吧？” 楚离月嘴角挂着笑容，比他更冷更高傲：“有些事情，对你来所，只能是想想罢了。对我来说，却是翻手就可以变成现实。” 庞玉卿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楚离月：“不过是一个成珠修者，就能骄傲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们楚家这些族老，都是成珠修者，哪个不比你修为高深，哪个不比你经验丰富，如今又能如何？” 楚离月转过身来，面对着庞玉卿，将族老们挡在了自己身后：“何须族老们出手，只凭我一人，已经足以将你们这些蝼蚁碾成齑粉。” 庞玉卿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揉着眼睛伸出手指指着楚离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用手指对着楚家族老画了一个圈：“这二十二个老头子，都要召唤出你们楚家的血虎印记，才敢和我这些士兵的武器对抗，而你，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口出狂言，说你一个人就能对付我这一千名专门训练了多年的士兵？” 第343章力挽狂澜 庞玉卿似乎对于自己这一千士兵十分自信，他抬着头看着楚离月，带着几分鄙夷：“楚大小姐不会以为你家的战神卫真的天下无敌了吧？”他背着手，冷笑着，很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你且仔细看看再说 吧！” 楚离月抿嘴笑了，笑容温柔之极，像是大人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你不就是说他们手中的弓弩是特制的，能够对成珠修者都造成威胁吗？” 这一点她早就发现了，族老们如此紧张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否则这一千士兵对成珠修者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楚离月的反应让庞玉卿很有一种一拳重重出击，可是却打到了空气中的感觉，他眯着眼睛盯着楚离月，冷笑着问道：“怎么，楚大小姐就这么了不起，连这些刺珠弓弩都不放在眼里？” 隐形的飞船和能够对付成珠修者的弓弩，是庞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研究的重要项目。其假想敌之一，就是战神楚家。 庞家早就商量过了，楚家的实力绝对不止明面上的这些族老这么简单。不过，最多不过是藏着几个成珠九阶的至尊强者罢了。 这种事情，四大家族哪个不是这么做的？谁也不会把所有实力都摆在明面上。可是被命名为“刺珠”的弓弩，却是经过多年苦心研究，专门克制修者的玄珠的。只要被这特制的弩箭锁定，刺珠就会自动追踪敌人的踪迹，直到射中敌人。而一旦被刺珠射中，玄珠就会遭受重击，甚至有 被毁掉的可能。 再厉害的成珠修者，被千名士兵用千把刺珠弓弩指着，最终的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楚家有多少隐藏实力，只要成珠修者被克制，他们就无法抵抗，只能落败。 庞玉卿看向楚离月的眼神，好像是看着一个吹牛皮就要吹破的笨蛋一样，又是鄙视又是怜悯。 楚离月微微一笑，背后突然大放光明，一轮耀眼的大日从她身后跳跃而出，就像是朝阳浮出了地平线，突然出现在了中天。 整个祠堂突然就变了模样。 艳阳高照，山川起伏，河流奔淌，天地之间一片生机盎然。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没有了始祖峰，没有了楚家族老，没有了地上躺倒一片的楚家男丁，只有庞玉卿和他身后的一千士兵。 庞玉卿愕然地皱紧了眉头，目光向着四周望去，根本找不到一个熟悉的地形特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是怎么被楚离月弄过来的？ 楚离月站在高高的峰顶，山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向后飘拂，她轻轻伸出手指将发丝收在耳后，看着被一千士兵簇拥着的庞玉卿，发出了一声轻笑。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紫曜。”清亮的女声带着笑意，却让庞玉卿瞬间色变。 这是楚离月刚刚构建的领域，之所以命名为紫曜，是因为楚离月的所有力量，都基于大日紫曜真火，同时也隐含了紫焱的名字在内。 随着她的声音，天空中那轮看起来和平常的太阳没有什么区别的大日突然暴涨起来，瞬间就充斥了几乎整个天地。 无限放大的日轮越来越近，它的真实面目也越来越清晰。这轮大日根本就是一个被无数金红色火焰组成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大火球。 随着大日的逐渐逼近，整个天地的温度急剧上升，庞玉卿和所有士兵都开始浑身冒汗。庞玉卿知道这样下去十分危险，可是却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他望向站在大日之前、没有一点变化的楚离月，目中露出绝望和不可置信：“领域？你的领域？这不可能！不可能！”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成珠修者，已经是几千年不曾一见的奇迹，如今她居然已经是化珠修者了吗？这玄元大陆上的化珠修者只是传说中的存在，就像白光灿那样就已经是世人眼中神仙一般的存在，为什么这 个女孩好像什么也没做，就能够达到千万人梦寐以求的成就？ 庞玉卿目光中闪过狠戾，猛地举起右手：“所有人，听我命令，一、二、三，射！” 就算是死，也不能不战而死！ 铺天盖地的箭矢托着银色的尾巴，像是一颗颗彗星，扑向了楚离月。 楚离月微微摇了摇头：“领域之内我独尊。”那些对成珠修者有威胁的特殊箭矢到了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对她有任何作用。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画了一个圈，所有的箭矢就全都像是最乖巧的小鱼一样扑了过去，钻进了这个圈子里，并列在一起，叠成了一个圆柱形。 指尖一捻，所有箭矢一起飞入了身后的火球之中，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 楚离月笑着说道：“再来。”这种能够射死成珠修者的特制弓弩一定价值昂贵，就算庞家财力雄厚，楚离月相信他们也不会有太多存货。 果然，庞玉卿的脸色比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百遍还难看。 这次他带兵出来，刺珠弓弩就是杀手锏，一千名配备刺珠弓弩的士兵，本应是无敌的存在。庞玉卿怎么也没想到，楚离月会有这样的实力。 他咬着牙瞪了半天眼睛，最后还是对着楚离月双手举起放在头顶，深深躬腰一礼：“楚大小姐有什么条件，请开出来吧。” 一千名能够使用刺珠弓弩的士兵，是庞家最宝贵的资产，他无论如何，哪怕是受尽羞辱，也要想办法把他们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楚离月修长的眉毛挑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庞玉卿的腰弯得更深了：“是。在下认输，请楚大小姐开个价格，允许庞家将我们赎回。” 楚离月笑了，肩膀都开始忍不住发抖。 笑了好大会儿，她才露出了一双冰冷的凤目，微笑着说道：“只怕从今天开始，作为天元四大世家之一的财神庞家就要彻底从历史上除名了，到时候就算是我同意让人赎买你们，也找不到人了呢。” 庞玉卿大惊失色，猛然抬头看着楚离月：“你说什么？” 楚离月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一片冰冷：“你听得很清楚，不必让我重复。” 庞玉卿的眼神像是最凶狠的孤狼，双目中满是仇恨：“是你，楚离月，是你干的对不对？你的黑虎……” “当然是我。既然有人敢放开楚家的防御让你进来，你也敢说出来要灭尽楚家八千男丁的话，我自然也会同样回报庞家。”楚离月手指一弹，庞玉卿和他的一千士兵已经被收入了洞天之中。 抬起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鬓发，楚离月背后的日轮缓缓消失，艳阳高照的陌生世界也随之不见了，露出了楚家祠堂的整个面貌。楚家的族老们都已经呆在了原地，方才楚离月突然释放出来的强大气息——那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渴望已久的化珠境界的感觉，不需要任何人解说，他们都已经明白，楚离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迈入了 化珠境界。 那一千名士兵和庞玉卿的突然消失，当然也是楚离月的手笔。 年轻版本的楚右鼎深深地望了楚离月一眼，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折的微笑：“好，离月，你真是好样的！” 楚家没有了楚辂，却又来了一个楚离月，这真是上天庇佑，祖宗有灵！ 楚离月笑着对楚右鼎举手行礼：“右老，没想到你年轻的时候这么英俊啊。” 如今的她，已经有资格和族老们随意地开个玩笑了。楚右鼎果然哈哈笑了起来：“可惜啊，很快就又要变成又老又丑的糟老头了。”他手中的拐杖一顿，整个人就像是时光加速了一样，黑发变得花白，皮肤变得满是皱纹，老人斑也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和手上 ，再次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海祖和山祖对望一眼，山祖退回了楚左彝身后，海祖对着楚离月笑了笑：“丫头，你做得很好。”就对着大家点了点头，也退回了楚右鼎身后的黑影之中。 楚青木早已被族老们拿下，只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再也说不出话的尸体。 楚辕大概是服食了什么药物，脸色好了一些，可是目光中的自信和神采却已经彻底消失。 楚离月向着族老们举手行礼，淡淡地说道：“此时的庞家可能比我们现在更加惨烈，我要过去看看，就麻烦各位族老守好楚家了。” 楚右鼎猛然睁大了老眼，精光一闪而过：“离月是说，你早已经对庞家下手了？” 楚离月站在族老会面前，身形不动，明明只是一个纤细苗条的女子，却无端让人觉得她伟岸高大起来。 “不错。”楚离月眼神冰冷，“三千战神卫已经倾巢而出，黑虎和血狐同时出动，料想庞家就算是有什么压箱子的高手也不是敌手。” 她看着楚右鼎：“右老，我想战神楚家应该还不至于守不住自己的领地吧？” 楚右鼎老脸一红。 之前楚离月就曾经说过，楚家的家主第一个要求就是，实力够强，能够服众，能够压制其他世家对楚家的觊觎之心。可是当初楚辙和楚辕都是成珠五阶的修为，楚辕好歹也是自己修炼出来的，而且年龄不大，以后还有继续进步的空间，所以他假装没有听到楚离月对于楚辕实力平平的不满，仍旧开始向楚辕转移各种家族 权力。 如今的事实证明了楚离月当初的话一点错都没有，楚辕这次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根本是一个照面就被放倒，根本没有起到带领全族抵抗外敌的作用。到最后还是靠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力挽狂澜，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提前都已经安排了人手去对庞家实施报复…… 第344章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楚右鼎的脸上露出了一缕深思的神色：楚离月显然是早就知道庞家会对楚家发动攻击，才会采取报复。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今天祭祖的事情？可是她并未提前告诉族老会或者楚辕，而是选择了让事情爆发出来，然后自己出面解决这个危机。楚右鼎心里有些惭愧，一个小姑娘都能得到消息，他们这些老头子怎么就都没有一点察觉呢？是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是有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如果不是他一意要把权力移交给楚辕，故意放手的 话，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楚青木能够背叛楚辕，自然也会有其他族老背叛楚家。不过楚右鼎还是先对着楚离月抱拳一礼：“今日之楚家，全赖离月维持了。”他算是看清楚了，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机，楚离月全都不少，以后的楚家，如果不交到她的手里，恐怕就会被她一脚踩到地下，再 也不好翻身。 只要能够让家族繁盛，又何必惧怕别人议论纷纷？对于楚右鼎这样恭敬的态度，楚离月也不谦虚客气，而是回礼道：“本为分内之事。如此，我就先去了。”说完，她向着族老们点了点头，背后火焰羽翼怦然而出，直接从祠堂上方的大洞里飞了出去，消失 在冬日高远的天空里。 楚离月这次的飞行高度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并未引起神京百姓的围观。但是即使如此，当她来到庞家领地上空的时候，也很快被各路围观者发现了。 一个穿着御林军将领服饰的男人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拦住了楚离月：“楚大小姐，今日你们楚家和庞家是想要做什么？” 楚离月凤目含威，冷冷扫过，身上的火焰和气势顿时令得这位皇帝心腹心中一凛，也让他知道了这位楚大小姐并非浪得虚名。 看到御林军统领的神色恭敬了几分，楚离月才淡然回答：“庞家庞玉卿方才带领士兵偷袭楚家，趁着我楚家祭祖，防御空虚之时，意图屠灭楚家男丁，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我怀疑庞家是他国奸细，想要通过这种办法引起骚乱，打击帝国经济和军事实力。” “希望将军能够重视这件事情，不要让这种狼子野心的叛国之徒逃之夭夭。” 楚离月说完，对着满脸无奈的御林军统领拱了拱手，就向着庞家领地的核心飞了过去。 那两位被楚离月抓到的俘虏，邴先生和那个大汉，都是庞家派到楚炜身边的奸细，负责挑唆和帮助楚炜实现人生理想。 楚离月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庞家领地中的地道出口的消息，对于楚炜的具体规划也有了了解，所以才将三千战神卫埋伏在地道之中，选择了庞家祭祖的时候发动突袭。 负责带队的除了楚义亭三人之外，还有一个夙凉。 夙凉不知道在无涯海经历了什么，如今不仅已经突破了兽王的境界，而且精气充沛，俨然有再次突破的迹象。在他面前，即使是成珠九阶的修者也不是对手，所以楚离月把他当成了一个奇兵藏了起来。庞家当然知道楚离月形影不离的黑虎实力超强，但是他们派出了庞玉卿和一千名持着刺珠弓弩的士兵突袭始祖峰，同时又联合了白光灿，并且将庞家隐藏的唯一一位化珠高手同时派出对付楚离月和她的黑 虎。 至于三千战神卫，在这个时候恐怕是忙着保护楚离月，哪里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 加上楚炜以及埋伏在楚辕身边的奸细，以有心算无心，胜率极大。 庞玉成虽然不相信楚家会有反击之力，但是还是提高了庞家的防御等级，以免事发万一，功亏一篑。 所以，庞家祭祖的时候，那些知道这次行动的族老们互相看着对方，目光中都闪烁着期待和兴奋。想想，一个千年世家，以战功闻名的战神世家，即将被他们斩落马下，这种成就感实在是令人内心燃烧。 以后，战神楚家就是他们庞家的附庸，楚家家主将会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等过上三代，楚家这个庞然大物就会彻底被他们消化，庞家将成为天元第一大世家。 再往后……几个庞家族老的目光中都充满了野心。 庞玉成捧着青铜酒卮，高高举过头顶，正要躬身向着庞家先祖的灵位敬献，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之声。 他面色不变，仍旧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地完成了祭祖的仪式。 身后的庞家男子虽然有不少露出惊诧的神色，可是看着前方家主的背影，也一个个定下心来。 庞玉成在神识里已经望见了喊杀声的来源，漆黑深沉如同暗夜的黑盔黑甲，那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卫。 庞玉成转过头来，对着身后将近万人的庞家男丁一举手：“外敌入侵，我庞家人该当如何？” “呸！以为他们楚家还是当初楚辂在的时候吗？没有楚辂的战神卫，算个屁！”一个络腮胡子族老大声笑骂，“老子正要会一会他们，看看他们是怎么来的那么大名声！” “既然他们前来送死，我们不妨成全他们的忠心，送他们去地下和楚辂作伴。”一个族老阴阴地笑起来。 庞玉成目光一转，看着下方一张张充满战意的脸，心中十分满意。 三千战神卫，可能挡得住他一万子弟兵？再说了，刺珠弓弩他还留了一百张，对付战神卫的三名统领，也足够了。 今天就让楚家战神之名彻底消失！ 从他开始谋划弄死楚辂夫妻开始，庞玉成就已经着手为今天做准备，如今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猎物入场。 昔日那头一声虎吼震天地的战神楚家，将要被他踩在脚底！ 三千战神卫从庞家领地突然杀出，一路上几乎是摧枯拉朽，用最快的速度杀到了庞家领地的核心地带。 庞家领地的建筑像是一个个同心圆，最里面的圆心部位，就是祠堂、议事堂以及家族中最重要的核心人物的住处。 战神卫从同心圆的边缘出现，但是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到了圆心之外。 庞家在祭祖之时偷袭楚家，是因为这个时候所有开窍男丁和大部分成年男丁都会去参加祭祖仪式，外围防卫空虚。只要能够控制住了关键人物，可能就能把楚家男人一网打尽。 这个道理在庞家也是适用的。就算是庞玉成再怎么提防，也不可能让大部分男丁不来参加祭祖仪式。 所以三千战神卫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杀到了庞家的核心区域。 一堵高高的围墙挡住了战神卫的步伐。狄显平手中的长枪一挥，身后的战神卫向两边一退，露出了一个黑魆魆的东西。庞家士兵们早有防备，可是此刻看见战神卫一把掀开黑色的绒布，露出了下面镶嵌着两块巨大玄晶的可怕武器，还是一个个 脸色惊惧，大声叫了起来：“晶雷爆！” “为了你们庞家这群小人，老子压箱底的家伙都拿出来了！”狄显平大喝一声，“轰死这帮龌龊小人！” 战神卫们早就对暗害楚辂的庞家仇恨之极，当下毫不犹豫，对准围墙就是一下，长长的金属管子口中喷出了一道湛蓝色的光团，闪电一般射向围墙。 这堵围墙是庞家最重视的一道防线，早在发现战神卫的时候，围墙上的防御护罩就已经开启。此刻，晶雷爆一撞上防御护罩，就发出了一声震天爆响，防御护罩连连闪烁，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战神卫并不罢休，再次输入玄力，催动了晶雷爆。连着三发，全都射中了同一个地方，整个防御护罩的阵法疯狂运转，无数玄力从阵法中的玄晶中涌向阵法的各个角落，维持着防御护罩的继续工作。 眼看着下面的战神卫就是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准备用玄晶砸财神庞家的围墙，负责守卫的庞家成珠高手们终于坐不住了。 四名成珠高手从防御护罩中飞了出来，他们是庞玉成精心挑选出来，防备今天被反攻的，对于战神卫的出现也不意外。既然有了准备，战神卫有何可怕呢？ 战神卫不过三名成珠统领，他们这四个都是成珠六阶七阶的修为，对付三个成珠修者还不是轻而易举？ 四名成珠高手刚刚从防御护罩中出来，就感觉到一道红光扑面而来，几乎是眼前一闪，就已经有人发出了一声急促的痛呼，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 一身红袍的修长身影不知从何方而来，妖孽般俊美的面孔上处处都是撩-人心扉的风情。可是，宽大袍袖外伸出的一只手上却染满了血迹，手心中是还在跳动的血红心脏！ 向着庞家的成珠高手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眸中的血红和兽-性让那位庞家高手猛然一颤，指着红袍子的夙凉叫了起来：“你，你……” 话音未落，夙凉已经向前倾身，身形一闪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的胸口。 五指一捏一掏，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再次被握在夙凉手中，而那人早已怦然坠地。 即使是楚义亭，也被夙凉这种凶残的手段震得楞了一下，心中想道：兽族果然是本性凶残！ 不过这个时候，庞家士兵都被夙凉的凶残震慑住了，正是打破防御的好机会。 晶雷爆再次喷发，在第六次射在同一个落点的时候，防御护罩终于无法承受，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透明的波纹，消失在了空中。 “冲！”楚义亭举起长枪，大声喝道，“杀入庞家，为大人报仇！” “活捉庞玉成，为大人报仇！”黑色洪流迅速淹没了所有试图抵抗的人群。 第345章你根本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 在夙凉犀利如电的利爪之下，四名成珠修者不过是几个呼吸就横尸当场，围墙上的防御护罩终于碎裂。 黑盔黑甲的战神卫每人胸前都系着一条白色布巾，从金属面具后露出的双目中满含仇恨和兴奋，怀着为战神大人报仇的汹涌斗志，爆发出了超人的战斗力。 庞家的士兵就像是面对汤汤洪流的蚂蚁，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对淹没自己的洪流造成任何影响。 过了这堵围墙，就正式进入了庞家领地的核心地带。 家主、族老以及庞家重要的人物都居住在这里，周围的景致十分优美华丽，即使是冬日，仍然有无数花朵绽放，甚至还能看到各色鸟儿的身影。 但是这一切在战神卫的眼中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踏平庞家，活捉庞玉成，为他们的战神大人报仇。 楚义亭等三位统领展开护身玄光，在空中飞行，指挥着战神卫前进。 而夙凉则已经冲到了最前方，落在了庞家严阵以待的队伍上空。 庞家近万男丁，十八岁之下的都被安顿在后方，手持武器观战。而前方则是六千成年男子，在族老们的带领下满面兴奋，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夙凉不由冷笑起来：“庞玉成，你这是打算把庞家男丁全部派上去送死吗？”不曾经过战场磨砺的普通修者，就算是修为不错，在真正的军队面前，根本就是被碾压的结局。 除非是战斗力强悍的成珠修者，才能对抗数千正规军。可是对于拥有三位成珠修者的战神卫来说，几位成珠修者根本不会形成威胁。 尤其现在，夙凉轻轻伸出手指点着面前的庞家人群，艳红的嘴唇和血红的手指尤为显眼：“只凭你们，可不是战神卫的对手啊。” 庞家早有人看不惯他那种风情万种却又冷漠残忍的样子，更因为之前夙凉将四名成珠修者轻松掏心残杀的举动，已经将他列入了必杀名单。 庞玉成站在庞家队伍中央。他是一个消瘦清癯的中年人，面色略有苍白，鬓边也已经能够看见点点霜发。即使战神卫已经突破重重防卫，随时可能冲到近前，他的面色也没有什么太大起伏。 他望向夙凉的目光带着厌恶，冷冷说道：“一个兽族居然也敢在神京耀武扬威，难道楚离月已经和兽族沆瀣一气了吗？” 夙凉勃然大怒，冲着庞玉成的方向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血液从夙凉的口中喷出，瞬间就化作了漫天血雨，笼罩了下方的人群。 浓烈的血腥味让一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庞家子弟头晕起来，甚至有些身体不太好的，已经捂着嘴巴不停干呕。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一位族老飞身而起，大袖一挥，眉心间飞出一座金光闪闪的宫殿模样的建筑，在空中越变越大，迎上了凌空降落的血雨。 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血雨落在金色宫殿上，竟然发出了滋滋的腐蚀之声，整个金色宫殿上出现了无数个黑色斑点，而且还在不断扩张深入。 随着金色宫殿的颜色越来越暗淡，庞家族老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这是他的玄珠所化，如果损毁，他也会身受重伤。顾不得继续和夙凉对抗，庞家族老连忙催动玄力，想要收回金色宫殿。可是，夙凉噘起了艳红的嘴唇，对着金色宫殿遥遥飞吻了一下，那座金色宫殿竟然彻底与庞家族老失去了联系，飞落到了夙凉的手里 。 夙凉托着已经被血雨腐蚀得不像样子的金色宫殿，完美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这也太丑了，你们庞家人真的就没有一点审美观吗？” 他皱着眉头，翘着兰花指，伸出双手，一脸嫌弃的样子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金色宫殿拧了两下，就把金色宫殿拧成了一团形状不明的不规则物体。 夙凉搓了搓手指，那团不规则物体就化成了无数碎片洒落在空中。 那边庞家的族老已经捂着头从空中栽倒了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庞玉成的目光微微一变：“蚀魂血雨？你是血狐一族的？” 夙凉有些惊讶，没想到庞玉成竟然会知道他们血狐一族的天赋能力。这是他晋级兽王之后才领悟的新能力，今天还是第一次正式使用呢。 他翘起了嘴角，对着庞玉成露出了一个笑容：“庞玉成，你可是和我血狐一族有旧？可惜啊，主人说了，你是罪魁祸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也不敢为你求情喔。” 庞玉成的脸色有些凝重：“那你可认识夙九大人？夙九大人可知道你在为楚离月效力？” 夙凉睁大了眼睛：“哎呀，原来是你和我兽族有勾结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是我血狐一族的朋友，对不住啦。” 他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带着几分歉意对庞玉成说道：“我也不想要一个人族主人啊，只是当初阴差阳错，被主人捉住，如果不认主的话，小命难保，不得不如此罢了。” “所以，等会儿如果我对你庞家子孙下杀手的话，还请你多多包涵了。” 庞玉成的目光露出冷漠：“我和夙九也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朋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就算是杀了你，我也不怕不好和夙九交代了。” “庞玉成，你真要杀我？”夙凉的声音中带着惊讶和委屈，好像庞玉成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我父亲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你杀了我，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你是夙九的儿子？”庞玉成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夙九是什么样的实力和地位，庞玉成真的不能相信他唯一的儿子会成为楚离月的手下，被楚离月驱使。 夙凉抬起了下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齐云山飞云陉少主，夙凉在此。” 庞玉成再次冷静下来：“既然已经是敌对的立场，那么也只能一决生死了。”他刚想再说什么，空中已经传来了一声兽吼，夙凉抚手而笑，眉眼弯弯，令一些庞家的年轻人莫名地红了脸。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是你们庞家毁灭的时刻了。”夙凉用怜悯的目光看了庞玉成一眼，“你根本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我真是同情你。” 跟庞玉成这种人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也是不容易，不过幸好他家老头子和这个人有点交情，才能多说了几句。 黑虎大人来了，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 庞玉成和身边的人都一脸迷茫，这个兽族到底在说什么？楚辂都死了，他们庞家还能害怕楚辂的女儿？楚离月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成珠修者，她有什么能耐将庞家毁灭？ “危言耸听。”一个族老冷哼了一声，说出了在场庞家人的心声。 三千战神卫已经出现在庞家队伍正前方，整个天地似乎都暗了下来。 天边飞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一朵朵金色火焰在他身边缭绕跳跃，带来了毁灭的气息。 他还未飞到庞家领地上空，黑影已经将整个庞家领地笼罩了起来。 庞玉成心头狂跳，一种危险的感觉突然从他心底升起，这就是夙九之子口中的毁灭危机吗？ 待到黑影飞临庞家上空，庞玉成才看得出来，那是一头巨大的金焰黑翼虎。这一下，庞玉成的脸色真的黑了下来，目光中的淡定也开始动摇。 他知道楚离月有一头非常厉害的黑虎，当初成珠七阶的何复生本来已经要逃出生天，却被这头突然回来的黑虎一巴掌从传送的虚空中抽了出来，才会被活捉起来。 所以这一次策划的时候，庞玉成已经将这头黑虎考虑在内，特意派了自家那位隐世已久的化珠强者暗中配合白光灿去找楚离月的麻烦，两个化珠强者，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应对？ 楚离月不过是一个成珠修者，那头黑虎更不可能一人对付两名化珠强者。 庞玉卿带着一千名足以将楚家族老射成蜂窝的士兵，加上埋伏在楚家的卧底配合，将楚炜扶上楚家家主之位，成功几率很大才对。 可是现在看见这头巨大的黑虎，庞玉成就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经失败了，否则黑虎没有机会离开楚离月来到庞家。 黑虎微微抬了抬爪子，爪子缝里落下了一个小小的黑影，从高空中飘然坠落。 砰地一声，黑影落在了庞玉成面前的空地上，血肉横飞，肢体破碎。但是庞玉成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他们庞家那位久不出世的化珠强者！庞家第一人！ 庞玉成的身体猛然绷紧，这是他最大的倚仗之一，是他的秘密武器！两个化珠强者都对付不了这头黑虎的话，庞家的灭亡真的只在朝夕。 他的脑子混乱一团，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才能挽回局面。 身边的族老们也一个个面色如土，他们心目中最强大的庞家第一人如今就像是一个被顽皮孩子玩坏的人偶，凄惨无比地散落在他们面前。 这不是他们所预想的场景！ 明明应该是楚家族老被刺珠弓弩重伤大半，楚离月被活捉，那头黑虎被打死或者驯服，楚炜当上楚家家主，楚家从此成为庞家的附庸。 而庞家得到了楚离月的地级功法和飞速提升修为的秘密之后，培养出一大批优秀子弟，成为天元第一世家，然后与桓家并驾齐驱、平分天下……“家主，我们跟他们拼了！”一位族老咬着牙请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他们想要退让，楚家也不可能放过庞家的！ 第346章一招错，满盘输 楚义亭等三人并没有发布冲锋的命令，而是落下地面，站在战神卫面前，目光犀利，直盯着庞玉成。 “庞玉成，你挑唆楚辙，暗算战神大人，这份血海深仇，我战神卫今日必报！”楚义亭声音低沉，刚毅的面容冷硬如铁。 庞玉成根本没有把楚义亭放在眼里，如果仅仅是楚义亭三人带着战神卫前来，他根本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消灭。 他根本没有看楚义亭，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空中的巨大黑虎，那才是悬在整个庞家头上的铡刀，随时可能将庞家彻底灭绝。 黑虎硕大的头颅微微低下，漆黑冷酷的兽眸扫过庞家的所有人，最后和庞玉成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庞玉成心中一凛，全身内外仿佛都被人看透了，一种紧张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几十年中他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即使是当初决定对楚辂出手，他心中更多的也只是兴奋，而不是带着恐惧的紧 张。 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被人完全看透、自己却毫无自保能力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即使在他们庞家第一人的化珠强者面前，也从来没有过。 庞玉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对着天空中的庞大黑虎抱拳躬身：“阁下到此，有何指教？”他只希望这头强的过分的黑虎，只是为了将他们庞家的化珠强者尸体扔下震慑他们一番——但是，庞玉成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两家已经撕破了脸，从今之后就是生死之敌，楚离月那种狠辣的 性格，怎么会在这个占尽上风的时候放过庞家！ 庞玉成看看身边的二十六名成珠族老，再看看眼前的八千成年男丁和两千凝珠少年，再想想庞家还有数万女眷和幼儿……今日是一招错，满盘输！ 天空中的黑虎巨大的兽眸中露出了冰冷的嘲讽，即使是他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庞玉成也本能地感觉到了黑虎的意思：庞家都已经发兵楚家了，到了现在还问黑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是废话吗？ 黑虎巨大的爪子一挥，凄厉的风声突然响起，一片金色火焰夹杂在风中，落到了庞家领地之中。 庞玉成一下子想起了长春门在神京的豪宅所遭遇的一切，额头突然冒出了无数冷汗。 白光灿呢？难道是他临阵脱逃，然后才让庞家化珠强者被楚离月和黑虎合击，落败而亡？ 火焰落到庞家领地中，突如其来的风推动着火焰向着四处蔓延，无数楼阁亭台都陷入了无边火海之中。 被庞家士兵保护着的庞家女眷终于开始慌乱起来，她们的家啊！ 庞玉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伸手，从腰间拽出了庞家家主礼服上悬挂的佩剑，这是千年前传下来的家主佩剑，一般只在正式场合配合家主礼服使用，已经有千余年不曾饮血。 然而，它在庞家历史上还有另一个意义。 数百年前，一位庞家家主曾经用它割断了自己的脖子，因为他在庞家对外发展的路线上犯了大错，差点导致庞家的灭亡。而为了警示后人，庞家家主佩剑并未因此而改变，每一代家主接过这柄佩剑的时候，都会听到族老们对于他的告诫。而出席正式场合佩戴这柄佩剑，也正是表示，每一位庞家家主都应当时时警惕，不要贸 然决策，否则承受后果的，将是整个庞家。 现在，庞玉成持着这柄佩剑，心中想起的就是那位自刎而亡的先祖。 他一直以为自己朝乾夕惕，殚精竭虑，为的是把庞家变得越来越强大，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他的决定而将庞家拉到灭亡的深渊旁边。 可是，谁知道楚离月身边竟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一个兽族强者呢？这样的实力，恐怕能够比得上传说中那些两千年前最为强大的人族修者了吧？ 庞玉成微微闭上了眼睛，怪只怪他无法摸清楚老天的意旨，没想到在楚家还会出现一个楚离月，身边还隐藏着这样的强者。 天不佑庞家。 在心头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庞玉成缓缓把家主佩剑横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这个动作让所有关注着他的庞家族老和男丁都大惊失色，离他最近的族老已经飞身扑了上去：“家主不可！” 庞玉成另一只胳膊挡住了阻拦的族老，面色严肃地说道：“我是庞家家主，庞家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我的意思，应当由我来承担后果。” 他仰起头对着空中遮蔽了半个天空的黑虎说道：“今日我庞玉成愿意自刎谢罪，阁下可能高抬贵手，放过庞家这些无辜族人？” 黑虎不愿意说话，夙凉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他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庞玉成，你是觉得我们兽族都是傻子吗？” 夙凉面色一冷，伸出线条优美的手指点着下方黑压压的庞家族人：“无辜？他们哪个无辜？真正无辜的是战神楚辂，真正无辜的是楚辂的女儿我的主人楚离月！”“你庞玉成算个什么东西？战神楚辂虽然也曾和我齐云山兽族发生过冲突，我兽族也有不少战士死在他手中，可是我佩服战神楚辂是一个人物。你呢？你除了背后挑唆人家兄弟关系、暗算自己国家的栋梁、 偷袭一代代为天元贡献性命的战神世家之外，你做过什么值得别人夸赞的事情？” 夙凉的脸上满是嘲讽：“你看看你们庞家人的嘴脸，一个个把无耻当成聪明，把算计当成得意，眼睛里只有贪婪，心脏里全是龌龊！” “到了现在，你想用你一个人的血来洗清你们整个庞家的肮脏，不觉得太晚了吗？”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一个金色火焰缭绕、双翼跳跃着无数火苗的人从天而降，落在了黑虎和夙凉中间。 “小凉凉如今口齿伶俐多了啊。”楚离月挑着眉毛夸了夙凉一句，得到了夙凉一个荡漾秋波作为回报。 黑虎缩小了身躯，变成了一头小奶虎的样子落在了楚离月的肩膀上，乖巧地蹲了下来。 庞玉成仰头看着楚离月，发现自己居然看不出楚离月的修为——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离月比他的修为更高。 他自嘲地一笑，将家主佩剑向地上一扔：“既然如此，楚大小姐，你想如何处置我庞玉成和庞家呢？” 楚离月俯视着地面上的庞家族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万人站在一起。他们用仇恨和恐惧的目光看看她，好像是看着今生最大的仇人。 “庞家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几个有血性的？就都愿意跟着庞玉成撒手认输、听任处置不成？”楚离月轻飘飘地说道，“真是让我看不起。” 本来庞家这些人就心中不甘，只是一直以来对于庞玉成的信任才让他们强忍着没有爆发，现在停了楚离月的话，不少年轻人都怒吼起来：“家主，我们跟他们拼了！” “家主，你难道就不相信咱们庞家人的能力吗？” “家主，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活着受辱！” 甚至有的族老都涨红了脸，对着庞玉成请战：“家主，我们愿意死战！” 庞玉成望着天空中的楚离月，以及她肩膀上蹲着看起来乖巧无害的小黑虎，和身边双手鲜血淋漓的血狐，满目悲伤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一丝胜算啊！ “楚大小姐，你真是好狠。”庞玉成面色凄然，“我都愿意自杀谢罪了，你还非要逼得整个庞家都一起灭绝吗？”楚离月冷冷笑了：“庞家主真是只看别人，不看自己。我爹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害得我的爹娘双双殒身于雷暴之下？战神楚家世代为天元镇守边疆，又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在大年初一祭祖之时，派出 士兵想将楚家八千男丁全部灭杀？” 她抬着下巴，犹如高高在上的天神：“既然你做了初一，我当然也要做个十五，好好回报你的这番苦心。”“你处心积虑想要把天元帝国最忠心的战神世家除去，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什么财物权力？不，我怀疑你是某些国家或者势力在天元的代言人，你想要毁掉天元帝国的军队屏障，摧毁天元军队对于国家的忠 诚和信任，从而实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标。” 楚离月伸手画了一个圈：“这些庞家人，全都是你的帮凶，意图谋逆的叛国余孽。” 凤目中的冷酷让庞玉成全身发冷，他大声喊道：“你这是诬陷！” 如果真的让楚离月给庞家栽上叛国的罪名，那庞家真的就彻底完了。 楚离月微微勾起了嘴角，唇边的笑冰冷得毫无温度：“是不是诬陷，你很快就会知道。” 她身后的火焰双翼猛然一扇，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射向了地面，无数火焰从她的双翼上掉落，化作无边火海将庞家的族人团团包围。 庞玉成知道楚离月的火焰十分恐怖，当下就大叫起来：“撤退！撤退！” 一个族老飞身而起，迎向楚离月，打定了用自己的性命阻拦她片刻，让庞玉成带着庞家的精锐后退的主意。 只是不等他接近，夙凉红色的身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冰凉的兽爪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胸膛，掏出了一颗犹自跳动的心脏。失去生命的肉身从空中坠落，让无数庞家人不由泪下。 楚离月双翼如风，从天空飞过，留下一片片坠落的火焰，瞬间已经来到了庞玉成头顶。 不需要她说什么，小黑虎已经一爪探出，将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庞玉成抓到了自己的洞天之中。即使是想死，也要看看他们同不同意才对。 第347章庞家不能灭 庞玉成突然消失，引起了庞家族老们的恐惧和愤怒，但也因为没有庞玉成的压制，他们反而有了勇气和决心与楚离月他们对抗到底。 “今日是我庞家生死存亡之时，我庞家男儿绝不怕死！”一个皓发如银的族老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那柄被庞玉成丢在地上的家主佩剑，面上全是决绝。 他也能理解方才家主试图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努力，因为这空中的三个杀神，根本不是他们现在的修为能够对付的。 但是，楚离月的态度十分清楚，她根本就是想要逼得庞家所有人都动手反抗，然后正好将庞家屠杀一空。就算是现在他们全部投降，楚离月对庞家的仇恨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银发族老举着家主佩剑大声喝道：“刺珠弓弩，准备！” 楚离月粲然一笑，用手指戳了戳肩膀上的黑虎：“上。咬他们。” 黑虎抬了抬头，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以为我是小狗？】话虽如此，黑虎还是扇动着两只小小的翅膀飞了出去，他甚至根本没有动用什么领域或者洞天的力量，只是抬起了前爪用力一挥，五道锐利的爪风就如同锋刃一般，带着急速的呼啸之声，越过空间距离， 将早已待命的一百名手持刺珠弓弩的士兵齐齐切成了数段。小小的头颅抬了起来，不过一尺的小黑虎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巨吼。吼声向着四周传播扩散，就像是一圈无形的水波，突然撞上了隐藏在水面下的障碍——两个人影在虚空中缓缓现身，脸上带着几分掩饰 不住的惊讶。 黑虎漆黑的兽眸扫过这两个人，抬着头飞回了楚离月的肩膀上。 楚离月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一左一右在空中现身的男人，嘴角露出了微笑：“覃家主，越家主，幸会幸会。”覃家家主覃道年，越家家主越贯仲，神京四大世家中其他两家的家主，相对于庞家和楚家来说非常低调，尤其越贯仲，更是很少在公开场合出现。如果不是楚离月小时候曾经跟随楚辂夫妻拜访过越家，恐 怕根本认不出来越贯仲。覃道年看起来三十出头，广袖高冠，形容高古，很有几分高山流水不食人间烟火的风范。从他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几分覃思的模样，不过和覃思板着脸如同傲雪苍松的气质不同，他则更像是一潭幽冷的 池水。 同样是一双眼尾下垂的大眼睛，在覃道年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那种呆萌，反而显得十分疏离，似乎和整个世界都保持着一种冷冷的距离。 越贯仲的外表要比覃道年年轻许多，更像是和楚离月同辈的年轻人。可是楚离月知道，他的年龄比楚辂还要大。 一袭青袍，一根玉带，玉簪束发，面色如玉，手中还捏着一支毛笔，目光明亮，唇角含笑——越贯仲好像一个刚刚从自己的书斋里走出来的俊秀书生，根本不像是四大世家的家主。 这两位家主的辈分都远超楚离月，和楚家如今也没产生什么冲突，所以楚离月的态度还是十分客气的。 不过，覃道年和越贯仲是被黑虎揭开了隐藏在一边观战的举动，被迫从虚空中走出，脸上未免稍微有些僵硬。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小细节，完全没有必要在意，所以两个人的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 覃道年上下打量着楚离月，对着她轻轻点头，脸上的笑意十分浅淡：“楚大小姐，久仰久仰。” 真的是如雷贯耳啊，每天每晚都能听见自己的老妻在耳边夸赞这个楚离月多么多么好，多么适合做儿媳妇，以后一定是个合格的覃家家主夫人…… 现在看来，何止覃家家主夫人，覃家家主她恐怕都做得了。 越贯仲也同样打量着楚离月：“离月长大了。”当初他和楚辂也算是有些交情，不过也仅仅是有些交情而已。 楚辂之死他也很遗憾，但是楚家的削弱对于越家有好处，他也不否认。 只是谁也没想到，楚辂死了，楚家竟然又出了一个更胜一筹的楚离月。 连这些年来一直隐隐居于四大世家之首的庞家，都被楚离月突然发难，逼到了满门灭绝的地步。 覃道年在观察楚离月，越贯仲也在观察楚离月，可是楚离月却毫无被人审视揣测的感觉。她神态自然，就像这两位辈分和资历都远远胜过她的重量级人物根本不存在一样，对着下方挥了挥手：“杀！” 夙凉第一个冲了出去。今天的任务他已经完成大半，作为一个被楚离月藏了半个多月的奇兵，他本来就是来保护战神卫，对付庞家的成珠高手的。 等到黑虎到来，他的任务就差不多结束了。 但是，夙凉血液中跳动的本能让他再次冲了出去，他喜欢那种将人族高手掏心抓死的感觉，如果不是顾忌着楚离月，他很想将这些成珠高手全都吞食干净，吸光他们体内富含玄力和精元的血液…… 被压制的本能渴望让夙凉双目赤红，下手狠辣，几乎是每一爪下去都会将一个庞家高手掏出心脏，狠狠捏碎。 楚义亭三人带着战神卫，目标是庞家的男人们。 三千对一万，明明在数量上不占上风，但是每一个战神卫都神情坚毅，充满斗志。他们在北疆战场上尚且还能以少胜多，对付这些从未受过专业训练、更没有战场经验的普通修者，更是毫无压力。 庞家的成珠族老本来也不过二十多人，倒有一大半被夙凉掏心杀死，包括那名举着家主佩剑指挥的银发族老也未曾幸免。 剩下的万名男人被三千战神卫一个冲锋，就已经死伤过半，其中有数百人更是被身边慌乱的同族踩踏而死。不曾上过战场的人，在面对战神卫这样专业的冲锋时，很难保持冷静。迎面而来的极端杀气和压倒性的气势，在庞家男人心中造成了无法抵抗的感觉，刚才还热血沸腾决定誓死抵抗的很多人，都产生了战 神卫不可战胜的念头，只想着落荒而逃。 看着庞家人像是镰刀下的麦苗一样一捆捆地倒下，覃道年终于叹息着开口：“楚大小姐，适可而止吧。” 越贯仲也淡淡说道：“庞家不能灭。”可以残，可以废，但是庞家绝对不能被楚离月这样满门灭绝。 否则以后，四大世家中哪家出了一个绝顶高手，其他三家都会心中恐惧，生怕庞家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更重要的是，四大世家早已经在过去的千年之中，结成了一个利益同盟，庞家如果突然灭绝，其他三家也许能够分到一些好处，但是更大的可能却是会导致另外的势力趁机突起，比如桓家。 一旦四大世家和皇族桓家之间的平衡打破，整个天元帝国的形势都会引起剧变，到时候地震式的改变会扩散到天元帝国的各个方面，很可能完全超出四大世家所能控制的程度。 就在这时，楚离月熟悉的赤冠鹤突然飞临上空，掷出了一面金龙圣旨，却是桓左哲召楚离月马上入宫。 这一次，没有摩云车来接，而是御林军统领亲自带人过来“护送”楚离月入宫。 楚离月叫来夙凉，让他保护楚义亭三人，然后让楚义亭带着战神卫接收庞家的领地和财物，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她用淡然的语气在御林军统领面前说出这种杀气腾腾的话，听得对方眼角直抽抽，对于这位看起来娇艳明丽的楚大小姐心中更生忌惮。 不仅实力强，而且心肠硬，现在看起来，心眼也不缺，这样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楚离月抱着黑虎刚要动身，御林军统领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楚大小姐，陛下宣召你一个人入宫……”他的目光落在小黑虎身上，显然是想要提醒她，不要带黑虎入宫。 以前人人都以为楚离月的这头黑虎虽然是五阶异兽，但是年龄和实力应该都还在幼年时期，楚离月和他形影不离大概只是因为格外喜爱这头小奶虎的可爱。 如今却不然，谁都知道这头黑虎是一个实力超强的兽族强者，如果他见了陛下突然生出歹意，那可如何是好？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了御林军统领一眼，轻轻摸了摸黑虎的脊背：“怎么办？大家都怕你了。” 黑虎鄙夷地看了御林军统领一眼，他是否跟在离月身边，有什么区别？只要离月一个念头，他就能随时出现。如果想要对桓左哲不利，谁能防得住？ 他振翅飞了起来：【正好，我弄死庞玉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算计。有我在这里，小狐狸也不敢胡作非为。】 他早就看出来夙凉差点流出口水的馋样，如果趁着楚离月和他不在，夙凉偷偷吃掉两个楚家族老——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未免会留下别人攻击楚离月的把柄。 如今楚离月既然想当楚家家主，就不得不注意一些明面上的姿态。 【好。庞家值钱的东西都给弄走，该杀的该抓的，你尽管去做。】楚离月全权委托给清辉之后，自己背生双翼，向着观天柱上飞了过去。 楚离月手中的圣旨成了开启观天柱门户的钥匙，她的速度快，御林军统领追了半天赶过来，楚离月已经进入了观天柱，来到了乾道宫外。 宫人入内禀告，楚离月被宣召入内，这一次，大殿里只有桓左哲一个人。他的脸上满是好奇：“离月，你如今已经是化珠修为了吗？”似乎这个问题还要比庞家灭绝的问题更加重要一些。楚离月第一次看清楚，眼前的皇帝陛下，和她的实力不相上下！ 第348章臣女心有所属 第348章臣女心有所属 这位存在感虽然不低，但是也没有被四大世家太过在意的皇帝陛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化珠境界！ 楚离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桓左哲时候，黑虎的反应。现在想来，可能那个时候，清辉就已经发现皇帝的修为远远超过其他所有人了吧。 现在一见面，楚离月行礼刚刚起身，桓左哲就直截了当地问楚离月是不是已经是化珠境界，楚离月也不掩饰，同样坦诚地点头承认：“是。” 桓左哲的目光中满是好奇，这个时候的他简直就是一个纯真赤子，用炽热的目光盯着楚离月看了好大会儿才叹了口气：“若朕不是这天元皇帝，真想和离月你好好切磋一下。” 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和楚离月动手切磋，只怕神京都会天翻地覆。 楚离月含笑不语。 桓左哲感叹了一下，就转回了正题：“离月，你要如何对待庞家？”楚离月微微躬身，姿态一如之前：“陛下，庞玉成谋害臣女父母，是与臣女的私仇；但同时，他阴谋策划害死天元战神、北疆元帅、镇国公夫妻，也是不可赦免的大罪。臣女怀疑，他的背后还有其他势力的 推动，试图通过这种行为削弱天元国力，引发四大世家之间的嫌隙，使得天元帝国陷入内部争斗之中。” 桓左哲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你有何证据？” “臣女调查得知，当初臣女父母在飞雷山出事，与当时参加飞雷山大会的秦月塘、祁昱骁有密切关系，而同时，也有天元内部大人物的暗中配合。”楚离月把她所知道的整个事情讲了一遍，包括楚辙如何在她送给楚辂夫妻的人偶上动了手脚，刻意吸引雷暴；楚辙又是如何在小庞氏的枕头风下，慢慢与庞家的庞翦白接上了头；因为楚辙被清辉杀死在暗 影领域之中，他当初的所有行动都已经被楚离月完全得知，和庞家的交易也都有了充分的证据，所以楚离月说起来更是清清楚楚、铁证如山。“陛下，臣女虽然还未曾审问庞玉成，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对臣女父母下此毒手，但是却可以推测，庞玉成做此事就算对他庞家有千万好处，如果没有人给他自信和帮助，恐怕他也是不敢对臣女父母下手的 。”楚辂当时的修为可以称为世俗第一人，他身边的十八铁骑都是成珠修者，程夫人也是成珠修者，这样的实力在当时来说，一般人根本都无法生出敌对的心思。庞玉成难道就不怕暗算不成暴露自己后，引来 楚辂的报复？ 要知道，楚辂可是直接提刀将楚家镇国公世子提到父母坟前一刀砍头的狠辣性格，如果他活着从飞雷山回来，庞家今天的场景绝对会提前上演。 就算庞家有一个隐藏的化珠强者，庞玉成怎么就能保证同为千年世家的楚家没有类似的暗手？ 庞玉成是一家之主，数万性命掌握在他手中，难道他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如果是莽撞冲动的性格，他就坐不到庞家家主的位置。 桓左哲若有所思：“离月可是有什么根据？” “根据？如今看来，就是秦月塘、祁昱骁和庞玉成，都在暗中搜集冥骨。这是一个巧合吗？他们想要用冥骨做什么？这算不算一个根据？”楚离月抛出了一个问题。桓左哲目光微闪。庞家暗中搜集寻找冥骨的事情，羽林郎早有察觉。可是直到现在，桓左哲也不知道庞家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羽林郎监视庞家多年，却根本查不到冥骨的去向，只知道庞家数十年如一日地 用各种方法搜集冥骨，从未间断。 冥骨原本产自冥渊，是修者死后的尸骨形成的。其中的死气根本不是一般活人能够抵御的。桓左哲也一直想不通，庞家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楚离月说了他才知道，北漠的秦月塘和南祁的祁昱骁这两位也在搜集冥骨。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庞家和秦月塘、祁昱骁或者说和北漠、南祁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有了暗中的来往？并且因为同样的原因，开始搜集冥骨？所以，飞雷山对楚辂下手，并非他们第一次合作？ 桓左哲的脸上出现了帝王特有的冷酷，如果真的是这样，庞玉成对于楚辂的暗算真的很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庞家的私利，可能还有北漠和南祁在背后的推动。 或者，庞家和秦月塘、祁昱骁有一个或松散或紧密的联盟，他们为了同样的目的收集冥骨，也为了某一个目的杀死楚辂。 这个联盟的成立目的是什么？他们对天元帝国是否有什么暗中的谋划？ “庞玉成呢？”桓左哲想要亲自审问庞玉成，弄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楚离月面色不变，语气淡然：“陛下，只怕现在他现在已经死了。”清辉这个时候绝对已经把庞玉成杀了。 桓左哲难得地竖起了眉毛：“什么？”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能随便杀掉？他不相信楚离月不想知道庞玉成隐藏的秘密！ 可是看着楚离月淡定从容的样子，桓左哲突然又笑了：“离月想必是有什么手段，能够将庞玉成的秘密全部挖出来吧？”他向后靠在龙椅侧面，一手支着龙椅扶手，托着下颚，目光中兴致盎然。 楚离月诧异于他的敏锐，笑而不语。 桓左哲哈哈一笑：“好吧，既然如此，死就死吧，回头有了结果，记得来告知朕一声。” 楚离月应了一声“是”，桓左哲显然兴致大增，他也不坐直身体，就那样侧靠着吩咐人给楚离月搬来了绣墩，让她坐下说话。 “离月，你能有今日，实在是出乎太多人的意料。”桓左哲语气柔和，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朕也从没想到你会走到这样的高度。” 楚离月笑了笑：“陛下谬赞。” 她走到今天，有运气的缘故，也有个人的努力，更离不开清辉的帮助。当初如果不是清辉传给她海潮清音功法，大陆山河珠也不会主动投入她的怀中，她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早进入化珠境界。 “朕能理解你对庞家的仇恨，恨不得将他们彻底从世间抹去，让庞家承受之前对你和你的父母、乃至楚家所做过的一切。”桓左哲叹了口气，“可是，如今却不能将庞家连根拔起，你明白吗？” 楚离月抬起头看着桓左哲，慢慢摇了摇头：“臣女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闺中女子，什么大道理都不明白，只知道要为父母报仇。” 桓左哲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楚离月：“化珠境界了，还耍赖？” 一个能够进入化珠境界的人，对于整个天地规则都有了深刻了解，至于人情世态更是一眼看透，怎么会不明白大道理，不知道他想要留下庞家的用途？ 桓左哲笑着说道：“灭了庞家，对你也许无所谓，但是对于楚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桓左哲并不避讳，而是十分坦然地说道：“政治的精髓是平衡，一个国家一旦失去平衡，就会引发一系列超出控制的动乱，这是朕所不能接受的。”庞家这些年已经隐隐居于四大世家首位，并且在整个天元帝国的经济领域中占据了大量的份额，如果庞家突然灭绝，必然会引起整个天元经济体系的崩溃。桓左哲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要付出大量的时间 和精力，同时还要面临巨大的无可挽回的损失。 楚离月抬起头来，语气漠然：“难道陛下不应该早就准备好了相关人手，随时能够接收庞家留下的利益吗？” 被楚离月揭穿了的桓左哲也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他仍旧是笑着看着楚离月：“朕在庞家的人手有限，外面能够使用的人手也不充裕，还不能做到保证平稳过渡。” 庞家的手伸得太长了，千年的积累，竟然占据了天元帝国商业领域的近半产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整个天元帝国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动乱。 桓左哲眼中两个必须铲除的世家，一个是在军方影响过大的战神楚家，另一个就是财神庞家。 庞家对于楚家所做的一切，桓左哲并非不知情，他只是袖手旁观，甚至有时候顺手推上一把。这一点，桓左哲和楚离月心中都十分清楚，只是没有必要说穿罢了。 所以楚家在军方的影响力随着楚辂的陨落已经开始明显减弱，桓左哲最近刚刚提拔了一批自己培养的军官，替换了大量立场可疑的中高层将领，对于军队的控制力有了明显改善。现在，楚离月要杀庞玉成，自然是他期待的另一个机会，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机会来得太早，原以为还能有十几年的时间才会到来，谁知道楚离月成长得太快，下手又够狠，庞家现在就面临灭顶之灾 。 桓左哲苦笑了一声说道：“离月给朕几年时间，等到朕将一切处理妥当，庞家随你处置，如何？” 楚离月沉思了一会儿，提了一个要求：“那些曾经参与谋害臣女父母的庞家核心人物，现在就要交给臣女处置。所有知情者，全部处死。” 桓左哲对此毫不在意，只要庞家手中的产业不要崩溃，人嘛，随便楚离月杀多少个泄愤都可以。 他点了点头，随意地问道：“离月，朕听说定国公世子覃思有意求娶于你？” 楚离月失笑：“哪里有这种事情？不过是上次去天玄山拜祭大帝陵时，偶尔遇到了覃夫人以及覃世子罢了。”桓左哲哈哈笑了起来：“其实，覃世子不是你的良配。”嫁给覃思会很辛苦，因为需要和他一起背负太多东西。如果这样，倒不如选择桓云泽，虽然也是要背负很多责任，但是至少可以成为这个大陆最尊贵 的女人。楚离月嫣然一笑：“陛下开玩笑了，覃世子性格率真，是一个值得一交的好朋友。只是臣女已经心有所属了。” 第349章 桓左哲听到楚离月说她已经心有所属，不由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着楚离月：“小离月长大了呀，居然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竟然能得到离月的青眼？” 楚离月摆出一副害羞的架势，笑而不语。 桓左哲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替太子向离月提亲的，如今看来，竟然是晚了一步。”楚离月被他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吓了一跳，桓云泽？她可从来没有对这位和她同病相怜的太子殿下有过什么出格的想法，桓左哲这是想要做什么？他是觉得用一个未来皇后的宝座换来一个化珠境界的强者 ，十分划算？ “既然不做朕的儿媳妇，那么就做朕的镇国公吧。”桓左哲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女国公，不知道要吓掉多少人的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他抚着自己整齐的髭须大笑起来。 楚离月走后，楚右鼎沉着老脸发布了一系列命令，将楚家藏在京郊附近的一支私兵火速调入领地之中，防御力量顿时大增。 楚辕面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受伤中毒还是因为心情沮丧，被人扶着靠在一边的座位上，看着楚右鼎一条条命令传出去，目光呆滞。 时间一长，女眷们在冬日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们中大多数人修为浅薄，体力不足，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金光大盛，一个周身金色火焰缭绕的人扇动着火焰羽翼，飞驰而来。 “楚离月！”楚晓颜第一个发现了空中的人，方才楚离月从祠堂上空飞走，如今过了这么大半天才回来，“嫂子，你说她做什么去了？” 楚晓颜拉着覃氏的衣袖问道。 覃氏的注意力却不在楚晓颜和楚离月身上，她的脸色虽然还尽力保持平衡，但是已经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焦躁。 到了现在，祠堂大门仍然紧闭，那些打破祠堂进入其中的士兵是什么人？祠堂里面现在是什么情景？如果楚家胜利了，这个时候祠堂大门早应该打开，向大家宣布情况了才对。 相反，如今这个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那么，作为楚家家主的楚辕首当其冲，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覃氏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勉力维持着镇定，可是心中的各种猜测却不断翻涌。 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之时，祠堂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位拄着淡绿色拐杖的老者当先走了出来。 “右老！”有认识楚右鼎的已经惊呼出声，这位可是族老会的核心，整个楚家最有权势的人物，一般很少出现在楚家女眷面前的。 楚右鼎站在祠堂门前的空地上，肃容对天拱手而立。 他身后的二十来位族老，也都一个个向着天空举手行礼。 女眷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族老们这是在向楚离月行礼吗？楚离月一个后辈少女，当得起吗？ 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天空中的楚离月一个盘旋冲了下来，落在了族老们面前，手中提着的一个人也被她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庞玉成！”一个族老叫了起来，庞家家主谁不认识，只是现在看起来，庞玉成已经死了，毫无一点气息。 楚离月扬声说道：“庞玉成已死，庞家已被战神卫踏平！”她收起了翅膀，对着楚右鼎躬身还礼，“庞家暗算父亲、偷袭楚家的仇，今日得报！” 楚右鼎的老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他将拐杖在地上用力一顿，发出了一声大笑：“好，好，好！这才是我战神楚家的风格！” 战神后人，就应当用拳头说话！谁敢挑衅，直接将他打爆！ 可惜的是，从楚辂之后，再也没有一个楚家家主能够有这种魄力和实力了。楚辙不行，楚辕也不行。 楚右鼎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身上，她腰背挺直，虽然腰肢纤细，可是却一点儿也不给人羸弱的感觉，反而更像是一支笔挺的长枪，锋芒毕露，锐气逼人。 一个化珠修者，如果没有资格做家主，那还有谁更合适？ “来人！”楚右鼎早已派人请来了楚家供奉的医者，“去将祠堂内被迷昏的人都救醒。” 接着，楚右鼎就向前走了两步，楚左彝跟在他身后，将代表楚家权柄的青铜古剑双手捧起送到了楚离月面前。 “来，离月，今天由你带领族人，完成祭祖大典。”楚右鼎缓缓说道，“也让楚家的列祖列宗都知道知道，我楚家子弟不坠家声，不愧为战神后人。” 楚离月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而是抬起眼睛，目光一一扫过两人身后的族老们。 这一个动作，其实已经意味着楚右鼎兄弟的态度：大年初一带领全族祭祖的人，只有楚家家主。楚右鼎兄弟，已经决定扶持楚离月成为楚家家主！ 如果楚离月是一个男子，哪怕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在她亲自带兵踏平庞家、将庞家家主庞玉成的尸体扔到大家面前之后，就不会有任何一个楚家人否定她成为家主的资格。 可是，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 这就恐怕有人会不能接受了。 “右老，左老，事关重大，我们是不是应该召开族老会仔细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果然有人站出来，一脸小心谨慎地问。 楚右鼎冷笑一声：“那么，今日我楚家祭祖大典就此取消？” 那个族老嗫嚅了一下，看着祠堂内被人抬出来的楚辕，咽下了让楚辕继续主持祭祖大典的话。 楚右鼎却不放过他：“怎么，你是不是想去主持祭祖大典？” 那个族老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有哪个资格？” 楚右鼎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他再次开口，声音十分真诚严肃，“离月，今日如果没有你，不要说去踏平庞家为我楚家洗刷耻辱了，就连我们这帮老头子们的命恐怕也要丢了大半。” 刚才楚离月走了之后，楚右鼎也想了很多。楚离月知道有人会在今天闹事，但是却根本没有提前警告的意思，这一点确实令他有点不悦。可是转头一想，楚右鼎又叹了口气，如果楚离月真的够狠够残忍，她完全可以等到族老会和庞玉卿的刺珠弓弩 队伍拼个两败俱伤之后再出现。 那个时候，她进入祠堂收拾残局，一个人将庞玉卿和一千士兵拿下，为族老们报仇，怒而出手，名正言顺地将庞家踩成肉泥，谁也不能说她不对。 而他们这些长期掌控楚家权力的老头子也能死伤大半，再也无法对她形成任何约束，楚辕和楚炜更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整个楚家完全落入她的手中，而且没有任何后患。 可是楚离月却选择了在庞玉卿发动之前进入祠堂，将这种对于族老会来说致命的危险挡了下来。 所以，这样一个实力高强、不乏心机可是又并不冷血的楚离月，成为楚家家主，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楚离月看到族老们再无人反对，就严肃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把青铜古剑，大步踏入了祠堂之中，身后是一群同样严肃的族老。 众多被救醒的楚家男子们还都懵懵懂懂的，就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从他们中间穿过，笔直地走到了祠堂正前方。 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是看着族老们簇拥着这个女子身影走过，却没有一个人出口询问。 音乐再次响起，司仪开始唱礼，楚离月按照司仪的要求，参考记忆中楚辕的举动，一板一眼地带领众人行礼。 等到祭祖仪式完成，楚离月转过头来，很多人才发现原来带领大家祭祖的竟然是大小姐！ 只是不等他们说什么，楚离月就已经冷冷开口：“来人，将楚炜及其同党拿下！” 一小队战神卫从祠堂外跑了进来，按照早已列出的名单，将楚炜和他暗中联络的同党全都扭了出来，押到了一边。 楚辕被人抬着走出祠堂，覃氏一见，顿时泪水夺眶而出，疾步走到他的身边，哭着问道：“夫君，你怎么样了？” 即使楚辕不说什么，覃氏也看得出来，楚辕如今面色苍白，嘴唇乌紫，眼神暗淡，怎么看都是受伤不轻。 他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对着妻子说道：“没事，你别担心，我已经服药了，只需要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覃氏想要上前扶他，却又不敢插手，只好任由两名健硕的医者将楚辕扶着来到一旁坐下。 楚晓颜也跟了过来，她目光闪烁，回头望了望祠堂再次紧闭的大门，轻声问道：“哥哥，你怎么没有在祠堂里？祭祖大典结束了吗？” 楚辕眼中的情绪更加暗淡了，他虚弱无力地对着妹妹笑了笑：“哥哥受伤了，所以就先出来治疗了。” 楚晓颜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哥哥，你出来了，谁在带着大家祭祖呢？” 楚辕不想说这个话题，便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如今终于变成了现实，而他也如他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对于这个现实没有任何办法。 楚晓颜还想再问，覃氏已经心疼地拦住了她的话：“晓颜，你哥哥受伤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小队战神卫跑步进入了祠堂之中，很快押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楚晓颜抬头望着那队黑色盔甲的战神卫，目光闪烁不定。突然间，她向前一步，挤到了楚辕身边。 楚辕疲惫地睁开眼看她，叹了口气：“晓颜，哥哥很累，让哥哥休息一下好吗？”楚晓颜面色漠然，手中却将一把匕首架在了楚辕的脖子上！ 第350章十六叔求你一件事 楚晓颜用匕首贴着楚辕的脖子，面上神情十分冷漠，楚辕和覃氏的脸色都不由剧变。 “晓颜，你这是干什么？”覃氏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满脸惊讶迷茫地上去想要推开楚晓颜的手臂，却被楚晓颜毫不留情地一掌抽在脸上。 楚晓颜这一掌是真的用力了，一巴掌就把覃氏娇小的身体抽得飞了起来，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落在了地上。 覃氏当场就昏迷不醒，一群女眷就像是被惊飞了的鸭子一样，伴着各种高高低低的叫声轰然向着四周逃去，只剩下覃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几个负责保护楚辕的楚家护卫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楚晓颜会有这一手，想要靠近却又顾忌着楚辕的安危，只能在不远处大声呼喝，让楚晓颜不要冲动。 楚辕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直直地看着眼前楚晓颜的脸，毫无血色的脸上慢慢显出悲戚愤怒的神情：“你是谁？” 他的妹妹就算是有千万种毛病，但是只有一条不会改变，那就是永远把他这个哥哥当成最亲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他。 楚晓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是很快就被淹没在漠然之中：“我？我当然是你的亲妹妹，楚晓颜。” “放屁！”楚辕的声音虚弱无力，可是却十分肯定，“你不可能是晓颜！你是谁？你害了晓颜？就为了对付我？” 楚晓颜把手中的匕首向前推了推，锋利的刃身切入了楚辕的脖子，血丝从伤口流了下来：“别废话了，现在你是我的人质。” 楚辕目光中的仇恨几乎要冲出眼眸，苍白的脸颊上因为愤怒泛起了一片不健康的红色：“你用我做人质，想要干什么？” 楚晓颜毫不怜惜地提起了楚辕。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在她的手上就像一个小婴儿一样，被她扣在了身前。 匕首顶着楚辕的脖子，一只胳膊勒着楚辕的胸口，半提半推地，楚晓颜将楚辕推到了祠堂门口，扬声叫了起来：“放了楚炜，否则我就杀了楚辕！” 楚辕猛然一震，想要回头去看身后的楚晓颜，却被她死死扣住。明明是成珠修为，可是如今身受重伤，毒素让他全身的玄力都无法顺畅流动，楚辕竟然无法反抗，只能悲声问道：“你，竟然是楚炜的人？” 楚辕心中十分后悔，他其实对楚炜的异动有所了解，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有人跟他保证，楚炜这是一个棋子…… 如果知道楚炜会对楚晓颜下手，楚辕当初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他这个叔叔！ 祠堂大门缓缓打开，楚离月第一个走了出来。她穿着金红色的长衣，一头火凤几乎要从她的衣服上振翼飞起。看到楚离月手中的青铜古剑，楚晓颜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嫉恨，她用力勒紧了楚辕的脖子，手中的匕首已经切入了楚辕皮肤之中，血液流得更 多了。 “放松。”楚离月缓步走到距离楚辕和楚晓颜不远的地方，脸上并没有暴怒的神色，“你这样会杀了他的，他死了你还有什么筹码？” 族老们和楚家的八千男丁都从祠堂中排着队走了出来，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了楚晓颜，让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楚辕脸上满是羞惭，他真是流年不利，先是被楚青木背叛偷袭，现在又被楚晓颜威逼挟持。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却全都出乎意料地背叛了他。 现在在全族人的面前，被楚青木重伤后的他，竟然被他凝珠修为的亲妹妹挟持，把匕首架在脖子上……这脸可是丢大了。 楚辕望向面前挺立的楚离月和她手中的青铜古剑，脸上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念想呢？族老们已经选择了楚离月，而他，再也没有和楚离月竞争的资格。 从今之后，谁提到他楚辕，说的恐怕都不是老镇国公的嫡长孙，而是那个差点当上楚家家主，却被身边人接连背叛，在大年初一祭祖当天被自己的亲生妹妹持刀劫持的那个傻瓜…… 这样的人，就算是活着，也再也没有可能成为家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楚辕自己都不想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不愿面对大家各种含义的目光。 他站直了身体，嘶声说道：“离月，十六叔求你一件事情。” 楚离月眼中也露出一丝同情，楚辕今天所遭受的打击绝对是多重的、致命的，最主要的那一击来自他最疼爱的妹妹楚晓颜。 她虽然早知道楚晓颜有问题，可是却没有想到楚晓颜会用这种方式暴露出来。 “十六叔请讲。”楚离月语气坚定，不管是谁，听了她的话，都会觉得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我今天就腆着脸求离月你一次，请你放过晓颜。”楚辕慢慢说着，声音十分虚弱，“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不要答应。我不能让自己给战神楚家抹黑，绝对不能助长这种挟持人质威胁楚家的风气。” 楚晓颜听得勃然大怒，她恶狠狠地勒紧了楚辕的脖子，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她手下用力，虽然不能现在杀了楚辕，但是让他吃点苦头却是可以的。 楚离月冷冷看了她一眼：“你真以为这种手段在我面前能够有用？” 楚晓颜的眼睛和楚离月的凤目一碰，冷笑着说道：“那你就杀了他啊，让大家都知道，你楚离月为了当上楚家家主，和你父亲楚辂一样，杀了本应继承镇国公爵位和家主位置的正统继承人！”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去压手中的匕首，想要让楚辕流更多血，给楚离月更大的压力。 可是，令她突然色变的是，她的全身突然都失去了控制，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不了，刚才还灵活自如的舌头，现在沉重得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坠在口中完全不听使唤。 “你才凝珠，对于修炼之道，懂得太少了。”楚离月声色不动就禁锢了楚晓颜，对着旁边的医者们抬了抬头，“快去将十六叔抬下去，好好医治。”楚辕感觉到身后身体的僵硬，知道在楚离月面前，楚晓颜的这点修为根本不值一提。她以为用一把匕首搁在他脖子上就能威胁楚离月，这分明还是停留在凝珠甚至启蒙阶段的思想，完全不知道玄力的妙处 和使用技巧。 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整个人都已经头晕目眩，却还是努力地在几个医者的搀扶下，回头对着楚离月恳求道：“离月，十六叔就求你这一次，千万别杀她……” 话音未落，楚辕就摇晃了几下，无力地摔到了旁边医者的身上。 楚离月亲自走到覃氏身边，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几个机灵的女眷连忙上前，楚离月却不让她们动手，自己亲自把覃氏抱到了一旁。 一位女性族老伸手摸了摸覃氏的手腕，温声道：“性命无碍，只是一时碰到头，晕了过去，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楚晓颜呆呆地站在原地，除了一双眼珠子还能微微转动之外，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所有人有序退去，只剩下护卫们和族老们簇拥着楚离月，向她走了过来。 “真是不知道楚炜对你做了什么。”楚离月目光中带着不忍，“竟然让你对你的哥哥嫂嫂下了这样的毒手。” 同样的还有楚青木，明明和楚辕是数十年的情分，却突然反手一刀，将楚辕重伤。 楚晓颜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目光表示不满。 楚离月围着她转了几个圈，上下打量着楚晓颜，想要从她身上找到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让楚家的护卫把她抬了下去。 楚晓颜像是一个木头一样直挺挺地被抬着消失了，族老们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 天际突然飞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刚刚经历了一番剧变的族老们立刻警惕起来。 楚离月连忙阻止：“这是我的人。” 夙凉从空中落下，一身红袍上满是斑斑点点的深浅印痕，富有经验的族老们都能看出来，这种喷射的印痕是什么。 他那张妖孽般的俊脸上带着微笑，款款而来的脚步似乎都带着风情：“主人，夙凉已经完成任务。” 楚离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正经点：“庞家如何了？” 夙凉收敛了几分，肃然说道：“庞家男人死了一半，女人和小孩并未受到太大惊扰。族老和一些相关人员，已经被战神卫押解回来，正在返回途中。” 他并没有提到庞家的财物，不过既然这些楚离月要求的事情都已经办理好了，财物自然也不会放过。尤其一些隐秘而珍贵的收藏，在清辉杀了庞玉成之后，早就被他收在了洞天之中带了回来。 庞家家主和族老几乎被一网打尽，有一些传承和秘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干得不错。”楚离月含笑夸赞了夙凉一句，“这几年你可曾回家看过你家人？现在正是大年初一，我给你放假，你回齐云山去看看吧。” 夙凉露出了几分喜色，他先是被迫做了楚离月的兽仆，然后又不慎流落无涯海，好不容易回来天元找到了楚离月，结果又赶上楚离月争夺楚家家主的关键时刻，安排他藏起来当奇兵。 现在一切都已经平定下来，楚离月提起家人，他也开始想念齐云山，想念父亲了。 思乡之情一旦涌上心头，就很难压制下去。夙凉直接对着楚离月行了个礼：“如此，我就先回家去了。过上几个月再回来。”刚要走，夙凉又停了下来，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怎么一股臭味？” 第351章灵秀通天 楚离月心头一动：“什么臭味？”她怎么没闻到？ 夙凉皱着眉头在旁边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刚才楚晓颜站着的地方：“这里最臭。”他吸了吸鼻子，“一股血腥的味道，还有木族的味道，好像还有……暗族的臭味。” 血腥的味道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臭味，木族的味道却不太好闻，但是更难闻的则是暗族的味道。 楚离月悚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跳了出来。神识铺开，向着方才抬着楚晓颜离开的方向扩散而去。 神识瞬间而至，正好看见一个诡异的场景。 楚晓颜被四个护卫抬在手上，直挺挺的像是一个木头人。可是就在她的眉心中，猛地钻出了一根黑魆魆的小手指一样大小的东西！ 这个东西见风就长，一下子就砰然炸开，变成了一大团张牙舞爪的深色藤条，向着四周的几个护卫扑去。 楚离月心念一动，一轮金黄日轮猛然升起，明亮炽热的大日紫曜真火照耀在楚家上空。 一接触到金黄色的光线，那团刚才还十分嚣张的藤条一下子就缩成了一团，而且还发出了只有神魂才能感觉到的凄厉哀鸣，啪嗒一声就掉落在了地上。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楚离月和一众族老以及夙凉都已经落在了几个护卫身边。 只是被楚离月的日光照了这一会儿，地面上的那团藤条已经全身枯萎，原本深色圆润的枝条变得有些干枯，露出了暗红色的本来面目。 这一下，楚离月咦了一声，认出来这是什么了。这明明就是当初曾经在天元帝国境内肆虐十万里、吞噬了无数性命的嗜血藤！ 嗜血藤离开了楚晓颜的眉心之后，楚晓颜就没有了气息。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都干瘪了几分，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一样。 一个族老叫了起来：“这和楚青木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啊。” 楚右鼎走上前来：“离月，看来此事还有不少隐情，不如大家到祖灵殿好好商议一下吧。” 楚离月点头同意，带着夙凉和族老们一起踏入了始祖峰祖灵殿。 夙凉站在祖灵殿门口，和刚刚赶回来复命的楚义亭站在一起，看着不知道刚才去了哪里的小黑虎拍着小翅膀追上去落到楚离月肩膀上，和楚离月一起进了祖灵殿。两人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再次踏入祖灵殿，身份和情景却截然不同。 楚离月心中也是思绪翻涌，脸上却一片平静。 楚右鼎并没有委婉地让楚离月先坐在一边，临时参与这次会议，而是直截了当地请她到祖灵殿最中央的家主座位上入座。 楚离月站在座位前，目光慢慢地扫过全场，将分成两派对坐的二十余名楚家族老全部看了一遍。“哪位族老有反对意见的，现在还来得及说出来。”楚离月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慢，可是却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现在说出来，我不会记仇。但是在我坐上这个座位之后，如果还阳奉阴违， 我可是不会手软的。” 一个族老犹豫了一下，起身问道：“离月如今是什么修为？” “化珠。” 此语一出，整个祖灵殿瞬间静寂一片，随即就听见不少族老同声喝道：“好！” 虽然之前在祠堂之中，族老们已经猜到了楚离月如今的修为在他们之上，但是现在听到楚离月如此肯定地承认了自己的修为是化珠境界，他们还是兴奋得不能自已。 一个成珠八阶的楚辂，就已经足以将整个楚家提高到四大世家之首的地位，如今他们有了一个化珠修者，楚家的未来必然更加光明。 楚家是四大世家中最相信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的家族，一时之间，所有开始因为楚离月是一个女子而不愿意让她当楚家家主的族老们都心生喜悦，再也不提任何反对的意见了。 楚离月环顾四周，继续问道：“那么，现在就是所有族老都不反对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楚右鼎呵呵笑道：“老夫觉得，整个楚家再没有人比离月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那位女性族老也大声说道：“我楚家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女家主，并不比任何男家主做得差。谁如果不服气，就现在站出来挑战离月吧。” “哈哈，老夫老胳膊老腿的，可不跟年轻人切磋，省得输了还丢脸。” “就是嘛，这么大把子年纪了，还扯什么挑战。” “化珠境界的家主，这神京之中能有几个？玄元大陆之上又能有几个？只有我楚家了吧！”四大家族之中，并不是没有出过化珠高手，但那时尽全族之力，供养一个天资卓绝的子弟，心无旁骛全心修炼，才有可能达到这个境界。一旦有了一名化珠强者，就等于藏了一个力压群雄的杀手锏，使得 整个家族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庞玉成才会觉得这次针对楚家的行动不会有什么纰漏，因为他已经调动了两名世所罕见的化珠强者。 只可惜他遇到了楚离月，才一败涂地，把自己的性命和庞家的气运都搭上了。 如果没有楚离月，庞玉成几乎是必胜无疑。 这么一说，族老们都嘻嘻哈哈地笑开了，气氛十分活跃。就算是有些心里别扭的，想起楚离月的修为，以及之前亲自铲平庞家的行动，也说不出什么了。 楚离月见无人反对，就缓缓坐到了最高处的华丽金背大椅上。 黑虎轻盈地一跳，蹲在了她的腿上：【高处感觉不错吧？】 【不错，至少能够看到所有人的小动作。】楚离月笑着回答。 楚离月坐下之后，祖灵殿中的笑声也慢慢停了下来。她含笑看了看下方说道：“既然各位族老支持我楚离月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么我今天也跟各位族老、长辈承诺一句：我楚离月必将全力以赴，维护楚家利益。另外，也请各位族老和我一起，共同将战神楚家 之名，传扬大陆，永铭青史。” “这未来的光明灿烂，愿与各位族老和楚家上下数万人同赏。” 楚离月一字一句，声音平和，并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豪情壮志，但是却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感觉。 “好！”大殿中静了一会儿，楚右鼎首先鼓掌喝彩，“老夫希望有生之日，能够亲眼看到那一天！” 很快，掌声响成了一片。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样的一个态度，楚离月还是非常满意的。 楚家并不是庞家，不适合采用雷霆手段，彻底抹杀。这些族老一个个都把控着楚家的权柄数十年，他们的势力在楚家内部盘踞甚深。杀了他们容易，但是正如桓左哲担心庞家的突然崩溃会引发天元经济的大地震一样，楚离月也不想看见楚家因为这些族老的 突然大量死亡而发生动乱。 所以在庞玉卿带领士兵冲进楚家祠堂的时候，她才没有拖延时间，等到族老们死个差不多了才出现。 她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健康的楚家。 所以，征服这些族老，才是掌控楚家的第一步。 如今看来，因为楚右鼎的格外配合，加上楚离月自己的超强实力，这一步走得还是非常顺利的。 楚离月等到掌声慢慢平息，才缓缓说道：“方才，楚晓颜眉心之中钻出的那种藤条，我曾经见过。” 她命人将楚晓颜和楚青木的尸体抬了进来，放在了大殿中央。 至于那团藤条，则由夙凉亲自拿了进来。 夙凉趁机站在楚离月座位的台阶下方，板着脸摆出了一副忠心耿耿的架势，不愿意退出殿外。 楚晓颜和楚青木两个人的尸体放在一起，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两人的死状真是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惨白干瘪，好像被人吸干了全身血液一样。 楚离月缓缓将当初她从海宁州赶回神京的路上，遇到肆虐多地的嗜血藤的经历讲了一遍。 听完她的经历，族老们也都警惕起来。 方才夙凉说闻到了木族和暗族的气息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不太相信，认为他是故弄玄虚，想要给楚离月长脸。可是楚离月所讲的这一切，和之前楚家收到的消息是完全吻合的。楚家子弟楚兴钧，也曾奉命带兵剿灭嗜血藤，如果不是遇到楚离月，可能就会遭受重大损失。这件事情，楚兴钧也曾经向族中写信汇报过 。 夙凉听到了“灵十九”的名字，转过身对着楚离月躬身道：“主人，这个灵十九应该是暗族中人。” 楚离月当时就有这种怀疑，只是没有依据，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如今听夙凉的口气，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也许是为了不给楚离月初次理事留下污点，夙凉此刻十分严肃，朗声说道：“我从我族中的古书中看到过，暗族天生地养，无父无母，但是却等级森严，全凭实力，强者为尊，弱者臣服。” “暗族之中，有全族最强者，我们称之为‘暗帝’，而暗族自己则称自己为‘灵族’，其最强者为‘灵帝’。” “暗帝之下，有贵族，分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和男爵五种等级，必须是曾经为暗族作出贡献的成员才能得到爵位封赏。” “而爵位之下，暗族新秀中最为优秀者，则分为‘灵秀通天’四个等级。灵字最低，天字最高。” “这‘灵十九’应当就是灵字辈中按照实力排在第十九位的暗族新秀，那次嗜血藤食人之事应当就是他的一个任务。”“原来如此。”楚离月突然想起，以前她似乎也听说过“灵秀通天”这个词，是在哪里呢？ 第352章我只是想当楚家家主 楚离月想起来了，那是在石州王家，王九王鹤龄——准确的说是占据了王鹤龄肉身的那个暗族曾经提到过“灵秀通天”这个词。那个时候，清辉所冒充的越玄青将那个暗族传送消息的手段拦截了下来，并且把那个试图逃跑的暗族给抓住了。那个暗族就十分吃惊，问清辉是不是“灵秀通天”中的前辈，原来他是以为清辉也是暗族成员 。然后清辉逼问他冥骨的秘密，那个暗族就哈哈大笑起来，发现了清辉并非暗族一员。然后那个暗族还留下了一通宣言，说他们的“天帝”多么多么了不起，一定会带领他们暗族的大兵踏平人族，如何如何的 。 “我怎么听一个暗族说到他们‘天帝’如何如何？”楚离月问夙凉。 夙凉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见的都是古籍中的记载，如今暗族是一个什么情形，我也不了解了。” 楚离月点了点头，夙凉突然在大家的目光中缩小身躯，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血狐，跳上了楚离月的椅子。 血狐没敢直接落到楚离月腿上，而是在椅子上挨着楚离月衣带的空隙中坐了下来，蓬蓬的红色尾巴轻轻搭在楚离月的裙带上，眨巴着眼睛望着下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小黑虎趴在楚离月的腿上，眼睛都没有张开，尾巴轻轻一甩，将小狐狸的红色尾巴抽得飞了起来，落在了一边的空位上。 小狐狸忍气吞声地将尾巴摇了摇，向着楚离月跟前爬了爬，好吧，不让挨着，靠近点总行吧。马上就要回齐云山去了，难道他就等不到被主人抱一抱的机会了吗？ 几位族老眉毛抖了抖，就挪开了目光。 楚离月对着被夙凉扔在地上的那团藤条招了招手，藤条飞起来落在了楚离月手中，竟然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样。 “看来这嗜血藤已经生出了神智。”楚离月想起当初晏长庚的遭遇，想起说是要来投奔自己为自己效忠不过到现在还未出现的晏星，想起死在这嗜血藤口中的无数条性命，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当初她遇到嗜血藤的时候，那些嗜血藤已经能够顶着人族的躯壳活动，只是举动言行都还有着明显的破绽，最明显的缺陷就是大部分被嗜血藤占据肉身的人都没有清醒的神智，只能浑浑噩噩地保持人族的 本能。 如晏长庚那样的，只是个例。 可是现在，只是短短几个月时间，这种嗜血藤就有了明显的进化。它不但能够缩小体型躲在修者的眉心之中，而且被它控制的人族和原来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楚青木反手一刀刺伤楚辕，楚晓颜用匕首挟持楚辕，他们根本不会被发现。 可是，既然能够在楚家潜伏到这个层次，为什么楚晓颜竟然会甘心暴露，也要去挟持楚辕来交换楚炜？ 想到这里，楚离月心头一惊：“楚炜！” 她的神识向外扩散而去，很快就发现了被战神卫押到楚家地牢的楚炜。 楚炜坐在地牢的小间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至少还活着。 楚离月心念一动，就将他丢入了洞天之中，下一刻，就把楚炜从洞天中丢到了祖灵殿中央。 楚炜只是眼前一花，就已经从地牢中出现在祖灵殿——他虽然并未来过祖灵殿，但是看到周围的族老、墙壁上和真人等高的巨大画像，也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黑虎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兽眸盯着楚炜。 楚离月感觉到了自己胳膊上的噬阴藤种子开始发热，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嗜血藤明显有了进化，这种进化后的嗜血藤如果是暗族培育出来专门对付人族的话，它们牺牲自己都要服从和保护的，就只有比它们等级更高的暗族或者更有利用价值的特定人选了。 现在看来，是前者。 楚炜在祖灵殿中央愣了一会儿，愕然地看着坐在中间高高的家主宝座上的楚离月，怒道：“楚离月，你凭什么坐在那里？” 楚离月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抖手，就甩出了已经十分茁壮的噬阴藤。 黑色的噬阴藤如同一条粗大的黑蟒，从楚离月的衣袖中摇头摆尾奔向楚炜。噬阴藤身上漆黑的叶片闪烁着凌厉的光芒，瞬间将楚炜虚虚缠了起来。 楚炜面色剧变，一边躲避着噬阴藤一边喊着：“楚离月，你是想杀了我灭口吗？” 楚离月任由噬阴藤在他周身盘旋戏弄，自己则嗤笑道：“你有什么值得我灭口的？” 楚炜大声喊道：“你和兽族私通！”他指着楚离月膝上趴着的小黑虎叫道，“连一头禽兽你也看得上，为此背叛你父母给你定下的婚约，晋王妃你不当，你要当一头……”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逼得连连倒退，最后干脆坐到了地上，连动也不能动，喘气都困难起来，更不要继续放声大叫了。族老们也感觉到祖灵殿中突然充斥着一种令人无法抵御的巨大威势，仿佛是从天际降落的神威一般，让人心中完全无法升起反抗的念头，因为在这股沉重可怕的压力面前，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简直如同一 只小小的蝼蚁，卑微而无力。 就在族老们竭力抵抗之时，楚离月身前绽放出一团柔和的银白色光芒，伏在楚离月膝上的小黑虎全身银光闪烁，一时让人目眩不已。 银光慢慢黯淡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光芒中走了出来。 黑色长袍上的暗纹随着他的脚步如同流水一般闪动，明暗变化之间富有一种玄奥而奇妙的节奏。 高大的黑袍男人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仿佛一尊神祇从天外的神坛上踏入了人间。 漆黑的长发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倾泻在他的肩头。深邃的眼睛如同天空中最古老的星辰，幽暗中闪耀着光华。 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只知道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了楚炜面前。 宽大的黑色衣袖抬起，露出了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在空中做了几个玄妙的动作，地上的楚炜突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银色光辉从祖灵殿高高的穹顶上洒下，一片黑暗笼罩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见那只大手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显出了一团灰白色的雾气，在空中扭动翻滚不已。 “这是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噬阴藤离开了楚炜身边，在这团雾气旁边不停盘旋，却感觉到清辉身上的强大力量，不敢靠近，只能不住摇摆着头尾，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暗族。”楚离月也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在清辉身边站定，声音清冷地回答。 红色的小狐狸一路跳着从台阶上蹦了下来，可惜的是，他刚才为了和小黑虎争宠，把自己变得太小了，不过两个巴掌大的身体拖着一条蓬蓬的大尾巴，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为什么黑虎变小了就有抱抱，自己变小了只能辛苦地追着主人的长腿和裙摆？ 心中暗自埋怨的小狐狸好不容易跑到楚离月近前，抽了抽鼻子，好臭好臭！他忍不住扭头打了一个打喷嚏，觉得自己的形象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心中实在是有些沮丧。 红色的小狐狸就地一滚，变成了一身红袍的妖孽少年，雌雄莫辩的脸上带着薄怒，不甘心地望向眼前的黑袍男人。 线条太硬，鼻梁太高，眼窝太深，嘴唇太薄，眼神太犀利，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夙凉心里却止不住有些羡慕，他其实是很想要一副这样男人味十足的脸的，可是他们血狐一族化身人形，似乎都是他这种风格。大老虎居然是这样的脸，真是让人更加沮丧了。“死在我手中的兽族，比你一个小小暗族见过的兽族都要多。”清辉沉沉开口，“当然，死在我手中的暗族，如今也有不少了。如果你真的执意不肯配合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当成噬阴藤的口粮，让它吃个饱。 ” 一直在旁边盘旋的噬阴藤听懂了清辉的话，兴奋地扭动着自己碗口粗细的身体，就等着这个暗族宁死不屈。 “你们早就发现了吗？”那团雾气扭动着身体，变成了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形，“难道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分不出性别和老少，不过好在吐字还十分清晰，完全可以正常交流。 “现在不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楚离月接口，“说说吧，你一个暗族占据了楚炜的身体，同时指挥那么多嗜血藤来控制楚家族人，是想要干什么？” 那个暗族嘿嘿冷笑了几声：“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要用楚炜的身份当上楚家家主，掌控楚家，进而得到更多好处。” 言下之意，似乎是在鄙视楚离月的问题太傻。 清辉目光一冷，手指微微一扭，那团雾气就被扭得变了形状，而且似乎还对暗族造成了什么伤害，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嚎。 “离月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清辉淡淡说道。 噬阴藤也猛然抖起了全身的叶片，三角形的叶片边缘尖锐的叶刺也都竖了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将这个暗族一口吞下。 暗族扭了一下，声音都低了几度：“我确实只想当上楚家家主而已。”楚离月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就勾引庞家，和庞家联手，并且利用楚青木和楚晓颜，暗算楚辕？你不仅仅是想当楚家家主，还想让庞家和楚家之间的冲突尖锐化，达到顶点，最后两败俱伤吧？” 第353章噬魂藤，秀二十七 楚离月之前抓了两个从庞家来帮楚炜的人，已经得到了一些非常私密的情报。后来更有了庞玉成的记忆，知道了更多内情。 现在弄明白了楚炜实际上早就被暗族占据了肉身，很多当时不太理解的事情现在也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她冷笑着说道：“一个暗族，占据了楚炜的肉身，想要当上楚家家主，得到更多资源，提高自己的实力，这确实说得过去。” “可是，你在背地里做的那些手脚，却不是仅仅是想当楚家家主这么简单就能解释的。” 清辉将被他控制在手中的暗族一推，又推入了并未彻底和暗族脱离关系的楚炜身体之中。楚炜猛然坐起，发现方才笼罩四周的银色光芒和黑色暗影都消失了，眼前还是一片玄晶灯照耀下明亮的祖灵殿。 方才的一切就像一个梦，可是看着身边站立的黑袍男子、红衣男子以及傲然而立的火凤楚离月，他露出了一个苦笑，哪里是一个梦，明明就是他真实的经历。 楚离月手一点，黑蟒一般的噬阴藤就在楚炜的头顶上盘旋开来。虽然它没有眼睛，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正紧紧盯着楚炜。从它的动作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的期待和兴奋，都知道只要这个楚炜体内的暗族擅自脱离楚炜肉身，准备逃跑的话，绝对会第一时间被它 捕捉吞食。 楚炜打了个寒颤，知道这是楚离月对自己的威胁，只好无奈地站了起来，等着楚离月的审问。 楚离月已经派人将方才与楚炜一起被抓的楚家人带了过来，这都是已经确定的楚炜的同党。 鉴于楚青木和楚晓颜的遭遇，楚离月首先用自己的大日真火化成的日轮照了他们一遍，果然其中一个眉心中也跳出了一根嗜血藤，而此人也当场死去。 死者正是负责楚家内部防御事务的一位管事，他的地位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却很关键。 如果楚家保持平日的防御程度，庞玉卿固然可以用他们的隐形飞舟潜入楚家祠堂，可是那些本应正常值守的楚家护卫却也会首先做出反应，对庞玉卿他们造成极大威胁。 不过，从这位管事眉心中跳出嗜血藤来看，这也恰恰证明了他本人对于楚家应该是忠诚的，只是被人暗算，沦落成了嗜血藤的傀儡。 “说说吧。”楚离月将地上的嗜血藤用日轮金黄色的光线活生生晒成了灰烬，才对着楚炜慢慢开口，“你们付出那么大的精力，培育了这样能够控制人族的嗜血藤，是想要做什么？” 楚炜眨了眨眼睛：“我们灵族成员太少，很多事情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所以才培育了这些嗜血藤，想要多一些帮手。” 楚离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楚炜无奈，只好接着说道：“有些人能够用名利美色收服的，就不用这个；有些人不肯臣服，就用它来控制。” 清辉冷笑起来：“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问一句回答一句，还不肯说出核心内容，只在外围打圈圈，意图蒙混过关。这说明楚炜体内的这个暗族根本就没有死心，仍然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清辉站在楚离月的座椅背后，那里正是玄晶灯下最黑暗的地方。他的黑袍袍角隐约露出来一部分，但是整个人却隐藏在黑暗之中，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手指做了几个让人目眩的动作，然后猛然虚虚捏起，向外一甩——楚炜发出一声闷哼，而一直在楚炜头顶盘旋的那条噬阴藤却欢欣雀跃地向上一扑，似乎得到了什么美味 ，在空中飞舞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那条黑蟒般的噬阴藤竟然活生生又长大了一圈，周身似乎都冒出了细碎的黑色鳞片，在玄晶灯柔和的光芒下闪烁着点点冰冷的光泽。 一朵小小的血红色花朵在它的背上慢慢绽放。 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清辉做了什么，他显然是把那个暗族的身体抓出了一部分喂给了噬阴藤。 而那个暗族的实力看起来确实不凡，只是一部分身体被噬阴藤吞下，就让噬阴藤突然开了一朵小花，实力大大提高。 楚炜的面色十分难看，他发现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完全任由对方摆布，没有任何翻身或者逃脱的可能。 楚离月冷笑起来：“你应该知道，你们暗族落入噬阴藤口中，那可就是真正的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楚炜颓然地垂下了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不过，我说完了，你们回放我走吗？” “那要看你欠楚家多少，以及你所提供的消息够不够弥补你对楚家造成的损失。”楚离月一只手搭在座椅扶手上，面色冷淡，丝毫也不担心对方因此而拒绝开口。 楚炜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筹码，沉吟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好。” “那么，就首先来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的身份吧。”暗族对于现在的人族和兽族来说，都是太遥远和陌生的存在，就算是在人族的史书之中，关于暗族的记载都不多。 楚离月很想知道如今的暗族是一个什么状况，为什么以前沉寂的暗族这些年来动作频频。 “我们灵族天生地养，没有父母、家族和姓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气息，也都有互相称呼的名字。但只有进入了灵秀通天之后，才有资格拥有属于自己的姓氏。” 如果实力足够，为暗族作出足够的贡献，就可以被暗族长者推荐，经过暗帝下属的暗部审核，加入灵秀通天之中。 而进入灵秀通天之后，再立功勋，就可能得到爵位和功法的奖励。 “那么，你是灵秀通天中的成员吗？”楚离月目光犀利地注视着楚炜。 楚炜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我叫秀二十七。”这是比灵十九的地位更高的暗族成员了，也难怪他命令楚晓颜牺牲自己来换取他的安全，楚晓颜竟然毫无反抗之意。 楚离月对这种进化后的嗜血藤十分关注：“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改进的？改进之后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楚炜的回答就实在多了。 嗜血藤其实是和噬阴藤“血缘”极近的木族成员，只是比噬阴藤的能力低了好几个档次，还沉浸在对血肉的痴迷之中。 暗族每一个成员，天生都知道噬阴藤是自己的克星，只要条件允许，就会主动自发地去除掉自己所见到的噬阴藤。也正是因此，有暗族发现了嗜血藤能够在吞食人族血肉之后，顶着人族的外皮冒充死者，继续捕猎其他人族。虽然这种手段还十分拙劣，被冒充的人族面部表情僵硬，动作死板，很容易被认出来，但是却 引发了暗族的灵感。 所以，从百年前，暗族就开始在暗中培育嗜血藤，想要利用它的这个特征来控制人族。 上一次天元帝国爆发的大规模嗜血藤食人事件，就是暗族对于培育后有所进化的嗜血藤的一次实践。事实证明，虽然大部分嗜血藤还是无法自如地控制人族肉身，但是也有一小部分能够将人族的神魂和嗜血藤的躯体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奇妙的融合，这样的嗜血藤顶着人皮，根本和真正的人族没有什么区 别。 嗜血藤的研究取得了飞速的进步，于是暗族再接再厉，进一步研究如何将这些嗜血藤放入人族体内，更好地控制人族。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嗜血藤吞食人族之后，会有一少部分出现与人族神魂融合的情况的？”楚离月皱着眉头问道。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楚炜想了想才回答。 楚离月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是在心里，楚离月却想起了晏长庚，那个决意用嗜血藤的身体去追查整个事件真相的年轻人，那个和她上辈子的战友十分神似的年轻人。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是极少数，所以不敢暴露自己的特别，一直装作和其他笨笨的嗜血藤没有两样。谁知道早在十几年前，暗族就已经发现了他这种现象的存在。 然后经过了长期的研究和改进，甚至将暗族自己的神魂切割融入其中，最终得到了如今这种嗜血藤。 “其实，我们都叫它‘噬魂’，因为一旦被它钻入眉心，就会开始吞噬人族的神魂，并且和人族神魂进行融合。” 噬魂藤并不会完全杀死寄主，取而代之。它只是在融合过程中吞噬一部分寄主的神魂，融合之后将效忠某个对象的意识铭刻在寄主的神魂之中，而寄主的一些基本情感并未消失。 所以在外人看来，寄主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的日常言行和爱好喜怒都和以前一样，只是当寄主的感情和效忠对象的命令发生冲突的时候，寄主会直接选择服从命令罢了。 就如楚青木和楚晓颜，他们的感情和爱憎并未改变，楚辕根本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 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楚炜一个意念下达命令，楚青木就反手一刀捅了楚辕，楚晓颜更是直接持刀挟持了自己的亲哥哥。 这就是噬魂藤的可怕之处，它太隐蔽了。之所以楚晓颜身上的噬魂藤试图攻击那几个护卫，而楚青木身上的噬魂藤趁着当时祠堂内的混乱土遁而逃，则是因为当时祠堂里的族老们都是成珠五阶以上的修为，噬魂藤不敢有太大动作，而那些护卫的 修为太低，正适合噬魂藤侵袭。“好吧，现在说实话，你来到楚家，控制了这些人，当上楚家家主之后，想要做什么？” 第354章你和我父母的死亡有没有关系 秀二十七之前已经听到楚离月指出，他是存心让庞家和楚家之间的矛盾激化。如今再听到楚离月的问题，加上噬阴藤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再也不敢隐瞒，只好作出把一切都全盘托出的姿态。 他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对楚家不利的意思，只是为了争夺家主之位而已。之所以和庞家有所交易，也是因为我确实没有足够的力量，不得不借助外力。” 秀二十七小声为自己辩解：“楚家人不也是这么做的吗？”楚辙和楚辕和庞家在暗地里都有来往和交易，他一个暗族，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楚离月嘴角勾起冷笑，脸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暗族选择寄主是个人行为，还是暗族内部的统一安排？” 秀二十七顿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这个，不一而足。” 一般来说，暗族实力越高的成员，与统领暗族的暗部关系越密切，越是受到上层的管束，所以灵秀通天这种层次往上的暗族成员，如果要进行寄生，哪怕是自己的个人想法，也往往需要到暗部备案。 当然，也有时候，暗部会发布任务，列出所需要的暗族体质和修为等要求，给出一定的奖励，征召、选拔符合要求的暗族来完成任务。而身份低下的普通暗族成员，则不在管束和征召之列。他们如果自己有能力或者机缘，寄居在人族体内，吸取了大量的激烈感情，练成了更加高深的功法，可以回到暗族进行审核考察，得到相应的实力评 价。 如果能达到要求，进入灵秀通天之列，就等于进入了暗族高层的视野之中，成为备用人才库的成员，可能会有不错的前途。 如果这些普通暗族成员时运不济被人族发现灭掉，或者没有机缘无法提高自己的实力，最终只能在人类躯壳中老死无法离去，那也只能认命。 “那么，你想必是暗族的统领部门暗部经过选拔，最后选择的合适人选，专门为楚炜的肉身所挑选的吧？” 虽然秀二十七说得遮遮掩掩，但是楚离月还是听懂了其中的规则。她冷笑着，凤目斜睨着站在祖灵殿中央的楚炜。 楚炜原本也算相貌堂堂，只是秀二十七这些年刻意藏拙，总是显得十分平庸。如今秀二十七已经暴露，整个人也锋芒毕露，此刻竟然显得肩平腰挺背直，很有几分器宇轩昂了。 既然秀二十七本身就是秀字辈的，那么就不是随便抓一个人族就能寄生的普通暗族了。那么，秀二十七占据楚炜的肉身就是暗族早有预谋的一个行动，而他必然也肩负着某种任务。 秀二十七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只要将他们灵族内部的一些运行规则说出去，他自己的任务就必然无法隐瞒下去了。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说。 “是。”秀二十七挺直了腰背，淡然回答。 楚离月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原来暗族也不是全部都代表阴暗丑陋吗？ “你是什么时候占据楚炜肉身的？”楚离月选择了一个切入点。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问题，其实结合楚家的形势变化，暗族看中楚炜并对他下手的时机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十五六年前，楚辂成为镇国公大概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楚离月大概也就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婴儿。 楚炜此人，原本是老镇国公最心爱的幼子，可是从老镇国公死后，他在整个楚家的存在感就变得很低。 秀二十七就是在那段时间进入楚炜肉身的。 那个时候的楚家正是风雨之后一切都发生巨变的时候，楚炜就算是言行上稍微有些改变，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毕竟他从高处一下子摔落，人生遭遇如此变化，性子有所改变也很正常。 从此之后，楚炜就成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甚至慢慢边缘化，就连他成为一个成珠修者，都没有多少人知道，更没有多少人在意。 楚炜的妻儿先后出事，楚炜再娶，娶了一个出身贫寒的续弦，也没有什么人关心。 他的生活似乎并不顺利，甚至宁愿呆在远离繁华的福寿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楚炜的近况，而知道的人则根本不在意，顶多也只是以为他因为个人经历，不愿意和楚家如今的当权者合作而已。 就是在福寿里的破旧房子里，秀二十七慢慢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拉拢同样不满楚辂的楚家成员，提高自己的修为，培养自己的人手，慢慢和庞家搭上线，接受庞家送到他身边的眼线，装作平庸无能的样子让庞玉成放心地将他当成备用人选。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楚离月冷冷地笑了起来，对于秀二十七讲述的自己如何在楚家地下发展的经历并不关注：“既然这样，那就请你如实告诉我，你和我父母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吧！” 这句话中的森冷让整个祖灵殿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也让一些专心听着秀二十七讲述的族老们全身一震。 秀二十七也身躯一震，猛然抬起头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楚离月。 楚离月身上的金红色长衣似乎在散发着一圈光芒，这个时候，他望过去竟然觉得那团若有若无的光圈十分刺眼。 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秀二十七坦然承认：“不错，我到楚家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除掉楚辂。至于楚辂的妻子，只是一个意外。” 楚离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眼前蒙着的那一层纱马上就要被撕裂，露出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了。 “为什么？”心中的万千话语，到最后只化作简单的三个字。 为什么暗族会盯上楚辂？为什么他们居然专门派一个秀字辈的暗族来打入楚家内部，就是为了杀死楚辂？ 原来楚辂的死，真的不仅仅是庞家、秦月塘和祁昱骁三方势力的作用，背后真的有暗族的推动！ 无数念头在楚离月的脑海中盘旋，最后只化作冰冷的火焰，透过一双犀利的凤目，喷向站在祖灵殿中央的秀二十七。 秀二十七没想到，他从来不肯提起的这个任务，居然会首先被揭穿。 从看见楚离月坐在祖灵殿上方开始，秀二十七就开始想办法怎么隐藏自己和楚辂之死的关系。 所以他各种虚张声势，摆出了备受威胁最后不得不妥协的姿态，然后将楚离月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以楚炜的身份和庞家合作，将庞家的外援兵力引入楚家祠堂的事情上。 没想到，楚离月居然会直接提出这个问题。 可是，他偏偏不能不回答。秀二十七满心委屈，可是还是不得不坦承事实：“这是我被征召的时候，所接下的任务。”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暗部会要一个人族修者去死，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忠实地执行这个命令，因为这个任务的奖励十 分丰厚。 “告诉我你接下的任务内容。”楚离月从楚炜不甘不愿却又毫不打折的态度上看出了一点什么，直截了当地命令。 果然，秀二十七仍旧十分诚实：“当时的初始任务包括两个内容：第一，不露痕迹地除掉楚辂；第二，取回楚辂手中的冥骨盒子及其中的物品。” 楚离月神情一振，果然，楚辂的死很可能和冥骨、生机指有关！ “冥骨对你们暗族有什么用？”这个问题当初清辉就问过那个占据王鹤龄身体的暗族，却没有得到他的回答。现在，楚离月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对象了。“冥骨能够帮助暗族修炼，凝实神魂，提高实力。”秀二十七似乎不情愿，但是还是说道，“而且，一百多年来，暗部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收集冥骨，发布了长期命令，凡是能够上缴冥骨的暗族成员，都可以 根据其上缴的数量多寡得到相应的奖励。” “据说，这是天帝陛下的旨意。” 清辉在楚离月背后的黑影中冷哼了一声。天帝，好大的口气！玄元大帝都不敢自称天帝，一个藏在黑暗之中不敢露面的小小暗族，居然自称天帝！ “不是说你们自称灵族，你们的首领被称为灵帝吗？”楚离月有点好奇。 秀二十七也有点迷茫：“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我只知道，天帝陛下带领我们灵族不断前进，这些年灵族成员数量大增，整体修为和影响也都大大提高，所以深受全族的爱戴。” 楚离月皱了皱眉，还是把问题带回了楚辂夫妻死亡的事情上：“你究竟是如何对楚辂下手的？” 秀二十七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瞒，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的内情都抖了个干干净净。 他来到楚家，发现楚辂的修为很高，并不是他能够对付的。而且楚辂似乎对于暗族的一些手段十分了解，身边的防卫都包括了针对暗族的布置，他并没有机会接近楚辂，亲自动手。 所以，秀二十七不得不选择迂回的手法，选择了楚辙。 他身为暗族，对于人族内心的黑暗情感是十分敏感的，虽然楚辂和楚辙这对兄弟似乎感情特别好，但是秀二十七却在远处就感觉到了楚辙心中深藏的嫉妒和不甘。 暗族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心中压抑着大量黑暗情感的人族了，他们能够带给暗族大量的养分，供暗族修炼。 而经过进一步调查，秀二十七又发现了小庞氏内心深处的野心和贪婪，更是顺藤摸瓜地发现了庞家的一些小动作。 所以，他隐藏在暗处，看着庞家对于楚辙的挑拨，偶尔还会亲自出手让一些下人或者路人假作不知，说一些刺激楚辙的不甘和野心的话。包括楚辙当初给楚明月那套吸取修者玄珠的功法，都是秀二十七拐了几个弯送到楚辙手中的。 第355章你所欠的，终将偿还 既然已经把自己最想隐藏的东西都说出来了，其他的就更没有再掩盖的必要了。秀二十七几乎都不需要楚离月询问，自己就滔滔不绝地将自己在楚家的所作所为都讲了个清清楚楚。秀二十七平时装作平庸无能，在庞玉成派来的眼线面前显得处处受其摆布，暗地里却拉拢了不少楚家族人，并且在庞家的帮助下，在底下挖掘了规模不小的地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突如其来地控制楚家 。 楚辙和庞家搭上，其中不乏秀二十七的推动和帮助。而对于楚辂下手的计划，是庞家几个核心人物一起制定的，楚辙则在楚离月送给楚辂夫妻的人偶上动了手脚，不仅仅是使用了能够吸引雷暴的雷音石和囚禁神魂的囚魂木，更是抹上了一种只有特殊功法才 能感知的药粉，将楚辂夫妻的行走路线暴露无遗。 在得知楚辂夫妻返回的路线后，一个专门负责引发剧烈雷暴的阵法被设置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在楚辂夫妻经过时被激发，引发了漫天雷暴。 战神卫十八铁骑联手对抗，保护楚辂夫妻，与他们并肩而战。秀二十七垂着眼皮说道：“据说，当时楚辂其实并不是不能逃走，只是他的妻子程夫人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原本已经带着程夫人和十八铁骑冲到最后的雷暴区域，即将离开的时候，楚辂却突然扑上去用身体 挡住了一道巨大的紫雷，和程夫人一起受了重伤。” 十八铁骑不肯逃走，楚辂和程夫人却无法离开，最后二十个人全部死在当场。到最后，楚辂还抱着程夫人，死死不肯松手。 楚离月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冷静，她只是冷冷问道：“那么，参加飞雷山大会的秦月塘、祁昱骁，和你们暗族之间有什么关系？” 秀二十七虽然没有提到是谁在楚辂夫妻返回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阵法，但是当时出事的地方就在飞雷山，修为不够的人根本没人敢上山冒险。 当时在飞雷山的秦月塘和祁昱骁之前被那位情报人员指控对楚辂夫妻之死负责，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动手设置了这个索命的阵法。 秀二十七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我是不知道的。”他们这些出来做任务的灵族成员，彼此之间是互不相知的，除非是当面遇到，才能感觉到对方体内有暗族潜伏。 秦月塘和祁昱骁，确实和庞家有地下交易，也确实对楚辂出手算计了他们夫妻，但是他们和暗族之间有没有关系，这不是秀二十七所能知道的范畴。 楚离月问完了关于楚辂的事情，终于能够确定楚辂的死和暗族有着密切关系，同时可能也和冥骨、生机指——也就是清辉的身体——有着重大关系。 楚家的族老们也纷纷向秀二十七提出自己的问题，可是奇怪的是，秀二十七对他们的态度就十分狡猾了，能够不说的就不说，说起来也总是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除非楚离月觉得问题重大，自己亲口去问，秀二十七就会不得不将其所知实情全部讲出。 不过两三次，所有人都发现了秀二十七对于楚离月的奇特态度。 楚离月刚才就有了这种感觉，现在更是得到了直接验证，她冷冷笑道：“秀二十七，你为什么对我的话有问必答？” 秀二十七苦着脸，仍旧十分坦诚地回答：“因为，我中了暗算。” 就在他准备和庞家确定了这次祭祖时候发动攻击的详细计划之后，他返回自己的住处，却被人无声无息地制住了。 那人的身手十分诡异，就连他一个擅长隐匿感知的灵族，都没有能够事先感到一点点不对，直到被人从楚炜身上逼出，他才发现自己被人偷袭了。 秀二十七尝试反抗，可是他所控制的人族和他修炼的暗族秘法都根本不起作用，对方好像对他所有的手段都了如指掌。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个女子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之中多了一个束缚，却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最后那个女子离开的时候才说道：“你所欠的，终将偿还。所以，楚辂女儿问你的，你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个女子说话的声调十分古怪，不像是普通的陈述，反而像是一种幽深的咒语，让秀二十七都感觉到神魂波动、阵阵发冷。 然后那个女子就无声消失了，就如同她无声出现一般。 开始的几天，秀二十七还十分害怕，每天加强警惕，生怕这个女子让他“偿还”什么。 后来一直没见到那个女子再次出现，他才慢慢放心。 直到今天行动失败，楚离月成了楚家未来的家主，在祖灵殿提审他，秀二十七才明白那个女子的用意。 她并不是要杀秀二十七，而是要秀二十七如实回答楚离月的所有问题。 秀二十七开始的时候还试图钻个漏洞，引导楚离月问一些他认为不太重要的问题，没想到楚离月直接就问到了楚辂夫妻的死。 他内心中不想提起的东西，可是神魂中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根本不能闭嘴，直到所有内容全都讲个清楚，他才能停止。 “还有这样的事情？”楚离月大为惊讶，“那你记得那个女子的特征吗？” 秀二十七沮丧地摇头，他无数次的回想，试图找出这个诡异可怕的女子，可是除了她的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那你能听出来她的年龄吗？”楚离月想到了一点什么，目光严肃地望向秀二十七。 “不是太老，也不是太年轻。”秀二十七显然是早有判断，毫不犹豫地说，“二十三四到三十七八之间吧。” 楚离月抿了抿嘴唇，这个范围太广了，几乎所有修炼有成的成年女子都可以列入这个范围，毕竟修者除非真的老迈不堪了，基本上都能保持青壮之年。 【能从这个女子给暗族神魂动了手脚让他必须对我说真话的手段上，找出什么线索吗？】楚离月咨询清辉。 【这种手段，很像以前师尊闲暇时刻教给我们三个的一些小玄术。】清辉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疑惑。 海音帝君平时十分严肃，气势冰冷浩荡，如同悬崖下拍击石壁的惊涛。可是她对待三个弟子却是真心真意地好。 在日常生活中，她讲述玄力应用、战斗技巧的时候，经常会发散开来，随口提点一些思路，然后他们三个就会把海音帝君的灵感变得面目全非。 比如，有一天海音帝君偶尔讲到神魂和肉身之间的关系，玄力对于神魂的影响和应用的时候，就提到神魂控制肉身，如果能够直接攻击或者控制敌人的神魂，那么就可以在战斗中轻松取胜。 至于玄力如何作用于敌人的神魂，海音帝君直接拿三个弟子做了一个实验。 她当时只是手指一勾，围坐在她周围的华歌远、清辉和孟千凝就都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华歌远像一个木偶一样，大步走到孟千凝的面前，十分认真地对孟千凝说道：“千凝，我会永远照顾你。” 虽然同样被控制身躯，可是清辉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因为华歌远当时的表情太滑稽了，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话语完全相反，让人感觉特别违和。 尤其是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素来温润谦和的大师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目光中满是窘迫和恼怒，这样的大师兄实在是太罕见了，让清辉根本忘记了自己和大师兄处在相同的窘境之中。 连海音帝君冷肃的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她手指一动，第二个轮到了清辉。 清辉身体一僵，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股巨大而无形的控制着，肉身也因此而完全失去了自主。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到了海音帝君面前，单膝跪地，一手捂在胸口，同样用十分认真的语调说道：“师傅，清辉绝对不会忘记师傅的所有教诲。” 海音帝君嘴角带着一缕微笑，轻声问道：“师傅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清辉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秉承玄元大帝遗志，守护人族，保护大陆！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理解了大师兄方才的感受，因为这些话都是平时他根本不会说出来一个字的。 清辉不喜欢说这种表白志向的话，更是从来不肯承诺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人族的平安和幸福。不管海音帝君多少次教导他，以玄元大帝为例教他学会牺牲，他都不愿意接受这种思想。 现在这些话居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清辉的脸都黑了，引得站在一边的孟千凝如方才的清辉一样，发出了一连串幸灾乐祸的笑声。 可是她笑了没多久，同样的命运就降落在了她的身上。 孟千凝也看见自己走过去，半跪在海音帝君面前，娇声说道：“师傅，千凝以后一定好好修炼，把两位师兄当成亲哥哥一样敬爱着。” …… 当时的羞恼窘迫和后来的大笑连连，现在都成了记忆中一个沉淀的角落，如果不是楚离月问到这个暗族所中的手段，清辉根本不会回想起那些曾经幸福、后来痛苦的回忆。 【你是说，那个女子的手段可能和海音帝君有关系吗？】楚离月有点吃惊。【那倒不一定，因为师父后来把这个小手段教给了我们三个，我们都做了自己的更改变化，然后传给了一些弟子。】所以，想要用这个作为线索，查出那个女子的身份，并不是特别可行。 第356章女国公人人敬畏 楚炜体内的暗族秀二十七终究是成了噬阴藤的口中之食，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初努力想要掩饰他在楚辂之死中的作用的原因。 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被他暗中算计致死的话，都不会放他一条生路。 偏偏秀二十七被人用神秘的手段禁制了神魂，不得不对楚离月的所有问话如实回答，想要逃也逃不了。 楚炜的家人早在楚炜还未动手的时候，就被楚离月命人监控，现在更是一个也不曾逃脱。只是其中几个，在秀二十七死的同时也死掉了，死状和当初王家那个小娥几乎相同。 楚辕和覃氏夫妻在家休养，两人双双卧床，不过覃氏还好，她只是皮外伤，第二天就能够下床了。楚辕就比较严重了，他经受了多重打击：中毒重伤、失去了家主之位、被楚青木尤其是楚晓颜背叛……楚离月去看望楚辕的时候，发现他从昔日那个高大魁梧、雄姿勃发的英勇大汉，变成了一个满面灰白、 形容憔悴、眼神暗淡的瘦削中年男人。 覃氏还不敢把楚晓颜早已经被暗族控制死亡的消息告诉楚辕，生怕他彻底失去活着的意志。 在楚离月离开的时候，她拉着楚离月的衣袖，想起今昔变化，忍不住泪落如雨。 接下来的这个新年，楚离月忙得不可开交，她身边的所有人也都跟着忙成一团。 大年初二，覃家和越家都派人来送礼，连刚刚差点灭族的庞家也派了一个满面笑容的管事陪着一个少年前来。 这本来是每个新年都例行的一个环节，四大世家之间互相联姻，相互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根本理不清楚，所以每年新春的时候都会互送年礼，一片和气。楚家自己也要向其他三家送年礼。 只是今年的新春格外不同，大年初一的时候先是庞家发兵攻击楚家，然后是楚离月带领战神卫横扫庞家。 昔日的财神庞家就这样轰然倒塌，差点土崩瓦解。火焰光芒和血腥气味令所有旁观者印象深刻。 这样一件大事，足以让神京所有人议论上数十年。 覃家和越家对于庞家和楚家之间的恩怨并无太大的关切，在明里暗里咄咄逼人的庞家和一怒拔刀伏尸千百的楚家之间，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倾向。 但是在已经注定衰落和即将光芒万丈的楚离月之间，谁也知道，不能得罪后者。 哪怕是庞家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仍然派了人前来送礼，其中尤其多了不少女子使用的衣物、饰品、玄器等等。 楚念之念礼单的时候都不由失笑：“小姐，这庞家是被你打怕了还是另有居心？”楚离月想起桓左哲的话，猜测这位即将上任的庞家家主应该是皇帝陛下的人，他这种低姿态一个是秉承了皇帝的意志，另一个也是韬光隐晦、卧薪尝胆吧？毕竟现在的庞家已经是被打了个半残，想要苟且 活下去，还真需要她楚离月高抬贵手呢。 就算是别有居心，庞家也要几十年才有一点可能对楚家做点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楚家上下清理一遍，把那些已经被暗族和噬魂藤控制的楚家人找出来。 楚离月这个未来家主亲自出面，每天分批召见楚家各种人等，将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日轮放出来，还真的抓到了十几个被噬魂藤寄生的人。 这些人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些噬魂藤也被楚离月交给了楚家专门负责研究的部门，让他们去针对性地制作一些防御和抵抗的药物。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幸亏楚离月本身精力充沛，又有楚念之、楚青秀以及楚义亭三人的帮忙，加上小狐狸夙凉见状也提出留下来帮她做事，连清辉都会在暗中帮她处理一些不适合公开处理的事情， 所以才算是应付了下来。 楚离月和楚辙、楚辕不同，后二者都是一上台就恨不得想要把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各个部门都换上自己的人手。可是楚离月并非如此。除了关键的账册财政大权她拿了过来，交给楚念之和一位楚义亭推荐的曾经追随楚辂的退役战神卫成员，楚家领地的防卫大权交给战神卫之外，其他部门的管理者，只要不是做得不合格，楚离月都不曾予 以改变。留下来的各部门管理者，楚离月都抽空一一亲自约谈，对于该部门当前存在的优点和缺点也都毫不遮掩地指出，将自己对于该部门的期望明晰提出，不温不火，平和冷静，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和她讨价 还价，都表示一定会按照她的要求做好以后的工作。 毕竟火凤楚离月现在恶名在外，人人敬畏。 以前市井传言中说到楚离月在海宁州的举动，那些都离神京太远，大部分人只是当成一个传闻异事听听笑笑就罢了。 可是这两次，楚离月背负火焰羽翼，直杀往长春门和庞家大肆屠杀的事情，可就是发生在他们身边。 神京之中现在说起楚离月，可不仅仅是一种对于天才少女的赞扬，而是对于高高在上、翻手就屠灭无数修者性命的强者的敬仰和畏惧。 楚家人当然为这样的楚离月自豪，但是也不免同样心生畏惧。 在大年初一始祖峰上所经历的一切，还都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那样的楚离月，成为了他们未来的家主，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俯首听命。 否则以楚离月现在的修为，说不定连他们在家里骂她两句都能听清楚呢，更不要说背后对她有什么谋划了。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理顺了各方的关系，楚离月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楚家族老会联名上奏要求册封楚离月为镇国公，继承楚家家主之位之后不到十天，桓左哲的圣旨来了。 这次，为了表示郑重，两头赤冠鹤飞舞凌空，两名皇族成珠修者亲自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一串摩云车，浩浩荡荡从观天柱上降临到了楚家上空。 两名皇族成珠修者都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亲王和郡王身份，亲自前来传旨，足见桓左哲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 在巨剑血藤的族徽飞起之后，桓左哲用深沉严肃的语气宣布了两件事：第一，楚离月和桓云澈的婚约作废；第二，敕封楚离月为新任镇国公。连镇国公的印信都已经重新铸好，一并奉上。在这道惊世骇俗的旨意传出之后，庞家家主和各位族老被抓、男丁多人死亡、族中财物大量失踪的事情反而没有太多人关注了，楚家出了一位女国公、女家主的事情顿时将之前庞家几乎灭门的大事压了过 去。 之后整整几个月，神京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楚离月成为镇国公的事情。镇国公，顾名思义，那是男人才能享有的爵位，怎么能够册封给一个女人？当然，也有人对此表示支持，楚离月具有超出一般男人的实力，自然有资格享受超出一般男人的地位。庞家家主都被她抓了起来，庞家被她弄成了残废，如果这样都没有资格成为楚家家主，那么其他楚家 家主岂不是更加无能了？ 但是与市井之中的纷纷芸芸相比，四大世家之中的气氛却一片安静。庞家如今已经成了只剩一张皮的傀儡，桓左哲在庞家培植的人手趁着庞家上层几乎被楚离月屠杀一空的机会接掌了庞家的权力，在族中召开了会议，虽然对楚离月恨之入骨，但是也明确了楚离月如今的实 力，他们庞家盛极之时尚且不是对手，现在就更不要说了。 不管是畏惧也罢，隐忍也罢，庞家如今的家主和族老都定下了之后二十年庞家的发展基调：卧薪尝胆，先求生存，再求发展。 覃家虽然和楚辕是姻亲关系，但是覃道年显然并没有为楚辕撑腰的打算。虽然覃夫人屡次惋惜，说楚离月一个女孩子家，当什么镇国公，还不如嫁到他家等着做超品国公夫人呢。 可是覃道年的思路十分清晰，他们覃家既不去谋钱，也不去谋势，而是从最开始就摆出了醉心音律的姿态，为的不就是一个家族永存吗？如今这滩浑水，他们覃家不去趟。 越家就更不要说了，他们一族素来都是走遍天下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培植各种珍稀药草，研究各种药方，顶多就是在太医院挂个名字，也是专心医药治病，从来不肯牵涉到任何政治事件之中。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楚离月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覃道年和越贯仲都是亲眼见过楚离月的人，楚离月身上的自信和气度不是一般成珠修者所能具有的，他们也都是成珠六阶往上的修为，却根本看不透楚离月到底是设么实力。 这只能说明，楚离月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更何况，楚离月身边还有一头可怕的黑虎，那可是随手一掌就能把化珠修者拍飞的兽族强者，还有一头兽王级别的血狐，专门喜欢掏人心脏…… 这样的实力，他们如果去招惹，就是脑子有问题。 庞家难道不就是一个前车之鉴吗？ 他们在大年初二照常甚至加倍往楚家送年礼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楚念之等人早就安排好了庆祝宴会，广邀各方宾朋，送出了数十张请柬，但是主动前来送礼的人却挤满了楚家领地的道路。 楚离月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不由感慨，这种应酬比修炼还要辛苦。就在她终于将所有客人送走，返回已经翻新的镇国公府之后，最新提拔的侍从官匆忙前来禀报：那位伏小姐醒了！ 第357章历尽劫波成血手 因为之前伏海露突然被血手“关机”，然后陷入了沉睡，楚离月不得不派人将她小心照顾着，如今她突然醒来，侍从官也知道楚离月对于这个小姑娘的特殊重视，于是便匆忙赶来汇报。 楚离月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酒气和疲惫，换了一身随意点的衣服抱着小黑虎来到了伏海露所居住的小院。 正月已经过了大半，点点梅花正在努力绽放，一朵朵小小的红色花朵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今夜的月光不错，楚离月走过月亮门，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梅树下，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楚离月有意踏出的脚步声，小小的身影转过头来，果然是伏海露。 她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似乎闪耀着幽幽的火焰，注视着向着她一步步走来的楚离月。 楚离月刚刚沐浴过，头发已经干了，不过却只是随手挽了一个垂在一侧的发髻，插了那支清辉送给她的紫玉簪，披着一件淡紫色的大氅，踏着月色款款而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冰冷而优美的雕像。 伏海露一开口，楚离月脸上随意的表情就微微改变了。 因为这虽然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却不是伏海露：“还没有恭喜你，当上了楚家家主和镇国公。” 楚离月镇定地站住了脚步：“多谢，不过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伏海露站在月色后的树影里，只剩下一双眼睛注视着抱着黑虎的楚离月：“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上一次都追到了我暂时落脚的地方，现在还有人在那里监视着……” 她发出了一声低笑：“怎么现在当面交谈，你却认不出我来了？” “血手！”楚离月一下子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只是原来的血手不仅带着面具，而且连声音都男女莫辨，现在怎么会突然主动来承认自己是一个女人了？ 楚离月确实派人监视着血手消失的那个破旧小院，只是她知道血手的修为神秘莫测，一般修者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也只是让人遥遥监视，不要靠近以免被发现灭口。 这段时间楚离月忙得一塌糊涂，监视的人也没有什么发现，楚离月差点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在她举办宴会、庆祝楚家新任家主上任的时候，血手也突然冒了出来。 “不错，是我。”伏海露藏在阴影里，只听她的声音，根本不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也不是伏海露那种少女的声音，而是一个成熟睿智的女子声音。 “阁下是有什么事吗？”楚离月站在月光下，身形挺拔，仿佛是一株迎着风雪傲然挺立的修竹，神情平静，既没有打算召唤楚家的守卫战神卫，也没有打算召出自己的玄珠和血手一决高下。 她的语气温和而平缓，根本不像是在对一个敌人说话，却好像是和一个熟人聊天。 “如果我说，只是来恭贺你成为楚家史上第三位女家主，以及天元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公，你会相信吗？”女声含笑问道。 “信。谢谢你的祝贺。”楚离月淡淡地回答。 隐藏在树影中的女人半天没有说话，楚离月也不曾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对面站着，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阴影中传出幽幽的女声：“听说你已经解除了和晋王桓云澈的婚约？” 楚离月略有诧异，她以为血手今天摆出要和她长谈的架势，是有什么正事或者交易要说，所以摆出了从容冷淡的架势，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从她的婚约入手，这是一种什么谈判技巧？ “是。”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桓云澈和我的婚约早就应该解除了，相信以阁下的能量，应该对此了解得十分清楚，不用我再向你哭诉我的委屈。” 阴影里传来一声低笑，旋即化作一声轻叹。 “这世间，想要找一个能够托付一生的男子，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有些人，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会显露出真实的面目，让你大吃一惊。”血手的语气有些沉重，似乎也曾经沧海。 楚离月笑道：“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相爱相守固然是一种幸福，但是将自己的命运托付到别人手中，却不是我喜欢的选择。” 她轻轻抱紧了怀中的黑虎。虽然清辉的实力仍旧比她强很多，但是她也在一天天变强，在不停地努力向他靠拢。她愿意偶尔将自己投入他宽厚温暖的怀中，享受他的关爱，但是却不会把自己紧紧绑在对方的身上，完全依附对方而存 在。 托付一生？不，她只要和爱人携手并肩，共享今生。 血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显然是有些发愣，然后才微笑着回答：“你说的也不错，不过听说你有一位强大的兽族强者作为伴侣，难道他对你不够宠爱吗？” 她继续说道：“或者说，那个虚灵族难道对你不够好吗？” 楚离月一听到她提起“虚灵族”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有了波动，她不喜欢对方说起清辉的时候那种冷漠而带着敌意的语气，似乎虚灵族是什么令人鄙夷的存在一样。 “阁下一直在打听我的隐私，这未免有失-身份。”楚离月冷冷说道，“如果你只是想在这里跟我探讨这些，恕我没有和你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阴影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那个小姑娘的躯体终于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她棕褐色的长发上，她小小的身躯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天使。 可是这个小天使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沉重，她迈动双腿走到了楚离月近前，目光落在了楚离月怀里的黑虎身上。 “就是这头金焰黑翼虎吧？”小姑娘背着双手，目光直直地盯着小黑虎，楚离月甚至有一种下一秒钟她就会伸手抓起小黑虎扔出去的错觉。 小黑虎一扭头，将尾巴对着这个当着他的面对他如此不屑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看着这个外壳太过幼小的份上，他早就把那个藏头露尾的血手打成血脸血头血脑了。 楚离月不露痕迹地将黑虎往自己怀里藏了藏，皱着眉头问道：“阁下如果无事，恕我不能奉陪了。” 虽然她现在修为不低，精力充沛，但是和人打交道的时候那种种勾心斗角、弯弯绕绕，还是挺让人疲惫的。 本来就要休息了，还是听见伏海露醒来的消息才赶过来看看的，居然被这个血手拉着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楚离月也没有耐心继续陪她周旋了。 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楚离月，猫儿眼一样的大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浓烈而伤感。 她缓缓说道：“年轻时候，我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外族的男子。”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刚毅勇敢，性格仁厚，踏实果断，与我之前见过的男子完全不同。” 楚离月皱着眉头，看着她几乎要流泪的脸，还是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我爱上了他，违背了族中的规则，和他结成了夫妻，为他生育儿女。” 楚离月想起了楚家领地里那个破旧的小屋子，难道那就是血手曾经的家？ 她原来是楚家的女儿？因为爱上了一个外族男子，而被楚家逐出家门了吗？楚离月在脑海里已经构思出了一个长长的爱恨纠葛的故事： 不被家族接受的恋爱，全族反对的结合，以爱开始、以恨结束的爱情悲剧…… 女方原本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姑娘，但是经历了各种折磨和背叛之后，走上了黑化的道路，阴差阳错成了这个大陆最大的杀手组织的老大。 所以她见到楚家后辈即将走上和她年轻时候相同的错误道路，才会忍不住出来阻止，劝说楚离月，让她放弃和一个注定悲剧的男人在一起…… “后来呢，他对你好吗？”楚离月忍不住问道。 “很好，他一直对我很好，给我尊宠，从不限制我的各种奇怪想法和举动。后来，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有不少人给他送来各种美女，他却从来不曾动心，一个也不曾收入房中。” “那不是很好吗？难道后来他变了？”这样的夫婿，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完美到无可挑剔了，为什么血手还一脸痛苦和遗憾？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闭上，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他，死了。” “为了救我，死了。” “他原本不必死的，他的修为根本不会死，可是为了救我，他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泪珠顺着小姑娘精致的小脸滑落，即使是闭着双眼，楚离月依然能够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中感受到她深深的绝望和自责。 楚离月哑口无言，这样的结局太过惨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痛失爱侣的悲伤女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楚离月才慢慢说道：“你应该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他一定是把你当成最珍贵的宝物，放在心中，珍而重之，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损坏。所以在危急关头，他才会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 你的生存。”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对他来说，你还能活着，他能够为你付出生命，也许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楚离月承认自己说的有点煽情，不过对方口中的这个男人确实值得敬佩。“不，事实上是，我和他的立场天生就是敌对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死。”小姑娘睁开眼睛，目光沉痛地注视着楚离月，“这也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希望你能弄清楚虚灵族到底是什么，再决定是否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像我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为了救自己而死，或者得知你为了救别的男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第358章她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月光下，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声音更是充满了感情。 楚离月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对着这个情绪激动的女人说道：“这位，呃，前辈，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还不到说这种事情的程度？” 交浅言深。就算是她和伏海露，其实也不过是前段时间少女之间的意气相投，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的重逢，可能再次见面的时候也就只是相对一笑而已。 连和伏海露本人都不会提起的恋爱和婚姻观念，楚离月又如何会和一个基本上是敌人的人展开深入讨论？ 哪怕血手真的是一个楚家女儿，哪怕她真的曾经因为“罗密欧和朱丽叶”式的爱情而导致了人生悲剧，经历了无数劫难，楚离月也不会忘记，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血手来去无影，手中掌控着大陆最大的杀手组织，是用冥骨组成骨架以供复活某人的背后重要人物。虽然从伏海露口中得知，那个冒牌的白光灿和血手其实是某种类似同事的关系，他们头顶还有一个老大 ，可是血手已经给楚离月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样一个身份可疑、立场敌对的对手，突然露出了女子柔软的一面，要用自己的悲惨经历来提醒楚离月，要她和清辉保持距离，这不得不让楚离月怀疑，血手亲自登场演这一场戏，另有其目的。 比如，让楚离月和清辉疏远，离间二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从而斩断楚离月的最大助力，大大削弱楚离月的综合实力。 再比如，她对清辉这个“虚灵族”有着某种企图，否则何以解释她对虚灵族这么了解？对清辉这么了解？所以为了达到她的目的，想要把她和清辉分开。 楚离月心中掠过无数个猜测，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凤目中的光芒却明显锐利起来，眼底的冰冷也开始扩大。 血手向前走的步伐倏然停止，目光中露出一缕伤感：“也是，以我如今的立场，对你说什么都更像是不怀好意，只是，我提醒你的话，希望你能有一点警惕。” 她深深地望了楚离月一眼，楚离月突然觉得这双大眼睛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复杂而沉重，让楚离月几乎无法喘气。 小小的女孩身影向后退去，慢慢隐入了树影之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历经了无数沧桑的雕像。 【她走了。】清辉的语气里也满是警惕，【竟然追踪不到她的行迹。】 能够让他都无法追查的隐匿功法，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功法。 清辉突然说道：【离月，你说，她会不会就是那个给秀二十七下了神魂禁制，逼着秀二十七对你毫无隐瞒的那个女子？】 楚离月一怔，这个角度确实有些奇特，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并非绝不可能。 在楚炜生活的福寿里出没的实力最高、最神秘的女子，恐怕就是血手了吧？ 这样的话，血手确实很有可能就是秀二十七所说的那个女子。而且，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也符合秀二十七描述的年龄。 【可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楚离月下意识地觉得那个逼着秀二十七对自己坦承一切的女子，应当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队友。至少，她对于楚辂夫妻的死亡是愤慨不满的，她声称秀二十七所欠的必将一一偿还。这隐隐透露出，她的所作 所为是为了替楚辂夫妻讨一个公道。 可是血手，却是楚离月的对手，她帮着那个幕后黑手张罗着冥骨组成的肉身，背后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情，就是刚才，血手还在努力试图煽动楚离月，让她离开清辉，最好也要提防清辉。 楚离月想不出来血手去对付秀二十七的理由。 清辉轻轻说道：【我总觉得她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其下隐藏的是善意。】这也是他没有用出霹雳手段灭杀这个神秘女人的主要原因。 楚离月看着站在树影中一动不动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让人把她抬回了房间，抱着黑虎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梅香，楚离月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蓦然回首，再次望了望那树正在怒放的红梅，良久无语。 当她终于抬脚走出小院的时候，清辉小心地问道：【离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楚离月“嗯”了一声：【突然有了一点灵感，还需要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第二天，楚离月先是将楚义亭、白隽和狄显平请了过来，问他们知不知道楚辂在未曾成为镇国公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楚义亭他们都是楚辂成为镇国公之后收养、培训出来的，他们第一次见到楚辂的住处，就是在镇国公府。楚离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开始和他们讨论楚家领地的防御问题，不仅仅是地面防御，还包括空中防御。尤其是在庞家已经研制出了能够隐身的飞舟之后，必须把空中的防御体系建构起来 。 等到楚义亭三人离去，清辉才忍不住问道：【你是在怀疑血手和楚辂有关系？】【嗯。如果对秀二十七下手的真是血手，那么也许她和楚辂夫妻有过什么交往，受过楚辂夫妻的恩情。所以她苦口婆心地用自身的经历来说服我，让我警惕你，真的是出于善意，不想看到我重蹈她的覆辙 。】 楚离月用手指捏着小奶虎的耳朵：【你要小心喽，说不定我知道她真的是一番好意，虚灵族又真的有什么可怕的缺陷，就会改变心意，真的和你保持距离了呢。】 小黑虎猛地一扑，跳到了楚离月的肩上，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尖尖的虎牙在她白玉般的耳垂上轻轻厮磨着，麻痒痒的感觉从耳朵上升起，瞬间游走到楚离月全身每个角落。 楚离月笑着仰倒在榻上，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保持距离？嗯？】小黑虎一下子跳到了楚离月肚子上，两只肉呼呼的小爪子在她的脸上用力揉搓着，【改变心意？嗯？】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明明是一口总裁腔，偏偏配上一个尺把长的小身体，怎么看怎么喜感。 她伸出手，一手一只抓住了小黑虎的两只前爪按在了自己两边脸颊上：【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她楚离月哪里是那种意志不坚、随风摇摆的人？认准了一个人之后，就算和和他一起闯过刀山火海、腥风血雨，也不会有任何退缩和后悔。 楚离月在族中寻访那些曾经和楚辂同时代的楚家人，说是想要为楚辂写一本传记，记录楚辂不平凡的一生，所以要搜集楚辂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 这个消息放出之后，楚离月专门设立的一个“战神传记”小组，每天都开始接待无数来访的楚家族人。而关于楚辂的生平，楚离月曾经专门让人细化，列出了一千多个问题，其中就包括“楚辂年轻的时候生活环境如何”这样一个大问题，大问题下包括数十个小问题，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问题就是：楚辂年轻 时住在什么地方。 终于有一天，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一个被儿子陪着前来的老者讲述了很多楚辂小时候的轶事，其中就包括了楚辂小时候生活在当时的福寿里的消息。 那个时候，福寿里虽然还不像现在这样落魄脏污，但是也是楚家最不受重视、甚至经常受到排挤的族人才会居住的地方。 楚辂的父母得罪了当时还年轻的楚熿，也就是镇国公世子，从楚家中层被打落尘埃，撵到了福寿里居住。 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虽然境遇不佳，但是一家人互相关爱，倒也一片温馨。 “所以，战神大人从小就是在福寿里长大的？”负责记录的侍从官十分认真地问，这是他从家主大人手中领取的第一份正式任务，而且是为战神大人作传记而搜集材料，年轻的侍从官一脸神圣自豪。 “是的，我老头子还记得呢，当时啊，我们一家三口和战神大人一家四口就住在对门！”老人用力地拍了拍身边儿子结实的肩膀，“小时候，这小子还和战神大人打过架呢。” 已经五十多岁的儿子无奈地提醒：“爹，我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小子？”“嘿，不管你多大了，在你爹我面前，就是一个小子！”老人家声如洪钟，“老头子的两个孙子都已经从军了，现在也算是有点出息，老头子早就从福寿里搬出来了。今天还是听到这小子说家主大人要为战神 大人写传，我老头子才特意赶过来的。” 楚离月听了侍从的禀报，亲自出来向老人家道谢：“多谢二十四爷爷。”这还是侍从们帮她理清楚了辈分之后的称呼，“我年幼无知，不知道二十四爷爷和家父的渊源，从来不曾登门拜访，真是失礼了。” 老头子乐得眉开眼笑，几乎没有了牙齿的嘴巴合都合不拢：“这有什么，老头子听说了，丫头你争气！老头子就高兴了！战神大人知道你如今的成就，一定也是高兴的！” 老人家大概是耳朵不太好了，所以说话的声音特别大，楚离月却一直带着柔和的微笑认真地和他交谈，引得老人家兴致勃勃，非要亲自带他们去楚辂一家当初居住的地方去看看。 楚离月连连拒绝，这位老人家一看就是年轻时候修为不是太高，所以如今的年纪也几乎到了极致了，让他这样七八十岁的老人带路，她深觉不安。可是老人家执意要带着楚离月去看看楚辂的旧居：“丫头你是战神大人搬到镇国公府里后才生下来的，估计是从来没去过福寿里的战神大人旧居。我老头子也好久没回去了，正好带你一起去看看。” 第359章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人老了，有时候就执拗非常，完全不肯改变主意，无论是楚离月的劝说，还是儿子的哀求，都无法让老人家改变要亲自带楚离月去看楚辂旧居的决定。 最后，还是楚离月和老人家的儿子商量了一下，找了一台软轿，两个儿子带着两个孙子抬着老人家回了一趟福寿里。 楚离月骑着黑鳞铁马，小黑虎蹲在她的身前，小狐狸坐在她的身后，楚义亭三人和数十名战神卫簇拥在她身边，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了福寿里。 楚义亭等人虽然也知道福寿里是楚家领地中的贫民窟，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深入其中考察过。现在看见眼前的破败景象，想起当初楚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也不由一个个面带不悦。 据说以前楚辂的父亲也曾经做到楚家中层管理人员的位置，具体负责什么工作楚离月现在也不清楚，因为楚辂很少提起自己的父母。 楚辂刚刚出生的时候，家境还很不错。只是在他三岁，楚辙一岁的那一年，楚辂的父亲不知道为何得罪了当时的镇国公世子楚熿。这两人的地位对比这么鲜明，楚熿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将楚辂的父亲从一个管事直接免职成一个普通楚家族人还不够，还派人将他们一家赶出了住处，逼得他们不得不在福寿里找了一块空地自己盖 了一个小院子生活。 可是楚熿还不肯罢休，没有他的许可，楚辂的父母找不到任何工作，只能去做最廉价的体力劳动，亏得楚辂父亲修为还不错，勉强维持一家人能吃饱肚皮。 这种情况直到后来楚辂长大从军才有所改善。事实上，楚辂当初从军都差点被楚熿搅黄了，如果不是楚辂早有防备，留了一手，连从军这一条楚家子弟最基本的出路都会被楚熿堵死。 也正是有了楚辂的前车之鉴，楚辙从军时才没有栽个跟头。 楚辂在军队里表现很好，勇悍向前，仁厚待人，所以很快就升成了中级军官。这对于楚辂的父母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儿子有出息了，他们一家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坏消息就是，楚熿怒了，他绝对不允许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试图翻身。 所以，当楚辂成珠之时，听到的不是家人的恭贺和欣喜，而是父母双双自杀的噩耗。 在此之后的楚辂做了什么，如今是一片空白。 因为那几年的时间里，楚辂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奇遇，一直是很多关注战神大人的人最重视的问题。 因为在几年之后，楚辂再次出现，就从一个成珠四阶变成了成珠七阶。 所有人都认为，这其间，楚辂一定有什么奇遇，才会跨越了一个中等资质的修者几乎一辈子都不可能跨过的门槛，进入了当世强者的行列。 他在阵前与北漠国师黎难对抗时，临场突破成珠八阶，重伤之余，将黎难一枪刺穿胸膛，斩断了黎难的首级，带领麾下亲兵以少胜多，打了一场令世人瞩目的漂亮战役。 回京述职后，楚辂悍然杀入镇国公府，将镇国公世子楚熿提到了父母坟前，砍头血祭父母。然后将楚熿的首级扔到了老镇国公的病榻前，直接将老镇国公气死。 而桓左哲对此根本没有深究，反而顺水推舟地将镇国公的爵位册封给了楚辂。 不需要任何证据，楚离月已经能够感受到，当初楚辂提刀前行的步伐之后，隐藏着皇帝陛下无人看见的身影。 桓左哲本就忌惮楚家，看到楚家内讧，自然是乐见其成。 很可能他也在乾道宫和楚辂见面密谈，允诺只要楚辂凭着自己的实力抢到了楚家的控制权，他就将镇国公爵位赐给楚辂。就像他对楚离月许诺过的那样。 楚辂登上楚家家主和镇国公的位子，看起来是对于楚家实力的加强。一个成珠八阶的高手家主，必然会带来家族的兴盛繁荣。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这对于楚家长远来看并非什么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楚家家主的继承体系被打破，传承了千年的规则被践踏。从此之后，并非由嫡长和血缘来决定家主的人选，而是由个人实力和狠辣来决定。 战神世家，隔不了几代就会出现一位威震大陆的战神的楚家，如果全族修者都有了这样一份认知，那可就是埋下了一颗颗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楚家新晋的战神必然就会是原本家主的嫡系继承人，相反，一般情况下，那些家主的嫡系子孙并不容易成为修为第一的楚家子弟。 那么，楚辂能够凭着自己力压同族的武力，斩杀之前的镇国公世子抢走爵位和家主之位，新晋战神为什么不可以？ 这大概就是桓左哲所期待的一天吧。 所以，楚离月当上家主，桓左哲大概也是笑着看着自己当初埋下的种子，一点点成长、绽放，心中充满希望。 一个女人都能凭着自己的实力当上家主，为什么我不能？这样的疑问可能会常常出现在楚家强者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就是，当初楚离月带兵踏平了庞家，为楚家遭受了多年的暗算出了气，对楚家立下了大功，才能够得到族老会的支持。那么，后人想要走同样的路，大概也只能把目光放在四大世家其他三家身 上了。 四大世家之间的平衡和妥协一旦被打破，所有家主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奋起还击，他们之间又会引发一场场永无休止的或明或暗的争战。 这就是桓左哲最想看到的局面了吧。 楚离月一路沉思，跟着老人家的软胶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前。 她抬起头来一看，脸色就禁不住微微一变。 这个地方，她来过。老人家从软轿上下来，兴致勃勃地给楚离月指路：“你看，这里，就是这条路，路头上有一个小树林，当初战神大人每天都从这里去外面树林里砍柴。喏，这块土墙上的坑坑，都是我们家的这个小子和当初 战神大人一起，一人一根柴火，学着大人练枪，给戳出来的。” 楚离月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下了马走在老人身边，伸手搀扶着他的一边手臂，小心地扶持着他的身体：“二十四爷爷，你是说，这里就是当初家父幼时生活的地方？” 老人家向前走了几步，指着道路左侧一个院墙半倒、房顶上长满了野草的小院子：“可不就是这里吗？”他笑着指了指小院子对面，“那就是我老头子当年住的地方。” 楚离月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位老人家指出来的小院子，正是当初她追着血手来过的那个破旧院落，也正是在这个院子里，她用神识感知听到了楚炜和手下的谋划。 血手为什么会流连在楚辂当初生活的地方？她是不是曾经和楚辂青梅竹马？曾经在这里留下美好的回忆？所以回来之后，看到楚辂的遭遇，心中愤怒，想要为楚辂报仇？所以才会对楚离月心存善意？ 所以她故意把楚离月引出来，让她听到楚炜背地里的计划？所以她对楚炜体内的暗族下手，让他不得不如实招供？ 当楚离月将这个猜测告诉黑虎的时候，却只得到了他嘿嘿的一声冷笑：【如果青梅竹马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话，我会觉得她深爱着楚辂。】 楚离月也有些这样的感觉。如果血手从来没有告诉她，血手曾经有一个宿敌式的爱人，为了她付出生命的爱人，而且楚离月也能感受到血手说起这个男人时候的深情的话，那么，楚离月真的会认为，血手是当初默默暗恋楚辂的一个 楚家女儿，只是后来楚辂夫妻琴瑟和谐、恩爱非常，才不得不黯然离开。 【总之，不管血手原本的身份是什么，现在她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对手，这一点是没错的。】黑虎总结，【她的隐匿功法非常神妙，绝对不是没有来头的普通人。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黑虎对于血手不止一次在楚离月面前说他的坏话还是十分在意的。 楚离月带着楚义亭三人在楚辂旧居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决定自己掏钱将这里修缮一下，但是尽量不要改变当初这所院子的真实面貌。 至于房间里，她自己进去转了转，大概是血手之后回来过，一些明显有生活痕迹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不过因为打扫得十分干净，怎么看都不像是几十年没人生活过了的样子。 看来血手并没有隐藏行迹，不给楚离月追查的意思。 只是，虽然证明了血手和楚辂之间一定有比较密切的关系，但是如今还是不能确定她的身份。 小狐狸跟在楚离月的身后，假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跳入了房间之中。他尖尖的鼻子到处嗅了嗅，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连连甩动着大尾巴，跟在楚离月身后出了门。 在回家的路上，黑虎突然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女人透过那具傀儡看着你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楚离月一惊，差点从黑鳞铁马上摔下来：【你说什么？】清辉并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他能说出来的都是最少有了六七分把握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推论就相当地令人惊诧了：那个和楚辂关系密切的女人，不是什么楚家的女儿，也不是什么楚辂的青梅竹马，而是楚辂的妻子、楚离月这具身体的母亲程夫人？ 第360章该下雪了，吃点飞醋 span style='dispy:none'>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 第361章镇首山 毕竟是一国太子，桓云泽早已将所有物品准备齐全，就差楚离月一个人了。 楚离月安排了楚家的一应事务，才和桓云泽一起前往。 黑虎变大驮着楚离月，桓云泽坐着一辆看起来并不显眼的摩云车，带着四个侍卫，一起向着镇守山飞去。 虽然已经到了正月底，可是天气依旧很冷，似乎比往年每个冬天都更冷。 摩云车里设有用玄晶取暖的阵法，温暖如春，桓云泽曾经邀请楚离月入内，不过被楚离月拒绝了。她如今的修为哪里还害怕寒冷？ 她斜躺在黑虎柔软温暖的背上，靠着黑虎的尾巴，翘着腿望着灰沉沉的云层，感觉到雨雪降临前的湿意。 楚离月的嘴角带着笑意。方才她神识探入洞天，发现那些被她关在洞天之中的庞家精兵，如今正在洞天中开辟田地，种植农作物，自给自足。因为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这些人，所以楚离月前段时间丢了一些食物、种子和农具入内，给他们扩大了活动范围。原本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个举动，给洞天增加了更多的生机，楚离月 都能够感觉到洞天规则更加完整了。 看来，完全可以考虑就让庞玉卿带着这一千精兵在洞天之中专门为她种田了。 …… 镇守山周围都是平原，只有它这一座山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从空中往下看，特别显眼。 【这样的地形，也真是诡异。】楚离月跪坐在黑虎阔大的背上，看着下方，在脑海中和黑虎聊天。 黑虎冷哼了一声：【这里，原本不是如此。】他曾经周游大陆，对于各地地形都有记忆，当初这里可没有这座山，而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大平原。 楚离月惊讶了：【难道地形还能后天改变？】 黑虎淡淡提醒：【你忘了秋吟江的来历了？】将海宁州和天元帝国分割开来的秋吟江，江面宽阔有数十里，头尾千余里，传说中是大能作战时的刀气将地面斩出的鸿沟。 【那你是说，这镇守山的地形也是以前某位大能的手笔？】楚离月低头仔细观察，只能看出来镇守山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可是却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黑虎向下降落，随口回答：【你不是有大陆山河珠吗？看看就知道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楚离月所不明白的悻悻然。 楚离月被他提醒，催动了已经融入自己玄窍洞天之中的大陆山河珠。 一看展现在脑海中的地图，楚离月就有点知道为什么清辉刚才是那种语气了。 在大陆山河珠的地图上，眼前的这座挺立于平原之上的孤峰镇守山，其下端尖锐，上方粗平，而且下端直入地下百里，看起来真的像是一根钉子被人狠狠钉入地面之中一样。 而就在钉子尖锐的尖角之下，静静地安放着一处极大的陵墓。 第一眼看去，楚离月甚至觉得身上一冷，仿佛感觉到了那种从钉子尖端传出来的锐利煞气。这根本就是针对这座陵墓的手段！ 而这所谓的陵墓，正是清辉头颅被镇压的地方。所以，镇守山的出现，完全就是为了对付清辉？ 怒火从楚离月的心底燃烧起来。 这幕后的人真是处心积虑，下手狠毒。大雪山中的坟墓里画满了镇压神魂的符文，镇守山又用这样恶毒的手段。真不知道他和清辉到底有多大的仇，死后都不肯放过清辉？ 清辉冷冷开口：【所以，这镇守山其实是‘镇首山’。】虽然他没有详细说是哪个字，楚离月却一下子听懂了，镇首山，镇压清辉首级的山，人为制造的山峰，其实只为了镇压他的头颅和神魂。 楚离月握紧了拳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等她帮清辉取回头骨，就将这座恶心人的大墓一把火烧光算了！ 摩云车拖着一道浅浅的轨迹，从黯淡的云层中向下飞落，投入了镇守山悬崖深处。 黑虎收敛身躯，驮着楚离月微一盘旋，也向下落入了云雾缭绕之中。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镇守山上荡起了一层微微的波光，一座巨大的寝陵模样的宫殿微一闪烁，瞬间就消失不见。 沈家花费了数年的时间，终于将悬崖下古拙奇奥的符文破坏，找到了阵法的规则，制作了能够进入阵法的令牌。 摩云车在崖底停了下来，四名护卫前后簇拥着桓云泽走了出来。 崖底湿气又冷又重，在这个冬季即将结束的时候更显得潮湿阴冷。桓云泽紧了紧貂裘，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其实殿下不用亲自过来的。”楚离月也从黑虎背上跳了下来，桓云泽如今就是一个普通人，来到这崖底是要吃点苦头的。 “我在神京也没什么事，车里又有阵法保暖，来这里看看也是无妨。”桓云泽鼻尖微微发红，看起来倒多了几份脆弱的美感。 跟在桓云泽身后的桓海面色不动，心中却想道：羽林郎们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情报送来，太子殿下忙起来，比皇帝陛下都要忙，怎么到他自己嘴里，说得好像他每天都在无所事事一样？ 桓云泽站在楚离月身边，看着那头小黑虎摇了摇尾巴，跳到了楚离月怀里，眉头不为人知地抖了抖。 羽林郎已经把那天庞楚两家之战的情报整理清楚，详细地写了报告，送到了他的案头。 对于楚离月如今的修为，以及这头看起来可爱的小黑虎的实力，桓云泽心中十分清楚。如果说当初还有一点想法的话，如今他也已经自觉放弃了。 虽然父皇反而开始鼓励他去追求楚离月，但是对于桓云泽来说，自己无法驾驭的女人只适合做合作伙伴，而不适合做妻子。 更何况，羽林郎中已经有人得到消息，说楚离月和这头黑虎关系暧昧…… 桓云泽眨了眨眼睛，完美地保持着优雅淡然的风格：“而且我还听说，迷离空玉草在最新鲜的时候使用，才会起到最好的效果。” 楚离月并未再说什么，她只是听着桓云泽将之前他们派人入内探路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 在楚离月不在的时候，沈家的努力从未停止过。 他们寻找了各种药物、玄器以及各种修为、特长的修者，许下重酬，请他们入内探索，寻找迷离空玉草。 结果就是，将近一百名修者，只有一人生还，其他人都再也没有出现。 这些修者从凝珠到成珠都有，佩戴着清心凝神的玄器，随身携带着各种丹药，却都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唯一一位生还的，是一个非常少见的修炼神魂控制的成珠修者。 只是，他虽然保全了性命，却失去了神智，整个人如同一个傻子，痴痴呆呆，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风采。 桓云泽沉声说道：“这其中的危险，我就不多说了。两位入内，首先注意安全，这是第一位的。不管能否拿到迷离空玉草，两位的大恩，我都会深铭五内。” 他们站在崖壁前方，面前就是已经完全改变了面目的阵法门户。 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初原主从上方坠落的情景，而是彻底被沈家解开了封印，恢复了真正面貌。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崖壁上不停旋转，外黑内紫的厚重云团在漩涡周围层层累积，漩涡中心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时不时有微弱的电光在其中游走。 如果不是沈家特意在崖底设置了阵法，掩盖了这里的改变，恐怕已经有无数修者闻风而来了。 楚离月对着这个一看就令人心生恐惧的巨大漩涡看了两眼，转过头对桓云泽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还是请回车中去吧，外边阴冷潮湿，对你身体不利。” 桓云泽坚持道：“无妨，我要送送两位。” 楚离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了旁边沈简递过来的一块玉牌，抱着黑虎大步走向了那个仍旧在不停旋转、距离地面将近两丈高的漩涡。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背上已经生出一对金红色的火焰羽翼，轻轻一拍就飞到了空中，扑入了漩涡之中。 金红色的火焰在她周身围绕着，簇拥着楚离月进入了漩涡中。那一瞬间，桓云泽觉得这个少女离他十分遥远。 黑虎也张开双翅，飞在楚离月头顶，将那些时不时落下的电光振翅拍飞。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楚离月和黑虎就消失了。 桓云泽直直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沈简轻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返回了摩云车中。 楚离月觉得天旋地转，等到脚踏实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阴暗的空间里。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山洞，但是墙壁和头顶的弧度都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小黑虎落在了楚离月的肩膀上：【小心。】 这里虽然是他的“陵墓”，他也在其中度过了千年的时光，醒来之后也以神识扫描过其中大部分地方，但是始终有一些区域无法看透。 既然当初是针对他这个夜影帝君建造的，定然有一些狠辣手段。 当初他诱使沈皇后动心，就是想借着沈皇后的人脉，来探索一下其中的秘密。 在迷离空玉草的吸引之下，沈家果然倾尽全力，解开了这个阵法，只是对于陵墓之内的探索，实在是太失败了。 楚离月“嗯”了一声，提高警惕，催动大陆山河珠，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这座巨大的寝陵的立体模型。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整座寝陵的最外围。整个寝陵被一条阔大深广的大河围绕，但是大河之中却没有任何水迹，而是涂满了鲜血般的红色，看起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第362章生死鸿沟 楚离月从脑海中看到，一道宽阔而没有河水的鲜红河沟，围绕着整个寝陵。河沟底部鲜红如血，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向前几步，走出了山洞。 山洞之外，不足三丈之外，正是那条血沟。 正面对着这条血红色的深沟，比在脑海中看到的模型更加具有冲击力。 即使是站在这么远的地方，楚离月却仍然能够感觉到，那血沟之中透露出的阵阵阴煞之气。 血色深沟岸边的地面上，绘着一根根黑色的线条，一直向着远方绵延而去。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这些线条完全沁入到地面之中，多看一眼都会让人感觉到心神摇动。 【这是生死鸿沟。】清辉突然开口解释，【跨过生死鸿沟，去到对岸，就必须是死亡状态。】 他的语气里带着沉重：【我见过师傅使用这个超品玄术，连我自己都没有真正掌握。】 楚离月悚然一惊：【还有其他人会用吗？】 清辉蹲在楚离月的肩膀上，语气有些低落：【我不知道大师兄和小师妹会不会，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会的话，那就是大师兄。】毕竟孟千凝资质平平，修为低下，根本不可能学会这样超品的大型玄术。 楚离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早就猜到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吗？别沮丧了，我们出发吧。】 清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道：【一定要小心。】 当初他用血磨大法重组这具肉身，又从异界召来一个强悍神魂，其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虽然他的头骨就在那座被九条符文锁链捆绑的棺椁之内，可是他却无法接近那座青铜巨棺。 也许是知道头颅骨对于他的重要性，这座陵墓的各种针对设置分外严密。 生人无法入内，入内皆为死人。同时，神魂不能独自飘动行走，这陵墓中大量的迷离空玉草就是专门针对神魂种植的。迷离空玉草的香味不仅对生人有效，对神魂更加效果显著。因为没有肉身的庇护，一旦闻到迷离空玉草的香味，神魂很容易陷入幻境之中，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目标，久久沉醉，直到支撑神魂存在的玄力彻 底耗光，神魂就会彻底消失。 如果不是清辉本身的种族特殊、能力特别，他的神魂恐怕早就在最初苏醒时候就被迷离空玉草吞食了。 可是即使如此，清辉也无法冒险去接触封锁青铜巨棺的锁链，所以，他必须借助外人的力量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个外人，并不容易得到。原主从万丈悬崖上摔了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可是更重要的是，原主在临死之前满心怨愤的诅咒，为清辉提供了一个切入其中的机会。否则，清辉当时的力量并不足以延伸到山壁之外，凭空 将一个肉身摄入陵墓之中。 因为原主向所有存在许愿，清辉才能接手她的肉身精血，然后从自己小心保存的元血之中取出一滴，用了当时大部分的玄力，施展血磨大法，这才有了现在的楚离月。 当时的清辉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控制这个小姑娘，等到她修为高了就让她来镇守山为自己解开封锁青铜巨棺的符文锁链，让他取回自己的头骨。 那时的他，根本不曾考虑过在这个危险的过程中，这个小姑娘的生死。 反正，神魂契约对他来说其实并非没有漏洞，这个所谓的主人就算真的死了，他也顶多是受一点伤，而不会真的和她一起死亡。 清辉从来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被自己当成工具的这个女子产生真正的感情。现在，他已经愿意和她真正的同生共死…… 楚离月并没有察觉到他心中的真正想法，还以为他只是因为触景生情而情绪沉重。 她向着血色鸿沟的对面眺望过去，但是尽管她已经是化珠修为，却仍然看不穿对岸的无限阴霾。大量灰色的云雾填塞在对面的空间之中，根本无法看清楚其中的情景。 楚离月揉了揉肩膀上的小黑虎，手中光焰闪动，短刀焚天已经出现。 随着她的心念一动，一层小小的火苗从她周身各处冒了出来，覆盖在她的身体上，就像是穿了一件金红色的长衣。 做了最周全的防备，楚离月沿着血色鸿沟向前走去，一路上她也曾试图用火焚烧河边地面上的黑色线条，但是不管她怎么焚烧，哪怕是把地面烧成了一片琉璃般的固体，那些黑色线条仍旧完整无缺。【不要浪费玄力了。】黑虎轻声阻止，【据我所知，这是师尊特有的手法，与空间交错有关，这些线条看起来是在这里，实际上却存在于另一个空间。它们能够正常发挥作用，却不会受到这个空间外力的 影响。】 楚离月勾了勾嘴角，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不愧是海音帝君。只是，对于她这个素来只靠蛮力强拆的人来说，未免有点太复杂了。 【那就飞过去吧。】既然无法成功强拆，楚离月就准备放弃对付这些古怪的线条，开始他们的征途。 【不。不能飞，要走过去。】清辉连忙提醒，【到了对面就尽量少用玄力，死人可是不会使用玄力的。】所以这一条就是针对外来的生人的。 楚离月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面颊，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继续沿着血沟边上前行。 走了一刻钟，终于找到了一根横贯在血色鸿沟之上的铁索桥。 一根光秃秃的铁链，悬挂在血色鸿沟上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后方还能看到就固定在河边的一根石柱上，但是前方却延伸到对岸的灰色雾霾之中，看不到去处。 面对这样令人胆寒的场景，楚离月却没有任何畏惧和犹豫。 铁链离地大概有一丈多高，楚离月根本没有召唤出火焰羽翼，而是提醒了一声清辉“抓紧我”，就一个助跑冲了过去。 脚尖在石柱侧面轻点几下，整个人已经冲到了石柱顶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楚离月就踩在了铁链尽头。 清辉也不禁叫了一声好。 楚离月得意地笑了起来。既然清辉说对面尽量不使用玄力，她就将身上的火焰散去，手中的焚天收回——当初她不用异能，只凭体术也曾经杀死不少强敌，这一点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手中握着没有刀柄的清雪，一点雪光从指间闪露，楚离月毫不犹豫地踏着铁链向着对岸走去。 这条铁索桥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走过了，随着楚离月的脚步，铁链发出了艰涩的摩擦声，吱吱呀呀的，在这万籁俱寂的空间中犹为刺耳。 脚下的血色鸿沟不停散发着令人汗毛倒竖的森然煞气，让楚离月觉得周围的空间充满了令人不爽的气息。然而，这条看起来恐怖的血色鸿沟似乎有些名不副实，根本不像是它的名字“生死鸿沟”这样可怕。楚离月全心警惕，一边走一边用神识观察四周，尤其是脚底血红色一片的动静，可是，一直到她走到了对 岸，小心地进入了灰色暗沉的雾霾之中，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挠。 楚离月从贴脸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心中有点奇怪：【怎么这么安静？】就这样让她走过来了？ 不等清辉回答，本来就处于警惕状态的楚离月自己就发现了异常。她的肉身在如今的玄元大陆上已经堪称第一流的完美，无论气血流转的速度和质量，还是玄力的充沛和精纯，都几乎找不到能够和她媲美的对手。而因为上辈子的经历，楚离月对于自身的身体素质数据是 非常关心的，平时也一直注意保持在最佳状态，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现在，当楚离月站在这生死鸿沟的另一边，被那些暗沉的雾霾包围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肉身有了明显的变化。被玄力滋润温养已久的肉身有些明显的不适，因为楚离月体内的玄力似乎在无声无息地发生改变。这种改变是一种向内收敛的变化，就像是一朵已经盛开的鲜花，开始收起花瓣，合拢自身，团紧身体，压 缩大小，变成了一颗还被紧紧包裹在花蒂叶片中的花骨朵。 随着玄力这种向内收敛的变化，楚离月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缓慢，气血流动速度越来越迟滞，连她的体温都在缓缓下降。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修者，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战斗力可能就已经削弱了大半。 玄力压缩成了花骨朵，无法及时响应修者的催动，玄珠不能及时激发，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但是对于楚离月而言，这种状态并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整体素质并没有下降，也就是说她的速度、力量以及肉身的反应都保持了原来的水平。只是体内运转的玄力被收敛了起来而已。 楚离月感到清辉的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头金焰黑翼虎，但是同样也变得心跳极慢、血流迟滞，甚至连身上的气质都有些阴森起来。 【这就是死者的状态。】不等楚离月开口，清辉就主动解释起来，【过了生死鸿沟，就是死者的世界了。】 楚离月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自己的身体反应没有变化，才接口说道：【虽然玄力被迫收敛起来，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适。】 清辉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大家都像你这样吗？】就算是清辉他们那个时代的修者，对神魂和肉身同等重视的修者，在失去玄力之后，战斗力也是要削弱大部分的。更不要说现在这个时代，过于依赖玄力，肉身反而成了累赘，一旦失去玄力，修者几乎就成了废物。 第363章与玄元大帝同等待遇 如果是其他修者，到了玄力无法使用的地方，自然是束手无策、心中慌乱，可是对于楚离月来说，这一点的影响虽然是有的，但是还不至于就此放弃。 这一次是为了给清辉找回头骨，不用清辉说明，只看他前所未有的谨慎姿态，楚离月就能猜到头骨对他来说的重要性，一定远远超过其他身体部位。 那么，稍微冒一点险，楚离月也觉得是能够接受的。不过由此而来的一个后果就是她不能随时催动大陆山河珠来观看立体地图了，也不太方便和清辉随时传送到对方身边了，至于洞天，联系也变得若有若无，大概到了紧急关头可能还能拼命躲进去，只是平 时也不方便召唤了。 习惯了身体的状态之后，楚离月想了想自己当初看到过的陵墓模型，向着前方走去。 黑虎也没有飞行，而是无声无息地跟在楚离月脚边，仿佛是她的一团影子，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 向着深沉灰暗的雾霾深处走去，楚离月手中握着清雪，腰间还挂了一柄长刀，步伐稳定，速度不快不慢。 一步，两步，三步……百步之后，楚离月感觉到自己已经十分缓慢的心跳居然彻底停止了，体内的血液也完全凝固，连体表温度都与周围的环境保持一致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和真正的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她体内的玄力仍旧缩在某个小小的花骨朵之中，虽然没有开始流转，但却是以一种不可思议、前所未闻的方式支撑着整个肉身的运转。 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和玄力一起，化作了一个小小花骨朵藏身在了自己的眉心之中。那里原本是玄窍所在的空间，如今却被这个花骨朵取代。 正是靠着这个花骨朵，她的肉身依然能够自如使用，而不是僵硬老死、腐烂衰败。 【这真是活死人了。】幸亏和清辉的联系不是靠着玄力，而是靠着他们那种冥冥间的神魂契约，现在两人还是能够轻松交流。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走过生死鸿沟的铁索桥之后，清辉就反常地沉默，这时才抛出了一句很是值得人深思的一句话，引得楚离月不由心中一动。是啊，人体是最玄妙的一个小世界，自认为科学昌明的现代社会，也仍然无法真正了解生命的奥秘。那么在这个神奇的异世界里，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手段，也许也会对生与死之间有着独特的认识 。 像这一次，她居然亲自体验了一番从生到死的肉身改变，全程清醒，这样的经历在上辈子是绝对不会有的。 到底是什么控制着人的生命？同样一具肉身，在生与死的状态之间到底有什么根本变化？ 似乎有一种玄妙的感觉从楚离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如同夏夜的流星，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坠落消失。楚离月只能尽量死死记住这种感觉，留待以后详细思考验证。 【这倒是有点像我上辈子听说过的僵尸。】楚离月想起了上辈子影视和文学作品中的僵尸形象，不过她现在的状态比僵尸还是高级多了，至少楚离月觉得自己神智清明、思维敏捷，与正常状态没有区别。 雾霾中无数灰白色的雾气流动不休，像是无孔不入的盗贼，时时刻刻在楚离月身边旋转，好像随时准备钻入她体内，却被楚离月头顶上的紫玉簪散发出来的微光消灭一空。 【不是不能使用玄力吗？】楚离月这才想起自己头顶上的紫玉簪也是需要玄力支持才能运转的。 清辉已经消失不见，楚离月却能感觉到，他就藏在自己脚边的阴影里。 【紫玉簪的玄力，与修者的玄力不同，不含生机，不会激发这里的阵法攻击。】 楚离月脚下一顿，发现前方雾霾之中隐隐立着一个人影，即使楚离月越走越近，那个人影也依然矗立不动。 握紧了手中的短匕，楚离月小心靠近，慢慢看清楚了对方的打扮。 玉冠锦袍，身形修长，只看那件外袍的样式，楚离月就知道这应该是当初沈家派进来的那批人当中的一个。 根据沈家的介绍，这些人几乎全军覆没，这位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性命。 楚离月故意放重了脚步，对方依旧是毫无反应。 她抽出腰间的长刀，用刀背轻轻敲了敲对方的肩膀。 扑通一声，这个一身蓝色锦袍的男子竟然一下子就扑倒在地，身上的衣服瞬间破烂成灰，看起来好像是已经在这里站立了百年，衣服都被时光腐蚀了一样。 【这就是鸿沟之内死气的威力。】清辉淡淡说道。 如果有玄力护体，就会引得大量死气闻风而来，向其发动攻击，从全身无数毛孔进入肉身之内，慢慢磨灭吞噬修者的生机，直到修者死亡。 但是，如果没有玄力护体，这些雾霾中的死气更是会进入已经转化为死亡状态的人体内，将生人彻底转化为死人。 这个死者，恐怕就是努力用玄力来保护自己、驱赶死气，结果反而吸引了更多的死气前来，从肉身到衣物都已经被彻底腐蚀了。 所以，楚离月头顶上的紫玉簪才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清辉最初在雕刻紫玉簪的时候，就已经把陵墓中的死气考虑在内了。 向前走了不久，雾霾慢慢开始变淡，原本被掩盖的寝陵也渐渐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楚离月仰头向前望去，只见高高的两根汉白玉华表竖立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巨大广场之上，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神圣沉稳的感觉。 而在汉白玉华表之前，则是无数级青金石铺成的台阶。 拾阶而上，越是向上走，雾霾越淡，最后竟然渐渐消失。而楚离月一直隐隐感觉到的那种压力，也随之减弱了许多。 高高的穹顶上，悬挂着一轮明月——这让楚离月想起了那次在玄元大帝陵墓中的遭遇。看起来，这里真的和玄元大帝陵墓是同一批人负责设计建造的，连这样的阵法都是几乎相同的。 【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享受了与玄元大帝一样的待遇？】 楚离月调侃了清辉一句，难道当初那些人暗算了清辉之后，又良心发现，给他恢复了名誉不成？否则又是以什么理由将一个“人族叛徒”安葬在这样豪华的大墓之中呢？ 清辉冷冷哼了一声：【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他虽然不死不灭，但是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里以及被分尸镇压的最初，却也是失去了很多对于外界的感知的。 尤其他的神魂，其实也因为肉身被分解而遭受了重创，不得不沉睡了千年才慢慢恢复。 这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太知道。 但是，囚笼就是囚笼，并不会因为这个囚笼装饰得华美一些，就改变它的本质。 楚离月站在两根巨大精美的华表面前，看着华表后面翻滚不休的白色云海，口中赞叹起来：【这里的景色真是壮观，是不是你当初在定海峰上，就是这个样子的？】 清辉叹了口气，回答了一个字：【是。】 天玄山很大，七座主峰错落有致，彼此之间相距数百里，不过当时来说都是飞行不了多久就能到达的距离。 从他被师尊带回天玄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住进了定海峰。在他心里，一直把师尊当成母亲一样爱戴敬重，而定海峰就是他的家。大师兄和后来的小师妹，也都是他的亲人。 师尊住在峰顶，每日在云海顶端安坐修炼。 大师兄住在前峰，负责接人待物，打理日常事务。 他住在定海峰的山腰上，这两根华表就是他的住处的标志。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走入华表之后，进入他的地盘。 后来，小师妹来了之后，就住在他附近的湖畔，师尊专门为她开辟了一个新的洞府，全部用各种花树和藤蔓妆点，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小师妹十分喜爱。 楚离月感觉到清辉此刻的心潮起伏，也猜得到当他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看见自己的旧居时候，会是多么复杂的心情。 【那天你不是去看定海峰了吗？怎么还是这么激动？】楚离月想起那天他们一起去天玄山时候，清辉自己飞了数百里去寻找故居，花费了不少时间呢。难道那天没有看到定海峰？ 果然，清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幽幽说道：【天玄山还是天玄山，但是定海峰却不见了。】 那天他认出了天玄山果然是之前他们宗门所在之地之后，兴奋地作别楚离月飞了回去，想去看看定海峰如今的模样。 清辉想过，定海峰可能会破旧不堪，人迹罕见，房屋坍塌……可是他没想过，定海峰会消失不见。 真的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了。 清辉无法相信，振翅狂飞，将整个天玄山几千里方圆都飞了一个遍，确定其他六座山峰都在，只有定海峰消失了。 他呆呆地在记忆中定海峰应该在的地方蹲了好久，一直到楚离月呼唤他，才来到了楚离月身边。 现在，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阔别已久的定海峰，他能不激动吗？ 楚离月听了才知道，原来定海峰已经不见了——她眨了眨眼睛，随口说道：【这里不会就是原本的定海峰吧？】 话一出口，两个人就同时一愣，觉得这个可能性不能说没有。 如果真的是按照玄元大帝的待遇来安葬清辉的话，这里还真的可能就是原本的定海峰呢。楚离月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如何判断，只能对清辉说道：【你自己看看？】 第364章九幽黄泉冥火 清辉依然隐藏在楚离月脚边的阴影中，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探查了一下，幽幽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两根华表就是我当日寝殿之外的那两根。】 【这些台阶，也是当初的那些台阶。】【想来，定海峰就是被人用大法力移到此处，造成了这座寝陵，然后上方用阵法镇压，让我永世安眠。】说到最后，清辉已经冷笑连连。人都杀了，坏事做尽，就想用这种手段来获得一点心理平衡吗？好 像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背叛和暗算的丑陋？ 虽然确实这些待遇和玄元大帝相去无几，但是清辉可不稀罕。谁如果稀罕，清辉也愿意把他杀了切碎，然后把他的故居原样搬来给他改造成寝陵！ 楚离月只能在心中用自己的神识安抚了他一下。 这些人的手段确实很让人恶心，明明害了清辉，死后还将他分尸镇压，却还装模作样地将镇守山的陵墓造成这样，好像他们对清辉有多么敬重尊崇一样！ 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出来，清辉的头颅在他们心中也是特别的，和其他身体部位不同。 胳膊能够交给慕清溪这个花痴，躯干直接放在玄元大帝陵墓之中，心脏在斐夜城被当做万骨大阵的动力源泉，只有头颅，被如此珍而重之地、高规格地安葬在豪华巨大的陵墓之中。 楚离月向着华表中间走了过去。 两根华表闪过微光，在楚离月身上扫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有内门弟子才能通过华表的认可，外门弟子如果闯入其中，就会被无形的光幕反弹出去。】 【你修炼了海潮清音功法，所以华表默认你是内门核心弟子。】清辉好像调节了心情，开玩笑道，【和我是一个级别的哟。】 楚离月无声一笑，迈入了华表之后不住翻腾的云海之中。 刚一进入其中，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浓厚的云朵和雾气将周围遮得严严实实，即使是神识在这云海之中都只能感觉到身周数丈的情况。 楚离月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反手如电，一刀斩落在向着自己扑来的人影身上。 噗的一声，如中败革，一条胳膊已经被斩断飞起。 这柄专门从楚家武器宝库里挑选出来的长刀，唯一的特点就是既适合楚离月的力量和速度，又锋利无比。 只是一个照面，就将扑过来的人手臂斩断。 但是对方连一声轻微的痛呼声都没有发出，仍然执着地向着楚离月扑过来。 楚离月用神识代替眼睛，动作十分自如，下一刀就像是一道流光，直接砍在了人影的脖子上，将一颗头颅斩断，重重落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楚离月才有时间去低头查看这个偷袭者的情况。 地上躺着的人穿着精致华美的衣袍，而且是炼器师炼制成的防御玄器衣物。从他的衣服样式来看，也是和楚离月处在同一时代的修者，应该也是之前沈家派进来的修者之一。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会出现在这华表之后的云海之中。 而且，虽然他被楚离月杀死，可是被切断的脖子切面上却没有什么血迹，那个滚落在不远处的头颅，面部的颜色早已青黑一片，绝对不是刚刚被杀而造成的。 【看来，他是真的被死气侵蚀，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清辉解释道，【只是他来攻击你，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你体内未曾彻底消失的生机和玄力，还是被人操控，尚未可知。离月，你千万要小心。】 他在这里根本不敢有太大动作，因为这座陵墓中的种种设置都是针对他的。所以对于离月的保护也会降到最低。 楚离月更觉得这人像传说中的僵尸了，不过她上辈子听说的僵尸，最初的时候行走并不会有这样的速度。 她微笑起来：【好，我们都小心些。】 话音未落，脚下的泥土之中就伸出了一只黑漆漆的手掌，向着楚离月的脚踝抓去。 楚离月早有防备，她脚尖一点就跳了起来，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地向下，刀风呼啸，斩向那只手掌。 那只手掌没有抓到楚离月的脚，立刻捏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于是，白色云海之中突然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黑色火焰。 这些火焰最初的时候就像是一粒粒细小的尘埃，但是慢慢飞舞起来，划出一道道黑色轨迹之后，开始逐渐变大，才能看出来竟然是微微跳动的火焰。 它们没有丝毫温度，更没有一点热烈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冰冷而凄然。 【九幽黄泉冥火！】清辉惊呼提醒，【千万不要被它粘上，这是专门攻击神魂的火焰，十分阴毒！】 这世间最可怕的三种火，楚离月拥有了天火，能够焚尽万物，可是地火和人火也同样各有恐怖之处。 九幽黄泉冥火，就是其中的一种，也被称为地火。 它一旦粘到修者身上，就如同跗骨之蛆，永远刻印在修者的神魂之中，哪怕是采用什么秘法夺舍重生，都无法抹去。 只要侵入了修者的神魂，九幽黄泉冥火就会时时刻刻腐蚀侵吞神魂，让修者受尽痛苦，直到修者神魂泯灭，彻底死亡。 只是，和大日紫曜真火一样，这九幽黄泉冥火并不容易得到，今日居然会在镇守山陵墓之中出现，实在是令人警惕。 漆黑的手掌做了一个手势，那些黑色火焰飞行的速度开始加快，一个个拖着长长的黑色轨迹，在空中交织起来。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被一个巧手的织女拨弄着飞梭，将这些黑色火焰织成了一片细细的罗网，向着楚离月当头罩了下来。 楚离月长刀一震，一道道刀光化作雪亮的电光，向着前方的黑色罗网扑了过去。 长刀突然化作了一条巨龙，瞬息之间千变万化，每一刀都劈中了一条黑色的丝线。 这条巨龙全身闪亮，在空中游走盘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勇悍，即使是在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的黑色罗网之下，也依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将那些黑色火焰压得黯然无光。 一眨眼之间，巨龙就已经扑入了黑色罗网之中，发出了令人意外的尖锐摩擦之声。 黑色火焰遇到了锋利无比的长刀刀刃，不但没有被削断或者震开，反而向内一卷，裹住了长刀的刀身，无声冰冷的黑色火焰沿着刀身向上奔流，飞速冲向了楚离月握着刀柄的手。 楚离月手腕高速抖动，快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她曾经抖过手腕。 然而那些黑色火焰却好像有什么力量支撑着，死死地贴在长刀刀刃上，拼命向上蔓延。 楚离月轻声一喝，手中的长刀猛然掷出，直刺向眼前的黑色罗网，将罗网刺出了一个缺口。 神魂一动，紫焱在洞天之中奋力一跃。 天空中一轮大日突然膨胀起来，金红色的火焰透体而出，瞬间化作一柄金色长刀，猛地刺入了黑色罗网的缺口！ 轰然一声巨响，黑色罗网和金色长刀碰在了一起，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 无形的气浪向着四周猛然扩散，白色云海瞬间被吹得一干二净，显露出了周围的真实面目。 黑漆漆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回地面之下，那些黑色火焰也突然消失了。只是消失的时候，其数量已经明显少了大半。 楚离月心中暗道好险，如果不是有紫焱存在，能够不动用她体内流转的玄力而临时催动大日紫曜真火，今天只凭武器还真的不好应付这九幽黄泉冥火呢。 清辉在阴影中观战，心中也是千年未有的紧张，生怕楚离月被那地火沾染，早就做好了如果有危险就冲出去，哪怕暴露身份引来大墓的攻击也要把她救走的准备。 洞天中再次飞出一把长刀，楚离月在心中谢了紫焱的善解人意，继续提刀前行。 白色云海被巨力吹散，露出了一片青碧的山腰。 山腰处，绿树掩映之中，透出来几许浅碧色的琉璃瓦飞檐。【那就是我的住处。】清辉深深吸了口气，为楚离月介绍。他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现在看见这梦中才会出现的地方，心中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感 觉。 楚离月却想到了别的方面：【就是当初你和慕清溪春风一度的地方？】 刚刚升起的伤感怀恋，被楚离月这一句话全部扫光了。 【怎么？到现在还在吃醋？】清辉不由失笑，【不如我们也进去，来个真正的春风一度？】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 【走。】这次是清辉催着她前行。 楚离月大踏步地向着依然青葱翠绿的树林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将那只黑漆漆的手打怕了，这一路走过来，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树林中有一条小路，铺着雕花的地砖，仅容两人并行。 小路两边，生长着各种楚离月都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其中有不少仍在绽放。 【和以前一模一样。】清辉的声音里有些凝重。这种一模一样不仅仅是同样的华表、同样的台阶、同样的小路，还有同样的植物……仿佛时光停留在了清辉死去的那个时代，从此之后，这些植物不再生长衰落，小路过了千百年仍然洁净如昔，而不是被野 草淹埋。 想必这片树林里的树木也都是原来的树木。 楚离月踏上了雕花地砖，想象着当年就是在这里，清辉——俊美无俦、实力高强的夜影帝君，就是从这里走过。世界真是奇妙，隔了时间和空间，原本毫无可能认识的他和她，竟然一起踏上了一千多年前他曾经无数次走过的那条小路。 第365章华歌远之妻 无力地睁开眼睛，楚离月觉得自己全身无一处不疼，就像是被人将所有骨骼拆散然后重新组装了一遍一样，到处都是尖锐的刺痛。 她用力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这个动作都艰难之极，因为只要她略有动作，身体的各处就开始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 抑制着昏迷的冲动，楚离月一点点打量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污沾满，完全分不清原来的真实颜色，一块块破裂的布条粘在身上，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被人用鞭子重重抽打留下的痕迹。 不过，头顶上的绣花罗帐倒是十分华丽豪奢，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微微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罗被，虽然已经沾染上了血迹，但是也能看出来质地精美，绣工精致，不是凡品。 这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啊，楚离月都忍不住要爆粗了。 她之前明明是在镇守山陵墓中，和清辉一起去寻找机会取回头骨，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床上，而且还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难道她不知不觉中了别人的暗算，被人活捉了？ 楚离月慢慢催动玄力，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一下，她更是不由大惊。 她现在是成珠一阶！她的玄珠元魂是一株清媚香！ 这不是她，不是楚离月，而是别人的身体。楚离月慢慢举起一只手，放在眼前仔细观看，才确定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手。 她的手虽然也是细腻柔白，得到了玄力滋润之后，更是变得莹白如玉，可是在这几年的修炼中，她也不曾放弃练习刀法和各种冷兵器的用法，所以手指上还是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但是这只手没有。 一点儿茧子都没有，柔嫩无比。 想起这具身体的玄珠元魂居然是清媚香，楚离月当然明白为什么这只手这么娇嫩了。因为这位根本就是和那些贵女一样，把人生的最高目标定为嫁给一个好男人啊！清媚香能够让女子气质清华、体态柔媚、自带幽香，比楚离月在天元帝国见到的那些贵女使用的驻颜养容的那些元魂高档多 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靠着这种玄珠元魂，都修炼到成珠一阶，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楚离月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慢慢地坐起身来。破烂的衣服已经紧紧粘在她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扯动了刚刚愈合的伤口，一些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她咬着牙抬起脚，踩向床前地毯上的绣鞋，这时候，房间侧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体态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披散着一头半干的漆黑长发，露出一张清雅的脸庞，秀眉如同刀裁，星目暗含冰冷。一身白色中衣将他的躯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脖子上的扣子都扣得紧紧的。 楚离月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他是什么关系，只能默默地收回脚，放在了被子里。 “李月月，你还真是命大。”男人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楚离月心底升起，让她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缩身体，这个动作再次牵扯到伤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不由咬紧了下唇。 这是原主的恐惧吗？ 这个男人，看起来容貌秀雅，气质温和，可是楚离月就是能感觉到他温和表面下的阴冷和狠戾。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拨弄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用玄力将头发蒸干，才转过头来对着楚离月冷冷一笑：“豹筋厉丝鞭下，三十鞭还没死的，你是头一个。” 楚离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垂下了眼睛不敢接口，生怕一个字不对露出破绽被这个危险的男人除掉。 “李月月，你记住，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初跟你说好了，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答应得好好的，报酬也已经送到了你们李家。现在你居然改变主意，开始对我用那些龌龊伎俩？” 男人的脸越逼越近，几乎贴在了楚离月脸上，他那双眼睛里的阴狠毫无遮掩，似乎随时都能把眼前的女人撕成碎片。“你最好想想清楚，我不是非要你这个妻子，可是你们李家却不能失去我这个女婿。你信不信你今天死了，明天李家不但不会为你出头，还会把你的姐妹们送上来给我挑选？”男人阴冷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小 刀，可惜的是如今的李月月已经换了人，再也不会被刺得心血横流。 男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离月：“既然三十鞭打了，一天不能抹药，你也没有死，那就老老实实地听话，做好我华歌远的妻子，不要再贪图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楚离月听到“华歌远”这个名字，差点猛然抬头去看那张脸，可是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用完好的双手紧紧捏着身体两侧的被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华歌远看到她的动作，以为她是不得不接受命运，于是冷冷哼了一声，就抬脚走了出去。 他一出门，楚离月就无力地躺倒在了床上。 华歌远！居然是华歌远！妈蛋，她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华歌远的妻子什么李月月！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清辉特意将蜃华珠给她佩戴在身上，完全能够抵御迷离空玉草的迷幻效果，为什么她还是突然跑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像蜃华珠里一样的幻境？还是穿越时空回到了当初清辉他们那个时代？ 清辉总是说他们的大师兄如何温文尔雅，长袖善舞，人缘极好，楚离月也一直把华歌远想象成一个温润书生、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是现在一看，完全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华歌远虽然相貌秀雅，表面上十分温和，可是在他靠近这具身体的时候，这具身体本能的恐惧说明，他根本不是个什么君子。能让自己的妻子怕成这个样子的男人，会是一个温润君子？ 而且，听他的意思，这具身体的伤势根本就是他让人打了，或者亲自打了李月月三十鞭，而且还一天不许抹药！ 这种行径就不仅仅是恶劣这么简单的了，对自己的妻子这样做，简直就是一种扭曲变-态。 而且，楚离月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血腥气，虽然不是特别浓烈，但是却非常危险。就是那种如果你一句话说错，他都有可能一把掐死你的感觉。 楚离月的头都要大了。 不管是幻境也罢，还是穿越也罢，好歹像是上次那样，用她自己的身体和身份啊。现在这种修为和身份，她怎么和华歌远相处？万一一不小心就被他给杀掉了，在现实中她是不是也就会随之死掉了？ 正在苦恼之时，屋门再次打开，华歌远拿着一个小瓶子走了进来。 他冷冷地把瓶子丢在床边的柜子上：“去沐浴，然后抹药。”看到楚离月不动，他冷哼了一声，“怎么？要我亲自抱你去沐浴？” 华歌远的眼神在方才他走出来的侧门上兜了一圈，落在了艰难地坐起身的楚离月身上，面色莫测：“看来我的娘子身体不适，是否需要为夫效劳？” 楚离月连忙摇头。 看着楚离月的动作，华歌远的眼底浮起一片阴影，冷哼着坐了下来。 楚离月忍着痛，一点点踩上了绣鞋，又慢慢伸出手拿起了柜子上的药瓶，一瘸一拐地向着方才华歌远沐浴后出现的那扇侧门走去。 这里应该是沐浴的地方吧，希望不要走错。如果错了，就装作太害怕的样子，应该能蒙混过去。 提心吊胆地走到侧门前，楚离月觉得背上一直好像有一道冷冷的目光，似乎想要直刺入她的心口。加上伤口的疼痛，让她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慢慢拉开侧门，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房间。 白玉地板，镶嵌着玄晶的巨大灯盏，雕刻着花纹的金色墙砖，怎么看怎么一股土豪之风。不过也确实很华丽。 一大一小两个汤池毗邻，都冒着腾腾的热气。 楚离月走到小池边上，慢慢地滑入水中，热水浸泡的舒爽感觉、衣服和伤口脱离的感觉夹杂在一起，不知道是疼还是爽。 血色在水面上蔓延，楚离月咬着牙脱光了衣服后就站了起来。她不敢多泡，怕伤口发炎。用旁边的干净布巾擦干了身上的水渍，从玉瓶中摸出药膏，一点点涂抹在自己身上。 背后看不见，她只能尽量凭着自己的感觉，忍着疼反手自己一点点涂抹。 不过，药膏的效果倒是真的很好，擦上去之后，疼痛立刻减轻。擦完药膏的时候，最开始擦药的地方，伤口都已经开始愈合了。 把一切料理完毕之后，已经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楚离月穿上了早就在这边柜子里准备好的女式中衣，催动玄力蒸干了自己的长发，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华歌远仍旧坐在床边，只是手中多了一本书，斜靠在床背上，垂着眼睛正在看书。 如果第一眼看见华歌远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模样，楚离月一定会觉得，清辉对他的形容是非常准确的。 可是她已经见识到了华歌远不为人知的一面，知道了他真正的面目，就再也不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听见楚离月的脚步声，华歌远放下了手中的书，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算你识趣。李月月，你只要乖乖的，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我就会让你活着，并且拥有华歌远之妻的名分。” 他向前倾身，毫无征兆地将双手插入楚离月的两个腋窝之下，轻而易举地把她举起来放到了床里面。楚离月换了身体，虽然意识仍在，可是反应却完全跟不上，只能白着一张脸任由对方像摆布一个洋娃娃一样把她放在内侧，推倒在枕头上。 第366章你是被鞭子抽傻了吗 楚离月向后缩了缩身子，尽量离华歌远远一点。从刚才的话里，她也听得出来，华歌远对他这个妻子李月月毫无感情，甚至还十分厌恶，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要和她扮作一对夫妻罢了。 而这次李月月之所以被打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不甘心继续和华歌远只做一对挂名夫妻，想要更进一步，所以采取了某些手段，激怒了华歌远。 这样也好，至少华歌远不会对这具身体有什么欲-望，楚离月只要小心一点，也许就能应付过去。 楚离月平躺在宽阔的大床内侧，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一动不动，呼吸轻微，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华歌远鼻子中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将手中的书卷丢在一边，手指一点，便熄灭了烛火，躺在了床上。 大床很宽，两个人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中间可以轻松躺下另一个成年人。 见华歌远没有向她靠近的意思，楚离月的担忧减少了几分，开始思考自己如今面对的环境。 不管现在她所处的世界是真是假，都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她从来没有听清辉说过华歌远还曾经有过一个妻子。每次清辉说起来定海峰上的所有人，都是只包括海音帝君、大师兄和小师妹而已，那么这个华歌远的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甚至也没有得到原主的记忆，根本不知道原主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在心中苦笑，楚离月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快就露出马脚。华歌远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在这个时代，估计李月月这点修为也根本不值一提，她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能够用清媚香这样的元魂修炼到成珠 ，这具身体应该很有天分，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在这样一个修炼鼎盛的时代，李月月却选择了这样的元魂，而且还只是一个成珠一阶，估计是天赋不怎么样吧。 因为华歌远躺在身边，楚离月也不敢修炼，更不敢使用海潮清音功法，只能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这一夜在楚离月的外松内紧中度过，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入睡。 好像只是睡了一会儿，楚离月就感觉到一股杀气靠近，不由本能地挥手想要弹出一朵火焰，可是没想到却一指头戳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她猛然一惊，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能还在幻境中，躺在华歌远的床上！ 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华歌远的脸就在她面前，而她的一根手指正戳在华歌远的面颊上…… 楚离月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猛地收回手藏在身后，整个人向着床里面缩成了一团。 华歌远清雅的脸上带着危险的表情，眼神中透出不耐烦：“起来！” 楚离月不知道以前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如今只能假作因为被他打了三十鞭吓坏了的样子，处处像个受惊的兔子。她微微颤抖着坐起身来，华歌远已经不耐烦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毫不温柔地丢在了床前的地毯上：“你想让人都知道你被我打成这样了吗？”他的声音阴森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你何用？ ” 楚离月迅速抓住了关键点：华歌远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挂名夫妻，甚至还想让人认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错，所以他不愿意让人知道李月月被他打成重伤。 所以他现在把李月月抓起来，是要她发挥自己的作用——扮演一个和华歌远琴瑟和谐的妻子。 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楚离月还是连忙站起身来，穿上鞋子，定了定神，想起了楚念之她们每天早上伺候自己的流程。 她披上了外衣，对着华歌远露出了一个怯怯的笑容：“妾身伺候夫君梳洗？” 这句话对她来说有点冒险，但是如今在华歌远阴冷的目光下，什么也不做，不让他满意，恐怕又是一顿毒打。 甚至正如华歌远所言，他发现李月月这个妻子不能起到他想要的作用的话，说不定当时就会把李月月给杀了。 楚离月只希望如果她和原主有所不同的话，华歌远能够自己脑补是因为他这次把李月月打得怕了，才变得乖巧起来了。 华歌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他哼了一声，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来，果然是挨打了就会变得聪明一点点。” 他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叫人吧。” 楚离月抬脚向着门外走去，刚走了两步，脑后就传来一缕疾风。她想要躲避，可是这具身体的反应却完全跟不上她的意识，硬生生被一把梳子砸中了后脑勺。 楚离月眼前一黑，连忙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墙壁，才算是没有当场倒下。 这个男人下手真狠，这绝对是有家庭暴力倾向！无缘无故地就突然下这么狠的手，真是畜生！楚离月在心中狂骂，可是嘴里却不敢说出一个字，只能在情况缓解一些之后，慢慢扭过头去看华歌远。华歌远的脸上一片狠戾：“你去哪儿？”他秀美的眼睛里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随时准备喷发出来毁灭眼前的世界，而此刻首当其冲的楚离月，就好像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样，被他用冷酷的眼神紧紧盯着 。 楚离月咬着下唇，全身微微颤抖，细声说道：“我去叫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你是被鞭子抽傻了吗？”华歌远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双眼紧紧盯着楚离月，手指一弹，击中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装饰品一样的小挂件。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一个柔美的女生从门外传来：“大人，可是起了？奴婢叫人送热水进来。” 华歌远“嗯”了一声，算是表示了同意。同时，他压低声音对楚离月说道：“李月月，你如果真傻了，那你就去死吧！” 楚离月知道他这是让自己演好华歌远爱妻的这个角色，于是收敛起了方才的恐惧，挺直了腰背，脸上浮现出了甜美幸福的表情，一双眼睛也温柔地望着华歌远。 华歌远愣了一愣，马上就嘴角一拉，勾出了一个斜斜的角度，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赞叹：“看不出来，你还真的有长进啊。” 一串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六名美貌少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种洗漱用品。一个少女恭恭敬敬地在华歌远面前跪下，双手将银盆举在头顶，另一个少女捧上漱口的柳枝和青盐，华歌远慢慢地刷了牙，另一个少女上前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茶盅，放到了华歌远嘴边，伺候着他漱了口 。 华歌远将漱口水吐在银盆中，举着银盆的少女才缓缓起身小步退下。 又一个少女顶着装着温水的银盆上前跪下，旁边的少女伸出纤纤素手，轻柔地帮着华歌远清洗了脸部，用散发着清香的类似于洗面皂的东西给他涂在脸上，揉出泡沫，最后才用湿巾给他擦拭干净。 楚离月一直含笑站在一旁，这是也伸手接过了另一个少女手中的干净面巾，走到了华歌远身边，温柔地帮他把脸上的水渍擦干。 华歌远抬起头的时候，楚离月简直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温暖亲和，一双茶色眸子里，盛满了对眼前女子的情意：“娘子，我今日事情忙，中午不能回来陪你用饭了。” 楚离月把布巾递给身边的丫鬟，柔声说道：“夫君可要保重身体，不要累坏了。” 华歌远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眼前的女子。 看着她脸上自然真切的关心，华歌远的眸子暗了暗，嘴角勾了起来：“那日娘子亲手烹制的几道菜肴，我可是非常喜欢，不知道娘子什么时候才能再亲自下厨，让我一饱口福呢？” 楚离月头痛死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李月月给华歌远做了什么菜，甚至根本不知道李月月有没有给华歌远做过菜。天知道华歌远是要秀恩爱，还是要试探她！ 她只好做出羞涩的模样，转头帮华歌远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衣，站在他背后帮他穿上，然后转到他前面，低着头帮他整理衣襟，什么话也没有说。 华歌远温柔地抬手拍了拍她的手，似乎也忘记了刚才那个问题，自己动手系好了衣扣。六个少女已经带着微笑和羡慕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门外，华歌远的脸色微微变冷，嘴里却还是柔声说道：“不要总是在屋子里憋着，这春日正好，你不妨在附近走走。虽然山林茂密，可是并没有什么猛兽。等 我回来了，也会陪你去散散步。” “乖乖的，好吗？” 和温柔的语气形成鲜明反差的就是他眸光的冰冷，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楚离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触犯到他了，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只能用温柔的声音回答：“我，都听夫君的。” 华歌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华歌远的脚步声远去了，楚离月才坐倒在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华歌远居然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她从来没想到。 只要他在这房间里，明明十分宽敞的房间就显得十分压抑逼仄。 他一走，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广阔清静了。 楚离月平定了呼吸，才开始想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她是留是走？ 留下来，会不会被华歌远识破杀掉？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楚离月对于李月月的性格为人以及过去的经历都完全不知道，露出破绽是迟早的事情。 就像刚才，华歌远说到李月月以前给他做的菜，楚离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不定华歌远现在就已经起了疑心呢。可是如果要走的话，怎么走？走去哪？ 第367章见见师弟师妹 楚离月现在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就算是要逃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而且如果真的是华歌远那个时代的话，说不定兽族和人族之间的大战还未结束，她如今的修为，单独逃出去，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成 了兽族的口中之食。 虽然当初楚离月以成珠修为在蜃华珠的幻境中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可是现在的李月月可不是当初的楚离月，她的元魂清媚香只是一株驻颜美容加气质的植物而已！ 想一想都觉得前途灰暗，不过楚离月还是打点起精神来，不管如何，最重要的永远是提高自己的实力！ 趁着华歌远不在，她应该抓紧时间修炼才对。 楚离月关好房门，吩咐下人不许进来打扰，自己就坐在床上，盘腿闭目开始感觉周围的玄气。 李月月的这具身体资质真的不如楚离月原来的身体，不过也还算是资质不错。这是楚离月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之后第一个好消息。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这个世界的玄气充沛程度远远超过楚离月所在的空间，所以在楚离月开始修炼海潮清音功法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全身刺痛、经脉扩张的感觉再次来临。 这种痛苦现在对于楚离月来说，已经完全可以忽视了。 一个上午就在楚离月的苦修中过去。 楚离月担心华歌远回来，所以不敢继续修炼。她沐浴之后，将衣物扔在水中泡着，直到血迹消失，才让人拿去清洗。 中午的时候，华歌远果然没有回来，空荡荡的房间里，豪华的巨大餐桌旁，只有楚离月一个人坐着孤零零地用餐。 楚离月维持这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却觉得这样自在多了。下午，楚离月继续修炼，玄气疯狂涌入的痛苦让她心中反而更多了几分信心。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也许她还有机会——和定海峰上的这些人正面作战是没可能了，四个人三个未来的帝君，哪里是她能够匹 敌的？ 不过，只要有了自保能力，至少可以先远离华歌远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危险啊。 晚上华歌远回来的时候，虽然仍旧是一张虚伪的温柔脸，但是楚离月却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华歌远对楚离月就是一副标准的温润如玉、温柔怜爱的姿态，但是只要只剩下他们两个，华歌远的脸色就会马上冷下来，变成一片漠然。 这次也是这样，两人沐浴之后，各自躺在床上，保持着距离，谁也不说话。 楚离月担心的被看破、被殴打等各种场面，倒是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华歌远叫楚离月起床的方式就温柔多了。 他是双手把楚离月连着被子卷一起抱起来的，楚离月被吓了一跳，控制着出手攻击的本能，只是目光中还是不由露出了一丝冰寒。 华歌远的眼睛里荡漾着笑意，竟然亲手把楚离月抱起来坐到了椅子上。 虽然隔着被子，楚离月还是觉得全身不舒服。 接下来，华歌远的行为就让楚离月更加尴尬了。他叫进来那些侍女，亲自给楚离月刷牙漱口，楚离月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发现了新玩具的熊孩子，现在因为新鲜对这个玩具呵护备至，但是随时可能转移兴趣，到时候就把这个玩具随手一抛，摔个粉身碎骨 ，他也不会在意。 但是在这些侍女面前，楚离月还要装作羞涩的模样，低着头红着耳朵，任由华歌远摆布。 看着侍女们退下时候红红的脸和羡慕的眼神，楚离月心中只有长叹。 华歌远就像是在玩一个芭比娃娃一样，亲自给楚离月挑选了衣服，亲手帮她穿好，帮她梳了头，戴上首饰，才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今天娘子可真美。” 楚离月只能继续低头装娇羞。 就在她心中暗暗期待着华歌远赶快去做事，给自己留下自由空间去修炼的时候，华歌远却说道：“今日无事，我就陪着娘子在四周转转吧。” 他轻轻抚摸着楚离月的头发，声音温柔之极：“娘子上得这定海峰将近半年了，也不曾出去走走，今日我陪你去看看风景，正好还有两个师弟师妹都在，我们一起吃个饭，可好？” 楚离月眼睛一亮，清辉！ 他会不会是自己的清辉？会不会和她一起进入了这个世界？ 这样一想，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如果真的清辉也来了，那她的处境就会好得多了。 华歌远的眸光沉了沉，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亲手扶着楚离月来到外面宽阔的房间里，陪她一起吃了早餐，就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楚离月一出门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她站在台阶上，眼前是一片春意盎然。各种深深浅浅的绿色交织在一起，其中点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鸟儿在其间飞行鸣叫，在春日蔚蓝的天空下，仿佛是一副画卷。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高高的平台，平台周围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清澈河水，沿着弧形的平台前端向下奔流，形成了一道瀑布。清晨的阳光透过瀑布和水汽，是不是闪耀出五彩的光芒。 平台侧面，一支粗大的树枝伸了上来，泛着浅绿色叶子上流动着微微的光芒，让人感觉到无限的平和与生机。 楚离月目光一凛，那不是阿含树的树叶吗？难道这株大树就是阿含树？ 她假作无意地向前走了几步，华歌远背着双手走在她身边，嘴角挂着微笑，一点儿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楚离月踩着华丽的白玉台阶，走到了平台边缘，面前就是清澈的水流，而向前随意张望的楚离月，却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巨大的树！顺着那根延伸到平台上的树枝向下望去，楚离月发现这株大树的主干几乎有数十里方圆，高度更是不可揣测，至少楚离月望着脚下那深深的海水，以及从海水中挺拔而出的大树，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云霄之 外。 距离近了之后，楚离月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叶子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正是她曾经从白光灿他们那些人手中的树枝上感觉到的气息。 白光灿那日被清辉一巴掌从半空中拍下来，装神仙没装成，却落了个倒栽葱。谁知道护卫们上前去抓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当场就死了。 明明头部完好，既没有破损也没有血迹，可是整个人就是没了呼吸和心跳。 她和清辉都觉得，可能是那个潜藏在白光灿体内的神魂见势不妙就逃走了，这样看来，就更像是暗族的手笔了。 现在居然看见了这么巨大的阿含树，实在是出乎楚离月的意料。毕竟白光灿他们手中拿的，都只是小小一根树枝而已。 瀑布从楚离月脚边直飞而下，落在下方的平台上，然后继续奔流，再次化作瀑布……就这样，这些瀑布最后坠入脚下深渊一般的蓝色海水之中。 华歌远站在楚离月身后，轻声说道：“那是阿含树，是我的师祖玄元大帝为了纪念自己的夫人，亲手种植在海中的。” 楚离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十分配合地接了话：“好大的一棵树。” “是啊，这棵树可是关系到天地平衡的，有它在，这世界才能安然无恙。”华歌远淡淡说道。 楚离月其实很想听他详细讲讲这阿含树到底有什么作用，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可是华歌远却换了话题：“我还有一个师弟，一个师妹，不如我带你去他们的住处看看？” 楚离月保持着脸上微笑的弧度，对着华歌远点了点头。 华歌远手指一动，一朵雪白的莲花就出现在了他的指尖，并且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花朵。 不等楚离月说什么，华歌远已经拉着她的手轻轻一跃，落在了白莲之中。 两片花瓣向下微微弯曲，形成了两个凳子，华歌远和楚离月并肩而坐，握着她的手说道：“先去哪里？” 楚离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你来安排就好了。” 华歌远微一沉吟，说道：“左右师弟师妹都在后峰居住，相距也不太远，就先去师弟那里看看好了。” 他手指一动，一朵莲花瓣就飞了起来，顺着他手指轻点的方向飞了出去。 华歌远握着楚离月的手，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总要先去看看师弟在不在，我们才好去拜访啊。” 白色莲花在他的指挥下，升到了高空中，速度不急不慢地向着山峰的另一面飞去。 过了一会儿，那朵白色花瓣从下方极速飞行而来，落入了华歌远的手中。 华歌远手指一捻，花瓣化为乌有。 他转过头来看着楚离月，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和期待：“师弟就在他的住处等着我们呢，我们要快一点了。” 白色莲花突然加速，华歌远伸出胳膊把楚离月搂在怀里，十分体贴地帮她挡住冷风，简直就像是真正的恩爱夫妻一样。 楚离月不明白，这人是不是演戏上瘾了。在这天空上还有谁能看见？犯得着这么敬业吗？可是她现在只能保持沉默，挂着微笑，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白色莲花的速度降了下来，向着下方缓缓落下。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绿树掩映中，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红墙绿瓦，看起来十分传统质朴。 和楚离月之前在镇守山陵墓中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则在于眼前的这一切富有生机，不像镇守山陵墓中那样一片死寂。“走吧。”华歌远将楚离月抱下了地面，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大殿正门。 第368章强制观看真人秀 眼前的情景和楚离月在镇守山陵墓中看见的清辉住处完全相同，只是多了几分生机勃勃。 楚离月被华歌远拉着手，一步步走近了那座巍峨的大殿。 大殿门前悬挂着匾额，上面是两个银钩铁划的大字：星海。 看到楚离月的目光停留在匾额上，华歌远微笑着抬头，注视了那两个字一会儿，才低下头来说道：“这是祖师给小师弟亲笔所题。” 楚离月做出一副崇敬的神色。 华歌远轻轻推开了星海殿的大门，那高大的门扇在他手下微微闪过光华，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楚离月觉得有些不对。华歌远不是用花瓣通知清辉要过来拜访了吗，为什么清辉连出门相迎都没有？就算是关系再好，大师兄第一次带着妻子上门来，也要做得正式一点才对。 她小心地抽了抽被华歌远握着的手，小声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是不是不太好？” 不仅主人没有露面，这半天了，连一个星海殿的下人都没有出现，实在是太反常了。 华歌远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眉毛挑起：“怎么，娘子哪里不舒服？难道不想见见为夫的师弟？” 想起这里面的清辉可能是自己的清辉，楚离月还是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华歌远手掌用力，紧紧握着楚离月的手，力道大得让她都有一种被捏碎骨头的感觉。 “疼。”楚离月做出了柔弱胆怯的模样，小声地叫疼。 大手慢慢放松，但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前走去。 偌大的宫殿中陈设华丽，却根本看不见一个下人，华歌远也不出声，而是拉着楚离月直接向旁边的侧殿走去。 两人刚刚走进侧殿，掀开帘幕，就听见侧殿深处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分辨，确定是某种男女运动的声音。 她几乎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忍不住抬头去看身边的华歌远。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清辉的寝殿吗？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华歌远脸上仍旧是平静无波，他拉着楚离月继续前行，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楚离月怎么会相信？她都能听见的动静，华歌远想必比亲眼看见都更清楚吧？ 楚离月小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在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楚离月第一个念头不是清辉在和什么女人滚床单，而是华歌远在弄什么玄虚。 现在看见华歌远一语不发硬拉着她往前去的动作，楚离月更是坚定了这种念头。 华歌远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中满是冰冷和阴郁，似乎是从九幽之地刚刚逃脱的阴魂，全身都带着冷酷和死亡的气息。 “难道你不想看看是谁在这定海峰做这种事情？”华歌远冷冷说道。 楚离月摇了摇头。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没有兴趣去看，会长针眼的。 华歌远冷哼了一声，猛地弯腰将楚离月拦腰抱起，大踏步地向着声音来处走去。 楚离月咬紧了牙，看出来华歌远这是执意非要她去看现场表演，也不再说话，连手脚都放松了下来。 华歌远抱着楚离月一直走到寝殿深处的大床旁，红烛高烧，罗帐低垂，被翻红浪，玉体横陈…… 看着两个人影在罗帐中纠缠不休，楚离月心中叹了口气。 那个男人，她第一眼看见，就认出来了，正是清辉。 可是此刻的清辉，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有人旁观一样，自顾自地按着身下的女人动作不停。 华歌远抱着楚离月站在床帏的阴影里，整个人被暗影笼罩，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楚离月真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她根本不相信这是清辉！她更相信清辉说过的，他从来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这种关系，就算是当初慕清溪一口咬定为他生了儿子，清辉也从不承认，楚离月也相信清辉没有撒谎。 可是，现在她的身份是华歌远的妻子，和清辉没有任何关系，华歌远为什么非要带她来看这样的场景？ 难道李月月和清辉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白的关系？还是他已经知道现在的李月月不是真正的李月月？ 楚离月身体一僵，额头上竟然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是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被华歌远发现了？他发现后假作什么也不知道，顺水推舟地谋划点什么？可是带她来看清辉的人体表演是个什么意思啊！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本来看着一个和清辉一模一样的人在做这种事情，楚离月的心情就很不好。任谁看见自己的男人上演真人秀，就算是心里相信这不是他，也不可能没有那种愤怒恼火的情绪。 现在华歌远还非要强制她在这里观看，他是不是变-态啊！ “走啊！”楚离月小声催促，“我们在这里像什么呀？” 华歌远什么也不说，就那样抱着楚离月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矗立万年的雕像，一动不动。 楚离月被他扣在身上，他掐在楚离月腰间的手指十分用力，一阵阵疼痛传来，让楚离月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怎么？娘子想要去近处看看？”华歌远的声音就像是从地底吹来的寒风，带着幽幽的森冷，从楚离月的耳边掠过，“是不是娘子春心萌动，也想要为夫这样好好伺候你？” 楚离月最怕的就是这一幕，她连忙停止了挣扎，任由对方的手指几乎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只能咬着牙摇头：“不要。”“可是前两天，娘子好像还十分渴望为夫的亲近呢？”华歌远低下了头，两只眼睛中跳跃着鬼火一般的光，凝视着被自己横抱在怀里的楚离月，“娘子当时说，要给为夫生儿育女，难道这么快娘子你就忘记了 吗？” 楚离月心中骂道：妈蛋，不是你说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还因为这个打了一个女人三十鞭子把她活活打死了！ 现在你又开始说这种话，真是两张嘴皮子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啊！ 可是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在脸上，她只能小声说道：“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啊。” 这个假清辉怎么样跟女人欢好，跟华歌远他们夫妻有什么关系？ “你不喜欢看见这一幕。”华歌远语气平直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小师妹那里看看吧。” 楚离月松了口气，再怎么大度，都不愿意看见清辉的样子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啊。这还是她实力不够，如果她有那个实力，现在就跳进去把这个假清辉抓出来抽一顿了。 她心头一动，会不会这一次就是慕清溪那一次？慕清溪坚持认为她和清辉发生了亲密关系，而且身怀有孕，后来还真的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清辉却根本不承认他做过这种事情，更是认为慕清溪纯属讹诈，是费尽心机想要贴上来，所以对她的所有话都 嗤之以鼻。 如果有人在其中作梗，让慕清溪和一个假清辉上了床，事情不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里确实是清辉的寝殿，也正是因此，慕清溪才会深信不疑和自己同赴巫山的是清辉本人。 所以，必须是有这个能力将清辉调开、把假清辉和慕清溪都安排到星海殿、并且把所有下人都顺利支开的人，才能完成这样一个圈套。 这样的人，目前看来，除了华歌远这个负责全部日常事务、包括下人选择的大师兄，没有更合适的可能。 想到这里，楚离月十分懊悔方才为什么没有仔细去看看床上那个女人是谁。 如果能看见慕清溪的脸，那就基本上没有疑问了。 她被华歌远抱在怀里，不敢动作，只能偷偷地放出神识去偷窥那个女人的长相。 抱着她的华歌远脚步一顿，眼皮垂下来，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发出了无声的冷笑。楚离月对于这具身体的修为实在是非常无语，明明天资还算不错，外部条件又这么好，可是根本就不注重修炼，弄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元魂，整个人的修为基础还很薄弱，让她这成珠修者散发一下神识，都 辛苦得不得了。 费了半天劲，都不能从大殿门口扩散到寝殿深处！ 冰冷的手指从楚离月的额头上划过，将她累出的汗珠擦拭干净：“娘子被我抱着走，都还累成这样？真是太娇惯你了。” 楚离月讶异地抬眼看华歌远，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白色莲花座位上，把楚离月放在腿上，一只手掌轻轻抚摸着楚离月的面颊。 他的眼神和手指一样冰冷，嘴角的弧度看似温柔，却隐藏着冰封万年的冷漠。 楚离月真的觉得好累，华歌远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的思路和言行完全无法用常理猜测揣摩，楚离月完全猜测不出来他这次硬是要她来看一场真人表演，目的是什么。 她缩了缩身子，像一只鹌鹑一样，表现出无害柔弱的模样，尽力不去刺激他。 华歌远勾了勾嘴角，身下的白莲花再次飞起，两人飞到了高空之中。 楚离月偷偷向下瞄了一眼，发现这定海峰上几乎都看不见什么人活动，蓊蓊郁郁的山林中异常安静。 随着白莲向着山峰的另一侧飞去，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展现在楚离月面前。 各种颜色的藤蔓以各自的姿态在阳光下展露自己，一座座精美的植物小屋点缀在其间，它们造型各异，却极富童趣，和各色花朵错落地分布在整个藤蔓丛林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清澈的溪水从藤蔓中蜿蜒穿过，流到这片巨大平台的边缘，汇成瀑布，一层一层地落入海中。 一个身着烟紫色长裙的少女低着头从一边的藤蔓长廊下走了过来。“小师妹。”华歌远从空中降落下来，在半空中温柔地叫了一声。 第369章回忆 穿着烟紫色衣裙的少女抬起头来，对着空中的华歌远露出了一个笑容：“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她的目光落到华歌远身边的楚离月身上，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位是……” 这就是那个背叛出卖了清辉一次又一次的小师妹孟千凝？ 楚离月按捺下心中的情绪，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少女。 说实话，楚离月对于这个小师妹的存在是隐隐有些忌惮的。在无数影视作品中，小师妹总是师兄们的心头宝，更少不了师兄X师妹的标配。 而以清辉的机警聪敏，居然会被孟千凝出卖了两次，不得不说，这个小师妹在他心中的地位绝对非同一般。 只是楚离月从来不愿意降低自己的身价和格调，和一个死去的人争枪毫无意义，也太看低了清辉的品行。 过去的一切就静静地埋在时光的灰烬之中，她只要和清辉共同拥有现在和未来就足够了。 如今有机会看一看活生生的小师妹，楚离月自然不会错过。 趁着孟千凝问到自己身份的时候，楚离月抬起了头，落落大方地给了她一个微笑，目光光明正大地落在了孟千凝的身上。 这是一个清丽如烟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颊还带着几分稚嫩，眼中却已经有了一缕清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刚刚哭过，眼圈还略微发红。 华歌远显然也注意到了孟千凝的眼睛，他下了白莲花，拉着楚离月向着孟千凝走了过去：“这是你的师嫂李氏。娘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小师妹孟千凝。” 楚离月再次对着孟千凝露出微笑，目光却一点儿都不错地观察着孟千凝的神态。 清辉不是说小师妹是因为暗恋大师兄才帮着大师兄暗算他的吗？那么，孟千凝在看见华歌远的妻子的时候，总会有些情绪异常吧？ 可是让楚离月奇怪的是，孟千凝根本没有任何嫉妒或者难过的痕迹，而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原来是师嫂啊！” 孟千凝小步迎上前来，对着楚离月盈盈下拜：“见过师嫂。” 楚离月连忙弯腰去扶，即使如此，华歌远仍旧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一直想去拜见师嫂，可是大师兄却说师嫂身体不适，所以才没有敢去打扰师嫂静养。”孟千凝起身说道。 楚离月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确实像是身体怯弱的模样。孟千凝脸上带着关切，上下打量着楚离月：“师嫂可是天生身子弱？既然来了，就和大师兄到我那里坐一会儿，歇个脚、喝杯茶吧。” 华歌远握着楚离月的手，对着孟千凝点了点头：“那就叨扰师妹了。”在孟千凝打量楚离月的时候，楚离月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孟千凝，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她对“华歌远妻子”有什么敌意和抵触，包括孟千凝和她身体之间的距离、肢体之间的碰触、眼神的交汇，都没有任何细 节可以证明孟千凝对她有什么不喜。 这就很值得寻味了。 是清辉看错了吗？他明明说过，他亲眼看见孟千凝在背后望着华歌远的眼神，深沉复杂而又夹杂着被努力压制的激烈情感——堂堂一个帝君，眼睛总不会花掉看不清楚吧？ 那么，就是此时的孟千凝还未对华歌远产生特殊的感情，依然只是把他当成单纯的师兄对待？ 看着华歌远一路握着楚离月的手，什么时候都不肯松开，孟千凝虽然眼圈仍旧有些发红，嘴角却露出了调侃的笑容：“大师兄对师嫂真是珍惜得很，一直要握在手心里。” “大师兄成亲这都快半年了，除了那日拜见师尊之外，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嫂呢。” 孟千凝走在楚离月的另一侧，笑着说道：“我看不是师嫂身子不好，是大师兄不舍得放师嫂出来，只想着把师嫂藏起来自己天天看吧？” 华歌远伸出手指对着她点了点：“好呀，你现在是长能耐了，连师兄也敢打趣了！” 孟千凝根本不怕他，隔着楚离月对他做鬼脸，引得华歌远不由笑了起来。楚离月把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华歌远在孟千凝面前，还真的是一个温柔亲切的如玉君子形象，完全就是最最标准完美的大师兄。如果在清辉面前他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也难怪清辉会那样描述他呢 。 孟千凝的住处是一座海上树屋，就建在阿含树上。 一根足足有八车道宽的树枝从旁边的空中延伸到定海峰旁，三人踩着重重藤萝编织而成的吊桥，像是踏着一个清新的梦，先后来到了阿含树枝上。 刚刚踏上阿含树枝，一股无形的力量就从楚离月的脚底传了上来。 这股力量虽然突如其来，而且充沛浩大，可是却十分平和，毫无危险和攻击的气息。 这股力量顺着楚离月的双腿向上慢慢涌动，带来了一种十分温暖舒适的感觉，就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一样，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就连楚离月的神魂都产生了同样的感觉，好像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的灵丹一样，十分惬意。孟千凝看见楚离月的惬意神色和明显红润了积分的脸庞，轻轻笑了起来：“阿含树的气息最为中正平和，对于神魂和肉身不谐的人十分有益。嫂子身子不好，难道也是神魂受损？那在我这里多坐一会儿，喝 几杯阿含茶就会好很多。” 她看了华歌远一眼，嗔怪地说道：“大师兄也真是的，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明明送了阿含茶过去的，为何你不给嫂子饮用呢？”对于这种冒失而没有心机的问话，华歌远的反应十分温和，一点儿也不像他在楚离月面前的阴森扭曲：“偌大的阿含树，每年却只有那几小片叶子能够制成阿含茶。如此珍贵，师兄自然是要把小师妹送来的 珍藏起来，然后带着你师嫂一起来喝你藏起来的阿含茶呀。” 孟千凝抿嘴笑了起来，嘴角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大师兄，只要你舍得放嫂子经常来陪我说话，我保证每次都给嫂子送上最好的阿含茶。” “只有你嫂子的份吗？那师兄呢？”华歌远做出不忿的样子，引得孟千凝大笑起来。 楚离月再三观察，终于确定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至少现在没有。 当孟千凝提到阿含树阿含茶可以减少肉身和神魂之间的不协调，而华歌远却没有任何意外的反应时，楚离月心头不由一紧：难道孟千凝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华歌远竟然会看不出来吗？不可能！ 如果是这么明显，也许她刚刚来到这具身体里，华歌远就已经发现了异常。 楚离月心中狂跳，但是却不能露出分毫不对。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咬着牙继续装下去这一个选择了。然后想办法弄清楚离开这个世界的关键是什么。 楚离月在心中宽慰自己：既然华歌远发现了也假作不知，显然暂时不会对她动手，一定是她还有什么用途，那么她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还有时间去寻找回去的路。 从上往下看，定海峰就像是一道利剑，从九霄高空刺入了深蓝色的海水之中。在定海峰的一侧，巨大无朋的阿含树绿意盎然，伸展着巨大的树枝，几乎将整个定海峰都拢在了怀中。 走在距离海绵数万丈的高空上，海风柔柔吹来。 阿含树上的藤蔓长长短短地垂下来，在这条宽大的道路两侧形成了墙壁一般的绿色屏障。粉色、白色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屏障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沿着露出原色木纹的光滑大道向前行走，孟千凝在一旁说道：“我自幼身体极弱，肉身和神魂天生契合极低，从出生就不停地处于离魂状态，所以被弃置道旁。幸亏师尊路过，将我抱回了山中，并且在这阿 含树上为我开辟了住处，才让我活到了现在。” 说道海音帝君，孟千凝和华歌远的脸上都带上了温暖的神色。 楚离月不敢随便接口，她对定海峰上的事情了解太少，生怕说错了话，不但尴尬，而且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华歌远握着楚离月的手，沉声对孟千凝说道：“师尊如若在天有灵，也会很高兴看到师妹现在的身体健康如常的。” 楚离月皱了皱眉，她终于弄清了大概的时间了。原来此时海音帝君已经战死，清辉已经是人族第一强者，那么刚才在星海殿中看到的一幕女主角很可能就是慕清溪了。 华歌远又放柔了声音说道：“小师妹方才是哭了？一定是又想念师尊了吧？”孟千凝低头不语。 华歌远叹了口气，转头对楚离月说道：“小师妹被师尊抱回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头病弱的小猫，连哭声都没有，时不时就会昏迷过去，神魂离体。” 这样的病症在凡俗之中确实是不治之症，也难怪孟千凝会被抛弃丢在路边。“阿含树对这样的症状十分有效，师尊就亲自动手选定了地方，在阿含树上为师妹搭建了房屋。”他嘴角带着回忆的笑容，“阿含树这样的宝物，关系到整个大陆的阴阳平衡，天玄宗所有人都不能随便摘取一 片叶子，可是师尊就这样让师妹住了上去。” “每年只有几片小小的阿含树精华叶片，除了一片交给宗门之外，师尊也都留给了小师妹调理身体。” 三人并肩走在藤蔓长廊之中，楚离月走在正中间，华歌远和孟千凝一左一右。听了华歌远的话，孟千凝从楚离月的一侧探头出来，对着华歌远伸了伸舌头：“大师兄你羡慕吧？哼，谁让你是个臭男人呢！你要是大师姐不是大师兄，师尊一定对你十分疼爱的！” 第370章突然摊牌 听了孟千凝的话，华歌远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的唇色比一般人要浅淡得多，这样的笑容也显得格外淡泊：“我若是女子，哪里还能等得到娘子呢？”他对着楚离月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颇有韵味的微笑，“ 娘子说，对不对？” 楚离月一抬眼，就看见华歌远低下的脸上，那双眼睛里跳动的幽夜鬼火，像是寒夜中徘徊千年无路可走的幽魂，寻找着能够附身和解脱的道路。那样的眼神，让人全身都忍不住发冷。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华歌远早就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神魂已经不是李月月本人，那么他这一连串的举动，以及刚才的似乎别有意味的话语，用意何在？ 华歌远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楚离月的肉身，看向那个虚无中的神魂。楚离月莫名地有一张被他看透的错觉。 楚离月抿紧了嘴角，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孟千凝根本没有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笑着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向华歌远：“喂，大师兄，你再在我面前炫耀你们夫妻恩爱，我可就不请嫂子喝最好的阿含茶了！”华歌远抬头，那个谦和温柔的大师兄立刻就回来了。他对着孟千凝笑了起来：“好吧好吧。”他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今天还没见到小师弟呢，刚才小师妹从那边过来，是不是去星海殿找小师弟玩去了？ ” 孟千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生硬：“没有。我找他做什么？”似乎是觉得自己口气不太对，她连忙放软了声音说道，“谁要跟你们玩，我都长大了，又不是小姑娘了，玩什么玩？ 楚离月听出来她的语气不对，连忙抬起头来，正看见孟千凝大眼睛中闪过的一点泪光，以及迅速低下的小脸。 华歌远却犹如未觉，仍然兴致勃勃地说道：“不如我传信给小师弟，叫他过来，咱们正好在你这里聚一聚。” 楚离月心中升起警惕。方才华歌远明明逼着她在星海殿看那个冒牌的清辉表演真人秀，他难道不知道清辉在不在？现在却对孟千凝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千凝把头转到一侧，用后脑勺对着楚离月和华歌远，冷冷说道：“叫他做什么？要是大师兄非要叫他过来，就自己到外边等他去吧，我只和嫂子两人去喝茶，你们都不要来了。” 说着，她就挽住了楚离月的胳膊，拉着楚离月向前走去，竟是要丢下华歌远，单独带着楚离月进去的架势。 华歌远一直握着楚离月的手不曾松开，此时被她一拽，不得不向前走了一步跟上了孟千凝的步伐。 他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小师弟又惹你生气了？” 孟千凝虽然倔强地不肯把头转过来，可是她呼吸的变化和肩膀的微小动作，已经足以让人发现她是在哭泣。 华歌远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厉了：“怎么了？清辉这家伙做了什么事情？别哭，告诉师兄，师兄去教训他！” 孟千凝恨恨地说道：“如今他是什么身份，哪里还有人敢教训他？现在他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一群人来奉承拍马，我们又算是什么？”楚离月暗地挑了挑眉毛，那就是清辉现在真的已经是人族第一强者了，人人敬仰的夜影帝君。不过，从清辉的描述中来看，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对师兄师妹有任何改变，还是如以前一样对待他们，把他们 当成自己的亲人。 或者说，因为海音帝君的战死，他更加重视这唯二仅存的亲人了。 否则堂堂夜影帝君怎么会为了哄师妹开心，就变成金焰黑翼虎卖萌，结果被那些来赴宴的人族强者们抓了个正着呢？ 想到这里，楚离月心里对于孟千凝刚刚萌生的一点好感立刻烟消云散。 华歌远的眉头皱了起来，大师兄的气势陡然出现：“他敢！不管什么时候，他也是我的师弟，你的师兄！他敢欺负你，我就敢收拾他！说，他到底干什么了？” 孟千凝摇着头说道：“别问了，师兄没对我做任何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 华歌远见她执意不说，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气道：“回头我就去找师弟跟他好好算算账！”孟千凝连忙阻拦，逼得他发誓绝对不因为这件事情去责问清辉，才算是放下心来。 楚离月一直没说话，她算是看出来了，孟千凝心里那个人分明就是清辉，而不是华歌远。 如果刚才孟千凝真的也去了星海殿，很可能也看见了那个假清辉和人滚床单的场景，所以她才伤心流泪返回，结果却遇到了华歌远。 华歌远哪里是不知道孟千凝为什么伤心流泪，他根本就是故意在刺激孟千凝。难道他设计这么一个圈套，让人冒充清辉和慕清溪——多半是慕清溪——滚床单，就是为了刺激孟千凝？ 然后孟千凝因爱生恨，就会被华歌远忽悠着去陷害清辉？ 嗯，这就说得通了。因为华歌远的人设不允许他去撒娇让清辉变成老虎哄自己开心，所以这个任务就需要孟千凝去完成。 可是孟千凝喜欢清辉，华歌远直说的话，孟千凝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他就布置了清辉和别人偷-情的场景，让孟千凝亲眼目睹，然后被华歌远名为关心、实为挑拨之后，孟千凝产生了对于清辉的深深恨意，所以抱着“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想法，要把清辉毁掉。 把整个事情捋了一遍，大致上连在了一起，楚离月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困扰自己和清辉许久的问题。 当然，真正困扰清辉的问题其实是，大师兄为什么要害他，目前还没有线索。 楚离月不由想起刚才华歌远强行抱着自己观看真人秀时候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是他怀疑李月月和清辉有私情？ 我擦，这个猜测太恐怖了。 清辉甚至连提都没提过华歌远还有个妻子，不至于这么狗血吧？ 可是，一个男人非要自己妻子看别的男人滚床单，如果不是特殊爱好的话，恐怕真的是因为怀疑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妻子有点什么关系吧？ 难怪每次华歌远看她的眼神都那么奇怪，难道是怀疑自己被绿了？ 楚离月心思电转，似乎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啊。回头见到清辉，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华歌远产生这种误会。说起来，清辉这家伙似乎对于这方面很迟钝啊，他竟然会以为孟千凝喜欢的是华歌远，明明孟千凝心里眼里全都是他啊，傻 瓜。 华歌远带着楚离月在孟千凝的住处坐了一个时辰，喝了几杯阿含茶，才乘着白莲花飞回了前峰的住处。 阿含茶确实不是凡品，一口饮下去，楚离月整个人的神魂都振奋了起来，和这具身体的契合度也高了不少。楚离月心中是抗拒的，她才不想和这个身体百分百契合呢，到时候想走都难了。 回到住处，进了房间，没有了外人，华歌远的伪装立刻就卸了下来。 他冰寒着一张脸，双目冷冷地看着楚离月，眼神里的杀机毫不掩饰：“你是谁？” 楚离月挺直了腰，没想到他突然要摊牌。之前感觉他好像一直要演下去，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既然华歌远早已发现，楚离月也不想徒劳掩饰。 想要冒充一个男人的妻子，哪怕是并不多么亲密的妻子，既没有原主的记忆，也没有什么熟人提点，当然都是很难的。只要对方稍稍留心，就能戳破楚离月的伪装。 就比如李月月到底有没有给华歌远亲自下厨做过饭、做了什么饭菜、华歌远到底喜欢不喜欢，生活中随便一件小事，就能辨认出楚离月的真假。 她不在伪装成畏缩怯懦的模样，腰背挺直，脖颈和肩膀之间拉出优雅而矜持的弧度：“你好，这位公子在询问女士之前，不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仍然是同样的五官眉眼，仍然是坐在大床边上，只是神情和姿态有了变化，眼前的女人似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的眼神坚定，目光犀利，语气平和，却不乏自信。这是一个经常掌控全场的女人，并不是一般被人控制命运、习惯服从的女人。 华歌远的眼神闪动：“我？天玄宗定海峰海音帝君座下大弟子，华歌远。” 楚离月看着他点了点头：“久仰久仰。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火凤佣兵团团长，你叫我火凤就好。”她不确定华歌远是否知道自己，于是抛出了一个和天元帝国楚家家主相同的绰号来试探。 “火凤？”华歌远重复了一下，“另一个世界？不就是玄元大陆吗？” 楚离月摇了摇头：“玄元大陆？从来没听说过，我们那里是地球。” 华歌远有些茫然，楚离月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似乎一直以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直到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他从来没想到过的因素，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楚离月趁机问道：“这里是什么世界？我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华歌远，他猛然扭头，双目射出凌厉的光芒：“说，你怎么会海潮清音功法？” 楚离月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修炼了海潮清音功法？”她脸上假作惊讶，心中却开始猜测，难道她进入幻境的契机或者说关键词，竟然是海潮清音功法吗？华歌远设置了一个类似于阵法或者幻境的东西，只有修炼过海潮清音功法的人或者神魂才能被传送到这个世界？ 第371章你居然也和我抢 华歌远冷笑起来：“你说你从什么地球来的？那你怎么会海潮清音功法？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开启了神智的元魂？” 他向前几步，一只手狠狠掐向楚离月的脖子，目光中满是暴戾和杀气：“居然敢骗我？” 楚离月伸手去挡，脚下顺势后退，可是她想得虽然很清楚，身体反应速度却跟不上，胳膊刚伸出来，华歌远的手掌已经捏在了她的脖子上。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楚离月急忙大声喊了一句：“是有人教我的！” 华歌远已经捏紧的手缓缓松开，楚离月才松了口气。 可是华歌远并未将手掌移开，而是继续捏着楚离月的脖子：“说！谁教你的！”他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整个人都开始燃烧起来，秀雅的面孔都变得扭曲了。 “一个女人。”楚离月不敢说出清辉，“或者说，一个女人的神魂。” 看样子，华歌远并没有因为“火凤”这两个字联想到天元帝国楚离月，似乎也不知道她和清辉之间的关系，那么楚离月怎么会自己提起可能就是华歌远的死敌的清辉呢？ 她脑子一转，就把教授自己海潮清音功法的事情安在了海音帝君头上。 好歹海音帝君是华歌远的恩师，看起来他和孟千凝都对海音帝君十分怀念，如果说自己是海音帝君的神魂教授的功法，他多多少少总会给海音帝君一个面子吧？ 华歌远放在楚离月脖子上的手掌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原来幽幽的鬼火这时几乎变成了燎原的野火。他的声音嘶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命令：“说——清——楚！” 楚离月组织着词汇，在内心梳理着线索，很快编造了一个故事。她说她是一个雇佣兵团长，一次因为偶然打开秘境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因为存在了数千年生出神智的火灵元魂，结果那个元魂不知道怎么就钻入了她的玄窍，吞噬了她原来的元魂——华歌远愤怒地叫道：“ 谁要听这个？” 楚离月看他情绪激动，只好跳过这个编造的背景，直接说道：有一个晚上，她在海边突然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神情和气势一看都不是普通人，而且一眼就看出来她有一个开启了神智的元魂。 因为她告诉了这个女人一些关于地球的信息，这个女人就教给了她一套修炼的功法，就是海潮清音功法。 “她，她是什么样子？”华歌远急切地询问。 楚离月已经看出来了，华歌远对于海音帝君的关切已经达到了一种疯狂的程度，如今的华歌远，几乎都已经接近疯狂了。 她不敢招惹这个状态下的华歌远，可是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海音帝君，该如何描述呢？ 就在这一瞬间，也许是压力太大会激发人的潜能，楚离月突然想起了那张夹在书中的书签，她曾经怀疑过那就是海潮清音功法的创始者，那不就是海音帝君？她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当时在恍惚之间看到的那个矗立于海天之间的背影开始描述：“她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长裙，裙子上面绣着海浪云水山崖的图案。她的衣服袖子很大，头发梳的是高高的发髻，只插了三 四根玉钗。” “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会被她吸引。” “她就像是高峻的山崖下不停拍击的海浪，拥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华歌远似乎已经听不见楚离月后面的话，他的手掌从掐着楚离月的脖子改成了揪着楚离月的衣领：“是她，是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楚离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就是说，她猜的没错，那个书签中的女子背影，真的就是海音帝君。 她继续编故事。海音帝君发现她也有一个开启神智的元魂，说看在她和海音帝君有这样相同经历的份上，传授给她一套能够提高吸收玄气、转化玄力的功法，是她自己创出，专门为了这种因为元魂开启神智，所以玄气不 够使用的情况的。 “那她后来去了哪里？”华歌远放开了揪着楚离月衣领的手掌，整个人站在楚离月面前，脸色变幻莫测，咬着牙问道。 楚离月只能摇头了：“我也不知道，她在晚上出现，天色微明的时候就消失了。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哪里——噢，他好像说，要去找一个姓夜的弟子？”临时加上最后一句，楚离月是冒了风险的。她只是想知道，华歌远为什么会针对清辉。刚才华歌远为了海音帝君这么激动，情绪几乎失控，现在当他知道海音帝君死了都惦记的是清辉而不是他的话，他会 怎么样？ 果然，华歌远神色一怔，立刻暴怒起来。他一掌将身边的柜子拍成了粉碎，整个房间中的空气立刻变得压抑沉重起来。 一朵白色恋花从他的眉心中飞出，越变越大，卷起了一股强烈的玄气漩涡，屋子里所有的物品都向着白色莲花飞了过来。 幸亏楚离月见势不妙，早已经抱住了身边的柱子，才没有被吸走。饶是如此，她的头发也已经被完全吹散，首饰全都掉落、飞远，满头长发像是疯婆子一样，向着玄气漩涡方向不停飘动。 白色莲花越变越大，漩涡转得越来越急，突然，白色莲花上开始出现一块块黑色斑点。那些斑点向着四周迅速扩散蔓延，一会儿工夫就将整个莲花覆盖完毕。 空中旋转绽放的莲花变成了黑色，一种能够吞噬万物的深沉之色。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那天她在玄元大帝陵墓中遇到的那朵黑莲吗？难道当时那个黑莲主人就是华歌远？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华歌远现在却根本认不出她来？虽然换了个躯壳，可是神魂的气息难道他这样的修为都无法察觉吗？ 如果不是，可是这种深沉混沌的气息，和那朵黑莲真是完全一样啊。 楚离月用力抱紧柱子，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 随着黑莲的不断转动，华歌远身上的外袍和头上的发髻全都怦然碎裂！ 长长的发丝顺着头顶倾泻下来，滑落到肩膀和背部，随着玄气漩涡的转动剧烈飘拂着，露出了华歌远那张曾经秀雅温柔的脸。 只是如今的这张脸已经完全不复昔日模样。 眼睛的一圈全都是如墨的黑色，像是涂上了夸张的眼影；曾经整齐如同刀裁的眉毛向着鬓角延伸过去，向上翘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之前浅淡的双唇，如今完全变成了乌黑色，和他的眼影几乎相同。 只有眼睛里的疯狂和恣肆，还能看出来华歌远之前的影子。 “又是他！”华歌远乌黑的双唇中爆发出一声怒吼，房间里所有的物品都砰砰砰炸裂开来。 楚离月抱着的柱子都开始摇晃，而楚离月自己更是心头一闷，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华歌远猛然回头，望向楚离月的目光充满了阴毒恨意：“你，是不是在骗我？” 楚离月这个时侯哪里还敢承认骗了他，只能不停摇头：“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为什么就连你这个陌生人都能见到她？”华歌远伸手一招，抱着柱子的楚离月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手指上，指甲都已经变得紫黑一片，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修长而冰凉的手掌再次握紧了楚离月的脖子，从他这种疯狂的杀意来看，楚离月毫不怀疑下一秒钟他就会扭断自己的脖子！ “你居然也和我抢她？”华歌远喃喃问道，“你知道，上一个和我抢师尊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楚离月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要和你抢啊。”真是倒霉啊，碰见疯子，不要说看面子高抬贵手了，能够活着都算是好运气了。 华歌远脸上满是阴冷的杀机，握着楚离月脖子的手指开始不停收缩。 楚离月再次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她急中生智地喊了起来：“你要找她，很容易啊！” 华歌远捏紧楚离月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已经变成紫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楚离月：“说！” 楚离月用力掰着他的手指，华歌远似乎平静了一点，慢慢地松开了手，把楚离月丢在了地上。 从厚厚的地毯上爬起来，楚离月向后退了几步，才小声说道：“你认识她说的那个姓夜的吗？既然是你的师尊，也是他的师尊，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去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华歌远双眉一竖：“你敢耍我？”如果能问，他不早就去问了？楚离月见他又要发作，连忙叫道：“她说过，这个世界需要……她去……保护……”楚离月绞尽脑汁，把清辉说过的星星点点关于海音帝君的东西都调动起来，拼凑出一些令华歌远感兴趣的东西，尽量拖着时 间。 果然，华歌远目光闪动，双目中显出了复杂的情绪：“哼，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这个样子！难道离了她，这个大陆就毁灭了不成？” 他咬着下唇，神色忿然，在已经如同一片废墟的房间里走了两步：“跟我出来！” 楚离月冒了一头冷汗，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门外，来到了正殿之中。 “说，把你碰见她的情形，从头到尾，全都说一遍，一点儿都不许遗漏！”华歌远坐在正中的座位上，沉着脸命令。 楚离月在心中打着草稿，把她编造的故事细细讲了一遍，其中一些细节稍有漏洞就被华歌远追问不休，她只能想尽办法用地球上与玄元大陆不同的细节来解释填充。华歌远的办法她也明白，这就是以前她也曾是用过的审讯办法，就是让被审问者一次又一次地讲述，通过每次讲述细节的变化来发现其讲述内容的真假。 第372章臣服于我 华歌远坐在正殿中央的座椅上，满头青丝垂下来，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庞，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阴冷死寂的气息从他的身周流泻出来，向着整个大殿蔓延而去，虽然大殿中无数玄晶灯自动点亮起来，但是那些平时十分明亮的光芒却好像被暗影吞噬了一样，一个个变得幽幽如豆，只能照亮眼前的一点 小小天地。 楚离月站在大殿中央，被这种深沉的气息压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这具身体的修为太差，根本抵挡不住华歌远的气势，不一会儿就满头都是汗水，双腿都开始发软。 她咬着牙，开始从头讲述自己方才编造的故事。 华歌远坐在上方一动不动，听着楚离月讲述她如何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神魂，海音帝君如何向她询问地球的信息，如何看出来楚离月也有一个开启了神智的元魂，如何将海潮清音功法传授给她。 他时不时突然插口，询问一些小细节，比如当时海音帝君的动作神情；有时又命令楚离月颠倒顺序讲述一番。 楚离月明白他的用意，她当佣兵团团长的时候，也曾用过这种审问的手段，对此并不陌生。不过，这种办法对于楚离月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楚离月的神魂强大程度绝对超出华歌远的想象，能够跨越时空，经受时间和空间的考验和冲刷，这样的神魂本来就比一般神魂强大。更不要说她经过苦心修炼，已经达到了化珠境界——更重要的是， 她的神魂之中还铭刻了天地印记和大陆山河珠的烙印！ 阿含树之所以对楚离月的效果这么明显，是因为她现在的肉身和体内的神魂差距太大，不能协调，这没错。但是这种差距，是李月月的肉身无法承受楚离月强大的神魂，而非反过来，楚离月的神魂太弱。 有着这样强大神魂的楚离月，记忆力堪比超级计算机，根本不可能因为来回颠倒或者突然的问话变得慌乱，说出前后矛盾的答案来。 华歌远反反复复地盘问了楚离月将近两个时辰，楚离月整个人已经汗湿重衣，全靠着超人的毅力坚持到了最后。看着眼前明明已经面色苍白、汗水顺着额头和脸颊不停流淌、双腿都在不住颤抖的女人，华歌远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神色阴冷，乌黑的双唇冷冷吐出几句话：“你是个聪明人。可惜，聪明人总是活不太久 。” 聪明到明明发现了很多东西，却一直装作怯弱无知，想要保全自己。 “阁下，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与阁下的世界素无交集，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对阁下不会有丝毫影响。”楚离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中苦笑之余，也只能尽力说服华歌远，留下自己的一条性命。 华歌远心底隐藏的最大的秘密，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在她面前揭露出来，他想要杀楚离月灭口，实在是毫不奇怪。反过来，他如果毫不在意地放过楚离月，那才是怪事一桩呢。 楚离月刚才说是海音帝君教授了自己海潮清音功法，本来想的是华歌远可能会看在师尊面子上放她一马，却根本没有想到，真相会这样没有一点点预兆地糊在她脸上！ 华歌远对海音帝君的感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徒弟对师尊的敬爱和关心，那种几近疯狂的情感，代表的是一份明知道无法被世界所接受却无法自控的不伦之恋。 想起清辉曾经傻乎乎地说，大师兄为了一个护心牌哭了，楚离月都想去打他两巴掌，你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在这些事情上这么迟钝？ 看不出来小师妹暗恋自己，非要说小师妹喜欢的是大师兄；看不出来大师兄那种泪水里有多少痛苦和嫉妒，还以为是因为一个小东西就把大师兄给气哭了……他还把东西给人家偷偷送回放到门口，结果人家华歌远不要——楚离月在心里想道，换她她也不会要啊！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拼命打败兽族的战利品送给“情敌”，情敌还一脸无辜地偷偷还给自己让自己别 生气…… 要是脾气暴的，当场就能给他两耳刮子，最少也得骂他个狗血喷头。换个心眼小的，表面上什么也没有，毫不在意，但是找到机会就弄死你丫的。清辉可不是被人家给弄死了吗？ 就看华歌远刚才那个疯狂扭曲的程度，楚离月就觉得他绝对能做到把清辉分尸镇压！绝对已经恨了清辉不知道多少年了。 也许在清辉记忆里那些温馨幸福的定海峰生活记录，无时无处不洒落着大师兄的血泪啊！ 华歌远冷笑了起来：“火凤？你可知道，你破坏了我这么多年苦心布置的一切？”他寻找海音帝君的神魂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从开始的满怀信心，到后来的绝望，再到之后的决不放弃。 他相信，以师尊神魂的强大程度，绝对不会在那场决战中彻底消散，哪怕只剩下一半神魂，他也可以帮师尊温养滋润，让师尊重返人间，最少也能以阴魂的身份重新修炼，在他身边陪伴他数百年。 为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师尊可能出现的地方设下了阵法，更是以自己的神魂为引，将这些阵法勾连起来，保证自己第一时间发现师尊神魂的回归。 女性神魂、修炼了海潮清音功法，并拥有唯一开启神智的元魂，这些就是他设定的条件。 天知道这个天地之间竟然还有一个完全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华歌远想着自己刚刚发现那个符合要求的神魂进入自己的大阵时，心中的那种激动，以及为此专门推动阵法，将时间设定在师尊去世后的定海峰上；又特意因了自己的死心，将原本不属于这个时间阶段的 李月月从数百年前挪过来，专门作为这个神魂寄居的肉身。 那个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初次成婚的青葱少年，为了苦苦等候了一生的新娘子奔波劳碌，选择切入的时间和地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待她的到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过这个神魂可能不是师尊，所以他压抑着心中的兴奋，用冷酷和疏远掩饰自己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激动。 看着她假作怯懦的模样，看着她不敢露出身份的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她不得不忍耐地听着自己叫她“娘子”，甚至不得不称他“夫君”，华歌远的心里满满的，仿佛他梦想了数百年的生活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抱着她去星海殿中，看他当初特意为小师妹设计的那一幕，想要让她断绝对于小师弟的念头。 可事实是，她根本不是他期待已久的那个神魂！ 她看见小师弟和别的女人滚在一起的时候，心跳呼吸的变化太过微小，是惊讶而非震怒；她看见小师妹的时候太过冷静，眼神也没有一点点亲切，那不是师尊看着小师妹的眼神！ 哪怕小师妹哭得那么伤心，她都没有任何触动，那怎么可能是师尊？ 小师妹是师尊从小亲手带大的，就算是师尊临死都不忘嘱托小师弟照顾小师妹。师尊再怎么能忍，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妹哭成这个样子却毫不动容。 不是师尊！不是师尊！不是师尊！ 这个可能出现在华歌远脑海的时候，他简直都想要杀人。 但是他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杀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着这个换了神魂的李月月。 从各种细节和习惯，华歌远终于确定，他真的搞错了，这个突然进入他的阵法的神魂不是他等待了千百年的师尊。 当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神魂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而且要死得极其痛苦！ 她竟敢欺骗他，给了他那样的希望，却又再次将他扔到了绝望之中。不如此根本无法消除他那种突然拥抱世界却又再次落空的巨大痛苦！ 而且，如果这个时侯，师尊恰好经过他布置好的阵法，这个神魂却已经将那些重要的阵法材料激活使用，他不是又要和师尊擦肩而过？ 只是这种强烈的仇恨和杀机，在她喊出来那句话之后，再次变成了希望。 而这一次，似乎有了一点点进展。 这个神魂竟然能够描述出师尊的衣着和气质，不像是空口白话，更何况还有海潮清音功法这个最确凿的证据。 华歌远如今的心情也是矛盾的。他想杀了这个神魂，却又担心因此而激怒师尊。 想来想去，只有找个师尊能够接受的理由，将这个神魂控制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才提出了这个问题。千百年的布置，一朝被一个无关神魂撞破，他要求补偿，谁也没有办法说不对。 楚离月隐隐约约猜到了华歌远的想法。因为华歌远撤去了身上的威压，楚离月终于能够挺直腰板，从容回答：“阁下，我本来好端端地在我的世界修炼，却无缘无故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火凤佣兵团失去了团长，不知道会不会乱成一团， 更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几个佣兵团联手攻击。我的损失又有谁来负责呢？” 华歌远冷酷地勾起了乌黑的唇角：“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我很乐意对这些损失负责。” 面对如此直接的回答，楚离月也只能摊开双手：“好吧，你的拳头大，你说了算。”“所以，如果你想尽早返回自己的世界，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臣服于我！”华歌远双手按着座椅扶手，紫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重重杀机，好像刚才那个差点把楚离月撕成碎片的人不是他一样。 第373章这一次要感谢金先生 “只要臣服于我，我就可以放你回去你的世界。”华歌远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双腿交叠在一起，从上向下斜斜地看着楚离月，像是看着自己脚底的小草。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臣服？她怎么能够臣服于华歌远，这个清辉的仇敌？可是如果她直接反对，以华歌远的冷酷凶残，可能当场就会被他灭杀。她终究还是选择努力说服一下：“阁下应该明白，对于我们来说，宁愿付出高昂的代价赎身，都不会选择失去自由，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面对着华歌远长发后隐约闪烁的狠戾眼神，楚离月还是不卑不亢 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对于阁下来说，我只是一个外来者，我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和阁下相逢。阁下控制我又有什么用处呢？倒不如让我付出足够的财物，壮大阁下的宝库，不是更划算吗？” 华歌远突然一笑：“谁说我们两个的世界不会相逢？那你又是如何遇到师尊的呢？” 楚离月愕然，这，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一个个例吧！ 似乎是知道楚离月在想什么，华歌远咬着牙说道：“也许师尊现在还停留在你的世界里，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她？” 楚离月见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海音帝君在地球和她相遇的设定，甚至还怀疑海音帝君仍旧在地球停留，心中也不由觉得奇怪。 她明明是从镇守山的陵墓中进入了华歌远的世界里，可是为什么华歌远一点儿也不怀疑她所编造的故事呢？他为什么好像根本不考虑楚离月是在镇守山陵墓进入的这个可能呢？ 楚离月骗他说自己是在修炼时莫名其妙进入了这个世界，华歌远居然毫无难度地接受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相信这是华歌远疏忽了，一定是其中有什么原因她不知道。 楚离月连忙抓住华歌远话语中显露出来的机会：“阁下，我愿意帮你去地球寻找令师的踪迹，作为你放我自由的回报。” 华歌远突然冷笑起来，显然是觉得楚离月想得太美了。 “你想要自由？想要和我合作？你有什么资格？”华歌远站起身来，身上明明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披着一头黑发，可是却像是走下了宝座的君王。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向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楚离月走了过来。 楚离月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势，却依旧坚持道：“我知道阁下的修为比我高太多，但是有些东西，不仅仅是武力就能够解决的。” “地球是我的家乡，我在佣兵界也算的上首屈一指的存在，我的人脉和手下，都可以为阁下效劳。” 华歌远走到了楚离月面前，伸出指甲乌黑的手指，慢慢掀起了自己的长发，露出了一张邪气凛然的脸庞。 此刻的他，真的更像是一个妖魔，而不是人类，就连紫黑色眸中的情绪，都显得那么疯狂。 “哦？我对你的人脉和手下不感兴趣。”华歌远围着楚离月慢慢转了一个圈，看得她全身发冷，才缓缓说道，“但是我想听听，什么叫做有些东西，不仅仅是武力就能解决的？” 这个天地间，有什么是拳头不能解决的问题吗？如果有，那就来两个拳头！ 华歌远的眼神中带着讥诮，等待着楚离月的回答。 楚离月对他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如果阁下真的要听，能不能保证，在听完之前不要杀我？” 华歌远乌黑的嘴唇冷冷地勾了起来：“听完之后再杀也来得及。” 楚离月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因为我呢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谈过恋爱……很多次……的女人，所以我觉得我对于阁下的……感情现状……呃……可能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或者指导价值。” 为了活下去，楚离月也是拼了。 她就算是没谈过那么多次恋爱，可是谈恋爱的电视电影看得多啦，故事也知道得多了，怎么看都比闷在定海峰上苦苦暗恋自己师尊数百年的华歌远经验丰富吧？ 既然打不过华歌远，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角度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嘛。 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够忽悠住华歌远，能够让她好好活下去，不变成华歌远的傀儡，就是好办法。 听清楚了楚离月的话之后，华歌远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层紫黑色的雾气，目光中的杀气直接刺向楚离月，好像是要把她切成无数片：“本帝君的事情，也是你一个蝼蚁能够指手划脚的？” 砰！一声巨响，楚离月的身体被华歌远的手掌凌空击飞，重重地撞在了大殿的墙壁上，然后再次坠落，砸在了地面上。 楚离月被这一下打得头晕眼花，心中只剩下苦笑和咒骂。这幸亏是华歌远还没想杀她，否则这一巴掌她就已经死了。 如今她修为不足，所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不在身上，竟然是毫无反抗的能力。 眼皮上粘粘的，应该是头上的伤口流血，糊住了眼睛。不过好歹这具身体也算是个成珠修者，用玄力止血疗伤还是能做到的。 楚离月一边止血，一边慢慢用袖子轻轻擦拭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底素色短靴，不用看，她也知道，这是华歌远。 华歌远慢慢蹲了下来，手指向着楚离月一伸：“只要你愿意接受这个小东西，我就放你自由。” 在他的指尖上，一个小拇指大小的长条正在不停扭动，暗红如血渍的颜色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楚离月嘴角微微一抽，这不就是那天从楚晓颜眉心钻出来的那种嗜血藤升级版、秀二十七称之为“噬魂藤”的东西吗？ 这是暗族这些年来的最新研究成果，居然会在华歌远手中出现，可见他和暗族关系非常密切。 可是，既然他能够得到最近研制成功的噬魂藤，为什么却对“火凤”这个词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呢？ 楚离月不是自恋，如今她的名声应该已经传播到了玄元大陆的很多地方。而且灵十九、秀二十七都是栽在了她的手中，暗族应该早就盯上她了才对。 “这是什么？”楚离月努力坐起身来，露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看着噬魂藤，眼神中隐隐露出忌惮。 华歌远带着浓浓黑眼圈的眼睛盯着楚离月：“一个可以保证我们之间相互信任的小东西。”他的眼神满是冷意，“不会伤害你的神魂，只会让你真正忠于我们的友情。” 楚离月头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只是身上的血渍和凌乱的衣服，却让她满身狼狈。 即使如此，她仍然坦然笑道：“不是保证我们之间‘互相’信任，而是让你信任我吧？也就是说，用了这个之后，我就再也无法违背你的意志，成为你手中最忠诚的傀儡。对吗？” 华歌远没有说话，眼神却明白地告诉楚离月，他不会给楚离月第三个选择。 楚离月靠在墙上，慢慢地说道：“阁下，在你的心中，是我的生死重要，还是你的师尊重要？” 华歌远冷哼一声：“废话！”一个蝼蚁的生死，怎么能和师尊相比？ “那么，阁下是否想过，如果就这样杀了我，会错过一个和令师相伴终身的机会？” 华歌远听了这句话，目光猛然凌厉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楚离月侃侃而谈：“如果阁下让我去地球寻找令师，那么不管有没有这个东西的控制，我都会全心去做，实在是没有必要动用这种手段，反而会让人对咱们的合作产生抵触心理。” “但是更重要的是，阁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在定海峰和令师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却始终无法跨越那道界限，以至于最后令师离开人间，你还是没有得到她的青睐？” “如果有一天，终于找到了令师的神魂，阁下有把握一定能够让令师心甘情愿接受你吗？” 楚离月一连串的问话，竟然让蹲在她身边原本满脸厉色的华歌远哑口无言。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冷笑了起来：“所以，你还是要告诉我，你有这个经验，能够指导我如何实现自己的夙愿？” 楚离月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楚大忽悠啊。 “我有一个朋友，和他的师尊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成为了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你想听听他们的故事吗？” 华歌远慢慢站起身来，神情变幻不定，终于还是说道：“既然如此，就再让你多活一会儿。” 楚离月半闭着眼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开始讲——《神雕侠侣》。 华歌远开始时候还时不时吐个槽：“这杨过好歹陪着母亲直到她死去，将她安葬，还有一个叔叔、爷爷，算什么悲惨？能比得上那些全家都被兽族当着面吃掉，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小孩子悲惨吗？”“资质这么好，都不给他修炼，唉，真是鼠目寸光。如果培养起来，难道不是郭靖日后的帮手？不放心一个后辈，何尝不是自己实力不足的表现？只要能够压制他，随时可以喂他吃根噬魂藤嘛。”华歌远用 带着恶意的眼光打量楚离月。 不过，随着小龙女的出场，华歌远就开始沉默了。 小龙女，清冷纯洁、心思单纯，对杨过的关心毫无杂质。她和杨过两人相依为命，在冰冷孤寂的古墓中生活。 楚离月自然不会讲什么尹志平之类找死的情节，而是重点讲述了当时社会对于他们两人的反对，尤其是郭靖代表的正义一方，以爱与责任、伦理道德为依据的指责。 华歌远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目光中杀机闪动。他之所以不敢对师尊表露心迹，就是不想将师尊置身于这样的指责和议论之中。 第374章她为什么看不见我 当听到小龙女和杨过的“一百六十年”之约时，华歌远绷得紧紧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 楚离月为了将这个故事披上一层和玄元大陆力量体系相似的外衣，也是十分用心了。 “然后呢？”华歌远见她靠在墙壁上，语气微弱，半天没有继续说下去，禁不住追问。 楚离月慢慢抬起眼皮，对着华歌远笑了笑：“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 华歌远明知道她是故意吊自己胃口，可是这个故事确实碰触到了他的内心，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一对师徒恋人的结局。 似乎如果他们能够历经险阻最终走到一起的话，那么他和师尊之间的那些磨难也都可以一一克服。 他目光凌厉地盯着楚离月看了好大一会儿，看到对方只是笑微微地不说话，终于还是拂袖而起，召唤下人进来服侍楚离月去沐浴更衣。 莲华殿——就是华歌远所居住的地方的名字——的下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们这位夫人时不时出现的惨状，一个个垂首不语，只敢手脚利落地做事，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楚离月知道自己算是暂时度过了这一关，只是不知道这个无法用常理揣测的华歌远，最后会如何对待自己。 一直到她沐浴更衣结束，华歌远都没有进来找她，楚离月知道他这会儿绝对牵肠挂肚，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曾按捺不住，这让楚离月不由地对华歌远的自控能力深为赞叹。 不过想想华歌远暗恋海音帝君数百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想必在这个过程中，早就无数次地提高了他的自控能力吧。 楚离月不敢太过试探华歌远的底线，收拾干净之后，她首先服用了侍女送上的丹药，头上的伤口很快愈合，身体上的不适感也减轻了很多，她马上就出门来到正殿去拜见华歌远。 华歌远并没有坐在正殿的椅子上，而是站在大殿门口，背负着双手遥望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离月轻轻地走了过去，不等她行礼说话，华歌远就甩了甩衣袖，向着门外走去。 向前走了几步，楚离月讶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完全变了。 之前走出莲华殿，就能看到被海水和阿含树包围的定海峰。整个世界阳光明媚，生机盎然，飞瀑清泉，百鸟鸣唱，花香缥缈，绿意氤氲。 可是现在走出大殿门口，眼前却是一片阴暗，头顶是似乎永远都不会消散的厚重云层，铅灰色的云层中还点缀着大大小小的黑点，距离地面很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让人倍感压抑。 一身白色中衣的华歌远披散着长发，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冷冷地几乎要沁入骨髓，将他的头发吹得向后飞起，露出他那张变得邪魅疯魔的面孔。 楚离月跟在他的身侧，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竟然觉得华歌远现在的面孔和风格，和这个突然晦暗一片的世界分外协调。 华歌远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平台前方，楚离月这才看出来，周围的一切似乎仍旧是定海峰，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树木流泉、花鸟瀑布，变成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峰。 站在原本应该是瀑布位置的平台前方，眼前也看不见巨大的阿含树，脚下的海水仍在，只是却变成了一片乌沉沉的漆黑水面，水面上是浓浓的黑色雾气。 华歌远的目光投在遥远的黑色海面上，声音嘶哑：“后来呢？” 楚离月再也不敢拖延，十分认真地讲述了杨过如何发现玉蜂身上的刺字，如何和小龙女经过了一百六十年的分离之后，再次相逢的场景。 华歌远的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离月站在他侧后方，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惹得他突然发作一巴掌打死自己。 “真好。”良久，华歌远才轻声说道，“她只收了一个弟子。” 呃，您老的关注点真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啊。不过，这也证明，华歌远对于清辉，真是嫌弃透了，清辉你知不知道你以为和你感情很好的大师兄，早就恨不得你不曾出现呢？ 华歌远这是觉得，如果海音帝君只有他一个弟子，也许他们在这定海峰上，也可以像小龙女他们师徒在古墓中一样朝夕相处，产生那种谁也无法替代的感情？ “为什么她的眼睛里总是看不见我呢？”华歌远似乎是在问楚离月，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于公，她关心的是人族的安危和未来；于私，她在意的是小师弟和小师妹。而我，永远都不曾进入她的心底。”楚离月感觉到华歌远身上开始散发出那种死寂毁灭的气息，心头狂跳，这人一旦发疯，她可是首当其冲啊。这一次再来一巴掌，谁能保证他还能控制好分寸，只打伤不打死？万一她死了就会导致现实世界 的死亡，那她可真是冤枉透了。 咽了口口水，楚离月用最冷静最权威的语气说道：“阁下应该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吧？”在华歌远猛然扭头用能够杀人的目光瞪着她的时候，楚离月仍然保持着从容挺立的姿态：“你知道吗？不同性格的人，对于自己心中隐藏的感情，所采取的态度都是不同的。有一种人，性格冷硬，在对待她 最在意的却注定不能在一起的爱人的时候，反而会努力采取忽视和冷落的态度。” “别人都以为她对那个人毫无好感，甚至十分厌恶，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在乎那个人，就越是要用力把那个人推得远远的。” “因为，不这样做，就会给那个人带来更加可怕的灭顶之灾。” 楚离月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华歌远最想听到的话，被她用富有经验和理智的态度说出来，对于他来说一定更有说服力。 她的神态越发从容淡定，似乎她说的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真理一般。 “你可以想一想，她最开始是怎么对你的？和后来是不是有很大差别？” 废话，如果海音帝君对华歌远不好，华歌远会对她产生这种不伦之情？后来，后来当然有差别了——以前他想要的海音帝君都会给他，可是后来他想要的海音帝君已经给不了了啊。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华歌远的内心某处，他的神情有些怅然。“小师弟是弃儿，小师妹也是被父母抛弃，师尊对他们关爱备至。可是我呢？”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个个被兽族活生生当成食物吃掉，在无限的痛苦和仇恨中成为一个孤儿，难道他的遭遇不比她们两 个更加悲惨吗？ 师尊就是在他人生最绝望的那一刻从天而降，杀死了那些可恨的兽族，将他带回了天玄宗。而且经过测试，他的资质很好，于是亲自收他为徒，带他上了定海峰教他修炼。 甚至连“华歌远”这个名字，都是师尊给他起的，原来的他只是兽族豢养的口粮，随时可能被人提出笼子斩杀切块吃掉，哪里会有名字？ 华歌远永远记得第一眼看见师尊的场景：在永远飘荡着腥臭味道的笼子里，他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也是最后一个亲人被那个负责屠杀他们这些肉粮的兽族挥动利爪，切成几块，血水和肉渣飞溅到他的脸上，他觉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 希望了。 就是在这个最绝望的时候，那个兽族巨大的头颅突然冲天飞起，火热的血液喷了他一脸，可是华歌远的心却突然燃烧起来。 他抬起头，就看见了那个从天空中冉冉下降的蓝色身影。 那是他短短十年人生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她似乎全身都在散发着光芒，将这个晦暗绝望的世界照亮，也让他的心恢复了跳动。 华歌远用炽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她，贪婪而渴望地看着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了那么强烈的愿望。 他想要和她一样强大，一样翱翔在九天之上，掌握自己的命运。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她就那样直接走过来，手中握着一把滚动着无数水波的长剑，一下子劈开了笼子，一点儿都没有嫌弃他满身的脏污，伸手就拉着他的手，把他拉了出来。 她一个人，一把剑，一只手拉着华歌远，却轻而易举地把这里数百名兽族屠杀一空。 在他们眼里无比可怕的兽族们，在她手下连一剑都挡不住。 跟在她的身边，华歌远觉得自己在做梦，那个早在几年前他就知道不可能出现的梦，居然真的实现了。 后来，她带着他飞了起来。她一点儿也不曾嫌弃他身上的血污，抱着他坐在一头大鸟背上，将他带回了天玄宗，后来更收了他做她的第一个弟子。 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定海峰上的主人只有他们两个。 几乎每一天，他都能和师尊一起用餐、在师尊的指导之下修炼。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没有任何人和他分享师尊的关爱，师尊细心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直到现在，他还保留着师尊亲手给他缝制的那套中衣。师尊不爱笑，神色总是一片清冷。他出了定海峰，经常会听到很多人说他们害怕海音真君，因为海音真君身上有一种冷峻严刻的气质，仿佛随时会拍击到岩石上的海浪，一个眼神就能让很多人产生被拍击 的是自己的错觉。 那个时候，他心里虽然有些恼怒，但是却从来不曾否认过一个字。 他宁愿这些人都害怕师尊，远离师尊，只有他能够独享师尊那清冷表面下的温柔和关切。然而，这梦一般的幸福终于在小师弟出现之后，划上了句号。 第375章一眼花开，一眼日陨 楚离月静静地站在华歌远侧面，正好能够看到他被风吹起头发露出的半张脸。 乌黑的嘴唇时而放松地翘起，时而微微地抿紧，昭示着主人心情的变幻起伏。 到了最后，华歌远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他侧头看了看楚离月，目光中隐藏着无数翻飞波动的情绪，最后开口说道：“你绝对不会想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楚离月苦笑起来：“阁下，我只是想活着回去。” 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东西——“如果阁下肯放我回去，也许我能送给阁下一个对你来说十分珍贵的礼物。” 华歌远挑了挑已经真的斜飞入鬓的眉毛，黑眼圈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无比邪恶：“礼物？”他拖长了声调，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你觉得到了我现在这个高度，还会在乎什么东西？” 他想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师尊！ 礼物？这个来自什么地球的女人，能够给他什么样了不起的礼物？而且还是对他来说十分珍贵的？ 看着华歌远不屑的表情，楚离月却微微笑了：“阁下如果真的拒绝，我怕你会后悔。” 华歌远的眼神上上下下将楚离月打量了一遍，才昂着头，微微勾着唇说道：“是吗？说来听听——如果没有价值，只是虚张声势，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下狠手了。” 就算是师尊知道了，也无法责怪他对一个试图欺骗他的人下手吧？“令师不肯收我为徒。”楚离月的语气里带着遗憾，似乎到现在还觉得不甘。华歌远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觉得师尊的拒绝实在是非常睿智。他实在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占有师尊的注意力了，哪怕是一点点都 不行。 “可是在她临走之前，却送给了我一本小册子。” “她说，她走遍三千世界，却只见到一个和她一样拥有开启神智元魂的修者，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既然她传授了我海潮清音功法，就把她这么多年修炼的一些记录留给我做个参考。” 华歌远的呼吸猛然变粗，他转身一步就来到了楚离月面前，紫黑色的双眸冷冷地注视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子：“什么？居然是给了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师尊的那个小册子呢？他曾经无数次地见过师尊随时从袖中取出纸笔，将她的灵感和顿悟记载在其中。 有一次，他甚至对这本小册子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羡慕心理，觉得它都能随时随地陪伴在师尊身边，比他要幸福得多。 “你没有骗我？”华歌远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扣住了楚离月的肩膀，因为用力过大，五指几乎要洞穿她的肩头，让她不由发出了一声痛呼。 华歌远哼了一声，随手一甩，将楚离月推开了两步：“说！那个小册子是什么样子的？” 他终究是有些怀疑，不过这种怀疑并不是很强烈，因为这本小册子的存在，外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海音帝君本人拿给这个火凤，她根本想都不会想到这本小册子的存在。 楚离月详细描述了这本小册子的形状，甚至还将第一句话背了出来，证明自己确实是见过这本小册子。 华歌远脸上的猜疑慢慢消失，但是神情却并未和缓下来：“东西呢？” 师尊随身携带、随手记录的东西，怎么能落在外人手中？ “在我的书房保险箱里。”楚离月叹了口气：“我又不知道会遇到阁下，再说了，我是神魂前来，身无长物，又怎么能把它带过来？”华歌远的目光幽幽，对着楚离月冷笑起来：“不错呀，这么快就找到了脱身回去的办法了？先是编造一个小龙女和杨过师徒成眷侣的故事来哄我开心，然后又用师尊的小册子诱我放你回去，我真是小看了你 啊。” 关键是，这两个手段，真的都挠到了他的痒痒处，正好投合他的需要。 楚离月坦然说道：“我并不想否认，这两者确实都是我为了保命而对阁下所用的一点小小心机，但是这并不等于它们并不真实存在。既能够鼓舞阁下，又能够保全我的性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她的目光柔和坚定，始终没有因为华歌远的容貌和态度变化而有所变化，仿佛不管华歌远如何改变他，她看到的始终是那一个谦和君子一般的华歌远一样。“阁下如果不信，尽可想办法到地球查探一番。小龙女和杨过的故事，在我的家乡几乎是人人皆知，而且是被大家当成值得肯定的正面例子接受的。所有人都认为，真爱能够跨越年龄、辈分、距离、身份等 各种外界条件的障碍，真爱无罪。” 听着自己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槽点无数的话，楚离月觉得自己如果再回到以前的火凤佣兵团，妥妥的能够进入演技派雇佣兵的行列。 偏偏华歌远看似抵触，实际上真的很需要一些对他来说“正能量”的支持，听着她的话，目光中竟然闪过了一些满意。 “至于那本小册子，令师确实是外冷内热，一片好心，但是其中很多内容对我来说太过高深。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你的存在，你才是最应该拥有它的那个人。” 华歌远露出了“算你识趣”的表情，不过却没有马上答应放楚离月回去。 他站在平台边缘，目光苍凉地望向前方：“你说，师尊如果真的回来了，会喜欢这样一个世界吗？” 楚离月看了看周围晦暗无光、到处充满黑色雾气的情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海音帝君会不会喜欢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只要略为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这种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 “会喜欢现在的我吗？”华歌远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风中喃喃的叹息。 从谦谦君子变成了邪魅魔王，我想，你会给海音帝君一个“大惊喜”！楚离月在心中接话，但是嘴巴却闭得比蚌壳还严实。 眼见着这个人又要坠入自我否定和毁灭的深渊，作为随时可能遭受池鱼之殃的楚离月不得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阁下，我在那本小册子里，还看到了一枚书签。” “书签？书签有什么了不起，书签还值得你专门提出来？”华歌远不满地转头，对着楚离月低声咆哮起来，整个脸上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黑气，带着一种令人恨不得避之千里的凶煞之感。 突然，他的吼声停了下来，脸上的黑气慢慢散去，紫黑的眸子也变得清明起来：“书签？” 这一次楚离月有了经验，直接向后一退，举起手示意他不要过来对自己动手：“是的，书签。” “书签上画着一个线条简洁但是气质独特的仕女背影。”楚离月口齿清楚，“我想，那是令师的背影。” 当时楚离月一时好奇，碰巧将玄力输入其中，结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正是海音帝君的背影。 那个时候，她感受到了这幅图画中潜藏的那种黑暗与绝望，把她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图像中那个女子突然转身，结束了这种可怕的感觉，楚离月觉得自己可能当时就会情绪崩溃，神魂重伤。 现在得知了华歌远和海音帝君之间的故事，楚离月对于这个书签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是华歌远亲手绘制的海音帝君的背影。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在不断地看着海音帝君远去的背影，心中压抑的情感，明知无望而又不愿放弃的暗恋，让他产生了那种黑暗而绝望的情绪。 这些情绪随着他的画笔留在了这幅画的深层之中，楚离月偶然的举动激发了这种情绪，也看到了华歌远眼中的海音帝君，更是因为自身实力的弱小被华歌远的黑暗情感压制，差点出了事。 在这个危急关头，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楚离月不得不一次次抛出她的这些筹码，其中有些甚至只是她的猜测。 可是看现在华歌远的反应，也许这枚书签的作用，比楚离月想象的还要巨大。 华歌远的脸上各种情绪交织闪过，震惊、恍然、喜悦、伤感、痛苦、愤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情感。 他站在平台边上一动不动，竟然像是呆了。 阳光慢慢从云层后投射出来，黑色的雾气惨叫着四下流荡，似乎在寻找庇护的阴影。 方才一片晦暗污浊的世界，突然变得清爽明亮起来。 铅云散去，大风骤起，阳光毫无遮掩地照在定海峰的每一个角落。 淙淙的水声响起，海水恢复了一片宁静的蓝色，阿含树不知何时再次出现，伸展着枝叶轻轻拥着定海峰。 树叶、花草、鸟儿、流水，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色彩，好像是之前的那个世界只是一场梦而已。 华歌远慢慢抬起头来，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容颜俊雅，气质悠然。嘴角的那缕笑意，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怎么突然就从邪恶魔王跳到了温润君子？这状态切换得也太快了吧？ 楚离月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也能猜到一定是她刚才说到书签，给华歌远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好消息。 这里是他的神魂控制的世界，一眼花开，一眼日陨。 刚才是因为那种苦恋无望的痛苦疯狂让他变身，也让这个世界变了模样；现在既然一切恢复了正常，那显然是华歌远的心情完全恢复了。“你赢了。”华歌远柔声说道，“只要你保证，把那本小册子和那枚书签原封不动还给我，我就放过你的性命，让你回到自己的家乡。” 第376章黑色雾气 楚离月没想到华歌远会这么爽快就承诺放她走，一时间竟然愣了一愣。 华歌远笑了起来，秀雅的眉眼中满是温和：“怎么？你竟是不舍得走了不成？” 楚离月连忙摇头：“不不，我是归心似箭，一时听见这个好消息，欢喜得竟然呆了。”她做出一副坦荡喜悦的模样对着华歌远敛衽一礼，“多谢阁下高抬贵手。” 华歌远定定地瞅了她一会儿，楚离月竟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又不敢贸然开口，只能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肃立等待。 过了一会儿，华歌远舒然一笑：“你想什么时候走？” 楚离月毫不掩饰：“自然是越快越好。” 华歌远勾起了嘴角：“可是你却没有说过，如何将你承诺给我的礼物送过来呢？” 话音未落他就脸色一变，衣袖一甩，隔空一掌就将楚离月抽了出去。 楚离月没想到华歌远明明一副温和清雅的模样，却说翻脸就翻脸。虽然看到华歌远的动作，但是身体的反应速度却跟不上，只能被他抽得凌空飞起，从高高的平台上向着海面坠落了下去。 努力催动自身玄力，可是原主李月月修为不足，根本没有练出护身玄光，那个清媚香的美颜植株元魂又根本派不上用场，楚离月只有咬着牙等着重重撞入水中的疼痛。 不知道在空中坠落了多久，楚离月终于看见了那片蔚蓝色的海面。 在定海峰上居高临下地看山脚下的海面时，那片海是深蓝色的；后来华歌远发狂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那片海却并未消失，只是颜色也变成了一片漆黑，永远有无数黑气在海面上缭绕。 现在楚离月接近了这片海，才发现这海水竟然是透明的，只是其中缭绕着纯净的蓝色雾气。有些地方的蓝色雾气比较集中，颜色就显得深沉许多。 那些蓝色让她想起当初她在启灵殿开窍时候看见的玄河上的蓝色气体，尤其是登上大龙门之后那些近乎实质的蓝色气体。 来不及多想，楚离月就已经落入了水中。 原本做好屏息浮上水面的楚离月，一沾到海水就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力量向下拖拽着她，根本无法抵抗就整个人陷入了海底。 楚离月心中有些慌乱，难道这定海峰下的海面还有什么玄机？ 她努力保持冷静，尽量不胡乱挣扎，而是憋了一口气猛然向上一扑，同时催动全身的玄力，试图挣脱下方的吸引力。 但是随着她催动玄力，海底下那种向下的力量也随之加大。楚离月不但没有如她所想地蹿上去一截，反而更加快速地向下沉去。 楚离月以为自己会很快窒息，可是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却迟迟未至。 她被海水中的漩涡裹挟着，不停旋转向下，也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整个人都头晕眼花了，才突然静止了下来，感觉自己踏在了实地上。 定下心来，抬头向着四周望去，楚离月这才发现她头顶上有一个黑紫色的漩涡，正在慢慢缩小。而漩涡的那头，却正是隐隐透着蓝色的海水。而楚离月现在所在的地方，却仿佛是一个深海之下的世界一般，根本看不见一丝阳光，头顶上全都是黑沉沉的云团，方才那个漩涡就是在云团之中出现的，现在已经消失得没有了一点踪影，好像它从来就 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是奇怪的是，虽然没有一丝光线，楚离月却能够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完全不受影响。 她现在应该是在一处山谷之中，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只是这山崖上却看不见一丝绿色，全都是光秃秃的山石和裸露的岩土，一根小草都看不见。 空中到处飘动着黑色的雾气，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有的颜色深黑，有的颜色浅灰，随着风向四处飘荡。 前后望一望，这个山谷的两头都被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阻挡，根本看不清通向何方。 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看不到任何活人的踪迹，也找不到任何能够指引路线的线索，楚离月索性随意抬起脚，向着前方走去。 一抬脚，楚离月就觉得不对，她的步伐似乎有些不对。对于自己身体各项数据一直保持关注的楚离月发现，自己变成李月月之后步速和步幅都发生了变化，现在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伸出手来一看，楚离月就确定，现在的身体正是她自己的身体，是清辉帮她重塑之后的躯体。 华歌远真的把她放回来了？可是这里又是哪里？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想要知道她正在什么地方。 越打量楚离月就越是觉得奇怪：这个世界怎么和华歌远变成邪魅疯狂形象后，定海峰变化成的那个世界那么相似呢？ 一样是被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一样是空中上下飘动着各种黑色雾气，一样是没有任何花草鸟兽，一样是晦暗阴沉。 难道她还在华歌远的阵法之中？ 山谷中到处都是黑色雾气，不过楚离月走过去的时候，这些黑色雾气却好像有意识一样，不约而同地躲开了她前进的道路，飘向了其他地方。 有时候，这些黑色雾气会碰在一起，互相纠缠着，最后融为一体，形成一缕更加深沉粗壮的雾气，继续在山谷中飘动。 楚离月觉得有些不对，她怎么感觉这种黑色雾气似乎是有意识地去吞噬其他雾气呢？那些稍微粗壮点的雾气一般是抓住时机主动出击，而那些相对瘦弱的雾气则会小心翼翼，见势不妙就飞快地逃开。 到底是不是她想多了？楚离月开始盯着山谷中最深、体型最大的那缕黑色雾气，想看看它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那缕雾气竟然好像感觉到了楚离月的目光一样，飞快地隐藏到了山崖后面，好半天都没有出现。 楚离月心中称奇，大步向前走去。 仿佛她是什么恐怖大魔王一样，那些雾气几乎是逃命一般飞快地向着四周逸散。 楚离月甚至觉得从它们的身形中，还能看到它们惊恐的脸、听到它们尖叫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转头向着不远处正纠缠在一起的两缕黑色雾气走去。 就在她还距离那两缕雾气十几丈远的时候，正纠缠得难舍难分的两缕雾气突然僵硬起来，然后就是疯狂地扭曲变形，一个向上飞快地飘起，一个扭头就钻进了山崖缝隙里。 楚离月站在原地，确定这些雾气是有意识的。 她猛然回头，一眼看见那个藏在山崖后面的深黑色雾气偷偷地飘了出来，似乎正在蹑手蹑脚地向着某个方向挪去。 楚离月向着它走了过去，那团深黑色雾气立刻疯狂奔逃，一闪身就钻进了山崖里！ 耸了耸肩，楚离月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那么害怕自己。 不过，既然这些小东西对她并没有威胁，那她也不是非要弄清楚它们的身份的。对现在的楚离月来说，回到镇守山大墓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继续沿着自己选定的方向向着山谷的一个尽头大步走去，一路上不知道吓飞了多少黑色雾气。 可是山谷似乎无穷无尽，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都仍然没有看见尽头。 如果不是楚离月能够确定她是一直在向前走的话，真的会以为碰到什么灵异事件了。 突然，楚离月睁大了眼睛，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团黑色雾气。 这团黑色雾气比之前她所见到的最大最黑的那团颜色还要深，个头还要大。 楚离月这一路上也大概看出来了，这里的雾气颜色越黑、个头越大，就越有力量，越能吞噬更多的同类。 这团雾气似乎也感觉到了楚离月的存在，只是它却全身颤抖，显然是十分紧张，却没有像之前的雾气们那样迅速逃离。 它在不停地旋转着，像是一团小小的黑色旋风。 当然，现在是一团一边旋转一边颤抖的黑色旋风。 楚离月索性站在远处，抱着胳膊看它这样旋转到底是在干什么。 很快她就明白了——那团旋风就像是一只陶瓷花瓶的土坯在工坊的底盘上旋转一样，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着它的高矮长短。 每一次旋转，黑色雾气的形状都在不停改变，慢慢地，竟然显露出了一个人形。 当黑色雾气终于停止旋转的时候，一个十分标准的女子体型已经完全铸成。 身姿曼妙得像是一个性感的剪影。 黑色人影落到了地上，一滴蓝色水滴不知从何出现，正正落在她的眉心。 就像是黑色人偶突然开启了神智，涂上了色彩，原本只是一个剪影的人形慢慢明亮起来。 从上到下，黑色的青丝、漂亮的美人尖、宽阔的额头、明媚的双目、高挺的鼻梁、丰满的红唇以及雪白的肌肤……一点点显示出来。 直到一双小巧的赤脚也完全成型，女子开始缓缓睁开双目。 她赤着身体，走向楚离月伏地行礼：“新生灵民叩见大人。” 楚离月看着这离奇而又生动的一幕，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此时听到她的自称，更是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她无意与这个女子多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更不想去问这个女子为什么叫自己“大人”。 楚离月向着她点了点头，随便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就抬脚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一声不吭地跟在了楚离月身后。 楚离月转过头对她挥手：“别跟着我，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赤身女子有几分畏怯地看着她：“小民愿意追随大人，为大人效劳，感谢大人方才的不杀之恩。” 第377章大人性子真好 楚离月皱着眉头回头，看见的却是身后女子瑟缩低头的模样。 “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杀之恩，更不需要你的追随。”楚离月耐着性子解释，“我还有事，你别跟着我了。” 女子的样子十分可怜，她偷偷看着楚离月的表情，小声地说道：“大人方才没有吞噬小民，就是对小民的不杀之恩。” 楚离月无语，吞噬她？她可对那些黑色雾气没有食欲。不过，听这个女子的意思，似乎那些雾气躲着她，都是害怕她吞噬它们？ 再想想这个女子一口一个“大人”，真不知是把她当成了什么人物。 楚离月说了几次，甚至还冷下脸来斥责她，她却仿佛认定了楚离月一样，哪怕是远远地跟着也不肯离开。 又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对人下杀手，楚离月到了后来干脆就不理她，只管大步向前走去。 被一个裸女寸步不离地跟着，可真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又走了快一个时辰，仍然是无法看到山谷的出口，楚离月有些郁闷了。 她停下来四周观望，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来问路。 那个裸女见状，怯生生地走上来问道：“大人可是久不归来，忘记了灵谷的出路？” 楚离月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一副高姿态：“你可知道从哪里离开这里？”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女子，准备一旦对方有什么异常举动，认出来她并不是他们这些雾气的什么大人，楚离月就立刻动手，绝度不能让这个女子传出消息。 虽然如今还是觉得有些虚弱，未曾恢复全部的实力，但是面前的女子却更是弱得可怜，楚离月对付她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虽知道那个女子竟然好像没有一点疑心，反而露出了一脸“十分荣幸为您效劳”的表情，弯着腰儿回答楚离月的话：“大人这般修为，只要放出几分气势，这灵谷的守卫自然就会来接的。”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催动了几分玄力，顿时散发出一股冷冷的威压。 周围数十丈内的黑色雾气顿时颤抖起来，有一小部分颜色深沉的努力向着远离楚离月的方向逃去，即使如此，它们的颜色也很快黯淡了下来；而大部分的黑色雾气则连逃都来不及，直接化为乌有。 那个女子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跪伏在地，露出了细细的腰肢和漂亮的蝴蝶骨，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果然，随着楚离月放出的玄力威压越来越大，头顶上的乌云竟然开始抖动起来，不一会儿，两个黑影从中坠落。 那是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子，都穿着同样的黑色长袍，手中都握着一团黑魆魆的雾气凝成的武器，一落地就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他们的模样同那日发狂后的华歌远倒是很像：眼周一圈深深的黑眼圈，长眉向上斜飞，眼眸中的黑色带着几分妖异，嘴唇也是一片黑紫。 他们的长发扎在脑后，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身上的黑袍也仿佛是雾气凝成。 楚离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这两个人走到自己近前，对自己躬身行礼：“参见大人。” 越是因为对这里不了解，楚离月的态度越是装得冷漠倨傲，她连点头都不曾点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就算是应答。 那两个守卫越发面色谨慎起来，连楚离月身后站起来的那个女子他们都不敢多看一眼。 “大人归来，我们迎接来迟，还请恕罪。”两个守卫躬身请罪，“大人此时可要离开灵谷？” 楚离月越发倨傲，鼻子里哼了一声。两个守卫不敢怠慢，连忙将手中的武器向前一推，竟然显出一个黑色雾气勾出的门户来。“大人请。”两名守卫躬身，楚离月才待迈步，那个女子竟然也跟了上来。她不知道是不是看见那两个守卫身上的雾气衣物，照样学样还是怎么着，居然也在身上裹了两个小小的衣物，将身子遮了一半，看 起来倒是舒服了许多。 两名守卫对着那个女子瞪了一眼，那女子却紧紧跟在楚离月身后，并不后退。 “大人……”一名守卫迟疑着开口，想要询问楚离月，这个小民显然是初初诞生，如果任由她进入灵谷深处，也是不合规矩。 他们这里原本是没有太大规矩的，不过后来天帝大人从沉睡中醒来，对暗部进行了改革，一时间不知道灭杀了多少强大的灵族，才硬生生将规矩立了起来。他们守在这里，以前是一个肥差，看见那些新生小民，如果馋了就随时可以将他们吞噬。现在却有了规矩，必须将新生小民留在这灵谷中三个月，让他们互相厮杀之后，活下来的才能叩开灵门，进入灵谷 深处。 这个小民一看就是今日才凝成人形，却想要躲过这一关，这可不是什么合乎规矩的事情。 只是这两个守卫也看出来了，这个小民许是抱上了这位刚刚经过冥渊洗礼的大人物的大腿，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等大人给他们一个说法了。 楚离月回头看了看两名守卫，冷冷的“嗯”了一声，带着问话的尾音。 不等守卫开口，那个穿着三点式的女子已经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拽住了楚离月的衣袖：“大人……” 楚离月眼角一沉：“废话什么，还不跟上？”那女子就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低着头跟在了楚离月身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非要跟着她一起离开，不过看在这个女子还算识趣并且帮助了自己的份上，楚离月还是决定替这个女子挡一挡。 两个守卫再不敢多说，只能恭谨地伸手请楚离月进门。 楚离月一脚踏过黑色雾气勾勒出的门户，就感觉自己一下子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仍然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只是却山明水秀，花草茂密，阳光明媚，百鸟啼鸣，再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那个女子一出来就发出了一声惊叫，一头钻在了楚离月的大袖之下。 两个守卫在背后无声冷笑，一个新生小民给他们耍这个心机，修为不够还想离开灵谷来这深处，也不看自己能不能经得起这阳光照射。 楚离月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袖子下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考虑到身后两名守卫还在，一时也不方便开口，就大踏步向前走去。 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收起了门户：“这是从哪里归来的大人？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吓人。” “这谁知道，大人们去做任务耽搁个几十上百年都是有的，我们才在这里当差多久，哪里认得全？” “不过这大人性子倒是好得很，看起来冷冷的不爱说笑，心底却柔软得紧，一个新生小民她也放在心上。” “可不是，要是碰见那些心狠的，但凡那小民敢摸摸大人的衣角，都是死路一条。” 两人议论着，再次消失在原地。 楚离月只是因为不了解这里的规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里知道竟然被看成了心软手软的好性子？ 她已经猜出了这里恐怕就就是传说中的暗族领地，方才的灵谷就是暗族所有成员的诞生之地。那些黑色雾气，估计就是暗族最初的形态，它们互相追逐吞噬，直到实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凝成人形。 暗族也就增加了一名成员。一直跟着楚离月的那个女子显然就是刚刚诞生的暗族成员。 只是楚离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非要跟着自己。 那个女子已经化作一团雾气，缩在楚离月的衣袖之下，似乎是害怕明亮的阳光。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寻了一个山石后的阴影站定：“出来吧。” 那团雾气抖了抖，却还是滚落下来，变成了刚才的那个女子。 “说说吧。”楚离月微微释放出威压，面前的女子就禁不住软下了身子，跪到了地上。 “大人饶命。”女子伏地乞求，“小民不该攀扯大人，只是在那谷中，不免还要被同族吞噬，为求活命，才不得不祈请大人荫庇。” “你且详细说来。”楚离月更加摆出了一副古意昂然的架势。 方才那两个守卫在她背后的议论也都被她听到了，知道他们怀疑自己是暗族的前辈，出任务时间太久刚刚返回。为了掩饰自己对这里的生疏，她索性就更向这方面表现了。 那个女子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生怕这位大人一时不悦，就将自己化作飞灰回归灵云，或者将自己一口吞噬彻底灭杀。她小声却清楚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原来这灵谷之中如今却是一个半封闭状态，能进不能出。不管是从立功受赏、从冥渊中经历神魂洗礼回归的前辈，还是初生乍到、从灵云中蕴育出的小民，都会出现在 灵谷之中。 他们这些小民，从灵云中分出一缕暗死之气凝成的神魂之后，就开始有了初步的神智和记忆，也如同人族的幼儿一样，在灵云之下四处飘荡，因着灵云的庇护，并不会受到赤阳大日的威胁。 而他们本能之中就知道要去吞噬比自己弱小的同族，壮大自身，直到能够凝成人形，才算是有了一个阶段性的进步。否则就是被别的暗族吞噬的下场。楚离月心中却是暗暗想道，上辈子看那些神魔鬼怪故事，那些妖物都要化作人形，她就非常奇怪。如今到了玄元大陆，兽族和暗族却也不约而同地选择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化为人形，这到底是为什 么？那个女子低声说道，凝为人形并不是就完全安全了，接下来还要在灵谷之中驻留三个月。到了三个月之后，如果还能不死，才能见到守卫，离开灵谷去往更深处寻找下一步的机缘。 第378章变身暗族 这个女子之所以非要扒着楚离月不放，实在是因为她知道这灵谷之中有一个已经凝成人形将近两个月的同族，早就盯上了她，只等她化成人形就要把她吞噬掉。 她知道那个同族就是要趁着她化形之时下手，已经将化形的时间向后推了好几次，更是找了不少地方，都找不到一个安全的所在。 正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楚离月却突然出现了。 楚离月身上浓浓的冥渊气息，让所有游荡在空中未曾化形的同族都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却给了她一个拼死一搏的机会。 她已经发现，这位大人性格极其仁慈，或者极其高傲，根本没有吞噬任何同族的意思。哪怕是来不及避让的同族，这位大人也不曾动手。 与其等着不得不化形时被同族吞噬，倒不如趁这个同族都不敢出头的机会，抓紧时间凝成人形。 等到她发现楚离月果然对她没有任何恶意，就更加进一步选择跟随楚离月，一心想要得到楚离月的庇护，早点离开灵谷，去外面过上安全的生活。 楚离月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讲完自己的经历，想起夙凉等人提过，暗族之间的关系是明晃晃的弱肉强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强者吞噬弱者，非常常见。 她面无表情地问道：“我以前在的时候，不管哪里，都并不安全。” 那个女子听到楚离月没有责怪，反而好像要询问这些年来族里的变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抬起头来，露出胸前大片隆起的雪白，对着楚离月妩媚一笑。楚离月这才第一次认真去看她的容貌，方才只顾着惊讶她从黑白变成彩色的过程，如今才看见，她也是斜眉挑起，黑眼圈像是烟熏妆，配上眼眸中的魅惑色彩和三点式下火辣的身材，和同样外表的男人一 比，倒是更加多了几分特殊的魅力。 那女子见楚离月打量她的容貌外表，不但没有害羞，反而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伸出一双粉光致致的玉臂就去搂楚离月的腿。 楚离月眉头一挑，一朵小小的金色火焰就跳了出来，漂浮在她的胸膛和自己的小腿中间。 只要她继续向前一步，就会撞到这朵不过指头肚大小、静静燃烧的火焰上。 看起来不起眼的火焰，却将这个女子吓得向后急忙一仰，迅速地退了好几步，双手都按在了身后的地面上。 楚离月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保持距离，嗯？” 一直觉得这位大人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却未免太过仁慈，如果能够扒上去绝对有不少好处的女子终于明白了形势，整个人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有丝毫放肆。 那朵火焰，虽然个头很小，但是其中散发的恐怖气息却让她本能地全身颤抖，瞬间被恐惧淹没。 她能够感觉到，这朵火焰中蕴含的力量不仅强大，更重要的是似乎还对于灵族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似乎只要被它轻轻碰到，就会立刻灰飞烟灭，彻底消失。 她这才明白，在大人面前，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蝼蚁，大人不介意时便罢，任由她做些小动作；大人一旦出手，哪怕是一个小指头，都能把她碾成齑粉。 女子伏在地面上，轻声说道：“小民虽然在灵谷之中，不闻外界动静，但是也知道灵谷的规矩有些改变。不知何时开始，那些可以随意入内捕捉新生小民的族人，再也不见了踪影。灵谷也多了守卫。” 虽然是初成人形，但是从灵云中孕育出来的时间却很漫长，所以她也对灵谷中的变化和各处情形有所了解。 楚离月等她讲完，才皱着眉头问道：“如今族内，是谁为首？” 女子小心地回答：“听闻灵帝陛下时常自沉睡中醒来，制定了很多规矩，如今族人都十分尊崇灵帝陛下，称为‘天帝’。” “天帝说过，我灵族必将统领天下，将人族与兽族都踩在脚底。所以要我们同族不可随意互相吞噬，惟有灵谷之中方可。出了灵谷就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因为我灵族族人实在太少了。” 楚离月听她讲了一些，也听出来她所知不多，于是对她挥了挥手，让她不要再跟着自己。 那女子还要上前纠缠，却被楚离月一个眼风扫过去，察觉到楚离月目光中的杀机，不得不战战兢兢地退了回去，缩在了山石后的阴影里。 她如今连强烈一点的阳光都照不得，更不要说冒着险去追楚离月了。 楚离月站在阳光下，却没有任何不适。看着周围明媚的阳光和花草，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步伐也轻盈了不少。 这里居然是暗族的领地，不过这个时候楚离月已经发现自己恢复了大半实力，心中踏实了许多。 她笑吟吟地举起手来看，终于不是李月月那双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活计、更不要说修炼的手了——突然，楚离月的目光定住了。 她伸出来的十根手指，指甲都是乌黑的颜色，简直是涂了最上等的黑色指甲油都出不了这种完美的效果。 想起刚才那个暗族新生女子和灵谷的两个守卫都毫不怀疑她的身份，楚离月不由苦笑，恐怕她现在的脸也和他们一样了，都是斜飞双眉、乌黑眼圈和乌黑双唇吧？ 不用说，这一定是华歌远的手脚，难道他竟然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暗族不成？ 楚离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身黑袍，只是和那些守卫不同的是，她的衣袍完全看不出来任何黑色雾气，根本就是凝实无比。 如果变成一个暗族……如果华歌远就是暗族的某位高层，甚至就是那位天帝，总之楚离月就有了一个被他紧紧握着的把柄。 为了变回人族，楚离月一定想办法讨得华歌远的欢心，所以华歌远就不用担心楚离月离开之后不守承诺，不把他想要的东西送回来了。 难怪华歌远冷笑着问她如何把东西送回来，然后不等她一巴掌就把她打飞了，原来他早就想好了。 这个人还真是心思够缜密的，生怕自己只是忽悠他，到底还是耍了楚离月一招。 楚离月心中一时也有些慌乱。 暗族的名声实在不好，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了暗族，更不知道该如何变回去。而清辉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和之前灵谷之中几乎没有尽头的情况不同，楚离月只是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是不同。 两边的山崖上种满了参天大树，生满了各色野草野花，慢慢地，竟也看见路边有一间间漂浮在空中的房屋，样式各有不同，不过大多都是黑色的。 越向里走，道路两边就越是繁华，竟然有些人间俗世红尘的模样。也有酒馆客栈、摊点车马，大多都是黑气氤氲，在这阳光之下，就像是一簇簇冒烟的薪柴。 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些黑袍男女，不过空中偶尔有些穿着其他颜色袍服飞过的，这样的人往往能够招来下方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 楚离月看着山谷两边像是人族一样摆摊设点的暗族人们，看着他们身上散发的或深或浅、或浓或淡的黑色雾气，心中实在有些违和感，仿佛进入了群魔乱舞的黑市。 也不知道华歌远对她做了什么，她大摇大摆走在暗族的集市上，也没有一个人对她产生怀疑。倒是很多人一感觉到她，立刻都退避三舍，在路边躬身行礼，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楚离月倒是对集市上的东西很感兴趣，不知道这暗族平日都买卖些什么。 仔细看去，这集市上也有小点心、小饭摊，也有大一点的饭店酒馆，也有两间客栈，却好像根本没有卖衣服首饰的地方。 楚离月背着手，一路走一路看，哪怕别人都躲着她，她也并不在意。 如今既然华歌远是这暗族大人物，又指着她回去给他拿海音帝君留下来的东西，她就算是在暗族领地里惹了麻烦，也自然有人替她撑腰。更不要说这些暗族看见她就吓得直接退避到路边了。 有这么大的粗腿抱着，哪怕只是临时抱抱，她又有何惧？ 一路看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很远，路边的景色越来越精致，明显是经过人工加工的后果。 路上行走的人越来越少，不过天空飞过的彩衣人却越来越多。 楚离月也大概猜到，这里恐怕是接近暗族高层的住处了。 她想着华歌远也许会在这里面住着，或者给她留下了什么线索，应该不至于想让她一辈子呆在这里。 只是该从何处下手，倒是有些没有头绪。 就在她一边走一遍抬头观看半空中漂浮的各种房屋的时候，头顶上的一行彩衣人忽然降落下来，两个黑袍侍卫落在了楚离月面前：“你是哪里来的？难道不懂规矩吗？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楚离月正愁无人提供信息，此时便一脸懵懂地说道：“我……刚刚归来，竟不知去哪里好了……” 头顶上传来一个女声嗤笑：“又是一个去人族呆傻了的吧？你这是身子回来了，心可丢在了人族。” 楚离月抬头看去，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袍的女子正面带不屑地看着她，身边簇拥着一群穿黑袍的侍卫。 看着楚离月抬头，黄衣女子更是撇了撇嘴：“连个彩衣都不曾修炼出来，还在我这里充什么前辈？真是笑死人了。”她坐在一乘小轿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一把碧玉折扇，慢慢展开一半遮住了自己的半边面孔，只露出一双像是涂了烟熏妆一般的眼睛，不屑地看着楚离月。 第379章我缺一个女仆 楚离月看着这黄衣女子皱了皱眉头，她可从来没来过这里，更谈不上和这里的暗族有什么仇隙，这人莫名其妙地找她麻烦干什么？ 黄衣女子从折扇后面露出眼睛轻蔑地看着楚离月：“这种心在人族的灵族，留下来何用？来人，将她抓起来，等待发落。” 听了她这番话，楚离月反而笑了。还以为是个什么来头，弄了半天就是故意找茬的，那就是先打了再说吧。 反正听说暗族之间就是强者为尊，将她打死打伤她一律自负就行了。 黄衣女子身边的护卫们像一团团乌云，从空中向着楚离月扑了下来。 楚离月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一转，一片火焰就突然出现在了空中，将这团乌云围了起来。 乌云上顿时镶嵌了一圈金红色的边，像是炉子里燃烧起来的火炭。只是这火炭燃烧的速度太快，一晃眼的功夫，金红色的就向里面缩小了一大圈。 黑色的“炭心”迅速缩小，连一声惨叫都听不到，已经有一小半黑衣护卫灰飞烟灭。 黄衣女子为何会对楚离月下手？她却是消息灵通，知道楚离月今日刚从灵谷归来，听说是离了灵界已久，多半是到人族之中做了什么长期任务。 听那守卫说道，这个同族虽然修为很高，但是性子绵软，连那刚刚诞生的小民都能缠着她，求她庇护。她居然真的就答应了，担着干系将一个与她无关的小民带了出来。 黄衣女子听说过族中有些到人族中呆得久了，竟然忘了本族的规矩，一心想着仁慈宽厚、伦理道德，竟是变成了傻子。 这样的灵族，就算是因为立功被奖励到冥渊之中洗礼，凝实神魂，最终也无法再去接什么任务，只能落得一个丢入蕴灵泉中，回归灵云的下场。 黄衣女子正在修为突破的关口，听到这个消息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她能将这个族人抓住吞噬，将其修为吸收过来，必然能够顺利突破。 谁料想，这个灵族不说不闹，一动手就是这样的狠招！ 黄衣女子连忙出声喝止：“住手！” 楚离月怎么会听她的？她手指一捻，一个响指，那慢慢向中间逼近的金色火焰猛然一高，就像涨潮一样向里面一扑，一下子就把所有黑衣护卫全都烧得不见了痕迹。 只剩下最初两个落在地面上的黑衣护卫和空中形单影只的黄衣女子，对着楚离月看了一眼，急忙起身就跑。 楚离月又不是不会飞行，只不过是因为想要了解暗族的情况才在集市上慢慢踱步而已，此刻也不顾那两个分头逃跑的护卫，直接就扇动火焰羽翼追上了那个黄衣女子。 感受着楚离月身上那流动的金色火焰蕴藏的恐怖气息，黄衣女子手中的折扇都握不紧了。 “前辈高抬贵手，饶我一命！”黄衣女子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她只以为楚离月仍旧是一身黑袍，恐怕是不会飞行的。 现在看到楚离月背后那对光焰四射的翅膀，不用对方动手，只是那火焰的气息就逼得她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楚离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翅膀微一扇动已经到了近前，手中的焚天一刀劈下，已经把黄衣女子焚烧成灰。 没想到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对于这些暗族似乎特别有克制作用，只要挨着一点，暗族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无声消失了。 既然已经动了手，楚离月也不再有什么顾虑，她扇动翅膀，向着前方空中的各种建筑飞了过去。 飞得近了才发现，这些房屋建筑颜色已经不再全都是黑色，越是向内色彩越是鲜艳。 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建筑漂浮在空中，大部分都是保持着同样的高度，不过越往里飞，那些建筑物的高度就越高。 楚离月一路飞来，竟然没有一个暗族出来阻拦，而是任由她一路飞到了明显是高层居住的地区。 正在楚离月不知该不该继续向前飞行的时候，突然一个男声从上方传下：“你，上来。” 楚离月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一身紫红色长袍的暗族男子盯着自己看。 这个男子斜躺在一座紫色城堡模样的建筑前，看见楚离月抬起头来，他侧头对着楚离月露出了一个邪魅意味十足的微笑。 紫发紫眸紫唇……楚离月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配色，还是飞了上去。 这个男子显然是暗族的高层人物，她现在正是没头脑的时候，听听他说什么，也许会有帮助。 紫发男子目光灼灼盯着楚离月背后的一双羽翼，对着楚离月伸出一只手：“过来。”随着他的动作，一座华丽的大门出现在楚离月面前。 黑色为底，上面画着紫色的花纹，大门的弧形门框上也画着紫色的纹路。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楚离月也不犹豫，坦然迈步走入其中。 穿过大门，楚离月就出现在了紫色城堡前的白色广场上，面前正是斜躺在大树树荫下的紫发男子。 楚离月也不知道他们暗族如何行礼，索性收起了背后的翅膀，按照人族的礼节行了个礼：“你好。” 紫发男子嘴角微微一勾，表情炫酷得让楚离月不忍直视。 “原来是去人族执行任务去了？”紫发男子上下打量着楚离月，“去了多久了？怎么看你归来之后，似乎连灵族的规矩都不懂了？” 楚离月顺水推舟，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样。” 紫发男子居然并不惊讶，反而点了点头：“你可是刚刚接受过冥渊洗礼？” 楚离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了，她猜测自己从定海峰掉落下来进入的海水或者之后进入的海中某处可能就是暗族的另一个重地——冥渊。 这无疑是华歌远做的手脚。 她点了点头：“我只记得自己落入了海中，被漩涡牵扯着向下坠落，然后发生什么就不记得了。”紫发男子呵呵笑了起来，他就那样懒洋洋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身边摆着各种楚离月叫不出名字的瓜果零食酒水，对着楚离月点了点手指：“你啊，一定是在人族之中做了什么违背族规的事情，所以被冥渊 洗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不过连带着你对灵族的一些记忆都模糊了。” 他随手从旁边的小几上取了一杯酒，示意楚离月上前去：“来，陪我喝一杯。” 楚离月不知道这是什么酒，略一犹豫，紫发男子就挑了挑眉毛：“怎么？你害怕我暗算你？” 看着楚离月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不肯接，紫发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冷冷地把杯中紫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随手把酒杯往身后一抛，手指对着楚离月一点，一团紫色雾气就冒了出来，瞬间化成了一个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妹妹何苦惹得伯爵大人不高兴呢？”美貌女子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短衣短裙，腰肢和长腿都裸露在外，手指留着尖尖的指甲，说起话来语气十分柔和，可是动作却一点儿都不犹豫，直接向着楚离月的胸前抓 去。 “掏出她的魂核，正好我还缺一个女仆。”紫发男子漫不经心地说。 楚离月冷笑一声，手指一抬，一朵金色莲花就倏然绽放，将这个美貌女子笼罩在内。 莲花花瓣张开，像是一张嘴巴一样吞下了美貌女子，立刻就闭合了起来。 楚离月手指一晃，金色莲花再次张开花瓣，落在了她的指尖上，可是方才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紫发男子猛然坐直了身体，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目光：“莲花？你，你是陛下的人？” 楚离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也不说破，只是冷笑着托着金莲看着他。 紫发男子神情有些尴尬，他确实是看中了楚离月的修为和容貌，尤其是那双火焰羽翼，让他感到危险，所以更加增加了她的吸引力。 原本想着喝一杯酒，就如很多灵族男女一样，看得顺眼了也不必询问身份，找个地方就可以交合求欢。 灵族虽然不能如人族和兽族一样通过男女交配产生后裔，但是却可以由此提高彼此的修为，所以大家对此并不在意，只要两厢情愿就好。 谁知道这个刚刚从人族归来的家伙竟然不解风情地拒绝了，他才恼羞成怒想要将她炼制成专属于自己的奴仆，没想到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就这样轻易被对方灭杀。 紫发男子身份尊贵，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才得到了这伯爵之位，从刚才楚离月的动作中也能判断出对方并不好对付。 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战则胜负不知，不战的话，面皮往哪里放？ 别看这周围好像十分安静，但是那些和他身份相近的家伙们那个不是耳聪目明？这会儿恐怕都一个个在笑着等着看他笑话呢，如果这次服了软以后还怎么威慑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传了过来：“月儿，你怎么跑去打扰紫伯爵去了？还不快回来？” 紫伯爵和楚离月都抬头向着外面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素白色衣裙的女子从空中一步步走了过来。 一看到这个女子，紫伯爵的脸色就变了。他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紫予见过大人。” 楚离月看着这个女子，脸色也变了。 这个女子容貌并不算是特别美丽，但是她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一双眼睛尤其灵活明亮，不论是谁，第一眼都会被她的眼睛吸引。最关键的是她的这张脸，楚离月记忆深刻！ 第380章一家三口 这张脸，在原主的记忆中印象深刻无比。那根本就是原主的生母程夫人程萱竹的面孔！楚离月怔在当地，那边的素白衣裙的女子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根本不需要紫伯爵有任何邀请开门的举动，就随便一脚踏了进来，走到了楚离月身边：“傻子，怎么去人族呆了不到百年，当初的伶俐劲头都 没了？” 紫伯爵在一边赔笑：“这是大人的朋友吗？果然修为高深，非同凡响。” 素衣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握住了楚离月的手，柔声说道：“走吧。” 楚离月认出了那双手，正是之前她在追踪血手的时候，看到的那双手。 因为那双手和血手之前的形象反差太大，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 现在看来，他们之前猜测血手说不定是程夫人的可能，竟然变成了现实。而且，她看起来在暗族中的地位还非常高，连这个所谓的伯爵在她面前都不敢有一点不敬。虽然不是原主，可是楚离月对于楚辂夫妻的感情却慢慢在这几年培养了出来，不管是楚家族人对于楚辂的尊敬、楚义亭他们这些战神卫对于楚辂的崇拜还是楚离月自己所看到的楚辂做事留下的痕迹，都让 楚离月对他们有了一种亲近感。 如今突然看见本应死去的程夫人，居然是暗族的高层，她一时竟然有些迷茫，直到那只柔软滑腻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楚离月才清醒了过来。 她到底是程夫人？还是暗族高层？当这张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楚离月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是不是暗族又在耍什么花招？ 也许就是因为她并不是程夫人的亲生女儿，才会有这样冷漠的疑问吧？ 不理会紫伯爵殷勤的相送，素衣女子就这样拉着楚离月走了出去，在她面前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玉白色大门，两人就这样走了进去。 迈过这个大门，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院。 楚离月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她追踪血手来到的那个福寿里的破旧小院，也是当初楚辂童年和父母家人在一起居住的小院。 只是和福寿里那个真正的楚辂故居相比，这处小院要精致完美得多。 房顶上铺着茅草，围着小院的是不高的土坯墙，看起来古朴简陋，可是每一个角落都看得出来是主人精心布置过的。 素衣女子握着楚离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另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小院的木门。 楚离月几乎是屏着呼吸跟着她迈进了小院，果然其中的布置和福寿里楚辂故居完全相同，只是更加完整而已。 就连小院角落里的那株大槐树，都几乎一模一样。 当楚离月看见大槐树下石凳上那个魁梧的背影的时候，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 她回过头，去看身边的素衣女子，眼圈却禁不住发热。原来楚辂还有一部分神魂，竟然留在了这里！那么，这个女子真的就是程夫人？ 素衣女子拉着她的手，嘴角微微翘起，使劲眨了眨眼睛，将她带到了那个身影的面前。 “楚大哥，你看谁来了？”她的声音清脆娇俏，和方才在紫伯爵面前的深沉冷漠截然相反。 魁梧的身影抬起头来，露出了楚辂的脸庞。 他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身上，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楚离月的脸，目光有些呆滞。 楚离月脸上的兴奋慢慢被酸楚取代，她微微低下头，不让他们看见她眼中溢出的泪水。 程夫人推着她在楚辂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两人之间，笑微微地对着楚辂说道：“楚大哥，离月来看你了，这么久不见她，你一定很想她了吧？” 她回头看了楚离月一眼，拧起了眉头：“你怎么弄得这个样子，难怪你爹认不出你来了！” 楚离月低头看看自己，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 素衣女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我还没问你呢，你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灵族？” 楚离月听到“灵族”这个词，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同样的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素衣女子叹了口气，一只手握住楚离月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楚辂的手：“没想到我们一家人竟然在这里团聚。”她本身就是灵族，自然也能感觉出来楚离月并不是被灵族占据了肉身，而是自己成为了灵族。一般人族“堕入暗族”，都是因为心中存在着极大的不甘、愤怒、仇恨等极端情绪，这种情绪越是激烈，就越容 易吸引天地间的黑暗气息，让他的神魂慢慢改变，最终有一天成为暗族。可是她之前刚刚在人间见过楚离月，加上她手中掌握的各种情报，她能够确定楚离月在人族的世界里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也为他们夫妻报了大半的仇，楚离月根本没有理由产生那种黑暗情绪，更不可 能黑暗到成为灵族一员。 方才是得到消息，急忙赶去将楚离月解救出来，根本没有仔细观察楚离月。现在程萱竹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楚离月，发现她身上竟然带着冥渊的气息。 冥渊并不是每个灵族成员都有资格进入的地方，只有为灵族立下大功的成员才能得到天帝的特许，进入其中修炼一天。只是一天，已经足以让灵族的神魂凝实无比，再也不惧各种针对灵族神魂的玄术。想到这里，程萱竹心头一紧。就算是她如今的地位，对于天帝的了解也还是很少，只知道天帝陛下修为高深莫测，心思变化无常，手段狠辣冷酷，楚离月一个人族少女，怎么就会得到他的许可，去冥渊之 中洗礼去了？ 楚离月见她面色变幻，神情沉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楚辂。 楚辂突然开口了，他皱着浓眉吐出了一个字：“丑！”楚离月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见乌黑的指甲的时候，她心中一动，才明白为什么楚辂说她丑、程夫人说她“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她现在一定也是和外面那些暗族女子没有什么两样了，只是不知打眉 毛有多斜、眼圈有多黑而已。 程萱竹见她按着自己的脸颊发呆，不由失笑：“你都这个修为了，难道还不知道神魂的修炼和变化吗？” 楚离月还真没有仔细了解过这方面的资料，听了她的话，就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从容淡定的程夫人，看着楚离月的眼神和动作，突然红了眼圈，一伸手把楚离月搂在了怀里，哽咽着说道：“月儿，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作为血手组织的老大，手中的情报网堪称大陆一流，程夫人一接手血手，就调查了楚离月的经历。那个时候，楚离月已经重新开窍，引发异象，然后去了东海黑市。 但是之前楚离月经历了什么，程夫人看到那些记录，几乎都要发狂。自己捧在手心中都怕累着的宝贝，竟然被楚辙他们如此欺凌残害！ 如果不是顾忌着神秘莫测的天帝陛下，程夫人当时就想去将楚辙一家全都无声无息地杀死，制成活死人，让他们继续保有神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一天天腐烂下去！ 现在看见楚离月的动作，和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好像他们三个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程夫人终于忍不住抱着楚离月哭了起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什么都没经历过，只知道修炼，到处都被人捧着，突然有一天，世界就变了，身边的人都开始不怀好意。未婚夫的背叛，姐妹和叔叔的暗害，全世界的嘲弄…… 她的宝贝是怎么一个人扛下来的啊！楚离月忍着泪水，轻轻拥抱着程夫人，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没事啊，你不是应该知道吗？我现在已经是楚家家主、女国公了，庞家都被我给踏平了，我修为也已经是化珠境界，这世间能够打得过我的 也不多了，谁还能给我苦头吃？” 程夫人松开她，抬起头来问道：“你没吃苦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程夫人就拽出了一面镜子，自己握着手柄送到了楚离月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你爹都认不出来你了！” 楚离月一看，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果然是双眉斜飞，眼睛上是超浓烟熏妆，嘴唇也是乌黑一片。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更不要说楚辂了。 程夫人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收起了镜子说道：“既然你都是化珠境界了，难道不知道神魂是什么模样，只在你一念之间吗？” 楚离月被她点醒，果然心念一转，就恢复了之前她正常的容貌。身上的衣服也换上了一身雪青色花草纹绣的衣裙。 楚辂眼睛一亮，突然开口叫道：“离月！离月！” 楚离月鼻子发酸，听着昔日战神如今如同小儿一样的口气，只能忍着眼泪对楚辂轻轻一笑：“爹，我是离月啊。” 楚辂兴奋地站了起来，几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楚离月转起圈来：“离月，离月！爹回来了，你想不想念爹爹？” 程夫人和楚离月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这是楚离月小时候，每次楚辂打仗回来都会发生的一幕。 现在楚离月已经不是当初按个幼小的扑在父亲怀里求抱抱的小女孩了，可是楚辂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这个地方吧。 楚离月伸长胳膊搂住了楚辂的脖子，柔声说道：“当然想了，不仅我想，娘亲也想得很呢。”楚辂终于放下了楚离月，走过去握住了程夫人的手，程夫人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第381章都是我害了他 楚离月站在一边，看着程夫人伏在楚辂怀中痛哭，眼泪终于也忍不住在脸上奔流。 这一刻，楚离月仿佛体会到了原主心中对于楚辂夫妻的眷恋和孺慕之情，再也没有了和这两人之间的那层薄薄的隔膜。 楚辂静静地站在那里，双臂搂着程夫人，任由她在自己胸前哭泣。 程夫人哭了一会儿，想起了楚离月还在身边，自己脸上有些发红，推开了楚辂：“快去坐着吧。” 楚辂看了她一眼，安静地走回原处坐了下来。 楚离月咬着下唇，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爹爹，怎么会如此？” 她自然是知道其中的一部分情况的，只是如今在暗族领地中，也不知道程夫人到底有什么章程，并不敢贸然告诉程夫人，她手中还留着一部分楚辂的神魂。 程夫人脸上现出几分悲戚和愤然：“还是怪我，害了他。” 不少人都告诉楚离月，当初在飞雷山雷暴之中，楚辂原本是有很大可能安然离开的，只是程夫人突然出了问题，他以身相救，结果两人同归于尽，相抱而死。 血手以自己的例子来劝谏楚离月疏远清辉的时候，也提到因为出身和族群不同，她的爱人为了救他而死，两人最终落了一个悲惨结局。 但是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而当时在场的人，楚辂夫妻和十八铁骑，全数死去。大家只能从现场遗留的痕迹进行猜测。 现在有一个程夫人在这里，终于能够揭开这个秘密。 楚离月和程夫人一边一个坐在楚辂两侧，两个人都看着这个神情呆滞的男人，眼睛里都浮现出伤心和愤怒。 “我听楚义亭叔叔他们说，他们当时去飞雷山……收敛之时，看到的是爹爹紧紧抱着娘，两人分都分不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程夫人的修为并非弱者，怎么会在那种关键时刻出问题呢？ “发生了什么？”程夫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尖锐，和她之前的从容或娇俏完全不同，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随时准备插入敌人的胸膛。 她冷冷笑道：“自然是有人早就做好了手脚，知道飞雷山超级雷暴也不一定能够将你爹爹置于死地，所以就打上了我的主意。” 程夫人伸手去握着楚辂的一只手，面上慢慢冷了下来，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灿然生辉。 她和楚辂在中间，十八铁骑在外围，一行二十人当时本来马上就要冲出雷暴区的时候，突然，程夫人感觉到自己神魂剧烈震动起来，似乎和自己的肉身马上就要分离开来。 当时她就知道情况不妙。“我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这具身体还只有六岁。这么多年的磨合维护，早已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程夫人目光沉凝如九幽寒泉，“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灵族之中，有地位极高的人对我的 魂核做了手脚。” 事情说起来就有些久远了。 程夫人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离月，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女儿自从见面，和她之间就似乎隔了一层。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作为灵族的身份导致的。 之前她在楚离月面前出现的时候，是血手；现在她再次出现，却是一名被人族忌惮已久的灵族。 楚离月心中有所怀疑和疏远，不能确定她是否真正是自己的母亲，也是在所难免。 程夫人侧头看了看楚辂，那张英俊刚毅的面孔虽然失去了昔日叱咤天下的气势，可是依然让她深爱于心。 她扣紧了楚辂的手指，心神却仿佛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飞雷山四国大会，楚辂以自身的强悍实力震慑了秦月塘和祁昱骁，而来自海宁的蔺元白原本就和楚辂交好，四国重新签订了未来十年的协定。 楚辂带着程夫人和十八铁骑，意气风发，一路从飞雷山疾驰而下，哪怕是遇到一些小型的雷暴，也被他们一行人轻松通过。 直到他们来打飞雷山山脚下，即将离开飞雷山区域的时候，突然四周亮起了无数符文，头顶上的天空瞬间被白色、紫色、蓝色甚至黑色的电光占据，他们才知道进入了别人的埋伏。 以楚辂成珠八阶的修为，神识之中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不得不说对方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 包括他们下山的路线，都是在之前来飞雷山参加四国大会的时候提前商定好的，拟定了三个备用路线，临时选择一个，却也被对方了若指掌。 飞雷山的雷暴是有名的，但是像那次那么狂暴的，却很少见。 楚辂和程夫人并肩，胯下的黑鳞铁马虽然有些畏惧，但是却依然奋勇前行。十八铁骑簇拥在他们身边，结成了一个阵型。 二十个成珠修者的修为在阵型中流转，撑起了一个防御护罩。 虽然这个防御护罩被不断落下来的雷光和雷暴打得不停摇晃，可是却始终没有破裂，一直将他们保护到了雷暴区的边缘。 程夫人记得当时自己已经显出了疲态，而楚辂一手挥起长枪引动一些游走的电光，一边鼓励自己：“竹妹，我们马上就能冲出去了，你坚持一会儿！”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程夫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开始剧烈震动，似乎随时就要离开肉身！ 她惊叫一声，用力催动玄力想要稳固神魂，结果就是从她自己的魂核中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将她从肉身中推了出去。 离开肉身庇护的神魂本就脆弱，更何况灵族对于大日、天雷这种天生带有阳刚大道气息的自然力量又十分畏惧。在这种雷暴区突然失去了肉身庇护，对于一个灵族来说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程夫人心中各种念头都交汇在一起。 她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她要死了，而是楚辂会不会发现他深爱的妻子竟然是一个灵族？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欺骗玩弄？他会不会愤怒或者伤心？ 可是她已经无法遁形，对于楚辂来说，他一眼就能分出来，她的神魂是人族还是灵族。 程夫人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她不敢去看身边的楚辂，害怕看到他恐惧、失望乃至厌恶的目光。 可是就在她宁愿自己就这样被雷暴劈死的时候，那个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扑了过来，将她笼罩在自己怀里：“傻了吗你，怎么不知道躲啊！” 被遮蔽在熟悉的臂弯下，程夫人心中惊喜交加，可是脑子里却已经知道了敌人背后的阴谋。 能够在关键时刻控制她的魂核，将她从已经契合了几十年的肉身中推出来的，除了他们灵族的天帝陛下或者他手下的暗部之外，还有谁？ 他们早就防备着楚辂能够闯过这个吸引超级雷暴的阵法，所以在关键时候用她的安危来胁迫他！ 程夫人的神魂对于天雷来说，其吸引力简直就是一块大肥肉对于饿狼的吸引力！ 方才已经接近尾声的雷暴突然声势暴涨，几乎是同时对着楚辂劈了下来！ 程夫人咬着牙，用力向外飞去，想要引开这些可怕的雷光，却被楚辂牢牢护在身下向外冲去。 而且，楚辂腰间系着的人偶也开始闪烁光芒，越发引来了无数雷暴。 在程夫人的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那片亮如白昼的天地，而那个高大的身影始终不曾放开她，始终将她庇护在怀里，直到他轰然倒下…… 楚辂一倒，漫天雷光瞬间消失，十八铁骑也已经全部被劈成了焦炭。 程夫人扑过去，用尽全力使用灵族秘法，将楚辂的神魂招出藏在了自己体内，然后返回了灵族……她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们夫妻。 “为什么？”楚离月握紧了拳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付爹爹？” 秦月塘和祁昱骁出手，楚离月能够理解，他们生怕天元帝国实力大增，打破四国之间的平衡。 可是暗族为什么要在其中插手？如果不是程夫人关键时刻出了问题，楚辂根本不会死。 程夫人握紧了楚辂的手：“是我害了他。” 楚辂和程萱竹在天元帝国的北疆相识。 当时，楚辂二十岁，程萱竹的人族身份十六岁。 楚辂是一个凝珠七转的普通军官，程萱竹却是一个凝珠八转的猎户之女。 她以打猎的理由在北疆的山林中、村庄里寻找冥骨，偶然认识了楚辂。楚辂看她是一个孤女，经常会出手帮她。程萱竹虽然机灵、修为也高，但是毕竟是一个女子，有些事情多有不便。 你帮我，我谢你，一来二往，两人竟然产生了感情。尤其是在一次偶然的冒险中，两人陷入险境，单独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感情更是突飞猛进。 也正是在这次冒险中，程萱竹得到了一个冥骨匣子，其中便是生机指。 程萱竹知道楚辂的遭遇后，得知他被镇国公世子欺凌，心中不平，就费尽心机将生机指中的力量引出了一小部分，用灵族的秘法帮助楚辂修炼。 楚辂性子坚韧刚毅，受尽了苦楚，肉身几乎爆裂，却还是咬着牙修炼，最终竟然成功突破，成为了一个成珠修者。 程萱竹知道，楚辂如果修炼太快，很可能成为他们灵族的目标，所以她有意压制楚辂修炼的速度，没想到楚辂就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升级的脚步停都停不住，不过十来年的时间，就冲到了成珠七阶。当楚辂阵前突破到成珠八阶，斩杀了北漠国师黎难的时候，程萱竹就知道，楚辂的暴露是迟早的问题了。 第382章各种揭秘 “为什么会要找拥有冥骨同时修为突飞猛进的人？”楚离月不解。如果华歌远就是暗族的天帝，那么血手（程夫人）等负责收集冥骨，以及通过伏海露和玄元大帝陵墓中的那个骨架来进行试验，楚离月就能够理解了。无非是华歌远想要为海音帝君的回归准备一具合适的 肉身罢了。 可是，为什么还要找到拥有冥骨并且修为突进的人呢？找到他们之后又会把他们如何处置？ 程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她只是接下任务前去执行，从来都不会问那些负责颁布任务和奖励的暗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任务。 即使是现在她已经是暗部的监察部长，也仍然有太多她无法接触的秘密。 “你爹越是名满天下，我就越是担心。”程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有一天楚辂被暗族找到的准备，因为楚辂的修为确实是利用了冥骨盒子里的手指骨才会飞速提高的。 所以，当她将后来利用楚家的关系网收集到的冥骨送回灵族之后，得到了非常丰富的奖励，而其中一条则是能够进入天帝宝库挑选一门功法。 程夫人当时就选择了一门专门修炼神魂的功法，这对于一个灵族来说，也是十分正常的。灵族并没有肉身，天生就是阴性，只有不断修炼神魂使其凝实如人族的肉身一样，才算是得到了最大的保障。 只是程夫人当时想的却是，万一……至少能够保住楚辂的神魂。灵族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以及手段，真的是防不胜防的。 果然，在飞雷山中，楚辂肉身被劈成了焦炭，和她的肉身抱在一起无法分开，可是他的神魂却并未彻底消失，程夫人当时就动用这门功法，将楚辂的神魂抢了过来。 只是这些年来，也许是当时受到了天雷的伤害，楚辂的神魂不全，所以始终呆呆傻傻。可是不管如何，至少他的神魂被程夫人用心温养，不曾受到消耗，迟早有一天会恢复完整。 听到这里，楚离月低声说道：“其实，我那里也有一部分爹的残魂。” 之所以之前不说，是因为对程夫人的立场和身份还抱着怀疑，害怕她骗到了楚辂的神魂之后对楚辂不利。到了现在，楚离月才确定，程夫人真的对楚辂是一片赤诚真爱，才将这个消息吐露出来。 程夫人不由大喜。 这样的话，两个残魂合并起来，楚辂的恢复进度就会大大加快了。 “只是，冥骨对你们来说，到底有什么作用？” 楚离月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这次终于问了出来。 “冥骨，其实就是灵族的起源。”程夫人幽幽说道。 天地分阴阳，吐生死，生气化作各种植物鸟兽以及人族、兽族，可是死气却也同时遍布天地之间。 那些最精纯的死气汇成了灵谷上空的灵云，慢慢孕育出具有神智的黑色雾气，那就是灵族的幼年形态。 黑色雾气互相追逐吞噬，最终能够凝成人形的时候，就成为了灵族的新成员。 楚离月举了举手，打断了程夫人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人形？”这个问题也困扰她好久了。 程夫人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她慢慢说道：“据说以前的灵族成员并不非要化成人形，而是保持着一团雾气的形状，即使是在人族的世界里，大部分人也看不见灵族的存在。” “直到玄元大帝叩拜天地，顿悟灵机，人族从此有了修炼的方法，从兽族的口粮奴隶一变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 “从此之后，所有非人形的生灵的修炼都再也追不上人形生灵的速度。因为玄元大帝发下宏愿，愿向天地求取力量，救人族于水火之中，等到人族强大之后，他愿意舍身回归天地，为大陆增添生机。”“所以天地为之感动，才会降下灵机，令其领悟了人族的修炼法门。而从此之后，人族成为天地灵气所钟的种族，玄元大帝领悟的修炼之道只适合人形生灵修炼。想要追得上人族的修炼速度，就必须首先凝 成人形。” 楚离月恍然大悟，原来暗族和兽族之所以都要变成人形，并不是因为审美的原因，而是因为利益的缘故。只有变成人形，才能得到天地庇护，才能提高修炼速度。程夫人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我灵族天帝沉睡太久，灵族群龙无首久矣，所以被兽族杀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固守灵谷、冥渊，收缩所有力量。直到天帝有一天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穿下了无数修炼功 法，并且制定了各种规矩，才让灵族面貌焕然一新。” 居然是天帝传下了修炼功法！ 兽族主要靠血脉传承，而暗族之前则依靠种族本能，吸取所有生灵最激烈的最黑暗的情绪作为养料，提高自己的神魂实力。 直到天帝传下了人族的修炼功法，暗族才开始真正走上了修炼之途。 也难怪暗族虽然都桀骜不驯、自私自利，但是说到天帝的时候，却都保持着一份尊敬。 楚离月几乎可以肯定，这位苏醒的天帝就是华歌远了。修炼功法是能够闭着眼睛睡一觉就弄出一大堆来的东西吗？ 也只有身为天玄宗内门核心弟子、定海峰大师兄、海音帝君首徒的华歌远，才能够得到无数修炼功法，才可能随手把这些对于人族来说无比珍贵的无形财产丢给暗族！ 他恐怕根本没想过暗族能够修炼意味着什么吧？或者说，就算是知道，他也毫不在意吧？程夫人解释完毕之后，重新回到刚才所说的话题上：“冥骨是所有修者死后，神魂进入冥渊，被冥渊之水冲刷产生的死气。人族出生时体内全是生气，但是在之后的人生中不断受到各种游离于天地之间的死 气的侵袭，才会慢慢生老病死。”“所以死去的人族，神魂之中蕴含着很多死气和极少的生气。不管人族的修者在什么地方死去，他们的神魂都会进入冥渊之中，被无尽的冥渊之水不停地冲刷。那些死气，就会慢慢在冥渊底部凝成一块块冥 骨，或者叫骨石。” “冥骨在冥渊底部经历无穷岁月，然后化为最精纯的死气，汇入灵谷上空的灵云之中，为灵族不断蕴育新的成员。” 楚离月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么，在人族尚未开始修炼的时候，难道冥渊之中就没有冥骨？灵谷之中就不诞生新成员？” 程夫人微微点头：“有自然是有的，但是那个时候的冥骨完全靠的是天地之间死气的自然积累，所以灵族的成员诞生速度极慢，造成了灵族人手不足的窘境。所以在和兽族的战争中，才会一败涂地。” 人族修者出现后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体内积累着或多或少的玄力，神魂也受到玄力的滋润，所以死后的神魂被冥渊迫不及待地吸走，充当自己的养分。 暗族的成员才慢慢多了起来，有了一些蒸蒸日上的感觉。 “所以，对于你们来说，冥骨是能量来源？”楚离月对此结论并不奇怪，那就是和玄晶差不多的存在嘛。 程夫人点点头。虽然如此，但是真的比较起来，玄晶比冥骨常见多了，基本上人族修者都能弄到一块两块。 可是暗族却很难弄到一两块冥骨给自己使用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冥骨要比玄晶贵重得多，罕见得多。 更别说那次兽族打败了暗族之后，大量掳掠了暗族的宝库，将暗族收藏已久的冥骨全部带走了。 后来人族和兽族大战，兽族成了失败者，不得不像当年的暗族一样龟缩起来，同样的兽族的宝库也被人族强者们掳掠一空。 再后来，人族庆功封赏，很多冥骨就这样被瓜分一空，流落在玄元大陆的各个角落。 所以最初程夫人看到这个任务内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将流落在玄元大陆上的灵族宝物收回来，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行动。 至于什么冥骨容器，什么修为突飞猛进的人族，这些想必是暗部的大人们有什么计划，与她一个小人物无干。 谁知道，现在看来，和她的干系太密切了。 楚离月侧了侧头：“你们收回来的冥骨都上交了？” “那是自然。”就算是再有诱-惑力，也没有什么人敢做出来的偷藏冥骨的事情，因为只要一使用，冥骨所散发出来的死气就会被无数灵族察觉，蜂拥而至。 与其到了那个时候要么被嫉妒的同族杀死吞噬，要么被发现了他私藏冥骨被送得回归灵云，倒不如乖乖地上交干净，多得一些奖励去宝库中兑换自己所需要的功法或者玄器呢。 楚离月看着程夫人：“伏海露现在的肉身，就是用那些冥骨做成的？” 程夫人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回答道：“有冥骨的骨架，有阿含树的中和之气，也有虚灵族的生灵之气。” “那么，你知道你们天帝想要用冥骨做什么吗？”楚离月的眼睛紧紧盯着程夫人，想听听她到底有什么答案。 程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月儿，离月，你是不是也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灵族，所以你在心里就十分抗拒我的存在？甚至连‘娘’也不爱叫了？”楚离月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我现在不也是一个……灵族吗？” 第383章我们亏欠你太多 楚离月这句话一说，程夫人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她方才本来就想问这个问题，可是当时楚离月却没有正面回答。明明是母女隔世重逢，却没有那种抱头痛哭、惊喜交加的场面，感觉到的反而是女儿对自己的疏远和隔膜。 她猜着是因为之前和女儿的对立立场以及灵族在人族的形象太差，所以让女儿产生了什么疑虑，也就不敢太过追问和逼迫。 如今楚离月自己提起，自己现在也是一个灵族，程夫人心中就十分酸楚。 并不是说灵族就不好，毕竟程夫人自己就是一个灵族，可是人族如果成为灵族，就会十分尴尬。既不属于人族，也无法成为真正的灵族，就算是修为高深，两边也都不会对她有真正的信任。 原本女儿凭着自己的实力已经在人族的世界里取得了那么光辉灿烂的成就，现在如果成为灵族，必然前功尽弃。 程夫人看了看楚离月的脸色，才假作随意地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从灵谷出现？还经历了冥渊洗礼？” 因为涉及到清辉的事情，楚离月只能含糊地说道：“我原本在一个地方寻找些东西，结果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阵法，就遇到了一个可能是你们灵族高层的人族，然后他就把我一巴掌打落到了海中。” “海水下面有一个漩涡，硬生生把我扯了下来，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灵谷之中了。” 而且变成了和所有暗族一样的邪魅造型。 而且还一路十分招摇地走了过来，在心中吐槽别人的造型，却根本没想到自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程夫人看着楚离月苦笑了一声：“你果然是进入了冥渊。”冥渊是多少灵族成员都盼着进去的地方，因为冥渊中蕴含着无限精纯的死气，灵族入内修炼能够大幅度提高自己神魂的凝实程度，实力大大增强。 可是大部分灵族成员有生之年都无法进入，只有极少数对于灵族有过较大贡献的才能得到天帝许可，进入其中修炼，族内统称为“洗礼”。 女儿不过是一个人族，她到底做了什么会被送入冥渊？而且据说还是一个人族变成的灵族？一巴掌就把她拍进去了？这事情实在太离奇了。 华歌远的身份倒不是什么机密，但是涉及到海音帝君和定海峰诸人的隐私，楚离月就不好了告诉程夫人了。程夫人看她欲言又止，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连女儿都和她如此生疏了。她握紧了楚辂的手，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管你是如何落入冥渊的，但是从冥渊走了这一遭，对你有好有坏 。” 好处是，楚离月如今虽然是神魂之体，可是却凝实如同真人；坏处则是，在她的神魂上，已经深深烙上了灵族的痕迹，如果遇到什么对灵族气息特别敏感的人族或兽族，绝对会把她当成灵族对待。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话，就等于天帝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标记，随时可能对她做些什么。 就像程夫人那样，平时无事，在飞雷山遭遇雷暴的时候神魂突然离体，在背后做手脚的基本上除了天帝就没有其他人了。 程夫人心中越发担忧。她不敢逼问楚离月，只能想了想，将自己的手伸出来，隔着石桌握住了楚离月的手。 一篇带着几分阴森诡异却又夹杂着古老玄奥气息的修炼功法出现在楚离月的脑海中。 “月儿，我们亏欠你太多。”程夫人想起女儿一个人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就觉得十分愧疚。 为了给楚辂温养神魂，为了给楚辂找到一个复活的机会，这些年她用尽办法，爬到了灵族的高位上。可是那个被他们夫妻扔下的女儿，却再也没有父母的庇佑，独自去面对风雨雷电。 如果不是她接手了血手，再度出现在人族世界，她也不会知道，她曾经捧在手心的宝贝已经做到了那么多。这门功法就是当初她为了楚辂的神魂专门去兑换的《真灵玄法》，修炼这门功法可以让神魂纯净凝实，也就是说对于楚辂来说，程夫人可以通过自己的修炼帮助他修补神魂，而对于楚离月来说，则可以慢 慢去除天帝在她神魂之中留下的烙印。 程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离月，握着楚离月的手掌微微用力：“娘送你回去。”神魂离体太久，就算是化珠修者也有不便之处。 她手腕一翻，那边的楚辂就化作了一团雾气投入了程夫人体内，而楚离月也被她拖着站了起来。 “去哪？”楚离月问了一句，就被程夫人拖着飞上了高空。 身体轻飘飘的，不需要火焰羽翼就能够在空中自如飞行。程夫人又换成了一脸疏离的温和，手中拖着楚离月向前飞去。 “娘。”楚离月终于叫出了口，“你这样公然送我走，会不会引起其他人对你的不满？” 华歌远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对程夫人进行惩罚？ 程夫人转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睛闪动着温柔：“不怕。你还不了解灵族，只要你有用，天帝根本不会在乎你做了什么。而且，你告诉我，把你送下来的那人是想把你扣押在灵族领地中不许你返回人族吗？” 楚离月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他更愿意让我早日返回。”然后好给他送回他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了。”程夫人衣袂飘飘，在空中飞翔的姿态犹如天女，她握着楚离月的手腕，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自然是体察到这位不知身份的贵人的安排，所以才会主动把你送回人族世界的。” 楚离月笑了，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程夫人聪慧机敏，待人极有分寸，现在看来也难怪她能够成为暗族的高层。 “那我就放心了。”她喃喃说道。 在她的心里，对于程夫人的孺慕之情越来越浓烈，可是越是如此，楚离月却越是不敢表现出来。如果让华歌远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程夫人很可能会受到连累。 所以她只能将身子往程夫人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程夫人的眉毛动了一动，楚离月对着她点点头表示强调。程夫人一脸淡定地拉着她继续前行，路上偶尔遇到一些同样在空中飞行的暗族，一见到两人就立刻就退到一旁，恭敬地让她们先行。 楚离月随口问道：“这些人都是认识你的吗？”因为知道程夫人是暗部的监察部长，所以才会这么敬畏吗？ “不，他们只要看见我们的衣服颜色，就会主动退避。”程夫人扫了那些暗族一眼，黑袍之中也有一些夹杂着彩色衣服的暗族，但是也还是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她们两个。 楚离月想起来之前那个黄衣女子对她的鄙夷不屑，似乎好像也说到衣服没有色彩之类的……难道在暗族之中，衣服的颜色也是区分实力高低的标准吗？ 程夫人拉着她向着高空飞去，越飞越高，头顶上看起来一片晴朗的天空随着她们的接近，也越来越散发出浓厚的死气。 一边飞行，程夫人一边问道：“你看见这蓝天白云了吗？能感觉到它们和人族世界里的蓝天白云有何不同吗？” “虽然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这里的天空却蕴含着很多阴沉死气。”不需要楚离月回答，程夫人就已经给出了解释。暗族所在的领地是没有真正的阳光白云、风霜雨露的，很多暗族也正是因此，初一到达外部的世界时，进入人族的肉身寄居后，面对不同的自然变幻就很容易露出大大小小的破绽。还有一些修为不够的则 甚至不敢面对阳光。 当初暗族和兽族决战之时，就是因为兽族引发了赤阳精华爆炸而造成了大量暗族的死亡，这一战基本上定了胜负，暗族元气大伤，只能选择退居不见阳光的暗谷和冥渊之中休养生息。 后来，某位灵帝带领几位暗族强者专门针对这个种族弱点，费尽心力改造了灵谷深处的环境，设立了一个转化阵法，将灵谷深处上空的灵云转化为蓝天白云，模拟外界的太阳风雨。 这里的阳光虽然也包含一些阳火气息，但是实际上比真正的大日差得太远，只能对那些修为不足的新生小民造成一点伤痛，并不会真正伤害暗族成员的性命。 “你看，蓝天白云只是幻觉，其实还是灵云。”程夫人带着楚离月向前一扑，似乎跃入了一团氤氲的雾气之中。 楚离月眼前一暗，方才看见的蓝天白云艳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片厚重的铅灰色、深褐色乃至漆黑色的云团。 那些漆黑色的云团慢慢向着远方滚去，楚离月能够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非常浓烈的死气。 “变成这种颜色的灵云就会自动进入灵谷，孕育新的一批族人。”程夫人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气息，在深沉的云团中慢慢穿行，“跟紧我。” 她握着楚离月的手，小心翼翼地前行，嘴里却还不忘向楚离月解释方才衣服颜色的问题：“灵族凝成人形后，衣服都是用自己的神魂所化，不达到一定的修为，根本无法改变颜色，所以基本上都是黑色。” 彩色衣服是暗族强者的标志。 色彩鲜艳的衣服看起来绚丽多姿，十分耀眼，但是真正最强的暗族却是那些衣服非常素淡、完全摆脱深色影响的成员。楚离月小心地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着灵云深层走去。 第384章低到脚脖子的情商 周围是一片深沉的云气，没有声音，没有风的流动，没有任何生机，只有一片死寂。 连在其中飘然前行的程夫人和楚离月都仿佛成了这片死寂的一部分。 周围的云气厚重，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冷死气，和她们两个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相互呼应，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程夫人抓着楚离月的手奋力向前，拨开沉重的云雾，向着最深处前进。 四周越来越黑，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楚离月的神识范围都大大缩小了。 如果不是程夫人始终拉着她的手，楚离月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是灵云的核心，被称为‘混沌’。”程夫人的声音像是从神魂中响起，直接传送到了楚离月的脑海中。 似乎感觉到了楚离月的诧异，她轻轻说道：“在混沌中的灵族，因为同根所出，就会形成一种特别的联系，能够在神魂中进行沟通。” 越向前走，身边的黑暗就越是深沉。而在黑暗之中，楚离月却能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存在。那是介乎生死之间的感觉，似乎沉睡，又似乎苏醒；似乎死去，又似乎仍旧生存着。 程夫人将楚离月向前推了一把，正正撞入楚离月感觉到的那个存在之中。 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上到下扫过楚离月全身，楚离月感觉到全身僵硬，然后被巨大的力量向前一推，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同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深沉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忘了快点把东西给我送回来。” 华歌远！ 华歌远就在混沌之中？他就是那个刚才给楚离月一种奇怪感觉的存在吗？ 楚离月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猛然抬头，感觉到温暖柔顺的毛发擦过自己的面颊，而自己的身子却正蜷缩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里。 【清辉！】楚离月看见了巨大的黑色巨兽正将自己抱在怀里，用保护性的姿势拥着自己，立刻明白了自己回来了。 【没事吧？】金焰在头顶聚合，照着下方的黑色巨兽以及怀中的黑衣女子。黑色巨兽体型庞大，气势凶残，可是那双漆黑的兽眸里，却满是关切和温柔。 楚离月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还在星海殿前的树林中，周围一片安静。 她长长出了口气：【这里有华歌远设下的阵法，我方才神魂离体——呃，是不是方才？】 说到这里楚离月才想起来自己这番经历可不只是方才那么短的时间，不知道清辉等了多久，有没有忧心如焚。 谁料到清辉却点头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发现楚离月神魂离体，就猜到她一定是中了什么设计。 只是这种遭遇在这座陵墓中是十分常见的，有的是因为迷离空玉草这一类能够致幻的药物，有的则是因为触动了某种阵法或者机关。 因为楚离月肉身反应并不激烈，呼吸平稳，如同睡着了一样，而且清辉和楚离月之间的神魂契约并未传来危险的感应，所以清辉选择变大将她护在怀里，等待事情的下一步变化。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楚离月就醒了过来。 一听说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楚离月十分吃惊。 难道在华歌远的阵法或者暗族的领地里，时间流速和人族世界不同？ 【怎么？你经历的时间很久了吗？】清辉对此并不陌生，他提示道，【单纯神魂的感觉和肉身中神魂的感觉，是不同的。】 神魂经历了很长时间很多事情，对于具有肉身的人组来说，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已经是千万年。 这个问题楚离月暂时不准备和清辉讨论，她想要告诉清辉的是：【我见到了华歌远和定海峰，还见到了孟千凝、阿含树……】 在清辉惊讶的黑眸注视下，楚离月将她所有的经历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 听说华歌远居然对海音帝君有着那种心思，清辉的毛毛脸简直要扭曲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楚离月觉得自己听到了清辉三观碎裂的声音。 过了好久，清辉才吸着冷气说道：【是这样吗？难怪每次师尊给我什么好处的时候，大师兄的表情总是很奇怪，又像是高兴，又像是委屈的。】 他迅即明白过来：【他，大师兄他不会以为我和师尊有什么吧？呸呸呸，什么话都能乱说吗！他喜欢的就以为别人也喜欢吗？我怎么可能对师尊有那种亵渎的念头！】 说到华歌远暗恋海音帝君时，清辉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一说到他被华歌远怀疑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清辉的语气简直是嫌弃致死。 在他心里，师尊海音帝君就像是他的亲生母亲一样，他怎么可能产生这种想法！ 楚离月趴在他软软的肚皮上，伸出双手揪住了黑虎嘴边的软肉揉搓起来：【那你对谁有这种念头？啊？小师妹？还是慕清溪？】 黑虎用粗大的前肢护住楚离月的身躯，从容回答：【当然只对你一个人有这种念头。】他十分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说了小师妹喜欢的是大师兄。唉，其实吧，大师兄不要老盯着师父，多和小师妹相处一下，也许就会改变主意啊。毕竟小师妹和师尊还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只是师尊冷漠刚硬 ，小师妹就柔软多了。】 这么一想，大师兄的审美口味确实很独特，宁愿放弃暗恋他的柔软可爱的小师妹，去苦苦暗恋冷硬孤傲的师尊，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爱好？ 楚离月真的要笑了，你是有多迟钝啊，情商低到脚脖子了吧？到底孟千凝喜欢的是谁，你怎么到现在都弄不清楚啊！她揪住了黑虎脸上的毛毛转了一圈：【笨死你了。孟千凝看见你和慕清溪滚床单，眼圈都红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华歌远说要叫你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想见你。你说她到底喜欢的是谁 ？】 黑虎连忙举起了一只前爪：【离月，我发誓，我从来没跟慕清溪有过什么瓜葛，更没有和任何人滚过床单！】他向前探了探巨大的头颅，用舌尖轻轻舔了舔楚离月的手心，【而且，我只想和你滚床单。】 【滚！】楚离月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老虎脸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黑虎摇着尾巴腆着脸凑了过来：【好，不过现在不行，等我们回去了就陪你滚。离月，你且忍忍。】 楚离月忍无可忍，骑在他身上把他暴揍了一顿。 【你是真蠢还是假装的？】楚离月按着黑虎的脖子晃了起来，【孟千凝喜欢的明明是你！】 【绝不可能！】清辉断然否认，【我亲眼看见小师妹在大师兄背后偷偷看着他的眼神，特别复杂，但是绝对是深沉得不得了的感情。】 他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猜是因为她暗恋大师兄，却又发现大师兄暗恋师尊，所以又是嫉妒又是痛苦又是愤怒又是不甘……】 楚离月打断了他的话，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能抒情了：【我就跟你说吧，设计你和慕清溪滚床单的多半是华歌远……】 她还没说完，黑虎就再次强调：【我没有！】 【好吧好吧，让人假冒你和慕清溪滚床单的基本上能够确定就是华歌远，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孟千凝亲眼看见这一幕，对你因爱生恨，好挑唆她之后帮着华歌远一起对付你。】【所以，后来孟千凝才会在关键时刻诱哄你让你变成黑虎的样子，在人族战胜兽族的周年纪念日庆典中，在这个具有特别意义的时刻，让那些对兽族恨之入骨的修者看见你的真实身份，让你身败名裂，从 人族最伟大的英雄之一，一变而成为人族叛徒！】 【这个大致的思路你不否认吧？】楚离月问道。 黑虎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基本上就是这样。】 【所以啊，为什么孟千凝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就会这样恨你？为什么华歌远认为让孟千凝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就会成为他的帮手？】 期间，黑虎不停在一边强调：【不是我，不是我！】 楚离月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耳朵上：【听重点！】 【可是我觉得这就是重点啊。】黑虎委屈地辩解。 【你是故意的吧？】楚离月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两只手猛地捏住了黑虎的两只耳朵，轻轻地揉搓起来，【故意打岔是吧？故意转移注意力是吧？】 黑虎露在外面的两只兽耳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使劲地抖动着想要挣脱楚离月的魔爪，可是却徒劳无功。 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黑虎两只前爪拼命地去抱自己的耳朵：【我错了我错了，认输了认输了。】 楚离月这才满意地放开手：【知错就改，知道了吗？】 所以定海峰上师徒四人，大师兄暗恋师傅，小师妹暗恋小师弟，师傅和小师弟则心无旁骛；大师兄以为师傅喜欢小师弟，小师妹以为小师弟喜欢别的女人，于是在师傅战死之后，联手对付小师弟。 于是小师弟就不明不白地被坑死了，还被分成了无数份，镇压的镇压，瓜分的瓜分，下场凄惨。 而大师兄如今却可能成了暗族的天帝，小师妹也许已经化作一缕孤魂，小师弟却始终没有丧失神智，从陵墓中走出去，现在又走了回来。命运的手，有时候真是让人无法防备，完全不知道下一刻钟，牠会把你拨弄到什么地方。 第385章慈悲与杀戮 楚离月骑在黑虎的肚子上，伸出手指点着它巨大的头颅，叹了口气：【唉，我以前只听说有人是蠢死的，今天总算是见到一个真实的例子了。】 但凡清辉对于感情稍微敏感一点点，就不会落到这样的悲惨下场。不过，就算是华歌远自知自己的这份暗恋不容于世，所以压抑隐藏得很好，可是孟千凝却是一个性格单纯、心思浅显的小姑娘，她对于清辉的感情又没有什么顾忌，多多少少总是要露出一些痕迹的，怎么 清辉都能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想起来有人说过，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于异性对自己的好感都是天生能够通过直觉感觉出来的，楚离月不由斜着眼睛看清辉：【孟千凝对你的心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清辉语气中充满无奈：【我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师尊说了，我们三个都是亲兄妹一样的，每次小师妹跟我撒娇，我都把她当成亲妹妹……从来没往这边想过……】楚离月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大脑袋：【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样做都是他们不对。】清辉情商再低，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华歌远和孟千凝凭什么就因为自己的臆测来决定 他的生死？ 就算是清辉明知道孟千凝喜欢她而不予回应，甚至真的和别的女人上床，又关孟千凝屁事？说穿了华歌远和孟千凝都是一路人，自私自我，凶残狠毒！ 【走吧。】在这样的地方逗留这么久，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还真是奇怪。 楚离月站起身来，清辉却缩小了身体，又变成一团黑影坠在她的脚边阴影之中。 星海殿，是当初清辉在定海峰上的寝殿。如果按照当初玄元大帝陵墓中的旧例，这里也应该是清辉的安眠之处。 楚离月走到星海殿之外，就神魂离体进入了华歌远所设置的世界，可见华歌远对这里还是非常重视的。 这样想来，接下来就应该有一连串的陷阱、阵法等需要一一解决才对。可是非常令人意外的是，楚离月什么也没遇到，十分顺利地走到了星海殿的大门口。 大门上的匾额，“星海”二字和她在华歌远的世界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听说这是玄元大帝的亲笔题词？】楚离月略一驻足，仰头望向上方的匾额。 【是的。】清辉回答。 他入门的时候，玄元大帝尚且健在，但是已经经常闭关不太露面了。 不过，作为玄元大帝唯一的爱女的弟子，清辉还是在海音帝君的带领下拜见过几次玄元大帝。 【玄元大帝是什么样子？他对人如何？】对于这样一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一个凭借一人之力改变整个大陆局势的强者，她也难免产生了好奇之心。 清辉沉吟了片刻，用两个字概括：【慈悲。】 在没有见到玄元大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想象着他该有多么高大伟岸、气势逼人、与众不同，但是当你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就会忘记他的长相、举止，只记得他那种独特的气质。 这种气质就是一种令人忍不住伏地膜拜的慈悲。 而且能够让人感觉到，他这种慈悲是发自内心的，是真心实意的，绝非虚伪作态博取什么名声利益。 楚离月抬着头盯着匾额上的“星海”两个字，若有所思地道：【慈悲吗？】这两个字笔力遒劲，笔画如钩似刀，充斥着一种坚韧不拔的气势，和清辉所描述的玄元大帝形象完全不相吻合。 清辉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当时我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很奇怪。】 这是他亲眼看着玄元大帝亲手书写的，当时清辉就诧异了。 明明是一副悲悯慈爱气质的男人，提笔却写出了这样铁骨铮铮、杀伐果断的两个字，蕴含着星辰的悠远深邃，但是更充满了摧毁天地的一往无前、永不退让。 他当时还年轻，张口就问了这个问题。 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玄元大帝，他含笑不语，示意自己身边的女儿开口解释。 海音帝君就对清辉说道：“大慈悲非凭空而来，有时候大慈悲就是杀伐，就是毁灭。”她怕清辉不懂，就举了个例子：玄元大帝领悟了修炼之道，传授给了人族，人族开始大量地出现个人实力强大的修者。这是大慈悲，是对人族命运的一次大慈悲；但是对于兽族而言，却意味着几乎灭族的 危机。 想要拯救人族，必须大量屠杀兽族。 慈悲，从来不是空口白牙说几句巧妙的话就能实现的。 所以玄元大帝绝对不是什么慈悲善良的好心人，他只是一个为了人族的未来而能够牺牲一切的强者。 他手下有无数兽族甚至暗族的性命，为的只是保护人族的平安。 清辉的语气里带着敬佩：【所以我觉得这辈子，我所佩服的人，大概就只有师祖一个了。】 楚离月也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的说法，说穿了，想要贯彻自己的理念，必须保证自己的拳头够大才行。 【言之有理。】她点了点头，再次看了匾额一眼，笑着问道，【这半天都这么顺利，实在太反常了。你说接下来我会不会一推门就掉到万丈深坑中被一堆石头砸成肉泥？】 【呸呸呸！】清辉连忙唾她，【你不知道你现在神魂中的暗族气息已经掩盖了你的人族气息吗？在这阴暗之地，这样的你根本就不会被那些阵法陷阱发现！】 喔，原来不是没有陷阱，而是楚离月现在的状态正好能够避开各种陷阱。还是那句话，很多人在设置阵法的时候，往往会忘记暗族的存在。 偏偏这大墓是极阴暗的地方，最适合暗族的，楚离月根本就和这些阴暗融为一体，根本就被当成了环境的一部分，完全不会触发这些设置。 原来这样，那还要感谢华歌远了？楚离月在心里调侃了一句，真的伸手推开了星海殿的大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之声，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一时间，楚离月愣在了原地。 自然是没有万丈深坑和漫天石雨的，但是眼前的一切也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星海殿，楚离月在华歌远的世界里曾经去过，被华歌远强迫在星海殿深处看了一幕好戏，所以对于星海殿的大致布局还是了解的，进门是正殿，是一个宽敞而简洁的大厅。 可是现在出现在楚离月眼前的竟然是一片云雾缭绕的白色台阶。 白色台阶一级级向上延伸，以楚离月的目力，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台阶有多少，又要延伸到什么地方。 无数的白色雾气在上方飘动游走，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雾气和镇守山万丈悬崖下那些雾气几乎相同，都意味着这里长期不见天日，阴冷潮湿。 【就是这里。】清辉开口提示，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些雾气是陵墓中所特有的死气与他沉睡时候呼吸的混合产生的，而悬崖下的雾气则是他醒来之后不能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处心积虑地用了大量的水磨工夫，一点点渗透了阵法的漏洞，利用这些雾气不被 阵法限制的特性，将它们输送到镇守山外的。也正是因为这些雾气在镇守山外的存在，所以当原主楚离月从山崖上摔下来，濒临死亡时用所有的精血和神魂向所有有力量的存在献祭时，清辉才能接下了这个诅咒和祈祷，将她所残留的肉身用血磨大法 重新塑造出来，而且得到了更为完美的肉身、更为强悍的神魂。 楚离月抬脚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雾气在她周围波动起来，仿佛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暗族气息，很快就将她当成了陵墓中的存在，接纳了她。 白色的台阶向上延伸，似乎无穷无尽。 楚离月走了一阶又一阶，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她静心守神，心无旁骛，一步一步沿着台阶走上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台阶终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平台。 平台上摇曳着一排排几乎与平台同色的玉白色小草，叶片细长，沿着平台生长了一圈。 迷离空玉草！ 【无事，蜃华珠绝对能够抵挡它的致幻功能。】清辉连忙安慰楚离月，让她不要害怕。 蜃华珠乃是千年蜃龙才能修炼出来的兽珠，比迷离空玉草这种植物的致幻功能强大多了。经历过蜃华珠虚拟世界的楚离月，佩戴着蜃华珠，绝对能够抵挡迷离空玉草的迷惑。 至于他，如果是神魂出行，自然会躲着这一大片迷离空玉草，但是如今他已经收回了大半肉身，又哪里会把这些小草放在眼里？听了清辉的话，楚离月从袖子里取出了沈简交给她的一只能够保鲜的玉盒，小步走到迷离空玉草边上，挑了五株叶片最多的迷离空玉草，用沈简早就准备好的玉铲将它们从平台边缘的地面上挖了出来，整 整齐齐地摆放在了盒子里。刚刚收好盒子，平台就突然震动起来！ 第386章小师妹的自拍视频 楚离月刚采了五株年份最久的迷离空玉草放好，脚下的平台突然震动起来。 震动越来越强烈，一团团白色雾气从迷离空玉草的叶茎之间冒了出来，向着上方升起。这些雾气汇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团庞大的白色气团。 白色气团缓缓升起，漂浮在半空中，平台的震动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楚离月警惕地握着长刀，望着白色气团。 白色气团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那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只是神色憔悴，一双眼睛像是一个经历了数百年沧桑冷暖的老人。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你的小师妹。】 孟千凝的身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会这么憔悴和疲惫？ 白色气团上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 一个白衣少女走在山路上，这分明是定海峰。 她一步步地走过台阶、绕过两根高高的华表，穿过蓊郁的树林，走过宽阔的广场，来到了星海殿前。 孟千凝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张再也没有笑容的脸：“小师兄，对不起。” 【这是我落入他们手里被他们任意宰割之后的孟千凝。】清辉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温度。 似乎是从那次庆典之后，她就开始每天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满脸痛苦和憔悴。虽然他们不再经常见面，可是每次见面都感觉到孟千凝更加憔悴沧桑。 原本最是活泼可爱、单纯直接的小师妹，总是喜欢穿着各种娇嫩浅淡颜色的衣裙，在定海峰上下带来一片欢声笑语的小师妹，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换了一个面目。 白色气团中，孟千凝推开了星海殿的大门，款款走了进去。 她在星海殿中痴痴呆立了一会儿，将大殿转了一个遍，最终走到了清辉的寝殿门口。 “小师兄，我对不起你，我会去陪你的。”孟千凝看着寝殿中的床帐，轻声说道。 画面一变，孟千凝又走在山路上，还是走到了星海殿前。 只是这一次，推开星海殿大门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小师兄，我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向你赎我犯下的罪。” 楚离月已经猜到了，这次星海殿大门开启的时候，里面就不会是真正的清辉的寝殿，而是这镇守山中的情景了。 果然，和他们刚刚经过的一样，孟千凝看见的也是白雾缭绕的白玉台阶，向上无穷无尽地延伸着，不知道会通向何方。 孟千凝一个人沿着台阶不断前行，一直走到了楚离月现在所在的平台上。 当时的平台上还只是种了一圈迷离空玉草，还都是一片草苗，如同最普通的青草一般。只是这些迷离空玉草都只有一根直直的玉白色茎身，还未长出叶子来。 孟千凝对着迷离空玉草坐了下来，双手捏动法诀。 【她将自己所经历的一些记忆传给了迷离空玉草，让它们在受到打扰的时候播放出来。】清辉冷冷说道。 楚离月心中冷哼，这是给谁看的？ 孟千凝接下来的话就回答了她的疑问：“小师兄，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许过上数百年千余年，你还会恢复修为，离开这个地方。” 她转回头换了个角度露出了微笑：“我已经用迷离空玉草记录了我最后的话，我这辈子对不住你，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赎罪。” “我只想在我死之前，将我的忏悔告诉你。小师兄，真的对不起。”孟千凝眼中的泪水潸然而下。 楚离月的表情像是被冰霜冻结了一眼，一片森寒。 【你的小师妹向你道歉，你原谅她吗？】她冷冷地问清辉。 【道歉是她的事儿，原谅是我的事儿，这两者没有关系。】清辉显然也被恶心住了，说话都恼怒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孟千凝两次出卖背叛他让他难过不解的话，现在孟千凝的道歉和所谓的赔罪都让他反胃恶心。 做了这样的事情，让清辉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几个“对不起”就偿还了罪孽？或者她觉得，自己来到清辉的陵墓里，陪着清辉下葬，已经足够表示她认错的诚意了吧？ 楚离月冷笑道：【她是活到自己寿命将尽，找不到办法延寿，才不得不选择等待死亡吧？】 【所以就在自己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必然死亡扣上一个‘悔过’、‘道歉’的帽子，就更显得自己单纯善良了吧？】 真特么的恶心。 如果后悔了，早点自杀去呀！ 画面上的孟千凝却不知道下面这两个观众居然是这种反应，她仍旧哭得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终于她站了起来，却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根五寸长的绿色小树枝，树枝上生着五片充满了生机的绿叶。【她，她怎么把阿含树的精华核心一支拿了出来？】清辉大惊失色。这可是那棵巨大到能够拥抱整个定海峰的阿含树上最精华的部分，即使是能够自动吸收天地之间游离生气的阿含树，没有了这支精华树 枝，估计也活不了多久，或者说状态会差很多。 孟千凝将这根树枝在平台边上迷离空玉草的草丛中间插了下去。 她用一只手扶在树枝上，显然是在催动玄力，很快那根树枝就变大了，枝条向上伸展着，枝条上的树叶碧绿碧绿的，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立刻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孟千凝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被她扶着的阿含树枝却已经从最初的五寸来长变成了一课一人多高的大树。 阿含树的枝叶晃了晃，很快就消失在了空中，仿佛从来没有一棵阿含树存在过一样。 这就要感谢迷离空玉草设置了幻境，保护了阿含树了。 清辉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孟千凝的举动：【她怎么会这么做？师尊不止一次说过，阿含树关系到天地平衡，平时都不许我们随便采摘阿含树上的枝叶，她怎么能把精华核心都拿出来了？】 这样，阿含树废了，师尊总是担心的天地平衡是不是也会被打破？ 而且，她拿着阿含树枝插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带到他的陵墓中来？ 孟千凝露出了一个凄然的微笑：“小师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如果你醒过来，就把我叫醒吧，否则我就陪着你一直沉睡，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说着，她向前迈步，走入了迷离空玉草之中，很快也消失了身影。 【她——她这是又到阿含树上去休息了！】清辉真的怒了，孟千凝一而再的出卖他，他都没有这么恼怒过；刚才孟千凝说的话让他觉得恶心，他也没有这么生气。 可是孟千凝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就罔顾师尊生前的谆谆教导，居然以牺牲阿含树为代价，来满足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真是让他怒火勃发了。 清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孟千凝会把阿含树的精华核心那一支拿到这里来了。 陵墓中阴暗潮湿，死气沉积，她如果在这里沉睡，就会真的彻底死去，再也无法醒来。 可是如果有了阿含树就不一样，阿含树的主要功能就是平衡，只是大部分的时候显示出生机勃勃而一。如果生机过剩的时候，它也会转化成阴气森森的。 所以在这里，只要有一点生机维持着阿含树的生存，一人高的阿含树就能够保证孟千凝在沉睡的时候不受到任何死气的侵扰，这样的话，很可能千万年之后，只要条件符合，她还能活过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清辉对孟千凝第一次生出了厌恶的感觉。 他从来不知道孟千凝是这么任性自私的一个人。 【怎么？要不要叫醒你的小师妹？毕竟人家可是苦苦追着你来到这里，宁愿陪你沉睡，等着你一起醒来，携手人间呢。】楚离月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孟千凝的手段让她十分鄙夷。背叛出卖之后，就索性做仇人好了，也算是干脆利落。结果眼睁睁看着清辉被人分尸镇压，她什么也没做，可是等到清辉“死后”，她又开始忏悔道歉。为此，居然还动用了据华歌远和清辉说十分珍贵的阿 含树。 就为了满足她这种古怪的念头？ 而且还有脸说让清辉如果醒了就把她也叫醒。 叫醒她干嘛？再让她出卖一次？还是两人抱头痛哭，所有错误都是别人犯的，宝贝你是无辜的别伤心我还爱你？ 【别搭理她。】清辉也没好气。 楚离月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块又要重新播放一边孟千凝痴情陪葬画面的白色气团，绕过迷离空玉草，向着平台内侧的台阶走了过去。 看了孟千凝的“自拍视频”之后，楚离月仔细观察，就发现那些白色雾气一点点地向着迷离空玉草中的某个位置流去，想必就是孟千凝沉睡的阿含树所在吧。 踏着白色台阶继续上行，白色雾气时隐时现，缭绕在楚离月身边。 突然，头顶上的雾气慢慢变得稀薄起来，仿佛无尽高远的穹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无数的点点光芒，像是狂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满天星程一般。 星光不停闪烁，不断增加，越来越多，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充斥了整个天地，洒落了无尽的光辉。 在灿烂的星光照耀下，整个陵墓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白色台阶一转眼就变成了山间无数人踩踏过的青石板路，而周围却突然从墓室变成了一大片起伏的山峦。 青绿色的山峰中，时不时传出声音各异的兽吼，或高亢或低沉，或威猛或凛冽，无不显示着它们非凡的实力。 星光如雪飘落。【怎么会？】清辉的声音里带着震惊。 第387章我不怪她 听到清辉语气中的震惊，楚离月向着四周望去，虽然也诧异于周围环境的突然转变，但是并未找到什么特别之处。这无非是某种阵法或者玄术，为什么清辉会有这么大反应？ 【这里是我童年居住的山林。】 清辉从楚离月的脚下阴影中跃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了山林之中，一伸腰变成了一头两米多长的黑虎。 【当初我被扔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清辉提起自己的童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伤感，就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楚离月加快脚步，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一处小径旁边。 从这里向外不到几百步，就是一个被无数人踩出来的一条林间小道，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经常有人经过。 而清辉指出来的地方就是这条小道向里延伸了数百步的一处茂密草丛。 即使是白天从林间小道中经过，也很难看见这么茂密的草丛中有一个婴儿。更不要说，句清辉说自己被丢弃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把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丢在这样的地方，跟直接掐死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个时侯还不是后来人族已经成为玄元大陆的主人的时代，这个时侯的人族人口稀少，地位低下。虽然在人族内部仍然有贵贱之分，但是大部分人人族还是无法摆脱被兽族当成口粮、奴隶的命运。 所以，这个地方虽然有一条小路，但是人流量到底有多大，真的不好说。 楚离月拧着眉毛，冷着脸看着周围。 【那么这里到底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还是当初你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地方？】楚离月心知来到这里一定是触动了镇守山陵墓中的某些设置，但是却无法确定这里的时代以及真幻。 清辉在周围转了一圈：【应该是我那个时代，也就是一千六七百年前。】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远方传来一阵巨吼，地面也传来一阵阵震动，树木断裂躺倒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黑虎转身驮起楚离月，扇动翅膀就飞上了高空。 远方的山林中冒起了一阵阵烟尘，兽类厮打的声音、受伤的吼叫不停响起。 黑虎背着楚离月飞到了附近，看见下方两头巨大的凶兽正在拼命厮杀。 一头白狐背后生着七条巨大的尾巴，几乎和那些参天拘束一样高大，每一条尾巴都散发着凶煞的气息。 另一头则是一只冰蓝色的巨狼，双目赤红，爪间游走着蓝色的电光，细小的电弧在身周不停闪烁。 两只巨兽身上的气息都非常强烈，即使是楚离月也望之心惊，产生了退避的念头。 这种直觉说明，七尾白狐和冰蓝电狼都是实力超强的强者，比楚离月现在的化珠境界修为还要更高。 两头巨兽似乎打出了真火，对于天空中观战的黑虎和楚离月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相对低嚎，很快就又打在了一起。 他们的速度太快，快得楚离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团蓝白交错的影子在下方不停滚动。只要是这团影子滚到的地方，所有的树木都轰然倒下，一朵一朵的灰尘组成的大团灰云从各处冒出来。 血迹到处都是，吼叫从头到尾都不曾停歇。 【这是干什么？实力这么强了，还要打生打死的，图个什么？】楚离月看着他们仿佛死敌一样的厮杀，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莫名其妙地来到清辉当初童年居住的山林中，随便看见的野兽就这么凶残，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兽族生性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不过一般来说，到了这种境界的兽族强者，都是有智慧的，不会真的打到两败俱伤。】清辉解释道，【不过他们打架的理由也很多，大部分时候是为了族群和狩 猎地盘，偶尔甚至看不顺眼也可能打个半死。】 楚离月耸了耸肩，原来这就是当初兽族的强者啊。 清辉也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吧，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楚离月似乎猜到了什么，她微微伏低了身子，搂住了黑虎的脖子：【好。】 黑虎扇动翅膀，很快就飞越了山林，来到了一处人族聚居地。 【你看，就是这里。】黑虎缓缓从空中降落，出现在一处农田旁边的树林里。 银色的光芒闪过，清辉从黑影中迈了出来。他披着黑袍，头发用一根古朴的玉簪挽起，线条英朗鲜明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缕微笑，伸手握住了楚离月的手。 可是楚离月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如他的表情这样轻松惬意。 她反手握紧了清辉温热的大手：【还需要在我面前伪装吗？】 任谁想起自己出生第一天就被母亲派人丢弃，都不会感到开心，谁也不会因此而取消他。 清辉勾起了薄唇，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不，我不是伪装。】以前的时候，有师尊给他精神支持和关爱，如今又有他的离月不离不弃地陪在他的身边。 哪怕是他的黑虎母亲，都是对他全心爱护的。 如果这些毫无杂质的纯粹关爱，是小时候被抛弃所能换来的，他觉得他已经赚了，赚了很多。 所以，哪怕心里依然是有些伤感，可是他真的并不如楚离月想象的那么难过。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族，而是一个虚灵族的缘故吧。 清辉握着楚离月的手，两人从田垄间走上了小路，向着前方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庄园。 【她就住在这里。】清辉补充了一句。【她应该是朝廷某位高官的幼女，从小就备受疼爱，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怀孕了。】清辉淡淡地说道，【她很害怕。家人为了掩人耳目，把她送到远离京城的庄园里来，让她打了胎然后休养一段时间，再给 她找一个放心的人家嫁了。】 清辉在母腹中就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话语，生下来一睁眼就能清楚地看见整个世界，更是对身边的所有事情都能看懂听懂。 他的这位母亲并不是和父亲两情相悦，他并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而是一个少女被破接受的厄运，对那个少女来说，这不啻于人生最大的噩梦。 无端端身怀有孕，谁能相信她并未丧失贞洁？谁能相信她并没有做出什么丢脸无耻的事情？ 可是事实上，她只是梦见了一个相貌英俊之极的年轻男子，那个男子对她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来，她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握住了那只有力的大手。 这已经是她这辈子所能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这是一场梦，她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却隐藏着丝丝甜蜜和一缕遗憾。她不知道就是这梦中的一次握手，就导致了她的怀孕。 这些都是清辉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听她说过无数遍的话。 那个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怎么好了，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所以把她深藏心底的这次梦中的甜蜜也说了出来。 因为她的家人一直让她打胎，给她喝了无数次打胎药，甚至喝得她都吐了，这个孩子还是安安稳稳地呆在她的肚子里，毫无流产的迹象。 摔跤、跳跃，甚至后来绝望的殴打，都不能动这个孩子分毫。 她的父母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恐惧，开始请一些神汉道姑前来做法驱邪。当然，这也同样没有效果。 十六岁的少女几乎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目光。连父母都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看她，她真的受不了了。 于是，她就变得时不时痴呆，忽哭忽笑，自言自语。 就是在这些自言自语中，清辉了解了这个少女，知道了她的悲惨命运。也听她无数次用甜蜜回忆的语气说起那场梦，梦中那个俊美得过分的男子。 直到后来清辉觉醒了种族天赋，苏醒了种族血脉记忆，才明白，这场梦才是改变她人生的关键。也是清辉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的关键。 清辉出生的时候，接生婆看到生出来的婴儿虽然四肢健全，五官俊俏，可是身上却长满了长长短短的白色毫毛，当时就差点把他丢到地上。 【所以，我不怪她。】清辉开始的时候对她是有怨恨的，为什么在他刚刚出生的第一天就把他丢在了虎狼出没的山林中？如果不是他的天赋就是夜影王者的话，他真的早就死在了兽吻之下了。 可是后来，随着他慢慢了解了人族，知道了人族的种种规矩，知道了人族女子身上的种种束缚，清辉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根本不应该承担这莫名其妙的压力。 她能够生下他，给他生命，不管她是否被迫，清辉都应该感谢她。 楚离月听了清辉的陈述，才知道清辉的生母和生父之间根本就是陌生人的关系！ 这样说来，清辉的生母真是太倒霉了，而他的生父又太渣了。这和强-奸有什么区别？都是违背女性意愿，强行将自己的欲-望加在她的身上。【这里，就是当初她生下我的地方。】清辉隔着院墙，握着楚离月的手，用目光向她示意。 第388章你怎么还没死 这里应该是人族比较繁华的地区，虽然是野外，但是庄园周围的田地却整整齐齐，田地中偶尔能看见的农夫虽然衣衫破旧，可是却面色安定，从容劳作，看来并没有随时可能被兽族抓走吃掉的危险。 【这里距离兽族出没的山林很近，可是兽族却不曾对这里有太多骚扰，据说是因为这里的城守和兽族达成了协议，每年送上多少人族给他们食用。】 清辉的生母被送到这样的地方“休养”，看来也是被家族放弃了。【她其实容貌很美，气质清灵，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小姑娘。】清辉现在对人族社会已经很熟悉了，完全能够想象当初那个她应该拥有如何锦绣的前程。可惜的是，任谁也想不到，不过是一个梦，就将她的 人生彻底改变了。 清辉记得，他出生的那天，他的生母一直都很清醒。她抱着五官俊朗的男婴，看着他身上的白色毫毛，终于相信自己是招了邪物。 她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清辉的脸上——她整整哭了一个下午。然后，将他交给了家里派来的侍女。 那个侍女学过一些防身之术，带着几个健硕的婆子，乘车奔行近百里，把这个来历古怪、相貌奇异的婴儿丢在了山林之中。 清辉的语气有些低沉，但是并没有太多怨恨。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够带着楚离月来看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庄园里十分安静，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自然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其中并没有太多人，大概只有十几个下人而已。 握着楚离月的手在墙外站了好久，清辉才拉着她转身离开。 也许，从他化作人形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期盼的吧？他想着也许会遇到那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他会让她亲眼看看，她被迫生出来的那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虽然现在的她可能根本不会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这样清辉的心里会有一种隐秘的放松感，只要能够见到她，哪怕不说话，似乎也已经得到了某种许可和承认。 但是这只是一种心底的奢望，他从来不觉得会变成现实。 能够带着自己的女人站在这里，已经是他的陵墓给他的最佳礼物了。 两人转过身，沿着田间的小路向着外面走去。 远远地，对面的小路上走过来了一个男人。只看他走路时的姿势以及飘动的衣袂，就知道这位并不是普通人。 楚离月和清辉对望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这里是镇守山陵墓中的某种设置弄出来的，那么他们终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许就非常关键。 男人从那边慢慢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颜色非常浅淡、周围似乎还缭绕着雾气的袍子。这件衣服只能说是颜色浅淡，但却不是白色，而是似乎在不停变幻的各种浅色。 袍子上面隐隐闪动着无数图案，一张张人脸、一只只动物，各种植物，各种天象，似乎都在他的袍子上闪过。 当楚离月看清楚他的容貌的时候，她闭上了嘴巴。 清辉的嘴早已经紧紧抿着，薄唇拉成了一条充满抗拒的直线。 这个男人的脸，和清辉居然有五六分相似！ 联想到这个男人身上缥缈缭绕的雾气、变幻不定的气质，楚离月觉得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似乎丝毫也不介意楚离月和清辉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满和抵触情绪，男人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用柔和而轻灵的声音说道：“我的同族，我的继承者，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的脸上带着飘然如雾的笑容，似乎他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清辉握紧了楚离月的手，冷冷地问道：“你怎么还没死？”如果说他的生母好歹还怀胎十二个月——是的，和一般的婴儿不同，这也是她的父母将整件事情视为邪物所为的主要原因——然后苦苦煎熬地把他生了下来，对他有生恩的话，那么他的父亲就从来没有出 现在他面前一次，更不要说有任何教导抚育的尝试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对着一个无辜少女动用手段，让她进入他策划好的梦境之中，含羞地伸出手而已。 对于生母，清辉已经只有同情和感恩，可是对于生父，清辉却只有不屑和反感。 只是在他的种族传承记忆中，虚灵族发展到后来，已经只能有一个族人生存在这片大陆上。清辉安然长大，他的生父必然已经死亡。 没想到在一千多年之后，在一个古怪的环境里，他们居然会见面。 “我的同族，我确实已经死了，在你慢慢成长的时候，我正在日渐衰老，最终化为一片秋日的枯叶，回归大地的怀抱。”男人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清辉的话而恼怒，说起话来像是在念抒情诗。 “死了就该好好的死着，又爬出来干什么？”清辉对于他的行为不满，所以说话也毫不客气，一点也不想跟他经营什么父子关系。 “我来，是因为如今的玄元大陆上，只有你一个虚灵族人了。”男人轻轻叹息着，“你担负着延续虚灵族的责任，一定要好好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他竟然是来催清辉生孩子的吗？不是说他们虚灵族如今只能有一个族人活在这世间吗？清辉有了孩子，虚灵族后继有人，然后清辉自己就衰老而死？ 怎么听着是来杀人的呢？ 难道镇守山的阵法已经发现了清辉的存在，猜想用这种办法来除掉他？ 楚离月在心里嗤笑一声，只是这么干巴巴一句“责任”，就想让清辉去死，他怎么就想得这么美？当初他也是游荡到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了兴趣的时候，才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女性生育后代的吧？ 谁还曾经逼迫他早点“开枝散叶”不成？ 似乎感觉到了楚离月的心思，男人含笑看了楚离月一眼，明明是一脸笑意，可是这目光中却毫无温度，让楚离月猛然沉下了脸。 清辉上前一步，挡住了楚离月，浓黑的眉毛下，双目已经放出了充满杀机的寒芒：“别以为你只是一缕神识，我就不能将你彻底消灭了！” 男人的目光中带着诧异，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微笑：“你已经这么早就找好了母体，这很好。” 听着这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称自己为“母体”，仿佛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有意识的智慧生物，而是一个只会为虚灵族生孩子的母兽，楚离月心中的怒气不停高涨。 清辉和她心意相通，对于她的感受体会深刻，空着的手一抬，地面上的黑影就无声无息地向着男人涌了过去，像是一群舞动着触手的章鱼，前赴后继，想要将这个男人吞没。 “何必如此？”男人飘身而起，离开了地面，在空中漂浮着，身上的雾气更加浓郁了，似乎就要凝成一个茧了。 清辉恼恨他把自己当成和他一样冷血无情的存在，恼恨他对于自己心爱女人的看轻和不尊重，漆黑的双眸中泛起了一阵阵暗色光华，整个空间顿时被无边的黑暗笼罩。 黑暗之中，点点银芒在头顶一一亮起，仿佛一时间就已经进入了黑夜之中。 男人摇了摇头，轻轻地向后飘去：“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口口相传的种族机密，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杀了你，我什么都会知道！”清辉目光一动，铺天盖地的黑暗就淹没了这个男人。 男人愕然，似乎没有想到清辉会这样干脆利落地对他下手。 浅淡的衣袍被一条条黑色色块填充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漆黑，和整个背景没有了任何区别。 清辉手掌一握，再次摊开的时候，黑暗已经消失，周围仍旧是方才的青青原野，只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他死了？”楚离月惊讶地直接问出了声。 【他早就死了。】刚才出现的不过是他临死前留下的一缕神识，就是为了专门来告诉清辉一些消息的。 只是一缕神识，还摆出这样飘然轻灵的姿态，仿佛是什么世外高人一样。可以想见这缕神识的主人，当初又是什么德性。 【那你就这样杀了他？】楚离月还是觉得太快了，好像有什么没有问一样。 【难道还要听他说教？】清辉冷冷道，【我又不是没有别的方法知道他所有的想法和记忆。】 他也就罢了，连他心爱的女人，那个男人也要贬低一番。真的以为有一个父子的血缘关系，就能够让他对一个陌生的品行不端的男人付出尊敬和服从？ 【他到底想跟你说什么？这里难道也是他设计让我们进来的吗？】 楚离月环顾四周，发现方才还在田地里劳作的农夫也都消失了，周围的世界虽然看起来生机勃勃，但是却因为人烟稀少显得格外诡异。 【他？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吗？】清辉嘴角挂着冷笑。 那个男人居然非常悲天悯人地告诉他，他们虚灵族人死后都会化为这片大陆的一部分，为大陆增加生机。 这片大陆之所以如此繁荣，各种种族蒸蒸日上，各种生灵越来越多，正是他们虚灵族无数前辈前赴后继的结果。 话说得很伟大，可是这么胸怀慈悲的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无辜少女做出那种事情？为什么对楚离月是那种态度？ 一面用身躯去为这片大陆做贡献，一面却对大陆上的人族、兽族似乎都满含不屑，这样的矛盾纠结，也是够了。更不要说，他甚至还提到这片大陆面临着什么危机，让他早日生育后代，然后回归蕴育他们的大陆母亲的怀抱。 第389章生平壁画 这种话说的，让他早日回归蕴育他们的大陆母亲的怀抱，就是说你赶快生个儿子，然后你就死吧。 楚离月真是对清辉这位生父的脑子是否还健在表示疑问。 合着这大陆就缺清辉这一条命了？如果清辉不死，大陆就死了是吧？ 楚离月眉目冷肃，杀气森然——纯粹是上门找打，活该被清辉捏死。 她反手握紧了清辉的手，虽然清辉看起来对这个生父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不管是谁被自己的生父这样冷酷地对待，都不会舒服的。 清辉转回头去，望向了那个庄园。 他动也没动，就有无数火焰从半空中坠落，将那片庄园彻底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楚离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握着清辉的手没有出声。 随着庄园化为一片废墟，眼前的景物突然发生了变化。 光线暗淡下来，他们又回到了陵墓里，清辉瞬间化作小黑虎，如同一道黑色流光钻入了楚离月的脚边阴影之中。 方才头顶上繁星一般的光芒已经消失，整个空间恢复了之前冷寂暗沉的原状。 【方才那个应该是针对我的一个幻境。】清辉沉声说道，【包括我的生父生母，我都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我怀疑刚才是某种设置，根据我脑海中的念头，针对性地重现了当年的情景。】 楚离月怀疑地问道：【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清辉杀了生父、烧毁了生母将他生出来的那处庄园，他们就回到了陵墓之中，楚离月也因此想到那个世界和清辉有关。 但是，这样的设置有什么意义呢？ 【我怀疑那个所谓我的生父的神识不一定是真的。】清辉冷冷说道，【如果是这样，说不定那个设置阵法的人原以为我会出于对生父的孺慕，真的答应早点生个孩子然后去死？】 这个玄幻的世界，有太多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也说不定清辉只要答应了，就真的会形成某种契约，然后有一种什么力量能够保证这个契约的按时履行。 这样的话，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能够杀死清辉这样的强者。 【真是处心积虑。】布置这一切的，除了华歌远还有谁？他还真的是挺能想的，用清辉早已失去的、最在意的东西来诱使他自寻死路。 这样的话，就算是清辉苏醒过来，一不小心也会再次跳到他布置好的陷阱中。 一边说，楚离月一边环顾四周。 楚离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又一个平台上，眼前不再是无穷无尽的台阶，而是一座高高的玉石大门。 知道自己身具暗族的死气，已经被陵墓中的阵法认为是可以通过的存在，楚离月的行动也大胆了许多。 她手握着长刀，小心地用力推开了玉石大门。 【这里好像有人来过。】玉石大门的缝隙似乎稍微有点大，好像之前某些人经过之后没有关严实。 而那些白色雾气缭绕的大门边缘，仔细看看竟然还能看见三三两两非常浅的脚印。 也只有楚离月这样的眼力，才能看见这几乎分别不出来的痕迹。 【不像是一个人。】楚离月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脚印的大小和深浅又有所不同，最少是四五个人留下的。【在我沉睡的千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自认为强大的修者，或者自以为高明的盗墓者偷偷摸进来过。】清辉的语音带着讥诮，【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能够走到我的棺椁前面。更没有一个神魂足够强大，能 够挣脱陵墓中这些陷阱，落到我的手中。】 和变成永恒的活死人相比，落入清辉手中的人，还能重新拥有完美的肉体，如果神魂足够完整的话，还能继续保有自己的神魂。 可惜，他们都没有能坚持到最后。 虽然清辉当时的神魂顾忌着陵墓中的各种布置，并不敢四处游荡，但是很多地方他的神识却还是能够到达的。 千年之中，能够发现镇守山山腹中有这样一个巨大的陵墓的能人还是不少的。不少人都认为，这杨规模宏大、规格极高的墓葬，其中一定有着价值不菲的珍宝。 或者干脆就认为这里是化珠境界以上的修者陨落后，坠落在人间的玄窍洞天。这样的话，就不仅仅有各种珍宝，更会有各样奇异的药材玄器、修炼功法。 所以为了这些敢于冒险的人并不少。 他们用各种手段破开封禁，钻入陵墓之中。清辉最初还期待着哪一支冒险队伍能够闯过所有关卡，来到他的面前，让他找到一个能够利用的人，打开出去的通道。 可是事实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 【不过你要小心些，这里面可能就会有一些东西四处游荡了。】 清辉提醒楚离月。 楚离月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慢慢地走进了大门内。 大门之内，是一个面积广阔的大厅。 大厅两边的墙壁上，明亮的玄晶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将墙壁上的画照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略一张望，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呀，这些壁画的主角好像是你呀。】 清辉也“咦”了一声，这里是他的神识不能覆盖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这些壁画，更不知道他是这些壁画的主角。 【你看。】楚离月向左边走了几步，第一幅画上是一个独自走在山间的小小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衣，小脸蛋绷得紧紧的，背后无数野兽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第二幅画上，黑衣少年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衣，头发也从之前的披散在肩头变成了两个总角，被一个蓝衣女子拉在手里，一同走在山路上。 【这是我遇到师尊的时候。】 抚养他的母虎老死，清辉终究是已经开启了一部分种族传承的虚灵族人，并不是野兽，不能一直生活在山林里。 他安葬了母虎，离开了山林。 一路上所有敢于向他发动攻击的野兽或者兽族，都被他用最直接的铁拳撂倒，到最后这些凶兽见了他就望风而逃。 海音帝君——当时还是海音真君孟莲实，正好路过，看见这种奇异的景象，就从空中落下来，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修炼，学本事变强。 清辉跟她打了一场，发现自己差得很远，当场就拜师，答应加入天玄宗。 第三幅画，孟莲实和清辉坐在一起，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清辉被孟莲实轻轻搂在怀里，脸上带着看起来不耐烦实际上很幸福的笑意。 在他们对面，已经二十来岁的华歌远笑得十分温润亲切。 第四幅画，清辉已经长大了，一身红衣，手中舞动着沉重的方天画戟，与周围的一群兽族搏斗着。 在血液横飞的画面中，他的脸上满是兴奋和自豪。 在他的身后，孟莲实和华歌远并肩作战。 整个墙壁都画满了各种画面，主角都是红衣夜清辉，他和各种兽族搏斗，浴血奋战取得胜利。 最后的几幅画面，在绵延无际的海面上，在白云缭绕的天空中，在冰雪千里的山峰上，清辉、孟莲实，还有一位挥舞着巨大的缠绕着电光的长刀的人族强者，和三位兽族强者对战。 这显然是决定人族和兽族命运的那次决战。 那位使用长刀的显然就是人族的第三位帝君，霸刀帝君。 在海面上，清辉和孟莲实一前一后，将一头翅膀上燃烧着火光的六翅三头巨鸟丢入了水中，不停翻涌的波涛像是一根根绳索，将那只大鸟紧紧束缚起来，霸刀帝君一刀从头顶斩了下来。 电光从天空降落，霸刀帝君犹如天神一般，发须翕张，神情狰狞，显然是用尽了全力。 又一幅画面上，霸刀帝君被一头牛头人身的兽族和一只狼身人首的兽族合击，全身喷血，而清辉的方天画戟则和海音帝君的海蓝色长索一起命中了那只狼身人首的兽族强者。 再一幅画面上，只剩下两只翅膀一只头颅的巨鸟全身洒落着血液，从背后扑向已经满身鲜血的海音帝君。海音帝君身上悬挂着一只狼头，已经没有了躯体的狼头仍然还死死地咬在海音帝君的肩膀上。 倒数第二幅画面是海音帝君扑在清辉背上，牛头人身的兽族强者一头撞在海音帝君的背心，牛角深深插入了她的体内。 清辉手中的方天画戟将巨鸟的尸身穿透，另一只手反身插入了牛头的心脏部位，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欣喜，而是写满了悲痛和不可思议。 清辉身上的红袍看不出来有多少血迹，但是海音帝君身上却涂满了各种代表血迹的深色颜料。 连站在这几幅壁画面前，似乎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煞气和血腥气息。 最后一幅画面，大陆上的人族欢欣雀跃，一群群的兽族垂头丧气撤离。 一身黑衣的清辉坐在山峰顶上，俯瞰着脚下的人族。 【这是在历数你一生的功绩呢。】楚离月见过一些墓葬中的壁画，都是叙述墓主人的丰功伟绩，没想到在这座大墓中，也有类似的壁画。 只是，难道清辉死后不是被当成人族叛徒对待，而是被当成英雄吗？ 否则为什么会有这样歌颂他为人族解放做出贡献的壁画？ 清辉显然也很诧异，他从来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这么认真地给他画了一系列描述生平的壁画。 那一瞬间，楚离月感觉到清辉的心情不停波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回忆当初在定海峰上的那些温馨生活，也许是在回想决战之时的惨烈战况。 【这是谁干的？】清辉喃喃问道。他显然并不是要从楚离月这里找到答案，只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诧异。 第390章洞天碎片 是谁在清辉背负着人族叛徒被分尸之后，还能做主在这座镇守山陵墓中为清辉画下这样的一系列壁画，纪念他曾经为人族做出的贡献？ 【师尊，师尊……】清辉从楚离月的脚下跃出，扑到了她的怀里，一头钻在她的胸前，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楚离月抱紧了怀里的小黑虎，轻轻抚摸着他的毛发。 【海音帝君不是已经战死了吗？】虽然知道这样说可能有些残酷，楚离月还是提醒清辉。 【可是除了师尊还有谁会把当时的情景知道得这么清楚？】清辉反驳道。 虽然他重伤醒来之后，也曾将当时的情景细细讲述给天玄宗掌门、长老以及大师兄他们，但是眼前的壁画中，每个人的动作和站位都和当时完全一样，这根本不是没有参加那次决战的人所能够画出来的！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华歌远要杀你了。】楚离月的目光留在了最后几幅画上。 不仅仅是因为嫉妒，更是因为仇恨！ 因为海音帝君直到最后还是选择用自己的身躯保护清辉，宁愿自己去死都要给清辉留下生存的希望。 就是因为清辉，华歌远暗恋了数百年的海音帝君战死。 如果楚离月是华歌远，也会产生一个想法：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清辉，海音帝君根本不会死。她的实力应该不比清辉差，她本来应该能活着回来…… 华歌远怎么会不恨他？ 听了楚离月的话，清辉也沉默了。 【师尊对我的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但是华歌远的这种仇恨，他不能接受，更不能原谅。 两人无法确定这壁画到底是谁的手笔，只能暂时存疑，继续向前走去。 大厅之后，与大门相对的方向，是另外一个出口。 那是一条长长的阴森的狭窄甬道。 甬道口的墙壁上悬挂着一盏玄晶灯，对面却一片黑暗。 楚离月的眼力还勉强可以看清楚这阴暗的甬道。 可是走到近前，却发现甬道两侧竟然站满了人。 他们的衣袍几乎都已经破败不堪，甚至楚离月走动时候的风声稍大，就有一些布片从他们身上飘落下来。 这些人的年纪、容貌、服装、性别都没有什么规律，但是却都直挺挺地站在甬道两侧，眼睛睁着，却似乎没有呼吸和心跳。 这种状态，和楚离月刚进入那条生死鸿沟之后的状态几乎完全相同。 清辉隐藏在楚离月脚下的阴影里，楚离月努力收敛自己身上的生机，一步步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甬道本来就窄，两边又被这两排活死人占据，中间能够通过的地方不过两尺左右。 幸亏楚离月现在不仅仅玄力生机被压缩成了一颗种子，而且神魂都被迫染上了暗族气息，所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从这数百名活死人中走了出来。 只是，走出了甬道之后，却不是楚离月原来在脑海中看到过的陵墓立体模型的样子。 眼前竟然是一个雪峰，雪峰上中间的山谷里，却荡漾着一片碧蓝的波光。 【真是奇怪呀，为什么在这里动不动就会进入别的幻境或者空间呢？】楚离月自然知道，这雪峰显然不可能是镇守山中的真实景色。 说起来，从进入这镇守山陵墓之中，他们就频频进入各种非现实世界，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清辉突然开口：【难道竟然是陨落的洞天？】 化珠境界以上的修者，都可能将玄窍演变为洞天，拥有一方专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而达到化珠修为之后，修者的寿命也会大幅度延长，从原来的一百多年变成三百多年。在这期间，修者们会用各种办法充实和提高自己的洞天实力。 如果洞天建设得好，对于一个修者的修为提高会有极大的帮助。 倒不一定是洞天面积扩大或者玄力浓郁就会提高修者的修为，而是因为每个化珠修者都可能拥有独特的领域和洞天，可以相应的拥有独特的资源。 如果这些资源非常稀缺而抢手，那么利用这种资源进行交换，就能够得到很多对于修炼大有好处的物资、功法、人脉等等，能够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 所以很多修者花费了不少心力收集各种奇异的药草、植物、动物甚至矿石等等，反正是各出手段，将自己的洞天建设得十分独特富饶。 但是，化珠修者、甚至更高的灵珠、藏珠修者，包括如海音帝君、霸刀帝君这样的修为，也都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死。 一旦修者死去，已经成型的洞天就会自动离开修者的玄窍，独立出现在天地之间，随机坠落。 这样往往会造成一些洞天碎片的存在，它们规则残缺，却还保留着一定的玄力和物资，如果运气好，入内探索还可能得到不少好处。当然，运气不好的说不定就死在其中了。 就如同眼前的情景，雪峰高原的山谷之中，却突然出现了湛蓝而带着腥味的海水，完全不符合常理，多半就是某个洞天的碎片坠落此处。 而之前他们遇到的幻境，有可能就像现在他们看到的雪山海水一样，是这个洞天碎片的作用。 虽然心中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洞天碎片在陵墓之中，但是因为这本来就是随机坠落的，清辉也没有太过追究。 【那我们要进去看看吗？】楚离月本来是帮助清辉来拿回他的头颅的，这一路上却不停地被送到不同的空间去，如今看来，似乎要去第三次了。 【不去也不行啊。】清辉感觉到前方那片蓝色海水中蕴含的玄力精纯浑厚，猜测这处洞天原来的主人恐怕是不下于他的强者。 这样的地方且不说是所有修者都梦寐以求要去探索的宝地，就看现在眼前只有雪山海水这样违和的画面，而没有其他通道，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好吧。】楚离月感觉了一下，眼前玄力最浓郁的就是那片蓝色海水，想要进入其中，恐怕也只有从海水中入内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被漩涡拖下去了。楚离月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低声嘱咐清辉：【我可要跳水了。】 两人一起跳起，直接落入了海水之中。 但是下一秒钟，楚离月就露出了几分惊讶。 因为她已经换了地方，但是却是站在水波之上，凭风而立，脚踏碧波，看起来十分潇洒。 脚下的蓝色海水，在之前的雪峰山谷之中面积并不大，但是进入了其中，才发现这真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海洋。 向着四周望去，有几座小岛漂浮在海上，而更远的远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片片波澜起伏的山峦曲线。 山上似乎长满了植被，看起来蓊蓊郁郁，在天际涂抹了一道青黛色的眼影。 回头再看身后，那片雪峰海水的画面就像是被谁一刀斩断了一样，只能看到一个被砍断的侧面，勾勒出突兀的线条。 这里玄气浓郁，应该也不会再禁止使用玄力。 楚离月脚下一点，两只火焰羽翼就从肩上冒出，小黑虎也跳了起来，扇动着小翅膀飞到了楚离月的怀里。 海水似乎没有边际，楚离月飞了许久，才飞到了一处小岛上，可是极目望去，还是看不到海水的边缘。 小岛上生长着茂密的树木，地势平坦，也没看到什么野兽出没的痕迹，当然，更没有人踪。 楚离月收起了翅膀，抱着小黑虎走到了沙滩上。 现实世界这个时侯应该是数九寒冬，可是这个洞天碎片里却好像是初夏时分，海风吹过来，带着强烈的海腥味，一时间楚离月几乎有一种回到当初的地球的错觉。 小黑虎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从楚离月怀里跳了下来，几步冲向海水，体型变大，贴着海面飞了起来。 【怎么了？】楚离月连忙凝出焚天，准备迎接强敌。 【这里居然有素鳍醉鱼。】黑虎巨大的翅膀猛地向下一拍，一片巨大的波浪掀起，几条大鱼夹在波浪之中，被他一翅膀抽过去，抽到了沙滩上。 楚离月上前一看，这是几条前臂长短的鱼，体型呈流线型，泛着蓝色的鳞片配着素白色的鱼鳍，看起来十分秀美。 【素鳍醉鱼？有什么特别的吗？】楚离月不知道这些鱼意味着什么，抬头看着海面上的黑虎，等待着他的回答。 【师尊的云海洞天中，就专门养了很多素鳍醉鱼。因为师尊的兽宠疾雷龙兽最喜欢吃素鳍醉鱼。】清辉压低身子，在海面上低空飞行，似乎在水中寻找着什么。 楚离月放出神识，才发现她的神识竟然无法探入海水之中！ 清辉似乎也发现她做了什么，他一边飞行一边说道：【这处洞天的原主人修为一定超过你太多，所以原主人虽然陨落，你还是无法用神识探查其中的某些重要场所。】 【那你呢？】楚离月看着黑虎压低身子飞行的样子，明显是用自己的肉眼在寻找什么，难道清辉的实力也不足以用神识探查吗？ 【我如今的神识也很勉强。】清辉一点儿也不掩饰。 楚离月有些惊讶：【那不就是说，这个洞天的原主人可能修为比你更强？】 【那倒不一定。】清辉轻轻拍击着海面，【毕竟我现在还未恢复巅峰时期的修为。】 不过即使如此，这处洞天的主人修为也至少和他全盛时期持平才对。 这样的人物，在这两千年的修炼历史上，也没有几个。 清辉在海面上飞行拍打，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你干什么呢？】楚离月站在沙滩上，看着黑虎真的好像一头耍脾气的小动物一样，觉得很无语。【找东西。】 第391章胆敢和我们云海天宫作对 黑虎贴着海面飞了很久，时不时用巨大的翅膀拍击水面，终于，一道巨大的海水冲天而起，向着黑虎猛地射了过去。 可是黑虎似乎早有防备，双翅一扇就原地消失，躲过了水柱的袭击。 随着一声低沉的鸣叫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海水下面浮了上来。 那是一个面积和楚离月所在的岛屿几乎一样大的海兽，它庞大的身躯一半露在海面上，背部生着数片巨大的鱼鳍，头部像是一头巨大的鳄鱼头颅，一张嘴露出了尖锐的森森白牙，看起来十分凶残。 黑虎在空中一个盘旋，闪着银光化作了清辉的模样，向着这头巨大的海兽飞了过去。 海兽昂起头发出呼呼的低吼，对于接近自己的清辉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任由他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真的是师尊的那头疾雷龙兽。】清辉对着楚离月招了招手，【它还认识我。】 楚离月一惊：【那不就是说，这里是海音帝君的洞天碎片？】 清辉“嗯”了一声，一进来他就觉得这里的气息有些熟悉，直到看见海水中游动的素鳍醉鱼，才有了这种猜想，现在看见这头疾雷龙兽，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这么巧？】海音帝君的云海洞天碎片正好落在清辉的陵墓之中？总有些太过巧合的感觉。 楚离月背生双翼，向着那头巨大的疾雷龙兽背上飞去。疾雷龙兽似乎有些抵触，但是清辉不知道对它做了什么，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站在清辉身边，楚离月看着清辉嘴唇微动，好像在和疾雷龙兽交流。过了一会儿，清辉说道：“它说自从师尊陨落之后，师尊的云海洞天也随之炸裂，未曾形成完整的元府，只能化作无数洞天碎片，分散在 大陆各地。” “此地是洞天碎片中比较大的一块，它因为海水中素鳍醉鱼的存在，所以一直安心在这里生活，不曾外出，已经很久很久了。” 【当初建造陵墓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这个洞天碎片吗？】如果发现了，以华歌远对海音帝君的痴迷，怎么会放过对这个海音帝君洞天的拥有权？ 对这个问题，清辉也无法回答。 按照时间，只能是海音帝君先陨落，洞天碎片坠落此处，后来他才被镇压在此地。 也难怪这边一些地方，他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无法用神识看清楚呢，原来是被师尊的洞天玄力所覆盖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道身影划破长空，向着清辉和楚离月二人疾驰而至。 因为他的速度太快，直接刺破了空气，才发出这样尖锐的音爆嚣叫之声。 声音太过刺耳，楚离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清辉的神情更是一片冰冷，漆黑的眼眸中浮现杀机。 【怎么会有修者在这里？】这不是海音帝君的洞天碎片吗？为什么会有一个成珠修者在其中嚣张飞行？ 虽然还隔着一定的距离，楚离月还是能看得清楚这个人的样子和修为。 这人大概三十来岁，脚下踏着一柄闪着光芒的长剑，长剑头上因为极速前进而拉出了长长的弧形光线。 那人显然也看见了清辉和楚离月，脚下一转，整个人就带着长剑向着二人扑了过来。 人还没到，他的斥责声已经先到了：“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闯入我云海天宫的秘境之中！” 清辉脸色如同千年冰峰，脚下一踏，漂浮在海面上的疾雷龙兽就猛然抬起头来，嘴巴一张，一道极速电光就飞了出来，直劈向那人头顶。 那人大惊失色，连忙驱动脚下飞剑躲避，可是雷光速度本来就快，而疾雷龙兽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的雷光更快。 当初在决战之时，疾雷龙兽因为承受不住三位兽族帝君的血脉威压，根本无法出战，否则也是一大助力。 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成珠修者，哪里躲得过这道雷光？直接被电光劈在头顶，惨叫一声就坠入了海中。 疾雷龙兽张开嘴巴，发出了呼呼嘎嘎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对方。 如果不是清辉只让它教训这个人一通，没有让它杀人的话，这一下就能把这个人给劈死。 那人过了好大会儿才挣扎着从海面下钻了出来，再次爬上了飞剑，这一次他明显谨慎了许多，不敢对着清辉他们两个叫嚣了。 他狠狠看了两人一眼，扭头就跑，嘴里还喊道：“胆敢跟我们云海天宫作对，这个大陆上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似乎是害怕再次被雷劈，他飞走的速度比来的速度还要更快些。 “噢，回去搬救兵了吧。”楚离月耸了耸肩膀，“居然是云海天宫的人，难怪这么嚣张呢。” 云海天宫的老大靳天泊可是人人皆知的大陆第一人，云海天宫又是隐世宗门隐隐的首领，其门人弟子一定是很少吃苦头的。 清辉却若有所思：【难道这云海天宫，就和师尊的云海洞天有关吗？】 咦，这还真说不定。 靳天泊的出身，楚离月并不清楚，云海天宫是什么时候建立的，隐世宗门又都有哪些门派——除了几乎已经等于被楚离月灭门的长春门，还有一个据说是楚明德加入的什么万器派，楚离月都一无所知。 所以云海天宫的来历，问她，那是问道于盲。 清辉在那边跟疾雷龙兽悄悄交流着，楚离月闲来无事，索性坐在疾雷龙兽的背上，掏出了一根钓鱼竿开始钓鱼。 海水中的鱼儿很多，而且大概是因为很多年没有被人钓过，所以很容易上钩。一会儿工夫，楚离月身边就堆了十几条，其中有不少素鳍醉鱼。 楚离月随手拎起一条，向着疾雷龙兽的头边扔了过去。 疾雷龙兽猛一伸头，脖子居然伸出去很长，一口就把那条素鳍醉鱼吞了下去。 看着它伸脖子的动作十分好玩，楚离月又接二连三地扔了好几条过去，疾雷龙兽几乎是只要能够伸脖子够着的，就不会挪动身躯，毕竟它的体型太过庞大，移动起来并不方便。 把鱼扔完，楚离月继续垂钓，这一次疾雷龙兽就不停地扭头关注她的进度了。这么多年来，它都是辛苦捕猎，追着鱼群张大嘴巴吞下去，好久没人投喂了，还真的很想念当初的幸福时光。 【它说，师尊的玄珠元魂海云生并没有在这片碎片里，而是随着最大的那个洞天碎片坠落到了其他地方。】 海音帝君也拥有一个开启了神智的玄珠元魂，那是一个从天际云层与海面交界之处产生的大道法则元魂，能够驾驭云水，启发海音帝君创立了海潮清音功法。 海音帝君最初的元魂是海浪元魂，是最湍急、最暴烈的海浪拍击悬崖的气势，千年万载所产生的大道规则。 但是在她成珠之后，偶尔遇到了海云生，经历了奇特的遭遇，收服了这个世所罕见的有智慧的元魂，与其签订了契约，使其与自己原本的元魂结合起来，产生了新的元魂。 这样前所未有的经历对于海音帝君修为的提升有着极大的帮助，后来她的云海洞天也是由此而来。 所以当初清辉遇到大日紫曜真火元魂的时候，就萌生了一种想法：大日紫曜真火比云海更加珍贵，如果悉心培养，能不能也生出神智？ 清辉并不是想把大日紫曜真火留给自己用，虽然天火之威十分恐怖，可是却不适合他这个暗夜王者。 小师妹孟千凝资质平平，修为提升很慢，这样下去寿数必然也很短，会让定海峰上下都十分伤心。 清辉是想着如果能够复制海音帝君的成功，或者将大日紫曜真火和小师妹的青木长生元魂结合在一起，木生火，生机生发，也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谁知道，没等他将大日紫曜真火元魂送出去，决战爆发，然后就是一系列的紧张准备，他竟然把藏在秘境中的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完全忘记了。 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孟千凝出卖，再也没有心情送给她什么礼物了。 还好。清辉坐在楚离月身边，双手按在疾雷龙兽背上，薄唇勾起笑意。这大日紫曜真火元魂果然生出了神智，而且他注定是属于离月的，不是别人有资格得到的。 【如果那个元魂海云生在此会怎么样？】楚离月抓起一条素鳍醉鱼扔给了期待已久的疾雷龙兽，轻轻问道。 【他在的话，这片洞天就是他掌控下的领域，没有任何人——除了师尊——能够超过他的权限。】 就如同楚离月的洞天中，楚离月是老大，紫焱是老二一样。 【不在也好。】清辉冷冷说道，【师尊的东西，怎么能留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糟蹋？等会儿将那些渣滓清理干净，你就把这片洞天碎片炼化到你的洞天之中吧。】 楚离月的洞天，阳气太盛，阴气不足。孤阳不长，对于洞天的发展不是一个好事。 正好这云海洞天之中，云气飘忽，海水阴寒，恰好弥补楚离月洞天中的不足。 两人刚刚商量好，就看见天际飞过来一群踏着飞剑的修者。 他们全都穿着样式相同的蓝色长袍，袍角上绣着云海图案，一个个意气风发，傲气十足，从天空向下俯瞰着海面上的二人和疾雷龙兽。 “师兄，就是他们两个！”那个刚才被疾雷龙兽劈了一下的男人指着两人对身后的男人喊道，“他们指使那头海兽袭击我，对我们云海天宫心存恶意！”清辉和楚离月并肩而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抬，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一样。 第392章你还不配跟我说话 一群蓝袍修者看着下方那两个男女对他们视若无睹，几乎都怒不可遏。 “大师兄！这两人擅自闯入咱们的秘境，心怀不轨，不能轻易放过。”一个修者对他们为首的大师兄说道。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关键，这里是他们云海天宫所独有的一处秘境，每十年向弟子们开放一次，其中资源丰富，绝对不曾向外界泄露，这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其他门派派来的探子？ 想到这里，为首的大师兄示意身后诸人安静，自己按下剑光，向着坐在巨大的海兽背上的两人靠近。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这头巨大的海兽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这样强大的海兽居然任由他们两个坐在背上，这两个人的来头不可小觑。 “两位，在下云海天宫东方宿翎有礼了。” 东方宿翎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材瘦削挺拔，像是一柄利剑，就算是站在那里都散发着锐利的气息。 清辉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配跟我说话，有什么话叫你们那个什么靳天泊亲自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蓝袍修者们都愤怒了起来，有人对清辉怒目而视，有人举手喝骂，更有人已经做出了动手的架势。 清辉从楚离月身边捡了两条素鳍醉鱼抛给疾雷龙兽：“来，大龙，给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疾雷龙兽一口吞下了两条鱼，脖子一伸，发出了一声让人头发都要竖起来的尖锐咆哮。随着它的咆哮，天空中突然飞来了一大片乌云，乌云中各种颜色的电光不停游走。 东方宿翎脸色大变，他们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秘境了，但是这里的海水面积太大，他们所能探索的区域太小，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头这么可怕的巨兽。 方才听说这头巨兽吐出电光劈了莫辰轩，他已经很诧异了，现在看来，这头巨兽的能力比他想象的更强。 “撤！”东方宿翎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全体撤退。这个男人他看不透，这个男人身边的女人他也看不透，连这头海兽都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对方既然敢点名让他们师祖来，想必实力非凡，他们没有必要冒险。 保全宗门有生力量，回去禀告师长才是正确的选择。 虽然东方宿翎决断很快，大部分的弟子也都压制着不满，服从他的指令迅速驾驶着飞剑向后撤退，逃出了空中乌云的笼罩范围。 可是还是有几个性格暴躁的弟子不肯后退，他们驾着飞剑向着清辉冲了过来，其中冲在最前方的就是那个刚刚被疾雷龙兽劈过一下的男人。 “大师兄，他们胆敢侮辱师祖，你能忍，我们不能忍！” 东方宿翎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几个弟子平素就对他阳奉阴违，实际上一直在跟另一峰的几位长老暗通款曲，想要另攀高枝，如今更是公然给他扣上了一顶不尊重师祖的大帽子。 如果他们能够占到上风，可以想象，回到宗门，他们会如何宣扬大师兄面对侮辱宗门和师祖的歹人畏缩退让，而他们又是如何勇敢搏斗捍卫宗门尊严，表达对于师祖的敬爱尊重的。 东方宿翎瘦削的脸上显出冷冷的笑容，笑容中带着讥嘲。 他飞速退开，根本不去和那几个弟子争锋。 他这个大师兄都不敢撄其锋芒的存在，他们却要上去捋一捋虎须，那就去送死吧。 根本就不用清辉或者楚离月出手，疾雷龙兽看见这几个小小的人族居然敢不怕它的雷云，反而气势汹汹地向自己冲过来，不由大怒。 它当初跟着海音帝君，可是大陆上几乎无人不知的存在，就算是藏珠、灵珠修者见了它都要恭恭敬敬的，这几个小小成珠修者算得上什么？ 庞大的身躯猛然抖动，疾雷龙兽伸长了脖子，对着天空嚎叫起来。 铅云翻滚，一片蓝色电网一下子就从上方落了下来，将几个正觉得自己意气风发的蓝袍弟子全都罩在了其中。 电光翻滚，电弧噼啪炸开，几声惨叫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一股烤肉的焦糊味道从空中散发开来。 几个黑乎乎的人影从空中颓然坠落，连他们脚下的飞剑都已经面目全非。 即使是料到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东方宿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更是有两个年纪小一点的已经站在飞剑上呕吐起来。 疾雷龙兽对着那两个呕吐的修者大声吼叫。 清辉淡淡说道：“它让你们滚开，不要污染它饮食的海水。” 东方宿翎如梦初醒，连忙飞身而起，让人扶着那两个小师弟，一群人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远方。 “你说，下次来的会不会是靳天泊？”楚离月随意地猜测着。 “管他是谁，这里是师尊留下的洞天碎片，绝对不能让他们占据。”清辉的态度非常坚决。 要是对方好好说话，听得懂道理，他就不计较这么多年他们在这里面肆意妄为的行径了；如果对方贪恋这片洞天碎片中的好处不肯放手，那他也不介意将云海天宫满门灭绝。 清辉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离月还能将长春门杀个干净，难道我还屠不了一个云海天宫？” 楚离月用肩膀撞他：“你这话听着很有意思啊，什么叫我还能这样，你怎么就不能那样，你是看不起我怎么滴？” 清辉揽着她的肩膀微微笑了：“嗯，应该说离月能够这样做，我更不能给离月丢脸才对。”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清辉其实一直在和疾雷龙兽交流，问他在这里这么久，见过什么认识的人没有。 既然云海洞天的碎片先坠落在此处，而清辉的陵墓后来在这里建造，也许疾雷龙兽会知道一些什么？ 比如当初建造这片陵墓的时候，是谁负责监工指挥？是谁让人在方才的大厅墙壁上画了那样的壁画？ 可惜的是，疾雷龙兽对此并不关注，它所希望过的日子就是在大海中漂浮着，然后有美味的素鳍醉鱼吃，就别无他求了。 而且，它虽然也是异兽的一种，天赋却在驾驭雷光之上，智慧并不突出，对于人族也只凭气息分辨，所以就算是当初看到什么，它也没有办法描述出来那些人族的样子。 在它眼里，大概除了特定的几个人族之外，所有的人族都差不多，没有什么区别。 清辉努力了一会儿，不得不放弃。 既然如此，他也不继续和这头蠢兽浪费时间了，只是问它道：“你要不要跟她走？” 疾雷龙兽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楚离月，楚离月扔给它一条素鳍醉鱼，它啊呜一口吞下去，含含糊糊地说道：“她那里有鱼吃吗？” 清辉指着这一大片蓝色海面说道：“全都带走，你说有没有吃的？” “而且还能打架啊。”清辉继续说道，“她也有一个像海云生那样的元魂，可以和你在洞天里作伴。” 疾雷龙兽上下打量了楚离月一阵，大概确定了她的修为，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好呀。”总是在这里呆着也有些无聊了，它也想去活动活动。 得到了疾雷龙兽的认可，很多事情就轻松了许多。 清辉再次化身黑虎，只是体型庞大了很多，振翅飞起时，下方的海水都掀起了小小的龙卷风，一条直直的水线随着他飞起的身影向着上空冲去，看起来好像龙吸水一样壮观。 他拍动双翅，在高空中飞速前行。 这里是昔日威震大陆的海音帝君的洞天，即使是主人已经陨落，洞天已然残破，仍旧保留着充沛的玄力和莫名的威压。 即使是清辉如今的修为，想要用神识覆盖整个洞天碎片，都十分困难。他索性直接飞行起来，在空中亲自去寻找这片洞天碎片的灵机之所在。 只有找到了灵机所在，才有可能掌控这片洞天碎片，进而将其炼化，加入楚离月的洞天之中。 望着黑虎越飞越远，楚离月却感觉到身下疾雷龙兽突然动了起来，它抬起头伸长脖子对着楚离月叫了几声。 楚离月一头黑线，她可不是清辉，不能与兽族用这种语言交流。 “怎么了，大龙？”楚离月用清辉称呼它的名字叫它，“我听不懂你的话呀。” 疾雷龙兽看了她一眼，似乎带着鄙视。 楚离月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在蜃华珠的幻境里，和兽族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也曾跟苍狼王他们几个学过一段时间的兽语，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够和疾雷龙兽交流。 她想了想，压低了嗓音，发出了一段类似于嗓子里兽吼一样的声音。 “你能听懂吗，大龙？” 疾雷龙兽猛然睁大了双眼，用诧异的神色打量着楚离月，这明明是个人族，怎么会他们兽族的通用语？而且好像还是贵族的通用语？ “人族雌性，你从哪里学来的通用语？”听了疾雷龙兽对自己的称呼，楚离月脸上不由苦笑，似乎兽族对她的称呼都是这个…… “我跟当初的苍狼王苍钰以及他手下的几个兽族学的。”幸亏当初好学，现在说起来还挺流畅的。 疾雷龙兽看着楚离月的目光多了几分亲近，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你想把我带走，就要证明你有这个实力。” 楚离月看着它黄色的竖瞳，清楚地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打一架了？赢了就跟我走？” “是。”输了也可以跟她走，总归会比它自己在这里热闹一点，不过它就不会听她使唤就对了。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刚才清辉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疾雷龙兽一扭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那个人族雄性有多凶残它是亲眼见过的，它才不会想不开跟他打架呢。 第393章灵机禁制，暴力破解 疾雷龙兽趁着清辉去寻找洞天碎片灵机所在的时候，向楚离月发起挑战。楚离月也曾经和兽族打过交道，知道在兽族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实力。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就是这么直脾气。当初那些兽族士兵，从最开始的不服气，都最后的唯命是从，还不就是因为楚离月的实力够 强，拳头够硬？ 所以对于疾雷龙兽的要求，她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这个大家伙看起来好像呆呆笨笨的，却还知道等清辉走了才开口，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打就打，你有什么要求吗？”楚离月虽然能够感受到疾雷龙兽的实力强大，但是对于自己她也有着足够的信心，何况她从开始就准备在镇守山陵墓中大杀特杀的，谁知道却一直不停地被送到各个不同的空 间中，根本没有好好打一次。 说起来打架，楚离月也觉得手痒了。 丈余长的火焰羽翼从背后无声展开，楚离月拍动双翅飞身而起，已经漂浮在半空中。 手中的焚天跳跃着，似乎也在雀跃，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疾雷龙兽大吼一声：“打就打，哪有什么要求？”它的身躯猛然颤抖，无数条电光顿时出现在海面上空，像是一条条跳跃的灵蛇，发出令人毛发悚然的刺啦刺啦声。 楚离月猛然抬手，无数火焰从空中飘起，蔓延成一片火海，将整个海水都照得通红。 这里玄气充沛，楚离月的火海金莲施展开来特别气势浩荡，金色的火焰在空中跳跃扭曲，似乎要把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 火海中，一朵朵硕大的金色莲花冒出头来，张开花瓣，将所有电光阻挡在楚离月头顶。 电光和疾雷龙兽的嚎叫声响成了一片，蓝色电光织成的巨网一落到金色火焰上，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电光和火光交相辉映，整个海面上闪烁着各种明亮的光芒，像是燃放着无数璀璨的烟火。 电流声和火苗跳跃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不停响起，楚离月已经如同一只大鸟，飞身扑向了下方的疾雷龙兽。 短刀焚天从楚离月的手中飞旋而起，不断扩大，周围的温度迅速上升，连海水都变得温热起来。 疾雷龙兽一反之前行动缓慢、动作迟钝的形象，庞大的身躯一下子从海水中冲了出来。 巨大的身躯带起了一大片海水，哗啦啦的下了一场大雨，大大的水珠砸落在水面上。 而疾雷龙兽庞大的身躯猛地冲到了空中，带着浓郁玄气的海水如同瀑布一样射向了焚天划出的巨大火焰，发出了滋滋的响亮声音，无数白色水汽向外扩散开来，化作了一大片雾气散布在半空中。 在这片温度炽热的雾气中，疾雷龙兽不但没有因为感觉到火焰的危险而后退你，反而催动庞大的身躯向着楚离月狠狠撞了过去。 同时，它张开了大嘴，一个庞大的蓝色电光雷球激射而出，直射向楚离月面门。 楚离月翅膀挥动，飞快地躲过了雷球，同时一刀划出，一片火焰组成的刀光将雷球切成了两半，电光坠入海中，引得海面上顿时浮起了一层被电晕电死的鱼群。 疾雷龙兽身躯虽然庞大，但是此时却反常地快速，它庞大的身躯携带着凌厉的风声，卷起了无数海水波浪，掀起了浩大的声势，向着楚离月冲了过来。 楚离月却并不惊慌，她的翅膀扇动，就顺着风势自如飘动，手中的焚天虽然不长，但是每一击都能带出无数火焰，在疾雷龙兽前进的道路上布下了一重重火海。 即使疾雷龙兽皮厚肉粗，在能够焚尽万物的大日紫曜真火面前，也不敢硬碰硬，只能凭借着自己身躯转动掀起狂风，将这些火焰吹开荡除。 然而楚离月的刀法却十分缜密，一重重火海被疾雷龙兽驱散，却又有新的火海再次补充，而在补充之间，留给疾雷龙兽的空间已经不断被压缩。 就像是一张用火焰织成的大网，在不停的收缩，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把疾雷龙兽困在了火海之中，连一条逃生之路都没有了。 疾雷龙兽伸长了脖子前后一看，不由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人族雌性，你仗着你的火焰厉害！” 楚离月不由哈哈一笑：“难道你不是仗着你的雷光厉害？” 这本来就是各显神通的事情嘛。 疾雷龙兽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它看着楚离月叫了一声，“算了，你赢了。” 被大日紫曜真火团团包围，它还不想变成烤肉，就是对这个人族雌性认个输也没什么。 两人用兽族通用语对着吼了几句，楚离月听到疾雷龙兽认输，也笑了起来，手指一挥，围着疾雷龙兽的火海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好孽畜！”远方天际传来一声怒吼，一道剑光划破长空，拉出一串尖锐的音爆，射向了空中的疾雷龙兽。 疾雷龙兽刚要扭头下海，闻声立刻吐出了一只雷球砸向了对方，自己庞大的身躯更是猛然一转，掀起了一阵狂风，将那个站在飞剑上的蓝袍男人吹得东倒西歪。 楚离月也恼此人偷袭，手指一弹就是一朵金色莲花飞了过去。 来人被一只雷球加上一朵金莲攻击，整个人猝不及防，拼命操纵着飞剑躲了过去，可是衣服却被烧得一片焦灰，脚下的飞剑也被雷球砸中，整个人被电得不停颤抖，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幸亏他落入水中及时，才算是保住了性命，不过整个人就实在是狼狈不堪了。 头发炸得蓬松一片，衣服被烧得露出了一双长满腿毛的小腿，飞剑已经变成了废铁……疾雷龙兽还在他身边重重落入水中，将拼命冒出头来的这人砸得被海浪抛起，然后又重重坠入了远处的海水中…… “师叔，师叔……”几个蓝袍弟子这才追上来，一个个吓得在空中直叫，却没人敢接近。 楚离月抱着胳膊看着他们几个：“怎么？这就是你们搬来的救兵？也太没用了点吧？” 几个蓝袍弟子气得脸都红了，身体不停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看着几个成珠修者，楚离月也没有兴趣欺负他们，于是就挑了挑眉毛盘旋而下，落在了疾雷龙兽的背上，收起了火焰羽翼坐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远方海面上冒出一个人来，他拼命划着水向着离他最近的疾雷龙兽游了过来。 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爬上疾雷龙兽的背上时，疾雷龙兽在水中随意地摆了摆尾巴，身边顿时掀起了一阵浪头，将他远远地推了开来。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没认出来这是疾雷龙兽，只觉得这是最近的陆地，所以十分执着地再次游过来，然后就又被海浪推开。 如是者三四次，天空中的几个蓝袍弟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硬着头皮飞过来将这个人捞了起来拉上了一个人的飞剑，才算是结束了这次登岸运动。 看着这些人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再次消失，楚离月只能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清辉从远方飞了回来，脸色有些沉重：【我怀疑这片洞天碎片的灵机已经被云海天宫控制了。】 他寻找了半天，发现了一处疑似灵机所在的地点，只是那里已经被人下了禁制，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楚离月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是你师尊的东西，不管谁拿走了，都要还给你。】 【走吧，用天火将那处禁制全部烧掉！】 有了上次在慕清溪的陵墓中的经验，楚离月当时就提出了一个十分暴力的解决方式。 清辉无声一笑：【好。】 如果是别的秘境什么地方，就算是再有吸引力，别人已经占据了，他也不会仗着自己实力强就去抢。但是这里不同，这是师尊洞天所化的碎片，别的人谁也没有资格占据！ 疾雷龙兽吼了两声，意思是它也要去，让两人就在它背上呆着就行了。 清辉略微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这么勤快？】 楚离月笑而不语。清辉眼睛微微一眯，若有所悟。 两人坐在疾雷龙兽背上，疾雷龙兽按照清辉的指引向着东北方向极速进发。 它不愧有龙兽之名，在海水中速度又快，身子又稳，坐在它背上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晃动，只看见无限碧波微微荡漾。 如果不注意的话，没有太多参照物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能察觉到他们正在飞速前进。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两人来到了一个小岛附近，清辉指了指小岛：【就是这里。】 楚离月一看就知道为什么清辉说这里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因为这座小岛明显是前不久刚刚被人工建立的，岛上面积不大，大概就只有篮球场那么大一点，在这几乎无垠的海水中，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小岛中央树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字：云海天宫无垠之海。 看来，真是云海天宫掌握了这处洞天碎片的灵机，而且还给这里命名为无垠之海。 石碑边上的地面上是朱红色的符文绘成的一片圆形图案。 楚离月跟在清辉身后，两人一起飞上空中。 【小岛上不去。】清辉向前一飞，就被一个无形的壁障弹了出来。 楚离月也尝试着向前飞去，果然感觉到被一个看不见的隔膜阻挡了。 如果推演阵法，解开符文，所需要的时间就太长了。 这个时侯，还是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最好用。【告诉我，该烧哪里？】楚离月已经有了经验，只等着清辉指出那些关键节点。 第394章天玄七峰 清辉负责指出阵法的节点，楚离月负责放火烧毁阵法，不过是一会儿工夫，方才还十分完整的圆形符文图案就变得面目全非。 石碑前的空间突然波动起来，一个虚影现出身来。那是一个瘦削淡然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蓝色长袍，背后肩膀上能够看见剑穗飘飖。他就像是你走在大街上随时都能看见的一个普通男人，可是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他又有什么地方与众 不同。 “云海天宫靳天泊。”中年男人面色淡漠地说道，“不知道两位是何方高人，为何破坏我云海天宫无垠之海秘境的灵机禁制？”清辉上下打量了靳天泊几眼，冷冷说道：“你居然敢说这里是你们云海天宫的？”他冷笑了一声，再次指出一个节点，楚离月照旧一个火球弹过去，将整个节点彻底破坏，又是一片阵法因为玄力无法运转而 失效。 靳天泊的影子越来越凝实，终于向前走了一步，从虚空中走到了小岛上。 “两位且慢！”靳天泊面色不变，眼神却犀利起来，“此地乃是秘境灵机所在，如果被破坏，整个秘境必将陷入混乱之中！” 楚离月念着与靳岑言曾经有过一段交情，所以并不曾开口。 清辉却因为对于海音帝君的敬爱，绝对不允许外人来占领这片洞天碎片。 他袍袖一拂，转过身来，目光冰冷地俯视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靳天泊。 森冷的杀机从他身上毫无遮掩地散发出来，漆黑如暗夜的双眸中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嗜血气息：“速速退去，还能饶你不死。” 靳天泊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浩如渊海、冷若寒夜的气势，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禁不住猜测不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只是，他是一名剑修，剑修宁折不弯、只进不退！ 靳天泊缓缓抬手，从背后抽出了自己的白云独去来，这是一把由无数白色云气缠绕起来的长剑，云气甚至都把剑身完全覆盖，看不见其中的长剑模样。 这个秘境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 “请教阁下大名。”靳天泊看得出对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更加谨慎了。 “告诉你也无妨。吾名清辉。”清辉肃然而立，双腿微分，黑色的长袍在海风中烈烈飞舞，那一刻，他犹如天神下凡，与天地同在。 靳天泊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脸上一片肃穆。 每一次和对手作战，他都全力以赴。这一次，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你先动手吧。”清辉根本就不屑于主动出手，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随意地垂在身边，全身放松，似乎没有任何防备。 但是靳天泊的神情却更加严肃了，明明对方好像全身到处都是破绽，可是当他真的准备寻找合适的突破点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破绽全都是假的，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破绽。 他握着已经陪伴了他一百多年的白云独去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世界上终于有一个能够超越自己的对手存在。 心中涌起的不是沮丧和失望，而是兴奋和战意。 人人都说他是大陆第一人，可是每次站在云海天宫的穹顶之上，俯瞰脚下的大陆上万千灯火，靳天泊感觉到的却只有孤独。 剑修不怕孤独，但是害怕没有对手。 因为剑修的成长，是在无数次的失败和受伤中完成的。 靳天泊对着清辉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催动玄力，将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挥，一朵白云就从长剑上脱落下来，向着清辉飞了过去。 清辉站在原地，身周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阴影，一眼望去，竟然让人有一种摸不准他所在位置的感觉。 白云飞到了清辉身边，却好像是穿透了一个虚影一样，轻轻松松地飞了过去。 靳天泊脸色不由剧变。 对方如果能够掌握时间和空间的大道规则，那他今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沉下脸来，用出了七成玄力，靳天泊手中的长剑猛然划动。 因为被白色云气缠绕，剑身根本就看不见，更不要说看清楚长剑运动的轨迹了。 方才穿透清辉虚影的那朵白云再次飞回到长剑上，散发着清灵气息的长剑终于也来到了清辉的虚影面前。 这一次，长剑同样穿透了清辉的虚影，却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靳天泊心知这一次他真的是要输了。 清辉看他停止了攻击，才冷笑着向外走了一步：“我就是不动手让你刺，你都刺不中我。而我如果出手，你却根本无法躲避。” 一只大手从黑色大袖中伸了出来，慢慢地向着靳天泊探了过去。 大手的速度很慢，动作也很简单，就好像是随意伸手去拿一个东西那么常见，可是靳天泊看着这只手，冷汗却不由岑岑而下。 他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这只手的动作，想要找出最合适的破解方法，但是事实是，根本就没有办法躲过去！ 如果是一个修为低下的人，也许根本看不出这一掌的玄妙之处，说不定就直接认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巴掌而已。 可是在靳天泊这样修为的修者眼中，这一掌就和刚才清辉站立的姿势一样，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缜密之极。 不管靳天泊从什么角度、用什么武器来应对，都无法改变这一掌抓住他的必然结果。就在靳天泊想要出口认输的时候，脚下的小岛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原来那边楚离月一直在和清辉通话，在靳天泊和清辉比斗的时候，她已经将云海天宫所炼制过的这块石碑彻底焚毁，于是整个洞天碎片中 的玄气顿时失去了约束，无数海水开始向着四周奔流疾驰而去。 石碑已毁，靳天泊手中的灵机禁制已经失去了作用，而且他又惨败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手中，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他只能叹息一声，在心中向之前耗费了无数精力武力才找到灵机所在的宗门前辈说了声抱歉，靳天泊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小岛剧烈摇晃着，清辉也顾不得和靳天泊对峙，而是冲过去拉着楚离月就飞上了半空。 楚离月背后的羽翼伸展出来，将半边天空和海水都映照成了红色。 藏在海水中的疾雷龙兽凭着动物的本能，早就躲在了安全的地方。 靳天泊无言地飞到宝空中，对着清辉和楚离月拱手为礼：“两位是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可能告诉我？” 清辉冷冷问道：“问这个干什么？与你有何关系？”靳天泊已经领教了他的脾气，于是仍旧淡然地对他点了点头：“我云海天宫乃是当初玄元大帝流传下来的道场，这处秘境是前任掌门在世的时候亲自带人探索发掘出来的。既然两位理直气壮地将其拿走，我 也只能向宗门各位长老给出一个交代，总不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吧。”他倒是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片秘境对云海天宫来说都意义非凡，但是他今天亲自出手都无法撼动这个黑袍男人一根发丝，可以想见就算是整个云海天宫的人都一起上阵，也不可能改变如今的现状 。 所以，也只能要求对方留下身份，以待日后再谋他法了。 清辉的目光却在靳天泊提到云海天宫是玄元大帝流传下来的传承之后，微微有了一些改变。他站在空中，身边是背负着火焰羽翼的楚离月，火光将清辉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云海天宫是玄元大帝的传承？”声音低沉，透着微微的怀疑，“我记得，当初玄元大帝建立的是天 玄宗，而非什么云海天宫。”靳天泊见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居然连天玄宗都知道，更是对他的身份产生了一些好奇。天玄宗当初威名流传到大陆的每个角落，几乎每一个人族都想要成为天玄宗的一员，修炼成强大的修者，拯救人族 的命运。 可是在两千年后的今天，天玄宗已经被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初威名赫赫的天玄宗了。 “云海天宫正是天玄宗的一个分支。”靳天泊的语气变得恭谨起来，“如果阁下知道天玄宗，应该也知道天玄宗内门七峰。” “内门七峰？”清辉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几个人比他更熟悉天玄宗。 就在靳天泊以为他不知道内门七峰，准备继续解释的时候，就听见对面的男人低声念道：“元元、擎天、定海、惊雷、玄雾、赤霞、揽月……” 一字不差，正是湮没在久远历史中的天玄宗内门七峰的名字，这在云海天宫中也是只有几个高层核心才会知道的，怎么就从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口中随意说了出来？ 靳天泊神色严肃：“阁下怎么会对天玄宗如此了解？可是我们宗派的旧友世交？” 清辉抬起了脸，目光在火光映照下闪烁不定，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你们云海天宫是哪一峰的传承？” 靳天泊肃然回答：“云海天宫是擎天峰祖师流传下来的，距今已经一千五百年了。” 清辉轻声说道：“原来是微生掌门的传人。” 元元峰是玄元大帝的道场，擎天峰则是玄元大帝的大弟子微生尘、轩辕总掌门人居住的山峰。 玄元大帝开创天玄宗之后，很快就闭门修炼，所有事务都交给了他最得意的大弟子微生尘打理。 微生尘性格宽厚、待人坦诚，在天玄宗内部深受爱戴。原来，云海天宫竟然是他流传下来的一支。 第395章对微生掌门的一点敬意 “看在微生掌门的面子上，你们云海天宫之前对这片洞天碎片所做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清辉淡淡地说道，“若不是这处洞天碎片对我意义非凡，我也不会和你们这些小辈争抢。” 靳天泊站在自己的白云独去来之上，脚下的白云一片片延伸开来，将他的身影衬得虚无缥缈起来。 因为灵机禁制被破坏，整个洞天碎片的玄气顿时四处奔流起来。 那个被云海天宫人工造成的小岛轰然炸开，海水迅速涌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清辉站在空中，目光深邃，一只大手猛地探出，从那个看不见有多深的漩涡之中抓出了一大滴深黑如墨的液体。 【炼化它。】 楚离月接过这滴液体，才发现它并不是黑色的，而是蓝色，只是这个蓝色太过浓郁，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黑色一样。 她能够感觉到这滴深蓝的液体中蕴含着浓郁的玄力，更有着一种深奥的大道气息。想必这就是这片洞天碎片中的灵机载体了。 控制了这滴液体就等于掌握了这片洞天碎片。 楚离月并没有犹豫，她催动玄力，将这滴液体吸收到了自己的眉心玄窍之中。 紫焱坐在玄窍洞天上空高悬的大日之中，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十来岁的俊秀少年。眼圈周围那道紫红色的线条给他增添了几分灵动的韵致。 感觉到浓郁的水之玄力，紫焱眉间露出淡淡的喜色，双手在身前做出了几个手势，一股金色火焰从身边的大日之中延伸出去，围绕着那滴深色液体旋转起来。 楚离月双目微闭，神情从容，也许是因为她也修习了海潮清音功法的缘故，炼化这滴液体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玄窍洞天之中，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多了一些氤氲雾气，地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湖泊江海，天地间多了无数灵动气息。 因为水之玄力的增加，洞天之中的草木也更加青翠动人，连那些庞家私兵种植的植物也都更加生机勃勃了。 楚离月睁开眼睛，凤目中水光流转，而目光所及之处，整个洞天碎片的玄气都变得温顺有序起来。 靳天泊在心中叹息一声，不仅这个可能和天玄宗有渊源的神秘男人实力高深莫测，就是这个长着一双火焰翅膀的女人实力也不可小觑。 当初他炼化这处灵机的时候，足足用了十二个时辰，而这个女人却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这说明她玄力充沛，而且对于玄力的使用也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素来被称为大陆第一人，今天却遇到了两个实力这么强大的对手，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靳天泊想要告辞的时候，清辉又开口了：“说起来你也是我的晚辈，既然我拿了这处洞天碎片，就给你一些补偿吧，免得微生掌门在天有灵，说我欺负他的后人。” 他略一沉思，就对靳天泊问道：“你修炼的是微生掌门的森罗流光诀。”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靳天泊心中一惊，这样的眼力已经不仅仅是见识广博，更可能是关系密切。这人和他们的祖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清辉对着靳天泊招了招手：“我这里有森罗流光诀的完整功法，你要不要？” 一直神情淡定的靳天泊这一下也面色大变。 森罗流光诀是云海天宫最难修炼的功法，但是也是等级最高的地级功法，可惜在一千多年的流传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有了不少缺漏和衍误。 他是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悟性对森罗流光诀做了修改，改成了自己的流光轻云功法，虽然等级降低了威力减弱了，但是却圆满了许多。 如果能够得到森罗流光诀的完整功法，不仅他的修为可能再有突破，整个云海天宫的实力也可能会得到极大的增强。 靳天泊毫不犹豫：“前辈有什么要求？” 清辉微微一笑：“我并无什么要求。只是对微生掌门的一点敬意而已。” 当初在无数人都指责他是人族叛徒，连大师兄都用一脸震惊和失望的表情看着他、小师妹红着眼睛一语不发的时候，只有微生尘站出来，以天玄宗掌门的身份来将那些来势汹汹的各种修者拒之门外。 微生尘身躯并不伟岸，平素都是笑意满满的圆脸那时也露出了难得的峥嵘。 清辉还记得他掷地有声的言辞：“夜影帝君乃人族自由之功臣！各位对于夜影帝君的污蔑就是对我天玄宗的侮辱！若有谁敢继续侮辱我天玄宗，就是我天玄宗上下六千名弟子共同的仇敌！” 可惜的是，他辜负了微生掌门的好意，一路杀出了天玄山，尸横遍野的事实成了他确实是人族叛徒的证据，微生掌门只能对外宣布将他逐出天玄宗。 当时的清辉也曾经怨恨微生尘，可是后来等他冷静下来，才理解了微生尘的一片用心。 当初微生掌门是想庇护他的，后来的情势改变，微生掌门也不得不这样宣布，这种做法未尝没有提醒他隐藏行迹不要再回天玄山的意思。 后来他再次落入了大师兄的手中，也不知道微生掌门最后如何了，更不知道为什么天玄宗会变得几乎无人知晓，而云海天宫却说是微生掌门的传承。 既然现在遇到了微生掌门的弟子后人，他也不妨将微生掌门的森罗流光诀传下去，也算是对得起当初微生掌门对他的一片心意。 清辉招手唤过来靳天泊，伸出食指轻轻在他眉心一点，一篇完整的功法就流入了靳天泊的脑海之中。 靳天泊一看开头就知道这确实是他们云海天宫的森罗流光诀，而且还是最原始最正宗的完整版本。 他神情庄重地站在云层中，对着清辉深深躬身行礼：“多谢前辈传法之恩。”这套功法对于云海天宫的价值，要比这处秘境重要多了。 清辉对着他挥了挥手：“你去吧。” 靳天泊对着两人行礼，也不再逗留，直接消失在虚空之中。 【走吧。】清辉拉起了楚离月的手。楚离月既然已经掌控了这处洞天碎片，心念一动就已经来到了当初他们进入这里的地方，一步迈了出去。 站在陵墓中，楚离月抬手一招，眼前奇怪的雪峰海水就化作了一片闪烁着水光的海蓝色碎片，投入了楚离月的眉心。 海水倾泻在楚离月的紫曜洞天，整个洞天下了一场大暴雨。 无数大大小小的海生物都随着雨水落入了紫曜洞天之中，它们找到了新的一方完整洞天，惬意地摇头摆尾、四处游走。 疾雷龙兽落在了大海之中，庞大的身躯猛地潜了下去，张着大嘴吞吃了一群素鳍醉鱼，发出了一声嚎叫，引得天空乌云急剧凝聚，雷光闪烁起来。 整个紫曜洞天都变得更加生机勃勃了。 楚离月收了洞天碎片，清辉已经再次化作小小黑虎坠在了她脚下的阴影中。 眼前的景物再次发生了变化，只是这一次，楚离月却突然觉得玄窍一动，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看着她。 并没有转头去寻找，而是偷偷地放开神识，却根本找不到什么踪迹。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偷偷看我。】 楚离月看着眼前再次出现的白色台阶，在心中暗暗和清辉说道。 清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有找到。】 虽然没有找到，但是以他们如今的修为，绝对不会无端端产生错觉。一定是有什么存在在暗中观察她，只是对方隐藏的非常巧妙而已。 【会不会是华歌远？】楚离月沿着台阶向上走去，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无数台阶，而且因为她身上的暗族气息，在这里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算是迷离空玉草也因为蜃华珠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脚步稳定，节奏不急不慢，心中却在猜测着会是什么人在偷窥她。 华歌远在她身上留下的暗族标记，始终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她心中十分忌惮。 如果华歌远急着知道她的行踪下落，想要快点拿回东西，说不定就会用某种暗族的秘法来窥探她的行为。 如果让他发现了他们正在镇守山大墓之中，华歌远会不会勃然大怒，然后做点什么？ 台阶上白雾缭绕，仍然看不见台阶的尽头是什么。 楚离月一边和清辉说话，一边继续前行。 在她的背后，一片白雾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了一个人形模样，长发披散着，双手举起，五指成爪，猛地扑向了楚离月的后心。 这双手虽然是雾气凝成，却能够看见惨白的手指、尖锐的指甲，仿佛是森森白骨，从地下爬出来，带着寒冷入骨的气息，似乎只要碰到就会化作寒冰。 在这双白骨般的手前方，也真的有无数寒冰在空中凝聚出现，雾气急剧旋转，一片片微小之极的雪花居然开始出现，向着下方飘落。楚离月感觉到身后的森冷寒气，以及那种隐隐的杀机，头也没回就是一刀！ 第396章雾气中的白色人影 白雾扭曲变成的人形伸出了一双冰冷恐怖的爪子，带着阴冷入骨的杀气扑向了楚离月的背心。 楚离月感觉到背后的异常，头也没回直接就是一刀劈出！ 刀光如雪，五指如霜，两者瞬间相遇！ 幸亏这柄长刀是楚家宝库中精选的玄器，虽然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但是十分坚韧锋利，尤其是在镇守山陵墓中不能公然使用玄力的地方，用来应付玄力攻击非常实用。 当啷一声，长刀劈在手指上，居然发出了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 五指前凝结的寒冰被震成粉碎，雪花飘落在地，瞬间融化。 楚离月已经转身攻击，长刀如龙，虽然不能使用玄力，但是刀锋所携带的威势却丝毫也不曾减弱，呼啸着冲向了面前这个诡异的白色身影。 白色身影越来越凝实，身上的衣物也慢慢显示出来，竟然是一名不知道是生是死的男子。 他身上的气息和方才楚离月走过的那条活死人通道中的那些人非常相似，都是没有心跳呼吸却能够动弹行走的活死人。 楚离月看见他的模样，发现他身上有不少地方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 可是他的动作和攻击却依然十分犀利，最少也是一个成珠修者的实力。 被楚离月一刀斩中手指，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那些碎裂的寒冰和飘落的雪花，却好像消耗了他一些精力。 他的身影突然开始虚化，身体各个部位再次化作白色雾气，消散在周围的无数白雾之中。 楚离月见状就是一刀，带着呼啸之声劈中了他的身躯。 长刀毫无阻力地从他的虚影中划过，楚离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作雾气再次隐藏了起来。 【方才也许就是他在窥探我？】这种白色雾气在镇守山的陵墓之中随处可见，如果对方真的是能够随时化作雾气潜行的话，那说不定早在最开始就已经盯上了楚离月。 【此处十分诡异，这些雾气原本是我刻意散布出去的，如今却明显沾染上了他人的气息。】清辉的声音十分凝重。 镇守山陵墓说起来是他的寝陵，但实际上他对这里的了解却不够全面。 在他从沉睡中苏醒之后，神识放出，当时就发现这巨大的陵墓中有不少地方都无法用神识查看，这说明必然有修为比他现在更高的修者在这陵墓之中做了什么手脚。 而且这陵墓中的所有布置首先针对的就是强大的神魂，而非生者。这说明这座陵墓本身就是为了镇压他而存在的。 正常的陵墓中所设置的阵法和防御措施，都是首先针对活人的，因为担心有人盗墓，打扰死者的安眠。 而这座陵墓中虽然也有不少针对活人的设置，但是最主要的还是镇压神魂。 清辉之所以能够突破这些刻意镇压他的设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虚灵族。 虚灵族是神族与兽族的后裔，每一个虚灵族人诞生之时，都会天生具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天赋。 清辉的天赋是夜影王者，他的夜影千重变就是在这种种族天赋的基础上修炼而成的。 夜影千重变是与清辉的神魂绑定的，所以就算是他没有了肉身，仍然能够使用。而用夜影千重变变成的生灵，事实上是玄力的作用，但是在天地之间却被认为是真正的生灵存在。 所以在陵墓之中，清辉利用这一点，找到了不少突破阵法的关键。 他所缺的，只是一个真正的活人，只有凭借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族，他才能够冲破阵法，离开这里。 夜影千重变的秘密，清辉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最敬爱的师尊，哪怕是大师兄和小师妹。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兽族有关系。 同时，这一功法也只有清辉这种虚灵族才能修炼。 因为虚灵族的肉身和神魂都无比强大，所以才能承受一次次的变形，才能一次次接受别人的记忆。 要知道，一个人毕生的记忆可是一种极大的冲击，如果遇到一些修为高强的修者，这种冲击就会更大。 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神魂，普通人族修炼和使用夜影千重变的功法，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白痴。 虚灵族的种族天赋就是强大的生机，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中都充满了强大的生机。 所以他们几乎是不死的，除非自己不想活了，生育了自己的后代，才会随着后代的成长而慢慢老死。 当初清辉为了不露痕迹地探查这些充满了神秘和压力的地方，刻意将自己的呼吸和陵墓中的死气相结合，产生了无数白色雾气，让它们蔓延到整个陵墓各处，甚至后来还渗透到镇守山悬崖之下。 凭着这些雾气中的一点气息，清辉就能够大致感受到一些陵墓中各处的情况。 只是这一次回来，不过几年的时间，这些雾气竟然似乎换了主人。 雾气中弥漫的气息不是他所独有的生机，而是一种冰冷彻骨的暗沉。 是什么人在他离去的时间，控制了这片陵墓？ 清辉找不到答案，更不方便现在就跳出来直接开打，只能叮嘱楚离月小心，而自己也随时准备在楚离月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动手。 楚离月虽然不能将神识放出太远，却还是保持着身周数丈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小心观察，提着长刀继续沿着台阶向上走去。 身后的白色雾气开始波动，方才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的形象更加逼真了，一头长发斑白，脸上和脖子上都露出腐烂的肌肉，一双眼睛中闪烁着冰冷如霜雪的光芒，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周围气温迅速下降。 他一出现就毫不停留地扑向了楚离月的背心，楚离月早已发现了他的到来，这一次有了防备，长刀刀势如龙，席卷起无边的风暴，将这个活死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这个活死人就算是活着的时候都不一定是楚离月的对手，更不要说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清醒的头脑，只能靠着本能进行攻击，而且关节和四肢明显也不够灵活，根本就无法抵挡楚离月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很快，刀光就像是从九天扑下的鹰隼，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痕迹。 长刀砍在他的身上，发出砍中了浸泡已久的木头一样的声音，闷闷地，而且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无法如楚离月所预期的那样将他一刀斩成两段。 好像是被楚离月的攻击震慑，活死人竟然再次逃跑，身形虚化成无数白色雾气，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楚离月也不去追，而是继续上行。 身边的雾气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是楚离月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见。 心中暗暗警惕着，楚离月一路行来，竟然再也没有遇到方才那个活死人。 终于，楚离月再次踏上了一个平台。 这一次，她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巨大的白色平台，周围是九根深入头顶黑暗之中的巨大金色柱子。 金色柱子上描绘着奇异而森冷的符文。 从头顶的黑暗中垂下来九根漆黑的锁链，锁链上隐隐有白色光芒闪动，显示出一些玄奥的符文图案。 九根锁链缠绕在空中的青铜巨棺上，将整个巨棺缠得像是一个黑色圆球或者大茧一般。 这就是当初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地方。 也正是在这里，清辉从黑暗中走出来，主动和她签订了主仆契约，背着她飞了出去。 【是这里吗？】楚离月轻声询问。 【小心。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周围。】清辉的回答让楚离月猛然绷紧了心弦。 她绷紧了身体，向着前方走去：【我该如何做？烧掉这些锁链？】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清辉的头颅应该就在棺材里面，只要打破这些束缚，就能够实现目标。那么，不管身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窥伺，楚离月都要努力尝试一次！ 之前不敢使用玄力，是因为害怕引起陵墓之中死气的集中攻击，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大日紫曜真火对付这些死气，还是能够将它们震慑一段时间的。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将清辉的头颅取到，抓紧时间离开，这次行动就算是功德圆满。 清辉听了她的打算，也略一思考，就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只是，我在吸收头颅中的生机的时候，可能就无法顾及到你了。】清辉有些不太放心，【你一定要小心。】 楚离月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如今也是化珠修为的人了，难道在这里还无法自保吗？ 两人约定好之后，楚离月突然向前疾冲，一瞬间就从平台边缘冲到了青铜棺椁附近，无数火焰从空中飞速坠落，像是一片片绚丽的枫叶，落在了九条锁链之上。 锁链上的符文只是一闪，就被大日紫曜真火瞬间烧断，被悬挂在空中的青铜棺椁轰然坠地！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平台都摇晃起来。 被缠绕成一团的青铜棺椁在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倾斜着停了下来。 轰隆隆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传出去老远，那些白色雾气似乎都随之震颤起来。 几乎是同时，清辉已经显出了真身。 高达两米多的身躯瞬间出现在青铜棺椁旁，黑袍已经消失，赤-裸的胸膛上贲起一块块坚实的肌肉，双臂和手背都冒出了白色的毫毛。 他伸出双手，十指指甲已经冒出老长，尖锐而犀利。 十根手指在青铜棺椁上用力一抓一拽，一层层的黑色锁链就像是纸做的一样被他死成了无数段。轰隆一声，青铜棺椁的盖子被他重重地推到了一旁！ 第397章霸刀帝君 清辉显出真身，十指如刀，瞬间将已经被楚离月烧毁符文的漆黑铁链撕成了无数段，大力掀开了青铜棺椁的盖子。 沉重的金属盖子被粗鲁地推翻在地，发出轰然巨响，整座陵墓似乎都开始晃动起来。 清辉毫不犹豫，双手探入棺中，所有的阻碍都被他如同撕纸一样粗暴撕开，在这一刻他和楚离月都不再有所保留。 楚离月全力施展，漫天火海直接笼罩了整个平台，将整个空间照得一片通红，只有头顶的那片高高的穹顶，仍然漆黑得如同万年不变的暗夜。 周围似乎要围拢过来的白雾，被火焰一照，开始慢慢向后退去。 但是从围绕着平台一圈的白雾中，却出现了一排排白色的身影。 这些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活死人。 他们身上散发出腐臭和阴暗的气息，有的双目茫然，有的目光微动，可以猜测他们体内很可能还禁锢着各自的神魂。 当肉身已经死去，而神魂却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地呆在日益腐败的肉身之中，苦苦煎熬着，这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刑罚。 楚离月心中感慨，手下却没有任何犹豫，无数火焰从空中坠落，一朵朵金色莲花从火海中诞生，将平台周围的所有活死人都笼罩在内。 只要是沾上一点火焰，那些活死人就会立刻僵硬不动，很快化为飞灰。 楚离月看得清楚，那个最初追着她的男人也在这些人影之中。 他的灵活程度在这些活死人当中算是比较高的，楚离月以为他能够躲开火海，正准备专门给他送过去一朵金莲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步踏入了火焰之上。 金红色的火焰沿着他的双腿向上燃烧，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将他的身体彻底焚毁。 楚离月觉得他好像扭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中露出了解脱的神色。 但是楚离月根本来不及多想，那个男人就彻底消失了，而其他的活死人也纷纷步上了他的后尘。 楚离月见这些活死人根本不是大日紫曜真火的对手，心中略微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平台中央的清辉身上。 清辉赤着上身，手中托着一颗莹白如玉的头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目微微闭合，看起来是已经开始吸收了。 楚离月却觉得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她猛然催动玄力，一大蓬金红色的火焰向外喷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护罩，把她和清辉都保护在内。 下一刹那，头顶上那片漆黑深沉的穹顶中，突然辟出了一道电光！ 电光蜿蜒如同巨蟒飞龙，直直地向着清辉的头顶落下。 楚离月轻喝一声，飞身而起，手中的焚天短刀有若实质，狠狠地斩在了电光之上。 噼啪之声顿时响成一片，火焰向着上方飞卷而去，将电光死死围住。 明亮的电光加上耀眼的火焰，将头顶的黑暗驱散了一部分，露出了它隐藏已久的真容。 一把巨大得像是门板一样的大刀从穹顶中降落下来，大刀周围缠绕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电光，威势惊人。 那一瞬间，电光闪烁，刀势纵横，楚离月眼中再无他物。 在这一刀面前，楚离月突然萌生出一种自己只是一个蚂蚁的感觉，仿佛对方只要轻轻一抹，就能把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灭，从此世间再无楚离月的存在。 楚离月心中大惊，只是看到这把刀，就已经被这种气势压制了神魂吗？ 她全身僵硬，手足似乎都不听使唤，只能在心中努力呼唤紫焱。 就在大刀即将落下的一刻，一轮大日从楚离月的眉心突然跃出，大放光明。 火红的大日向前推进，重重地和这把巨大的大刀撞在了一起。 砰！一声令人双耳欲聋的巨大声响爆炸开来。 焚尽万物的大日却未能一举而将大刀焚化，无数火球从大日之中喷涌而出，被大刀携带的气流激荡，飞向了这个空间的各个角落。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明暗交错，连那些白雾都远远退了开来。 电光和火光落在墙壁上、平台上，将墙壁上的符文变成了残破焦黑一片，甚至连白色平台都开始燃烧起来。 紫焱漂浮在半空中，他戴着火焰冠，穿着紫边红底的袍服，俨然是一个十来岁的贵公子形象。 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里闪动着紫红色的光芒，眼周紫色的线条也隐隐闪烁，整个人竟然颇具威势。 在他的背后，大日高悬，火焰吞吐，把整个空间都照得一片明亮。 穹顶的黑暗向后退去，一道微弱的气息显露出来。 楚离月长长吸了一口气，手心中竟然满是汗水。方才的那一瞬间，如果不是紫焱及时出现，她和清辉两人可能都会遭受重创！ 那一刀，实在是可怕得很。 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修者存在吗？ 穹顶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他身材高大之极，比现在的清辉还要魁梧几分，身上穿着暗紫色的长袍，大袖飘摇，样式十分古朴。 他的气息和方才的活死人们非常相似，但是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却看不见一点伤口和腐烂的地方。 那把可怕的巨刀提在他的手中，原本显得巨大笨拙的大刀在他手里却十分协调。 他周身缭绕着银白色的电光，一条条电光如同巨蟒在他身旁不停游走作响，映衬得他仿佛天神下凡一般，透着一种霸道凌厉的气息。 之前的那些活死人和他一比，根本就是最卑微的平民和最高贵的王者的区别。 他从穹顶上缓缓飘落，降临到半空之中楚离月和紫焱的对面，一举一动都带着巨大的威压。 楚离月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是一个面红如枣、眉飞如刀的男子，看不出年纪，但是双目张合之间，眸子中的沧桑却说明了他绝非一个年轻人。 他看了看楚离月和紫焱，似乎有些惊讶：“居然能见到第二个生出神智的元魂，真是难得。” 楚离月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失去神智，反而还能够正常说话，也十分诧异。 同样是活死人，他怎么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楚离月深觉此人恐怖，心中满是警惕，表面上却十分恭谨，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天元楚离月，见过前辈。” 只要这人不是非要动手，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是多给清辉赢得一些时间。 那个男人抬起眼睛，双眸中闪过银白色的电光，似乎完全看穿了楚离月的打算。而且这一眼，更让楚离月全身发冷，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刀刃从虚空中向着自己斩了过来。 楚离月全身的玄力不由翻涌起来，无数火焰从周身的每一个毛孔冒出来，将她裹成了一个火人。 “能以大日紫曜真火元魂为珠核，也是大有福缘了。”男人淡淡地说道，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起来却让人心惊肉跳。 “所以，念在你修炼不易，本帝君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手中的大刀微微抬起，电光噼啪闪烁，眉目之间并不见如何凌厉，却让人觉得无形的杀机已经将自己包围。 楚离月全身发冷，本能地想要后退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但是想到自己一退就会把清辉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之中，她还是顶住了这种本能，咬着牙挺直了身体，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楚离月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形象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他方才自称“本帝君”，更是证明了楚离月的猜想不会有错！ 在男人眸光越来越冷的时候，楚离月抢先开口：“前辈可是当初与兽族三大帝决战的人族三大帝君之一的，霸刀帝君？” 男人诧异地“咦”了一声，似乎是非常奇怪楚离月竟然能够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举起来的大刀缓缓落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正是本帝君。” 楚离月连忙露出了真诚崇拜的表情：“帝君大人乃是人族功臣，功高盖世，青史流芳，后辈楚离月何德何能，今日竟然能够面见帝君真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霸刀帝君垂着眼睛看了看楚离月，冷冷说道：“小丫头，下面那个是你的情郎吗？你如此拼死护着他？” 楚离月被他的气势逼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是，我们二人同生共死。” 霸刀帝君嗤笑一声：“不过是一千多年，人族就已经忘记了和兽族的仇恨了吗？就已经忘记了当初被兽族当成食物的悲惨过去了吗？就开始因为一点小小情爱，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个兽族了吗？” 他右手一抬，大刀霍然举起，红色脸庞上满是不屑和怒意：“如此后辈，死在本帝君的刀下都算是侮辱了本帝君的电光巨刀！” 紫焱早就被他对于清辉的不屑十分不满，现在看他更是对楚离月也生出了鄙夷和杀机，终于忍不住怒喝起来：“狗屁！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帝君在齐云山和兽族作战的时候，你还在家里玩泥巴呢！” 霸刀帝君面色微微一动：“你家帝君？”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称为帝君的修者本就寥寥无几，在齐云山长期驻扎作战的，就只有当初威名赫赫的夜影帝君夜清辉了！ 第398章送你先行上路 紫焱已经怒不可遏，小脸涨得通红，伸出手指着霸刀帝君喝道：“你也知道我家帝君的威名！既然如此，你怎么敢对我家帝君如此不敬！” 霸刀帝君脸上显出一丝愕然，下方的那人不论是身形还是外表，都不像是夜影帝君夜清辉，甚至连气息都不太相同。 下方的身影虽然是人形，但是身上覆盖的长长短短的白色毫毛已经充分说明，他身上绝对有不少兽族血脉。而当初夜影帝君对兽族下手之狠辣，绝对是整个人族修者中首屈一指的。 单单齐云山中被他一个人杀掉的兽族成员最少都有数十万，更不要说在其他人族与兽族战争中被他的方天画戟和暗影身法杀死的无数兽族了。 霸刀帝君一时无法相信，这样的夜影帝君怎么会有兽族血脉？ “那是夜影帝君？”霸刀帝君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却似乎又不太确定。而且，时间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夜影帝君怎么还活着？他来到这里做什么？ 楚离月见他似乎有所动摇，便接口说道：“当初您和他也曾并肩作战，应该知道他对于人族是十分忠诚的。” 霸刀帝君皱起了眉头，整个人缓缓向着地面坠落。 楚离月连忙也落在了清辉身边，在心中叮嘱紫焱小心保护清辉。 清辉仍旧闭着双目，虽然身形暴涨，肌肉贲起，脸侧还生出了一些细小的白色毫毛，可是五官容貌和千年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霸刀帝君手中提着那柄巨大的电光大刀，仔细上下打量了清辉几眼，确认这真是当初的夜影帝君夜清辉，心中的疑问不由加剧。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他沉声询问。 楚离月不敢贸然将实情告诉霸刀帝君，只能说道：“晚辈乃是天元帝国楚家家主，因受天元帝国太子殿下委托，进入此地寻找迷离空玉草，一路探索来到这里。” 她顿了一顿，霸刀帝君已经冷笑一声问道：“据我所知，迷离空玉草就在下面，你应该已经找到了，为什么还要一路来到这里？” 楚离月理直气壮地说道：“前辈应当知道有一句话叫‘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归’。这里情形诡异，一路上遭遇古怪，也许有什么宝物或者机缘在此，既然能够走下去，作为一个修者岂能轻易错过？” 霸刀帝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这个少女的话说的是没错，就算是他那个时候，也曾经有人在无意中得到什么天材地宝，一跃而成为个人实力强大的超级英雄。 但是他看着那边夜清辉捧着的头骨，感觉到其中的生机正在不断被夜清辉吸收，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无法顾及当初的情分，只想要将那个头骨从夜清辉手中抢夺过来。 霸刀帝君向前一步，想要走到清辉面前，却被个头比他矮了不少的楚离月挡在了前方。 “帝君大人，机缘有定数，能得到的才是有缘人。如今清辉已经触发了属于他的那一份机缘，希望帝君大人不要中途插手。” 楚离月现在只能把棺材里的头骨说成是一种机缘，希望不要引起霸刀帝君的怀疑。更希望霸刀帝君能够有属于帝君强者的傲骨，不会对如今毫无抵抗能力的清辉出手。 霸刀帝君冷哼一声道：“本帝君虽然已经不复昔日的修为，但是对付你一个小小化珠修者，还是没有问题的。看在你是夜影女人的份上，速速退去，本帝君不杀你。” 眼前的女人越是阻拦，霸刀帝君就越是觉得这个头骨十分重要，必须抢到自己手中，才能保证自己的继续存在。 这是一种直觉，但是却是十分灵验的直觉。 为此，哪怕对方是夜清辉，他也不会手软。 要知道他此刻的存在，根本就是一种违背天道的行径。不管是哪里出一点问题，都可能让他彻底消失。 他绝对不能冒任何风险，绝对不能忽视这种强者的直觉。 想到这里，霸刀帝君身上的杀气再次凝聚起来，毫不留情地压向了面前的楚离月。 楚离月再次感觉到那种让人窒息的冰冷气势，她知道这是对方比她修为高太多的证明。 但是，背后就是清辉，她绝对不能退步。 她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态度。 焚天短刀从她晶莹洁白的手指间跳出，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将楚离月的面颊照得一片通红。 凤目中满满的坚定和不屈，让霸刀帝君也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眼神中微微带着一丝赞赏，但是更多的却是毫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本帝君也只能送你先行上路了。”银白色的电光在空中缭绕飞舞，随着霸刀帝君的动作，一条巨大的电蟒从他背后呼啸而出，冲向了楚离月。 紫焱袍袖一挥，十指飞舞，双手向前一推，背后的火焰向前飞出，凝成一个硕大的火球，狠狠砸在了电蟒身上。 电光和火光一起迸飞，将周围本来就没有停止燃烧的墙壁再次点燃。 电蟒虽然体型缩小，但是攻势并未减弱，仍旧摇头摆尾冲向了楚离月。 楚离月不敢怠慢，全身玄力如同海潮翻涌，焚天盛放出长达数丈的光芒，划出一条最简洁最直接的弧线，狠狠地劈向了电蟒！ 轰然巨响在空间中炸开，电蟒被楚离月一刀劈成了两半，然后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霸刀帝君抬起了眼睛，目光冷漠平淡地看着楚离月：“如果你执意不退，下一次攻击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楚离月声音中带着浓厚的战意：“既如此，就让我领教一下霸刀帝君的能耐，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和我家清辉相提并论吧！” 她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战斗，哪怕对方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绝世强者，她选择的也是宁愿战死，不愿偷生！ 何况霸刀帝君从现身以来，行事看起来霸道强势，可是实际上却不曾真的全力出手，不知道他是有什么顾忌，还是用这种状态存在太久，对实力造成了极大消耗。 否则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和楚离月废话这么多，直接抬抬大刀可能就把楚离月拍成了肉饼。 再说，清辉就在她的身后，需要她的保护。 她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楚离月全身火焰缭绕，和对面电光缭绕的霸刀帝君面对面站着，看起来也很有气势。 紫焱漂浮在她头顶，身后是一轮火红的日轮，神情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随着楚离月运行海潮清音功法，天地之间的玄气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楚离月涌了过来，她身上的火焰跳跃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噗噗之声。 霸刀帝君的脸上显出了一点怒色，虽然他不想和一个年龄还不足他的零头的小丫头计较，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拖延了。 电光巨刀缓缓抬起，刀身周围不停游走的电弧劈啪作响，和楚离月的日轮相比，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雷球笼罩了大半个空间。 刀锋向前，霸刀帝君轻轻挥出一刀。 这一刀似乎要把整个空间分成两半，而楚离月如果被劈中，必然也是被分成两半的结果。 楚离月脚尖一点，身形竟然比闪电还快，带动着全身的火焰猎猎飞舞，像是一只巨大的火鸟凌空飞起，而焚天就是她最锋利的利爪，随时可能对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焚天淹没在楚离月全身的火焰之中，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起眼。但是当楚离月接近电光巨刀的时候，一片红色刀光无声无息地从她的手中飞了出来。 她的一双凤目中映出银白色的电光和金红色的火光，右手的短刀毫不退缩地劈在长度几乎和她身高相同的巨刀刀刃上。 电光的滋滋声顿时大盛，可是无数金红色的火焰已经向前奔流而去，像是一大片金红色的海洋，掀起了滔天巨浪，准备把这些电光拍灭。 楚离月酝酿已久的海潮清音功法终于开始发动。 虽然大刀上蕴含的巨大玄力让她心中发闷，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把这场可能是她两辈子人生中都最艰难的战斗坚持到底。所以，不管面对多大的压力，楚离月只管催动自己的玄力，不停吸收着周围的玄气，焚天上的玄力如同怒海狂潮，一重重仿佛永无休止地向前推动、向前奔涌，每一重玄力狂潮都比之前的更加猛烈，仿佛 永远没有尽头。 虽然楚离月的玄力不如霸刀帝君深厚，但是她却将海潮清音功法运用得十分精妙，试图用这种方法抵抗对方的强大实力。 巨刀和短刀，大小差距如此鲜明，但是双方相遇之后，居然表现出了平分秋色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诡异。 等到楚离月最后一波玄力狂潮发出之后，霸刀帝君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着她：“不错，没想到居然是海潮清音功法，看来你和夜清辉还真是同命夫妻。” 夜清辉居然把孟莲实的海潮清音功法传给了这个女子，而这个女子还不到二十岁，居然能够修炼到这个地步，真的算是少见的天才了。 这两个人看起来真的是情真意切，一个传授这样级别的功法，一个拼着受伤甚至死亡也要保护对方，看起来他倒是成了那种令人厌恶的恶人。 可惜的是，涉及生死，他不可能因为对这个女子的天赋和真情对她留手了。 霸刀帝君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终于认真了起来。 电光巨刀爆出一声雷鸣之声，从头顶上洒落了无数细小电弧，落入了楚离月周身的火焰之中。而同时，巨大的刀身以一种无法想象的利落狠狠向着楚离月头顶斩落！ 第399章紫曜坍塌 楚离月感觉到电光巨刀上传来的压力和杀气陡然剧增，知道对方这次应该是动了真格。可是她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心中充盈的是无限的战意。 方才霸刀帝君那一招已经证明，他确实是有什么原因，不能随便用出全力。所以才会用各种威势、杀气、恐吓、试探等办法，想要将楚离月逼得自己退让。 然而，楚离月绝对不会退让！ 即使是霸刀帝君如今已经动了真火，楚离月也没有任何退让的念头。 她手中的焚天短刀几乎和整个人合为一体，完全无法分开哪里是焚天，哪里是楚离月。 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翻滚，只有当焚天和电光巨刀发生撞击的时候，才能听到一连串暴雨突袭树叶般的急促声音。 紫焱却能够感受到，楚离月此时已经是全力以赴，她用无数火焰填成的一片空中火海，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火网，努力要把霸刀帝君困在其中。 然而霸刀帝君却不是那种容易被罗网困住的小鸟，而是一头狂暴可怕的巨龙！ 霸刀帝君的身躯十分高大魁梧，动起来却矫若游龙，势如雷霆。 他甚至都没有飞身而起，只是站在地面上缓缓前行，手中的电光巨刀动作也不见如何之快，只是简简单单几刀就将身周一片火海劈成了碎片。 银白色的电光在火海之中穿行，虽然电光一路上不断消耗减弱，可是同时也将包围着他的无数火焰击落熄灭。 看似极慢，实则极快，一瞬间，霸刀帝君的身影已经向着清辉疾步而去。 楚离月身在半空，整个人携带着无数大日紫曜真火的火焰，向着他的面门坠落下去。 灼热的火焰带来炽热的高温，即使是霸刀帝君，也不敢用自己的电光巨刀和身躯硬接这能够焚尽万物的可怕天火。 他退了。 霸刀帝君非常轻松地躲过了火球的攻击，却被楚离月再次逼回了最初的位置。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一个不过化珠修为的小姑娘，能够把他逼到这个程度，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收手离开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帝君强者的尊严了，在死亡面前，尊严已经不再重要。 当初他能够为了人族慷慨赴死，不等于现在在争夺一线生机的时候他就能慷慨放手。 天火果然可怕，他和他的巨刀都不敢直接去接触。 但是他还有电光。 霸刀帝君手掌一抬，无数电光如同洪流从头顶仍旧漆黑一片的穹顶上奔泻而下，隆隆的雷声像是从头顶上驶过的巨形战车，压得人心中喘不过气来。 电光洪流向着楚离月狂奔而来，而如果楚离月向后退去，这些电光洪流就会将身后的清辉淹没。 楚离月大喝一声，两只火焰羽翼突然暴涨到了四丈左右。 金红色的火焰羽翼向着两侧奋力张开，将奔涌而来的电光洪流完全挡在了身前。 楚离月身周的火焰被电光不停的炸开，却又不断地涌现出来，形成了一个薄薄的护身火球。 她拼命运行着海潮清音功法，大量地吸收玄气，支撑着自己的玄力输出。 紫焱漂浮在空中，手指中闪烁着紫红色的火焰，突然，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之箭，扑入了电光洪流之中。 “小心！”楚离月吓了一跳，连忙大声提醒。 紫焱却并不畏惧，他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真火元魂，与电光同为天地伟力，根本不怕电光的攻击，反而逆流而上，手中的火焰凝聚成球，在银白色的电光洪流中闪烁着令人瞩目的光芒。 楚离月心中一急，心念一动，将当初被她囚禁在洞天之中的庞玉卿和庞家一千名士兵放了出来。 这一千名士兵在庞家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未必能够给霸刀帝君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挡在清辉面前总还是能略微保护一下他的。 据紫焱说，这些士兵在洞天之中自给自足之余，平时从未放弃训练，斗志尚在，希望能够起到一点作用。 楚离月将这一千名士兵放在她身后，清辉身前，大声命令道：“庞玉卿，上弓弩！” 庞玉卿和他的一千名士兵突然被转出洞天，一时间也有些迷茫。 但是眼前这充满电光和火光的空间，到处弥漫着杀机和阴森，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地。 庞玉卿本能地吩咐手下：“全体都有，一级戒备！” 霸刀帝君枣红色的脸上现出几分不屑。 一千人，清辉面前的空地填得满满的，可是这些人算是什么？一个个修为低下，实力薄弱，就算是来个十万八万，也不过是他一道电光洪流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个小丫头是没有办法了吧？ 他手指一点，浩大的电光洪流中就分出了一股，向着这一千个蝼蚁奔涌而去。 楚离月看着眼前紫焱小小的背影逆流而上，自己也站在原地猛力扇动双翅。火焰羽翼上再次膨胀，将奔涌而来的电光轰然击飞！ 庞玉卿本来弄不清楚状况，他并非楚离月的手下，相反还和楚离月有灭族之仇，如果对方能够灭杀楚离月，他绝对乐意帮忙。 可是看到楚离月和对方的出手，他方才萌生的一点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一下子就化为了飞灰。 只是被楚离月和对方的电光洪流对撞产生的火苗或者电弧沾染到，一千名士兵中已经有数十名无声焚化，或者化为灰烬，或者变成焦炭…… 想要在这样两头可怕的猛虎之间寻找一个旁观的空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庞玉卿看着向着自己方向奔来的电光，心中长叹，就算是他想和那个男人一起对付楚离月，恐怕那个男人也不会相信吧。 而且他们这点能力，在这个男人眼里也根本是可有可无的吧？ 看了一眼在他们面前奋力击飞浩荡洪流的楚离月，庞玉卿心中苦笑，大概这个女人也是知道他们就算是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才把他们拉出来分担攻击的吧？ 形势紧急，庞玉卿来不及多想，只能大声发布命令，让所有士兵组成阵势，把他们随身携带的刺珠弓弩拿出来，一起瞄准了轰然而来的那道电光。 随着庞玉卿的一声令下，剩下的庞家士兵们已经连成一体，数百支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箭矢向着即将到达他们头顶的电光飞驰而去。 刺珠弓弩和电光撞在一起，两者一起炸裂开来。 电光如同闪烁着微光的雪花，洒落在众多士兵之中，那些被电光沾到的士兵一个个发出惨呼之声，皮肉俱裂，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庞玉卿看了看眼前一人独当一条瀑布般的电光洪流的楚离月，脸上苦笑更重。 紫焱逆流而上，穿越重重电光，眼看就要来到了霸刀帝君面前，突然眼前白光大放，一道巨大的阴影闪过，电光巨刀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小的紫焱怒喝一声，手中的火球向前推出。 这个火球通体紫红，没有向外冒出的火焰，反而像是不断向内坍塌的一个小小黑洞。无数紫色火光在其中起起灭灭，消失在火球中心。 霸刀帝君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个火球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似乎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在这个时候，他再也不敢留手，所有玄力倾巢而出，使得他的长发无风自动向着后方飘起，配上他高大魁梧的身形、浓眉如刀的枣红面庞以及周身缭绕不息的粗大电光，真的像是雷公降世，天神临凡，威 猛之极。 紫焱手中的火球看似不紧不慢，但是一旦离开了他的手，却仿佛具有了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所有电光火光都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颗小小的紫红色火球投去。 包括霸刀帝君手中的电光巨刀都开始向着火球倾斜而去。 紫曜坍塌！ 这是紫焱模仿七曜星辰坍塌之时的可怕天象推演出的一招，虽然还不是非常成熟，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星辰坍塌，会形成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吸入其中，哪怕是一些小星辰都无法逃脱。 紫焱虽然不能完全重现七曜坍塌的壮观可怕景象，但是霸刀帝君也不是如同天上星辰一般的伟大存在。 尤其是在这么近的距离直接面对这个紫红色不断内陷的火球，霸刀帝君也感觉到了危险的吸引力。方才还犹如天神的霸刀帝君此刻形容却有些狼狈。他原本向后飘起的长发如今向着身前飘去，将一张不怒而威的脸遮得乱七八糟，手中的电光巨刀虽然还握在手里，但是那些电光却也开始向着紫色火球延 伸而去。 霸刀帝君心中大怒，曾经是人族最顶尖的强者，却被后辈小儿逼到这个地步，不杀了他们，以后传了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 他仰头向天发出了一声怒吼，身上的气息瞬间攀升，一种可怕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猛然爆发出来。 楚离月心中大惊，难道到了现在霸刀帝君还是不曾用出全力？现在他的样子似乎是要释放自己之前有意压制的某些力量？ 她也不再保留，轻喝一声，双翅一振，空间中突然响起了一声仿佛能够震动神魂的清鸣！ 火焰从楚离月的身上不断飞起，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头巨大的金红色火凤。 火凤的尾翎托得长长的，头颅昂起，双目猛然睁开，锐利的凤目带着无限的威势看向身下的霸刀帝君。 无数火苗在火凤身上燃烧、掉落，汇成了大片火海，覆盖在霸刀帝君的头顶。紫焱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眉毛扭曲得几乎已经跳出了脸庞，他大喝一声，双手用力向前一推，紫色火球和火凤一起向着霸刀帝君飞了过去。 第400章守墓犬 火凤身上的神圣气息和大日紫曜真火的炽烈气息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在周围游荡徘徊的白色雾气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如同落潮一样向后疾退而去。 霸刀帝君的身躯也仿佛变得有些透明起来，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虽然修为高深，但是他毕竟是阴魂之体，在最初的时候，他就刻意压制自己身上的气息，不去接触天火，就是害怕天火这种至阳存在对自己造成伤害。 没想到，他刚刚放出气息，想要一举灭杀楚离月和她的这个元魂，楚离月就再度凝成了一头火凤！ 凤鸟是天地开辟之初就存在的神鸟，身上的神圣气息对他更是具有克制作用。 虽然楚离月修为不高，这火凤身上也不过是和大日紫曜真火一样仅仅具有一丝气息，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十分危险了。 霸刀帝君全身气息暴涨，电光几乎要将上方高高的穹顶照得通明。 庞玉卿已经确定了立场。 看着对方和楚离月之间的生死相搏，如果楚离月落败死亡，自己这些人都会被对方无情灭杀；只有楚离月胜利，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 趁着霸刀帝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头在空中清鸣着扑过去的火凤和那只紫色火球身上的时候，庞玉卿命令所有士兵集中精神，将神魂联系在一起，随时准备在时机到来之时发动攻击。 火凤震动翎羽，口中喷出一团团火焰，像是一朵朵美丽的金红色大花，围绕着霸刀帝君形成了一片火海。 而在火海之中，拳头大小的紫色火球载沉载浮，一边吸收着火焰，一边向着霸刀帝君旋转而去。 霸刀帝君面色狰狞，手中巨大的刀片高高举起，电光如龙从穹顶极速劈下，而刀光终于也全力发出！ 只是一刀。巨大的刀影携带着电光，化作掀天狂流，向着火凤和火球发动了猛烈的攻击。狂流无孔不入，不停旋转，其中化出无数刀影，每道刀影都席卷起强烈的玄力，合在一起组成了一条长江大河一样的涛涛巨流 ，在奔腾之中夹杂着蕴含了无穷力量的漩涡。 所有的刀影都是充满玄力的，随时可以随着霸刀帝君的心意在虚实之间转换。 只要能够推动这颗紫色火球，将它推入漩涡之中，无数刀影都可能变成真实的刀气，无穷无尽的玄力将会随着刀影将这颗给霸刀帝君带来极度危险感觉的火球切成粉碎！ 紫焱的小脸上满是用力过度的扭曲表情，他紫色的眼圈里闪烁着决然的光芒，身上的衣袍在空中剧烈飞舞，背后的那轮大日光芒越来越是黯淡。 被刀影洪流包围的紫色火球中心部位变成了一片漆黑，似乎蕴含着无尽的黑暗。楚离月的火苗被它吸收入内，然而火球中心却仍旧是一片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看不到一丝火光。 涛涛洪流终于冲过来，直接撞击到那颗紫色火球上，发出了尖锐的嚣叫之声。 同样是不停旋转的漩涡，刀影洪流并没有能够推动不断坍塌旋转的紫色火球，反而仿佛百川归海一样，保持着浩浩汤汤的气势投入了紫色火球之中。 紫焱发出了一声大喝，双手似乎都在颤抖，背后的大日上已经开始出现一个个小小的黑色斑点。但是他却不肯放弃，而这个时侯也已经无法放弃，只有死战到底这一条路。 就在霸刀帝君对付紫焱的时候，楚离月面色发白，猛然催动玄力，半空中的火凤再次清鸣一声，似乎震彻九霄，让霸刀帝君不由全身一抖。 抓住这个机会，楚离月飞身而起，从半空中向着霸刀帝君扑了过去。 她背后的火焰羽翼猛然张开向后，两只翅膀几乎碰到了一起，像是一头在空中盘旋已久的猎鹰终于向着自己的猎物扑了下来。 楚离月手中的短刀焚天随着她的下扑之势用力向下方猛然一劈！ 璀璨艳丽的红色刀光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的烟火，美丽之极，却又带着因为生命短暂而特有的悲凄壮烈。 这种一往无前、决不后退的惨烈气势，让所有人都不由深受震撼。 刀光似乎凌厉直接，但是却蕴藏着无数精微细致的变化，不管霸刀帝君如何应对，这一刀必然要降临在他的身上。 霸刀帝君前方有紫曜坍塌带来的强大吸力，上方有炽烈火凤不停喷出的大日紫曜真火，现在又加上楚离月势如拼命的惊艳一刀。 庞玉卿眼睛一亮，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个时侯的敌人进退两难，而楚离月这两人一鸟也绝对不会让他退走。 庞玉卿伸手一指：“射！” 还活着的数百名庞家士兵早已通过阵法将他们的神魂融为一体，虽然每个人的修为都不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集体凝出的神魂强度却足以和一个成珠八阶的修者媲美！ 听到庞玉卿的命令，所有庞家士兵都凝神抱一，对着霸刀帝君射出了一箭。 一箭。 所有的刺珠弓弩射出的箭支居然凝成了一根巨大的箭矢，带着风雷之声射向了处境尴尬的霸刀帝君。 这根箭矢明明比楚离月的焚天出手更晚，但是速度却比焚天更快，首先射中了霸刀帝君面前的电光护罩，发出了一声闷响。 就在庞玉卿面上露出欣喜之色的时候，霸刀帝君连看都没看那只箭矢一样，只是身后的一条电光游走过来，就把那只箭矢狠狠抽了下去。 可是当楚离月的刀光终于如同烟火坠落的时候，霸刀帝君的脸色却凝重了许多。 头顶上的火凤扇动翅膀，巨大的尾翎散开，落下的火焰绽放出朵朵金莲，与楚离月的刀光互相呼应。 霸刀帝君巨大的刀光闪过，终于和这些火焰重重地碰在了一起。 焚天也再次击在电光巨刀上，发出了一片炸裂般的响声。 上一次焚天和电光巨刀相遇，因为电光的防御，并未对电光巨刀造成太大伤害。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焚天的火焰一落到电光巨刀上，那些电光就黯然熄灭，巨刀的刀刃也开始扭曲变形。 霸刀帝君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楚离月见到攻击有效，不由精神大振，刀光四处游走，在霸刀帝君周围勾勒出一朵花瓣重叠的巨大红色火焰花朵，每一刀都凌厉之极。然而，当她的刀锋再次斩落在电光巨刀之上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了电光巨刀微微颤动的雪白刀锋，可是在一瞬间，那种切实的感觉却突然变化，像是坚冰突然融化成了春水，像是冬日忽然吹起了春风，那 些冷硬尖锐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化成了水、变成了风，从她的身边悄悄溜走了。 霸刀帝君的脸色漠然如同冰冻千年的雪原，可他手中的大刀却突然“柔软”了起来，从楚离月和紫焱的重重攻击中轻松退出。 “我屠方铁自认此生无愧天地，为何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霸刀帝君突然大吼一声，“既然你们不肯给本帝君让路，就休怪本帝君心狠了！” 霸刀帝君疯狂地仰天大叫，身上的气息继续攀升，楚离月怀疑他都要恢复到鼎盛状态了。 可是看他的举动，这样的恢复实力显然是有着深重后患的。可是楚离月如今已经是精疲力尽，体内的玄力几乎已经使用一空；而紫焱也不好到哪里去，他自己修炼的玄力以及玄窍中刚刚新加入的洞天碎片的玄力都被他消耗了大半，才能勉强维持紫曜坍塌这一招的 运转。 至于庞玉卿和他的士兵，楚离月根本就没想着他们能够做什么，把他们放出来只是为了让他们站在清辉面前充当人肉盾牌而已。 终于，楚离月的玄力已经无法继续保持火凤的存在，只能看着火凤发出最后一声清鸣，把霸刀帝君的嘴角震出一条血丝，然后慢慢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紫焱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于是不顾他的反对，强行把他收回了玄窍洞天之中，让他好生休养。 于是那颗紫色火球也随着紫焱的消失而消失了。 转瞬间，平台上就只有楚离月站在庞玉卿一行和清辉面前了。 霸刀帝君身躯伟岸，手中大刀巨大犹如门板，在他面前，原本身材高挑的楚离月显得格外小巧玲珑。 这个时侯，霸道帝君固然是面色发白、唇角流血，可是楚离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面白如纸，双腿微微颤抖，这都是玄力使用过度的表现。 但是即使如此，她仍然挺直腰背，站在霸刀帝君的对面。 霸刀帝君身上的气息浩如渊海，再也无法感知其实力深浅。 他脸上的冷漠更加浓厚，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紧紧地盯着托着头骨的清辉，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小丫头，受死吧。”霸刀帝君再次举起了电光巨刀，只是这一次，他身上的气息分外恐怖，而这一刀也更加让人心惊肉跳。 楚离月咬着牙，握紧了手中的焚天，无论如何，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现在的清辉！ “屠方铁，一千多年不见，你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被我的女人打成这个样子。”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随即，楚离月就被揽入了熟悉的怀抱里。 看着怀中女人毫无血色的面孔，感觉到她腰身的无力，清辉不由搂紧了楚离月，把她紧紧护在自己臂间，漆黑的眸子中闪过凛凛杀机。“欺瞒天道，苟活千载，为的就是做一条守墓犬吗？” 第401章谁又能嘲笑谁 听到清辉说他只是一条“守墓犬”，霸刀帝君屠方铁冷哼了一声，抬起了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 即使是在一千五百年前，他和夜影帝君也不过是互相闻名已久，却不曾有太多交往。 天玄宗是玄元大帝亲自建立修炼门派，更是当时的第一大宗门，在收徒时候非常注意资质，屠方铁当时并没有达到要求，所以被拒于门墙之外。 不过天玄宗的门人每年都会在大陆各处游历，传授修炼基础知识，屠方铁终究还是得以开始修炼，但是却因为自己的资质所限，进度缓慢。 后来，他在偶然中落入了一个神秘的池水之中，洗髓伐骨，资质大变，修炼速度才开始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也正因为他年轻时候的经历，屠方铁对于人人敬仰的天玄宗，态度十分微妙。 一方面他无法忘记当时被拒绝的情景，但另一方面他后来的成就却又离不开年轻时候天玄宗门人传下的功法。所以当他听说天玄宗一个比自己小了数十岁的年轻弟子都已经成为合一境界的帝君，而他还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屠方铁愤而闭关，数年之后破关而出，成为当时大陆上第三位帝君，也是唯一一位不属于天 玄宗的合一修者。 而同样是合一修者，这位天玄宗的夜影帝君名声比他屠方铁大多了。夜清辉，容貌俊美如同天神，喜欢穿一身红袍，手持一支方天画戟，勇悍无比，手下有无数兽族性命。曾经亲自和师兄、师妹驻扎在齐云山中，就在兽族的大本营前大肆屠杀兽族，而兽族万千强者却对他 们束手无策。 如果不是最后兽族三位大帝向人族发出挑战，约战人族三位帝君的话，屠方铁从来没想过要和这样一个风头无两的人打交道。 不过，在战前的商谈和相互切磋之后，屠方铁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能够拥有这样浩大的声名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夜清辉很强大，强大在于他那超过常人的肉身和神魂，因此任何玄术在他手中都显得举重若轻、化腐朽为神奇。 回想着那些往事，一千多年了，居然还是记得这么清楚。屠方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官容貌还是当初的夜影帝君，但是眼神和气质却有了极大的变化。那个时候的夜清辉，虽然也冷漠也神秘，却不像现在这样全身充满了冰冷到拒人千里的气息，只有在看着他怀里 的女人的时候，他的眼神才会柔软一些，带上不为人知的温度。 连他那身标志性的红袍都变了，变成了一身闪烁着银色微光的黑袍。 看来，这一千多年，不仅仅是他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夜影帝君的经历也不见得如何美妙啊。 屠方铁的嘴角冷冷勾起：“我怎么不知道，夜影帝君竟然是兽族后裔？要说犬类走狗，倒还是和你血缘更亲近才对。” 清辉看着霸刀帝君，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在我的陵墓中苟活这么多年，被我庇护，得我生机，才能以残魂之体存在到现在，可不知道大名鼎鼎、素来不欠人情的霸刀帝君会如何回报我？” 一边和屠方铁打嘴仗，清辉一边用玄力修补着楚离月方才用力过度受伤的经脉，梳理着她体内有些紊乱的玄力。 杀屠方铁，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楚离月体内的伤势如果不赶紧治疗，可能就会影响到她修炼的根本。 更何况，屠方铁刚才为了拼命，已经将自己的玄力全部释放出来，此地就算是有阵法，也无法再隐藏他的气息。 等会儿恐怕是用不着他出手，天道就会降下惩罚，将这个欺瞒天道、阴魂之气冲天而起的东西劈成粉碎。 看着清辉对怀中女子的紧张，屠方铁再次叹了口气。 他是枉做恶人，却没有抢到那个他感觉对自己十分重要的头骨，反而还被迫释放出了全部玄力，很快就会引来天道惩罚。 今天，他的生命大概真的是走到了尽头。 想到这里，就算是坚韧如他，也不由产生了心灰意冷的念头。 清辉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气势变化，抬起头来看了看屠方铁。 他伟岸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居然显得有些佝偻，看起来带着深深的凄凉。 “你为何会在此处？”清辉没有立即动手，因为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 霸刀帝君当初是三人之中最早牺牲的一个。 当初他们三人和兽族的三首大帝、牛力大帝和雷狼大帝决战，三人合力首先将三首大帝打入海中，霸刀帝君的电光巨刀斩下，重创了三首大帝，将他的头颅和翅膀斩断不少。 但是很快，霸刀帝君就被牛力和雷狼突袭，成为了三人之中的突破口，受了重伤。在帮助他们斩杀了雷狼之后，霸刀帝君就不幸身陨，洞天坠落消失，肉身则落入大海之中。 幸亏海音帝君能够操控海水，用海水凝成的长索将他的尸身拖出了水面。后来，清辉才能在重伤之余，将他和海音帝君的遗骸放在洞天之中勉强带回了天玄山。 没想到，在一千五百年后的今天，居然会在自己的陵墓中再次见到他的神魂。 想起这座陵墓中的生死鸿沟，清辉就明白了霸刀帝君是如何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的。 越过生死鸿沟，生机和玄力都被迫收敛，死气弥漫，遮蔽气息，如楚离月这样的生人都透出了活死人的阴森气息。更不要说是真正的阴魂屠方铁了。 如果没有生死鸿沟，屠方铁在这里和在外面没有任何区别。他的阴魂会不断消耗，会变得越来越虚弱。但是有了生死鸿沟，他借着这种死气，基本上不会有太大损耗。 而且，他藏身在自己的棺椁之上的穹顶之中，还能吸收一丝他泄露出来的生机，隐隐得到生死平衡，维持神智和修为。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再次恢复黑暗的穹顶：“这么多年，你就龟缩在这个小小空间里？如果是这样，你就算是再存在千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屠方铁冷笑起来：“那么，你这一千多年又做了什么？”他已经从恢复了正常模样的清辉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是他一直以来用来平衡生死之气的生机来源。 这股气息比一直以来棺椁之中泄露出来的那丝丝生机要强烈得多，这只能说明，棺椁之中的那个头骨原本就是属于夜清辉的。 既然如此，夜清辉不也是死了之后还不甘心，然后想办法复活重生吗？ 他们两人相比，谁又能嘲笑谁？不过是夜清辉距离成功已经只有一步之遥，而他恰恰相反，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了而已。 两人相对而立，昔日战友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相逢，竟然都是原本已经死去却又不肯离开这个世界。 沉默良久之后，清辉终于开口，他的表情十分冷漠：“我只想知道，你为何在我的陵墓中寄身？” 昔日霸刀帝君和海音帝君，都被感动恸哭的万千人族千里送葬，安葬在专门为他们建造的宏伟陵墓之中。 霸刀帝君被安葬在他的故里，无数人族前往他的陵墓前朝拜感谢他对人族所作的贡献。 海音帝君则被华歌远亲自主持安葬在阿含树下的海水之中。 这是海音帝君在参加决战前夕专门对华歌远这个大弟子提出的要求。她说她从小就在阿含树的陪伴下长大，更喜欢海水的气息，如果不幸战死，就把她安葬在水底阿含树的根旁。 清辉当时受伤惨重，坚持将两人带回，简单交代了一下，把两位帝君的尸骸从洞天中取出后，就彻底昏迷不醒。 等到他清醒过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兽族大败，退缩到了几处险恶之地固守。人族终于扬眉吐气，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 霸刀帝君和海音帝君的葬礼也都已经举行完毕，清辉连亲自为师尊送葬都没有能够做到，很是伤心懊悔。 霸刀帝君的故里和镇守山相距万里，为什么他的阴魂不在自己的寝陵中安享香火，反而驻守在自己的陵墓中？ 清辉叫他“守墓犬”，显然是已经怀疑他在这里的目的了。 霸刀帝君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你的陵墓。” 当时他几乎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如何失去生机、洞天如何脱离玄窍坠落，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原以为死了就是彻底消失，没想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然再次醒来。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座陵墓之中。 他曾经在这座陵墓中四处游荡，却被迷离空玉草吸入了幻境之中，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神魂才破坏了幻境，重新醒来。 直到他发现了这个穹顶，发现下方的棺椁中隐隐流出的丝丝缕缕生机对他颇有助益，才开始决定留在穹顶中修炼神魂，以期有朝一日达到凝实的程度，能够再见天日。 清辉听他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堂堂一位帝君的神魂，居然如此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背后的人也真是狡诈而大胆了。 他应该是早就料到如果霸刀帝君不想消失，就会紧紧看守着这个棺椁，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棺椁，取走头颅吧。 如果不是楚离月的天火太过犀利，只是一眨眼就把棺椁上那重重锁链符文破坏掉的话，估计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和屠方铁搏斗，根本还没打开棺椁呢。 既然屠方铁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留着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清辉漆黑的眸中布满了杀机。把他的女人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让他安心死于天道惩罚之下？ 第402章天威赫赫 清辉还是问了最后一句：“你在这陵墓之中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不相信屠方铁没有尝试过走出去，也不相信屠方铁会对他的存在毫无察觉。 在经历了近千年的沉睡之后，清辉的神魂终于苏醒，开始探测整个陵墓。而以屠方铁的修为和经验，不可能不知道这棺椁之中发生的变化。 屠方铁苦笑了一声，刚毅方正、不怒自威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些无奈的表情。是的，他在这里呆了一千多年，怎么会没有尝试走出去呢？但是，仅仅是这座陵墓之中，就已经充满了危险，而且这种陵墓似乎有很多针对阴魂的设计，他就曾经不止一次地遇到各种危机，有两次甚至差 点丧命。 连陵墓中的情形都未曾摸清楚，想要离去又谈何容易？ 再加上他后来又慢慢发现，这座陵墓之中弥漫的死气对于他的阴魂居然有补充消耗的作用，而穹顶之下那个被紧紧锁住镇压的棺椁之中，不停泄露出来的丝丝生机，又对他的阴魂凝实大有助益。 屠方铁反而不再想着离去了，他开始在这里不停的修炼。 他觉得这也许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另一个大机缘，正如他年轻时候不小心坠崖，以为必死的时候却落入了一个神秘池水之中，不但没有死亡，反而洗髓伐骨一样。 这一次，他又是面临死亡，却又再次遇到转折。 屠方铁觉得，他只要好好修炼，总有一天能够将阴魂修炼凝实，重新行走在人世间。 作为唯一的一个非天玄宗的帝君，屠方铁永远不缺耐心，也不缺韧性。 于是，这一修炼就是一千多年，屠方铁的阴魂越来越凝实，他觉得距离自己脱离束缚、返回人间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屠方铁确实发现，在这座青铜棺椁之中，那股气息似乎并未彻底死去，否则他不会不断地散发出令人艳羡的生机。 但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甚至对于屠方铁来说，棺椁之中的人永远不要复苏，永远不要离开，永远散发生机给他修补阴魂，才是对他最好的情况。 陵墓之中并非永远都那么安静。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每隔几十年都会有人入内探险。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了陵墓中活死人的一员。 这些活死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存在的，他们有时候会动手对付外来的闯入者，有时候却又无端端地开始在陵墓中逡巡游走，似乎在寻找检查什么。 在这些数目随时可能变化的活死人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异兽气息，虽然在屠方铁修炼醒来之后引起了他一点注意，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 屠方铁不关注陵墓中其他情况，他只需要死气和生机。只要这两者不被改变，他根本不准备插手任何事情。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现身，就是因为楚离月一把火就烧断了九条符文锁链，在他弄清楚状况的时候，清辉就已经打开了青铜棺椁。 屠方铁看到头骨的出现，感觉到头骨的特殊气息，才意识到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生机的来源，才明白他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把头骨带走，否则他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屠方铁才现出身来，试图阻止楚离月和清辉的行动。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成功，反而眼看就要因此而将一千多年的苦苦修炼和等待毁于一旦。 现在，虽然隔着镇守山陵墓和重重阵法，屠方铁和清辉却都已经感受到天地之间气氛的改变。 隔着陵墓和阵法，他们都能听到天空中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 这种雷声，和之前屠方铁的电光雷声不同，也和疾雷龙兽所招出来的雷球不同。 这种雷声似乎是从每个人的神魂之中发出的声音，让每个听到雷声的人神魂都为之战栗不已。 带着巨大的天威以及令人灵魂震颤的威力，让人产生发自内心的本能恐惧。 即使是楚离月，脸色也不由苍白了几分。天雷针对的虽然不是她，但是她如今体内伤势未愈，只是被这种神魂颤动波及，就难免十分不舒服。 屠方铁知道这就是他即将面临的天道惩罚，神霄天雷。 作为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在人世间停留这么久，已经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天道既然发现，当然会对他进行最严厉的惩处。 屠方铁可以想象，即将到来的天雷会有多么恐怖，他的阴魂将会被彻底粉碎，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消失。 随着雷声的渐渐逼近，屠方铁高大伟岸的身躯慢慢变得透明起来，这是阴魂已经受到天雷克制的表现，透出了严重的虚弱。 屠方铁微笑着抬头去看对面的清辉。虽然天雷并非针对清辉而来，但是同样作为阴魂，夜清辉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但是让他十分惊讶的是，站在他对面的清辉，毫无异常！ 一身黑袍的清辉，在天雷隆隆的声音之中，面色淡定，双手轻轻搂着怀中的女子，仍旧温柔地催动玄力为她梳理着体内的玄气流动，修补着受伤的经脉。 屠方铁不由露出来惊诧的神色。 在他想来，清辉虽然比他更接近成功，但是却仍然只是阴魂之体。 就算这次天雷不是针对清辉，但是作为一个阴魂，见到这种专门克制阴魂的天雷，必然会本能地表现出恐惧和躲避， 然而清辉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丝毫也不害怕即将到来的天雷！怎么可能呢？这可是专门克制阴魂的天雷啊！ 屠方铁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对面的清辉，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是阴魂！” 清辉勾起了薄唇，脸上带着淡淡的嘲笑：“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屠方铁自己是阴魂，就觉得清辉这样能够跨越千余年而不死的，应该也是阴魂。这是他自己的猜测，清辉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屠方铁想起他在棺椁之中感觉到的那缕从未断绝的生机，突然明白了清辉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清辉虽然被埋葬，却很快复活或者从未死去，所以他现在不是阴魂而是阳魂！ 阳魂本身就具有阳刚之气，不会被天雷当成阴邪之物，他当然不会害怕！ 屠方铁的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清辉同样是死了的人，同样是被安葬在了陵墓中的人，却还能拥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如果他也能得到夜清辉的秘法，能够死而复生……屠方铁的目光变得炽热，直直地盯着清辉，声音急切：“夜影，你是如何在死后再次焕发生机的呢？” 清辉看着他贪婪的眼神，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嘲讽表情。 曾经的人族英雄，在死亡面前居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屠方铁看到清辉的眼神，领悟到他的嘲笑，不由恼怒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人族，我怎么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早。我们好歹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果你有这样的秘法为何不能坦然相告呢？” 清辉冷笑一声：“别说没有这样的逆天秘法，就算是有，我凭什么告诉你？尤其是在你把我的女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之后？” 而且，屠方铁似乎忘记了，刚才他对楚离月和清辉可是恨不得将两人当场灭杀，就是因为他也想要清辉的头骨。 感觉到楚离月体内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清辉将她轻轻地放在身后，就从长袖中伸出了一只大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用力一握，一柄巨大的方天画戟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清辉握紧了方天画戟，戟尖向下拖在地面上，全身露出了凌厉的杀机。 屠方铁面色一变，诧异地问道：“到现在你还想和我动手？” 有必要吗？他已经是垂死之人，在即将到来的天雷攻击之下，很难逃出生天。 清辉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可以看到他的悲惨结局，又何必浪费精力和他作战呢！ 清辉冷笑了一声：“在你打伤我的女人之后，我会放你安然去死吗？” 屠方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和清辉打交道不多，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帝君居然是如此睚眦必报的性格！ 就连袖手旁观看着他死，都无法发泄清辉对他的怒火，他一定要让屠方铁死在他的手里！ 天雷的声音越来越近，逐渐压低到了所有人的头顶。屠方铁的身躯越来越透明，嘴角也开始渗出血丝。 方才他为了取得胜利，不惜将这一千多年来积攒的所有修为全都爆发了，也因此引来了尤为可怕的天雷。 看着对面满身杀气的清辉，土方提反而放声大笑起来。反正是必死的结局，有几个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天雷能够再顺带劈上清辉几下，让他也尝一尝即将接近成功却又失败的痛苦，屠方铁也就满足了。 雷声越来越近，隔着陵墓和阵法，都能感觉到整个镇守山都在不停的震动。 清辉的面色没有任何改变，他只是拖着方天画戟向着屠方铁一步步走了过去。 屠方铁的电光巨刀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楚离月的天火烧坏无法使用。 但是面临清辉的挑战，屠方铁方才沮丧颓废、破败没落的情绪似乎一扫而空。 既然明知只有一死，屠方铁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他举起双手，身周银白色的电龙猛然呼啸而起，在他周围不断盘旋游走，而他自己，瞬间爆发出锐利的锋芒，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人形电光巨刀！ 第403章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 楚离月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清辉使用武器。 当初在蜃华珠的幻境中，她曾经看见红衣夜清辉使用方天画戟，那些围攻他的兽族纷纷被刺死砸飞。 可是清辉在楚离月面前，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武器，不管是对付什么人，他都是大手轻轻一抬，就轻描淡写地将对方解决了。 今天，在镇守山陵墓中，面对昔日人族三大帝君之一的霸刀帝君屠方铁，清辉第一次拿出了他的方天画戟。 如果说红衣夜清辉握着方天画戟的时候，红袍如火，意气风发的话，那么一身黑袍的清辉握着方天画戟的时候，就是森然如夜，杀机如海。 清辉手中的方天画戟看起来十分沉重，在地面上拖着行走的时候，都能够看到它和平台接触的尖部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屠方铁看着清辉拖着方天画戟向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已经大吼一声，毫无忌惮地全力释放出了自己的玄力。对他来说，反正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倒不如好好打一场，死在夜清辉的手下，总好过被天雷劈 得神魂俱灭！ 他魁梧的身体仿佛变成了那把电光巨刀，全身散发着令人皮肤都感到针砭刺扎的锐利气息，裹挟着无数或粗或细的电光，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在空中猛地向下，斩向清辉的头顶！ 电光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有这一刀，填塞满了整个空间。 然而，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黑暗。 而有暗影的地方，清辉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清辉勾起薄唇，嘴角挂着淡淡的讥诮。他脚下的影子微微抖动，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伸出触手去对付这个濒临死亡的阴魂。 因为他要亲自抽死这个敢打伤楚离月的人！ 清辉手中的方天画戟狠狠挥起，重重砸在了凌空飞来的屠方铁身上！ 当啷一声，响亮的金铁交击声在空间中回荡，幸亏楚离月反应够快，用玄力护住了耳朵，否则只是这一声就足以让她耳朵失聪半天。 清辉现在并不想动用自己的暗影空间，他心中的怒火需要发泄，只有这种最原始的搏斗才能让他感到满足。 重逾万斤的方天画戟狠狠砸在屠方铁身上，将他砸得倒退飞回，但是却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屠方铁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加上身周的银白色电光，整个人都似乎融化在了电光之中，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白光。 白色光球在空中一个盘旋，就再次跃上穹顶，从上空直直落下，像是从峭壁上坠落下来的冷硬巨石，毫无花哨和弧度，直接向着清辉的头顶砸下。 清辉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他站在原地，想起之前楚离月是如何为了护着他，站在原地奋力和实力远超她的屠方铁对抗的。 心中的怒火不停燃烧，完全无法熄灭。 唯有用屠方铁的性命，才能将其浇熄。 清辉挥舞着巨大的方天画戟，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其沉重，反而是如同风驰电掣一样，在空中拉出尖锐的鸣叫声，毫不犹豫地再次重重砸在屠方铁身上。 屠方铁已经被砸飞过一次，这一次早已做好准备，看似直接的攻击，其实隐藏着数十种变化。他自己就是刀，全身都充斥着浓烈的刀气，玄力随着他的冲击而向着四周不停喷涌而出。 然而，在清辉这样简单粗暴的重击之中，屠方铁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变化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清辉根本没有跟他比试技巧的想法。 他只是纯粹地用实力碾压屠方铁。 现在的屠方铁，和清辉之间的差距，已经无限扩大，再也不是当初能够和清辉并肩的霸刀帝君了。 直到现在屠方铁才发现，他的玄力和清辉的玄力相比，真是差得太远！ 为什么，都是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死亡，他用尽各种办法却还是日渐衰弱，而清辉却能够保留几乎接近当初巅峰时期的实力呢！ 屠方铁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所有计划，在清辉完全碾压他的实力面前，都根本不具备可行性。 恐怕清辉应该也早已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正如屠方铁明知道楚离月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还是对她动手一样，清辉也不会因为屠方铁如今实力的衰减而放过他。 方天画戟在屠方铁的眼前不断变大，似乎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屠方铁的面前。所有的方向都被封死，玄力似乎永无休止，一浪一浪冲向已经越来越虚弱的屠方铁。 屠方铁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夜色中最后一颗坠落的星辰，虽然竭力维持，却无力回天。他的心中充满苍凉，自感英雄末路，虎落平阳，就是他现在的这种情况。 连一个只是化珠境界的小姑娘都能和他拼一个两败俱伤，而在曾经齐名并称的清辉面前，他更是渺小得犹如蝼蚁。 在清辉面前，屠方铁只是稍微一个愣神，就被方天画戟重重砍在了身上。 方天画戟上携带着巨大的劲风和玄力，弯刃切入了屠方铁透明的躯体，尖锐的玄力和锋利的雪刃一起冲击着屠方铁的阴魂，将他的阴魂不断撕裂，一层层透入最深处。 ， 虽然是阴魂之体，可是在清辉的攻击面前，屠方铁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他已经想不清楚，为什么一千五百年前和兽族大帝决战时，他能够不畏生死；而如今，一想到死亡，他就满心恐惧，为此愿意忍耐一千多年。 被清辉的方天画戟洞穿了身体，屠方铁并未流血，但是身体却变得更加透明了，仿佛一阵风过就会消失。 屠方铁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玄力不断流失，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清辉脸色冰冷，方天画戟猛地抽出，然后反手就是一下，将屠方铁再次重重击飞。 屠方铁已经无力控制自己身体。 在他终于重重地砸在已经变成焦黑一片的陵墓墙壁上的时候，屠方铁的心中不经意地浮现出一个疑问：如果当初就知道这一千多年的忍耐和修炼都是一场空，他会不会从最开始就选择静悄悄地消失？ 沿着墙壁滑落到了一片疮痍的平台上，屠方铁发现清辉这一击对他的阴魂造成了极为强烈的伤害。 此时的他，身上的电光越来越暗，身体却越来越透明，任谁看到都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 他突然裂开了嘴巴，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夜清辉，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 人们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大概就是那个差点逃出去却终究被再次捕捉到的那条鱼吧？夜清辉，已经被人筑起这样豪华的陵墓大肆安葬，应该也是在当初的人族兽族决战中战死了吧？ 虽然今天被天雷发现的是他屠方铁，但是他不相信，夜清辉就能真的躲过天道的搜索，由死返生！ 清辉脸上的讥讽更明显了，不过，他却根本没有开口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屠方铁，自己向后退了两步。 屠方铁突然有所感应，他靠坐在墙壁上，抬起头望向头顶。 一声惊雷在陵墓穹顶上方爆炸开来，紫色电光煌煌而至，一直漆黑一片的穹顶也被彻底照亮。 粗大如同水桶的紫色电光携带着无尽的威势和毁灭气息，势不可挡地打破了镇守山陵墓的重重防御，悍然降临到屠方铁的头顶。 在死亡的气息逼近时，屠方铁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似乎是在迷蒙之中，一只修长的手从白色雾气之中伸出来，捏起了一个玄奥之极的法诀。 五根手指的姿势不断变化，让这只手充满了令人迷醉的魅力，让人想要将整个神魂都投入其中。 这是谁的手？屠方铁脑海中浮现出疑问，为什么在这个濒临死亡的时刻，他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然而，这个问题已经无法找到答案，狂暴肆虐的气息从紫色天雷中散发出来，刹那间已经劈到了屠方铁的身上。 当紫色电光消失的时候，墙角地板上，再也没有了屠方铁的身影。 清辉站在原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收起了方天画戟，对身后的楚离月招了招手：“来，修炼。” 楚离月也感觉到空中的玄气突然变得非常浓郁，猜到这恐怕是屠方铁被天雷劈死之后，体内的玄力分解回归成最纯粹的玄气，留在了这里。如果不抓紧时间吸收，这些玄气就会慢慢消散。 她也不多说，立刻闭目冥想，运行海潮清音功法，那些玄气就像是最温顺的江河之水一样，乖乖地流入了楚离月体内。 不过半个时辰，楚离月的伤势就基本大好，紫焱在玄窍洞天之中也恢复了八九分。 看到楚离月修炼完毕，清辉再次看了那个侧翻在地的青铜巨棺一眼，转身变成了一头黑虎，走到了楚离月面前。 楚离月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小黑虎的情景，微笑着弯腰伸手握住了黑虎的前爪：【我是你的主人哦。】 黑虎漆黑的兽眸带着笑意：【那么，主人，我们可以走了。】 陵墓已经被天雷劈开了一个大洞，阵法已然失效，而陵墓中弥漫的死气被天雷煌煌阳刚之气克制，几乎损耗了大半，剩下的白雾缩在各个阴暗的角落，再也不见动静。 黑虎背着楚离月，振翅飞起，穿过头顶那个明亮的洞口，飞到了陵墓之外。 楚离月俯首回望，心生感慨。 就在这时，她猛然睁大了眼睛，抓住了黑虎的毛发：【清辉，你看！】镇守山内部传来了巨大的震动，很快，一支支散发着盎然绿意的树枝从镇守山内部钻了出来！ 第404章小师兄，好久不见 看见这个情景，黑虎也停止了飞行，悬浮在空中，兽眸中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阿含树？】楚离月语气带着询问，实际上已经非常确定，这明明就是她曾经在华歌远的阵法中见到过的阿含树！ 只是和那时环抱着定海峰的阿含树相比，此时从镇守山山腹中伸展出来的阿含树树枝显得更加柔嫩细小罢了。 但是这些树枝上散发的那种平和气息，树叶隐隐透明犹如绿玉一般、叶脉中似乎流动着什么力量的模样，除了阿含树再无其他可能。 【嗯。】清辉的声音也有些沉重。 阿含树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心中都清楚，这恐怕和孟千凝有密切关系了。 天雷击破了陵墓，阵法失效，死气大量消失，陵墓中的阴阳生死平衡打破，这种剧烈变化必然引起阿含树的变化，沉睡在阿含树上的孟千凝因此而醒来，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楚离月对这个看起来活泼娇俏、实际上自我冲动的小师妹毫无好感，而清辉心里到底如何想的，楚离月竟然一时没有了把握。 按说，清辉方才也是十分厌恶孟千凝的。但是，当初孟千凝两次出卖背叛他，却还是活了下来。这说明清辉从来没想过报复她，说明她在清辉的心目中具有非常特殊的位置。 楚离月微微垂下眼睛，心中嘲笑自己，难道经历了这么多，她还不相信清辉吗？竟然还会因此而吃醋不成？ 一人一虎漂浮在空中，谁也不曾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脚下山腹之中不停延伸出来的碧绿枝叶。 黑虎停止了动作，漂浮在空中，一双漆黑的兽眸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阿含树的枝叶不停地向外伸展。随着阿含树的枝叶越来越茂密，一个无数绿叶包裹起来的茧型终于从陵墓被炸开的洞口被托了出来。 那个被绿色树叶包裹的茧型里面，应该就是决意陪着清辉沉睡来赎罪的孟千凝了。 也就是清辉的小师妹。 定海峰上人人喜爱的小师妹。 在两人沉默的注视中，绿色的茧型被几条树枝举起，然后慢慢地扩张开来。 一片片阿含树叶向外飘落，随风而去，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黄，最后彻底消失在空中。 最后露出了侧卧在其中的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 似乎是被这一番动作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娇俏的小脸上还带着惊疑和茫然，眨着眼睛环顾四周。 很快，她就看见了空中那只巨大的黑虎，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整个人一下子坐起身来，对着空中轻声叫道：“小师兄！” 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惊喜和情感，怎么看下一幕都应该是久别重逢、执手泪眼的戏码。 可惜的是，另一位男主角似乎不是那么配合。 黑虎眸光沉沉地望着下方坐在阿含树枝上的白衣少女，半天没有说话。 楚离月心中升起了一股闷闷的感觉，她心里哼了一声，不但没有开口，反而扭头躺在了黑虎背上。 黑虎的尾巴非常识趣地伸过来，缠住了她的腰，从背后将她稳稳托住。 楚离月心中满意，才开口说了一声：【看呆了？要不要去来个深情相拥？】 听着她的语气，清辉笑了，尾巴尖在她脸颊旁边轻轻扫了扫：【确实是看呆了。】不等楚离月发飙，他就解释道，【小师妹的变化好像很大。】 和当初那个憔悴不安的少女相比，如今的孟千凝周身气息祥和，举止淡然，似乎在这一千多年的沉睡之中，获得了什么新生。 那种沉稳和从容，是以前的孟千凝所不可能具有的。也是，不管怎么说，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孟千凝已经成了一个和他一样的老古董了。 楚离月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和疏离。 虽然还是叫着“小师妹”，但是这个称呼似乎就像是“孟千凝”这三个字一样，不过是一个符号，而不再具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孟千凝看到黑虎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却没有任何靠近来的举动，更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和动作，脸上的喜悦慢慢的变淡、消失，终于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露出了一些伤感的神色。 不过很快，她就再次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用最自然平和的语气说道：“小师兄，好久不见。” 楚离月躺在黑虎的背上，没有去看孟千凝的表情，也没有刻意去看清辉的表情。 可是从神魂契约中，她已经感觉到黑虎心中的淡淡的厌恶，与某种阴冷的情绪。 面对着湛蓝的天空，楚离月嘴角勾起冷笑。 也许对于孟千凝来说，在她选择带着阿含树枝进入镇守山清辉的陵墓之中沉睡的那一刻，她和清辉的恩怨就已经成了过去。 所以在一千五百年之后，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清辉的时候，露出的表情不是愧疚而是欣喜。 相逢一笑泯恩仇，多么豁达阔朗的境界。 可是，对于受害者清辉来说，这件事情过去了吗？ 也许在定海峰上的时候，清辉曾经对孟千凝充满了真挚的感情和关怀，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她出卖和伤害。 可是，没有人会选择永远被无条件的伤害却始终驻守原地。 也没有人有义务在被伤害之后，必须原谅你，必须重新接纳你。 楚离月一边冷笑，一边在心里学着孟千凝的语气问道：【你怎么办呀？小师兄？】 清辉发出了一声冰冷的笑声：【自然是要把我的小师妹带到身边，好好照顾了。】 楚凌月先是一愣，然后不由勾起明艳的红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啊，我们当然要好好照顾她。】否则又怎么知道当初的所有真相呢！ 黑虎扇动翅膀，背着楚离月飞到了镇守山山顶阿含树旁。 孟千凝看到黑虎的到来，小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在面对清辉的时候，她的神情却掩饰不住激动和兴奋，面颊上不由自主地浮上来一缕红晕。 “小师兄，我真的再次见到你了。真好。”孟千凝的目光似乎黏在了清辉身上，口中喃喃低语。 清辉淡淡地看着她，在心中对楚离月说道：【把疾雷龙兽叫出来，背着她跟我们一起走。】 楚离月从黑虎背上坐起来，淡淡地打量着坐在阿含树枝叶上的孟千凝。 孟千凝似乎这才发现楚离月的存在，看着明艳动人的楚离月，她的脸色突然再次变得苍白起来：“小师兄，这位是谁？” 清辉没有说话，倒是楚离月笑嘻嘻地对她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小师妹，你好。我是清辉的未婚妻，你叫我嫂子就好了，或者叫我楚姐姐也可以。” 孟千凝的目光光闪烁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恼怒的神色，她看也不看楚离月一眼，而是盯着黑虎执着地问道：“小师兄，她是谁？我要你亲自告诉我。” 黑虎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在空中恢复了清辉的模样。 黑袍在空中猎猎飞舞，清辉的手臂揽着旁边的楚离月，楚离月靠在清辉怀中，一身神色紧身衣将她高挑修长的身材展露无遗。 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比任何言辞都更具有说服力，孟千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圈越来越红，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下一刻就会痛哭出声。 清辉淡淡地说道：“小师妹，这是我的未婚妻楚离月，你叫她嫂子或者楚姐姐都可以。” 几乎和楚离月一字不差的话语，让孟千凝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有些失态地喊道：“小师兄，既然如此，你又叫醒我做什么呢？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一直沉睡到死？难道一定要让我亲眼看到这些、让我我的痛苦你才会觉得满意吗？” “你还是忘记不了我当初做错的事情？因为我对不起你，我出卖了你，所以你才用这种办法来惩罚我，对吗？” 清辉皱起了眉头，和身边的楚离月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孟千凝现在的状态有些古怪。明明在此之前，孟千凝从来没有明白表示过对清辉的爱慕之情，他们两人之间一直是师兄妹关系，为什么这次刚刚醒来，孟千凝就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对楚离月的嫉妒和仇恨，将自己对清辉的那些感情， 那么突兀地袒露出来了呢？楚离月淡淡说道：“小师妹，如今你们定海峰上，也只剩下你和你师兄两个人。天玄宗已经不在，你恐怕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去处，不如跟我们去到天元帝国，暂时安顿下来。等你想好以后如何安排之后， 我们也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孟千凝咬着嘴唇，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楚离月，仿佛看着一个抢走了她最珍贵的宝贝的敌人。 楚离月丝毫也不将她的仇视和敌意放在心上，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发现，孟千凝的修为甚至还不到化珠境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定海峰上四个人，先后出了三位帝君。 这么好的条件和环境，孟千凝却直到现在还只是成珠修为，可想而知她的资质有多么糟糕。 楚离月真的不明白，当初为什么海音帝君会将孟千凝收为弟子，而且还当成宝贝一样的处处呵护。甚至把整个天玄宗都不敢乱动的阿含树都给了她当住处。 孟千凝恨恨地看着楚理月，然后将目光转到楚离月身边的清辉身上。 清辉的面容一派冷淡，没有任何千年之后久别重逢的亲切与欣喜。孟千凝心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概是已经将这个小师兄的心彻底伤透，所以小师兄不会再对自己的感情有任何回应，她低着头努力不让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泪花闪烁， 第405章海音帝君 没有人在意孟千凝无语凝噎的样子。 楚离月心念一动，疾雷龙兽庞大的身躯就出现在了空中，将整个镇守山上方的天空几乎遮住了一半， 就连孟千凝也不由抬头向上望去，看到庞大的疾雷龙兽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疾雷龙兽在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兽吼声，十分不满地问道：“叫我出来干什么？” 楚离月指了指坐在阿含树上的孟千凝，示意疾雷龙兽靠近她：“麻烦你背着她跟我们一起走。” “小师妹，让疾雷龙兽驮着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楚离月淡淡说道。 疾雷龙兽口中发出低吼，抱怨道：“本大爷可是疾雷龙兽，是海音帝君大人当年最喜欢的坐骑和手下，怎么能够随便去驮其她人呢？你看看这个人族雌性修为这么差，哪里配坐在本大爷的身上……” 它一边抱怨一边伸长了脖子去打量孟千凝，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哎？” 疾雷龙兽庞大的身躯开始来回不停旋转，似乎还伸着鼻子在闻什么，口里嘟嘟囔囔说道：“好像有点熟悉的气息啊……” 孟千凝已经从阿含树上站了起来，伸出手试图去抚摸疾雷龙兽，目光中带着伤感：“这不是师尊的疾雷龙兽吗？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曾经见过的。” 疾雷龙兽似乎有些记忆，又有些迷茫，但是确实感觉孟千凝身上有着某种熟悉的气息，于是也就任由她的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身上，轻轻抚摸了几下。 孟千凝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嘴角却还带着微笑，目光柔和，抚摸着疾雷龙兽一语不发。 楚离月对疾雷龙兽解释道：“这位就是海音帝君大人最心爱的小弟子，孟千凝姑娘。” 疾雷龙兽嗓子里发出来一声低沉的吼声，似乎默认了楚离月的这种要求。既然是海音帝君的弟子，那就勉强让她坐在他的背上吧。 疾雷龙兽缩小了身体，变得像一条海豚般大小，身边无数水汽雾气缭绕，在阿含树旁静静等候。 孟千凝对着疾雷龙兽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站起身来沿着阿含树枝走到了疾雷龙兽身边，迈上了它的脊背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疾雷龙兽甩了甩尾巴，孟千凝一伸手就抓住了它脖颈后的一只几乎透明的鱼鳍，疾雷龙兽腾空而起，飞到了黑虎身边。 孟千凝终于第一次正面楚离月，问出了她和楚离月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你怎么能指挥疾雷龙兽？这是师尊云海洞天里的异兽，怎么会在你这里？” 楚离月躺在黑虎背上，微微侧头看着孟千凝一双闪烁着火焰的大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答：“偶然发现的而已。” 孟千凝的表情很不高兴，好像楚离月不仅抢了她的男人，而且抢了她的财物一样：“你发现了师尊的洞天碎片？” 楚离月哪里有兴趣去管她高兴不高兴呢？留着这位被海音帝君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公主，无非是想要从她这个脑子和修为成正比的当事人口中弄清楚当初的真相罢了。 而对于孟千凝来说，楚离月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就算是讨好她都不可能改变她对于楚离月的观感，楚离月也就正好不用委屈自己，选择了刺激她逼她露出真心想法的道路。 孟千凝看着翘着二郎腿躺在黑虎背上的楚离月，看她似乎连跟自己说话都没有兴趣，苍白的脸都被气红了。 她转头看着黑虎说道：“小师兄，疾雷龙兽的背太硬了，坐得很不舒服。” 声音中带着幽怨和撒娇。 可是黑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顾驮着楚离月向前飞去。 楚离月倒是在黑虎背上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孟千凝说道：“你师兄的背上只有他的女人能坐。小师妹你也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了。” 孟千凝委屈极了，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最后还是低着头抓紧了疾雷龙兽的背鳍，什么也没再说。 黑虎振翅前行，疾雷龙兽追随在后。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一片静默。 【你说，你的小师妹是不是从进入陵墓开始，就觉得你已经属于她了，所以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理直气壮地和我抢你了？】楚离月带着调侃地问。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清辉的声音带着冷漠。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理解过孟千凝的选择。 不管是他以为的孟千凝暗恋华歌远所以帮着华歌远对付他，还是楚离月坚持的孟千凝因爱生恨所以对付他，都不属于他所能够理解的范畴。他如果爱一个人，就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给她；如果那个人不爱他，他绝对不会接受，但是却绝对不会和外人一起来对付她。相反，他还要把所有胆敢欺负她的人全部杀掉，哪怕到最后她必须死，也只 能死在他一个人手里！ 更何况，他虽然不曾给孟千凝什么爱情，但是却是实打实把自己全心的亲情全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一个不分是非、不知感恩的女人，如今他之所以还愿意将她带走，也不过是和楚离月想到的一样，因为孟千凝是当年的事情中唯一能够找到的活人，也是最好打开的一个缺口而已。 为了照顾疾雷龙兽，清辉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一行人飞越了崇山峻岭，山河树木，终于来到了天元帝国神京城边的楚家领地。 黑虎在楚离月的院子里降落下来，疾雷龙兽将孟千凝送到地面上之后，就被楚离月收回了洞天之中。 孟千凝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小脸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离月也没有和她维持那种看起来非常亲切的虚伪关系，只是非常平淡地让人来为孟千凝安排了住宿以及各种日常所需，就自顾自的抱着缩小的黑虎走了出去，只留下孟千凝一个人在长廊上看着她的背影 发呆。 楚离月抱着黑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一个在他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清辉，你说当初决战之后是你亲自将霸刀帝君和海音帝君两位的遗骸带回了天玄山中，既然霸刀帝君的阴魂能够一直留存到现在，那 么海音帝君的神魂是不是可能还在人间呢？” 要知道从海音帝君陨落开始不久，华歌远几乎就一直在使用各种办法寻找海音帝君的阴魂，可是直到现在一千多年过去了，华歌远都没能找到。 否则他不至于将误入阵法的楚离月，当成海音帝君，兴奋惊喜得几乎变-态。 对于楚离月的这个推测，黑虎默默地点了点头。 师尊是他们三人中实力最强大的那一个，没有道理霸刀帝君能活过千年，清辉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死去，而海音帝君的阴魂却会彻底消失。 楚离月吸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问道：【如果海音帝君的阴魂并未消失，却一直不曾被华歌远找到，那么——你觉得她是不是，有意识地藏在暗地里做些什么呢？】 【怎么可能！】黑虎猛然抬起小脑袋，漆黑的兽眸直直地看着楚离月，似乎对她的这个推论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 虽然楚离月没有明说，但是清辉也听出来了，楚离月是在说，也许这些谜背后的黑手就是海音帝君！ 清辉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离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师尊本人。如果你见过她，你绝对不会用这种念头来揣测她的。】 海音帝君是一个什么人？她看起来冷峻严刻，但是内心却是一个如同玄元大帝一样，将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人族未来和弟子们的修炼上，从来没有太多自私情绪的人。 她心怀天下苍生，加上实力强大无比，根本没有任何必要藏在角落里做这种阴暗的勾当！ 楚离月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清辉不会接受她这样的猜测。清辉对于海音帝君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对师父的感情，更是将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的对于母亲的孺慕全都寄托在了海音帝君身上，也因此爱屋及乌，将这种感情映射到华歌远和孟千凝身上，将他们当成了自 己的家人。 所以他才会那么容易上当，所以他才会在被出卖背叛之后那样愤怒。她不想因此和清辉发生冲突，不过也不想清辉因为对于海音帝君盲目的信任而吃亏，于是用最柔和的声音说道：【我也只是一个猜测。你看看，霸刀帝君的修为那么高，可是他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 到了你的镇守山陵墓之中的。】 能够将霸刀帝君这样的神魂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修为绝对不会低于合一帝君的水准吧？清辉知道楚离月的意思，她是猜测也许正是海音帝君将霸刀帝君的阴魂带入了镇守山陵墓之中。 【难道不可能是华歌远吗？】清辉拒绝接受这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海音帝君将霸刀帝君的阴魂放入镇守山陵墓，那么镇守山陵墓中所有的设置就有可能也都是海音帝君干的。 不管是用生死鸿沟、迷离空玉草以及一些阵法来针对阴魂，还是用霸刀帝君镇守在九柱锁巨棺的穹顶之中防备生人修者，总之这些布置都是为了防止清辉复活逃出陵墓。 这充满恶意的一切怎么可能是海音帝君的手笔？ 【你不是说，你在那个吸走你神魂的阵法之中见到的是华歌远吗？】清辉提出了一个反驳的证据。这说明陵墓之中的阵法是华歌远设置的，而且他也在寻找海音帝君，如果海音帝君真的在陵墓之中出没的话，为什么华歌远根本没有一点消息呢？ 第406章不是大师兄说了算的 对于清辉的反驳，楚离月想说，海音帝君是你们的师父，她的实力和经验远在你们之上，华歌远成为合一帝君还在清辉被捉住之后，也许他的设置根本就被海音帝君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呢？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毕竟她也不过是一种怀疑，没有任何证据，这样就想让清辉对海音帝君产生警惕，确实不太可能。 这个时侯为了这种完全没有证据的问题和清辉争执，唯一的结果就是伤害清辉的感情，影响他们俩的关系，给孟千凝提供机会。 想到这里，楚离月抱起小黑虎，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毛发，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并不了解海音帝君，所以只是凭空猜想。” 清辉突然跳了起来：“你赶快把神魂中的暗族标记给去掉。” 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天生克制暗族，在陵墓中因为凭着暗族标记能够躲过很多陷阱和攻击，楚离月一直没有考虑去掉这个标记。 清辉一直想着提醒她出了陵墓就去掉这个标记的，没想到因为孟千凝的突然出现，把这个重要的事情给拖到了现在。 楚离月悚然惊醒，和讨论海音帝君这个未知相比，解除暗族标记才是当务之急，否则被华歌远顺藤摸瓜，事情就麻烦了。 也来不及多说，楚离月立刻起身，抱着黑虎来到了自己的修炼静室。 黑虎俯卧在阴影之中，楚离月立刻催动玄力，调动大日紫曜真火开始淬炼神魂。程夫人所给的那篇功法正是专门修炼神魂所用，而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是所有阴邪黑暗的克星，只是如今的楚离月可能修为比不上华歌远，但是只要坚持下去，终究是会成功除掉她神魂中的暗族标记的 。 浩大阳刚的大日紫曜真火在神魂中来回游走，那些烙印在楚离月神魂中的黑色雾气一见到这些游走跳跃的小小火焰，就开始退缩躲避，躲避不及的就会立刻化为乌有。 黑虎趴在阴影里，一双漆黑的兽眸警惕地看着四周，神识也随着散发开来，将整个楚家领地都笼罩在内。在离月进行这么重要的修炼的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随着楚离月一层层地推进，大日紫曜真火几乎遍布神魂之中，因为是随着楚离月自己的心念而动，所以大日紫曜真火对于楚离月自己的神魂并没有任何伤害，但是神魂中那些黑色雾气所占的面积却越来越 小。 就在大日紫曜真火将最后的黑色雾气逼到一个的角落之中的时候，静室中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某种波动。 黑虎猛然在阴影中站起身来，四肢紧绷，腰肢拉直，仰着头望向了空中，兽眸中寒光闪烁。虚空中仿佛出现了不停震动的水波，一缕一缕的黑色雾气随着波动出现在空中，慢慢地黑色雾气越来越多，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没多久整个房间里就充满了黑色雾气，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奇异的远离现 实的空间。 终于，虚空中的震动停止了，一只绣着白色泥金莲花图案的靴子从虚空中迈了出来。 随之出现的就是一个一身白衣白袍的修长身影，眉目俊雅，神情温和，一身落落自如，不是华歌远又是谁？楚离月也感觉到了华歌远的气息，但是神魂中那缕最后的黑色雾气十分顽强，她驱动大日紫曜真火焚烧，进度很慢，这个时侯她根本不敢分心去应付华歌远，否则这缕黑色雾气趁机卷土重来，她之前的努 力就前功尽弃了。 暗影中闪过柔和的银色光芒，清辉一身黑袍走了出来。 昔日的师兄弟，经过了一千多年终于再次见面。 华歌远看着与之前形象截然不同的清辉，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小师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清辉最后一次见到华歌远的时候，是他全身无力地躺在那里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等待宰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华歌远目光中闪烁的是刻骨的仇恨，面容上再无平时的温和俊雅，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这辈 子最大的仇人。 现在，过了一千多年，华歌远的形容却又恢复了当初定海峰上那个温柔亲和的大师兄形象。 可是清辉知道，华歌远的内心却永远地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清辉自己一样，就像他再也不想穿那身意气风发的红袍一样，他再也回不去过去的岁月了。 “大师兄，好久不见。”清辉终于还是开口了。 华歌远显然对于清辉的反应十分诧异，他没想到清辉居然会这样平和，居然还叫他“大师兄”。 当初清辉躺在巨石平台上等待被分尸的时候，他眼中那种永远朝气勃勃的眼神终于消失了，这让华歌远感到十分满意。那种对于全世界都充满热忱的眼神，让清辉全身都在发光的眼神，是华歌远最讨厌的一部分。他觉得，师父一定就是被这种他从来都不曾具有过的热情和阳光所吸引的，他很想让这个脑子简单的小师弟知 道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黑暗。 只是顾忌着师父的存在，他才一直压抑着这个念头罢了。 等到师父因为小师弟而死，这些恶念就再也无法控制，像是暴雨后的山洪决堤而出，冲毁了之前所有人苦心经营的一切。 华歌远原以为这次见面，清辉会用当初自己看他的目光来看自己，那种仇恨必然会在他的黑眸中跳跃如火。谁知道，清辉居然会这么冷静，而且似乎并不介意再叫他一声“大师兄”……要知道，在清辉被当成人族叛徒之后，他可是再也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每次他故意叫清辉“小师弟”，都会得到他愤怒而不齿的目光 。 现在，他居然主动称呼自己为“大师兄”？ 华歌远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清辉，眼前的人真的好像变了许多，就像是从跳跃闪耀的火变成了深沉莫测的水，从轻灵飘逸的风变成了沉稳巍然的山。 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华歌远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静室中央的女子身上。 清辉向前一步，将仍旧在闭目修炼的楚离月挡在了身后，冰冷的俊脸上露出了一丝警惕。 华歌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小师弟也终于懂得了情爱，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呀。 “小师弟，这是你的女人？”华歌远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好奇，“她的身上怎么会有我的标记？有我的标记，那可就是我的人了。” 清辉冷冷哼了一声，知道华歌远是故意激怒自己，语气比华歌远更加淡漠：“谁是谁的人，这个恐怕不是大师兄你说了能算的。否则，大师兄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华歌远从衣服打扮到气质举止，都和当初在定海峰上一模一样，但是他的心却早就变了吧。 嫉妒和仇恨让他失去了当初的优雅温柔，暴露出了人性中最凶残冷酷的部分。 自从听了楚离月在幻境中的经历，清辉就猜到了，华歌远恐怕是因为当初的嫉妒、仇恨、求而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堕入了暗族，更是成为了暗族那位传说中十分强大的天帝。 所以之前他们遭遇的那些暗族，都是华歌远的手下。 不管是灵十九、秀二十七，还是那些渗透在庞家乃至北漠、南祁的暗族，都是华歌远这么多年来一点一滴暗中谋划的结果。 楚离月，甚至程夫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楚辂会成为暗族的目标，为什么拥有过冥骨容器而且修为突飞猛进的人族就会被暗族列为必须监视汇报最后被杀掉的对象，可是清辉知道。 冥骨容器中绝大部分都是他的身体残肢部分，对于人族修者来说，就算是他身体的一小部分，其中所蕴含的生机和精力，都已经足够使他们吸收后大大提高修炼速度。当初程夫人不知道在哪里发现了一些类似生机指的盒子，然后因为对于楚辂产生了真正的爱情，看到楚辂因为资质平平，虽然修炼很刻苦却久久不见进步，就动了利用冥骨容器中的骨骼帮助楚辂提高修为 ，好让他回去报仇的想法。 她不知道，正是她的这一举措，虽然造就了一个天元战神，让楚辂成为大陆人人知晓的强者，却也将楚辂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暗族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规定，就是华歌远在提防清辉醒来复生。 他害怕清辉借着自己的骨骼将神魂偷偷溜出控制，然后掌控一个人族修者，或者直接抢夺一个人族修者的肉身，然后彻底将所有肢体身躯凑齐，恢复当初的修为，来找他报仇。 所以所有拥有过冥骨容器并且修为突飞猛进的人族修者，都有可能是清辉的手下或者清辉自己。 楚辂这样震惊大陆的战神，他的履历几乎无法隐瞒，当他开始使用清辉的骨骼修炼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被暗族谋杀的命运。 其实，楚辂和清辉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为了防备清辉复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罢了。 能够颁布这样的命令，让暗族对所有符合条件的人族修者下手，华歌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柔亲和的大师兄，哪怕他穿着和当初一样的服装，带着和当初同样的表情，也完全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华歌远想要刺激清辉，故意说楚离月是他的人，可是清辉反口一句，就让华歌远想起了那段求而不得的痛苦过往。华歌远的眸光冷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小师弟，你的口才好了很多呀。” 第407章清辉有了软肋 清辉这句话说到了华歌远最痛苦的地方。 华歌远此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对海音帝君的求而不得，就像清辉说的那样，谁属于谁根本不是由他一句话所能决定的，他说了不算。 华歌远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温和，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阴森了许多。 他慢慢地翘起了嘴角，对着清辉说道：“楚离月是吗？她可比你要狡猾多了。” 华歌远在得知海音帝君的死讯之后，悲痛欲绝，仇恨和嫉妒让他失去理智，彻底被黑暗占据了神魂，堕入了暗族。 而他当时已经距离成为合一帝君不过一步之遥，一旦堕入暗族，就被沉睡中的暗族灵帝感觉到了，对他产生了觊觎之心。 灵帝想要吞噬他的神魂，占有他的肉身，吸收他的力量，取代他的存在。 华歌远正是因为被这种强烈到了极致的情绪所驱使，才会堕入暗族，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被人吞噬？ 于是，他和灵帝在暗族灵云核心的混沌地带展开了生死之战。 最后，华歌远险胜。 灵帝被他吞噬，他也受到重创。 所以直到决战之后一二十年，他才恢复了不少，才有时间展开对于清辉的报复。 而在此之后，他将所有布置安排好，就又不得不陷入沉睡之中。 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海音帝君的消息，他只能分出几个分身在人世间行走，而这些分身除非是遇到海音帝君的消息，才会马上和他联系，其他时间都不会随时和他沟通交流。 所以华歌远竟然不知道，火凤楚离月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她和清辉有着这样的关系。 当他走出混沌，得到了分身的再次融合之后才知道，火凤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一个和他的小师弟清辉有着特殊亲密关系的天才少女楚离月，根本不是什么地球上的雇佣兵团长。 这个时侯，楚离月已经当着他的面返回了人间，而他，就这样活生生地被一个刚刚十八九岁的少女给骗了…… 就因为那个女孩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小龙女和杨过的故事，一个师尊和弟子打破世俗阻力，最终相守一生的故事？ 当然还因为她体内的海潮清音功法，还因为她手中师尊亲笔书写的小册子和那张具有特殊意义的书签…… 凭着这些筹码，这个修为远不如他的少女，在他的地盘上将他耍弄了一番，竟然安然无恙地从暗族的核心领地走了出去，回到了清辉的身旁！ 在这个时候，如果华歌远还不知道，楚离月的神魂是从什么地方进入了他的阵法，那他就不是华歌远，干脆改名叫大笨蛋得了。 分明是楚离月和清辉一起去镇守山进行探险，想要把清辉的头颅找回去。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小心触发了自己的阵法设置，神魂离体，进入了自己设置的幻境之中。 当时华歌远也还以为，虽然来的不是师尊的神魂，至少也带来的师尊的消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他这么多年没有方向的寻找总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在关键部分却全都是假的。 哪里是海音帝君亲自传授她海潮清音功法，分明是清辉干的！ 地球又是什么？雇佣兵团长又是什么？全都是骗人的！ 她根本就是天元帝国楚家家主，玄元大陆如今名声最大的少年天才，也是清辉心中能够和他并肩携手的那个女人， 以为看到了希望，却又突然知道这些消息全都是假的，楚离月根本就不曾见过海音帝君。从希望到绝望，华歌远怎么能放过这个胆敢这样戏弄自己的女人！ 而且，华歌远还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清辉品味一下当初他所体会到的那种痛！ 那种失去自己最珍爱的人的痛苦，那种哪怕自己去死也永远都无法挽回那个人的痛苦，那种心脏内腑都被无情地粉碎、任自己仇恨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无法改变现实的痛苦。 当初他因为清辉失去了自己最珍爱的人，现在清辉也有了自己的爱人，看样子还非常珍惜，那实在太好了。 华歌远对着楚离月轻轻抬了抬手，笑容淡淡，姿势优雅：“既然小师弟说师兄说了不算，那么我们就来看一看，到底谁说了算？” 清辉早就防备着他恼羞成怒，不等他有所动作就已然发动了暗影领域。 原本就已经被黑色雾气弥漫的房间突然变得彻底黑暗下来，一点点光明都看不到。而在这些极致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点点星光从头顶洒落，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奔向站在暗影领域之中的华歌远。 当初清辉之所以得名“夜影帝君”，是因为他随时可以化身为暗影，在夜色之中，他就是无冕之王，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清辉和兽族作战时，最喜欢的却是用方天画戟，他喜欢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将对手抽飞砍死。 暗影领域和夜影千重变，这样涉及到他本身种族秘密的秘术，清辉是很少在人前使用的。唯一一次公开使用就是在人族和兽族的最终决战之中。 也正是当时清辉突然用出来的的暗影领域，才让敌人失去了对于战局的控制能力，让清辉在重伤之余还将对方彻底杀死，带着两位死亡帝君的遗骸，回到了天玄山中。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清辉使用暗影领域，但是华歌远身为合一帝君，又得到了暗族灵帝的传承，修为和眼力都非同凡响，一眼就看出来这正是清辉的领域。 华歌远轻轻笑了起来：“怎么？就把人护得这么严实，生怕我伤害到她？” 这么在意这个女人，那真是太好了。 清辉自己不死不灭，不好对付，就算是把他再次拿下也无法让他真的死亡——但是他如今却有了这样一个软肋。 他心爱的女人只是一个化珠修者，真是太好了。 想必，捅楚离月一刀，比捅他十刀还让他痛苦吧？ 华歌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切，越来越灿烂。 清辉的眼神深沉犹如渊海，看着眼前白衣优雅的大师兄，身上的杀机终于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离月现在正在全力祛除神魂中的暗族标记，清辉绝对不允许华歌远在这个关键时刻去打扰她。 “小师弟，你以为领域就能阻断我和楚凌月神魂中的联系吗？”华歌远笑容特别亲切，语气特别柔和，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黑色雾气在这样暗沉的领域中几乎看不出来存在，却随着华歌远的动作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将整个暗影领域都慢慢填塞起来。 清辉头顶着淡淡的银色光辉，一身黑袍上的银辉就像是星光坠落了下来，一条条黑影从各个方向飞舞着，来到了华歌远的近前。 对付进攻最好的方法就是进攻，而不是防御，这一直是清辉的理念。 只要把华歌远打得无力还手，他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发动楚离月神魂中的黑暗标记呢？ 深沉的暗影中，一身黑衣的清辉和一身白衣的华歌远遥遥相对，明明是一个普通的修炼静室，此刻在暗影领域中却已经完全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俨然已经是一个无比开阔的领域。 “真是小看了小师弟。”华歌远感觉到自己和楚离月之间的联系变得无比微弱，就知道清辉的领域可能具有某种隔绝或者转移空间的能力，他们两个现在恐怕已经和楚离月不在同一个空间了。 “既然如此，就让师兄来考校一下，看看小师弟这些年有什么进益吧！”华歌远的声音未落，清辉的攻击已经开始。 华歌远的黑色雾气能够在这暗影领域中隐藏自己，属于领域主人的影子们更是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华歌远的周围。 浩浩荡荡来势汹汹的一条条黑影就像是最凶猛的猎手，扑向了一身白衣孑然独立的华歌远。 华歌远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距离他最近的那条黑影，感觉到自己被黑影缠绕的手指部分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不由笑了起来：“原来小师弟的领域，有着这样的能力啊！” 随着他的轻笑，华歌远身前突然出现了一朵雪白的莲花，莲瓣微张，莲蕊散发着淡淡清香，仿佛永远不会染上任何尘埃。 白色莲花放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将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生生阻隔在外。 几乎是同时，在华歌远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朵漆黑的莲花。 黑色莲花在深沉的暗影领域中，在周围的黑色雾气中，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点痕迹，似乎它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然而黑色莲花却绝对不像它的低存在感这么无害，它一直在无声无息地吞噬着那些黑影。 清辉冷冷地笑了起来。 当初的华歌远，玄珠元魂是一株雪瓣洗心莲，成就合一帝君的时候才得名“莲华帝君”，没想到现在的华歌远元魂却又多了一株透着浓重混沌吞噬气息的黑莲。 他自然是记得当初楚离月曾经在玄元大帝陵墓中遇到一个黑色莲花，散发着混沌气息，庇护那具骨架的。 现在看来，这也是华歌远的手笔。 只是不管华歌远后来增加的这株黑莲有什么来历，都别想在他的领域中放肆！ 暗影领域头顶上的星光慢慢越来越明亮，与清辉身上的黑袍闪烁的光芒互相呼应，华歌远突然感觉到清辉全身的气势都在无声地提高。 居然能够吸引星辰之力，加强领域，提高自己的实力！华歌远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他真的不知道，原来他的小师弟还有这么多秘密！ 第408章盛世星光 面对随时可能杀死楚离月的华歌远，清辉不敢怠慢，黑袍随风鼓荡，面色凝重地抬起来一只手。 星光从头顶洒落，和他身上的黑袍相映生辉。 清辉的身躯变得更加伟岸起来，似乎在这个空间里，他就是天地规则，就是世界意志。 他从黑袍长袖中伸出了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手心中竟然握着一缕星光。 随着他的动作，银色的星光在他的手心中不停闪烁，所有黑色的阴影，顿时从方才的长条形状开始扭曲变形起来。 暗影领域无限延伸开来，星光越来越亮，暗色越来越浅，似乎是黎明到来，人间苏醒。 一个一个黑色的人影、树影、鸟兽虫鱼、山川河流都纷纷从阴影中脱胎而出，慢慢披上了一层星光的银纱。 一个庞大的世界展现在华歌远面前。 这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无数场景在快速切换流转，变幻不定。 然而，这对于华歌远来说，却很容易理解。 当修为到达了他们这种与大道合一程度的时候，眼界和思维自然就会开阔起来，对于世界和宇宙的理解也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他们思维的一部分。 眼前的这个世界显然就是一个与玄元大陆不同的世界。 在清辉的操纵下，这个世界开始快速发展起来。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这个世界就走过了以亿年为单位的发展历程，从这个世界最初诞生到后来人族出现，修者出现，强者出现…… 最初的人族十分弱小，虽然没有如同玄元大陆历史上一样，成为兽族的口粮和奴隶，却也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经受了各种苦难。 但是人族并未放弃，他们始终坚韧不拔，繁衍生息。直到他们经过一代代的尝试和探索，学会了修炼，开始出现修者。 那些修者开始也十分弱小，不过是比一般人强健几分而已，可是同样经过时间的积累，一代代人的研究，修炼体系越来越完善，修者越来越强大，开始出现了强者。 那些强者能够翻山倒海、摘星揽月，笑傲于天地之间。 但是他们终究不能长生不死，强者们先后陨落。 但是，这只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不是人族的结束。 时代的舞台永远不缺乏主角，大幕不过刚刚拉上就又再次拉开，舞台上仍旧是强者们的天下，只是这一次是新的时代、新的主角。 一代又一代，他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断攀登，永远努力，变得更加强大。 就这样，一代接着一代，人族永远前进，始终不停地迈向更高的巅峰。 终于，这个世界发展到了极盛之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停止在这一刻，那些舞台中央的最强者们站在所有人目光的中心，他们身上绽放着银色的星光，成为全世界人们心中的偶像。 而在他们周围，还围绕着一位位强者…… 华歌远目光中满是惊艳，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位小师弟在这千年之间竟然有这样的思考和认知，居然将一个世界从无到有、从开始到极盛的演化过程如此细致入微地展示在自己的领域之中。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世界的发展已经尽入眼帘。 在华歌远惊艳的目光中，眼前的世界突然消失，化作一道星光回到了清辉手中。 有光才有影，别人只是看到了清辉的暗影，却从没想过他其实更倚重星光。 星辰高悬天空，光芒遍及宇宙。 凡光芒所到之处，都可以成为星辰的力量源泉。 清辉之所以能够从异界选择楚离月的神魂，正是凭借着能够跨越无垠时空的星光。 清辉手握一缕星光，方才那个世界的强者们纷纷化作一道道流光，融入了他手中的星光里。 星光越发璀璨，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就像是暗影领域中升起了一轮小小的太阳，一轮正在中天的太阳，能够横扫一切天地间的阻碍。 “盛世星光！”清辉淡淡吐出几个字，将手中的星光向着华歌远推了过来。 星光的速度并不快，就像是头顶上的太阳一样，几乎看不见它的移动轨迹，但是它就是能无声无息地带走属于你我的生命。 华歌远面色凝重，他身前身后的两朵莲花同时暴涨起来，白莲护身，黑莲吞噬。 他漂浮在空中，端坐在白色莲花中央，而黑莲漂浮在他的头顶，散发出无数黑色雾气，笼罩着华歌远身边数丈方圆的空间。 星光见证过无数世界的生灭兴衰，见证过无数强者的崛起死亡。 清辉选择了这个世界最鼎盛的时刻，将这一缕星光作为武器，推向了华歌远。 耀眼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让这个暗影领域变得亮如白昼，让黑莲不停疯狂旋转，才能勉强保持着华歌远身边的黑色雾气不曾彻底消失。 在华歌远眼里，这缕星光简直比最锋利的剑更加可怕，随着星光向前推进，他感觉到整个天地似乎都开始晃动起来。 华歌远心中暗暗叹息，能够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可见清辉这一招足以使天地倾覆、乾坤倒转，也可见这些年清辉从未放弃过修炼。 这样大气而不乏精微的招数，是以前的小师弟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在耀眼的星光之中，隐隐晃动着无数人影，那是之前那个世界中的顶级强者们向着华歌远杀了过来。 华歌远面沉如水，手指捏着一个古怪的法诀，催动玄力，头顶上的黑莲体积再次暴涨，变成了一朵足足有数亩大小的巨大莲花。 花瓣张开，一缕缕黑气从花蕊中喷发出来。 这些黑气就像是活的一样，上前缠绕住了那些进攻过来的人影。 清辉冷冷地笑了起来：“大师兄，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来没有胜过我，今天也也是这样。” 华歌远不得不承认，在修炼方面，不管是天赋还是悟性，他都比不上清辉。 所以虽然他入门更早，可是成为帝君的时间却比清辉要晚得多。 甚至如果没有清辉的血肉，没有暗族灵帝的滋养，他也许到现在还仍然是一个距离合一帝君一步之遥的藏珠修者。 清辉毫不掩饰的鄙夷让华歌远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 就像是华歌远最了解清辉一样，清辉也同样了解华歌远。只是在之前，他从来没有把华歌远当成敌人罢了。 现在回头去看，华歌远的弱点历历在目。华歌远发现了清辉的软肋，清辉又何尝不是抓住了华歌远的致命之处呢？ 华歌远当年努力掩饰的嫉妒，如今就像是曝晒在太阳下一样，被已经知道实情的清辉看得清清楚楚。 想要让他失去理智，只需要针对这一点下手就行。 “师尊当初最喜欢我，就是因为我的天资远远超出你们两个。”清辉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最平常的事实。 但是这已经足以让华歌远猛然抬头，用最凌厉的目光试图凌迟清辉了。 正因为华歌远知道清辉这一句话没有任何错误之处，所以才会更加愤怒。 海音帝君当年确实最在意清辉，这种在意和对于孟千凝那种宠溺是不同的。 对孟千凝，海音帝君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儿一样宠爱着，不逼她修炼，只要她快活舒服健康就好。可是对清辉，海音帝君却要求十分严格，甚至有时候达到了严苛的程度，逼着清辉不断提高自己的实力；同时，海音帝君还将各种对于修炼有益的天材地宝都用在清辉身上，关心清辉修炼时候的每一个细 节。 这样又严格又爱护弟子的海音帝君，才是一个最完美的师尊。 相对于这两个小师弟和小师妹，华歌远这个大师兄和海音帝君之间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哪怕他努力想要亲近海音帝君，也只能得到对方一个淡淡的眼神。 记得有一次，他也学着清辉，将自己修炼中最难的一个问题拿去请教海音帝君，希望海音帝君能够像对待清辉一样对自己严格要求。 可是，海音帝君听了他的问题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问题，不是如今的你能够解决的，你先安心修炼，等你境界到了自然就会明白。” 华歌远想起过去，心神一个疏忽，护身白莲就被人一刀劈断了一片花瓣，连黑莲中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都被人消灭了大半。 他望着将自己团团围困的那些人影，竟然有了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星光已经来到了华歌远面前，那耀眼的光芒让华歌远的黑白莲花似乎都开始震颤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消失，而那璀璨的星光就会立刻无孔不入地倾泻而出，将华歌远从这片领域中彻底抹除。 华歌远却并不惊慌，他缓缓对着清辉点了点头：“小师弟这些年进步很大，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领教。这次师兄就先走了。” 说着，黑白莲花忽然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黑半白的圆形图案，而华歌远的身影就被这个图案完全遮蔽。 清辉的脸色如常，心中却变得沉了几分。 华歌远的气息已经从他的暗影领域中彻底消失了，看起来这其实只是他的一个分身而已……就算是损失一些玄力对于华歌远涞水恐怕也无足轻重。 不知道华歌远的真身如今到底是什么实力。 收起了星光，黑白莲花也已经凋落枯萎，暗影领域消失，清辉再次出现在楚离月身边。楚离月全心对付着神魂中的那缕黑色雾气，如今这缕黑色雾气已经只剩下了最初的一半大小，顶多再有一天一夜，就会被她彻底去除。 第409章火凤家主的男人 楚离月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神魂中的暗族标记彻底清除掉，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解除了心底的后顾之忧，又得知清辉将华歌远成功驱逐，楚离月心中一松，略事休整之后也开始接见手下，处理一些必须家主亲自处置的事务。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把迷离空玉草送到太子桓云泽的手中。 桓云泽当初就已经和楚离月约好，如果成功的话，不想楚离月大张旗鼓地将东西送入东宫，而是约好了一个沈家的产业，只要对上暗号，就能约定见面的时间。 所以，当楚离月和清辉隐遁身形，悄无声息地踏入仙客来三楼最奢华的包厢中的时候，桓云泽已经等候在内。 接过楚离月双手递过来的玉盒的时候，即使是一直沉稳镇定的桓云泽，双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迷离空玉草这种传说中才会存在的药草，居然真的出现在桓云泽的眼前，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么多年形同废物的生活，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见其中居然是足足有十片叶子的玉白色小草，桓云泽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从小就受到严格教导培养出来的贵族仪态都差点忘了个精光。 迷离空玉草百年一叶，这足足十片叶子，就是千年的迷离空玉草啊！ 五百年的迷离空玉草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何况千年！这些用来炼药，药效必然成倍成倍增长！ 桓云泽收好玉盒，肃容庄严地对着楚离月行了一个大礼。这样的恩惠，已经无法用语言和物质来感谢了。 楚离月连忙还礼。 “楚家主对于孤的帮助，孤必将永铭在心。日后若有需要孤帮忙的地方，请楚家主尽管开口。”桓云泽严肃地承诺。 楚离月微微一笑，她当初不过是为了给沈皇后一根稻草，让她不要因为嫉妒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后来却发现，以桓云泽的性格和隐忍，日后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远远超过他的几个弟弟，提前结交未来的皇帝陛下，也算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想到这里，楚离月倒是想到了一些需要和桓云泽好好探讨一下的问题。 既然北漠秦月塘、南祁祁昱骁都可能与暗族有密切的联系，那么，天元帝国的高层之中也同样可能潜伏着暗族。 当初那个代号墨鱼的情报人员，还是桓云泽派人送给他的。 借着这条线索，楚离月也就挑挑拣拣的把能够讲出来的东西，全都告诉了桓云泽，提醒他务必小心。 暗族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一直低调自保地休养生息，相反，他们一直在暗地里动着各种手脚，很可能酝酿着极大的一个阴谋。 听了这个消息，桓云泽十分震惊。 他手中掌握着天元帝国的地下情报系统羽林郎，却从来没有留意到有暗族活动的痕迹，这恰恰说明，暗族很可能已经潜伏在天元帝国的高层之中。 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和当今的皇帝陛下桓左哲当面深谈。 至于特意以真身陪同楚离月前来的清辉，虽然最初也吸引了桓云泽的目光，但是很快就因为暗族的举动而失去了对于太子殿下的吸引力。 楚离月回到家中，在处理完各种事务之后，就叫人来询问孟千凝的动向。 得到的答案是孟千凝这几日非常老实，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修炼，偶尔会询问一些最近出现的新现象，好像对于这些事情毫无所知，非常好奇的样子。 负责伺候孟千凝的侍女只知道孟千凝是黑虎大人的师妹，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所以对她的评价还非常高，说她温和乖巧，从不给人找麻烦。 楚离月抱着黑虎到孟千凝住的小院走了一趟，问了问冷暖，尽了一个主人应尽的义务，就不管孟千凝落在小黑虎身上诧异的目光，告辞回来了。 她不仅是要去宣示主权，更是要刺激孟千凝，看看孟千凝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只有抓住孟千凝的破绽和罩门，才能让孟千凝老老实实地说出当初的事情真相。因为清辉和华歌远已经见面，已经没有了隐瞒身份的必要，于是，很快的楚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火凤家主，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神秘俊美的黑衣男子，该男子身份不明，实力不明，但是——该男子和 火凤家主关系十分密切，同吃同行，并肩携手，显然是情侣关系。 因为楚离月根本没有想要控制这个消息，所以很快这个消息就散播到整个天元帝国上层世家之中。曾经想要打算给儿子迎娶楚离月的覃夫人也只能摇头长叹。不过遗憾之余，也算是松了口气，毕竟楚离月的实力比覃思还要强，这万一婚后有点意见矛盾，俩人打起来，儿媳妇把儿子打得满天飞，也不是 个好事啊。 算了算了，覃夫人叹完气就继续为覃思寻找合适的人选去了。 等到楚离月把一切事情都料理完毕的时候，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三月初三再次来到。 前几年的这个时候，楚家在潜龙江旁遭受到了何复生等一批人的偷袭，损失惨重。 今年楚离月亲自带队，将楚家的少男少女们一起带到江边游玩，有这样一位强悍的家主坐镇，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去捋他们的虎须。 只是楚离月旧地重游，难免有些感慨。 当年和她一起来过的人，几乎都死得差不多了。 楚辙死了，楚辕卧床不起，楚明月、楚明玉、楚明珠姐妹三人，都已经不在。 楚晓颜也已经死了，楚明远也死了，楚明德说是拜入了隐世宗门，已经很久杳无消息。 当初答应为原主一家三口复仇，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兄弟争产、弟弟谋害兄长的丑事，没想到楚辂之死牵涉的方方面面这么广泛。 楚辂之死不仅牵涉到北漠和南祁，牵涉到天元帝国内部的世家之争，背后还隐藏着暗族的谋划。 不过好就好在，至少程夫人和楚辂都并未真正死去。 楚辂的神魂虽然受到了严重伤害，但是却还有修复的希望；程夫人本来就是暗族，事后还因为应对得当得到了暗族的重用。 只有原主楚离月本人，从万丈悬崖上摔了下来，摔成肉泥，再也不可能复生了。 不过楚离月的伤感时间十分短暂，因为她很快就被无数楚家的少男少女们围了起来。 和楚离月打过交道的楚家人都知道，楚离月表面上高冷犀利，实际上是一个很亲切的人。只要你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行径，她都愿意倾听你的意见，满足你的合理要求， 就像现在，很多年轻人出于仰慕围在她的身边，纷纷向她请教修炼的问题，楚离月也没有一点不耐烦，而是深入浅出地讲解着各种修炼的原理和技巧。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粘在她的身上，不曾离去。不需要回头，甚至不需要用神识，她都能够猜到，这是孟千凝在背后打量着自己。 孟千凝名义上毕竟是楚家的客人，是清辉的师妹，三月初三踏青游玩，楚离月也向她发出了邀请，原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孟千凝居然真的会答应。 只不过一路上，她的话语很少，似乎只是留意着道路两边的风光，眼神中总是若有所思。 到达江边之后，孟千凝有专门的单人帐篷归自己使用，也有专门的侍女服侍。 孟千凝似乎对这种殷勤服侍并无太大感触，只是面容淡漠地坐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而当众多楚家子弟开始向楚离月请教修炼问题的时候，她的目光就直接落在楚离月的身上，似乎在专心倾听的楚离月的回答。 以前楚家的少年们崇拜的是战神楚辂，现在他们崇拜的却是火凤家主。 楚离月带人踏平庞家的故事，在楚家内部流传太广，几乎是妇孺皆知。毕竟那天祭祖的时候闹出的风波，在所有人记忆中都印象深刻。 楚离月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这些少年们安抚下来，腾出时间去找清辉。 而清辉则没有变成黑虎的形状，直接以真实面目出现在人前，这也是他第一次公开亮相。 很多楚家人已经得知了他的存在，但是却不方便去打探他的消息。 毕竟那是家主院子里的消息，如果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心存不轨呢。所以他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家主的男人。 不过，一眼望去，基本上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传说中被家主包-养的小白脸。 只看他站在那里渊停岳峙的气势，那种不怒自威、高深莫测的气场，就知道，他至少在实力上，不会低于她们的火凤家主。 甚至有人传说，这位就是当初一巴掌将何复生、白光灿拍飞的那位黑虎前辈。 清辉站在江边的一棵大树下，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遥遥的望向远方。 楚离月终于摆脱了楚家少年们的包围，大步走向了树下的黑袍男人，两人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孟千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是那些一直在偷偷看着她们两个的楚家少年发出了低低的叫声，这两个人丝毫不掩饰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已经握着手并肩站在一起，远眺江景。 从背后望去，男人伟岸，女人高挑，两人一样的气质出众，怎么看怎么般配。少男少女们心中最浪漫的想象在不断迸发，但是实际上，楚离月和清辉讨论的却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而是孟千凝的目的。 第410章盛夏将至 在别人眼里正在卿卿我我秀恩爱的清辉和楚离月，其实现在正在讨论一个对于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浪漫的人物，那就是孟千凝。 孟千凝的表现现在看起来非常乖巧，好像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就真的只是单纯对这个一千五百年之后的世界十分感兴趣，可是，楚离月就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说不清楚的违和感。 如果说，孟千凝跟着她们两个来到楚家，是因为暗恋清辉的话，那么没有道理孟千凝一直表现得这么平和。明明当初刚从陵墓中出来的时候，她对楚离月那么仇恨敌视，这几天却变得如此冷漠淡然。如果她没有任何目的的话，孟千凝就更没有必要住在楚家。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一千五百多年，但是以她现在成珠修者的实力，不管走到玄元大陆的什么地方，都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完全没有必要寄 人篱下，甚至是寄居在情敌家的篱下。 所以楚离月总是感觉，孟千凝之所以跟着他们回来，必然是有其他目的的，也许是为了抢夺清辉，也许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清辉对此也表示认同。他从来不觉得孟千凝暗恋自己，倒是一直坚持孟千凝喜欢的是大师兄华歌远。 因为他亲眼看到过，孟千凝在背后凝望大师兄的眼神，非常复杂，但是其中的情意，完全无法掩饰的，和平时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当时孟千凝以为没人发现，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以清辉的意见来看，孟千凝留下来说不定就是想继续帮助华歌远算计清辉。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至少只要她有所行动，我们必然会察觉。】好歹现在是在楚家地盘上，楚离月这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不是当初清辉毫无防备，被人突然暗算的时候了。 两个人都没有把孟千凝放在心上。 孟千凝当初之所以能够伤害到清辉，是因为清辉对她的信任。如今清辉已经将她视为路人，她就算是有什么恶毒心思，也很难实现。 和犹如猛兽恶狼一般的华歌远相比，孟千凝不过是一条毒性不怎么强烈的小蛇，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踪迹就不可能再咬到人。 楚离月笑着改变了话题：【你觉不觉得大家看着你的眼神都很有趣？】 清辉当然知道。以他的感知能力，楚家人在背后的议论经常自动跳到他的耳朵里。 那些知道清辉身份的族老们，对于此事乐见其成。有一个化珠修为的家主，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再多一个修为更加高深的家主夫婿，那就锦上添花，更加完美了。 至于说，清辉可能是兽族这件事情，在如今的人族眼中并不是特别重要， 兽族毕竟已经两族大决战之中失败了千余年了。一千多年以来，兽族一直谨守协议，龟缩在齐云山以及几个险恶之地，很少公然与人族发生冲突，所以如今的人族已经不再把它们当成最重要的敌人。 倒是那些年轻人，会时不时的在背后偷偷议论清辉的身份，猜测他是不是就是那头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黑虎。 如果是的话，他们就觉得特别的浪漫，跨越种族的强者之恋。强者的保护，弱者的进步，直到如今两人并肩携手，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太感人了。 当然，也有人怀疑清辉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小白脸，只凭着一张脸迷住了他们的火凤家主；甚至有人说，要让他在家主面前丢一个大丑，让家主知道这样只有一张脸的男人是不值得信赖的。 所有这些，不管是褒是贬，清辉都并没有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评价能让他在意，那就是他的女人。 两人的话题，已经抛开了孟千凝，转到了这样一些旖旎温馨的小话题上。 并肩站在江边，看着浩浩荡荡的江水奔腾而去，江中的乱石被水花拍击，一时间两人相视而笑。 一晃眼已经是好几年过去了，他们一步步走过来，距离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清辉的身体已经找到了大半，楚离月的修为也越来越高，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在看向对方的目光中，两人都看到了无言的默契和信赖。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这种沉默却让人心生充实，而不觉得尴尬空虚。 不过，很快这份沉默就被打破了。 覃思带着覃家的年轻人，越京墨带着越家的年轻人，一起过来拜访楚离月和楚家的少年们。 覃思算是最早见过清辉真面目的人，所以当他看见楚离月身边那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其她人，却只是听说过，所以忍不住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清辉。 对于这样的目光，清辉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早在一千多年前，他就已经习惯了被人关注的生活。 说起来，天元四大世家，如今庞家已经是名存实亡，也正因此，楚离月的威名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上。覃思和越京墨都是四大世家中最优秀的子弟，相比较来说，覃思和楚离月显然更熟悉一些，曾经在玄元大帝陵墓中共同历险；后者则只是在海宁州曾经闻名。不过两人过来都带着家族使命，所以，三家人 相处的非常和谐。 甚至，三家人还临时在江边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友谊切磋，对于其中最后取得胜利的前三名，楚离月、覃思和越京墨都出了一份礼品作为奖励。 楚离月在海音帝君的云海洞天碎片中，得到了不少好东西，此刻也随意挑了一些能够使人强化某方面资质的药材作为奖品，引得越家人蠢蠢欲动。 对于越家人来说，这种传说中才有的药材，吸引力比什么都更大一些。 不过最后取得胜利的却是一个楚家的年轻人。楚离月还记得他的样子，就是那年曾经在这个地方向楚离月请教过枪法的那个少年。 楚离月感到有些惊喜，亲自将奖品送到了他的手里：“我记得你，你叫易守扬，对吗？” 易守扬见楚离月居然还记得自己，连名字都能叫出来，惊喜之极，大声回答道：“是，家主！”他挺直了胸膛，大声补充道，“我已经改姓楚了，叫楚守扬！” 自从那年楚离月指点过他之后，他回去用心琢磨苦练，修为大进，得到了楚家一位族老的青眼，认为他虽然资质普通，但是性子坚韧、悟性不错，建议他改姓加入楚家，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楚家子弟。 从那之后，楚守扬得到了更多的资源和培养，修为进步更快，如今二十岁已经凝珠八转，是楚家新一代当中非常出类拔萃的子弟了。 楚离月非常高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好，好，继续努力！” 只是普普通通的几句话，楚守扬的眼眶就有些发红。他这一生的改变就从当初楚离月毫无保留地向他解释自己的修炼心得开始。 这期间孟千凝一直坐在江边的石头上，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那些人听说她是清辉的师妹，开始都还很有兴趣，但是感觉到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后，就很少有人再去接近她了。 三月初三的踏青活动，在一片祥和中落下了帷幕。 楚家、覃家和越家再次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而庞家大概在皇帝陛下确定天元帝国的经济不会受到损害之后，就会彻底消失在天元帝国的政治舞台之外。 接下来这段时间，对于楚离月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努力修炼，提高自己的修为了。 她得到了屠方铁临死前散溢出的那么多精纯的玄气，又得到了海音帝君云海洞天的碎片，其中的玄气更是浓郁精纯非常。 两位帝君的玄气精纯和浓郁程度都远超普通修者，必须抓紧时间将这些玄气好好吸收，彻底转化为自己的玄力，才能够真正的成为楚离月自身修为的一部分。 就在这样的修炼之中，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孟千凝似乎真的拿定主意要住在楚家，而且表现的非常守规矩懂道理，从来不以任何理由去接近清辉，也不去给楚离月找麻烦，就像是一个最省事的客人一样。 盛夏将至的时候，突然守门的前来禀报，说晋王殿下求见楚离月。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先说了一声“不见”，不过在问了问桓云澈的形容举止之后，就改了吩咐，“让他等着。” 按照规矩，像桓云澈、楚离月这样的身份，去拜见别人之前都要事先递个帖子约定个时间，像这种不打招呼就直接上门的行为是非常失礼的。楚离月猜得到桓云澈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不过他以为他是谁？他有急事就一定能够第一时间见到楚离月？明明两人都已经退婚了，楚离月也不止一次表现出对他毫无兴趣的意思，他怎么还是学不会照镜子 呢？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直到半下午，楚离月才不急不忙地向着待客的外院走了过去。 刚刚走进院门，就听见噼里啪啦的乱响，桓云澈平素总是优雅多情的声音现在满是怒气：“狗东西，连你们也敢怠慢本王？” “本王还是这天元帝国的晋王殿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给本王脸色看！” 只听这些指桑骂槐的话，就知道桓云澈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抛弃了。 楚离月缓缓走进花厅，两个侍女匆忙向她行礼，楚离月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两个可以走了。“晋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听听你刚才的那些话吗？”楚离月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冰冷。 第411章只有你能帮我了 正在发怒的桓云澈，一听见楚离月的声音，立刻就转过身来。 虽然依然是温润都雅的面庞，仍旧是华贵的紫袍，但是此刻的桓云澈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他十分狼狈落魄。地上还散落着碎裂的瓷片，以及茶叶和茶水的痕迹，桓云澈却根本不看，眼神带着迷茫和惊慌，在看到楚离月的时候，就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非常急迫地大步扑过来，恨 不得一把抓住楚离月的手。 楚离月向后退了退，躲开了桓云澈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她和桓云澈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天元帝国皇帝陛下亲自下诏，废除了两人的婚约。 在当时的诏书中说过，“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道左相逢，形同陌路”，楚离月也履行了这个承诺，将桓云澈心头血和婚书都退还到了他的手中。 如今两个人已经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桓云澈为什么还是一脸把她当成救星的表情？ 也许今天决定见他就是一个错误？楚离月皱着眉头想道。 “离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桓云澈声音中带着焦急，一双眼圈泛着青黑色，嘴唇上一片干皮，看起来十分憔悴。 楚离月看了桓云澈一眼，将他带到花厅内侧的小隔间之内，缓缓坐了下来，才淡淡地问道：“晋王殿下有何指教？” 桓云澈感觉到她的冷漠，神情有些颓然。他似乎全身无力，一下子坐在了楚离月对面的椅子上，也顾不上楚离月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黑衣身影，一只手托着自己的额头，低着头看着案几说道：“离月，你现在是楚家家主、镇国公，说话一定很有 分量，你帮我去说说情，让我留在神京，不要马上前去就藩，好不好？” 一听桓云澈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情来的，楚离月的脸上露出了一缕讥诮的神色。她轻轻摇了摇头：“晋王殿下，这些事情不是我能插手的，请晋王殿下自己保重吧。” 亲王就藩，是非常敏感的政治事件，楚离月怎么会为了桓云澈这样一个渣男而去趟这滩浑水呢！ 桓云澈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头，似乎已经是穷途末路：“离月，除了你，再也没有谁能帮我了，求你看在我们以前情谊的份上，就帮我这一回吧！” 楚离月有些不耐烦，如果桓云澈来找她就只是为了这种事情的话，她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亲王就藩，天经地义，天元帝国数百年来一直如此，为什么他会认为他有资格例外？ 难道桓云澈还觉得以他的资质和实力，还有资格去肖想那个位置不成？ 叫楚离月说，能够让这这些蹦哒了这么久却一事无成的皇子们去就籓而不是把他们都弄死，桓云泽的胸襟已经十分宽广慈悲了。 楚离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桓云澈的鄙夷和讥嘲。 桓云澈不仅没有足够的实力，而且也没有足够的眼光，更缺乏坚持和魄力，与桓云泽则一比，除了他还保有一颗根本没什么实际作用的玄珠之外，桓云澈简直是不值一提。楚离月当然能想明白，以前从来没有提过让他们这些皇子就藩，现在却有了这样的风声，显示着桓云泽可能已经恢复了正常，显然皇帝对桓云泽这个太子，也完全不再有任何疑虑，而是已经把他当成了未 来继承人，所以才会把这些当初留下来备选的皇子们，发往各自的藩地。 在这种事情上，楚离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实力，能够违背天元帝国皇帝的意旨，改变这个现实。当然，就算是她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必要为桓云澈做这些事情。 桓云澈哭丧着脸说道：“我早就没有那个想法了，可我不能现在走啊！” 自从楚离月那天屠杀长春门时，当着大庭广众指责桓云澈巴结长春门、出卖天元帝国的利益换取个人私利，桓云澈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登上那个宝座了。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他以为好不容易攀上的强援，恰好正正是他被淘汰的重要原因。 天元帝国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成为他人傀儡的皇帝。 所以现在回头想一想，桓云澈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而那些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兄弟们，也仍然走着他的老路。到头来，反而是一直沉寂无闻的废物太子，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听到宫中眼线传出的消息，说太子桓云泽已经找到了神奇的天材地宝，只要炼制成药服下，就能恢复玄珠，成为继楚离月之后第二个玄珠被废却再次开窍的人。 这个消息太令人惊恐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桓云澈始终记得那个俊美而又自信飞扬的太子殿下，那是压在他头顶上的第一座大山。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桓云澈真的没有任何继续挣扎的念头了。 所以当他听到陛下旨意，命令所有成年皇子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前往各自封地的时候，桓云澈就明白，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而最后的胜利者也已经出现。 他倒是没有什么流连不去的想法，只是想着去宫中见一见玉贵妃，商量一下。谁知道到了宫门外居然被拒绝入内！ 出来传达消息的太监面无表情地说，玉贵妃一病不起，不能召见他。这个消息让桓云澈十分意外，因为前两天他刚刚见过玉贵妃，玉贵妃一切如常，怎么才不到两天的时间就病到不能起床见人的地步了？ 尤其是，玉贵妃生了病，不更应当让他入宫照顾侍奉吗，为什么连见都不允许他见上一面？ 桓云澈站在观天柱最高层的宫门之外，心底一片冰冷，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桓云澈虽然在宫里有一些自己的眼线，在这种事态严重的时候，却根本起不上任何作用，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 想来想去，在他认识的人里，好像只有楚离月最有影响力，最能帮上他的忙。 如果楚离月以楚家家主和镇国公的身份求见陛下，应当不会被拒绝，这样的话就能帮他打探一下母亲的消息。楚离月冷冷地笑了起来，对于桓云澈的记忆和脸皮感到震惊：“晋王殿下，你确定你说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你的母亲对我做过什么吗？你知道，她欠我多少条命吗？她如果真的出事了，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个 好消息呢。” “而且，到了现在，你又是以什么资格来请我帮你的忙呢？晋王殿下，我们早已两清了，我没有任何义务去帮你，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桓云澈抬起头来，脸色十分苍白，痛苦地看着楚离月：“离月，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我们好歹也是……” 不等他说完，楚离月就站起身来：“如果你只有这种废话的话，我想，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我建议你到观天柱最高层的宫门之外，等着宫里传来的下一个消息吧。” 下一个消息，可能是一切平安、玉贵妃安然无恙的消息，也可能是天妒红颜、玉贵妃不幸暴毙的消息。 不需要多说，桓云澈也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太大了。虽然楚离月对宫中的形势不了解，但是玉贵妃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这样的人物居然一夕之间抱病不起，接下来很可能就是暴毙。就算楚离月不知道玉贵妃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是很显然的是，这是玉贵妃和 桓云澈最危险的时候。 这么大的事情，桓云澈想要求人帮忙，却只想用两张嘴皮上下一拍就能成功，他真的以为他算个什么东西？ 看到楚离月毫不留恋起身就走，桓云澈连忙去追。 早已看他不顺眼的清辉站在门口，袍袖一拂，直接把他重重地抛在了地板上，摔得他呲牙咧嘴，却连叫都叫不出声。 等到桓云澈终于爬起来，楚离月却已经走出了大门。 桓云澈拼命地追了出去，丝毫不顾仪态地大喊起来：“楚离月，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和你交换！” 早这么上道就对了嘛，故意放慢脚步的楚离月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如今她和桓云澈早就没有任何感情关系，但是，如果利益够大的话，楚离月还是愿意和他做一些交易的。 楚离月站在原地慢慢转过头来，淡淡地说道：“晋王殿下，我希望你的消息配得上你的要求。如果你敢骗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知道后果是什么。” 眉眼还是一样的眉眼，只是眼前的楚离月身上却散发出厚重的气势，以及那种能够让人全身发冷颤抖的气息，让桓云澈不得不张大了嘴巴，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晕倒。 桓云澈忽然想到之前在楚离月身边一次次遭受到的碾压和痛苦，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恐惧。 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离月变得这么可怕了…… 昔日被他认为是一个再也无法翻身的废物的女子，在短短几年期间，就已经成为整个大陆最有影响的女人了。 桓云澈定了定心神，知道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和楚离月有什么交集，只希望楚离月看在过去的一点点情分上，能够帮他这次。 他看了看四周，用目光表示对于那个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公然听着他们谈话的黑袍男人的顾忌。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有话就说，别挤眉弄眼。”看到楚离月一点儿都不介意被这个男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桓云澈只好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了起来。 第412章夜探观天柱 在楚离月和清辉的双重监视之下，桓云澈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怎么保证，我告诉了你消息之后，你不会反悔？” 楚离月失笑，眉目之间全是讥讽：“那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不做这个交易。” 到了现在还是看不清楚形势，他还有什么选择余地吗？ 桓云澈面色苍白，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又怎么会来求楚离月？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和母妃一次次的行事，早就让楚离月对他们憎恶之极？ 如果不是他姓桓，说不定他和母妃早就像长春门一样被楚离月屠杀一空了。 白仙姿据说也被楚离月掳走，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可是桓云澈却不敢问一个字，生怕因为这个名字触怒了楚离月。 桓云澈低下了头，开始讲述他的消息。 他想拿来和楚离月做交易的消息，是桓家在观天柱顶端的一处秘境即将开启的情报，这处秘境对于桓家十分重要，盖因其中蕴藏着极为丰富的资源。 桓家之所以能够从最初的一个与四大世家类似的家族一跃而成为皇族，力压群雄，建立天元帝国，与这个秘境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当初天元帝国开国之君，正是在这处秘境中得到了大机缘，才修为大进，成为成珠八阶的强者，在战场上几无对手。 但是自从开国之君去世之后，这处秘境就奇怪地关闭了，数百年不曾打开过。 就在不久之前，秘境突然开始震颤，桓家族老推测，就在这半个月之中，这个封闭了数百年的秘境将会再次打开！ 桓云澈看着楚离月说道：“这个消息，能不能换你去救母妃？”楚离月冷酷地摇了摇头：“你说的含糊其辞，我根本不知道这处秘境有什么好处。再说了，如果只是你们桓家人才能进入其中，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冷冷地看了桓云澈一眼，“而且，我记得你最开始说的 是让我去帮你打探玉贵妃的消息，可不是让我去救她。这两者的差距可是很大的。” 桓云澈猛地抬头，面色扭曲，他贵为皇子，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过。就算是如今没有希望成为九五之君，可还是一国亲王。 如果不是因为就藩之事事关重大，必须和玉贵妃商议的话，他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 他都已经把桓家家族最隐秘的消息告诉了楚离月，楚离月却还嫌不够！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去救母妃？”桓云澈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 楚离月缓缓摇头：“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去救玉贵妃。”以玉贵妃对她的所作所为，楚离月恨不得亲手把她杀掉，怎么会去救她？ “那你开个价。”桓云澈执着地问道，“我请你去救母妃，你开个价。” “不救。”楚离月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却毫不犹豫。 打听点消息就算了，救玉贵妃？怎么可能！ 桓云澈双拳紧握，恶狠狠地瞪着楚离月，似乎想要把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楚离月冷笑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桓云澈面前，猛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两颊往上一推：“晋王殿下，你好像忘了你是来求人的。” 她的语气平淡，凤目却闪烁着冷厉的光芒，手指更是用力将桓云澈的脸捏得生疼：“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明白吗？” 桓云澈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全身的玄力就像是被冰冻在体内一样，完全不能使用。 在楚离月面前，他就像是一个无知幼童，随手都可以摆布。 桓云澈身边虽然也有一些谋士，但是这么多年来对于玉贵妃的依赖，让他在面临就藩这种大事的时候，根本无法信任其他人给出的建议。 不听到玉贵妃的态度，他根本就不能安心。 偏偏玉贵妃在这个时候“暴病”，桓云澈就像是失去了头脑的苍蝇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晋王殿下，我奉劝你一句，以你的脑子和实力，还是乖一点最好。”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如今大势已定，再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痛快点自己去封地，说不定还能给未来的皇帝留下一点好印象， 日后多一点活命的机会。 这么简单的事情，桓云澈都做不了决定？“至于你的母妃，陛下尚在，春秋鼎盛，也还轮不到你操心。”楚离月将桓云澈一推，松开了手指，根本不管桓云澈踉跄的身形，只是从清辉手中接过丝帕一点点地擦拭着刚才捏着桓云澈脸颊的手指，然后 顺手将丝帕丢在了一边的花丛里，“我没有兴趣听你那不着边际的消息，恕不远送了……” 桓云澈差点被推得坐倒在地上，现在一听楚离月赶他走，连忙站直了身体说道：“离月，那个秘境真的很神奇的！” 玉贵妃曾经告诉他，希望他能够入内去寻找机缘。如果能够如开国之君那样得到大机缘，那么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和他争夺那个位子了。 桓云澈将此事记在心中，今天才把它说出来，没想到楚离月好像根本就看不上，他当然不甘心，想要继续说服楚离月。 方才楚离月明明是想和他交易的，没道理现在反而退缩了。楚离月冷笑道：“你以为桓家都是像你这样的傻瓜？这么好的地方，能任人来去吗？我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可能进入其中；就是进入其中，也可能会被你们桓家早就设好的手段识出身份，诛杀当场。 ” “你告诉我这样一个消息，是不是想要让我利令智昏，自寻死路？” 桓云澈连忙摇手，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从身上摸出来一个金色牌子，“这是我们桓家的身份铭牌，你只要改装易容，然后持有这个铭牌，就能进入秘境了。” 他伸出手，将金色铭牌向前递给楚离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楚离月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再次冷笑了起来：“你不是说，那处秘境在观天柱最顶层上吗？” 桓云澈自己现在根本就进不去观天柱最顶层，给她这么一个身份铭牌又有什么意义？ 桓云澈抬起头说道：“所以，只要你能让我入内探望母妃，不就解决问题了？” 楚离月看了他一眼，一甩衣袖，桓云澈手中的金色铭牌就飞了起来，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手指一捻，就察觉到这块铭牌之中封印了一缕桓云澈的气息，以及某个浩大的气息，大概就是这样才能通过观天柱顶层阵法的检测吧。 “回去等消息吧。”楚离月不想再和他多说，拿着牌子就吩咐人来送客，将桓云澈带了出去。 清辉等到那些人离开，才过来拿过了楚离月手中的铭牌，挑了挑眉毛问道：“你刚才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 楚离月轻轻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玉贵妃此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想着她突然一病不起确实十分蹊跷，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所以想听听桓云澈到底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桓云澈没有说出关于玉贵妃的事情，反而给了她一个什么秘境的消息。但是却也没有什么让人信服的内容，就单纯只是据说某某某从中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样的传闻，实在不太让人感兴趣。 清辉将手中的铭牌抛了几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想要知道也容易，去看看就行了。” 他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玉贵妃的身份吗，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身份，他现在不说，回头看看离月知道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楚离月也学着他挑了挑眉毛：“夜影帝君大人是要带我潜入观天柱顶层皇宫之中吗？” 清辉接住了铭牌，一只手搂住了楚离月的肩膀：“有何不可？” 桓家的阵法可能很缜密细致，但是有了这个铭牌在手，清辉很容易就能模仿其中的气息。而夜色之中，就是清辉的天下，任谁也无法和他争锋。 两人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性子，居然说干就干，晚上换好了衣服，带上了必备的物品，清辉就放出了暗影领域，将楚离月收在其中，向着观天柱潜行而去。 楚离月只觉得身边光影交替，如同深夜坐着公交车行走在一座古老的树叶茂密的城市里，斑驳的影子在身边不停闪动，周围的景物不停后退，而清辉的手却一直坚定地揽着她的肩膀，从未放开。 月色从空中洒落下来，将整个神京城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阴影在月光下流动摇晃，似乎有什么在无声无息地掠过，可是当观天柱上的卫兵扭头观看时，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观天柱顶层是皇宫所在之地，也是观天柱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这里的阵法是整个大陆最严密的阵法之一。可惜的是，清辉只是将手指轻轻点了两下，两股气息输入其中，阵法就很快张开了一个口子，一片阴影随着微风摇动着，消失在了阵法之中。 第413章枕边人是什么 混进观天柱顶层比楚离月想得容易一些，却在清辉的意料之中。 一千多年之前，以他的这种能力，在人族和兽族的无数次战斗中，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成功的战前侦察和潜入救援。 楚离月只感觉到光影变幻，就发现身边的画面有了明显的改变。 原先像是公车穿行在古典城区之中，现在却明显是进入了华丽精致的园林之内。 根据桓云澈给出的皇宫地图，清辉很快找到了玉贵妃的群玉宫。群玉宫位于观天柱顶层较中心的位置，地段很好，景致极美。 楚离月以前在皇宫中见过玉贵妃，不过并不是在群玉宫。虽然见面的情景并不太美好，可是玉贵妃的绝世美貌和冷酷自我，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清辉藏身在暗影之中，低声对楚离月说道：“这里看起来确实有点问题，警卫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森严，暗中还有好几个成珠高手监视。” 这绝对不是一个妃嫔能够享受的防御档次。 月光如水，树影斑驳，群玉宫中的花树随着微风在月色中摇动，一片片影子来回摇晃着，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地面和墙面上来回逡巡。 清辉带着楚离月，从一重重暗影中穿过，在群玉宫最深处犹如闲庭信步一般随意游走，很快来到了那几个成珠修者负责监视的地方。 按照地图方位，那里应该就是玉贵妃的寝宫才对。 桓云澈不相信玉贵妃会突然一病不起，其实楚离月也不太相信。玉贵妃给她的感觉是冷硬残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生病的人。 【看。】清辉停下了脚步，将眼前的黑幕拉开，让楚离月和他一起观看。 华美精致的寝宫之中，造型华丽的香炉中冒着袅袅的香雾，几个宫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画面一转，楚离月看见了垂着浅绿色纱帐的大床上，一个美丽的背影披着薄被侧卧着一动不动，床头站了两排八个宫女，全都静悄悄地低着头，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是玉贵妃吗？】楚离月见过玉贵妃几次，印象中玉贵妃十分美丽，只是单从背影来说，她还认不出来。 清辉虽然也不曾留意过玉贵妃的气息，不过他对于玉贵妃的特别之处印象深刻，所以放出神识查探了一下，才挑了挑眉毛说道：【似乎有好戏看了。】 楚离月还来不及询问，就听见一串脚步声以及无数人叩拜行礼的声音。 “参见陛下！” 一身明黄色常服的桓左哲大步走进了玉贵妃的寝宫，身后的太监白净脸庞，一脸恭顺，正是几乎随时跟在他身边的大太监海河清。 桓左哲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喜怒，他的目光仍旧澄澈如同稚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兴味，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他大步走到床帐前，海河清连忙亲自动手将罗帐挂起，露出了侧躺着的美丽佳人。 桓左哲微微侧了侧头：“朕记得昨日看见玉儿的时候，她还是平躺着的，是不是？” 海河清略一回想，也肯定地点了点头：“启禀陛下，您说的没错，昨日来时，玉贵妃娘娘是平躺着的。” 桓左哲抬起大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那就是说，这一天一夜之内，玉儿可能醒来过，然后翻了个身，又昏迷了？” 海河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么多人伺候着，玉贵妃就是呼吸稍微有些异常，都应该会有人发现记录下来的，怎么会玉贵妃醒过一次翻了个身也无人知晓？ 回头将刚才侍立在床帐前的所有宫女都看了一遍，海河清冷冷问道：“昨夜可是你们值守？” 为首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禀海爷爷，不是我们。” 海河清立刻吩咐她去将昨日所有服侍玉贵妃的宫女们都叫过来。 反正伺候玉贵妃的都是她这群玉宫中的宫女，此刻群玉宫被封锁，这些宫女也只能在宫中苦等，倒是一叫就全都来了。 海河清亲自盘问，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昨天什么时候玉贵妃醒过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玉贵妃翻了身。 能够查出来的就是晚上熄灯之前，玉贵妃还是平躺在床上的，今早天亮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侧卧的姿势。 接下来就是一群太医入内把脉会诊，其中还有两位越家子弟。 最后，太医令越南广负责出面报告，他是一个看起来书呆子气浓厚、根本不谙世事的模样，直通通地说道：“陛下，玉贵妃娘娘的玉体并无太大问题，只是神魂出了状况。” 【那就是真的突然生病了？】听了这位太医令的结论，楚离月诧异地问道。难道她和桓云澈一样都是想太多了？ 【不，说生病其实并不准确。至少她的神魂来说，应当是不会生病的才对。只是如今神魂离体，只留下一点气息控制着这具肉身，别人看来自然是她重病不醒了。】清辉想得清楚，不由有些想笑。 【怎么？】楚离月对他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早就感觉到清辉对于玉贵妃的态度有些古怪，想起来当初清辉也见过玉贵妃，不由追问起来。 清辉轻笑出声：【我只是在想，你们的皇帝陛下知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什么？】 这话说得有意思——枕边人是“什么”，那显然已经在“人族”之外了。 楚离月也有些惊讶：【你是说，玉贵妃不是人族？】 【当然不是。】清辉淡淡说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她的情况了，不过没把她放在心上而已。】玉贵妃的那些手段，根本就是小打小闹，有他在根本不可能伤到楚离月。而他，当时并没有如后来一般把楚离月当成自己最心爱的珍宝，只是想着如何让楚离月早点修炼进步，去打开镇守山陵墓给他取回 头颅，所以并没有追究到底。 他伸手摸着楚离月的头发轻声说道：【对不起。】 如果是现在，玉贵妃只要对楚离月下手，不管任何结果，他恐怕都会去把她斩杀了。 楚离月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好端端地向自己道歉，很是诧异：【怎么了？】 清辉笑而不语。 桓左哲自然也看得出来玉贵妃这个样子是神魂离体所致，只是好端端地为什么玉贵妃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却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但这就不是太医们所能解决的疑问了。他们只能说玉贵妃的肉身十分健康，基本上不是因为肉身太弱而导致的神魂离体。 桓左哲摆了摆手，海河清连忙让所有太医和宫女都退了下去。 在床头站了一会儿，桓左哲对着床上美丽依旧的女人淡淡说道：“玉雅儿，朕这些年从未追究过你的所作所为，不过你要知道，朕的底线是什么。不管是谁，如果胆敢触犯朕的底线，结局就只有一个。” 他说完这番话，就转身离开，海河清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紧紧闭着嘴巴，什么也不敢问，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皇帝好像也有所察觉啊。】楚离月听到桓左哲那番话，显然这些年桓左哲并不是没有发现玉贵妃的蹊跷之处，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提出来而已。 清辉更了解桓左哲这种人的想法。 在清辉第一次见到桓左哲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化珠修为了。 在玄元大陆普遍还以成珠八阶九阶为修者最高修为的时候，作为化珠修者的桓左哲，对于整个天下显然是持着一种俯瞰的态度的。不管是楚辂这个所谓的天元战神，还是什么秦月塘、祁昱骁，恐怕都不在他的眼睛里。更不要说后宫一个小小的女子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只要她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恐怕都更乐意和她 玩玩。 对于已经居于世界巅峰的桓左哲来说，这个世界的人或者事大概已经只有“有趣”和“无趣”的区别了。 所以，楚辂之死，也许他早就知道什么线索和端倪，只是他选择袖手旁观的可能性要远大于出手救援的可能性，如果他乐意，也许还会插手把水搅得更浑。 所以，太子桓云泽中毒失去玄珠成为一个废人，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不急于选定继承人，也不急于废黜太子，反而更可以从这种事情中看出各个儿子的资质和能耐。 所以，来历特别、容貌美丽、性情冷酷的玉贵妃，大概反而会激起他的特别兴趣，不介意在一个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给玉贵妃很多特权。 这些都是清辉对于桓左哲的感觉，他觉得桓左哲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也不在意一时的胜败，更在乎的大概就是好不好玩，只要天元江山不崩毁，其他的大概他都可以拿来玩玩。 听了清辉的说法，楚离月沉思了一会儿，还真觉得清辉对桓左哲性格的总结非常符合她对桓左哲的形象。 就像她和桓左哲见过的几次中，桓左哲并不特别在意礼仪，反而会经常对于楚离月的一些率直反应表示很有趣，很感兴趣。 那么，玉贵妃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也很感兴趣才对啊。 【离月，你猜玉贵妃现在的神魂在哪里？】清辉嘴角微勾，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情况很有趣。 楚离月只能摇摇头：【猜不出来。】 【好吧。】清辉拉着楚离月来到了一个观天柱上最高的一点，【那我们就在这里，神京最高处，来欣赏一下月亮吧。】【呃，好吧。】楚离月虽然不知道清辉怎么会突然想要赏月，但还是从善如流地陪他在高台边缘坐了下来。 第414章吸食月华 楚离月不知道清辉为什么突然会想起来看月亮，不过，这样的要求也不错。 毕竟今天晚上的月色还可以，就算是月色不怎么样，但重点在于和谁一起看，不是吗？不过，想要看月亮，就先取消暗影领域，否则楚离月就看不到月亮——两个人就这样不用任何手段大模大样地坐在观天柱顶层的最高点看月亮，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皇家的侍卫发现会不会发现他们，并 且认为他们心存不轨？ 当然事实是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只要收敛气息，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存在的，除了不一般的皇帝陛下。 两人并肩坐在观天柱顶层最高处的平台边缘，双腿下垂，非常随意地等待着。 果然，过了没多久，高高平台外就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清辉和楚离月对视一眼，不由一笑。 桓左哲果然来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前来，连海河清都不曾跟随。 当然，以皇帝陛下的修为走路不发出脚步声才是正常的，发出脚步声也是一种提醒。 两人也不隐藏身形，仍旧并肩携手坐在高台边缘，楚离月回头对着从高台边缘楼梯上现身的皇帝摇了摇手：“陛下，一起来看月亮？” 皇帝并未因此而恼怒，相反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有趣的神情：“朕的镇国公怎么会想起来跑到观天柱顶上看月亮？” 桓左哲既没有恼怒地责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担忧地询问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和，就像是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最平常的朋友，随口聊一聊家常一样。 接下来，他就撩起了衣服下摆，坐在了楚离月的另一侧，双腿同样垂在平台边缘，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楚离月另一边的清辉。 清辉转头看他一眼，漆黑的眼眸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眼睛，而更像是兽族的眼睛。 桓左哲不但没有害怕和厌恶，反而津津有味地问道：“这位就是如今神京之中传说甚广的，火凤家主的男人吧？就是以前朕见过的那头金焰黑翼虎，对不对？” 楚离月不由失笑：“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传到了陛下的耳中啊。不错，他确实是之前我身边的那头小黑虎，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她顿了顿，笑着说道，“确实是火凤家主的男人。” 面对桓左哲饶有意味的目光，清辉面色淡然地对他点点头：“清辉。” 对于他如此简洁的自我介绍，皇帝也不以为忤，而是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他：“深不可测，修为应该在你我之上。也难怪离月会看不上我那两个臭小子，他们确实比清辉差得远。”楚离月笑而不语。 三个人坐在观天柱边缘，俯瞰脚下灯火辉煌，花团锦簇。 桓左哲突然感慨道：“江山千万里，秀美如画，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想要主宰此中沉浮！” 他侧头看了看清辉和楚离月：“但不知你们两位有何志向？” 楚离月略一思索，淡然回答：“我的志向？我只想要我所在意的人，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清辉已经经历了人性中太多的黑暗，她只希望清辉以后永远不必再经历那些，可以和她一起潇洒逍遥，从容安宁。 楚辂夫妻也已经经过了生离死别，希望他们以后能够都健康快乐，长相厮守，最好还能再生几个孩子，将感情转移到那些孩子身上。 皇帝摇了摇头笑道：“没想到火凤家主，原来是如此小儿女性情之人。朕原以为你会想要振翅高飞，火凤焚天，高踞九霄之上，俯瞰脚下万里呢。” 女人毕竟是女人，不管是修为多高，心却永远不会改变。 他又转头去问清辉：“清辉有何志向？” 银色的月光似乎和清辉黑袍上隐隐闪烁的星光互相呼应，清辉刀削般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出来，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桓左哲，勾了勾薄唇回答道：“高踞九霄之上，俯瞰脚下万里，是我过去已经厌弃了的生活；快意恩仇，纵横天下，是我之前曾经以为想要的生活。” 他握着楚离月的手，嘴角挂上了一缕微笑，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但如今，我只想要只要她陪在我身边，怎么样都可以。” 皇帝笑着摇头，不知道是否相信了他们俩的话。 也许是因为观天柱真的很高，好像怀着这种心态去看月亮，就觉得月亮好像真的很近，比平时好像更大了一些似的。 清辉却突然笑了起来：“陛下只问我们两个，怎么不说说自己的志向呢？陛下是想这天元帝国统一大陆，千秋万载永存世间，还是想自己长生久视，万年不死呢？” 桓左哲仰天大笑，笑声惊动了下方巡逻的士兵，不过一抬头看见那缕明黄色的衣角，士兵们连忙行礼退下了。“朕的志向，这两者自然兼而有之！”桓左哲毫不掩饰，“只是，世间从来不曾听说有长盛不衰之帝国，更从未听说长生不老之强者，哪怕是玄元大帝，也不过是活了四五百年就重归尘土，这种想法只是奢望 罢了。” 楚离月看着桓左哲，这位皇帝陛下的脑子意外得清醒啊，并不曾因为自己远超他人的修为就膨胀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清辉却笑了：“也不尽然。” 这一句话一出，不仅桓左哲，连楚离月都不由转头惊讶地看向了清辉。 清辉淡淡一笑，被月光照得十分柔和十分俊美的脸上竟然显示出了几分神祇般的高傲和神秘：“若能修成合一帝君，至少能享受近千年的寿命；若能辅以秘法，未尝不可永生不灭。”桓左哲的目光中忍不住透出迷醉向往之色，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对着清辉摇了摇头：“合一帝君，那是传说中数千年前才有的至尊强者，现在的玄元大陆上，成珠修者就已经是一方强者，化珠修者， 也不过寥寥数人。” 他苦笑着伸出手指点着清辉：“你这可是存心引诱朕，意欲何为？”清辉伸出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双唇勾起了一个冷冷的弧度：“陛下倒还是一直这么冷静，只可惜有的人，不，有的东西却不这么想，以为凭着一点歪门邪道的传承，就能真的成为与天地同寿的存在了吗？ ”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桓左哲和楚离月两人都发现月亮似乎更大了一些，月光似乎更加明亮起来。 一缕缕的月光似乎一下子从透明无色的光芒变成了璀璨耀眼的线条，向着下方的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什么人胆敢在观天柱上吸食月华！” 桓左哲猛然站起身来，双足踩在平台边缘上，声音中蕴含着怒意。观天柱的力量来自于上天，不管是日月星辰还是风云雷电，都包含着无穷的天地伟力。观天柱采集其中蕴含的玄气，收集提炼之后成为维持整个观天柱运行的力量源泉，同时产生大量浓郁的玄气，以供居 住在观天柱之中的皇族子弟修炼所用。 观天柱是桓家先祖占卜出了一处生机最强的地眼，然后花费了好几代人的精力物力，才建造成的宏伟建筑，对于桓家的子孙兴盛强大有着巨大的作用。 桓家内部早有规定，任何人不准私自在观天柱上使用任何手段吸取天地伟力，日月星辰的精华，风雨雷电的伟力，都只能由观天柱采集。 现在居然有人胆敢在夜半时分私自吞噬月华，那可是触犯了大忌。 桓左哲虽然性格特别，但是对于这一点却恰恰十分坚持。 他脚尖一点，一道金黄色的玄光闪现，护着他向着那个月华集中的方向飞了过去。 清辉也拉起了楚离月的手：“走，我们也去看看。” 【你跟皇帝说那么多是想干什么？】楚离月不太理解清辉的用意，清辉可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就是和她熟悉之后才开始跟她经常说话，可从来没见过清辉对一个还算是陌生的人这么有兴趣的。 清辉抿嘴一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清辉搂着楚离月，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带着她飞了起来，免得她展开火焰羽翼漫天火光会惊动太多人。 两人跟着桓左哲来到那个月光汇聚的方向，却并未看见吸食月华的人，只看见桓左哲手中捏着一块流光溢彩闪动着五色毫光的精美玉佩，站在原地发呆。 “陛下？”楚离月轻声叫了他一句，“人跑了？” 桓左哲抬起头来，目光中是从未见过的茫然，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哦，哦，人跑了。”他将手中的玉佩收入了袖中，“落下了一块玉佩，朕要看看能不能用它来找出那个大胆狂徒。” 清辉一笑，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显得格外意味深长：“陛下，慢慢找，如果找不到，也许回头可以来找我。” 桓左哲冷冷地看了清辉一眼，目光转到了楚离月身上：“镇国公，夜色已深，你们也该走了。” 楚离月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但是这种迫不及待要把他们赶走的态度，显然是和刚才桓左哲比他们先到一步发现的东西有关系的。 她回头看了看清辉，却看见清辉十分淡然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两个就告辞了。” 说着，清辉就变成了黑虎的模样，驮起了楚离月飞出了观天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什么呢？】楚离月坐在黑虎背上，心中好奇得很，似乎清辉刚才和桓左哲所说的话，都隐藏着什么她不懂的内容。 第415章臣妾就是这块玉佩 清辉轻松地挥动着翅膀，一会儿工夫就飞回了楚离月的住处。 【玉贵妃身上的蹊跷之处，桓左哲早有发现，不过大概今天又有了新的认知，实在是有点违背他的常识吧。】两人进到屋里，清辉才淡淡说道。 【皇帝似乎有点慌张，不像他平时那种事事尽在掌握的从容。这是那块玉佩有问题？】楚离月想起当时桓左哲的不自然，心中生起怀疑。 【正是如此。】 桓左哲在袖中捏着那块五彩玉佩，身化玄光，飞回了乾道宫中，立刻命令等候在那里的海河清：“传旨下去，皇宫防御提升至最高警戒！” 海河清听了也不多问，直接快步出去布置去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虚空中铮然作响，整个观天柱顶层全都被一个无形护罩笼罩，所有出入通道完全封锁，五条不同色彩的龙影在空中一闪而逝。 清辉双手背负在身后，遥望着观天柱上空闪过的龙影，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桓左哲等到皇宫最高警戒开启，海河清快步入内复命，才点点头示意，然后亲自打开了乾道宫的防御阵法。 海河清心中一凛，他从来没见过桓左哲如此如临大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好奇，但是却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 有些事情不知道，才能活得久一点。 桓左哲将一直捏在手中的五彩玉佩向外一丢，口中轻喝道：“玉雅儿！” 五彩玉佩在空中发出柔柔的毫光，很快扭曲变形，显出了一个身姿曼妙、面容绝美的女子形象，正是盛宠多年的玉贵妃。 玉贵妃似乎并不在意桓左哲发现自己，她在半空中对着桓左哲款款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桓左哲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时的从容，目光中满是好奇：“玉雅儿，你是怎么回事，神魂离体竟然成了一块玉佩？” 之前他以为玉贵妃是因为某种原因寄身于这块五彩玉佩之中，可是刚才他亲眼看到，眼前玉贵妃的神魂可是五彩玉佩变成的！ 玉贵妃慢慢落到地面上，轻笑一声，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小步走到桓左哲身边蹲坐在他的面前，双手伸出来轻轻搭在桓左哲的腿上，抬起眼睛仰望着桓左哲：“陛下可否给臣妾一个解释的机会？” 桓左哲挑了挑眉毛，如果不是为了听她解释，他又何必如此慎重呢？ 在玄元大陆可是从来没有死物产生灵智的说法的，人能修炼，兽能修炼，木族能修炼，水族能修炼，暗族能修炼，可从来没听说过玉石能修炼的。 所以他方才看见是一块玉佩在吸食月华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但还不至于惊讶到被楚离月都发现的程度。 当时桓左哲推测，这块玉佩可能是哪个修者炼制的玄器，能够通过玄力催动来吸食月华提高威力。 只是，当他接近那块玉佩的时候，却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着玉贵妃的气息，甚至能够听到玉贵妃在他耳边轻笑低语：“陛下，你终于来了……” 化珠修为的桓左哲差点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暗算，进入了幻境或者产生了幻觉，难道是近日来玉贵妃生了怪病，让他心中念着这件事，才会产生了这样的幻觉吗？ 玉贵妃的声音继续笑道：“陛下竟然对臣妾这么惦记吗？臣妾真是受宠若惊呢。”这种肆意调笑的风格和玉贵妃平时截然不同，但是桓左哲就是能确定这真的是玉贵妃…… 所以他才会突然愣神，而就是这个时候，清辉和楚离月也来到了跟前。 桓左哲不想让他们两个知道这样奇怪的事情，反正已经被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异常，也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一个人的神魂怎么会在一块玉佩之中呢？玉贵妃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人居心叵测故意将她的神魂驱逐出肉身，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想要用这块五彩玉佩暗算他？ 这是当时桓左哲心中萌生出的一连串阴谋论的念头。 可是现在，桓左哲的问题却变成了：一块玉佩怎么会变成一个人的神魂？玉贵妃为什么和以前有了这么大的不同？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在朕的身边呆了二十多年，是不是有什么筹谋？ 玉贵妃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的双手就像是最完美的玉石，莹润修长，指尖粉嫩，轻轻在桓左哲的腿上摩挲着：“陛下，臣妾确实就是这块玉佩。” 桓左哲的瞳孔猛然缩小，然后恢复如常。他的眼睛里陡然射出精光，犀利无比地盯着眼前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美丽女子。 “你是说，你的元魂是这块玉佩吧？”过了一会儿，桓左哲才慢慢纠正道。 其实早在最初见到玉雅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身上除了绝世美貌之外的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玄珠元魂是一块美玉，七宝暖玉。 可是，桓左哲就是能感觉到她的七宝暖玉根本不暖，反而散发着冷冷的气息，正是因此，他才对这个少女特别关注，甚至将她留在了宫中，然后慢慢将她升到了贵妃的位置。 就算是玉贵妃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且似乎也对这个儿子的未来十分关注，可是桓左哲对于她的探查却始终没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他的修为比玉贵妃高出太多，玉贵妃的玄珠分明就是七宝暖玉，可是桓左哲却一直觉得违和，但是就是找不到破绽。 猜测玉贵妃的玄珠元魂是怎么回事，曾经是桓左哲有一段时间比较热衷的游戏。后来虽然热度减退，桓左哲对于这件事情的疑问却一直保留着。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一直解不开的谜题太少了，留着才更有趣，更何况玉贵妃这么多年还算是守着本分，没有超过桓左哲的底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玉贵妃几乎是自己主动露出了真面目。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想要干什么？ 玉贵妃缓缓摇头，嘴角的微笑特别美丽：“不，陛下听得很清楚，臣妾是说，臣妾就是这块玉佩。” 桓左哲非常迅速地面对现实，假设玉贵妃说的确实是真的。“那么，所有的无生命的物体，都能像你这样具有神智，甚至得到与人族无异的肉身和神魂吗？” 这才是桓左哲关心的一个问题。 “陛下不用担心，世间万物，无生命的物体能够具有神智的机会太渺茫了。”玉贵妃嫣然一笑，“臣妾不过是因为存在的年代久远，沾染上了一些天地气息，偶然吸食月华，开启神智，才一步步有了今天。” 桓左哲顿时觉得自己封锁观天柱和乾道宫的做法真是太明智了。如果死物能够具有神智、进行修炼的事情传出去，整个大陆必然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他都无法确定会不会造成巨大的骚乱和恐慌。 谁家没有一个两个年代久远的物件呢？ 比如说，你每天用来磨墨的那块百年老砚台，会不会已经偷偷修炼出了神智或者神魂，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一直偷偷注视着你？ 或者你家门口的那座经历了数百年风霜的石拱桥，早已经暗中喜欢了你很久，所以每次你走过的时候才会产生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这只是普通人的担忧，至于那些具有千年历史的世家大族之中，就有太多年代久远的古董了。 “你是那块玉佩……”桓左哲凝视着玉贵妃，“能给朕解释清楚吗？” 一块玉佩如何沾染天地气息？如何吸食月华？如何具有神智？如何得到肉身和神魂？如何成为一个社会意义上的人，具有被人族承认的身份，成为“玉雅儿”？又是如何生下一个人族的儿子？ 这些都是桓左哲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命题，也是令他十分感兴趣的话题。 楚离月听清辉讲了之前他用神识看到桓左哲初见五彩玉佩时候的情景，只是却不是太过诧异。 【玉佩具有神智，自称是玉贵妃？】她挑了挑眉毛，【原来是一个玉妖吗？】 在地球的神话故事以及民间传说中，花妖精怪数不胜数，有生命的动物植物可以成妖成精，没有生命的器物也可以成精成怪。 《封神演义》里面的玉石琵琶精不就是后者的一个例子吗？ 不过在地球文化中，这些非人种族器物所修成的智慧存在，统统被划到“妖”的行列而已。 清辉点了点头：【看来你之前的世界里，也有这种妖物的存在。】 他之所以不惊诧，是因为他们虚灵族的种族传承之中，讲述过一些相关内容。 虚灵族的族人天生会具有各种神通，其中不少都能够通过各种手段跨越时空，比如清辉就可以通过对于星光的掌控得知宇宙其他世界的各种资料消息。 他所见过的星光记载之中，也不乏一些具有类似于玉贵妃的存在的世界。 可是玄元大陆中，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存在。 从第一次见到玉贵妃，清辉就察觉到玉贵妃玄珠中的元魂有异，所以他在心中一直称呼玉贵妃为“妖玉”，就是因此。 而桓左哲因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所以虽然觉得不对，却始终找不到玉贵妃的七宝暖玉是哪里不对。 楚离月想起了白蛇和许仙，许仙知道了自己的枕边人是一条巨大的白蛇之后吓得死掉了。桓左哲应该不会这么胆小，不过，桓左哲现在是什么感受，她真的捉摸不透。 在桓左哲眼里，枕边人是原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兽族伪装，还是根本就不在他的常识中的器物成妖，到底哪个更恐怖更无法接受呢？清辉对着她摇了摇头，笑着问道：【离月，难道你就没认真想过，玉贵妃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吗？】 第416章只是，与你何干？ 玉贵妃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楚离月在内心里不觉得这种器物成妖有什么稀奇，所以根本没有引起重视，被清辉这么一问，她才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意味着一种新的修炼方式？】楚离月喃喃问道，【或者，还有一些疑问，就是为什么这个玄元大陆上所有器物都不曾生出神智，偏偏玉贵妃作为一块玉佩却能与众不同？】 清辉站在窗前遥望着观天柱，勾起薄唇提示道：【不，玉贵妃并非唯一生出神智的器物。】他转过头来，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楚离月的眉心，【你的紫焱难道不是？】 楚离月猛然睁大了眼睛，确实如此，紫焱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大日紫曜真火元魂，虽然名为“魂”，其实却只是一缕大日紫曜真火规则的精纯气息而已，根本没有任何智慧，完全是一个无生命的器物。 然而，紫焱却在一千多年之中，慢慢地生出了神智，而且还自己凝成了一个胖娃娃的人形，把自己当成了人族的一员。同样的，他还有感情，对于清辉十分崇拜，对于楚离月现在也十分忠诚。 现在紫焱的外表甚至还在成长，上一次已经长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正太，看起来风采翩翩十分漂亮。 【那么，你之前说到的海音帝君的玄珠元魂海云生也算是其中之一了？】说到紫焱，当然不会忘记和他类似的存在海云生。 清辉点了点头：【你看，包括玉贵妃在内，我们知道的就有三个了。】 【那你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呢？】楚离月蹙着眉头思考，【新的修炼方式？他们三个的共同之处？】 她沿着自己的思路想了下去： 玉贵妃且不论，就说紫焱和海云生，他们两个生出神智的过程如果能够总结出某种规律，岂不是意味着具有神智的元魂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批量生产了？ 那么，如果某个势力掌握了这种手段，一定会实力大涨，称霸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不过，桓左哲并不知道紫焱和海云生的存在，他只是从玉贵妃这样的个例出发，很难得出这样的推论。 那清辉刚才问的问题明显是跟桓左哲有关系的，他是想表达什么？ 桓左哲之前和清辉的对话再次浮现在楚离月脑海中，她一点点的回放，终于猛地叫出声来：“啊，我知道了！” 清辉斜靠在窗边，伸长了两条长腿，双手在背后支撑着窗台，微微翘着嘴角看向恍然大悟的楚离月。 楚离月想起来之前清辉跟桓左哲所说的那些话，一句句都扣在“长生”、“不死”这些字眼上，所以桓左哲才会笑着说清辉在引诱他。桓左哲也承认长生不死对于他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只是因为他从理智上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才会保持冷静而已。毕竟，人族修炼之祖玄元大帝也不过活了四五百年，就黯然而逝，后人又有谁能超过玄 元大帝呢？ 【玉贵妃的出现，给桓左哲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楚离月猛地说道。【不错。】清辉一伸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把楚离月从原地拉了过来，拽入了他的怀中。他轻轻搂着楚离月的肩膀，嘴角带着冷漠的弧度，【桓左哲原来以为这世间没有长生不死的办法，可是当他发现， 真的可能有不死不灭的办法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桓左哲坐在乾道宫内殿的龙椅上，手指不停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那条锃亮的龙尾，这是他每次兴奋或者紧张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冷静的语气问道。 玉贵妃抬着头笑靥如花，望着平素总是带着几分冷眼旁观姿态的桓左哲：“臣妾是说，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臣妾只会越来越强大，而永远不会死亡。” 她的如玉双手顺着桓左哲的大腿向前摸去，声音带着明显的诱-惑：“人族会死，兽族会死，木族会死，水族会死……因为所有的生命，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束。可是臣妾不会。” “因为臣妾是玉石之精魂，只要本体玉石存在，哪怕是神魂受损，也不过是修养百年就可以重焕生机。虽然仍然有死亡的危险，但是这个机会却非常之小。” 玉贵妃慢慢站起身来，向前趴伏在桓左哲怀中，柔软的身子缠绕在桓左哲的身上，双手攀上去搂住了桓左哲的脖子，红唇在桓左哲的脸颊上轻轻摩擦着，动作极致诱-惑。 桓左哲却已经没有闲暇的精力去关注她的动作，他已经被玉贵妃刚才所说的话，占据了全部的头脑。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长生不死的办法！已经拥有了几乎一切的桓左哲，所渴求的也就只有长生不死了。 但是他知道在人族的历史上，一直有无数帝王将相想要长生，却从无一人能够实现这个梦想。就算是得到了天地灵机、独受天地眷顾的玄元大帝，也不过是活了四五百岁而已。 他如今的化珠修为，能够活上两百多年，已经是人族寿命最长的一部分人了。 可是如果真的能够长生不死……这一切就完美了…… 不过，桓左哲很快就回过神来，目光中闪过冷酷之色。 他一只手轻轻地、温柔地搭在了玉贵妃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在玉贵妃绝美的脸庞上摩挲起来，动作非常轻柔亲昵，乃至暧昧亲密。 但是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只要玉贵妃有任何的异常行动，桓左哲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断她的脖子，斩断她的生机，粉碎她的神魂！ 桓左哲是一个皇帝，一个修为超凡的皇帝，他具有一般皇帝所不具备的胸襟和实力，也具有所有皇帝都具有的超强疑心。 玉贵妃的身份应该是她紧紧保守的秘密，为什么会主动告诉他？ 甚至，她还生怕桓左哲不知道她的异常之处，主动申明自己能够长生不死。 她难道不怕从此之后被桓左哲控制囚禁，当成唯一的参照物进行各种研究？她难道不怕桓左哲出于猜疑嫉妒，将她神魂泯灭，让她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桓左哲想了，如果他是玉贵妃，就算是被发现了什么异常也不会暴露这些秘密，更不要说主动跳出来向皇帝坦白这一切了！ 玉贵妃的行为太不合理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桓左哲四根手指托着玉贵妃的下巴，大拇指在她滑嫩的面颊上轻轻抚摸着，目光却冰冷如刀，毫无感情地审视着眼前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孔。 被桓左哲用这样冰冷漠然的目光审视，玉贵妃却好像什么也不害怕。 她不但没有露出畏惧退缩的神色，反而向前倾身，献上了自己的红唇。殷红的双唇轻轻含住了桓左哲整齐髭须下的唇，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了桓左哲的怀里，玉贵妃舔了舔桓左哲的嘴唇，轻声说道：“陛下，臣妾对你一心一意，愿意任由陛下处置。若臣妾牺牲残躯，能够为陛 下找出长生之道，便是臣妾今生最大的荣幸。” 桓左哲脸上露出了温柔感动的笑容，大手紧紧地扣住了玉贵妃的腰肢，口中柔声说道：“雅儿能够如此，朕心甚慰。若能真的有那么一天，朕必将将与雅儿携手同享。” 说着，桓左哲就弯腰将玉贵妃抱了起来，大踏步地向着一旁的寝殿走了过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低头调笑道：“但不知雅儿神魂之体，与肉身之时，享受起来欢愉，有何不同？” 玉贵妃把头埋在桓左哲的怀里，一双雪白如玉的耳垂变得通红，不胜娇羞。 楚离月靠在清辉的怀中，诧异地问道：【就算是这样，又与你何干呢？】 清辉可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管是桓左哲，还是什么帝君，只要和他没关系，他哪里会伸出胳膊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可是之前他却明明在警告桓左哲，说那种长生不老的方式，是歪门邪道，而且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真的不像清辉的行为方式，他为什么要管桓左哲的选择呢？就算是桓左哲相信了玉贵妃的话，决定去寻找长生不死的办法，对清辉和楚离月似乎都没有什么影响吧？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清辉搂着楚离月走到了床边，伸手给她摘下了头上的钗环，笑着说道：【确实，与我们无关。】 楚离月讶异地看了清辉一眼，这句话也太言不由衷了。 清辉俯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任由她满头的青丝披散在床上，看着她眼中的疑惑，不由微笑起来：【傻姑娘，我们只管看着吧，不过现在，就不提别的男人了。】 他抓起楚离月的手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俯首含住了她的红唇。 【其实我现在更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有个名分，不要老是让人说我是‘火凤家主的男人’。】 楚离月腰间发力，将他猛地推倒在床里侧，自己骑在他的腰间，双手抓着清辉的两个肩头：【怎么？难道你不是‘火凤家主的男人’？】 清辉仰头任由楚离月钳制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眸在罗帐中熠熠生辉：【是，不过我想听别人说我是‘火凤家主的夫君’！】 他伸手抓起楚离月坠在一旁的长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离月难道不想成为我的娘子吗？】 楚离月凤目斜睨，身子微微倾斜向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就你刚才吊胃口不告诉我实情的行为，就得延长考察期！】清辉哈哈大笑，猛地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用力吻了下去。 第417章长生之途 正如清辉所言，这些事情如今和他们还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只需要袖手旁观，冷眼看笑话就行了——楚离月当然也没有忽视他所说的“如今”、“现在”，显然清辉认为在以后这些事情是会和他们产生联 系的。 否则他也不会最后意味深长地告诉桓左哲：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来找他。 既然清辉要卖这个关子，楚离月也只有笑一笑随他去了。 第二天楚离月就派人给桓云澈送了一个口信，告诉他，玉贵妃没有什么大碍，他只要等着就好了。 其实何止是没什么大碍，而是好像在执行什么宏大计划，就是不知道对桓云澈来说是祸是福。 桓云泽看着眼前的案卷，神色有些晦涩不明。 楚离月送来的是千年迷离空玉草，药力比他们预想的要强很多。 因为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人手和配药，很快他就已经服下了第一丸丹药，同时也开始用汤药沐浴。不过是几天功夫，他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脸上血色渐渐显露出来，整个人越发显得俊逸不凡。 此时，桓云澈仍然还带着几分苍白的手指按在卷宗的页面上，看着羽林郎的记录：昨夜戌时三刻，楚家家主楚离月及黑袍男子与陛下于观天柱顶层会面…… 羽林郎根本不知道楚离月和那个黑袍男子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进入了观天柱顶层的皇宫之中。 再看到之前的记录，晋王桓云澈匆忙拜访楚家家主，花厅久候楚家家主不至，怒摔茶具。 其实不用再看羽林郎的记录，他也能猜到他那个被玉贵妃抱在怀里养到现在的好弟弟是去干什么了。 有时候桓云泽真是佩服桓云澈的脸皮和心肠，都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情，人家没杀你还不是看在你姓桓的份上？到底是什么给了他那样神奇的自信，到了危急时刻居然还能腆着脸皮过去求助？ 可是，偏偏楚离月还真的就答应了出手相助，否则她怎么会在当夜就潜入了皇宫之中呢？ 就是不知道，楚离月是为了什么对桓云澈伸出援手的呢？ 桓云泽只知道，如果是自己，就绝对不会这样做。哪怕桓云澈跪在地上磕头一百天一万天，也不可能让他心软半分。 那些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他离开他甚至背叛他出卖他的人，他这些年一个个都收拾完了。 虽然他已经没有了玄珠和修为，但他还是太子，还有羽林郎。想要一个人死，并不是只有亲身上阵去斩杀一种办法。楚离月比他好多了，她只是短暂地失去了玄珠，很快就重开玄窍，而且修为飙升。从她历来的表现来看，她可谓是恩仇分明，快意狠辣，从来不顾及别人的看法，哪怕是亲叔叔，她也照样将楚辙碎剐在父 母坟前。 这样的一个女人，桓云泽不认为她会对桓云澈有什么恻隐之心。 至于说余情未了这种可能，桓云泽根本就是嗤之以鼻，那简直是对楚离月的一种羞辱。九天之上的火凤会对地面上卑弱的锦鸡产生爱恋吗？ 哪怕是锦鸡的羽毛再鲜艳，甚至还生长在皇宫内苑，对此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更何况，她身边已经有了那个黑袍男人，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那么，是桓云澈给出了什么东西，才会让楚离月和那个黑袍男人一起出动，冒险到观天柱顶层来了呢？ 他们和父皇又说了什么呢？ 桓云泽的猜测很快就告一段落，因为他接到了桓左哲的宣召。 赶到乾道宫的时候，桓云泽的面色微变，从乾道宫内走出来的海河清手中竟然握着一枚令牌，凭着这枚令牌他们两人才能入内，这分明是乾道宫最高程度的警戒！ “海总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可还安康？”桓云泽目光警惕，低声问道。 海河清一直微微躬身，态度十分恭谨：“太子殿下不必担忧，陛下龙体安康，一切都还安好。” 桓云泽心头生疑，既然如此，为什么突然将乾道宫的警戒提高到了最高？ 当他走进内殿的时候，桓左哲确实安然无恙，而且面色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兴奋。当然，如果不是桓云泽和他如同平常父子一般相处多年，对他十分了解，也许还看不出来这种细微的不同。 当桓左哲将玉贵妃所说的一切都如实相告之后，桓云泽才恍然大悟。 他能够理解桓左哲的心情，桓左哲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得不到的东西，除了长生。 现在突然玉贵妃现身说法，说自己能够长生不老，就算是如桓左哲这样睿智的人，也无法不心动——万一要是真的呢？ 桓云泽看着坐在宝座上的桓左哲，心中的万千话语都无法出口。 劝谏在这个时候是最愚蠢的做法。他的父皇比他更聪明更强大，难道不知道人族历史上有多少妄图长生最后却沦为笑柄的桓左哲吗？ 桓左哲现在想听的不是长生不可能的话——桓云泽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父皇，这玉贵妃的话可靠吗？她这么容易就把这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吐露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轨意图？” “朕也有此疑虑。”桓左哲很满意太子的反应，他最怀疑的也是这一点。 “朕猜想，也许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想要利用这一点达到某种目的。”桓左哲早就想过了，但是就算是知道这是诱饵，而且对方也许并没有掩饰这一点的意图，他还是无法抵抗对于这个诱饵的渴望。 他宁愿冒险尝试，看看能否从对方手中得到长生的方法。至于对方的目的，如果于他无害，桓左哲不介意给对方一点好处；如果想要做些超出他底线的事情，他也不介意将对方彻底灭杀。 对方正是抓准了他这种心理，才会用长生的希望来引诱他。 “父皇，玉贵妃说出了如何做才能长生不死吗？”桓云泽皱着眉头，“儿臣认为，还是需要慎重检测，免得中了他人的诡计。” 桓左哲点了点头：“朕也是如此想的。”虽然他确实很期待长生成为可能，但是却也不能贸然用自己的性命拿去试验，“所以朕今日宣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桓云泽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这样的话，不如先将一些本该处死的死囚提出来，让玉贵妃说出她的办法，我们来测试一下可行与否，其他的再行讨论。” 其实桓左哲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他之所以将太子叫过来，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 虽然桓左哲本身的修为在玄元大陆之上，已经算是首屈一指，可是这世间既然有一个清辉那样深不可测的存在，就有可能有第二个和清辉差不多的强者。他并不敢妄自尊大。 万一他实力不如对方，又中了对方的暗算，好歹太子还能够主持国家大事，不至于使国家陷入混乱之中。 父子二人商议了一下，达成了一致后，就让人将玉贵妃宣召过来。 玉贵妃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群玉宫的警戒档次却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增强了。 玉贵妃如往常一般袅袅婷婷而来，脸上根本看不见一丝紧张，她向桓左哲和太子行礼之后，桓左哲就直接让她向太子讲解。“人，之所以能够活着，是因为有健康的肉身和完好的神魂，二者缺一不可。对于大部分修者来说，除非是因为战斗而死，他们的死亡往往是由于肉身的衰败不堪，已经无法继续运转，所以即使神魂强大， 也如同失去了灯油的火苗，不得不在风中熄灭。” 玉贵妃侃侃而谈，神情自信。 而她却不同，她的本身是玉石，只要不被人为砸碎焚毁，她的本身能千万年长存。 她的神魂随着修炼不断强大。 这样下去，时间越久她的存在反而越牢固，与人族的生存规律正好相反。 那么，对于人族的修者来说，如果想要永远活下去，首先，就要有一个永远不会衰败的身体，其次，就要有一个不断壮大、不断完美的神魂。 当初玄元大帝开启了修炼之路，其实就已经大大提高了人族的寿命，但是这种速度还是赶不上人族肉身腐坏的速度。 以桓左哲现在的修为来说，他的神魂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所缺的就是一个长盛不衰的肉身。 这样的话其实昨晚她就已经对桓左哲说过了，这一次只不过是为了说服太子而已。 听了玉贵妃的话，太子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你总不会是想让父皇也找一块金石之类的物体寄托神魂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荒谬了。 虽然桓云泽不知道为什么玉贵妃能够从一块玉石开启神智，走上了与千千万万同类不同的道路。但是，既然桓左哲已经认可，想必是已经通过他的方式，核实了玉贵妃的存在方式是真的。 这确实是一件奇闻。 但这种道路适合玉贵妃，未必就适合人族修者，更未必适合桓左哲。 玉贵妃嫣然一笑：“当然不是。妾身认为，只要为陛下寻找一具永远不会老死的身躯，让陛下将神魂转入其中，问题就可以解决。那样的话，只要陛下修炼不辍，神魂不灭，基本上就等于长生不死了。” 桓云泽看着玉贵妃绝美的眉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会有永远不会老死的身躯吗？如果有的话，岂不就是说，有人已经能够长生不老了吗？ 那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的身躯拱手相让？ 而这样的人，既然已经能够长生不老，必然经历了千百年的世事变幻，其实力和人生阅历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难道玉贵妃就是想用这种办法，让天元帝国和这样的人为敌吗？ 第418章不朽肉身 桓云泽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阴谋的边缘，他面色不变，神情慎重，用和之前一样的带着审慎和怀疑的口气问道：“那么，能够永生不死的躯体从何而来？” 既然玉贵妃甘愿充当牺牲的饵食，必然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解决方案，否则只凭空想是不可能让桓左哲这样的帝王动心的。 玉贵妃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自从暴露了真实身份之后，她的举动姿态都比以前放开了许多——“这正是妾身要说的重点。” 她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桓左哲：“陛下可知道，漠宸国的护国驸马秦月塘和南祁国的摄政王祁昱骁都一直在搜集一种被称为‘冥骨’的东西？” 桓云泽和桓左哲对视一眼，都对于玉贵妃的消息渠道心中暗惊。 之前天元帝国的情报系统羽林郎一直都没有关注过这个消息，还是楚离月提醒之后，他们才发现不仅庞家，而且秦月塘和祁昱骁都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冥骨，只是不知道他们要这些冥骨准备做什么。 这样的消息，他们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玉贵妃一个深居宫闱的女子是如何知道的呢？玉贵妃看着这对父子眼睛中流露出来的警惕，轻轻翘起了嘴角：“陛下，太子殿下，妾身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能耐，只是偶尔听说了这些消息罢了。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妾身如何得知的这些消息，而是这 些消息意味着什么。” 桓家父子短暂沉默。 过了一会儿，桓左哲开口问道：“雅儿想必是知道这些消息所包含的意味了。” 玉贵妃笑着点了点头：“陛下，他们无非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罢了。以冥骨为骨架，以生机填充血肉，以世间最平和的气息平衡生死，就可以得到一具永生不败的肉体。” 她的声音犹如从每个人内心深处传出，带着人族从诞生之日就暗藏在心底的根本渴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将神魂转入其中，就可以迈出走向永生的第一步。” 这个办法是玉贵妃第一次告诉桓左哲，所以，连桓左哲都十分震惊。 这世间真的有人能人为地制造出来永生不灭的肉身吗？ 可是很快，桓左哲就回过神来。 这些步骤听起来简单，可其中却蕴含着无数的不确定内容。 用冥骨做骨架，听起来倒还容易。顶多是多花费些人力物力去搜寻也就罢了，可是，什么叫用以生机填充血肉？什么叫用“世间最平和的气息”平衡生死？ 这些听起来就太玄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具所谓“永生不灭”的肉身，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又有什么意义？ 太子桓云泽代替桓左哲问出了这个疑问：“玉贵妃，你所说的似乎不是那么容易付诸实践。而且你的修炼方法似乎与刚才所说的方法相去甚远。你能告诉孤，你是如何开启神智的吗？” 玉贵妃明明是用自己的存在来证明长生的可能，可是现在却拿出了一套与自身存在完全不同的方案为皇帝提供参考，这样的话，说服力可就差多了。玉贵妃似乎早有准备，她并不着急，只是轻声说道：“妾身的经历很难再次重现，而且也不能完全照搬给陛下。妾身不过是偶然沾染了天地气息，其间不知经历了多久，才初初具有一点神智。一直走到今日 ，已经是无数巧合与侥幸的结果。” “妾身之所以现身说法，只是为了向陛下证明，如果肉身不朽，人族神魂强大的修者就很可能得到长生，并不是让陛下一定要按照妾身的经历照做一遍。” 桓云泽继续问道：“那么，你如何让孤相信，你所说的那种肉身真的能够不朽不败，真的能够承载他人的神魂？” 玉贵妃轻轻一笑，纤指对着一个方向指了指：“这还不容易，陛下只要宣召镇国公入宫，问问她便可知晓。” 桓左哲微微皱起了眉头，桓云泽的眸光不为人知地加深：“玉贵妃是说，镇国公楚离月知道长生的秘术，还是掌握了制作这种不朽肉身的诀窍？” 玉贵妃轻轻摇了摇头：“都不是。”她眼波流转，容颜娇艳明媚，“只是镇国公手中正好有一具被人制作出来的不朽肉身罢了。” 楚离月这些天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吸收霸刀帝君和云海洞天碎片留下的精纯玄气之中，随着她所吸收的玄气越来越多，她的修为也在不断攀升。 楚家的事务虽然繁多，但是楚离月如今身边的楚念之、楚青秀以及白隽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们也培养出了一批十分能干的手下，大部分事务并不需要楚离月插手。楚离月的管理概念一直是抓大放小，专业的事务交给专业的人士去惯例，只有那些非家主不可的事务，她才会接手过来。所以，和之前的楚辙楚辕相比，她耗费在家族内部事务上的时间和精力并不算太多 ，不过楚家的运转却并未因此而受到影响。 相反，当一些制度化的东西形成了惯例之后，一些流程简化，很多事务的处理速度反而加快了很多。 在解决了和桓云澈的交易之后，楚离月刚刚开始修炼没有多久，负责守卫楚家的战神卫就匆匆进来禀报，说皇帝和太子微服而来，已经到了楚家领地之外。 楚离月十分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居然联袂而至，而且还是微服私访。 她忙让人安排防卫和接待工作，自己则亲自出去迎接。 得到了楚离月的许可，桓左哲父子轻骑而入，一会儿工夫就已经骑着两匹看起来神骏但是在神京并不扎眼的良驹来到了镇国公府前。 楚离月亲自迎上前去，这周围已经被战神卫清场，完全没有任何闲杂人士出没。 桓左哲一身玄色衣袍，桓云泽则一身雪青长衫，再不是当初出入都要披着貂裘的病弱模样。 镇国公府中门大开，战神卫肃然而立，楚离月上前行礼，轻声说道：“不知陛下与太子殿下前来，臣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桓左哲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楚离月如今的修为并不在他之下，名义上的君臣并不能形成切实的约束，他也不需要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使得楚离月产生反感。 更何况，楚离月身边的那头黑虎，实力深不可测，他也犯不上招惹。 再说，他这次来本来就是有求于楚离月呢。 “既然微服前来，就你我相称便好了。”桓左哲嘴角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不如你就叫我一声伯父，称阿泽一声哥哥吧。” 楚离月少见的瞠目结舌，让桓左哲哈哈大笑起来，连桓云泽也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楚离月陪着桓左哲走进了镇国公府，将他们父子向着正堂引去。桓左哲却摇了摇头：“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镇国公府中也已经被战神卫接管，所有人等一概不许随意走动，楚离月更是全身警惕，不知道这两父子突然来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她带着两人来到早已安排好的静室中：“此中简陋，还请陛下……” 桓左哲打断了她的话：“叫伯父。” 楚离月无奈：“还请伯父见谅。” 桓左哲眼角笑得都隐隐显出了鱼尾纹，得意得好像得了什么大好处一样，笑眯眯地跟着楚离月走到静室中，盘腿在一只蒲团上坐了下来：“一方清静之地，有什么简陋不简陋？” 此时正是月色初上，柔柔的月光从静室高处的小小窗棂投入室内。 静室内全都是原木，不管是地板、墙壁还是靠墙的一溜矮柜，都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清香。 除此之外，整个静室干干净净，除了散落的几只玉白色的蒲团，再无他物。 桓云泽打量着静室左右，点头说道：“虽然简单，却也不失韵味。” 这里正是当初楚离月曾经居住的如意居的静室。 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被楚辙专门派人接回镇国公府中参加宴席的楚离月，突然蕴育出神识，看见她的一个侍从抱着生机指的盒子与她的丫鬟一起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拉开了一场栽赃陷害的舞台剧大幕。 如今楚离月重返镇国公府，成为了敕封镇国公，当初被她炸得乱七八糟的如意居也被收拾了出来，这处静室也是她修炼时候经常会来的地方。 其实，有了楚离月和桓左哲两个化珠修者在场，基本上也就无惧于什么人偷听了。更不要说，清辉也在附近呢。 桓左哲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说起话来并不掩饰。 “离月啊，伯父今晚来找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的语气十分熟稔，好像真的是楚离月的亲人长辈一样。 楚离月怎么会知道？她早在心中猜测了好几种可能，却都觉得不太着边际。不管是为了什么，桓左哲都大可以宣召她到观天柱顶层皇宫觐见，没有必要一定要亲自下了观天柱来到楚家啊。 要知道，观天柱对于桓家和皇帝的意义非同一般，桓左哲父子同时离开观天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楚离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伯父为何不叫我过去呢？毕竟你出门不便。” 既然桓左哲坚持要当伯父，楚离月也不跟他在这种小节上争执。 桓左哲叹了口气，一双眼睛注视着楚离月：“伯父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而且也许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得到答案。”楚离月愕然地看着桓左哲，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 第419章人造躯体 “离月，伯父听说你这里有一具人造的躯体？”桓左哲单刀直入，直接切入了主题。他的双目光芒闪烁，犀利地望着楚离月的脸，不愿意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楚离月一惊，伏海露的事情应该是一个秘密，为什么桓左哲会知道？而且，他又关注此事做什么？似乎他还对此非常重视？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 楚离月注意到桓左哲虽然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忍不住跟着她的语气闪烁了一下，看来这件事真的是桓左哲非常在意的了。 “不过似乎涉及到一些朋友的隐私，所以……伯父您想知道点什么？”楚离月事先委婉地说明，有些东西她可能不能全盘托出。 桓左哲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似乎不是特别在意，可是楚离月已经发现，在这种看似镇定的表情背后，其实恰恰隐藏着桓左哲对此事的特别重视。 桓云泽开口说道：“离月，这样的肉身你是如何得到的呢？难道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怎么可能是我？此事说来话长啊。”楚离月并不打算隐瞒这具身体的来历。 因为那天她从长春门住处带走一个小姑娘的情景可能已经被当时围观的很多民众看在眼里，只要羽林郎仔细打探筛选，并不难弄清楚这件事。隐瞒并无意义。 楚离月将那天自己杀到长春门驻地为楚家子弟报仇，然后发现这个被重点保护的小姑娘，最后怎么发现她不太正常，所以把她扣在手中的情况，非常详细地讲述给了桓左哲父子。 居然是从长春门手中得到的，桓左哲有些诧异。他在心中揣测，难道长春门的“长春”，就是这个意思吗？ 那么长春门主白光灿是不是就是那个制造这种躯体的人呢？他是隐世宗门的掌门，又是化珠修者，同时宗门名为“长春”，怎么看都很有可能啊。 只可惜白光灿已经死在了大年初一的楚家，再也不可能把他抓出来询问了。 楚离月讲完了之后就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桓左哲父子，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关注这具身体。 “那么，我们能够见一见这个小姑娘吗？”桓云泽代替桓左哲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才是他们今天来到楚家的真正目的。 让楚离月带着这具身体入宫动静太大，容易惊动一些势力。 而且桓左哲也怕楚离月有什么想法，不但不来，反而将这具身体藏起来，他就根本没希望见到了。 楚离月看了看时辰，神情有些为难。 她诚恳地说道：“伯父，实话告诉你，这具肉身和其中的神魂之间似乎有些问题，所以，她有时清醒，有时昏睡。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正处于什么状态。等我派人去看一看，可以吗？” 听了这句话，桓左哲父子不但没有失望或者恼怒，反而带着某种默契互相看了一眼。 楚离月的话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玉贵妃的话。 桓左哲再次追问了一句：“离月是说，这具肉身和她的神魂本非一体，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问题？” 楚离月点了点头：“既然陛下已经知道，这具肉身是人为制造而成，想必也能想到，其中的神魂就不是如同正常的人族一样，一出生就能够具备的。” 毕竟肉身有形，虽然困难却也还有可能制造出来，可是神魂无形，很难找到凭空制作的办法。 “那么，这具肉身的神魂从何而来？”桓云泽也十分好奇，急忙问道。 楚离月叹了口气：“这具肉身的神魂是从其他修者体内强行提出，然后塞到这具身体之中的。” 如果不遇到这件事情，伏海露很可能现在已经和靳岑言成亲，过着幸福的生活了。 桓左哲的瞳孔猛然变大，心情突然兴奋起来。 一些古籍上也曾说过，修者达到一定的修为之后神魂足够强大，就可能在死后将神魂转入他人体内，夺取他人的身躯，继续活下去。他以前只以为这只是野老传闻，不可相信，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了眼前。如果真的可以把一个修者的神魂转移到其他肉身体内，而且能够正常生存下去的话，那么玉贵妃所言，确实有 实现的可能！ 桓左哲的心忍不住变得炽热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兴奋和期待的感觉了，当他拥有了几乎一切的时候。 现在，桓左哲觉得自己的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起来，充满了希望和精力，几乎回到了身为皇子和其他兄弟争夺宝座时候的那种充满了兴奋刺激的阶段。 桓左哲压制着心中的兴奋，努力不让楚离月看出自己的变化，用最镇定的声音说道：“好，离月先派人去看看。” 楚离月感官何其敏锐，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可是却想不明白他们父子到底想要从这具肉身中得到什么。 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出现，楚离月抿紧了双唇，轻轻击掌，楚念之亲自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派人去看看海露小姐，看她醒着还是睡着。” 楚念之也不多问，立刻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过了没多大会儿，她再次入内禀告：“禀家主，海露小姐尚未醒来。这一次，她已经沉睡一日一夜了。” 楚离月挥手让她退下，对桓左哲说道：“伯父应该也听到了，她正在昏睡之中。” 桓左哲有些犹豫，不过，兴奋和期待让他不愿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他用目光向桓云泽示意。 桓云泽只好开口问道：“离月，我想去看看这位姑娘，可以吗？”楚离月露出来不解的神情：“伯父，大哥，你们能告诉我，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她的神魂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楚离月的眼神带着伤感，“她真正的肉身应该已经损毁，被迫离开这 具肉身的话，可能就会彻底从世间消失了。” 桓云泽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看看，并不想要对这具肉身和你朋友的神魂做什么。” 看着桓左哲虽然面带微笑，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楚离月最终还是决定带他们到伏海露居住的小院去看一下。 如果他们真的不会对伏海露做什么那就是最好，如果他们真的有所企图，在她和清辉的联手之下，桓家父子也很难占到什么便宜。 伏海露的小院中灯光暗淡，下人打开院门，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楚离月在伏海露的丫鬟引导之下，走入了她的房间。 自从上次血手借着伏海露的身体和楚离月交流之后，伏海露的神魂和这具躯体之间就出现了明显的不协调，开始时不时地陷入昏睡之中。 确定房间中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桓左哲父子才走了进来。 玄晶灯在纱罩下散发着温柔的光芒，伏海露躺在床上，平静得似乎没有一点气息。如果不是桓左哲修为够高，能够感觉到她微弱之极的呼吸和心跳的话，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桓左哲父子站在床前隔了几步的地方，仔细的打量着只露出一颗头来的伏海露。 只看脸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具肉身是人造的，完全就是一个豆蔻少女的模样。 桓左哲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带一个心腹女官来的，毕竟，这具肉身虽然是人造的，可是表面上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和桓云泽都不适合上手去检查。 桓左哲父子在床前面面相觑，无法继续提出让楚离月掀开被子、让他们检查一下这个小姑娘身体这种听起来就很下流的要求。 楚离月在旁边冷眼旁观，发现她们父子确实没有对这具身体动手脚的意思，才缓缓开口问道：“伯父，大哥，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桓云泽感觉到桓左哲心中的尴尬，于是笑着开口说道：“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是人造躯体啊，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能够做的如此巧夺天工！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违背天道了？” 桓左哲瞪了桓云泽一眼，如果这样算是违背天道，那么奢求长生，不更是违背天道吗？ 什么叫天道？天道难道就是注定了不能违背、必须接受的命运吗？ 如果玄元大帝当初这么想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修者，更不会有人族成为大陆主人的一天。 而事实上，当初正是天地给了玄元大帝灵机，让他领悟了人族修炼的办法。 到了现在，不管是兽族还是暗族，都已经把修成人形作为进一步修炼的必要条件，因为天道法则已经改变，在这个改变后的法则中，人族才是天地的宠儿。 由此可见，天道并非一成不变，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逆天道而行！顺乎自己的本心，成为自由自在的存在，才是修者应该追求的目标！ 说起来这具肉身的来历，楚离月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我听长春门掌门之女白仙姿说起，白光灿对这具身体爱护备至，亲手伺候，生怕损毁，你们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桓云泽并不奇怪：“这具身体不是白光灿的女儿吗？父亲特别宠爱小女儿也是有的。”楚离月嗤笑了一声：“当然不是这样，否则我又何必这样提起呢？白光灿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容器，一个能够承载神魂的容器。他恐怕是想着如果有一天肉身腐朽，寿命将尽，他就可以把自己的神魂投入这个 容器之中，重新开始人生旅途。” 楚离月也不看桓左哲的脸色，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惜的是，他费尽心机，却根本没有机会实现了。而且，就算当初他没有死在楚家，这种设想也很难成真。”桓左哲的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问道：“离月为什么这么说？” 第420章馅饼往往伴随着陷阱 桓云泽故意说这具身体是白光灿的女儿，却不说它是人造的躯体，其实是想从楚离月这里套出来这具身体和白光灿的关系，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是由白光灿制造出来的。 楚离月却没有随着桓云泽的思路继续，而是开始强调白光灿的想法十分荒谬。 她告诉桓左哲父子，白光灿居然想要通过这种转移神魂的方式，一次次的更换躯壳，永远活下去。 听了楚离月对于白光灿想法的描述，桓左哲父子的脸色都绷得紧紧的。 玉贵妃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贵妃说楚离月手中有一具“不死不朽的肉身”，也就是说只需要一次神魂转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从此就不再受到死亡的威胁。 可是如果连当初的白光灿也不过是想要通过不停更换肉身来长生的话，岂不是说明，这具身体根本不像玉贵妃说的那样永远不死？ 到底是谁在撒谎？桓左哲的目光紧紧盯着楚离月，想要从她的表情和细微动作找到一些端倪。 至于白光灿的想法，不用楚离月解释，桓左哲也知道荒谬在什么地方。肉身就像是杯子，神魂就像是杯子中的水。即使是修者神魂强大，也不可能无休止地转移神魂。把这个杯子里的水，倒到另一个杯子里，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但是如果不停地将水在各个杯子中倒进 倒出，就能看出来，这些水越来越少。 神魂可比杯子里的水珍贵多了，也娇贵多了。这样的消耗对于神魂来说很可能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看着她们两个脸上的表情，楚离月再次说道：“除了不停转移神魂，可能遇到的各种不可知的危险之外，这种方法对于神魂与肉身的契合要求很高，并不是随便哪个人的神魂，都可以与人造肉身完美契合、 融为一体的。” 否则当初血手他们就没有必要专门对伏海露下手，就算血手他们实力超强，也没有必要没事找事非要找靳天泊的亲戚下手。 他们抓走伏海露，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通过某种方式确认只有伏海露的神魂符合这具肉身的要求。 楚离月对着桓左哲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伯父，你知道我的朋友为什么时不时就会陷入沉睡之中吗？” 桓左哲有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回答道：“你不是说是因为她的神魂和肉身之间出现了问题吗？” “没错。原本我的朋友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和死气得到了中和平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种沉重感和束缚感不断减弱，神魂和肉身之间的契合程度越来越高。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情况改变了。” 楚离月停下了叙述，看着桓左哲微微一笑。 桓云泽看着父亲目中透出隐隐的焦急，连忙说道：“离月别卖关子了，你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楚离月淡淡说道：“那天，我正和朋友说话，突然从她的嘴里传出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他说我朋友所说的话涉及到了一些他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所以必须让我朋友闭上嘴巴。从那之后，我的朋友就开始 了时不时陷入沉睡的生活。” 桓云泽大惊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具肉身不仅仅只听你的朋友神魂的控制？还有别人能够控制这具身体？甚至还在你朋友的权限之上？” 这样可就真的太恐怖了。 “显然是这样的。归根结底，这具肉身并非真正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制作这具肉身的人。她不过是被强行塞入这种这具肉身之中进行试验的一个棋子而已。”楚离月抬起头来，语气带着淡淡的感伤：“就算是我朋友的神魂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成了一体，我怀疑，如果到了需要的时候，当初制作这具肉身的人，还是随时可以用在这具肉身中提前埋下的手段，拿走 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朋友并没有真正得到这具肉身，她只是一个借住在这具肉身中的客人，能够借助多久、什么时候离开，完全都被主人控制着。” 这番话对桓左哲的打击太大了。这比刚才得知这具肉身不是不死不朽，更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这具身体真的能够长生，桓左哲也无法接受。他要的是绝对的自由，而不是成为某人的傀儡！ 楚离月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和反应，已经完全确定桓左哲父子今夜微服前来，真的是为了探讨长生之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盯上伏海露这具肉身。知道这具肉身秘密的人不多，白光灿肉身已死神魂逃脱，白仙姿已经送到了夙凉手下完全被控制了起来，血手应该不会告诉桓左哲，伏海露本人就更不用说了……会是谁把这具身体的异常告诉了桓左哲，而 且还把长生不死和这具肉身联系在一起呢？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主动跳出来揭发自己的身份秘密，用长生不死来引诱桓左哲的玉贵妃了。只是玉贵妃怎么会知道伏海露这具肉身的呢？难道她也是暗族的眼线，是华歌远的人？ 不管玉贵妃是什么人，她这样做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让她和桓左哲因为这具肉身发生冲突？ 桓左哲如果真的确定这具肉身和长生有关，必然想要将这具肉身控制在自己手中；而楚离月因为伏海露，必然不会同意将这具肉身交给桓左哲。这样，楚离月和皇帝之间就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难道这就是华歌远的目的？ 他想让桓左哲和楚离月之间产生矛盾，但是，产生矛盾之后呢？桓左哲又能把楚离月怎么样呢？楚离月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在桓左哲之下，她身后还站着清辉，桓左哲根本不敢贸然对付她。 不过，如果真的和皇帝闹翻了，楚家也很麻烦就是了。 所以，楚离月才不停地向桓左哲强调这具肉身的各种不可靠性，以及，即使得到这具肉身，对于长生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刚才楚离月所嘲笑的，名义上是白光灿，如果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桓左哲呢！ 桓左哲父子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些。但是对于强大的楚离月，就算是不能将她收为忠诚下属，也最好是不要把她逼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胸中产生的不满和怒火压制了下去。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离月你知道这具身体是什么人制作的吗？又是怎么制作的？”楚离月微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白光灿当初的长春门驻地把这具身体抢回来的，当时以为这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就准备将它毁去。这个时候，这具身体开始和我说话，我才知道她 是我失踪已久的一位朋友。” “那离月你知道借助你朋友的嘴和你说话，让她从此闭嘴陷入沉睡之中的那个人，是谁吗？” 桓云泽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帮助自己的父亲去寻找线索。 楚离月说道：“那人自称是血手组织的老大。应该是你真的，因为我见过一次血手。” “不过血手从头到脚蒙着黑袍，脸上带着一张画着滴血人手的面具，根本没有任何的线索。” 桓左哲父子自然也是知道这座大陆上最大的杀手组织血手的。 血手的老大是什么样子，羽林郎的资料中也不过只有寥寥数据，楚离月的描述和羽林郎的记录中并无任何不同。 想要找到血手并不容易，不过去找血手组织的话，并不难。桓左哲在心中想道，他是不是应该联系血手组织，看看能不能定制一具这样的肉身以供研究呢？ 虽然对于这具肉身还有一些恋恋不舍，可是桓左哲知道楚离月已经表明了态度，她绝对不会把这具身体交给他。 他显然也不可能在楚离月家里，对这具肉身和神魂做一些实验，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用最大的自制力将心中的不舍和渴望压制下去，桓左哲叹了口气问道：“离月会不会觉得伯父的念头十分荒谬可笑啊？” 他虽然没有说明是什么念头，但是两人却都知道他说的就是对于长生的渴望。 楚离月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相信有所得，必有所失。所得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也越大。我从来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天上掉下的馅饼多半都伴随着脚下的陷阱。” 桓左哲哈哈大笑起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这个馅饼太诱人了，他又觉得自己的实力够强，很有可能躲得过陷阱；或者，即使是落入陷阱之中，他所损失的也远不如馅饼价值更高。 换句话说，如果让他放弃帝位能够换来长生不死，桓左哲绝对毫不犹豫接受这样的交易。 只要有了永恒的生命，其他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和任何人说。 再次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少女，桓左哲起身而去。 夜色已深，观天柱顶层最高的摘星台上，桓左哲背负双手，一只眼睛中闪烁着金黄的光芒，望向楚家领地的方向。 在那里，一头华彩流光的火焰凤凰，正懒洋洋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她身上的火焰将周围缭绕的白色云气和黑色雾气全部燃烧一空，整个天空都被她照得一片通红，凤眼开合之间，锐利的光芒似乎能够照穿黑暗和时空。 桓左哲长长地叹了口气：“气运如此宏大，天道真是令人敬畏啊！”想要逆天而行，谈何容易呢！ 第421章世间岂有长生者 桓左哲父子一离开楚家领地，清辉就从楚离月身边的暗影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黑袍闪耀着点点银色的星光，俊美的脸上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对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清辉自然了若指掌。 楚离月看着桓左哲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由轻轻摇头：【连他也开始被长生所引诱了吗？我已经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法熄灭的火焰。】 原本楚离月对于桓左哲这个皇帝还是心存敬畏的，因为在他的眼神中，永远充满了清澈和好奇，他的强者气势也令人心存敬意。 没想到桓左哲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被缥缈虚无的长生控制了头脑。 楚离月相信，即使是伏海露的肉身不符合桓左哲的要求，桓左哲也不会放弃对于长生的尝试的。 一旦想要长生这个念头从桓左哲的心里萌芽，哪怕刚才被她刻意用各种例子警告，掐去了一点枝叶，也无法真正将深入他心底的根须挖出来。 以后，这个念头还会继续萌发出来，并且长成大树，一天天遮蔽桓左哲的理智。 清辉淡淡地说道：【这本来就是他内心的欲求，只不过之前被他用理智压制了下去，而现在被那块妖玉存心引逗勾了出来罢了。】 楚离月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样不了了之，而且总觉得这背后有人操纵，否则玉贵妃怎么可能自己揭发自己的秘密呢？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你大师兄的手段？】 如果真是华歌远的设计，目标必然还是清辉。 桓左哲刚才问她是否知道伏海露的是肉身是怎么制作的，当时楚离月说不知道。 可是，她当然清楚这样的肉身需要什么。 产自冥渊底部被无尽时光冲刷而成的冥骨，来自清辉体内蓬勃不绝的生机，以及阿含树上中正平和的气息，三者缺一不可。 如果桓左哲执意要寻找这样的肉身，会不会迟早把目光盯在清辉的身上？ 清辉明白楚离月心中的担忧，只是他俊朗的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根本不以此为然：【以他的修为想要打我的主意，不是荒谬得很吗？】 楚离月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怕桓左哲。根本不需要清辉出手，只她一个人就足以收拾桓左哲。 但是她害怕桓左哲和华歌远联手暗算清辉。 到时候不仅楚家要受到连累，清辉也会有危险。桓左哲此人，楚离月能够感觉到，其威胁绝对不仅仅在他的个人武力上。 【不用担心。】清辉轻轻地搂住了楚离月的肩膀，把她拥入了怀中，【这样的人和这样贪婪，在一千多年前我就已经见识了太多。】 当时，那些修者发现他不死不灭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修者不对此动心。 他们当然都想到了长生，觉得能够从清辉的肉身中寻找到长生的契机。 那些修者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以轻松按死十个八个桓左哲。 他们把清辉当成最好的研究对象，割他的肉、抽他的血，甚至斩断他的手筋脚筋，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找出清辉肉身不灭的秘密。 但是最后怎么样了呢？ 那些人都死了。有的死在了疯狂的试验之中，有的死在了华歌远手中，可是大部分却被清辉亲手杀死。清辉扭断他们的脖子、折断他们的四肢，或者直接掏出了他们的心脏……用各种不同的方法让他们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 。 离月总是以为他吃了太多的苦，可是就算是被囚禁在最坚实的牢笼之中，被他们用各种手段削弱实力，夜影帝君也仍然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清辉搂着自己的女人转身返回镇国公府，路上的战神卫全都对此视若无睹。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现在的他和当初相比实力不相上下，可敌人却少了很多，更有了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心爱女人，怎么看都比一千多年的情势要好太多。当时的他都没有让华歌远落得什么太大好处，如今的他又有什么 可害怕的呢？ 想起桓左哲眼中努力压制的欲-望，清辉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嘲讽。 想要长生的人太多了，可是能够成功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见到。 霸刀帝君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隐匿忍耐，以阴魂的形式像一只老鼠一样藏在阴暗的陵墓之中，结果一出头就被天雷劈死。 华歌远不惜堕入暗族，才一直存活到现在，可是他现在的存在方式乱七八糟，不伦不类，体内留下了严重的隐患。 而清辉自己经历了各种磨难，却依然不死不灭，只不过是由于种族的天赋而已。 真正能够长生不死、逍遥自在的，他还真没有见过一个。清辉相信，桓左哲绝对不会是那一个例外。 但是，既然这种野心已经滋生，就再也无法收敛。 所以他等着桓左哲被自己的野心焚烧成灰的那一刻，也等着那个试图挑唆桓左哲，从他或者楚离月这里，得到某些东西的幕后黑手，被他斩断粉碎的那一刻。 和楚离月担心的不同，接下来的时间一片宁静，似乎桓左哲从来没有萌生过那种荒诞不经的念头。可越是如此，楚离月就越是怀疑桓左哲正在背后酝酿着某种计划。 她不停地修炼，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帮上清辉的忙。 楚家的实力也在不断提高。 楚离月虽然不能真的拿出来一部所谓的地级功法《嫁衣神功》，但是却可以将她在修炼过程领悟出的一些经验写成小册子，供楚家内部分享。 在这个成珠修者不过数十人的千年世家之中，化珠修者的经验真的是弥足珍贵。 这一天，楚离月正在修炼，忽然感觉到天地之间玄气的大幅度波动，她心头一动，神识延伸出去，找到了玄气波动的源头，正是楚家耆老楚右鼎的住处！ 楚离月心头大喜，这样巨大的玄气波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楚家有人将要突破境界，跨入化珠阶段！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楚右鼎。 她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楚右鼎的住处上空。 这样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神京的几个强者，她要在这里给楚右鼎护法，保证他能够专心突破，安全度过这个时期。 果然，楚离月出现在空中之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几个强大的气息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周围。 看见楚离月一身红袍傲立空中，这些人不得不一一现身和这位楚家家主、地主打招呼。 “恭喜楚家主！眼看着楚家是又要出一位化珠高手了！”覃道年最为坦荡，直接上前恭喜楚离月。 越家家主越贯仲还是一副书生模样，他隔着一段距离和楚离月点头示意：“楚家主真是年少有为。” 楚离月已经成为化珠高手的消息，虽然没有传遍民间，但是在神京四大世家和天元最上层贵族之中，却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四大世家都偷偷供奉着家族中的化珠前辈，但是这些化珠前辈年龄都同样老迈，寿元不多，基本上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用途。 只有楚家，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化珠高手，可是明面上，却摆出了一位不过十八岁的化珠家主！这样的天才惊艳，不知道让多少其他世家的家主在暗中咬牙切齿，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不止一个家主心中想过，如果早知道楚离月会有今天，倒不如当初在楚离月失去玄珠、被世人视为废物，被家族和桓云澈抛弃的时候向她伸出援手，把她娶回家来，那样的话，现在，拥有这样年轻的化珠 高手的就是自己的家族了！ 只是这世间永远没有后悔药，如今楚离月已经成了镇国公、楚家家主，无论再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不可能加入其她势力了。 除了覃道年和越贯仲之外，庞家新任家主，也是一位成珠修者；还有一位皇族的长老，也都出现在了楚家领地上空。 一位化珠高手，三位成珠修者，这四位神京城中最强大的势力代表，在感受到气息的波动之后，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楚离月面带微笑对着他们拱手行礼，身上隐隐透出流动的火光和逼人的气势：“多谢各位关心，今日右老成功突破之后，我楚家必将择日举行盛大仪式，为右老庆祝。届时，还请诸位赏脸光临，喝一杯水酒 。” 在形势复杂的神京之中，四大世家之间忽友忽敌，楚离月并不能信任这些人。 他们为了遏制楚家的发展随时可能联起手来，说不定就会在楚右鼎突破的关键时刻采取某种手段。楚离月相信，只要给他们可乘之机，他们都会很乐意看到楚家即将增加的化珠高手当场陨落的。 听了楚离月像是邀请又像是威胁的话，其他几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都露出了友善的微笑，纷纷说道“到时一定前来叨扰”。 他们能够感受到楚离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浩瀚气息，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和楚离月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更何况，他们在内心深处还有一种被恐怖巨兽窥探的恐惧感，想起传说中火凤家族的男人，那头实力深不可测的黑虎，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天地之间的玄气不停旋转，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向着院子中某个方向倾泻下去。 青蒙蒙的光华从楚右鼎所在的静室中散发出来，将整个院落都笼罩上了一层青碧色的光辉。一条绿色的蛟龙乍然出现！ 随着青色光华的逐渐浓郁，绿色蛟龙的形象也越来越生动，体型也越来越庞大。终于一条巨大的带着令人震撼气势的青龙，仰头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甩动着巨大的尾巴一跃而起，飞上了高空！ 第422章右老化珠 这条青龙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似乎是从九霄云外直飞而下，盘踞在高高的天空，一双巨大的龙目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扫过所有在场的修者。 修为不够的修者都觉得自己仿佛被青龙的目光看透了全部的秘密一样，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天地间的玄气向着下方的房间急剧倾泻而下，青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几乎将所有楚家人都惊动之后，再次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也一头向着那个房间飞了下去。 楚离月挺立在半空中，背后的火焰羽翼特别引人注目。 一般的修者都是修炼护身玄光来飞行，偏偏她因为上辈子习惯了用火灵力凝成翅膀飞行，这辈子也是如此。 一双火焰羽翼微微张开，将一身红袍的楚离月映照得犹如火焰女神，凤目中闪耀着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神采，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边，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桓家那位化珠修者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团龙蟒袍，看起来地位不低。楚离月却从未见过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覃道年和越贯仲都和楚离月打招呼，他却站在遥远的天边，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什么。新任的庞家家主是一个满面斯文的中年男人，他虽然没有对楚离月横眉冷目，终究也无法对这个几乎将庞家灭族的仇人笑面相对，所以也只是站在远处的另一个方向，周身散发着白色玄光，不曾向前一步 。 楚离月也不多说话，只是微微眯着凤眼，将神识散发出去，警惕着周围的变化。 昔日四大世家之首的庞家轰然倒塌，楚家随之成为了如今最耀眼的强大世家，表面上已经取代了庞家成为四大世家之首。 树大招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对楚家和楚离月恨得咬牙切齿呢。 这个时侯楚家眼看又要多一个化珠高手，实力大增，真的有人来做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从成珠突破到化珠，必须将玄窍扩展开来，为之后的洞天打好基础，这需要大量的玄力和全神贯注的修炼，可不像成珠那般容易了。 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出现一点问题，很可能就会前功尽弃。 楚家很多人都闻声而动，负责守卫的战神卫根本不需要楚离月吩咐，就已经将楚右鼎所在的住宅附近全部封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就在这时，楚离月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冷笑，果然还是有人不知死活，想要搞一些小动作。 一道蓝色电光突然从天际直飞而下，向着玄气汇聚的方位直直落下。 近得前来，才看清楚这道电光其实是一柄缠绕着电光的细长飞剑，因为飞行速度太快，竟然携带着风雷之声，才会给人以它是一道闪电的错觉。 细长的飞剑散发着锐利无比的气息，仿佛能够把它遇到的所有障碍都刺穿一样。 只是一眨眼，细长飞剑就已经到了楚右鼎的院落上空，猛然向下刺去。 就在楚右鼎院子的防御阵法被飞剑的杀气激发之时，楚离月出手了。 她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伸手一招，那柄飞剑就猛烈颤动起来，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拼命扭动着身躯，想要逃开渔人的控制。 可惜的是，楚离月那只看起来修长嫩白的手却仿佛具有巨大的吸引力，那只飞剑的挣扎就仿佛是一个幼童的玩闹一样，不过瞬间就已经被镇压了下去，乖乖地落到了她的手中。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飞剑的剑身，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飞剑发出了一声哀鸣，仿佛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悲伤。 剑身上的电光随着手指到处寸寸熄灭，连明显是用特殊材质打造的剑身随着楚离月手指的掠过瞬间融化成了一滴滴通红的溶液，从她洁白的手指之间缓缓滴落。 而在这个时候，楚离月手指轻轻一捻，已经将飞剑上残留的气息做了标记，向着神京的某个方向露出了冷酷的微笑。 随着她的笑容展开，无数金红色的火焰从她的身周团团飞出，不过一瞬间已经在楚离月头顶凝聚成了一头栩栩如生的火凤。 火凤猛然睁开威严的凤目，清鸣一声，拖着长长的尾翼，立刻向着远方飞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火凤体内蕴藏的那种令人恐怖的死亡气息，不由一个个面色微变。 虽然他们以前都曾经无数次的听说过楚家这位火凤家主所使用的是传说中的天火，也知道大日紫曜真火焚尽万物，无坚不摧，可是当他们终于近距离感受的时候，才知道天火的威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即使是皇家那位化珠修者，脸上的表情不禁有所动容。更不要说其他三位不过是成珠修为的家主，更是被火风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逼得几乎都要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庞家那位新任家主，他在几人中修为最低，竟然被逼得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醒过神来的时候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愤欲死。 火凤从高高的天空中飞过，华丽的尾羽拖出了长长的光芒，将整个天空都照得好像燃烧了起来。整个神京的民众都抬起头来向天上望去，好奇地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多人都认出了这头火凤正是楚家那位火凤家主的天火凝聚而成，上一次火凤家主一怒，将长春门屠戮大半，连庞家都几乎被她灭门，这一次她又要对付什么人？ 在无数人的猜测和期待之中，火凤迅速飞到了神京郊外的一个方向。 它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激越的鸣叫声，毫不犹豫地向着下方吐出了无数火焰。 一朵朵金红色火焰汇成了一条金红色的瀑布，从空中飞流直下。 楚离月从飞剑上取到了使用者的气息后，立刻就用神识搜索到了那人所在的地点，锁定了他的气息。 楚离月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楚家的上空，但是神识却已经笼罩在整个神京城上。 她的神识本来就就超过同等修为的修者，如今已经达到了化珠巅峰的境界，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大。 即使对方刻意隐藏在与楚家隔着神京相对的方向，也仍然无法逃脱她的神识搜索和锁定。 对方大概根本没有想到楚离月的报复会来得这么快，所以根本还没来得及撤走，就已经被火海包围。 飞剑刚刚出手，楚离月的火凤就已经到来。无边的火焰携带着炽热的高温和恐怖的气息，从头顶倾泻而下，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完全锁定，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从这样可怕的攻击之中全身而退。 想要逃跑都成为一种奢望，在无边的火海之中，所有人都化作了灰烬。 隔着神京城，楚离月在金色火光中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她已经看清楚了下手的人是什么样子，不出意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人。 楚离月并不打算把这些人抓什么活口，她要的就是雷霆一击。以后谁胆敢对楚家下手，就要提防着她的火凤瞬间到达，就要准备好葬身于火海之中。 似乎是被楚离月反应的迅速和狠辣所震慑，接下来的过程就平静了许多。 天地之间的玄气不停向下倾泻，仿佛永无止境一样。 玄气浩浩荡荡地流入了下方的静室之中，静室周围的青光越来越浓郁，并且开始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勃勃生机。 闭上眼睛去感觉，那青光仿佛是无尽的原野、绵延的森林，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气息，并且向着四周不断散发开来。 突然，方才那头青龙再次出现，在楚右鼎修炼的静室顶上盘旋咆哮起来。 它的神情灵动了许多，须发鳞爪也越来越逼真，身上的威势有增无减。 青龙在院落上空微一盘旋，就再次落入了下方，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充满欣喜的长啸从下方的静室之中传来。浓郁的青光顿时像是流水汇入大海一样，迅速收入了静室里。 伴随着长笑，一个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在青光之中缓缓升起，来到了楚家领地上空。 他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眉眼含笑，满面春风，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神采飞扬，英姿翩翩，与当初那个鸡皮鹤发、满面都是老人斑、眼皮下垂、行动迟缓的楚家耆老楚右鼎，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是如果是熟悉楚右鼎的人，都能够从他的五官眉眼中依稀找到他之前的影子。 桓家的化珠长者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其他三位家主却都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眼前的楚右鼎身上的气息还未完美收敛，隐隐透出让他们心中震颤的威压。楚家再次增加了一位化珠高手，偏偏还是楚右鼎这个主持楚家多年的老狐狸，真不 知道是祸是福。 在其他人含义不明的目光中，楚右鼎却毫不迟疑，直接来到楚离月面前，对她深深一礼：“楚右鼎谢过家主！” 他的神态恭谨，举止有度，对于楚离月这个年轻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倍的家主完全是十分尊敬的态度。 原本以为能够看到楚右鼎和楚离月争锋的庞家家主，在心中暗暗叹息。不过，他觉得，一山不容二虎，楚家以后也许会从此多事。 楚右鼎目光中却流露出对于楚离月的深深感激。 他原以为今生突破无望，只能止步于成珠境界，眼看寿元将尽，能够看到楚家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家主，已经是十分满足。 没想到楚离月竟然毫不吝啬，将自己修炼的种种感悟和盘托出，他拜读之下竟然心生感悟，闭关数月居然一举突破！楚离月还不到二十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有了这样的家主在前，他个人和楚家都必然大有好处。区区荣华富贵，怎么能和永无止境的修炼大道相提并论呢？ 第423章能活着已经不可思议 看到楚右鼎成为了化珠高手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不但没有变得倨傲，反而更加谦恭尊重，楚离月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至少她没有信任错人。虽然楚家那两位最神秘的族老山祖和海祖，似乎有什么秘术能够通过某种手段短暂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但是楚家如今已经是众人眼中最出风头的世家，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震慑敌手，难免会被人不断试探 。 就算是能够把这些试探的爪牙砍断，这个过程却一定很是烦人。 如今楚家有了她和楚右鼎两个化珠高手，已经足以将所有想要做些小动作的人吓得不敢动手了。 除非有一天，对方有了超出两位化珠高手的实力。 不过如今的天元帝国中，也只有桓家才可能具备这样的实力。 可是，桓左哲对于清辉的实力有着比较客观的认识，所以，楚离月相信，不管桓左哲有什么想法，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他暂时不会对楚家动手。 现在的楚家，总算是有了暂时喘息发展的空间了。 而且以后有楚右鼎在家中坐镇，楚离月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就不需要太担心楚家的安危了。 看到楚右鼎成功突破，楚家又添了一位化珠高手，其他三位家主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纷纷上前恭贺。 楚离月也当场宣布，将在一个月之后举办庆祝典礼，邀请三位家主到时前来观礼。 三位家主都带着微笑答应了到时一定会来。 再抬头时，桓家那位化珠高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位家主告辞之后，楚离月和楚右鼎一起降落在下方的院子里。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楚右鼎再次楚离月道谢。 他当时虽然全神贯注进行突破，塑造洞天，可是对于外界的变化也并非一无所知。 那支携带着风雷之势电光之威突袭而来的飞剑，如果不是楚离月为他拦下，可能就会真得让他心神慌乱功亏一篑。 现在，楚右鼎站在楚离月身边，虽然同样是化珠修为，他却仍然对于楚离月的修为无法感知。这种情况只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楚离月的修为还是比他高太多。 楚右鼎心中更增加了几分敬畏。 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却一步步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而且眼看还可能步伐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冲天而起。 不管之前他对楚离月是什么样的一种想法，从今之后他只准备将楚离月当成楚家真正的家主，一心一意追随到底。 在这片大陆上，还有谁能比楚离月更加天才惊艳？还有谁能让他继续在修炼之途上走得更远呢？ 想到这里，楚右鼎脸上的神色更加恭谨了。 楚离月摆了摆手说道：“右老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做了家主，享受族人尊敬和服从的同时，就必须承担起庇护家族和族人的义务。 她微一停顿，将自己在神识之中看到的偷袭者的情况，对楚右鼎做了一个简单的描述。 偷袭者共有三人，全部都是男性。一个中年，两个少年。中年男人修为大概是成珠八阶左右，两个少年应该是他的随从。 这世间的成珠八阶修者并不多，楚离月已经记住了他的容貌和气息，接下来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前去打探，自然也能够找到背后的主使者。“右老，我相信你也明白，我们楚家如今正处在风头浪尖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虎视眈眈，想要采取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从我们身上挖下一块肉来。今天你能够成功突破，真是我楚家的一大幸事， 以后，还烦劳你继续多多操劳。” 楚离月的态度十分明显。 她并不准备把楚家所有的大权都揽在自己手里，只要这些族老没有太大的私心，她还是愿意把那些权力继续放在他们手上。 楚离月想要的是一个强盛的楚家，一个能够一心一意地站在她的背后，与她同生共死的楚家。 楚右鼎的神色略微有些变化。 他以为对于年轻人来说，总是格外在意自己所掌握的东西，总是非常讨厌被人掣肘的感觉，所以在刚才突破化珠的时候，他反而已经做出了急流勇退的准备。 既然想要得到更多家主给予的好处，就不能再和她争夺楚家的权力。 没想到，楚离月一开口，竟然是要他像以前一样，继续管理楚家的事务，根本就没有想要把权力收回手中的意思。 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即使是楚右鼎这种阅历丰富的人，也不仅有些惊讶和赞赏。 他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笑着说道：“既然家主不嫌弃，老夫也就不再推脱了。只要家主用得着老夫这把老骨头，老夫随时准备赴汤蹈火。” 楚离月笑了起来：“右老如今青春焕发，容颜俊美，走到街上绝对会让无数少女倾心。现在一开口说‘老夫’、‘老骨头’，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太习惯呀！”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接下来，楚离月和楚右鼎在修炼方面进行了一些探讨，虽然不能将自己构建领域的经验和他分享，但是也提出了很多非常实用的经验技巧。 楚右鼎需要时间去消化刚才突破时对于天地大道的领悟，也需要时间去思考和构建自己的领域和洞天，楚离月和他说了一会儿，就举步离开了。 走在夏日炽热的阳光下，楚离月不由有些感慨。 一晃眼时光如水流逝，从镇守山回来到现在，已经是半年多了。 当时是飞雪漫天的冬季，如今却又到了浓荫遍地的夏日。 孟千凝坐在自己的小院中，无数密密麻麻的藤萝为她搭起了一个漂亮的卷棚，她坐在卷棚下方，手中把玩着一片绿色的叶子，眉目沉静，神情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镇国公府中一住就是半年多，楚离月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就像是对待一个最普通的客人。 而孟千凝也像一个官宦之家教养很好的淑女一样，对周围的一切完全淡然处之。 她既不要求华美的衣服，也不在意精美的饮食，对外界好像也没什么兴趣，每天就呆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看着四方的天空，好像这样就已经十分满足。 她不做针线，也不摆弄花草，每天也不太修炼。既不找人聊天玩耍，也不找清辉，更不会去找楚离月。 跟着孟千凝身边的人无数次作出同样的汇报，她就好像是一个最严谨的机器一样，每天定时作息，从来没有任何改变。 楚离月实在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她偶尔也会到孟千凝的院子里，去跟孟千凝说几句话，问问孟千凝日常所需有没有什么匮乏，下人仆妇有没有什么怠慢，然后就会离开。 在背地里，楚离月也曾问过清辉：“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孟千凝当初是化珠巅峰的修为，为什么如今经过了一千多年，她的修为不但没有提高，反而落到了成珠水准了？” 清辉对此并不太关注。 他淡淡说道：“她的资质本来就只是平平，如果不是师尊怜惜她幼年被抛弃，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养大，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天玄宗的内门，连化珠修为都不可能达到。即使如此，她也不喜欢修炼。” “当初她说要去闭关修炼，我还以为她改了性子，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什么用，反而不知道因为什么修为大降。” 清辉的眼睛中闪着冷漠的光芒，对于这个当年被自己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的小师妹，显然已经没有了一点关心和在意。 “反正以她的资质和脑子来说，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千多年的时光，到现在还活着，我觉得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修为下降，实在是不算什么。” 楚离月只能无奈摇头，让人继续监视孟千凝的举动。 孟千凝依然每天坐在她的绿色卷棚之下，有时看书，有时玩弄着手中的树叶，有时发呆…… 每次这个时候，所有的丫鬟都不允许靠近，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一天天消磨着时光。 随着霸刀帝君和云海洞天碎片的玄气被彻底吸收，楚离月的修为进一步提高。 夏夜，楚离月和清辉并肩走在镇国公府的花园中，楚离月手腕上的噬阴藤肿子突然开始发热，这说明周围很可能有暗族或者某种阴魂的存在。 随着楚离月神识的展开，一个人影从路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楚家主请不要动手。我家天帝大人派我来问一问，楚家主答应送给他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送到？”来人举起双手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原来是华歌远的人，是个暗族。 当初楚离月确实答应了要把海音帝君的手写小册子和其中的那枚书签，还给华歌远。只是因为她用天火祛除了神魂之中的暗族标记，所以没有办法主动联络华歌远。 而在她祛除暗族标记的时候，华歌远还想要偷袭他，幸亏被清辉将他打走。 这样的时候，楚离月当然没有主动把东西给他送上的兴趣。 不过，过了半年多，怎么华歌远现在又想起来这件事了呢？ 随着来人向前走了几步，楚离月的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 来人眉眼慵懒，神情惫赖，额前垂着一缕红色刘海，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红色藤条，正在不断旋转——居然是当初被嗜血藤吞噬的晏长庚。 楚离月原也想过，晏长庚在暗族领地中不知道情况如何，没想到现在晏长庚居然能够以天帝使者的身份来到她的面前，可见晏长庚在这段时间里混得还不错。 看见晏长庚，楚离月就想起了他的弟弟晏星。晏星当初说要追随楚离月，但是自从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楚离月也曾派人前去打探，却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晏星竟然就此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第424章弥补我的损失 当初楚离月还委托清辉的暗影组织打探晏星的消息，只是晏星的家乡因为嗜血藤肆虐已经再无谯类，大片大片的土地荒无人烟。暗影组织只能查到晏星返回了家乡，也在晏家的祖坟中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新 坟，墓碑上的落款证明了这确实是晏星所为。 但是从此之后，晏星到底做了什么，又是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失踪，却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楚离月对于这个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十分有主见的少年印象不错，听闻之后十分惋惜，可是没有线索也无能为力，只能放置了下来。 如今看见晏长庚，楚离月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晏星。晏长庚却好像从来不认识楚离月一样，他带着几分痞气却又含着几分疏离地走到近前，一只脚在地上碾来碾去，没有一点正形地对楚离月说道：“楚家主，天帝大人让我向您问好呢！他让我来问一问，当初 楚家主答应送给他的礼物什么时候能够送过来，他马上就要过寿辰了呢。”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你是什么人？你说你是奉你们灵帝之名来的，我就能相信？” 晏长庚从手里拽出一团黑色雾气，黑色雾气向外飘出，凝成了一个缩微的人形，正是华歌远的模样。 这个人形不过一尺高，漂浮在空中，对着楚离月说道：“楚家主，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弟妹？” 人形虽小，可是眉眼发丝、衣袍鞋履看起来都十分逼真，连脸上那种看似温和亲切的表情都十分真切。 楚离月知道这应该也是暗族的某种秘法，不是分身，却能够凭空传递信息。 她淡淡说道：“我可不敢高攀灵帝大人，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五马分尸了。” 华歌远对这样充满敌意的回答似乎并不介意，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十分和煦：“那么请楚家主将之前你承诺要送给我的礼物交给我的侍从，让他给我带回来吧。” 楚离月勾起了嘴角：“礼物呀……”她拖长了声音，“因为那天心情不好，一时间竟然忘了放在什么地方了，等我找到了就打发人给你送去吧。” 清辉是男人，男人不喜欢计较小事，只会看重大事。 可是楚离月是女人，女人就喜欢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何况这对于华歌远来说，根本就是大事呢！华歌远本来就是把清辉害死分尸的罪魁祸首，她和华歌远之间本来就是死敌。上次落入他手中，因为实力不如，只能忍气吞声、绞尽脑汁，凭着地球文化、海音帝君的遗泽以及几分运气，才逃出了一条性 命。 现在她已经不受华歌远掌控，身边又有清辉在此，为什么还要让华歌远予取予求？ 华歌远“哦”了一声，淡淡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楚家主心情不好呢？” “当然是因为看见了你，而且你还要对我下杀手嘛。”楚离月丝毫不曾因为华歌远的修为和身份而退缩，说话直接，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那你要怎么才能心情好起来，然后想起来我的礼物放在哪里了呢？”华歌远不紧不慢地问道。 楚离月原以为用这个来刺激华歌远，就能看见他暴跳如雷、愤怒扭曲的模样，没想到华歌远居然这么淡定。难道他早就想到，楚离月不会顺顺当当地把东西交给他？ 这可就让楚离月若有所思了。 她打量着缩微版的华歌远，目光中流露出探寻的神色：“灵帝大人想要弥补我的损失吗？”楚离月靠在清辉身边，挽着他的手，微微勾起嘴角说道，“那我就等着灵帝大人的手笔了。” 华歌远温和地笑了起来：“那么，不知道楚家主想要什么样的弥补呢？”他轻轻的挥了挥手，“这样够不够？” 楚离月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她背后的月亮门外走了进来。 夏夜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照出她满是童真稚嫩的脸庞。 楚离月仔细看去，发现她的眼神略有呆滞，走起路来也稍微有些僵硬，不过，她却还是直直地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听说，她是你的朋友？不过，我觉得她身上好像有些问题，需要我帮忙吗？”华歌远的语气十分绅士优雅，可是楚离月却知道，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这具肉身中的神魂属于伏海露，显然华歌远也已经知道了她和福海路之间的朋友关系。 楚离月早就担心过这个问题。程夫人能够远程操纵这具身体，华歌远就很有可能也能做到。 现在看来她之前的担忧是正确的，华歌远操纵这具身体确实轻而易举。 华歌远说是要帮忙，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用伏海露的性命威胁楚离月。如果伏海露的神魂被驱逐出这具肉身，几乎就等于彻底消亡。 楚离月心中不断思考，嘴里却说道：“灵帝大人，既然看出了我朋友身上的问题，那么，能否麻烦你出手帮她解决呢？” 华歌远答应得非常爽快，爽快得让楚离月觉得自己好像跳入了一个未知的陷阱。 “这个容易，这具肉身本来就是我做出来的，其中的问题也只有我最了解。只要楚家主信得过我，把她交给我，十天之内我就可以让她像所有正常人一样，再不会出现这种神魂和肉身的不协调。” 华歌远的笑容十分友善，仿佛还是那个定海峰上长袖善舞的大师兄。 楚离月不敢贸然做决定，如果华歌远骗走这具身体，杀死其中的伏海露，或者控制着这具肉身和伏海露去做什么坏事，她怎么对得起已经很倒霉的伏海露呢！ 看到他的犹豫，华歌远发出了一声冷笑：“看来楚家主很不信任啊。难道你就没想过，我想要杀她根本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是我，而不是她。我想你应该理解。” 就像楚离月曾经向皇帝举过的那个例子一样，虽然如今是伏海露的神魂占据了这具身体，但是她实际上并不是主人，而只是一个客人。 真正的主人随时可以将她驱逐出去。 现在这个真正的主人已经来到，不管楚离月是否同意，华歌远想要对这具身体做点什么，都无法阻挡。 把这具身体交给华歌远修缮，还是留着这具随时可能被华歌远当成傀儡控制的身体？这个选项原本是伏海露应该面对的，可是现在她的神魂显然无法自主表达意志。 华歌远轻笑起来：“楚家主不用担心，只要你把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我自然会把它安全完整地还给你，而且还会彻底解决她的肉身和神魂之间的问题。只要她愿意，从此，她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 缩微版的华歌远在空中轻轻地招了招小手，像是玩偶更多过真人的伏海露就乖乖地向他走了过去。 看到华歌远控制这具身体如此随意，楚离月的心不断下沉。她终于问道：“那么，你所说的消除这具身体和神魂之间的问题，是否包括彻底去除你控制这具身体的手段呢？” 华歌远笑了起来：“当然，否则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离月下了决心，既然伏海露处于无法自己决定的状态，作为朋友她就越俎代庖一次，为伏海露选择一次人生的道路。 只希望以后她不会为这个选择而后悔。 她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空中的华歌远：“那么十天之后，你把一个完好的自由的朋友还给我，我把礼物送给你。” 华歌远抚手轻笑：“好，那就一言为定。” 他勾了勾手指，伏海露就顺从地走了过去，站在了晏长庚的身边。 飘浮在半空中的华歌远降落下来，坐在了晏长庚的肩膀上。突然，他的目光向着楚离月身后的院门望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清辉也已经回头看向花园门口。 楚离月转头望去，看见了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身影。 她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在肩上，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息。如果在场的不是修为高深的这几个人的话，可能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到来， 大晚上的，这样一身打扮，又是这样一种清冷峻刻的表情，再加上几乎没有声息的脚步，真是要把人吓得魂飞天外才行啊。 “这不是我们的小师妹嘛？”见到孟千凝，华歌远然并不意外。 看来他早已经知道了孟千凝就在楚家住着。不过孟千凝在这里寄人篱下这么久了，也从来没有见到华歌远你这个大师兄来探视询问过。 清辉冷落孟千凝是因为当初孟千凝先后两次背叛自己，所以对她彻底心冷，再也不愿接近她。那么，作为曾经被孟千凝帮助过的大师兄，为什么也对孟千凝这样冷淡疏远呢？ 孟千凝从花园门口的月亮门外缓缓走了进来，脚下一地的月光如霜，显得她更加清冷高远。 华歌远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坚硬起来：“孟千凝，我最讨厌你这种姿态。既然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还天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他冷冷地看着孟千凝，眼神中充满鄙视：“你以为每一个板着脸一副冷漠的人，就都能成为她那样的人吗？” 清辉不由捏紧了楚离月的手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惊讶。 难道，华歌远的意思是孟千凝在刻意模仿他们的师傅海音帝君吗？ 清辉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孟千凝。是的，除了穿着白衣而不是蓝衣之外，孟千凝的举止和气质真的都很有些海音帝君的痕迹。孟千凝想要干什么？她模仿海音帝君是有什么用意？ 第425章故人聚首，恨之入骨 清辉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华歌远也开始疏远孟千凝。 就算是孟千凝曾经帮助华歌远，或者还对华歌远有着深深的好感，但是，当华歌远正沉浸在失去了海音帝君的痛苦中时，孟千凝却开始刻意模仿海音帝君的气质和举止。 这样的行径不管是谁，只要是一个专情的男人都无法接受，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而孟千凝对于华歌远言语中的鄙夷和厌恶根本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目光略有黯然，看起来她可能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楚离月饶有意味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略有复杂。 当初她在华歌远的阵法之中，看到了以前定海峰上发生过的一些画面，在华歌远的记忆中，孟千凝暗恋的是清辉。 可是，在清辉的印象里却始终坚持认为孟千凝暗恋的是华歌远。 楚离月心里更接受前者这个说法，因为华歌远当初利用孟千凝成功了。他利用孟千凝对清辉的爱意，引得她因爱生恨，帮助华歌远完成了陷害清辉的阴谋。 可是现在回头去看，孟千凝却从未对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表白过。 她似乎永远在左右摇摆——她一边出卖清辉，害得他被人分尸镇压，受尽屈辱和痛苦，差点真的死去。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种族天赋，清辉早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可是，在清辉被镇压之后，她居然又想方设法要进入镇守山的陵墓之中，说要陪着清辉沉睡。 她的行为似乎充满了矛盾，让人不能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对清辉的感觉就是这样，又爱又恨吧！ 楚离月心中很有几分好奇，很想知道当孟千凝现在看见这两位师兄的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想起以前三人在定海峰上的岁月？ 楚离月尽力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向后一步隐藏在清辉身后，想要好好听一听这三位同门师兄妹，在一千多年前反目成仇之后，又在一千多年后再次重逢，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清辉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想法，忍不住勾起唇角，伸出一只手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用黑袍罩住了她的身体。 面对两位合一帝君修为的师兄，如今只是成珠修者的孟千凝，却丝毫没有任何恐惧畏缩的样子。她步履从容，神情淡定，面色略略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冷高远。 坐在晏长庚肩头的小小华歌远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孟千凝走到近前，先是对着华歌远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大师兄”，然后又对着清辉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小师兄”。 说是礼节，倒不如就是一个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招呼。 可惜她的小师兄根本就没有回答她一个字，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将怀中明艳少女搂得更紧了。她的大师兄倒是带着几分鄙夷不屑地笑了起来：“我们定海峰上人不多，能人还真不少。”他看看孟千凝带着几分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搂着楚离月站在暗影中的清辉，冷笑着说道，“一个切成十八块还能不 死，另一个修为下降了、脸皮厚度反而上升，都是世间少有的人才。” 孟千凝看着华歌恋，面无表情地说道：“彼此彼此。大师兄怎么不说还有一个突然发疯把自己的无辜师弟往死里整的你呢？” 华歌远突然大笑起来：“孟千凝，这里谁不认识谁？你又何必装无辜？没有你，我能整得死小师弟？现在你说起来好像自己是个纯洁的小婴儿一样，不觉得恶心？” 他从晏长庚的肩膀上站了起来，身体开始慢慢长大，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大小，落在了地上。 月光下，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衣，面色温润，眼神却隐隐透着疯狂：“你当初带着阿含树精华藏了起来，我早该想到你不是去闭关，而是去了镇守山！” “你真是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已经出卖了清辉两次，害得他死无全尸，居然还有脸跑到别人的陵墓中去，想要和他合葬？” “就因为没有了阿含树，我在暗族领地中受了数百年的折磨！没有了阿含树，我要做的事情也硬生生拖了数百年！孟千凝，你居然还敢出来？” 华歌远的眼睛变得通红，仿佛一头随时可能扑上去把孟千凝咬死啃碎的饿狼。 楚离月惊讶地向着清辉靠了靠，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仇隙。阿含树对于华歌远来说这么重要？ 孟千凝似乎也有些诧异，她皱起了眉头，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是带走了阿含树的精华，可是阿含树上还有其他枝叶，撑上数百载不成问题……” 华歌远发出一声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嚎叫，顿时无数黑色雾气从他背后狂涌而出，一瞬间就把整个花园全都笼罩在内。 清辉早就有所准备，暗影领域已经提前展开，将自己和楚离月护持在内，至于孟千凝，他根本没有理睬。既然当初她已经和华歌远结成了同盟，那么就让她和自己的同盟好好交流交流吧。 孟千凝脸色一白，连忙举起了一片阿含树叶，一滴发着蓝光的浑圆水珠从叶片上缓缓坠落，看似很慢，其实很快，一下子就变大将她包裹在了水珠之中。“你居然还敢私藏莲实的真玄海水？”华歌远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将那些黑色雾气阻挡在外的水珠，语气越发咬牙切齿，透露出对于孟千凝无比的痛恨，“你偷偷拿走她的阿含树精华，害得她的尸身被海水 侵蚀，根本无法重塑；现在又私藏她的真玄海水！你这个无耻小贼！” 他暴怒之下，全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烟囱一样，开始不停向外咕嘟嘟冒着黑色雾气，所有的天空和月光都被遮蔽，整个空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这种黑暗是极致的黑暗，不但没有光明，而且好像还在不停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晏长庚早就钻入地下，化作了一丛嗜血藤不敢动一动。 清辉皱着眉头，头顶上的星光越发明亮，将自己的暗影领域照得一片宁静。 而在暗影领域之外，孟千凝用来护身的水珠已经开始不停晃动，眼看就经不住黑色雾气的侵蚀了。 真玄海水确实蕴含着极大的玄力和威能，但是孟千凝本人的修为实在是太低，根本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抵挡不住。 她双眉紧紧皱在一起，想了一会儿才大声喊道：“小师兄！你忘了你当初在师尊面前发下的誓言了吗？” 清辉握紧了拳头，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当时师尊为了救你而死，临死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承诺的？”孟千凝双手向前，用力催动玄力支持着真玄海水凝成的护罩，一张苍白的脸开始变得通红，“你就这样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对得起 师尊吗？” 楚离月心中叹息，这个孟千凝真的如华歌远所说的那样，修为不高，可是脸皮很厚。 她对清辉做了什么好事她自己不知道吗？但是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候，她还是理直气壮地要求清辉履行当初的承诺。什么承诺？楚离月就是不听也能猜到，既然海音帝君当初那么宠爱孟千凝，而且孟千凝还是他们师兄妹三人当中修为最低、资质最差的那个，那么临死前留下遗言，让清辉以后照顾这个师妹、保护她一生 平安，也是完全正常的。 可是海音帝君大概不会猜到，就是这个修为最低的小师妹，受着师兄庇护的小师妹，一反手就把保护她的师兄给出卖了，而且还出卖得十分彻底。 如果海音帝君还活着，楚离月就很想问问她，在这种情况下，清辉当初答应你要保护孟千凝的话，还算不算？甚至楚离月还想问她，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命令清辉娶了这个小师妹，一辈子当成心头宝供着呢？这样的话，孟千凝心愿达成，也许根本就不会和清辉反目成仇，清辉也就不会遭受那种磨难，孟千凝也能过 得十分快活。 难道海音帝君看不出来她最心爱的女弟子心中的那点念头？不可能。 楚离月不过是一个化珠修者，都已经对身边的人一些隐秘的情感有了十分敏锐的直觉和感知，更何况是合一帝君呢？那可是与天地大道都产生了根本联系的超级大能！ 咦，思维不住发散的楚离月突然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海音帝君不可能不知道华歌远对她的暗恋啊！哇，按照这样的思路去推测，那么华歌远曾经十分幽怨地抱怨，说海音帝君对清辉十分关心，对孟千凝更是宠得过分，只有对他似乎永远隔着一层什么，疏离而冷淡——那分明是海音帝君早就发现了华歌 远的那点痴心，才故意和他保持距离的！ 不过据说海音帝君是一个性格十分冷淡、心中惦记的总是天下苍生、从来不在意私情的人，那么她对于华歌远的疏远大概也是为了保护他，想要让他自己冷静下来，放弃这段没有可能的不伦之情。 这么看来，海音帝君的内心里，还是有着对于华歌远的一份柔软的。楚离月心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不过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很多。只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些八卦的时候，她看着马上就要彻底淹没在黑雾之中的孟千凝，心中知道，清辉不会真的看着孟千凝去死。 第426章我爱你 清辉之所以不能看着孟千凝死，不是他在意孟千凝，而是他对于海音帝君太尊敬爱重。就是再厌恶孟千凝，他也不会破坏自己对于师尊临死前的承诺。 果然，清辉搂紧了楚离月，全身颤抖着将暗影领域扩大了几分，硬生生推开了浓郁的黑雾，将已经摇摇欲坠的孟千凝罩了进来。 一进入清辉的暗影领域，孟千凝就松了口气，真玄海水的护罩立刻破碎，再次化作了一滴水珠落在了她手中的阿含树叶上。 楚离月抱紧了清辉劲瘦的腰身，感觉到他心中的痛苦和愤怒。他明明已经对孟千凝十分厌恶，可是因为当初的承诺，却不得不出手救她…… 用手轻轻抚摸着清辉的后背，楚离月轻声安慰他：【不生气，不生气，你要想一想，孟千凝能把华歌远气成这个样子，你把她救了，气死华歌远，也算是报了一点仇！】 清辉的大手轻轻摸了摸楚离月伏在自己胸前的脸，刚才愤怒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果然，华歌远看着清辉居然用暗影领域庇护孟千凝，眼中赤红的光芒更加浓厚了，在蔓延了整个空间的黑色雾气中像是兽族的眼睛一样，射出浓郁的杀机。 “小师弟，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的脑子简单啊！”华歌远森然说道，“连孟千凝这样的白眼狼，你都要护着她？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背叛你一次又一次的吗？” 清辉淡淡说道：“我不是护着她，我只是履行当初对于师尊的承诺。”他的声音低沉，显然兴致也不高，“难道你想让师尊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吗？师尊弥留之际，唯一惦记的还是她的安危，你又何必……” 他想说孟千凝如今不过是一个成珠修者，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了，就算是不管她，她的寿命也没多少年了。 可是考虑到孟千凝就在旁边，清辉还是没有说出口。 华歌远双目赤红，整个人像是一个影子一样飘了过来。楚离月看见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紫黑色的标记，整个人已经从刚才那种温雅变成了暗族所特有的邪魅容貌，就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如果不是她擅自带走阿含树精华，师尊的遗骸怎么会被海水侵蚀！”华歌远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因为这件事情深恨孟千凝，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种仇恨甚至超过了对于清辉的恨意。 当初孟千凝名为闭关，实际上却失踪不见，更带走了阿含树精华。而他因为没有阿含树，和灵帝再次纠缠多年，终于挣扎着返回的时候，埋葬在海中的海音帝君的坟墓已经彻底被毁，尸骨全都被海底的阴气、藻类各种杂物侵蚀损毁……即使他用尽所有手段都无法将已经融 入海底的尸骨清洗筛选出来。 这一惨剧的发生同样是因为阿含树精华消失，所以坟墓外简单的防御阵法对于海水和时光的侵蚀已经没有了足够的抵抗能力，而葬身于阿含树根下海底中的海音帝君的尸骨也因此遭到了破坏。 不是他不想给海音帝君建造比玄元大帝更加宏伟的陵墓，而是因为海音帝君的遗言就是这样要求的。她说阿含树能够庇护她，让她永远安眠。 当时的情景也确实如此。阿含树在定海峰旁生长数百年，已经给整个天玄山都带来了无数好处，只要让海音帝君的坟墓在其下栖息百年，就能够让坟墓外的阵法和阿含树树根连成一体，从此之后永远庇护海音帝君的肉身，让她虽 死犹生，能够永远保持生前的容貌体态，再也不会腐朽枯败。 华歌远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到自己寿元将尽的那天，就自己一个人走到海底，躺在孟莲实的身边，和她虽然不能同生共死，却至少能够同穴而眠。 可是，这样的计划就毁在了孟千凝这个狼子野心、无情无耻、忘恩负义的女人手中！ 谁也不知道，当他好不容易回到定海峰，发现阿含树名存实亡，急忙下到海底去探查她的坟墓，发现那座被他用无数珊瑚圈定的坟墓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计划寻找孟莲实的神魂、为她复活做准备。原以为她的肉身可以在阿含树的庇佑下安然无恙，那就是她的神魂最好的容器。 没想到，一场大梦醒来，一切都成为虚空泡影…… 如果海音帝君的遗骸安然无恙，他通过这些骨骼寻找海音帝君的神魂会更加容易许多。而且这些尸骨还可以成为海音帝君复活使用的最好媒介。 他没有办法找到孟千凝算账，只能想尽办法去寻找替代品，为海音帝君的复活做准备。 虽然不知道孟千凝带走阿含树精华做什么，但是除了她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她就这样带走了阿含树的精华，根本没有考虑到阿含树根下永久沉睡的海音帝君！ 海音帝君生前对她的种种宠溺，就换来了这样毫不留恋的抛弃！ 华歌远如何会不恨她！ 他知道了孟千凝从镇守山陵墓中复出的消息之后，才恍然大悟，才知道孟千凝这些年居然是躲在了镇守山陵墓之中。 当时华歌远就放声大笑。他真是佩服这个小师妹，他素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心狠冷血的人了，却也做不到在害死别人之后还要跑到人家坟墓里长睡啊。这是要多厚的脸皮和多冷的心肠才能做到啊。 所以他就没有想到要去清辉的陵墓中去寻找孟千凝啊！而他当初在清辉陵墓中设下的阵法，根本没有一点儿被触动的迹象，这说明孟千凝早有准备。以她的修为和平时贪玩的程度，居然能够完全躲过他精心设置的阵法，也可见孟千凝的心机够深，根本不是平 时那种幼稚冲动的性格！ 这样一个冷血无情、忘恩负义的女人，还具有厚颜无耻、心机深沉的特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华歌远的眼睛已经被怒火染红，紫黑色的眼圈透着深深的妖异色彩，他踏着浓黑的雾气飘飘荡荡，向着清辉的暗影领域靠近过来。 “夜清辉，我不管你怎么说，这个女人我必须要她死！”华歌远举起双手，一朵巨大的混沌黑莲从他背后显现出来。 明明是一片黑暗，但是混沌黑莲就是能够从同为黑色的背景中凸现出来，让人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混沌黑莲的花瓣慢慢张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华歌远的声音带着狠戾和仇恨：“夜清辉，你还敢说你是为了莲实的遗言？你知道孟千凝做了什么？她带走了阿含树精华，让舍命救你的师尊尸骨无存！你还庇护她，到底是为了对师尊的誓言，还是因为对 孟千凝有什么私心！” 他的声音在整个黑雾空间中环绕作响，散发着令人耳鸣的嗡嗡回声，其中透露出的森森恨意让人听了都汗毛倒竖。 清辉还是第一次听说海音帝君的坟墓因为孟千凝带走了阿含树精华而被破坏的事情，他大为震惊，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静静站立在暗影领域一角里的孟千凝：“孟千凝，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孟千凝静立不动，没有回答。华歌远再次嘿嘿冷笑起来：“当初出卖设计夜清辉的时候，你的痴情到哪里去了？难道不是你提出来，要把你心爱的夜清辉分尸镇压，让他永世不得复生的吗？人死了，你又跑去人家坟墓里去干什么？别告 诉我，你是想和人家合葬！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 他赤红的双眸中满是扭曲的恨意，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害死了他的莲实，一个让莲实尸骨无存，都该死，都该死！ 楚离月的凤目猛地犀利起来。她以为将清辉分尸是华歌远的主意，毕竟华歌远时不时抽风起来就是一个扭曲变-态的疯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毫不奇怪。 可是听华歌远的话，居然是孟千凝主动提出来要把清辉分尸镇压的？她就这么恨清辉？恨到这个地步？ 楚离月抱紧了清辉，从他的黑袍中探出头来望向孟千凝。 孟千凝一身白衣满头青丝，就那样孑然孤立在暗影领域的一角，像是一抹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的孤魂，随时可能被黑暗吞没，却又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畏惧和退缩的表现。 清辉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整个人都充满了震惊。他搂紧了怀中温热柔软的躯体，似乎这样才能减少心中突然暴涨的寒冷和孤寂。 【清辉，清辉……】楚离月感觉到他心中的凄苦和哀痛，把整个人都埋在了他的怀里，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爱你。】从未说过的三个字从楚离月的心中一字字吐了出来，伴随着她的担忧和关切，流入了清辉的神魂之中。 就像是春风慢慢吹过了冰冻的原野，一夜之间，那些曾经冰封千里的雪白就被层层叠叠的绿色取代。 清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手扣紧了怀中少女的脊背，柔声说道：【我知道……】 他自然知道，从她那一次在他被紫焱刺激几乎变回虚灵族真身时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抱着他的腰开始，他就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在意。 如果没有她，这个时侯的他就算是走出了陵墓，也走不出自己心头的枷锁，还是永远被仇恨和阴冷包围着，始终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但是因为有了她，清辉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从报仇变成了永远陪着她，握着她的手，一起向前走，走到生命的尽头。 第427章你该得的下场 因为楚离月的抚慰，清辉心中的阴暗情绪慢慢消融，他抬起眼睛，深邃的目光透过重重黑雾落在了华歌远的身上：“大师兄，你现在真是长进了，居然还会用这种手段来操纵我的情绪，难道也想让我和你一 样堕入暗族之中吗？” 清辉的声音带着几分讥嘲，却没有华歌远预料中的暴怒和戾气，相反却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是华歌远最厌恶清辉的地方。 似乎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对于华歌远来说需要付出极大努力还不一定能够得到的东西，清辉总是反手就能握在手里。 清辉的话让他心中的黑暗火苗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可惜啊，即使是被你们害成那个样子，我心中充满黑暗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暗族敢来接近我呢。”他们虚灵族天生对于各种气息十分敏感，暗族想要在他身边弄些手段，基本上是来送死。 华歌远全身冒着黑色的火焰，周围的黑色雾气也仿佛大海一样掀起了波澜，他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交出孟千凝，今日我就不和你们两个计较。” 清辉垂下眼皮，淡淡说道：“我曾经承诺过师尊的话，就不会忘记。”他用冰冷的目光看了孟千凝一眼，补充道，“至少我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华歌远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她不在你眼前死，你就不会管了吗？” 清辉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刚才听到孟千凝因为她的自私冲动，取走了阿含树精华，导致海音帝君的坟墓被毁，海音帝君尸骨无存，清辉对于孟千凝的厌恶就达到了一个极致的程度。 当初他即使身负重伤意识不清，都还记得去搜寻海音帝君和霸刀帝君的遗骸，将他们带回天玄山，让他们这两位人族英雄能够安眠，谁知道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作为一个人族成员，孟千凝对不起海音帝君；作为海音帝君最疼爱的小徒儿，她的行为更是不啻于欺师灭祖、背叛师门！ 如果不是顾及到当初他答应海音帝君的诺言，不用华歌远动手，清辉自己都要把孟千凝杀掉为师尊报仇。 就连当初孟千凝两次出卖他，他都没有对孟千凝有这么大的恨意。 可偏偏，他还要保护这样的孟千凝！清辉的心中充满了被压抑的暴戾，只能握紧双拳，手臂上和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 华歌远身后的黑莲不停翕张，无数黑气将暗影空间包围，像是一片没有光线的深海，一波波的巨浪向着暗影空间拍击而来。 从海音帝君的海潮清音功法衍生而来的混沌怒潮，伴随着华歌远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暗影空间淹没。 楚离月顿时有些头晕目眩，感到四周的世界在不停旋转震动，整个人的感知似乎都出现了混乱。 清辉冷哼一声，举起一只手臂向着头顶一托，无数星光立刻在暗影空间上空绽放开来。星光洒在楚离月身上，楚离月立刻感觉清醒了许多。 身为化珠修者的楚离月都禁不住那些黑气对于感知的蒙蔽和震动，孟千凝这样的成珠修者就更不用说了。暗影领域的角落里，孟千凝已经坐在地上，双手按在身体两侧，面色如同白纸。她似乎也知道，只要不会致死，清辉根本不会对她伸出援手，所以硬是撑着将手中的那片绿叶托了起来，输入玄力让它放出 了一层绿莹莹的光芒。被这层看起来极为稀薄的绿光一照，孟千凝明显好了许多，她半闭着眼睛把这片树叶握在手心，整个绿光蒙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曲线，就像是风雨如晦之时的一棵细瘦树苗，虽然在狂风暴雨 中不停摇曳，却始终坚韧无比，不肯低头。 华歌远看着那团绿光，眼珠子几乎都要红了。他大声吼道：“孟千凝，你怎么这么厚脸皮？你居然还有脸用莲实给你的东西！” 这就是整个阿含树数百年来孕育出来的最精华的一片叶子，数百年来也唯有一片！当初海音帝君怜惜孟千凝身体不好，将这片叶子给了她，让她炼化成了护身之宝，如今她居然还有脸拿出来用！沉默了许久的孟千凝突然开口了：“是，如果没有它，刚才我就已经死在了那些红色藤条之下了。如果不是我一直十分小心，而且有这片阿含树叶护身的话，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和你刚才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一 样，变成了一具徒有皮囊的傀儡了吧？” 楚离月恍然大悟，难怪孟千凝突然从自己的住处走出来了，原来是生命受到了威胁，不得不来找清辉保护自己来了。 孟千凝的声音和当初楚离月印象中的那个声音还是有几分相似，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无比冷漠，仿佛她所说的一切跟她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一个成珠修者被嗜血藤围攻，而且是华歌远亲自出马指挥的嗜血藤，其中会有多么惊险可想而知。可是这样的事情在她嘴里，几乎平淡如水。 华歌远冷笑道：“不错，是我派了嗜血藤去想要抓住你，又怎么样？难道不应该吗？我只恨那些蠢物居然能让你逃出来！” 他手指一点，无数条黑色雾气就扭曲变成了一条条粗大的藤条，在他的背后翻腾鼓动，看起来简直像是群魔乱舞，让人心中不由生出厌恶恐惧的情绪。 “我要将你吸干血肉，提出神魂然后永远束缚在你已经死去的肉身里！我要将你制成傀儡，跪在莲实的坟前，让你永生永世向她忏悔！这才是你该得的下场！” 华歌远像是在宣判一样，每个字都充满了对于孟千凝的痛恨。 孟千凝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处在阴影之中，青丝又遮住了她的面颊，楚离月和清辉都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冷漠至极的声音：“既然你这样觉得，那你就继续吧！” 华歌远被她的态度气得全身往外冒黑气。 楚离月佩服地看了孟千凝一眼，为她到了这个时候仍旧能够这么冷漠而感到了不起。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底牌，还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害怕，或者已经不在意死亡？ 但是楚离月立刻划掉了最后一选项。如果不在意死亡的话，孟千凝就不会用清辉的誓言来逼着清辉保护她了。华歌远的声音在四周盘旋，一声声似乎要钻入孟千凝的心中：“看你的样子，到现在还觉得你没有犯错是吗？可是你自己想想，你对得起谁？之前对不起夜清辉，之后又差点害得我……我们两个也就罢了， 可是你是怎么狠得下心来这样对待莲实的？她生前把你当成最心爱的女儿一样疼爱！你是有多么狠毒自私，才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她死无全尸？” 声音如杜鹃啼血，一声声凄厉之极。 华歌远一想到那天他在海底看见的情景，心中的怒火就无法遏制，整个人都变成了紫黑色的火焰，身后的黑色莲花花瓣不停张开，一股股黑气从中喷出，向着暗影领域包围过来。 清辉捂住了怀中楚离月的耳朵，口中发出一声高亢激越的吼叫，这声吼叫从暗影领域中向着外面传去，一钻入黑雾之中，就发出了砰然炸响！ 嘭嘭嘭！接连的爆炸声传来，华歌远怒喝道：“夜清辉，你真的要给这个欺师灭祖的败类撑腰？”清辉听着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欺师灭祖的人，难道仅仅是她一个？”华歌远如今一句一个“莲实”，俨然已经把海音帝君当成了他的同辈，甚至他的女人。可事实上，海音帝君是他的师 尊！ “而且，你用这种暗族蛊惑人心的伎俩对付她我不管，但是不要涉及到我的女人。”清辉害怕楚离月修为不够，被暗族的这种音波攻击损害了神魂。 华歌远冷笑起来：“好一个专情的夜清辉，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有怜香惜玉的一天！” 虽然怒气勃发，但是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和清辉撕破脸皮，明显地清辉也有所忌惮，所以和他有同样的打算，华歌远压下心头的怒火，将目标再次转移到了孟千凝身上。“孟千凝，难怪你腆着脸也要跟着人家来到楚家领地居住，原来就是为了逼着清辉保护你的安全啊。你知道这位姑娘是夜清辉的什么人吗？”华歌远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冷笑声，“人家是夜清辉的心上人、未婚 妻，你看看，夜清辉有多么心疼怜惜楚离月？” “你背叛了像哥哥一样照顾你的夜清辉，害得他被人分尸镇压一千多年，居然还有脸在人家家里连吃带住，我真的是很佩服你的脸皮啊。”华歌远知道孟千凝宁肯舍弃海音帝君的坟墓，都要带着阿含树精华进入清辉的陵墓之中，显然是对清辉余情未了，所以他故意用清辉和楚离月的感情来刺激孟千凝，想要找到一个能够突然下手攻击她的机 会。 其实清辉心里真的很想把孟千凝扔出去，让华歌远将她挫骨扬灰。可是，他还是不得不咬着牙指挥着无数黑影和周围的黑气搏斗起来。 孟千凝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好像这场争斗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楚离月也很想一脚把她踹出去，但是最终也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握紧了清辉的手，将自己的神魂毫不保留地向着清辉开放。她用神魂召唤紫焱，指挥着无数金红色的大日紫曜真火从楚离月的神魂流到了清辉的神魂里。 第428章小师兄你变了 这个念头来自楚离月突然萌生的一个灵感。 她知道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对于华歌远的黑色雾气具有很强的克制作用，但是因为她的修为和华歌远的修为相去甚远，很难真正发挥作用。 可是清辉的修为足以与华歌远匹敌，甚至看起来华歌远一直都很忌惮清辉，所以楚离月突然想到，如果她能够把大日紫曜真火给清辉用，那不是可以完全克制华歌远了吗？ 怎么才能实现这个想法呢？楚离月自己有过用大日紫曜真火从神魂中祛除华歌远的暗族标记的经历，也有过用大日紫曜真火从全身游走驱逐消灭两个阴魂的经验，所以首先想到的就是将她和清辉的神魂联合在一起，然后将她的大日 紫曜真火输送到清辉的神魂之中。 一般的修者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两个修者的神魂很难契合，同时也很难毫无防备地向他人开放，所以首先第一步就很难做到。但是这一点对于楚离月和清辉两个根本不是问题。他们两人原本就结有神魂契约，神魂早有联系；更重要的是，他们互相爱护、互相信任、互相保护对方，能够毫无怀疑地将修者最重要最脆弱的部分向着 对方摊开来，任由对方进出。 而第二步，就是将大日紫曜真火输送到清辉的神魂中任由他使用，这一点因为有紫焱的存在和配合，应该也不是问题。 所以楚离月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立即行动，首先就自己的神魂向着清辉开放，将大日紫曜真火沿着两人神魂之间的联系向着清辉输送了过去。 清辉心头一动，感觉到了楚离月的想法，双眸猛然一亮，就接过了大日紫曜真火的控制权，任由那些火焰从他的暗影领域之中冒了出来。 紫焱本来就对清辉非常崇拜，此时更是全新配合，服从清辉的指挥。 一时间，原本洒满星光、阴影斑驳的暗影空间突然被通天的火焰照亮。 暗影空间中延伸出来的影子们全都镶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火焰花边，像是一条条带着火光的巨大鞭子，狠狠抽向了华歌远的黑色雾气。 每一鞭抽下去，那些黑色雾气就不由自主地瑟缩几分。大日紫曜真火对于这些黑色雾气的克制作用实在是太明显了，楚离月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那些黑色雾气中传来的尖叫和痛呼声。 华歌远根本没想到清辉和楚离月会有这样的手段，他见机极快，知道今天不可能占上风，立刻就收起了所有黑色雾气，方才似乎是无间地狱一般漆黑的花园里，瞬间恢复了夏夜的月明星稀、一片明朗。 随着黑色雾气的消散，华歌远再次缩小成为一个一尺多高的人形，漂浮在空中。 无数血红色的藤条丛地面下破土而出，扭曲纠缠在一起，凝成了一个人形。人形摇了摇头，露出了一张略带玩世不恭的脸孔，额头刘海中夹杂着一缕红色，正是方才藏起来的晏长庚。 华歌远飘落在晏长庚的肩膀上，垂着两条小腿坐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好像刚才突然爆发暴怒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晏长庚臂下夹着一个人，却是刚才已经达成协议要交给华歌远“维修”的伏海露。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没有丝毫动静，让楚离月不又担心，华歌远会不会为了泄愤，将伏海露当成迁怒对象给杀了。“楚家主，灵帝大人已经返回灵族。他说，之前的交易仍然有效。十日到半个月之间，就会派人把这位姑娘好生生地送回来给你。到时候，他给你人，你给他礼物。希望你遵守诺言，这一次不要再有什么借 口了。” 华歌远化作一团黑色雾气钻入了晏长庚体内，晏长庚手指间把玩着一根红色小藤条，对着楚离月点了点头，就带着伏海露一头钻进了地面下。 清辉收起了暗影领域，拉着楚离月的手走到了孟千凝面前。 他的脸上一片冷硬，声音犀利，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孟千凝，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原想着对孟千凝冷处理，看她到底有什么想法，然后找机会问清楚当年的真相。没想到孟千凝居然好像真的就是准备在楚家养老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异动。 而当今天华歌远揭发出来孟千凝对海音帝君的尸骨造成的损害之后，清辉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耐心。 他现在只想把问题问清楚，然后让孟千凝滚蛋，从他的视野里永远消失。 孟千凝抬起头来看着清辉，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仿佛十分畏惧。她怯生生地问道：“小师兄，你想谈什么？” 楚离月看了看周围。 不远处就有一座假山，顶上有一座亭子，视野开阔，倒是可以当做谈话的地点。 她拉了拉清辉的手：【去那边亭子里说吧？】 清辉看了一眼，黑色的袍袖一甩，孟千凝就被抛了出去，向着亭子中间落了下去。 楚离月则被他搂在怀里，两人轻盈地在空中飞起，衣袂飘飘，在月光下十分动人。 孟千凝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地翻身，控制着玄力发出护身玄光，才算是正好在砸到地面上之前稳稳落地。 清辉皱了皱眉头。 楚离月也觉得有些古怪：【刚才面对华歌远她都那么从容镇定，毫不畏惧，怎么你就这样随便扔她一下，就搞得她手足无措了？】 这会儿了还要装楚楚可怜、弱不禁风，不也太晚了吗？刚才那个冷硬劲头，连华歌远都差点被她气死，谁还会相信她是一朵小白花呢？难道这个时候，知道了清辉已经有了未婚妻之后，她还有什么想法？ 楚离月和清辉在亭子外面携手降落，两人拉着手走进了亭子中。 清辉冷着脸，却随手用衣袖将一个石凳上的浮灰吹去，等楚离月坐了下来，他才在楚离月身边入座。 孟千凝望着对面这两人好像随意做出来的秀恩爱行为，眼圈儿都要红了。 她一身白色衣裙，披着满头长发，小脸苍白，双目水光闪烁，眼泪想落又不敢落下，看起来脆弱而又可怜。可惜的是，清辉根本没有任何心情看她的表情，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孟千凝，你之前对我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因为当初师尊的遗言和我对师尊的承诺，所以我一直没有杀你，留下了你的性命，可 不是让你去祸害师尊遗体的。” “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唯一一次机会，允许你解释！”清辉的声音越说越是森寒：“你今天如果不能说清楚当初为何出卖我，又是为什么宁愿不管师尊的遗骸，都要拿走阿含树精华，就请你直接离开楚家……”他冷笑了一声，“我相信，只要你走出楚家，立刻就 会有暗族报告你的大师兄，他第一时间就会来请你见面的。”孟千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小师兄，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事情，可是我都改了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可置信，“你沉睡千年，我也在你的陵墓中陪着你沉睡了千年，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改过的诚 意吗？”清辉对她的逻辑完全无语，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讥诮，这就是改正？这就是诚意？可是清辉没有任何兴趣和她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他厌恶地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没有兴趣知道 。” 他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你为什么出卖我；第二，你为什么拿走阿含树精华。” 孟千凝定定地看着对面那张俊美冷漠的脸，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清辉早就在这亭子里打开了暗影领域，根本不怕任何人窥探，更不会传出任何声音，所以他根本不说话，就那样冷漠地看着孟千凝嚎啕大哭。 孟千凝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对面没有丝毫触动的清辉，悲从中来，哭喊着说道：“小师兄，你变了，你一点儿不关心我了……” 清辉冷冷哼了一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孟千凝，一句话也没有说。难道他在孟千凝心中就是这种被她左一刀右一刀差点捅死，然后还要不顾一切地去关心她照顾她的……蠢货？那他该犯贱到什么程度啊！ 楚离月握着清辉的手，偷偷对他说道：【就这样一个货色，是怎么得到你家英明睿智的师尊的欢心的？听说你师尊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宠溺娇惯着？】 也难怪孟千凝最后会拿着阿含树精华逃跑，恐怕在她心里，阿含树早就属于她了吧？她想怎么处置都是她的自由，又何必管其他人的感受和下场呢？ 怎么感觉海音帝君像是一个溺爱孩子过头的母亲，最后被熊孩子彻底坑到了无底深渊里啊。 楚离月还记得，她在华歌远的记忆里看到的情景，阿含树被当成天玄宗的至宝，一般人都不能随便摸一下，可是孟千凝就直接住在阿含树上，享用着所有阿含树产出的稀有资源。 【可能就是因为她资质不高，脑子也不是很聪明，所以师尊才会对她特别好。】清辉也觉得海音帝君过去真是太娇惯孟千凝了，竟然养成了这样一个白眼狼。 【听师尊说，她那时候刚刚出生，就一直要忍受离魂之苦。师尊可怜她身世不明，小小年纪就这么悲惨，所以才会对她一直关爱有加，甚至宠溺无度。】“小师兄，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华歌远要对付你啊！”孟千凝看着清辉面色冷漠，整个人像是铁石一样，心中不由一颤，连忙为自己辩解。 第429章嫉妒与阴谋 孟千凝心中畏惧，开始急切地为自己辩护起来：“小师兄，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那个样子啊！” 她说，那天是华歌远跟她开了个玩笑，打了个赌，赌她能不能让小师兄变成黑虎的模样，必须让他亲眼看见才算是有效。 赌注是她非常喜欢的一只四阶异兽七彩天莺幼鸟，毛茸茸粉嫩嫩的极为可爱。羽毛还未长出来，正处于幼年期，这个时侯开始养起来，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主人。 等以后它长大了生出了七彩翎羽，就能歌善舞，声音美妙，歌喉动听，舞姿炫目，再是美丽不过。 孟千凝听了华歌远的要求，觉得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难度。就算是小师兄已经成了人族唯一的帝君，可是对她依旧是十分爱护。让他变成黑虎的样子给她看看，绝对不成问题，只要不上手去摸就行。 她也根本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变成黑虎又怎么样啊？这个念头根本就没有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所以，在人族胜利二十周年庆典的中午，华歌远派人来跟孟千凝说了自己去星海殿的时间之后，孟千凝就掐着时间哄着求着清辉变成了一头小黑虎。 谁知道来的根本不止华歌远一个人，还有四五位富有声望的人族藏珠、灵珠修者。 他们看见一头金焰黑翼虎趴在星海殿正中间的座位上，都是一愣。 有人当时就拿出了武器要动手。因为这个时侯人族和兽族决战刚刚过去没多久，今天又是庆祝人族胜利二十周年，这些人心中本来就惦记着这些事情，又在星海殿看见了非常令人敏感的异兽，当时就往最可怕的地方去想了，以为是兽族 刺客溜了进来准备行刺清辉帝君的。 孟千凝说，当时她都给吓蒙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进来就打就杀。 华歌远也表现得十分惊讶的样子，好像他从来不知道黑虎和清辉的关系一样。 孟千凝大声解释，说这是夜影帝君，不是什么兽族刺客。 几乎所有人都不肯相信，说夜影帝君不可能有兽族血脉，他是人族的英雄，不可能是兽族的奸细。 可是，就在这个争执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已经开始动手了，然后所有人就好像得到了统一命令一样，各种攻击全都向着清辉发射了出去。 清辉嗤笑了一声：“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口才这么好，能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 以前总是只惦记着玩耍的孟千凝，现在也长大了啊。毕竟，已经是一千多年过去了，这个孟千凝，除了还有那张脸那个肉身之外，大概与过去的孟千凝并没有其他相同了吧。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当时的情景，只听孟千凝的话，清辉真的会觉得孟千凝完全没有任何责任，就只是一时顽皮和华歌远打了个赌而已。 “可是，那杯你亲手递给我的碧园春醪是怎么回事？”清辉冷笑着问道，“你恨我，想让我死，现在也已经无需掩饰，又何必再装模作样、避重就轻呢？” 碧园春醪种的迷魂药，能够让他这样的修为都迷蒙了小半个时辰，绝对不是凡品，也不是孟千凝所能拿到的东西。 孟千凝亲手给他端了过来，看着他喝完，和平时的每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人人都在庆祝人族胜利二十周年，清辉自然也是自豪的，可是在自豪之中，夹杂着对于师尊的怀念和对于自己的自责。如果他的修为再高一点，反应再快一点，师尊就不会因为救他而死。 所以，清辉躲开了外面整个天玄山上下一片喜庆的气氛，缩在自己的星海殿里，心情郁郁。 这个时侯，孟千凝来了，还非常善解人意地带来了碧园春醪。还跟他开玩笑说，让他变成黑虎给她解闷，就给他喝酒。清辉原本就有在心情沉重压力很大的时候变成黑虎解压的习惯，这个时侯也只是微微一笑，就顺势答应了。也不仅仅是为了那杯酒，只是想要让师尊临死都在惦记着的小师妹开心一下而已，这已经是他能 够为师尊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然后，孟千凝就亲手给他倒了酒。小黑虎喝了一杯，就有点昏昏沉沉，感觉到事情不对。然后就发现华歌远带着人闯入了星海殿。 根本没有人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刚变成人形站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就被劈头盖脑漫天飞舞的灵器包围了。 清辉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那五个人，根本就是存心而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他不知道华歌远用什么代价让这五个当时实力都排在人族前十的修者这样卖力地对付他，但是他能分辨出谁是真的想杀他。 对于他来说，没有成为帝君的修者，全都不值一提。 可是碧园春醪种的药物效力太强，他出手迟了一分，就被众人拼力砸成重伤。当然，到了后来被囚禁的日子里，他无数次的回想之后，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基本上是完全凭着本能杀了出去，方天画戟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连他称之为二师兄的那个人也被他杀了……清辉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眸中的情绪已经冷漠如冰。 孟千凝的嘴不由自主地向下撇去，根本忍不住如同断线珍珠一样的泪水。“小师兄，我真的没有想要你死的意思。我是怕你不同意变成黑虎，所以才会想带着碧园春醪去讨好你。”她拼命地摇着头，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小师兄，我怎么会要你死呢？你活着能够庇护我平安，你 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清辉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能够看透她的五脏六腑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强撑着不肯承认有意思吗？那你告诉我，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为什么在约定的地点，等来的是华歌远带着人准备好的埋伏？”想起当时的情景，清辉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单纯到了傻子 的地步。当时的清辉，还没有发现华歌远是幕后黑手，只以为这一切是一个阴差阳错的巨大悲剧，所以当华歌远以师兄的身份站出来，一脸悲愤、惋惜、心痛、着急地劝他到天玄宗中说个清楚，把事情真相弄清楚 的时候，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但是，一踏上天玄山定海峰，他就被早已备下的森严阵法困住，无数修者齐心合力，将他彻底囚禁了起来。 他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最终却还是落在了那些人手中。 从此他就开始经历了各种非人的遭遇。 而这个悲惨命运的关键点，就在于华歌远怎么会知道他和孟千凝约定的地点？ 显然是孟千凝出卖了他，第二次出卖了他。 可是现在孟千凝却一脸的委屈和无辜，好像她什么也没做过一样。清辉实在是厌恶她这种强行装无辜的做法，眼睛里的光芒寒冷犀利，狠狠地刺在孟千凝的脸上：“孟千凝，你也知道，因为我对师尊的誓言，我不会杀你。所以，你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忌讳的，请把你这样 对我的原因告诉我，让我知道知道我是哪里对不起你。” 孟千凝躲不过去，终于低着头抽泣着说道：“那天，大师兄带来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楚离月和清辉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慕清溪。 孟千凝似乎是豁了出去，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嫉妒情绪。 她抽泣着告诉清辉，她原本就在星海殿看到过清辉和那个女人做那种事情，心中十分痛苦。 没多久，清辉就出了事，杀了无数人族修者，强行冲下了天玄山，下落不明。他在人族民众心中的形象，一夕之间就从人族英雄变成了兽族奸细。 孟千凝觉得自己害了清辉，每天以泪洗面。 结果过了没几个月，华歌远竟然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来让她安排，说这是清辉的女人，已经有了清辉的骨肉。虽然清辉犯了错，但是他们都知道清辉是冤枉的，他不可能是兽族奸细，这只是一场误会。 那么，误会总有弄清楚的时候，作为清辉的师兄妹，他们在这个时候应该想办法去帮助清辉，其中就包括照顾清辉的女人和孩子。 孟千凝当时就拉下了脸，说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哪里有能力照顾别人。再说了，她还是一个未婚少女，怎么会照顾孕妇？简直是荒谬。 华歌远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合适，所以就把那个孕妇安排在了星海殿，然后找了几个民间经验丰富的稳婆伺候。 不过他还是要求孟千凝有空的时候去和这个孕妇说说话，或者这个孕妇散步走到她那里的时候，好生招待一下。 孟千凝郁闷得要死，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她倒是没有兴趣去找那个大肚子女人说话聊天，一看到那个女人孟千凝就想到那天在星海殿中看见那个女人和清辉抱在一起的情景，心里就觉得恶心反胃，甚至有一种杀了那个女人的冲动。 可是那个女人简直就像是不知死活一样，有事没事就要在孟千凝面前出现。见到孟千凝就故意挺着肚子说清辉如何对她好，他们以后一家三口如何幸福，好几次孟千凝都觉得自己忍不住要杀掉她了。 可是华歌远似乎真的很在乎这个师弟的女人，这个女人身边总是跟着几个修为不错的弟子保护着，孟千凝恨得要死也没办法动她。 楚离月和清辉再次对视了一眼：慕清溪。【慕清溪没说实话啊。】当初慕清溪可从来没提过她还干过这种事情，难怪她居然有胆量在清辉出事前就去找他威胁他，恐怕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和自己上床的不是真的清辉，而且这件事情是针对清辉的一个阴谋吧。 第430章难道是双重人格 慕清溪不管是去威胁清辉娶她为妻还是在大雪山的陵墓之中，都没有提过她曾经和华歌远合谋，故意刺激孟千凝的事情。 她应该是猜到了华歌远想要针对清辉做些什么，所以想要利用这一点达成自己的私欲。没想到清辉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只觉得她的行为太过荒谬。 试想，莫名其妙地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跑过来说她有了你的骨肉，要你娶她，谁不把她当成脑子有问题啊？ 对于清辉来说，他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怎么会想得到有人在他的寝殿中安排了这样一幕大戏呢？ 慕清溪恐怕也是有口难言，她如果说出来实情，引起了清辉警惕的话，那么清辉根本不需要她就能解决问题，她就没有了要挟清辉的办法。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时机是清辉被陷害之后，却又被害死之前。如果她能够告诉孟千凝真相，消除孟千凝对于清辉的恨意，孟千凝愿意出头为清辉作证，指证那个在背后设计清辉的华歌远，两人合手， 未尝不能为清辉洗刷清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慕清溪最终在清辉被陷害之后远走东北，放弃了当初的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清辉背上了无法摆脱的罪名。 这些，在当初慕清溪对红衣夜清辉的陈述中，根本没有提到一个字。 现在楚离月和清辉听了孟千凝的讲述，才知道慕清溪还曾经在清辉被陷害逃出天玄山之后，来到定海峰上，以怀着清辉骨肉的清辉女人的身份，做了那么多事情。 看来，慕清溪不知道是被华歌远利诱还是威胁，总之是和华歌远沆瀣一气，站在了清辉的对面。她的任务恐怕就是刺激孟千凝，让孟千凝对她产生嫉妒，对清辉因爱生恨。 然后，不管是华歌远从孟千凝这里套出了她和清辉约见的地点，还是孟千凝根本就是奉命去将清辉引出来，总之是在孟千凝的协助下，华歌远成功地诱捕了清辉。 【你当时为什么又去找孟千凝？】楚离月不解。 清辉握紧了楚离月的手：【自然是想弄明白那天的真相。】他当时根本没想到背后指使的人是华歌远，只是不明白孟千凝为什么会这样害自己。他自忖自己一直把孟千凝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尤其是师尊陨落之后，更是对她几乎有求必应，根本想不出来她有什么 理由害自己。 可是碧园春醪中确实有最强效的迷魂药，也确实是孟千凝亲手端给他的；被看做铁证的黑虎形态，是孟千凝让他变的……这些显然不是巧合。所以清辉休养好之后，就决定去找孟千凝问个清楚。 他用暗影身法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孟千凝的住处，可是孟千凝一见他就开始脱衣服……那时候的清辉虽然修为很高，但是在这方面却很青涩，直接吓得往后就退，在外间等待。 孟千凝却说他深更半夜来到自己闺房，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清辉自然不肯承认，于是孟千凝就说自己要洗澡…… 当时清辉还没从心底里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对孟千凝十分不满，却还是约好了第二日两人见面的地点，就这样纯良地退走了…… 楚离月听了他的讲述，用一种完全无奈的目光看着清辉，心中被无数省略号填满。 清辉都已经落到了人族公敌的地步，却还是没有想过把孟千凝当成仇敌，才会被孟千凝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欺骗。 然后，第二天的见面，来的就是早有准备的华歌远……明明清辉修为那么高，可是却因为对于定海峰诸人的特殊感情，被他们欺骗玩弄。该说他蠢吗？可是到了现在，他还不是同样没有准备去杀孟千凝？即使对于孟千凝，他怀有深深的厌恶和反感，可是因为 当初海音帝君临死前的恳求，他始终没有想过杀掉她。楚离月相信，如果敌人不是定海峰的人，清辉绝对会变得机敏狠辣，绝对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可是他心里一直把华歌远、孟千凝当成自己家人，所以才会在情况那么恶劣的时候，仍旧对他们保有一份 最后的信任。 信任，是一种太脆弱的东西。很多人毕其一生都未必能够拥有。有的时候想一想，能够拥有信任他人的能力，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清辉经历了那样的黑暗，可是却并没有丧失这种宝贵的能力——他已经给予了楚离月全部的信任，这说明，他天生就是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楚离月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却真切的笑意，将被清辉握着的手调整了一下，和他十指相扣：【真的很蠢啊。】清辉也无奈地点头。在他之后从沉睡中醒来的无数岁月里，他就在镇守山弥漫着白雾的陵墓之中，一次次地将过去的经历掰开揉碎琢磨，然后组装拼凑起来，无数个曾经被他忽视的细节从他的记忆之中跳 出来，让他明白，有很多事情他并不是没有看到，只是没有去想罢了。 虽然有些背后的东西他还不能完全了解，但是凭着他杀死的那些人的记忆，加上他当时忽略的种种细节，清辉已经开始怀疑到了华歌远身上。 他愤怒过、仇恨过，甚至想过一旦他能够脱离禁锢，就把整个世界毁灭，让那些不知道感恩的人族全部都去死！ 他更是曾经发誓要不择手段，做一个坏人，来报复那些陷害他、虐待他的修者和他们的后人。 可是在和楚离月越走越近之后，那些疯狂的念头慢慢地平息下来，现在的他只想弄清楚事情真相，然后将所有欠他的都讨回来，再也没有了毁灭世界、大肆屠杀的想法。 清辉脸上自嘲的笑容和楚离月脸上看似无奈实则宠溺的笑容几乎是同时出现，深深刺痛了对面的孟千凝的心。 她捏紧了自己放在石桌下的拳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懊悔、酸楚、悲伤、怨恨、不甘……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原本楚楚可怜的脸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小师兄……”孟千凝低低地叫了一声，清辉俯下头正看着楚离月的脸，两人目光相对，根本没有注意孟千凝脸上那种纠结的表情。 看着对面两人几乎当她不存在一样，只沉浸在彼此的目光中，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孟千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决绝，仿佛冲破了什么桎梏，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小师兄！” 清辉和楚离月这才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她，四只眼睛中包含着几乎完全相同的情绪，冰冷而鄙夷的目光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孟千凝的神色不断变化，终于她站直了身体，整个人再次恢复了刚才面对华歌远时候的冷硬淡漠。 她看着清辉的脸，眸子里没有了刚才的柔弱，连声音都变得清冷起来：“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也不会杀我，我还是要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下去。”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对于她这种变化十分好奇。 这个孟千凝难道还有双重人格？在危险的时候就会让这个冷硬坚强的人格出来？然后危险过去的时候，就是刚才那个白莲花似的楚楚可怜、处处洗白自己的人格？ 孟千凝看了楚离月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冰冷：“楚家主想必也会为了你的男人，继续收留我吧？” “当年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再多说。”她站起身来，转身就向着亭子外面走去，“那么就多谢楚家主了。” 楚离月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孟千凝的姿态摆得很高啊，明明是要吃她的住她的，还要靠着清辉来保护她的安全，避免被华歌远抓走给海音帝君报仇，凭什么在楚离月面前摆这种架子？ “且慢。”楚离月等到她走到了亭子外面，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阻拦。 孟千凝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目光淡淡地看向楚离月。 楚离月背着双手故意慢慢地走向亭子边缘。 孟千凝身材娇小，本来就比楚离月矮了大半个头，现在又站在亭子外面的假山上，而楚离月却站在亭子里面高出地面将近一尺的石台上，这就造成了楚离月比她高了将近半米，低头俯视孟千凝的局面。 楚离月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倨傲：“孟小姐，你的多谢就是双唇一拍，说两个字这么简单？” 孟千凝的脸色沉了下来，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可忽视的气势来。她明明比楚离月矮了那么多，可是气势却一点也不比她逊色。 楚离月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刚才能够从华歌远的嗜血藤下逃生的人，方才面对华歌远都能那么硬实，在她面前也难怪根本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那么楚家主想要什么感谢？”孟千凝用讥讽的目光看着楚离月，“难道你学了海潮清音功法还不够？” “眼力不错呀。”没想到虽然现在不过是成珠修为，孟千凝却还能这么轻松地看透楚离月的功法，这种眼力和感知能力，的确超出一般的修者太多，到底是曾经达到过化珠巅峰修为的人。 楚离月嘴角带着冷笑：“不过，海潮清音功法的创始者是海音帝君，传授给我的是夜影帝君，又和你孟小姐有什么关系呢？”她顿了顿，恍然大悟道：“看看我，这不是傻了吗？当然是有关系了，两个人都被你害得死无全尸，这关系不是太特别了吗？” 第431章简直像是两个人 孟千凝的目光更冷了，可是楚离月却丝毫没有察觉似的继续说了下去。“华歌远一直说你脸皮厚，我觉得他说的真是太温和了。你不仅能够把被自己害得那么惨的人当作不存在，而且还能够理直气壮地继续驱使他们为你效力。同时你还仍然觉得，那些被你害惨了的人，所有的 东西还都应该是你的——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楚离月俯视着孟千凝，十分刻薄地问道：“是不是海音帝君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你的脑子丢在了草丛里没捡回来啊？或者，是把你的良心丢在了草丛里，被狗吃掉了？”孟千凝多次出卖清辉，楚离月本来就十分厌恶她。现在孟千凝居然觉得楚离月为了讨好清辉，所以就必然要白管她吃住？她以为她是清辉的什么人？她以为她凭了什么在这里像一个主子一样使唤楚离月这 个真正的主人？ 楚离月从来不是一个高雅的人，也不是一个含蓄的人，她是一个和无数三教九流打过交道的雇佣兵团长，在恼怒的时候，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顾及对方的面子和感受。 孟千凝这样的渣滓，自私到了极点，还需要给她留什么面子？ 被楚离月用这样的口气挖苦和嘲讽，孟千凝禁不住勃然大怒。她挺起了胸膛厉声喝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清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楚离月的背后，他伸出一只手，极具象征意义地揽住了楚离月的腰，冷笑着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对我的事情发表意见？” 楚离月也发出来讥讽的笑声，向着清辉靠了靠，像一个典型的大反派一样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们的事情轮不到我插手，那你为什么还要住在我的地盘上又吃又喝流连不去呢？”“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说我是一个没有资格插手的外人了？这大概就是华歌远，不停地说你脸皮厚的原因吧！其实我觉得你这不叫脸皮厚，你这就叫公主病，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爹你妈，活该 伺候你到死。” 楚离月的语气冷漠得和孟千凝之前的语气有的一拼：“只可惜，你不是公主，把你当成公主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补充了一句，“连尸骨都已经荡然无存。” 清辉搂着楚离月的肩膀，大手不由用力握紧了她的肩头，黑眸中寒芒毕露。 孟千凝眼睛里的锐利和冷硬更加明显了，可是她却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清辉，又看了看楚离月，大概是认清楚了形势，所以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向外走去。 楚离月却不肯放过她。她和清辉并肩站在亭子里的石台上，在孟千凝背后淡淡说道：“孟小姐如此自尊倨傲，想必也不会接受我这个与你无关的人的馈赠和平白的招待，那就请你在接下的时间里好好想想，用什么为这段时间在楚 家的食宿付账吧。” 孟千凝的背影僵了僵，但还是挺直了脊背，维持着骄傲的姿态，走下了假山，慢慢绕过树木花草，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清辉和楚离月并肩站在假山顶上，看着月光下那个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两人的神色都有些诡异。 终于，楚离月首先说话了：【我虽然不了解你这位小师妹，但是却觉得她方才的表现明显有些不正常，你说呢？】 清辉仍旧用一只手揽在楚离月的肩膀上，轻轻点点头说道：【简直像是两个人。】 那个脆弱的、喜欢为自己辩白、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的性格，和当初的孟千凝倒是一模一样；可是那种冷硬漠然的气质和举止，却是以前从来没有在孟千凝身上出现过的，倒是有几分像师尊的样子。他有些不解：【你说孟千凝喜欢的是我，才会因爱生恨被华歌远挑拨，才会接连出卖背叛我，可是我明明亲眼看到她在背后凝视华歌远的目光，那种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绝非普通师兄妹那种情感。 】 清辉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能回答这个疑问。【而且你也看到了，孟千凝虽然口口声声说，她进入镇守山陵墓是为了赎罪，想要陪我沉睡。可是事实上，她还没有进入镇守山之时，就已经开始模仿师尊的气质和举止，才会被华歌远厌弃疏远，才会决 议闭关。那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离月也想不出来原因。 过了半天，她才开玩笑一样说道：【也许她心里对你们两个人都很喜欢，所以最后就生成了两个人格，一个软弱的喜欢你，一个冷硬的模仿海音帝君去喜欢华歌远。】 说着，楚离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想法不错——若能东家食西家宿，岂不两全其美？】 清辉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都想什么呢！】 这世间如果有哪个女人胆敢想要把他和华歌远全都收入自己囊中，清辉绝对是对她佩服之极了，那个女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孟千凝回到自己的住处，院子里已经一片狼藉。 原本精致小巧的小院，现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方才那些血红色的藤条突然从地面下冒出来，直接从孟千凝的房间中钻了出来。 当时孟千凝已经吃了晚饭，沐浴之后上床休息了。因为她不喜欢让丫鬟守夜，所以当时藤条冒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孟千凝一个人。 她用阿含树叶护身，才冲出了嗜血藤的包围。 当时只顾着逃命，根本没有余力回头看。现在回来一看，整个房屋的墙壁已经倒塌的七七八八，正房基本上全都毁了。 倒是两边的厢房还保持了完整，小院中亮着灯火，管事嬷嬷正带着几个仆妇和丫鬟收拾东西。 看到孟千凝一身白色衣裙、披散着头发从院门口走进来，管事嬷嬷饶是阅历丰富，也差点愣住了。 孟千凝知道这些人恐怕都是楚离月的眼睛，名义上是服侍她，实际上都肩负着监视她的责任，所以脸色也是淡淡的。 管事嬷嬷也姓楚，是楚离月特意让人挑选出来的，修为凝珠，不过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她也知道家主对这位并不是真的亲热，选她来做什么，楚嬷嬷也是心里有数。 楚嬷嬷愣了一会儿，马上就迎上去，告诉孟千凝正房毁了，不过已经向大管事报告过了，大管事已经安排了另外一个住处，请孟千凝换个地方住。 孟千凝也不多说，淡淡地应了，就带着几个丫鬟和楚嬷嬷一起换了地方，一应杂务都有人料理，她又洗了个澡就睡了。 虽然楚离月方才说话很难听，孟千凝当时也十分愤怒，但是现在却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她之所以愤怒，不过是因为楚离月说话太刻薄，对她毫无尊重罢了。 至于楚离月说，让她交食宿费的事情，孟千凝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 她早已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堂堂天元帝国四大世家之首的楚家，还能养活不了她这么一个吃白饭的？ 孟千凝不相信楚离月就会因为这个把她赶出楚家，好歹清辉还在呢。清辉不能让她死，楚离月就不会真的让她走。 刚才楚离月说话越刻薄，越说明她不会将自己赶走。否则她只需要直接派人动手就行了，何必亲自上阵来侮辱自己？还不就是因为拿她没办法？ 华歌远羞辱自己，是想要激得自己一怒之下离开楚家和清辉的庇佑，给他下手的机会；楚离月的手段和目的还不是一样的？只要自己不动身，不管如何就是在这里住着，楚离月就毫无办法。 就算是她再恼怒，也不能完全不顾清辉的感受。 至于清辉，孟千凝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他一如一千多年以前，依然还是一个忍不住心软的性子啊……看似冷漠犀利的夜清辉，实际上内心柔软；看似温和友善的华歌远，实际上心冷如刀。 她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沉入了睡乡。 第二天早上，刚刚吃了早饭，丫鬟就进来禀报，说有一位楚家女修前来拜见。 孟千凝十分诧异，她和楚家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往来，为什么会有人来拜访她？ 那位楚家女修跟着丫鬟走进来的时候，姿态还是十分客气的，礼节周到：“在下楚青眉，见过孟小姐。” 楚青眉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修为也不过是凝珠七转，不过看神情却十分精明，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后宅女子。 孟千凝目光微闪，请她入座，带着疑惑问道：“这位楚夫人，我与你素昧平生，不知道夫人来此，有何指教？”楚青眉梳着发髻，明显是已经成婚了。楚青眉在座位上微微向前倾身，看起来十分有礼貌。她微笑着说道：“孟小姐，我家家主说了，孟小姐毕竟已经不是家主未婚夫的师妹，没有道理平白住在我们楚家。所以，让我来和孟小姐商谈一下，到底 孟小姐该如何为在我楚家的食宿花用付账。” 孟千凝的眉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秀丽的大眼睛里闪烁出凶狠的光芒，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身边的桌子上，瞬间就把一张上好的黄花梨木桌子碾成了粉碎。 楚离月真的敢！ 她居然让一个凝珠修者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杀气从她的目光中散发出来，那一瞬间，孟千凝下定了决心，必须杀了这个胆敢当面羞辱她的楚家女修，才能让楚离月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第432章当面羞辱 孟千凝目中闪动着杀机，手掌无声无息地抬了起来。虽然如今她的修为已经下降到了成珠水准，但是捏死几个凝珠蝼蚁，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可是，她的手刚刚举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对面的楚青眉就已经含笑说道：“我来之前，家主叮嘱了：如果有人胆敢在楚家领地上伤害楚家人一根寒毛，她绝对要把此人当成不共戴天之敌，必然让她死 无全尸。” 孟千凝微微一愣，知道楚离月早已有所准备，这番话显然就是针对她说的。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楚青眉继续说道：“家主还说了，她昨天晚上听见有人说，可以将一个活人掏空血肉做成皮肉傀儡，将她的神魂禁锢在皮囊之中，让她永生永世受尽折磨，永无无法解脱。家主觉得，这 样的处罚比较适合对付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用华歌远在威胁她了。 也就是说，如果孟千凝敢动楚青眉一根头发，楚离月就敢将她赶出楚家。没有了清辉的庇护，华歌远立刻就会把她抓回去好生炮制。 孟千凝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看着站在门口垂着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楚嬷嬷和丫鬟们，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全都是楚离月的人呢。 她如果真的杀了这些人，以昨天楚离月那种刻薄而没有风度的态度，说不定真的就敢以此为理由把她给赶出去。 虽然她并不是特别害怕落入华歌远的手中，可是有的事情，她必须完成。现在她还不能离开楚家！楚离月的这次羞辱，她受了！但是，她也记住了！ 想到这里，孟千凝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愤怒，淡淡吩咐道：“还不把东西收拾一下？” 丫环们无声无息地走上来，很快就把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接着又抬来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黄花梨桌子放在原处，看起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楚青眉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仍旧坐在孟千凝的对面含笑看着她。 虽然姿态非常有礼貌，但是楚青眉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孟小姐，家主说，昨夜就已经让你好好想一想了，不知道今天你想好了吗？到底是一个什么章程？” 想一想什么？还不就是什么食宿花用？没想到楚离月还真的把这些话当真了！ 孟千凝冷笑着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这就是四大世家之首楚家的待客之道！” 居然还能够特意派人来当面要食宿费用？这样的事情，就是一个最下层的贫困人家都做不出来！哪里还有一点世家的气派？ 楚青眉依然带着微笑，十分温和地说道：“如果是客人，楚家自然有待客之道。”言外之意，有些人根本不能算是客人，比如说孟千凝。 楚青眉是楚念之特意从楚家女修中挑选出来的，机敏胆大，口才便捷，见识广阔。在来这里之前，楚离月亲自接见了她，和她进行了一番谈话。 这位一直被传说是那位大人师妹的姑娘，居然是一个让家主都十分厌烦的人物。 楚离月给了她一些东西，将一些应对的话语和立场交代了一下，让她尽力刺激孟千凝，逼她离开楚家。 所以楚青眉对于孟千凝是丝毫没有忌惮。 而且楚青梅在世家之中见得多了所谓的妹妹，包括什么表妹、师妹、义妹，这些称谓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掩饰野心和暧昧的幌子罢了。 他们楚家火凤家主修为高深，天资横溢，世间少有。可是还是有些女人不要脸，不自量力，装得楚楚可怜的，就是想要接近家主的男人。 在楚青眉的心中，已经将孟千凝看成了一个想要抢楚离月男人的小白花、第三者，怎么可能对她有任何的好感和客气呢！ 不错，孟千凝修为比她高，但是这里是楚家！ 而且既然孟千凝都已经是成珠修者了，这么高的修为到外面什么地方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非要待在她们家挂着那位大人师妹的名义，显然是别有用心。 还有，成珠修者怎么可能这样柔弱不堪？明明修为不低，偏偏要装什么装？不就是觉得他们火凤家主英姿勃发，明艳照人，所以故意装出与家主截然相反的形象，想要吸引那位大人吗？ 怀着这样的鬼胎，居然还好意思在她们家白吃白喝，难怪家主要她来恶心这个女人了。 孟千凝握紧了拳头，小脸发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那你们家主到底想要什么报酬？”她咬着牙问道，“一块上品玄晶够不够？” 楚青眉微微向前欠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起来，一块上品玄晶在神京城最豪华的客栈住上一个月也是足够了。” 孟千凝抬起了下巴，嘴角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一块上品玄晶就能够打发她，还是四大世家之首的家主呢！丢人，小家子气。“不过……”楚青眉语气一转，温和地说道，“我楚家岂是什么客栈能比的？客栈只要有钱就能住，我楚家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够进来的。所以，想将楚家的食宿花销按照客栈的水准来计算，那未免有点 太看不起我楚家了。” 孟千凝这才知道对方刚才是故意戏弄她。她的脸涨得通红，一拳捶在新换的桌子上，桌子稀里哗啦坍塌下来，落了一地的碎片。“孟小姐，虽然我们楚家是千年世家，积蓄丰厚，但是越是如此，楚家家训却越是教育子孙后人要惜物惜福，绝不能浪费奢侈。黄梨花木如今也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家主用来待客，也是好歹给你几分面子 ，你就不能这样糟蹋东西啊！”楚青眉微微蹙起眉头，一脸苦口婆心地说道。 孟千凝怒了：“什么东西？两个桌子也犯得着你在这里跟我啰嗦？你不是在跟我算花销吗？把这两个黄梨花木桌子都算进去行了吗？” 楚青眉点了点头：“虽然如此，孟小姐还是惜福为好。”她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一张黄梨花木桌子就算一颗上品玄晶吧。”孟千凝差点站起来，她瞪着一脸温和笑意的楚青眉：“你这是准备抢劫吗？还是觉得我不懂物价？拿我当冤大头了不成？一颗上品玄晶就算买不了百十张这样的桌子，好歹买个十张八张的，总能做到吧？你 居然就敢给我开这样的价格？” 真是欺人太甚啊！ 楚青眉笑着摇了摇头：“孟小姐可以选择赔偿原物啊。只需赔偿两张和刚才的黄梨花木桌子一样的新桌子就可以了。也未必非要给钱给玄晶嘛。” 孟千凝看了楚青眉一眼，冷哼道：“有何不可？”她有钱难道还能买不到东西吗？ 楚青眉的态度看起来十分殷勤：“那么不如我现在就安排人带孟小姐亲自出去采购吧。” “这一点小事还需要我亲自动手吗？”孟千凝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大不了我多给你们赏钱也就是了。”楚青眉不由笑了起来：“孟小姐，您可真是把我们家主不当回事儿。您如今得罪了我们家主，却还没有被赶出楚家，已经算是家主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了。你看看这些人，她们哪个能和您相比？又怎么敢 像您一样，得罪家主呢？您就是给她们多少钱，也买不来她们的脑袋呀！” 孟千凝抬头看了一圈，所有的丫鬟都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去看她的眼神。 也是，她们都是楚家的丫鬟，她们的家人都在楚家生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孟千凝给自己家里招来祸患呢？ 孟千凝心中越发厌恶：“那就是说，我就算是有钱也买不来两张桌子了？” 楚青眉摇了摇头：“怎么会？刚才我就已经说了，如果孟小姐想要出去买东西，我会派人陪着你出去，带您去最好的家具老店。” 孟千凝心中冷笑。陪着她出去？楚离月心里很清楚，她现在根本就不敢离开楚家领地，生怕离开了清辉的庇护，随时就会被华歌远抓走，这个时候让她出去买东西，不就是让她去送死吗？ 冷冷的看了楚清眉一眼，她淡淡说道：“不必了，就按你说的，一张桌子一颗上品玄晶吧。” 看了她的反应，楚青梅心中已经对于家主之前的猜测十分笃定。 果然，这位孟小姐不敢离开楚家，所以这么离谱的价钱她都愿意接受，只求不让她亲自去买东西。 “孟小姐真是出手大方，佩服佩服。”楚青梅语气十分真诚地夸赞。 孟千凝心中恼怒不已，脸色十分难看。钱倒是小问题，关键是被一个小人物这样肆无忌惮地敲诈，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楚青眉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就伸手说道：“既然如此，请孟小姐现在就将这两张桌子钱交给我吧，我正好到管事面前把这些帐平了，免得这满院的下人都要受到牵连。” 孟千凝面色冷硬如冰，从袖子里掏出了两颗标准的上品玄晶，对着楚青眉的面门就丢了过来。 她是存心让楚青眉出丑，发泄一下自己这半天被楚青眉含笑羞辱的怨恨。 所以这两颗玄晶速度很快，而且两人距离又近，楚青眉的修为又比她低了不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几乎是一瞬间，两道白光如同电光闪过，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向了楚青眉成熟风情的脸。孟千凝脸上露出了冷冷的笑意。她不杀了这个女人，但是让这个蝼蚁受些皮肉之苦，总是可以的吧！ 第433章强烈的违和感 距离又近，孟千凝修为又比楚青眉高太多，所以楚青眉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两道白光瞬间就向着楚青眉的面门落下。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兽吼，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虚影突然从楚青眉身前闪现出来。 那是一条巨大的鼍龙，长颚短尾，双目鼓起，四爪踏在海面上，背上的鳞片犹如盔甲，口中吞吐着云气。 它站在云海之间，不停地翻波五浪，吞云吐雾。 孟千凝几乎都愣住了，她直直地看着这条鼍龙的虚影，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鼍龙的虚影从楚青眉身前闪现出来，一下子就挡住了两条白光。 它一张嘴就将两颗上品玄晶咬住，开始咔吧咔吧地咀嚼起来，很快就抬起头咽了下去。 吃了两颗上品玄晶，它丑陋而凶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一双眼睛盯着孟千凝看了两眼，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和无数云雾和海水组成的背景一起消失了。 孟千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阴沉着脸坐在座位上，声音中带着愤怒：“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 不过，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想明白了其中的情况：“原来，连这个他都给了楚离月？这可是……真是……” 孟千凝咬着牙，嘴角抽抽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看起来，楚离月还真是能讨好他呀！什么好东西都从他手里哄出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楚青眉才反应过来刚才孟千凝做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是一双眼睛却狠狠地看着孟千凝。如果不是有家主提前给她的灵器护身，这个时候，她就算不死，脸上也要被砸出两个深坑！就算是能够服用灵药治愈，脸上的疤痕恐怕也很难彻底消除。如果真让孟千凝得逞，这以后她的生活可就毁了大 半。 真是够阴毒的，孟千凝害怕被家主赶出去，不敢杀她，就用这样的办法来害她。 更何况孟千凝刚才这话，分明是在说家主跟黑虎大人在一起就是为了从黑虎大人这里得到好处，所以才会努力讨好黑虎大人！ 他们以前不知道，可是这段时间偶尔见过那位大人和家主在一起，就是瞎子也能感觉到人家两人之间的情意深厚！哪里是孟千凝揣测的这种龌龊关系！ 楚青眉看向孟千凝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小刀，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她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孟小姐果然嚣张，住在我楚家还要打我楚家的人，而且还公然污蔑我们家主，真是居心叵测，令人齿冷。您这样的人，果然不配做我楚家的客人。” 楚青眉也不再多说，反正想要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想要知道的也探查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跟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浪费时间了。 她也不等孟千凝说话，就自己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孟千凝说道：“孟小姐，今天我可没有收到你那两张桌子的赔偿费，明天就要翻倍；同理，食宿费用亦是如此。” “后天就要再翻倍。孟小姐财大气粗，一定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费用。”楚青眉的声音里带着冷笑，就算是孟千凝这会儿双手奉上玄晶，她都不会接了。 孟千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让她向一个楚家下人服软？怎么可能！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青眉消失在院门口。 孟千凝的眉头拧在一起，双目阴冷地望着楚青眉的背影。 明天翻倍，后天再翻倍？这样下去，她就是有再多的玄晶也不可能支付得起。 孟千凝坐在原地，拧着眉毛思考起来：楚离月到底想要什么？ 楚离月不可能真的缺她的食宿钱，之前她在楚家住了好几个月，楚离月虽然并不热情，但是一个月总要来一次，询问她住得是否习惯、下人是否尽心、吃饭花用是否充足，总也是一个正常的主人的姿态。她突然想要羞辱自己，要么是想给清辉出气。毕竟前一天华歌远说自己害得海音帝君尸骨无存，清辉很是愤怒，却被誓言束缚，不得不继续保护自己的安全。楚离月那么用心讨好他，想要替他出气也是有 的。 要么就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对楚离月表现出来的不屑和倨傲，惹恼了她。她看见自己已经不得清辉认可，之前可能强忍着不曾发出的嫉妒也敢发泄出来了。 所以，楚离月才会派出一个这样修为不高的女人来羞辱自己。楚离月就是拿准了自己不敢离开楚家，所以才会故意派一个凝珠修者来，而且还将从清辉那里哄来的鼍皮护心牌给了她！ 楚离月绝对是故意羞辱她！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孟千凝坐在屋子里，神色越来越冷。 楚青眉板着脸一路疾行，向着镇国公府中走去。 路上遇见一些熟人，也没有时间打招呼，只能点点头就擦身而过。 她从镇国公府的角门走了进去，很快就被一个侍女引到了楚离月的书房之中。 楚离月穿着一身家常的箭袖袍服，头上的长发很随意的扎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她懒洋洋地靠在书房的高背椅子上，对着躬身行礼的楚青眉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说说吧，她是什么态度？” 楚青梅是楚念之和楚青秀联手培养选拔出来的一个楚家女，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观察力比较强，性子机灵，口齿伶俐，楚离月才特意派她去办这件事。 楚青眉恭恭敬敬地回答：“家主所料不错，孟小姐似乎下定决心要住在咱们楚家，为了不出门去购买东西，甚至愿意接受贵得离谱的价格。” 看来孟千凝确实十分忌惮华歌远，所以，她躲到镇守山陵墓之中，又从镇守山跟到楚家，实际上一直都是想要让清辉庇护她？ 可是似乎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楚离月蹙起眉头，想要找出那一丝违和感。 楚青眉想了想，把刚才孟千凝看见自己身上那件灵器时候的反应，向楚离月描述了一遍。 嗯？孟千凝认识这个鼍皮护心牌？知道这是清辉的东西？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出现的那种违和感更加强烈了。 根据清辉的描述，华歌远为了这枚护心牌流泪的时候，孟千凝应该还没出生呢。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这又不是什么荣耀光彩的事情，海音帝君、清辉和华歌远都没有理由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而且孟千凝后来到了定海峰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小婴儿，过上五六年等她有了记忆开始懂事的时候，护心牌事件都过了好久了，谁还会专门在她面前提起？ 虽然不排除因为什么巧合，孟千凝知道了这件事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真的不太大。 楚离月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吩咐楚青眉：“这个灵器暂时交给你使用，以后每天到她院中算一次账，注意安全。” 孟千凝昨晚的样子根本就不把楚离月放在眼里，现在却被楚离月家族中身份不高的楚青木每天羞辱，楚离月就不相信她能够一直忍受下去。 人一旦被挑起了怒火和情绪，理智就会不翼而飞，很多谋划和阴谋可能就会控制不住地露出破绽来。楚离月就等着她出手呢，否则怎么会知道孟千凝死活留在这里想干什么？但是又不能让孟千凝就这样在她这里又是吃又是住过得舒舒坦坦的，然后还在背后暗算他们，而且她还给孟千凝足够的时间去从容 实施计划！ 楚青眉知道家主打定主意要恶心死这个姓孟的，她现在对孟千凝也是恨之入骨。 “家主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每天都去找那个女人恶心死她！ 楚青眉走后，楚离月在书房中坐了很久。 直到楚家现在的大管事求见，她才将自己脑海中的那些想法压制了下去。 楚家现在的大管事楚延珏是楚右鼎的侄孙，他这些天已经往楚离月这里跑了好几次了，主要就是向楚离月请示该如何张罗楚右鼎的化珠庆祝大典。 这种庆祝大典可是前无先例，不得不小心从事，不能出一点篓子。 要知道，在这片大陆上，化珠修者一直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几大世家中的化珠修者根本就不在世人眼中出现。大家能够知道的，也就是隐士宗门中的强者才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但是那一天楚右鼎搞出了巨大的声势，在其他几大家族以及神京强者们的眼皮下，成功晋升为化珠修者，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楚家已经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楚辂，楚辂死了，又出来一个比楚辂更天才的火凤楚离月。 就这还不够，楚家又多了一个化珠强者。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别人，是楚右鼎！ 楚右鼎在楚家的地位非常重要，可不是一般楚家族老所能比拟的。 如果没有楚右鼎，单单只是从楚辂到楚辙再到楚辕这中频繁更换家主的波折，就足以让楚家内部秩序混乱，元气大伤。 而正是因为一直有楚右鼎为首的几个耆老坐镇，楚家不但没有因为频繁更换家主而受到影响，反而更露出了蒸蒸向上的兴盛势头。 这固然是因为楚家出现了火凤楚离月这样的不世之才，不可否认的是，楚右鼎在整个楚家几乎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现在楚右鼎不但没有寿元结束离开人世，反而化珠成功再次拥有了百余年的生命和更多的可能，这对于其他的世家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这次筹备庆祝大典，必须不能出一点毛病，否则那些在背后羡慕嫉妒恨的，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第434章筹备大典，身有隐患 楚离月知道这段时间楚家风头太盛，背后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嫉妒和不满。 可是如今的楚家需要的不是韬光隐晦，而是必须将实力拿出来震慑他人。因为楚家已经不再是四大世家当中的第二第三位置，而是已经隐隐然跃居首位。这个时侯就算是楚家想低调，也无法躲过所有明处暗处的目光。倒不如索性亮出自己的实力，让那些窥伺楚家的人明白他们 的差距，打消心中的算计。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楚家的利益，才能庇护楚家子弟们安然成长。 对于楚家来说，现在最重要的筹码就是楚家有两位明面上的化珠修者，这已经远胜其他三个世家。 所以，楚右鼎的化珠庆祝大典必须办，而且要大办特办，要起到强烈的震慑效果。 这种想法，在楚右鼎成功晋级之后，楚离月就已经将和他提起，也得到了他的认可。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筹办楚右鼎的化珠庆祝大典就已经成为楚家近期最重要的事情。楚离月已经将请帖都发了出去，也得到了各方的回应，基本上所有收到邀请的家族和个人，都回复说到时候一定前来 恭贺。 不管是来看热闹也罢，还是抱大腿也罢，还是来打探虚实也罢，总之筹备化珠庆祝大典已经成为楚家当前头等大事。 楚家已经很多年没有举办过这么大规模、高档次的庆祝典礼了，所以几乎所有大小管事都忙得焦头烂额。 连楚离月也比平时忙了许多。平时楚家大部分事务都有章可循，不需要她来拍板决定，交给各位管事就能解决。 可是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先例，大陆上还没有什么化珠修者搞过这种庆祝大典，连参考都不好找。很多管事们不能拿定的事情，最终都交到了楚离月这里。 楚离月干脆临时成立了一个大典筹办小组，其中包括了几名楚家曾经在礼部、工部任职的子弟，能力都很强，只要她有什么想法基本上都能够被他们列出可行性报告，最后转化为现实。 作为一个好歹在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楚离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 她绞尽脑汁，将一些自己觉得很有创意的想法一个个说出来，然后被这个筹办小组一一通过各种手段完全可以通过用在庆祝大典上。 所以事实上楚离月已经差不多成了这场庆祝大典的总策划和总监制，到最后几位管事更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来找家主解决。 大管事楚延珏匆忙赶来，将如今的筹备进度向楚离月作了汇报，又把大典当天的程序安排拿给楚离月审查。 楚离月将其中的一些细节做了修改，尤其叮嘱大管事，必须对当天的迎宾人员严格要求，到时候来宾会很多，其中不乏一些非常有分量的大人物，万一有一点不妥，可能就会让整个庆祝大典完全搞砸。 大管事连连保证，让楚离月放心，这次所有的迎宾都是楚家自己的子弟。 他们对于楚家有着深深的归属感，对于楚右鼎这一次化珠成功充满了兴奋和自豪感，所以对于这次庆祝大典非常重视，在培训的过程中一个个都很认真，表现都很好。 楚离月又问了他一些杂事以及预算，两人一直谈到午饭的时候。大管事拒绝了楚离月邀请他留下吃饭的好意，匆忙告退，清辉才从暗影中走了出来。刚才清辉并不在这里，楚离月能够感觉到。不过清辉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昨天又刚刚见到华歌远，突然听说海音帝君竟然尸骨无存，心情一定不怎么好，可能需要自己静一静。所以楚离月也不多问，只是 亲自上前拉着他坐在桌子边。 清辉如今已经恢复了人形，虽然仍旧不是必须吃饭，但是如果想的话，他也可以随便吃了。看着楚离月关切的眼神，他淡淡勾起嘴角，陪着楚离月吃了一点。 吃了饭，两人回到楚离月的卧室中，清辉站在楚离月身后，给她轻轻揉着额头。 “真的这么忙？楚家有这么多人，难道就找不到几个能担当主事的？什么事情都要你来拍板，那还要管事这些人干什么？”清辉有些不满，从来没见楚离月这么操劳过。 楚离月确实有些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只是，有些事情她暂时还不能开口。 她向后靠了靠，躺在清辉怀里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这不是事情太大，他们不敢扛吗？好在也就是这十来天的事情，熬过去也就完成了一件大事。” 清辉手中的玄力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透过楚离月的头皮，在她的头部慢慢流动。暖暖的气流缓缓向下延伸，开始在她在周身游走，让楚离月产生了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 “唉，这些天楚家领地里可能会有些乱，你如果有时间就帮我留意一点。”楚离月叹了口气，眉毛微微蹙起，“否则，这件事情要是弄砸了，楚家的脸就丢光了。” 更重要的是，可能那些试探的人就会开始在幕后联手对楚家下嘴了。 能不乱吗？华歌远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孟千凝，当然也不会放过清辉和楚离月。 那些暗族无影无踪，说不定藏在什么角落，也有可能就披着一张和任何人没有区别的人皮，在人群中、楚家人面前走过，随时准备搞破坏。 还有那些对于楚家如今飞速提高的实力，充满不满、嫉妒和忌惮的各方势力，绝对也不会不在楚家安插各自的眼线。只要有人提供机会能够让楚家受到打击和损害，他们都不会吝啬出手。 清辉“嗯”了一声，双手从她的头皮上滑到了她的脖子上、肩膀上，用力按摩着她身上的穴位，酸酸麻麻的感觉随着温热的气流一起升起，楚离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清辉，有你真是太好了。】 原本已经结束的生命，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再次展开，从一开始，她就和清辉绑在了一起。这一切，就是命运的安排，而不管之后面对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清辉没有说话，嘴角却勾了起来，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楚离月闭着眼睛，享受着清辉的按摩，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说现在，华歌远到底是什么实力？他是不是你的对手？昨天晚上他居然放过孟千凝，让我觉得很奇怪，这不像是他的性格啊。】 当时的华歌远已经疯狂扭曲，连对于清辉的仇恨都被他放在了次要位置，他一心想的就是如何将害得海音帝君尸骨无存的罪人孟千凝抓回去，千刀万剐扒皮抽筋，发泄心中的怨恨。 他这样极端的性格怎么可能就因为楚离月和清辉联手，大日紫曜真火对他产生了威胁，就会那样轻易地冷静下来退却了？ 楚离月还以为他会豁出去身受重伤，也要抓走孟千凝，可是华歌远就那么退走了？清辉冷冷抬起眼睛：【你别看他如今好像十分风光，是什么暗族的天帝，可是事实上，一个人族成为暗族的最高统治者，哪有那么容易呢！灵帝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华歌远想要上位，必然和灵帝发 生你死我活的斗争。】 【一族最强者，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他灭杀的？就算华歌远，最终取得了胜利，也只是险胜罢了。他的体内仍然留着很大的隐患，所以他的本体根本就不敢离开暗族领地。】【就算是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当初的巅峰实力，对付他也已经稳占上风，你的大日紫曜真火又正好可知他，让他吃了苦头，他哪里敢豁出去让那具分身被我们重创呢？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让他体内隐患 爆发，他千年努力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楚离月想起她之前被程夫人带着返回人间的时候，在暗影领地灵云的核心地带混沌之中，曾经遇到过华歌远的意识，那个恐怕就是真正的华歌远了。她再次向清辉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清辉推测道：【那就是了。恐怕他如今本体只能留在暗族的灵云混沌之中，所以，就算你走了没有给他把东西送回去，他也只能派人来催，只能让人携带他的分身前来， 没有采取最粗暴的手段。】 清辉沉思了片刻说道：【恐怕他的问题还不小，才不得不在混沌之中沉睡修养，所以不敢冒险和我们硬碰硬。】 他冷笑起来。 华歌远以为人族“堕入暗族”真的就那么容易？真的只要放下一些伦理道德，将内心所有的黑暗和负面情绪发挥出来，就能够成功成为暗族，飞速提高实力，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事。 堕入暗族的事情最早发生在兽族之中。 有一些兽族强者被黑暗情绪控制，心智扭曲，从此，被整个种族社会所孤立抛弃，而不得不彻底堕落成为暗族一员。 据说这样转化成的暗族就是在暗族内部，地位也并不是太高。因为能够被情绪控制而失去理智，改变自己的种族立场的，多半也都是一些失败者，至少自控能力不够强。 后来这一两千年来，人族修者中也开始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被黑暗负面情绪控制，神魂被暗族侵染标记，成为暗族成员。 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这种现象出现得非常频繁，给人族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以及心理创伤，以至于后来“堕入暗族”已经成为人族心目中一种非常可怕的禁忌现象。 清辉的嘴角勾出了讥讽的弧度。 这几千年来堕入暗族的兽族和人族实在是不少，但是后来又有谁听说过他们的下落呢？又有几个能够重返自己的种族，成为站在世界巅峰的强者呢？没有，一个都没有。 第435章筑高台，迎嘉宾 虽然那些兽族或者人族在堕入暗族之后突然发难，被人们发现他们的实力忽然暴涨，但是，这样的兽族或者人族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重新返回自己的种族之中，成为顶端最强者。 这难道是一个巧合吗？ 楚离月听了清辉的这番话，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了一点慵懒，听得清辉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揉着她修长的脖子。 【为什么？】清辉重复了一下这个问题，嘲讽地说道，【还能为什么？难道指望暗族成为无私助人的大善人吗？对他们没有好处的话，暗族愿意伸出他们的手吗？】 【怎么会没有好处？暗族人员增多，种族整体实力提升，不是最大的好处吗？】楚离月不解地问道。清辉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真是……怎么能把暗族看成和人族、兽族一样，有着强烈的集体感的种族呢？暗族是非常自私的，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某件事情对种族有利就去做的，必须要对自己有利才行 。】 楚离月“嗯”了一声，清辉说的也对。暗族从出生开始就以吞噬同族的为生存下来唯一条件，这样的种族怎么能有强烈的种族归属感呢！ 【那么那些堕入暗族的人族或者兽族，最终怎么样了呢？】 清辉摇摇头，他虽然有这种感觉，能够猜出来华歌远必然要付出极大代价，但是具体如何可能就是暗族的机密了，他也不能得知。 给楚离月按摩了一会儿，他就弯腰将楚离月抱起，走到里间放在了大床上：【好了，别想那么多，我会帮你看着点，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至于暗族的事情，华歌远不会告诉他们，可是不还有程夫人吗？ 楚离月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没错，程夫人本来就是暗族中比较优秀的一员，如今更是成为暗族高层之一，对于暗族的一些隐秘应该知道的比较多。如果想知道什么，问她应该就行。 而且，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温养，蜃华珠之中楚辂的神魂也有了很大的恢复，也是时候把他交给程夫人，让她将两个神魂合二为一了。 天元楚家耆老楚右鼎的化珠庆祝大典就在万众期待之中到来了。 这次庆典场地位于神京城外东南三百里外的楚家山林之中。 楚家作为神京四大世家之一，所拥有的田地极多，自然不仅仅是他们族人如今常驻的楚家领地。 这一次因为邀请的宾客众多，而且声势浩大，其中不乏一些令世人仰视的重量级人物，所以楚家子弟群居的领地并不适合举办这次庆典。 经过楚离月和长老们的商议，将庆典场地设在了这处楚家的山林里。 说是山林，其实就是整整一座浩大的山脉，围绕着山脉周围千余里，数千里平方之中，山林水泽，农田猎场，都是楚家私有的财产。 当初楚辙为了讨好庞家，送出去的那些财产就包括这片山脉土地，结果楚离月带人踏平了庞家，这片山林又回到了楚家手中。 庞家接手这片山林后，确实花费了不少心力人力物力，把这周围的资源开发培育得不错，结果却是为人作嫁。 这座山脉是齐云山延伸出来的一个分支，名为斜云山。不过整体气势而言，并没有齐云山的那种森然冷峻之感，倒是多了几分清秀冷寂。 七月盛夏，可是望着斜云山的清冷，却令人感觉暑气全消。 之前的晚上，突然落了一阵暴雨，不过清晨太阳一出来，就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山中飘动着缕缕白雾，掩映着山峰中绿色的竹木花树，真有几分俨然仙境的感觉。 在斜云山主峰顶上，已经搭起了高高的石台。 无数玉白色的巨石，组成了一座巨大的高台。高台侧面深深镂刻着一个巨大的篆字：楚！ 而另一侧则雕着一只巨大的血红色虎头，虎目圆睁，杀气四溢。 高台四周，各色锦旗随风飘扬，楚家的血虎标志在旗面上飘扬闪动，给这个原本充满喜气的场合增添了不少肃杀气氛。 本就位于最高峰顶端，又建起这样一座宏伟高台，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似乎都要插入云中。 楚离月站在高台中央，最后一遍检查了周围的布置，就已经得到了有客人来了的消息。 管事们和迎宾知客都已经分散各处，等着接待来自大陆各地的客人。 楚离月穿着一身金红色的华丽长袍，雪白的交领衬着她明艳的面孔，看起来华贵而大方。 在她的左肩上，绣娘们用质料硬扎的衣料剪裁绣出了一只火红的凤鸟头部，凤目似乎都能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微微转动。 从凤鸟头颅向下，它的身体在楚离月的背后袍子上缓缓展开，火红色的翎羽上跳跃着火焰，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高傲。 楚离月站在白玉高台上，单手扶着栏杆，望着前方迷蒙的雾气和隐约的山色，觉得好像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高处，能够俯瞰整个大陆。 这真是一种令人无法忘记的感觉，难怪很多人一旦品尝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滋味之后，就再也无法放弃。 清辉依旧是一身黑袍，满头青丝用一顶白玉冠收束起来，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楚离月一转头看见他，顿时觉得恍惚看见了一千多年前夜影帝君傲视天下时候的那种气势。 这个男人最初出现的时候，那种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楚离月到现在仍然印象深刻。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完全忘了那种敬畏他的心理，而是简单地把他看成了一个男人，她的男人。 正如同清辉自己，似乎也刻意收敛了那种锐利强大的气息，单纯地陪着她做各种事情。 楚离月看着板着脸的清辉，不由嫣然一笑，引得清辉黑眸一转，注视着她以目光询问。楚离月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微微向着他靠了靠。 清辉的薄唇勾起了一个微小之极的弧度，轻轻勾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不怕，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过是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罢了。化珠修者在他们那个时代，根本只是刚刚触摸到大道，开始起步而已；在这个时代，却成了世界巅峰的强者。 楚离月才不是因为那些客人而紧张呢，她只是觉得，清辉真的很好看，怎么看怎么完美。兼具强大、忠诚和帅气的优点，整个世界里都不可能找到第二个这么好的男人了。 周围的楚家子弟都十分自觉地转头，不去看他们家主秀恩爱。他们都已经听说过，他们的火凤家主和那位黑虎大人之间，感情好得很。 虽然不免有人在背后说什么礼法之类的，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默默接受。化珠修为的强者，谁有资格对她说三道四指手划脚？ 再说了，谁不知道他们火凤家主那可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那就是杀人灭门的，为了人家的私事得罪火凤家主，谁知道会不会变成烤炭？难道他们比长春门和庞家更厉害吗？ 一道红影从空中划过，径直落在了高台上。负责迎宾的侍女刚刚向前走了两步，看见对方那张妖孽风情的脸，不由脸色就有些发红，但还是落落大方地对着来人行礼：“贵客远来，楚家……” 红影是一个披着红袍的妖孽美男，他的桃花眼对着侍女轻轻一转，举起了一只修长的手指对她轻轻摆了一摆：“我不是客人，我是自己人。” 夙凉看着侍女的脸色变得更红，对着她挑了挑眉毛，就绕过她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侍女连忙追过来，楚离月对她挥了挥手，示意这确实是自己人，她才红着脸退了下去。 “一来就调戏小姑娘，我看你回去这么多天，老毛病又犯了吧？”楚离月板着脸的时候，还真的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尊严。 夙凉的修为也有了不少提高，不过在楚离月面前却根本不敢有什么顶撞不满。原想着凭着自己这张绝美的脸孔，总能博得主人的欢心，过上自由逍遥的好日子。 谁知道那头黑虎居然更狠！不但实力比他强，而且连长相都比他更男人。虽然夙凉不想承认，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主人更喜欢黑虎…… 尤其是这次回到飞云陉之后，父亲听说了他的经历后，仔细询问了那头金焰黑翼虎的情况，就把当初想要抓住楚离月逼她解除主仆契约的想法彻底放弃了。他还记得父亲一袭白衣站在月华之下，神情感伤而颓废：“那可是我们兽族的大敌，也是一个可怕的煞星。既然你落到了他的手中，也只能说是命吧——不过是祸是福，如今还不能确定，你就好好做好你的 本分吧……” 夙凉虽然还挺喜欢楚离月的，但是却不想一辈子永远做一个身份低下的兽仆，刚开始还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帮他解决此事，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我兽族死在那头黑虎爪下的不知道有几百万了。”夙九叹息道，“兽族的最终失败，最少有一半是他的原因。” 可是，夙九显然已经没有把报仇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所以这次夙九接到楚离月派人送来的请柬的时候，竟然同意了亲自前来参加庆祝大典，并且让夙凉提前到达现场去给楚离月帮忙。 连父亲都如此忌惮的存在，夙凉已经隐约有些察觉了黑虎的特殊身份，现在哪里还有勇气和他争宠？所以，面对楚离月的责备，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一直在飞云陉呆着修炼，什么坏事都没做呀！” 第436章嘉宾云来 夙凉觉得有点委屈。 他这次回去飞云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想请父亲想办法，帮他解除和楚离月之间的契约。 倒不是他不愿意和楚离月有关系，而是他不想当任何人的兽仆，更不愿意当楚离月的兽仆。 他想要以平等的身份和楚离月做朋友，想要堂堂正正站在她的身边。 以夙凉想来，这原本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是他自己愿意当楚离月的兽仆，父亲都不会同意的。堂堂血狐后裔、飞云陉少主，怎么能给一个人族当兽仆？根本不用想，夙凉就知道父亲会这么说。 结果，原本暴怒的父亲，一听说楚离月那里有一头十分神秘强大的金焰黑翼虎之后，态度就变了，开始冷着脸向他打听黑虎的事情。 打听到了最后，连父亲都不敢出手了，反而让他做好“本分”……他的本分难道就是当兽仆吗？ 不但没有得到期待的自由，夙凉还被父亲暴打了一顿，又给丢到了五风洞中苦修。 “若不是你荒废修炼，一心享乐，怎么会落到一个人族小女孩手中，沦落成为兽仆？”夙九一身白衣，面容俊雅，语气清冷，“既然你不想好好修炼，那就让为父帮你一把！” 所以预想当中的快乐生活根本就没有实现，反而被残暴的父亲丢到了可怕的五风洞中过上了可怜兮兮的苦修日子。 夙凉猜测如果不是楚离月的请柬，他可能这会儿还在五风洞里呢。 他早就答应了楚离月不会再吃人，也没有时间和心思找别的美人，每天就是在各种折磨下修炼，连火红的毛发都变得枯萎了！ 都已经这么听话了，还要怎么样？ 夙凉的桃花眼斜斜飞起，红唇微微张开，带着几分幽怨几分委屈：“我可没有勾引小姑娘。可是谁让我长得漂亮呢，我有什么办法？” 楚离月斜了他一眼，看着那张雌雄莫辨男女不分的妖孽脸，也不得不同意，夙凉就算是不说话不勾引别人，也很容易让那些小姑娘脸红心跳。 “你给我收敛一点啊。”楚离月叮嘱了一句，“今天来的人里面，可是有一些性子不怎么好的。”万一碰到对兽族仍旧十分敌视、偏偏实力也很强的，看夙凉这个风-骚样子不顺眼，夙凉说不定就要吃亏了。 “兽族那方面的客人，就全都交给你了。” 血狐在兽族之中，血统算是非常高贵的一支，类似于贵族皇族的血统。 而且夙凉的父亲夙九更是早已成名的强者，在兽族内部威望很高，让夙凉去招呼兽族的客人，是最稳妥的，兽族基本上没人敢不给他们父子面子。夙九让夙凉提前过来帮忙，态度很值得玩味。夙凉的身份，可是夙九的独子，飞云陉的少主，血狐异族未来的族长，如今却只是楚离月的一个卑微兽仆，夙九居然不生气不爆炸，反而十分有礼貌地让夙凉 早点回来给她帮忙？ 楚离月的嘴角轻轻翘起，真的是一头千年老狐狸啊。 夙凉应了一声，在高台上又转了一圈，将之前楚离月就已经让人跟他讲过的客人分布的座位，再次观察了一遍。 阔大的白玉台上，只有几十张巨大的白玉桌案。桌案上摆放着美酒瓜果。 夙凉亲自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遗漏，就又走过来站在了楚离月的身后。 清辉和楚离月并肩而立，目光悠远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阳缓缓升高，阳光从高空中洒落下来。夏日艳阳如火，但是在这座凌空而起没有任何遮蔽的平台上空，却总是有朵朵白云左右摇摆飘动，将阳光阻挡在外，不让它直射在高台上。 高台周围的风，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吹过，根本就感觉不到一点夏日的暑气， 第一位到来的客人居然是覃思！ 身为保国公世子、覃家未来的家主，他原本应当和覃道年夫妇一起前来，但是他却选择了先来一步，这无疑也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被侍女带领着在嘉宾簿上签了名，覃思就飞快地走到了楚离月面前，十分严肃认真地行礼：“恭喜楚家主，出家真是人才辈出，令人羡慕。” 如今楚家的火凤家主楚离月也是化珠修者的消息已经越传越广，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他们认为这是楚离月给自己脸皮上贴金、自我吹嘘，哪里有十八岁的化珠修者？当初楚离月十八岁成珠也就算了，不到一年时间就从成珠到化珠，这可能吗？楚离月这是看到楚右鼎化珠之后，产生了心理压力，生怕主持楚家事务多年的楚右鼎将她架空，让她成为一个徒有虚名的家主，所以才会捏造谣言，谎称自己也已经成为化珠修者，就可以和楚右鼎分庭抗 礼，平分楚家的权力了。 而作为当时唯一陪在楚离月身边的人，覃思自然更是比谁都清楚，楚离月是真的已经化珠成功，而且比楚右鼎早多了。 散布这种谣言的人，用心恶毒，不仅仅是为了抹黑楚离月，更是试图挑拨楚离月和楚右鼎之间的关系。 不过，覃思有一种感觉，楚离月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所说的任何话，她大概有太多正事大事要做了。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覃思露出了一个微笑。 楚离月一看他来的时间，就知道他也是想要先来帮忙的。 不过覃家的世子在楚家的庆祝大典上帮忙张罗，别人恐怕是会认为他们两家有结盟的意思吧！ 楚离月还不知道这种姿态是覃思个人的意思，还是覃道年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先派他来试探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份好意楚离月是领了。她含笑对覃思说道：“真的吗？你要是真的想帮忙，我可就真的使唤你了。” 覃思的大眼睛微微张大，看起来分外纯真，加上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让人更是有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我当然是来帮忙的，你说吧，我能干什么？”覃思抬起下巴，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那好吧，待会儿咱们神京这边的客人来了，你就帮我张罗招呼一下，别让他们被怠慢了。” “没问题！”覃思拍就差拍胸脯了，以他的身份在这里招待天元帝国的客人，那是谁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太阳越升越高，客人们也慢慢地开始来了。 楚离月亲自抄写送出去的请柬并不是太多，不过楚家却发放了不少请柬，大部分收到请柬的都是与楚家有过各种姻亲、合作关系的天元权贵世家。 说是不少，可是和想要来参加庆祝大典的人相比，那就少太多了。 知道今天楚家举办这种盛典的人很多，几乎没人不想来看一看的。 化珠修者，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据说楚家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张罗筹备，谁不想参加这样浩大的盛典呢？ 而且，据说这场盛典当中会来很多非常重量级的人物，万一入了这些大人物的眼，以后好处可是多得很！ 所以，一些中小家族也想方设法四处寻找关系，想要得到一份请柬来参加这样的典礼。或者遇到一些胆子大的，直接就带着礼物找到斜云山中，坦言是来恭贺楚家耆老化珠成功的。 就算是陌生人，楚家也不会把这些前来贺喜的客人拒之门外，也都一一邀请了进来，用飞舟将他们送到了现场。 不过，这种客人就无法坐在高台之上，只能在高台下斜云山主峰的峰顶入席了。 峰顶的席面上客人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抬着头仰望着那座高高的玉台，产生了一种敬畏的心理。 “那是楚家火凤家主吧？”他们的眼神都不错，隐约能够看见高大的白玉台上那抹金红色身影。 “应该是！” “真是了不得啊，我听说火凤家主也已经是化珠修者了！” “可不是，这才十八岁还是十九岁啊？这个年龄都能成为化珠修者，你说我们这一大把子年纪的人，可怎么活啊！” “你们还想着跟人家比？人家什么资质？你什么资质？人家爹是谁娘是谁？” “资质好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个个都能不到二十岁就化珠的！” 刚争论几句，忽然听到周围传来惊呼之声，所有人都抬头向着空中望去。 空中传来丝竹音乐之声，一辆巨大的青帏朱轮飞车缓缓从天际飞来。飞车周围环绕着无数美貌少男少女，他们手中各自握着不同的乐器，吹奏着令人神魂怡悦的乐曲，翩跹而来。 飞车前方的帘帷卷起，露出来坐在其中的一男一女，正是覃道年和他的妻子覃夫人。 覃道年穿着保国公的正式服装，覃夫人也是按照自己的品级穿着礼服，两人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飞车在高台边上专门设置的停车场中降落下来。 楚离月整了整衣襟，亲自上前相迎。 覃夫人虽然知道楚离月不可能再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但是也不用担忧以后覃思娶了楚离月会不会被她压制的问题，所以反而将自己对于楚离月的欣赏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恭喜楚家主！楚家在楚家主的手中，必然越来越昌盛繁荣，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行了。”覃道年表现得十分亲切，好像真的和楚离月很熟悉一样。 覃夫人更是亲自握着楚离月的手：“离月你太厉害了，整个神京都被你们楚家给震住了。” 楚离月微微一笑：“覃家主、覃夫人真是过奖了，非常感谢贤伉俪光降。”她亲自扶着覃夫人，陪着他们夫妇来到了高台正中的楚右鼎面前。 第437章说也不能说一句 楚右鼎是今天的主角，他端坐在高台正中的座位上，并不随意起身迎宾。即使如此，也不会有人有任何意见，不管是论资历辈分还是论修为实力，如今的天元帝国中，都已经没有太多人能够与他比肩了。 楚离月如果不是年纪小又是家主，也大可不去迎接那些来宾。 不过今天的舞台是为楚右鼎搭设的，楚离月正是要为他捧场站台，自然也不会自矜身份，不去迎接一些重量级来宾。 楚离月陪着覃道年夫妇来到近前，楚右鼎才缓缓起身和他们见礼。覃道年恭贺了几句，就由楚离月陪着走了几步，覃思却跑过来说道：“楚家主，越家主来了。” 向覃道年夫妻口头赔了个罪，楚离月就过去迎接越贯仲去了，留下覃家夫妇看着自家儿子颠颠的样子无奈地笑笑。越贯仲的妻子已经去世，所以他带着自己的嫡女和女婿乘坐着一头巨大的红羽雪翎鹤，被一群同样乘坐着飞行异兽的侍从们簇拥着，在高台一侧降落，被早已迎候在此的楚家迎宾子弟迎上前去，引着走了 过来。 楚离月也向前几步，做出了十分欢迎的姿态，将越贯仲和他的女儿、女婿带到了楚右鼎面前，说了几句客套话。 看到覃思过来帮忙待客，越贯仲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小思你这是想要追求楚家主吗？眼光不错啊，世叔支持你！” 覃思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越世叔开玩笑了。”他是在某个时刻偶尔动心过，可是……越贯仲还想再说什么，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向着自己蔓延而来，恍惚之间竟然有一种突然沉入冰水之中的感觉，连呼吸一时间都被压制，好像失去了喘气的能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肺部灼烧般的疼痛 ，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缺氧而爆炸开来。 谁？谁偷袭他？谁敢在这种场合，两个化珠高手镇场的时候，对他下手？难道楚家在灭了庞家之后，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他们越家吗？ 一连串的想法从越贯仲脑海中冒出来，他的心中充满恐惧、愤怒和不甘心，努力想要做出什么动作提醒自己身后的女儿女婿，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听他指挥，连一根手指尖都无法动一动…… 就在越贯仲绝望地感觉到自己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的时候，突然，那股差点将他淹没吞噬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全身颤抖了一下，额头已经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一种疲惫至极的感觉汹涌而来，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有一种恨不得马上躺倒去休息个三天三夜的感觉。 越贯仲的女儿越秀莹连忙上前扶着他的胳膊，神情关切地问：“爹爹，你没事吧？”越贯仲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已经七十多岁了，对于一个成珠修者来说，人生也已经进入了老年阶段。虽然越家有不少延年益寿的手段，但是人的寿命终归不能由自己掌握，越秀莹近年来已经开始紧张越贯 仲的身体了。 “没事。”越贯仲吐了一口气，在这种场合，他如果敢倒下去，第二天就会传出来越家家主身体出现大问题的消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越贯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片淡淡的阴影，阴影之中隐约露出了一片黑色袍角，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毫无理由的，越贯仲突然明白了，自己刚才的遭遇就是这个黑袍高大身影干的！而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个火凤家主的男人…… 他为什么突然出手对付自己？是因为自己刚才对覃思说的那句话吗？ 越贯仲没有儿子，只有几个女儿，最能干的就是身边的嫡长女越秀莹，越秀莹的夫婿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也有几分手段。 越贯仲私心里是很想把越家交给越秀莹的，但是越家长老们却不太支持，一直想要扶持另一支的越京墨。越京墨资质好修炼快，前途光明，这一点是没错的。只论修为，越秀莹并不是越京墨的对手，但是越秀莹的夫婿万俟续却是一个仅次于越京墨的修炼人才，如今不过是三十出头，也已经成珠五阶了，假以 时日，同样能够达到不低的修为。 既然如此，他的女儿女婿加在一起，也足以和越京墨抗衡了，为什么要将未来的家主之位拱手相让呢？ 如果说之前越贯仲还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这个念头的话，从楚离月以女子之身成为楚家家主，并且受到皇帝承认，亲自敕封为镇国公之后，这个念头就已经从他心里满溢出来，恨不得变成现实了。这一次，越贯仲带着女儿女婿来参加楚家的大典，一方面是想要慢慢增加他们两个在世家贵族面前的亮相机会，让大家留下一个印象——带到这样的场合，显然是未来的继承人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和楚 离月交好，到时候如果楚离月能够稍微支持一下，女儿女婿接掌家族的机会就大多了。 怎么说越秀莹和楚离月都是女子，楚离月在感情上多少也会偏向越秀莹一点。而且四大世家中如果只有她一个女家主，不免会被人说三道四，可是再加上一个越家女家主的话，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要是楚离月和覃家联姻，越贯仲素来和覃道年夫妻关系不错，自然就更容易得到楚离月的支持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越贯仲是很愿意看见覃思和楚离月成其好事的。 至于传说中那个火凤家主的男人，人人都说他修为高强，神秘莫测，越贯仲却不太放在心上。 什么神秘莫测？不就是不敢见人吗？修为高深？装模作样吧！ 哪有什么高手是突然冒出来的？总要有个来历吧？ 越家虽然低调，但是因为擅长医术丹药，在大陆各地都备受欢迎，很多别人进不去的高层家中，都对越家神医敞开大门，所以消息十分灵通。 天元帝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穿着黑袍的高手，北漠和南祁也没听说过有这个人，他是从哪里来的？ 他自认就是隐世宗门的高人，他都打过交道，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么可能就真的如一些人所说，这个黑袍男人就是以前楚离月抱着的那头黑虎，这样的话，越贯仲就更不屑了。人族与兽族之间，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可是到了现在，看见那个角落里根本没有显出全身真容的黑袍身影，越贯仲心头的种种不屑和非议全都不翼而飞了。 他脸色苍白地说道：“走吧。”越秀莹感觉到他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分量不对，心中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在这种场合也不敢闹出来，她只能小心地扶着越贯仲，用目光示意自己的丈夫万俟续注意着周围，在覃思的陪伴之下坐到 了自己的座位上。覃思转过身的时候，两只眉毛一挑，哪里还有刚才的无辜茫然？刚才越家主的模样，不过是一个瞬间就好像是被人捏着脖子按在了水里泡了半天一样，他作为见过清辉的人，根本想也不用想就能大致猜到 其中的经过。 连说也不让说一声，真的很霸道啊。不过越家主现在也越来越糊涂了，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庞家家主终于也来了。 虽然事实上庞家和楚家已经仇深似海，可是楚离月偏偏一反之前对庞家的针对，还是派人送去了请柬。 庞家家主把请柬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最后还是捡起来，用玄力冲刷干净之后，放在了自己的案头。 如今的庞家已经是半死不活，如果楚家真的恼了，想彻底把他们一锅端了，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即使明知道楚离月是在向他们炫耀，估计刺激庞家，庞家家主还是不得不盛装前来，带着真诚而亲切的笑容恭贺楚家新增一位化珠高手。 楚离月依旧是亲自上前迎接，然后请人将他引入自己的席位。 太阳越来越高，日正中天之时，天际突然闪现出一片血红的云霞，一转眼就已经来到了斜云山上空。 云霞之中，一位白衣秀士翩然而下，手中握着一柄折扇，轻飘飘地落在了高台侧面的迎宾台上。 负责唱名迎宾的接过他的请柬，连忙大声通报：“齐云山飞云陉夙九大人到！” 楚离月没想到夙九这么赏脸，她当初给夙九发请柬不过是看在夙凉的份上。 她和夙九从未见过面，而且还把人家唯一的继承人强逼着当了她的兽仆，楚离月相信如果换她是夙九，绝对会掂着刀砍上门去救自己的儿子。 所以想了想，为了证明她是把夙凉当成朋友看待的，也为了给这次大典增加点分量，她也给夙九送了一份请柬。不管怎么说，有夙凉在，至少她派去送请柬的使者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夙九竟然真的答应了。 今天还真的来了。 听到夙九的名号，在场和兽族打过交道的人不由一个个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虽然这些年来，人族和兽族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张了，可是也不是能够这样公然交往的吧？楚离月想干什么？ 越贯仲坐在座位上，刚刚恢复了几分，听到夙九亲自前来参加楚家的大典，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难道这黑虎居然还是什么兽族中的高层不成？ 楚离月却不管别人是什么想法，她请来的客人当然就要好好招待。她向前几步，迎向缓步走过来的夙九：“血狐王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第438章蠢狗骚狐狸 一身白衣的夙九狭长的双目带着说不清楚的光芒，打量着迎上前来的人族少女。 之前夙凉长期不归，他也派人在各地打探消息，得知夙凉曾经在天元、海宁甚至无涯海中出现，很多时候夙凉居然以女子身份陪伴在一个人族少女身边充当侍女。 刚听到的时候夙凉十分诧异。他的儿子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夙凉喜好美色不错，男女通吃也没错，可是却非常喜新厌旧，很少见他为了一个美人而坚持那么久的。 难道这一次他是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所以连装成女子这种事情都能一直坚持下来？ 可是等到夙凉回到飞云陉，夙九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儿子对这个人族女子可能有好感，不过他跟随在人家身边却不是为了追求，却竟然是因为被迫签订了神魂契约，成为了人家的兽仆！ 居然还是最卑微的兽仆！ 当时夙九就产生了杀机。 杀了那个楚离月夙凉会死，但是如果当她的家人朋友都面悬一线，只有解除契约才能就他们性命的时候，她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兽仆而看着他们死在她面前？ 当时夙九就想，只要解除了契约，他迟早要找个机会将这个胆敢羞辱他们血狐一族的人族女子碎尸万段！ 可是……这一个计划随着儿子对于那头金焰黑翼虎的描述彻底粉碎了……所以这次接到请柬，他果断决定亲自前去参加化珠大典，并且还要邀请几位兽族强者同去。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夜影帝君一个面子，谁知道这张请柬是不是那位的意思呢？至少他当初在齐云山上吼了一声 ，齐云山安静了将近一年啊。 同时，夙九也想看看那个能够得到夜影帝君垂青的人族女子是什么模样，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以他一见面就开始不露声色地打量楚离月。 眼前的人族少女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身材高挑，凤目含威，姿容明艳，金红色的火凤长袍更衬托出她高贵肃然的气质。 据他的眼线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手段却十分狠辣，杀人灭族的事情做出来的毫无负担，很有几分杀伐果断的气质。 现在看来，本人也确实是十分出众，难怪这么小年纪已经是化珠修为了。 不过，夙九听到楚离月的称呼，不由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血狐王”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如今的兽族都是称他为飞云陉主人夙九大人。 可是一想起那位煞星，夙九就有点恍然。估计是夜影帝君告诉了楚离月，所以楚离月才会用千年前的称呼来叫他吧？ “恭贺楚家主，祝楚家蒸蒸日上，万世永昌。”夙九打扮得像是一个书生，说起话来也十分和气。如果不是礼宾唱出他的身份，估计就是坐在对面，大部分人族修者都不会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夙九刚才打量楚离月的时候，楚离月也在打量他。 和夙凉那种男女莫辨的妖孽容貌截然不同，夙九的气质是清冷疏淡的，配上那一身如雪白衣，仿佛遗世独立，根本不像是什么血狐王，更像是一个世外隐者。 他的容貌同样精致完美，可是当人们看见他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根本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那种令人倾倒的气质。 可远观而不可近玩，让人心生仰慕却不敢亵渎。 至于夙九的能耐如何，只看当初兽族百分之九十都死在人族修者手中，而他却是极少数几位能够保全自己种族的异兽首领，就能猜出几分了。 楚离月谢了夙九，陪着他来到楚右鼎面前，给两人做了介绍，看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夙九来到他的席位上。 夙九刚刚入席，斜云山中就传来了一声高亢激越之极的兽吼，听起来像是狼叫，可是却比一般的狼嚎声多了几分雄壮，少了几分凄厉。 “哈哈，看来是雷狼王来了。”夙九拊掌轻笑，看着楚离月有些惊讶的表情，他解释道，“是我邀请了雷狼王和百花君一起前来，希望楚家主不要怪我多事。” 楚离月不知道夙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也只能和他拱手道：“哪里哪里，我应该多谢血狐王才是。” 和夙九告了个罪，楚离月就向着高台上的迎宾处走了过去。 这个时侯，斜云山峰顶上的客人们已经开始喧哗起来，不少人发出了惊惧的呼声。 原来在山下突然出现了一群数十头巨大的雷狼组成的狼群，它们身姿矫健，在山岭之间闪现，速度犹如雷电，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从山脚下飞驰到了山腰。 尘土随着它们的奔驰掀起老高，形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灰黄色云雾。 在这种声势的衬托下，狼群更显得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这是什么？” “这些狼怎么这么大？” “天啊，这是不是兽族！” “兽族从齐云山中跑出来了！快快……” “慌什么？这里有化珠修者坐镇，难道还能看着你被狼吃掉吗？胆小鬼！” 随着狼群的接近，这些巨狼身上缠绕着的电光也越来越清晰。 “雷狼！” “六阶雷狼！” “好几十头呢，天呀，他们要干什么？” 楚离月看着下方喧哗惊慌的客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人都算是天元帝国之中比较有分量的人物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真是太丢脸了。 她淡淡开口道：“各位不要惊慌，这是我们楚家的客人。” 楚离月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高，语气也不凶厉，但是下方那些客人却都能感觉到她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不紧不慢的语气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方才的紧张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少人都坐了下来，心情顿时大不相同。 原来是楚家的客人，那倒也是，刚才不是有飞云陉的夙九来了吗？这边青狼陉的雷狼来了也是正常。 就是不知道楚家怎么会和兽族的高层有交情，居然还敢邀请他们来观礼，难道不怕招呼不好，让兽族的这些家伙们凶性大发，将这次典礼闹得一团糟吗？ 有了楚离月的话，那些之前十分畏惧的客人们心里好像也有了底气，开始讨论雷狼王了。 “真的很快啊，犹如闪电一般。” “那是，要是想吃你，你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咬成两段了。”狼群在接近山顶的时候，为首的一头足足有丈余长的青黑色巨狼发出一声低吼，其他雷狼就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立刻向着周围的丛林中奔驰而去，一瞬间就消失了踪迹，只剩下这头为首的雷狼向着斜云 山峰顶一跃而上。 这头雷狼用力跃起，半空中全身环绕的黑色电光开始劈啪作响，托着它直飞向了斜云山峰顶的高台之上。 楚离月含笑望着那头巨大的雷狼，看着他在落到迎宾台的时候，瞬间化为了一个人形男子。 这男子大约三十来岁，一头短发根根竖立向天，五官线条突出，全身写满了彪悍。他披着一件灰袍，身材瘦削利落却充满力量感。 楚离月走上前去：“雷狼王到此，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雷狼王上下打量了楚离月一眼，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今日可就是庆祝你化珠成功？”这样的年纪能够化珠，真是难得的很。难怪那血狐王要他来看看，说来了一定不会后悔。 楚离月伸手示意他随自己过来：“在下天元楚家家主楚离月，今日化珠的乃是楚家耆老楚右鼎叔祖。” 雷狼王目光闪烁。 人族化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一个世家之中竟然能够出现两名化珠修者，而且其中一名还不足二十岁，假以时日，谁知道能够达到什么高度？ 如果人族再出一名帝君，兽族可还有喘息之地？ 他心中不停思索，面上却随着楚离月过去恭贺了楚右鼎，才坐到了血狐王身边。 看着楚离月离开，雷狼王微微倾身靠近自己身边的夙九，低声问道：“血狐王要我等来参加人族庆典，是有何安排？” 难道血狐王也是担心人族修者壮大，所以才会叫他们来亲身体验一下，然后约定时间商量对策？ 夙九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雷电眼中闪动的杀机，知道他一定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对着雷电挑了挑眉毛：“你满脑子都是什么？” 一见面就想杀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叫他来是想让他和那位结点香火之缘，回头见面也好说话，免得哪天那位心情不好把他们兽族赶尽杀绝，他可好，什么也不知道就开始找死！ 看着雷电犹自带着迷茫的表情，夙九将手中的折扇一丢，正砸中他的额头：“蠢狗！” 雷电顿时怒了：“骚狐狸，你干什么？”在齐云山中也就罢了，来到人族的地方还这么不给他面子，是不是想打架？夙九哭笑不得，收回折扇不露痕迹地对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看清楚。” 第439章有点眼色吧 雷狼王名为雷电，跟夙九也在齐云山中做了数百年邻居，知道夙九不是个无的放矢的性子，所以也就顺着夙九的暗示抬头去看。 那个方向是这方巨大高台的一个角落，空无一人，只有几面旗帜随着高空的山风猎猎飞舞，引得角落里的影子也随之左右摇晃。 看什么？雷狼王看了两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回头去看夙九，眼神中充满疑问。 夙九简直要无语叹息，他手中的折扇几乎要再次飞出去，却又生生控制住了，用不屑的眼神扫了雷狼王一眼，真是蠢死了。 雷狼王差点头顶冒烟。妈的一个角落有什么好看的？看不到东西怪我？骚狐狸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这里是人族的地盘，骚狐狸和人族的化珠修者有交情，就来欺负他？那可真是想错了。就算是跑到他们飞云陉，他 雷狼也不会怕了骚狐狸！ 他握起拳头刚想往面前的白玉案桌上去砸，就感觉到眼前一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去威严的兽吼。 这声兽吼并不高亢，也不凶猛，反而是悠远而深沉，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响起的声音，一下子就让雷狼王全身的毛发都炸了开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上来的敬畏、恐惧从他的尾椎部位向上奔涌，发散到全身各个角落，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雷狼王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变回了原形，趴伏在案几后的坐席上，耳朵向后贴在脑袋上，尾 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身上的雷电全都熄灭，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夙九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被人收拾了，手中折扇一抖，露出了扇面上的夏月流萤图案，遮住了自己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及面颊上微微紧绷的肌肉。 只是一瞬间，那种恐惧敬畏的感觉就像是潮水一般退却了，雷狼王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模样，一双兽眸猛然竖起，全身的毛发再次竖立起来。 这一次，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一切带来的震惊和惊恐。 夙九看着他张大狼嘴，似乎要发出什么嚎叫，连忙一袖子甩在了他的身上，低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 就因为刚才他想砸桌子，那位才收拾他警告一番，这会儿他要是胆敢把那些雷狼叫上来弄砸了今天的盛典，那位真的要把他们雷狼一族给灭了！ 要是因为他一番好意结果让青狼陉遭受这样的劫难，那可不是恰恰违背了他的本意了？ 被夙九袖子里携带的玄力在体内冲了一圈，雷狼王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闷声不吭地变回了人形，跪坐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都开始发红了。 他逼视着夙九，闷声问道：“有人暗算我，你居然还拦着我？” 夙九简直想要用折扇砸开他的脑袋，他咬着牙问道：“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被人家收拾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敢大闹，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雷狼王握着拳头粗声说道：“他偷袭我才会这样！”要是光明正大的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你给我清醒点吧！”夙九也忍耐不住了，他压低声音喝道，“我让你来不是让你惹祸的，你是不是想给青狼陉召来灭门之祸？” 雷狼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夙九，谁能将青狼陉灭门？他们青狼陉数百雷狼、数千青狼风狼，就是人族一个国家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还说什么灭门？ 可是夙九是什么样的他却也十分了解，在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就曾经专门将他托给夙九照顾，让夙九教导他，所以夙九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半个师傅。 只不过兽族不太讲究这些礼仪，他们之间见了面还是照样“蠢狗”、“骚狐狸”的叫着，实际上在兽族之中，他最信得过的就是夙九了。 要不也不会夙九一句话，他就跑过来斜云山中参加什么人族的庆典。 夙九见他冷静了下来，便再次抬起下巴对着那个角落点了点。夜影帝君绝对对他们的言谈举动了若指掌，夙九说话也十分注意，只能让雷狼王自己去领悟了。 雷狼王狐疑地转头，再次去打量那个角落。 依然是没有任何人，只有旗帜和影子。 他拧着眉头专注地看着那里，夙九既然一次又一次地提示他，那里一定是有什么异常。可是为什么他什么也没发现呢？ 想到这里，雷狼王催动玄力，一双兽眸中开始闪烁起无数黑色电光，看起来十分诡谲。 一看之下，雷狼王差点惊叫出声。 角落里的影子岂止是只有旗帜的影子？一层迷迷蒙蒙的阴影笼罩了整个角落，其中隐隐约约隐藏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只能看见他身上的黑袍隐隐闪动着淡淡的银光，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雷狼王倏然大惊。 在这个高台上，还隐藏着这么一个人，他却丝毫也没有察觉，他们狼族可是以感知敏锐而见长的啊。 如果不是夙九接连提醒，他根本就不会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人。 而且，结合方才他自己的遭遇，雷狼王当然能够想到，那个根本没出现只凭一声兽吼就让他原形毕露、恐惧不已的，恐怕也是这个黑袍男人。 而夙九警告自己，说可能会把青狼陉灭门的，恐怕也是这个黑袍男人。 这是什么人？他的修为雷狼王完全感觉不到，只能隐约觉得，在对方面前，自己就像是齐云山中的一棵小树遇到了存在了亘古万年的原始森林一般，差距实在无法计算。 雷狼王慢慢转头，看见了夙九的脸。夙九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眼神中的严肃却告诉他，夙九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那是谁？”雷狼王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夙九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经看见了夜影帝君，也感觉到了对方浩瀚巍峨的实力，才松了口气：“你招惹不起的人。” “还记得几年前齐云山上空突然响起的三声兽吼吗？”夙九低声问道。 怎么会不记得！ 几年前齐云山上空突然传来三声兽吼，绵延五千里的齐云山中鸟兽惊颤伏地不起，就连他们这些异兽、修为不低的也都一个个内心产生了一种无端地惊悸之感。 当时数百里的青狼陉中，无数雷狼、青狼、风狼都趴伏在地，夹着尾巴贴着耳朵一动不敢动。 雷电虽然也感受到了那种沛然莫御的压力和无法抗拒的恐惧，但是生性倔强的他却硬是不肯低头，用尽全力与之对抗，以至于七窍流血，身受内伤，休养多日才得以恢复。 他面色一肃，心头陡然一惊，刚才耳边突然响起的兽吼和那日空中传来的兽吼极其相似，而且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也似曾相识，难道就是同一个人所为？ 如果是这样，当初对方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只要一声吼，他当时就会和其他同族一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夙九不想在人家眼皮底下说那么多，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蠢狗，有点眼色吧。” 雷狼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地闭上了嘴巴。 除了两名化珠修者，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黑袍男人，楚家的实力真是远超他的预料。人族之中不是隐世宗门最为强大吗？怎么一个普通俗世世家都能出来这么多强者？ 既然夙九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雷狼王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夙九。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音乐声。 与之前覃家主夫妻前来时候的音乐不同，在座的一些世家中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天元帝国鸿胪寺迎接贵宾专用的曲子。 怎么会有这种乐曲呢？这可是楚家的庆祝大典，不是什么天元帝国官方典礼。 众人抬头望去，就看见空中飞来了一条长长的车队，中间一辆飞车正是仅次于皇家专用的朱轮华盖摩云车的翠羽云盖摩云车，车中坐着一名华服男子。就算是坐在车中，也能看出来他身材高大。 有人看见他的衣服，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北漠国师尉迟磐！”看着周围人们头来的关注目光，这人觉得内心一片自得，就开始给大家讲述这位北漠国师的事情。 说起来尉迟磐经历可谓离奇。 他是北漠前国师黎难的儿子——黎难之所以在天元帝国人人皆知，得归功于他在战场上死在了临场突破的楚辂手中，从此之后，他的名字成为楚辂的衬托，永远铭刻在了青史之上。 “为什么尉迟磐和他父亲的姓不一样？”马上就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 “黎难原本就是北漠世家尉迟家的子弟，不过因为早年喜欢游历探险，所以化名黎难。”此人对于北漠的事情似乎了解很多，“不过，尉迟磐却不是他的嫡子，而是一个外室子。” 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啊”、“哦”的声音。 外室子，那可是身份十分低贱的，根本就比不上庶子甚至婢生子。 “别说了，在这个场合公然议论贵客，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看到旁边楚家子弟已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有人连忙警告他们。 “别忘了今天这里可是强者云集，化珠强者都有两位，人家尉迟国师说不定都已经把你们的话听到耳朵里了！” 方才还兴致勃勃地讨论八卦的人们立刻噤若寒蝉，互相看了一眼，全都坐正了身体，露出了一脸严肃的表情。楚离月也已经迎了上去，她给尉迟磐送了请柬，不过因为不知道尉迟磐下落如何，干脆直接委托桓云泽通过天元官方渠道与北漠官方接触，然后才知道，在厉昺死后，不知道为什么尉迟磐又当上了北漠国师…… 第440章不用对我假笑 前些时日，桓云泽捎来消息说尉迟磐已经重新成为北漠国师，而且已经答应了会来参加楚家的化珠庆祝大典。楚离月还十分纳闷，尉迟磐的身份在北漠应该是很受忌惮的，所以当初从蜃华珠中出来之后， 尉迟磐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当国师了。 楚离月在北疆遇见厉昺的时候，厉昺已经取代了尉迟磐成为了北漠国师，她反而觉得十分正常。 尉迟磐是雪山女熊的儿子，而雪山女熊原本是北漠国先祖慕清溪收服的兽仆后裔，结果却在慕清溪长期沉睡的情况下，妄想把持她的力量和传承，成为慕家的主人，这种行径是根本不可能被原谅的。 雪山女熊和黎难的神魂都死在了楚离月体内，而尉迟磐也和楚离月一样进入了蜃华珠构建的幻境之中。如果只有尉迟磐和楚离月的话，事情很好解决，反正后来慕清溪也死了个透，楚离月也不会泄露尉迟磐的身世；可是关键就是当初和他们一起经历这一切的，还有一个北漠有太子之实无太子之名的慕熙宸 ！ 虽然厌恶慕清溪，楚离月却没有因此迁怒慕熙宸。慕熙宸安然返回之后，尉迟磐的身世自然就会摆在北漠国皇帝面前。 一个背叛自己先祖、试图挟制主人的兽仆后裔，身上背负着原罪，怎么可能得到北漠国皇帝的继续信任？ 北漠国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北漠国的半个精神领袖，负责祭祀、祈祷以及战争。虽然手中并没有实权，但是声望和影响都很高。 这个位置上如果放错了人，对于北漠国的统治来说也是很不利的。 只是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尉迟磐竟然又重新担任了北漠国师一职。 不过像尉迟磐这种身份，就算是这次是因为私人原因来到天元神京的，也仍然是被天元帝国当成了国宾招待，直接就被邀请到了国宾馆中居住。 楚离月因为事务繁多，也只是在尉迟磐刚到的时候带着人前去问候了一番，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详谈。 今日看见尉迟磐被当成国宾送到了斜云山中，连忙迎了上去。 只是，尉迟磐的摩云车刚刚降落，后面一串飞车也跟着降落了下来，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男人手中捧着一柄莹白剔透的如意，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却是皇帝桓左哲身边的大太监海河清。 海河清被一群小太监和侍卫簇拥着，手中又捧着玉如意，显然是代表桓左哲前来参加这次典礼，楚离月只得先跟尉迟磐说了句抱歉，去迎接海河清。 海河清笑容满面，几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的玉如意双手捧起说道：“镇国公，这是陛下亲自赐下的礼物，恭贺楚家又增一位化珠高手，也祝愿楚家日后更加繁荣昌盛，为我天元守卫边疆，立下更多功勋！” 楚离月神情郑重躬身行礼，双手接过了海河清手中的玉如意，正色回答道：“多谢陛下赏赐，臣一定谨记陛下教导，守护天元！”海河清并不曾入席，只是将手一指那边长长的一串飞车：“那些都是陛下的赏赐，陛下说镇国公是我天元栋梁，楚家更是我天元最坚实的城墙，今日楚家盛事，陛下从自己的私库中拨出了这些礼物，为楚家 添彩。” 楚离月连声致谢，神情感动，让海河清满意地点头微笑：“既然陛下的心意已经送到，我也该回宫去了。” 看他现在就要走，楚离月自然是极力挽留，十分热情地要让他留下来。不过海河清并非故作姿态，而是真的必须回去，毕竟作为桓左哲的贴身大太监，他必须守在桓左哲身边。 今天桓左哲让他亲自来送礼物，而不是直接用赤冠鹤宣诏，无疑是可以表现对于楚离月的重视，所以海河清这个非常了解桓左哲的大太监，对楚离月的态度也十分友好而尊敬。 楚离月见他并非作假，只好悻悻然地放弃了挽留的意图，将他送上了飞车。 直到海河清乘着飞车离去，楚离月才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挂一个爵位就进入了体制，真是有得有失啊。 幸亏桓左哲还算识趣，没有让海河清公然宣旨，让楚离月跪地接旨，否则楚离月现在的身份就敢直接站着接旨。 估计桓左哲也是已经发现了楚离月身上这种苗头——上一次他对伏海露的意图那么明显，楚离月却毫不犹豫地以这是她朋友的身体为理由，根本不接话茬，不提出将这个难得的肉身送给皇帝研究使用。 所以，桓左哲根本也不想尝试考验一下楚离月对他的忠心。他自己也是化珠高手，怎么会不明白化珠高手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没有了什么官府和政权？ 到时候真的逼反了楚离月，受到损失的还是天元帝国和桓左哲自己。 所以这次桓左哲虽然派了海河清来送礼，但是海河清的姿态却很友善，根本也没提让楚离月下跪谢恩的事情。 楚离月在心里摇着头，脚下却毫不停留，向着正在一旁等候自己的尉迟磐走去。 方才有迎宾前来引导尉迟磐，他却摆手拒绝了，只是让自己的侍从们跟着迎宾入席，而自己还站在那里等待楚离月。 尉迟磐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楚离月了，所以宁愿站在这里等着也要多看几眼。 只是，当楚离月转身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只有眼睛里流露出来一点温暖。 他的生命从开始就是一个算计，他的父母到最后还是互相仇视最后共同消失了。 父亲利用他来保命，获取自由；母亲利用他来对付父亲，延续生命。在他人生的二十多年里，他已经领教了这个世界的无限恶意，直到有一天他在雪山神女宫里听说有人不顾生死地来找他这个失踪的“情郎”……他多么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够把他当成自己最重要 的那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 当然，后来他亲自看见了那个从天而降的真正情郎，那个同样一身黑袍的高大男人，难怪当初她会一路追着他的行迹追到神女宫…… 可是，她终究还是不是他的。 尉迟磐的眼睛暗了暗，他就知道，他从来没有可能得到幸福。 “国师久等了，实在抱歉。”楚离月用热情的微笑和声音来面对尉迟磐，却得到了他的一个皱眉冷眼。 “笑得这么难看，就别笑了。”尉迟磐的声音冷梆梆的，听得附近的楚家子弟都恨不得用眼光将他刺出几个洞，居然这样对他们家主说话？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看着眼前一身华丽国师袍服的尉迟磐。 “不用对我假笑。”尉迟磐冷冷说道。他又不是那些需要敷衍周旋的客人，他就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如果他的到来反而让她更加辛苦，那真是违背了他的初衷。 天元太子派去的人说，楚离月已经是楚家家主，而且还迈入了化珠境界。尉迟磐听到消息，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却又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隐隐的忧伤。 到底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成为天元四大世家之一战神楚家的家主？尉迟磐到底也曾经在同为世家的尉迟家生活过那么多年，对于世家内部的那些勾心斗角、肮脏龌龊并不陌生。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意外的事情，楚家怎么会轮到一个女子做家主？ 那么楚离月一定面对了很大的压力和阻力。 虽然她已经是化珠修者，但是她年纪这么小就这么飞快地晋级，基础真的打好了吗？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压力，才让她这么拼命？ “他呢？”尉迟磐环顾四周，没看见那个当初抱着楚离月飞走的黑袍男人，冷着脸问楚离月。 那个男人的修为那么高，为什么会让楚离月自己去扛这么大的压力？ 楚离月怔了一怔才明白他说的是清辉，于是露出了一个虽然不是很热烈但是却很真切的笑容：“他在呢，不过不太方便出来。” 清辉如今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虽然大家都知道了他是“火凤家主的男人”，但是毕竟如今的社会对这方面还是有些苛刻；更重要的是，楚离月觉得没有什么客人值得他前来迎接的。 他们都不够分量。 而清辉今天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监视全场，控制局面，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今天的庆典。 这一点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尉迟磐显然是理解成了第一层意思，认为他们之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公开的关系，所以清辉没有办法陪在楚离月身边迎接客人。 他浓黑的眉毛皱成了一团：“难道你们就这样下去？” 虽然那个男人确实是修为高深莫测，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幸福却与这方面没有必然关系。如果那个男人连名分都不能给她的话……尉迟磐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那他就没有资格拥有她！ 就如同当初黎难对待雪山女熊一样，那些甜言蜜语说得不知道有多么自然，可是他真正做出来的事情却和他口中所说的截然相反。 楚离月心中微微一动，知道尉迟磐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这种事情她也没有办法解释就是了。 她只好笑着岔开话题：“尉迟国师……” “叫我的名字。”尉迟磐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地说。 也不是没有叫过，楚离月只是一笑就换了称呼：“尉迟，你先入席吧，我们等典礼结束了再好好聚一聚。” 尉迟磐“嗯”了一声，在楚离月的陪伴下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哼，他算什么，居然还敢对我们的事情指手划脚？】清辉知道上次楚离月误入神女宫得到尉迟磐的帮助才没有遇到麻烦，总算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没有像对待越家主和雷狼王那样断然出手。 第441章暗族灵帝 听着清辉的不满，楚离月不由一笑：【如今你还担心有人能对你我指手划脚吗？】 清辉呆了一下：【我又不担心这个，只是觉得他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他有什么资格在你面前评价我们的事情？】 男人有时候真的也像小孩一样，楚离月只好在心中安慰他：【他又不了解，只是关心朋友罢了。】 清辉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他并不是真的觉得楚离月的话安慰了自己，只是不想再花费时间跟楚离月讨论别的男人而已，尤其是一个对她有特殊感觉的男人。 刚才尉迟磐在楚离月背后望着她的眼神，清辉一眼就看出来了楚离月在他心里位置不同一般。 这样的人，还是干脆不要让他在楚离月心里太多出现为妙。 要是他真的敢做点什么，那清辉也正好有理由出手！ 刚刚安顿好尉迟磐，那边却匆忙跑过来一个楚家迎宾，脸上带着几分惊惶汇报：“禀家主，适才收到一份礼物！” 楚离月看那迎宾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此刻面色有些苍白，似乎颇有几分惊惧，不由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就不说今日是楚家耆老化珠庆祝大典，来宾都是整个大陆上能够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就算是平时楚家搞一个什么普通的酒会宴席，想要来抱大腿送礼物的都能塞满门庭，有人送礼有什么值得奇怪？ 能够让经过专门培训的楚家迎宾子弟露出这种表情，显然那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如今在场的两位化珠高手，无数成珠修者，还怕什么人来算计？被楚离月冷冷的眼神扫过，那个迎宾子弟总算是挺直了胸背，低声说道：“刚才负责收礼登记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盒子，不知道是谁放下的，只好打开看看其中有没有书信落款，结果……看见里面只有这 个……” 他将手中的小盒子双手捧给楚离月，楚离月却不伸手去接，而是冷笑一声，一团金红色火焰已经兜头罩向对方。 对面的楚家子弟似乎根本没想到楚离月会这么做，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家主……” 楚离月却根本不曾犹豫，大日紫曜真火一下子就扑到了面前的男子身上！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楚离月会对楚家自己人下手。 就在这时，被金红色火焰笼罩的迎宾子弟的身体突然就塌了下去，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空布袋一样，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而几乎就在同时，一团巴掌大小的血红色藤条丛这个迎宾子弟的眉心陡然涌出，向着附近的一个楚家子弟扑了过去。 楚离月哪里能让它在自己面前肆虐？她手指一捏，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那团噬魂藤，将它固定在了空中；随即一团火焰一吐，就将它烧成了灰烬。 刚才这个迎宾一过来，她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就开始发热，结合当初在楚晓颜、秀二十七等的存在，她怎么会上当？那团血红色藤条被火焰烧成灰烬之后，周围的楚家子弟也都已经明白了，他们也都听说过暗族培育出了这样恶毒可怕的东西，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在他们身边竟然真的有人已经被暗族的噬魂藤控制 了！“都给我警惕起来！”楚离月挥手召来今天负责全场楚家子弟管理的大管事楚延珏，将此事告诉了他，命令他立刻严查场内，千万不能让暗族借此机会祸害到今天的来宾身上；同时更要将所有楚家子弟都监 护起来，凡是有嫌疑的都找机会带给她识别。 楚延珏面色严肃地开始调动人手，他是知道那种血红色藤条的可怕的。 楚离月弯腰捡起了当时这个被噬魂藤控制的楚家迎宾手中捧着的那个盒子，用神识去检查其中，发现里面只是一张拜帖。不用打开盒子，她就能感觉到拜帖上粘附着的一股阴暗气息，那是与噬魂藤相同的气息，难道刚才那个家伙居然是想要趁着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试图用噬魂藤控制她？那可真是脑洞够大的，居然想用这种 手段来控制一个化珠修者，噬魂藤可不是无往而不利的啊。 楚离月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手臂一抬，噬阴藤就猛地蹿了出来，将盒子里小小的噬魂藤一口吞了下去。 一把火将这只盒子焚烧成灰，楚离月起身向着前方走去。 高台上慢慢坐满了宾客，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笑声：“楚家主，不速之客未获邀约冒昧前来，可有一席之地？” 众人抬头一看，空中白云如卷如舒，云卷云舒之间，走出来一名身着书生长衣的青年男子。一看见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不少女眷更是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这人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衣，风采俊秀，面目秀逸，踏着缕缕白云而来，简直如同九重谪仙降临一般，令人一望而生出景仰之心。 对于斜云山峰顶所有人惊艳而又仰慕的目光，他似乎已经见惯不惊，只是对着楚离月遥遥点头致意，一晃眼就从天际飞到了高台上空。 “名满天下的安四公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楚离月自然是无任欢迎。”没想到远在南祁的安玟岫居然也会突然来到，楚离月心中惊诧，不过脸上还是十分热情。 听了楚离月的话，很多久闻安玟岫大名的人不由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安玟岫文采风-流、多才多艺，修为更是天香榜多年第一，在玄元大陆上的名声要比楚离月之前大得多了。 不少人发出了“果然不凡”、“闻名不如见面”、“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的赞叹，对于这个一眼望去就非常出众的安玟岫印象很好。 安玟岫在众人的目光中，踏着一朵白云从空中飘然而下，对着迎上来的楚离月深深行礼恭贺，楚离月连忙还礼，也亲自陪着他到高台上入座。 虽然安玟岫的到来是在楚离月意外之外，但是这种庆典上自然早就做好了临时有客人前来的准备，当时楚家负责安排席位的长老就派人调整了位置，将安玟岫安排在了尉迟磐隔壁。 安玟岫虽然是南祁名人，但是因为没有官方职位，所以这次过来也不用像尉迟磐一样惊动天元官方，只管自己单身赴会就行了。 【这小子怎么跑来了？】清辉很是不耐烦，上次他想要给楚离月画像，清辉就对他看不顺眼了，这次根本没有给他发请柬，他都能有这这么长的耳朵，自己跑过来？他是不是还不死心？ 等过了今天，再跟他算账。 清辉在自己内心的小本子上又记上了一个人名。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飘来了一大片黑云，瞬间就占满了半个天空。 楚离月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有乌云？今天的天气早就是楚家长老们无数次计算过的，绝对不会阴天下雨，更不可能突然出现乌云。 就算是有什么意外，她也已经安排了一位长老专门负责监控天气，到时候他自然会动用手段将乌云吹散。 楚离月回头去看那位负责长老，却见对方已经露出了惊疑的神色，额头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密密的汗珠，看起来他已经动手了，却没有什么作用。 “看来是有朋友来了。”楚离月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既然无法用这位长老的手段驱除，那么这片黑云就一定是人工所为，对方实力在这位长老之上，自然无法被驱散。 她对着那位神色焦急的长老摆了摆手：“不用担心。” 楚离月已经从越来越近的黑云中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站在高台边缘，双手背负在身后，冷冷笑道：“灵帝陛下，上次仓皇而逃，这一次却又卷土重来，可是有什么新的手段了？” 这些乌云根本就是暗族的黑色雾气凝结而成，而且其中的气息是华歌远的气息！ 难道华歌远还想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所以想要破坏这次庆祝大典？ 听了楚离月的话，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甚至一些人已经猛然站了起来。灵帝？那可是传说中暗族最高统治者的称呼！难道这片黑云竟然是暗族灵帝的手笔？ 暗族自从被兽族打败之后，就龟缩在灵谷冥渊之中，很少在人前露面，更是不曾有过太多公开的行动，所以只留下了“堕入暗族”这样的可怕例子，成为了人族记忆中的一个恐怖符号。 但是因为暗族来无影去无踪、不知不觉就能够占据人族的肉身，所以仍旧是人族记忆中的一个噩梦般的存在。 据说之前甚至有的二流修者世家被一个暗族弄得满门全灭，所有人都被暗族的暗魂蚀腐蚀了肉身，只剩下一个躯壳，内脏肺腑全都化为脓水！ 那还是成珠家主、千年世家呢！ 普通暗族就如此恐怖，暗族灵帝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不应该贪图热闹、想要结交权贵、巴结楚家，而来到斜云山中。万一暗族灵帝凶性大发，将所有人的神魂都吸食干净，那可怎么办啊！就算是化珠高手，也不是暗族灵帝这样可怕的存在的对手啊！ 第442章一个交易 看着下方已经开始混乱的人群，楚离月眉头一紧，举起手来比划了几个手势，立刻有人行动了起来。 在筹备这次典礼的时候，楚离月他们早就做好了有人来捣乱的准备，所以从战神卫中挑选出了一些身手矫健的经过专门培训之后，用一套手势作为彼此之间的沟通暗号，专门负责这次庆典的秩序。 就像现在，很多人一听见暗族灵帝的名号就开始慌了，甚至有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去，有些人开始为了去留争执，这个时侯就是这些战神卫上场的时候了。 而楚离月则对着满空的乌云说道：“华歌远，你既然来了，就干脆现身出来，不要藏头露尾的，让人以为你要做什么坏事。” 乌云中传来了华歌远哈哈大笑的声音：“离月，本座就是做尽坏事，也不会对你下手啊。”这语气中包含的亲昵之情让很多人用惊疑的目光打量着楚离月，开始猜测她和暗族灵帝之间是不是也有不浅的交情，毕竟方才连齐云山中的两位异兽王者都来了，再加上一个暗族灵帝，似乎也没有什么奇 怪的。 楚离月虽然不知道华歌远为什么突然故意在这种公开场合表现出与自己交情非凡的样子，但是想也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心。 就在楚离月全心警惕的时候，空中的乌云开始向着中间急剧缩小，拧成了一个人形。 人形在空中一个旋转，露出了华歌远一身白衣翩翩、眉眼俊雅温文的模样。 方才齐云山的血狐王夙九是一身白衣，现在的暗族灵帝也是一身白衣，但是两人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夙九那一身白衣让人根本不敢接近，仿佛至高雪峰最顶峰的一撮白雪，历经千万年的严寒，剔透完美却无人能够伸手触摸；华歌远这一身白衣却带着莹润的光芒，就像是被人手中把玩了多年的美玉，散发 着一种温柔的光泽，让人禁不住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华歌远一步步从空中走了下来，就好像脚下有一道无形的阶梯一样。 “怎么？离月难道不想我？”他还未来到楚离月近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无声出现，挡在了楚离月身前。 黑袍即使在阳光炽烈的白天依然能够看出隐隐的银色微光，轮廓鲜明的脸上带着万年冰封的寒冷，漆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华歌远，你还敢再来？” 华歌远站在空中，笑容亲切：“小师弟，何必如此呢？师兄又不会抢你的女人。”他看了看清辉背后的楚离月，“只是我和离月之前就已经有约在先，不得不履行承诺而已。”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有约在先，那应该说的就是她和华歌远的交易，华歌远修复伏海露肉身和神魂之间的问题，她将海音帝君手写的小册子和画像书签送给华歌远。 可是从华歌远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好像她和华歌远之间有什么非常关系一样。 清辉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交易的，他冷冷说道：“今日乃是楚家耆老化珠庆典，并未邀请你前来，想你堂堂一族之君，也还不至于明知道不受欢迎，还硬是要留下来吧？” 华歌远哈哈笑了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清辉这样对他。 “小师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种性子。”他轻轻拂了拂衣袖，一个人影从他的袖中飞了出来，落向了高台之上。 楚离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伏海露的肉身，连忙上前将她接住。 伏海露还在沉睡之中，但是她的脸色却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血色，而是白里透红，看起来十分健康。连呼吸也平稳有力，比之前躺在床上总觉得随时可能断气的那种微弱呼吸好了太多。 华歌远真的不愧是这具肉身的设计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就能够将她修复好了？ “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楚离月抬头问道。 “你如果想让她醒来，现在就可以。”华歌远笑容不变，神情十分温柔，“她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只需要用最普通的方法就能叫醒。” 楚离月将伏海露抱到一边的座位上放下，轻声唤她的名字：“海露？伏海露？” 刚叫了两声，就看见伏海露的睫毛开始颤抖，呼吸变得短浅，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眼前的楚离月，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想到还能再看见离月你啊……” 伏海露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自己和这具肉身越来越不契合的记忆中，她记得自己不停地昏迷沉睡，无法醒来，这一次恐怕又是这样，而且更严重了，才会把楚离月都惊动了吧？ 楚离月听着她带着伤感的声音，也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海露，你感觉一下，现在身体如何？” 伏海露露出了自嘲的表情：“我的身体如何，离月难道不知道吗？”也就是在楚家，她才能够苟延残喘，如果还是在那些人手里，她和肉身之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她立刻就会被放弃。 在那些人心中，这具肉身比她这个神魂重要得多，神魂如果死亡了他们还能继续去找，肉身如果损坏了，她听说很难再找到足够的材料来做新的了。 这样想着，伏海露漫不经心地开始检查自己的肉身，随着她的玄力在体内流转，她的脸色慢慢变了……之前因为突然中途被人控制而受到损伤的那些中和之气再次变得充沛起来，她的神魂和肉身之间的契合程度比之前最好的时候还要更加完美。可以说，这样的感觉已经和自己原来的肉身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就是这具肉身真正的主人了！ 伏海露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楚离月，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离月，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吗？一定是你帮了我对不对？” 楚离月见状，就知道伏海露现在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她轻轻一笑，拍了拍伏海露的肩膀：“我跟人做了一个交易，不过具体情况就说来话长了，回头我们再说。” 伏海露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的房间，而是在山间的一处高台之上，周围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和肃容端立的侍卫，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正在举办一个高规格的酒宴。 “那离月你先忙去吧，不用管我。”伏海露坐正了身体，此刻的她全身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根本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心情好得很。 楚离月招手叫过来一个楚家侍女，让她注意照顾伏海露，自己就快步走到了清辉身边。 华歌远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任由楚离月方才和伏海露交谈完毕，才开口说道：“离月，你要我做的我可是做到了，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可不许再耍赖反悔了。” 他的语气亲昵，仿佛他和楚离月之间互送礼物、互相帮忙是很常见的行为一样。 楚离月也不想多说，从洞天之中取出了答应给华歌远的小册子，小册子里还夹着那枚书签，就交给了清辉。清辉拿在手里翻了翻，心中生起不舍之意。当初他将这些留给楚离月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舍不得，反而觉得既然她的天资更加提高了，也得到了一个开启神智的元魂，与师尊在冥冥之中应该是有缘分的， 给她修炼参考是物尽其用。 可是现在要给华歌远的时候，清辉握在手中却始终不舍得递出去。这是师尊留在这个世界上不多的遗物了，如果交给华歌远，他一定会后悔的。 华歌远的双眸眸子慢慢变得深沉起来，嘴角的微笑也越来越冷：“小师弟，你又想抢师兄的东西？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莲实留下来的东西，都应该由他保存！ 不管是夜清辉，还是孟千凝，都对不住莲实！哪里有资格跟他抢这些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前者害得莲实用性命保护他，原本还有数百年寿元的莲实，如果不是因为夜清辉，怎么会死？ 后者枉费莲实生前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的宠爱，竟然狠心带走阿含树精华，害得莲实死后还无法保持全尸，更是害得他花费了这么多年时间还找不到莲实的神魂，将她复活！ 清辉听他居然还有脸提起来之前将自己分尸镇压的事情，心中冷意更增，他冷笑着说道：“你有什么资格索要师尊留给我的遗物？” 华歌远的眼睛微微发红，声音也充满了努力压抑的怒意：“夜清辉！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你废话，这是楚离月答应给我的东西，你快点给我！” 清辉的目光也满是杀机，只是终于还是想到今天的场合不同，如果他和华歌远打起来，这一次的庆祝大典就算是彻底废了。 他忍了忍，终于把手伸了出去。如果这本小册子不是师尊手写的话，清辉就会直接丢在华歌远的脸上了。 华歌远脸上的神情变得兴奋而又期待起来。 他站在空中一甩衣袖，一缕黑色雾气向着清辉手中一卷，缠绕在了那本小册子上。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冒出一缕绿光，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快，可是偏偏抢在华歌远之前抓住了已经凌空飞起的小册子，而那些黑色雾气一遇到这片绿光，就纷纷向后退散！ 竟然被人当面硬抢走了自己的东西！华歌远的眼眸一下子就开始泛起了嗜血的光芒，狠狠地扫向那个胆敢对他势在必得的东西下手的人。清辉明明看见有人冲过来抢东西，却根本没有出手，反而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443章楚离月勾结暗族 握着那本小册子站在一边的居然是孟千凝！ 她一手捏着阿含树精华叶片，一手捏着小册子，脸色有些莫名的紧张。 楚离月从清辉背后走了出来，目光扫视着孟千凝：“孟小姐，我不记得我邀请你来参加今日的典礼了。” 真是小看了孟千凝，居然能够无声无息地混入今天的登云台上，如果不是为了抢夺这本小册子而暴露了行踪，说不定她和清辉都无法察觉到孟千凝的存在呢。 【你说，她用了什么办法隐匿身形的？】居然连清辉都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 【隐匿身份混进来很简单。今天的成珠修者太多了，只要她不做出什么特别的行为，都不会引起我的注意。】倒是方才她居然能够从华歌远手中夺下来这本小册子，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一个成珠修者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固然有阿含树精华叶片的大部分作用，但是更重要的是胆识，是对于时机的把握。在那个清辉刚刚放手、华歌远刚刚发力的关键节点出手，一个成珠修者才可能利用阿 含树精华叶片切断华歌远的玄力，将那本小册子抢走。 难道过了一千多年，废铁也能磨成宝刀？ 清辉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站在一边的孟千凝，眼神被长长的睫毛遮挡，看不清楚其中是什么情绪。 孟千凝站在高高的登云台边上，身后就是无尽的晴空，山风吹动着高台周围的旗帜，也将她的发丝和裙角吹得不停飞舞，衬得她身形更加瘦弱，脸色更加苍白。 半空中，华歌远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狠狠地瞪着半路杀出来的孟千凝，身边黑色雾气如同火焰一般不停跳跃着。 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高台上所有的客人，令楚离月心中怒火勃发。 今天是他们楚家的大日子，绝对不允许这两个人在这里捣乱。她冷声对华歌远说道：“东西已经到了你的手里，却被别人抢走，这件事情你自己处理。” “至于你孟千凝，擅闯我们楚家庆典现场，并且公然抢劫他人财物，这样的行径为人不齿，楚家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去！” 这无疑是宣布将孟千凝交由华歌远随意处置，此话一出，华歌远脸上的冷笑就变得浓烈起来，之前孟千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对孟千凝恨之入骨，现在孟千凝居然又敢抢夺她留下的东西，真是死字当头！ 孟千凝站在高台边上，眼看着华歌远就要对自己动手，不由大声喊道：“楚离月，你再不喜欢我，再讨厌我，也不能将我送给暗族处置吧？这是背叛人族！你是不是和暗族早有勾结？” 这句话一出，台上台下的客人几乎都变了脸色。暗族在人族的心目之中，始终是比兽族更加恐怖的存在。 兽族是凶恶的，可是暗族是罪恶的。兽族的凶残在表面上，只要你小心就不会有事；可是暗族的恐怖却隐藏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根本无法防御。想一想，楚离月当初从镇守山的万丈悬崖上摔下去都没有死，失去了玄珠反而反而修为大进，从此之后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化珠修者……纵观她一路所走来的步伐实在太大，令整个大陆的 人都为之震惊。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楚离月和暗族灵帝达成了什么交易，那就很容易解释了。 台下突然有人叫了起来：“楚家主，难道你早已和暗族勾结起来了不成？” 一下子几乎台下的所有人都慌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恐怖了。 以楚离月如今的实力，加上现在楚家完全被她控制在手中，楚家还有一位化珠长老，楚家搞出这么盛大的一场典礼，邀请了这么多有分量的客人，是不是一个阴谋？ 楚离月还没有说话，那边楚右鼎已经悍然出手。 他袍袖一抬，一条青龙呼啸而出，在空中一个盘旋，就从斜云山峰顶上人群之中卷起了一个人，扔在了登云台上。 “我说是谁居然敢在老夫的化珠大典上大放厥词，原来是庞家的人。”楚右鼎转头去看庞家家主，“庞家主是否该给老夫一个交代？”庞家家主连忙站起身来，几步上前给了这个人一脚，将他踢得飞了起来：“无凭无据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楚家主的清誉，你可知道该当何罪？还不赶快向楚家主赔罪，请她饶你一条狗命？否则今天我就 只能将你的人头砍下，给楚家主赔罪了！”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楚离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庞家有八成成年男子死在了楚离月手中，现在活着的庞家人几乎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亲友在内。他们恨楚离月，不是很正常的吗？年轻男子大概是抱了必死的信念，根本不肯低头妥协，而是更加大声叫道：“把我抓起来又有什么用？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听见了！她楚离月和暗族灵帝互相交换礼物，交情这么深，还要把一个犯了一点小 错的人族小姑娘送给暗族灵帝处置，不是和暗族勾结又是什么？” “平时我们修炼的时候，一旦堕入暗族，就会被人严加提防甚至杀死，难道到了楚离月的身上，就因为她是楚家家主，就因为她修为高，这些就都不算了吗？” 他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大笑：“修为越高，堕入暗族之后杀的人越多，你们这些人不如好好想一想，等楚离月待会儿失去本性开始大屠杀的时候，会不会饶过你们吧！” 庞家主的脸胀得通红，上前照着他的胸膛就是两脚，将他踢得口唇流血、胸膛塌陷，奄奄一息。 他一转身面带愧色地对着楚离月深深行礼：“楚家主，都是我管教不严，才会出现了这样的狂悖之徒，请楚家主恕罪。” 楚离月带着冷笑，斜着看了他一眼，对于他刚才任由那个年轻人把话说完才开始动手的行为表示十分的不屑。 难道他还以为今天的她能够以舆论压垮吗？就算整个世界都与她为敌，她又有何惧？ “那么庞家主是否也以为我已暗中勾结暗族，等会儿就会堕入暗族大开杀戒？”楚离月讥诮地问道。 庞家主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相信楚家主既然能够修炼到这样的境界，定力和立场都一定非常坚定，绝对不会轻易背叛人族。” 听着他这种不伦不类的辩解，楚离月只是冷冷一笑也不多说。她转过身来，对着孟千凝说道：“你在我楚家赖着不走也快有一年了吧？吃着我楚家的，住着我楚家的，用着我楚家的，到了现在却抢我楚家的东西，破坏我楚家的典礼，甚至还污蔑我楚离月的名声，真不 愧是把自己的师傅都害的尸骨无存的能人呀！” “另外，你要搞清楚，我从来没说过把你交给任何人处置，我只是向整个世界宣布，从此开始不会再有人庇佑于你，仅此而已。”孟千凝的脸色有些苍白，仍然坚持说道：“这与把我交给暗族处置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需要的并不是你的庇佑，你说了可不算。”她抬起头看着站在楚离月身后的清辉，目光幽深，“清辉，难道你真的为 了一个女人，就背叛当初对师尊的承诺吗？” 楚离月没有回头，等着清辉的回答。 清辉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楚离月的肩膀上。孟千凝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子都开始颤抖，似乎随时都能被山峰吹到空中一样。 “华歌远。”清辉淡淡问道，“师尊当初让我保证，不要让孟千凝死，你能做到吗？” 华歌远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他伸手指着清辉说道：“清辉小师弟，我可从来没想过，你也有这样狡诈的一天！” 清辉对海音帝君发誓，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孟千凝的性命，可是现在华歌远不要孟千凝的命，清辉不插手也不违诺。 清辉居然开始耍这种小心眼，而且是对他最爱的女人耍心眼，可是华歌远却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看清辉比现在更顺眼！ “你且放心，师兄我别的本事没有，让人千秋万载地活下去的手段可是最擅长的。”华歌远没有了顾忌，看向孟千凝的目光充满了杀机。 他不会让她死，怎么能让她死了这么便宜她？她要好好地活着，活到她想死也死不了的时候…… 孟千凝惊慌失措，可能从来没想过清辉也会放弃她。她将手中的小册子递了出来，大声喊道：“东西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楚离月根本懒得搭理她。 长袖一甩，楚离月就把孟千凝从登云台上扔了下去。 孟千凝发出凄厉的惨叫，从高达百丈的登云台上摔了下去，台下很多女眷和比较胆小的人都捂上了眼睛，不敢去看一个活人被楚离月摔成肉饼的恐怖场景。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空中的华歌远猛然出手，黑色雾气凝成一只大手，向着空中急速坠落的孟千凝抓了过去。 眼看黑色雾气大手就要握住孟千凝的时候，孟千凝身上突然冒出一片蒙蒙青光，整个人猛然加速，一下子躲过了黑色的大手，飞落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这样的变化，让刚才对孟千凝充满同情和担忧的人们变得目瞪口呆。 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的手段，第一次从暗族灵帝手中抢到东西是巧合的话，这一次又从灵帝的手中逃脱，总不会还是巧合吧？那么，刚才那样惨的叫声和那样无奈的挣扎，完全就是一种欺骗？ 第444章海音帝君 孟千凝站在树枝上，面对着全身冒着黑色雾气扑下来的华歌远，突然挺直了身躯：“华歌远，你再过来，我就将这本书毁了。” 她作势举起了手中的小册子，两只手掌将它按在中间，只要催动玄力，就可以将它化为齑粉。 华歌远果然猛地停下了动作，整个人进退两难。 楚离月却看得不耐烦了：“你们两个有什么私怨换个地方解决好不好？”她双脚一点，背上展开了巨大的火焰羽翼，整个人从高高的空中一跃而下，像是第二个太阳出现了一样，让人目眩心惊。 大日紫曜真火在白嫩的手指中凝成了短刀的模样，散发出恐怖的毁灭气息。 清辉脸色一冷，整个人飘飞而起，手中突然显出了一柄方天画戟，跟在楚离月身后，生怕她在华歌远手中吃亏。 楚离月感觉到身后清辉的保护性动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手中的短刀向着孟千凝毫不留情地劈了过去。 她就来做一次以大欺小的勾当吧——不，比年龄的话，孟千凝可比她大多了：“不走就尝尝我的焚天吧！” 清辉则挥起方天画戟砸向了华歌远，一言不发。 华歌远连连后退：“师弟，我又不曾得罪你，今天我可是登门送礼的，你怎么能打我？”清辉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少在这里给我耍心眼，我可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摆布的小师弟了。”如果不是当初他信任这些人，怎么会给他们伤害自己的机会？只是现在，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得 到这种信任了。 华歌远看见楚离月一刀又一刀向着孟千凝砍去。她的动作利落凶狠，处处都是杀机，却又处处透着一种简洁的美感。而与她相对的孟千凝，动作看起来从容，实际上已经陷入了困境。 即使是华歌远，也不由在心中暗暗摇头。从孟千凝的反应来看，她的很多想法应该是正确有效的，可是她的身体反应却跟不上，以至于她想要做出的应对到最后全都无法实现，反而显得十分笨拙。 真是丢了天玄宗的脸。 那一刻，华歌远和清辉这对仇深似海的师兄弟，心里突然闪过同样的念头。 只不过前者心中黯然，为海音帝君最心爱的小徒弟落到这个地步感到伤感；后者心中却隐隐浮起自豪，他的女人不到二十岁，就把孟千凝这个千年老怪物打得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华歌远不愿意和清辉开打，一则是他今天的目的并不在此，二则是他很害怕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一不小心把孟千凝手中的小册子焚烧成灰。 他冲着清辉摆手，遥遥后退了下去：“我今日只是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不想跟你打个你死我活。要是你想打，我们回头约定时间再战。” 清辉害怕他对楚离月出手，手中的方天画戟斜斜指着华歌远道：“既然如此，记得你答应我的话，不要让她死。” 他摆了摆头：“快点带她走！” 华歌远脸色一沉，无边的黑色雾气顿时从他身后涌出，再次化作一只大手，向着孟千凝背后猛地一抓！ 他这一抓可是用了心的，正抓在孟千凝必经的退路上。孟千凝要么向前和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相撞，要么向后被他的大手抓住。 前方是楚离月的焚天短刀，刀身上跳跃着金红色的火焰，虽然并不是特别浩大，却透出无边的热力和危险；后方是华歌远的黑雾大手，大手五指张开像是准备捏一个小虫子一样，将孟千凝捏在手心。 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仅仅只有成珠修为的孟千凝都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就在这个生死关头，孟千凝叹了口气，举起手来在自己的眉心处轻轻一按，一缕白色光影从她的眉心处飞了出来，在孟千凝的头顶上化作了一个人形。 “离月住手！”清辉一看见那个人形轮廓，就已经如遭雷劈，整个人愣在了当地，醒过身来就赶忙开口阻止楚离月继续攻击。 华歌远更是已经呆了，痴痴地望着孟千凝头顶上越来越清晰的那个清冷身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不在的时候，他把她放在心里念着，放在口里念着，一口一个“莲实”的叫着，仿佛她再也不是那个离他无比遥远的师尊，而是他最亲近的那个女人。 可是现在当这个他追寻了一千多年的神魂终于出现的时候，华歌远却只剩下呆立遥望，眼睛都不敢眨动，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幻觉，只要眼睛一眨就会消失。 孟千凝缓缓坐在了旁边的树枝上，她头顶上的那个身影终于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广袖长袍，发髻高高，戴着精致的发钗簪环，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就让人感觉到她正站在人世间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当她轻轻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黑到极致甚至带着几分蓝色的眼睛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停止了运转。 海浪拍击崖岸的声音、潮水涨落的滚滚涛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让人们产生了一种正置身海水之中的错觉。 她的目光微微转动，扫过空中的华歌远，也看见了站在楚离月身后的清辉。 只是眼光扫过，华歌远和清辉就禁不住在原地单膝跪下，在空中向她行礼：“参见师尊！” 楚离月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自然看得出来，这是海音帝君的神魂。难怪孟千凝一直这么有恃无恐，不怕华歌远，也不怕清辉，原来是有海音帝君撑腰。 这两个弟子对于海音帝君，一个是爱得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替她死，另一个是把她当成自己从小就缺失的母亲敬爱着，如今海音帝君一出现，之前剑拔弩张的情景立刻就变了。 而且楚离月还能够预想到，从此之后孟千凝的地位恐怕也会水涨船高，因为海音帝君的神魂显然是要依靠她才能存在的。 海音帝君的目光扫过两个跪伏在地的弟子，淡淡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不认我这个师尊了呢。”华歌远猛然抬头，眼眶竟然微微发红：“我……我……找了你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里，他都承受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了她谋划算计，用尽了各种手段，谁知道她一见面竟然说出这 么冰冷的话！ 海音帝君的脸庞是十分精致完美的，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慈悲而漠然。这两种似乎矛盾的神情交织在一起，让她根本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 即使华歌远如此真情流露，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低头看着华歌远，淡淡说道：“我自有安排，何必寻找？” 华歌远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种熟悉的表情和语气，不由微微闭上了眼睛，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这一千多年来，哪怕是和灵帝在灵云混沌之中相争不下，哪怕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吞吃用师弟的血肉炼成的丹药，导致肉身不断破裂粉碎又凝聚愈合，哪怕是从此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存在，他都没有哭 过。 但是在终于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时间，他却哭了。不是因为惊喜，而是因为——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没有改变，哪怕他做得再多，她永远是那种冷冰冰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这辈子只为她一个人流过泪，而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快为这个女人流光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护心牌，他都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连最蠢的小师弟都看出来了。 后来就是得知了她的死讯，看见了她的遗骸，看到她背后到前胸被牛角捅穿的惨状，他伏地痛哭，差点要跟她一起去死。 再后来，就是返回定海峰，看见她的坟墓被海水重回，尸骨陷入海底，再也无法寻回，他流了一滴眼泪。 现在，看见她神魂犹存，欣喜之余又被她当头泼了一大盆冰水，这滴眼泪是欣慰还是心酸，连华歌远自己都说不清楚。 海音帝君冷冷说道：“起来吧，如今你们都是帝君身份，对我一个只余神魂、修为大降的老太婆叩伏在地，并不合适。” 这句话一说，华歌远和清辉更是不肯起身：“师尊何出此言？” 清辉抬起头来十分诚恳地说道：“师尊养育教导之恩，弟子永远不会忘记，无论何时，无论师尊修为如何，您都是我最尊敬的师尊。” 华歌远虽然不愿意如清辉一般咬死海音帝君永远是自己的师尊，却也接口道：“你修为如何，与我对你如何，毫无关系。” 海音帝君脸上微微一动，这才点头说道：“起来吧。”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楚离月身上，“这位是什么人，方才可是威风得很，要将凝儿赶尽杀绝呢！” 清辉连忙起身上前说道：“师尊误会了，这是我的未婚妻，她没有……” 海音帝君转头看着清辉，脸上的表情十分严厉：“你的未婚妻？何人为媒？何人为聘？” 清辉解释道：“弟子情况特殊，师尊你不在身边，并无长辈主持，所以并未举行相关仪式。”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海音帝君就举起了一只手向下一划，这是她表示否定的一个习惯动作：“荒唐！这样的行径算什么？私定终身，不知廉耻，岂不是让人笑我天玄宗没有规矩？”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楚离月，目光更冷：“骄矜嚣张，傲慢无礼，对待师妹毫无情分，还与男子私定终身，这样的女子，岂能为妻？” 第445章三位帝君大人 海音帝君这一番话，让清辉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楚离月一眼，转过头对海音帝君说道：“师尊，离月的为人我心里清楚，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师徒千年之后能够得见，机会实属难得，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楚离月原本还想上来拜见海音帝君，但是一见面海音帝君就对她整个为人进行了彻底的否定，她怎么会腆着脸上去贴别人的冷脸？所以也就站在一旁，不曾出声。 她知道海音帝君在清辉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也不想逼着清辉做什么选择，可是她也不是会选择牺牲自己卑微地讨好海音帝君以求得到她的认可的那种人。 【别生气啊，离月。】清辉在心中安慰她，【我把他们几个都弄走，你好好操办今天的典礼。】 今天原本是楚家的庆典，结果却因为他们定海峰的内务纠缠弄出了这么大的是非，搞得楚离月被人劈头盖脑地骂成这样，清辉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对方不是他最尊敬爱戴的师尊，哪怕是个女人，他都会上前给她一脚，将她踹飞出去。 可偏偏就是对他来说最敬重的师尊，一露面就把他最爱的女人贬得一文不值！清辉此生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左右为难的情景，只能先将两人分开，然后问清楚师尊为什么这么说离月再来解决问题。 【不管师尊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清辉的语气十分坚定。他活了快两千年，就认准了这一个女人，哪怕是师尊不允许，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 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初那个看起来冷酷实际上对定海峰上所有人都充满了亲情的夜清辉了，如今的他心里只有一点点空间，只能放下一个人。楚离月这才吐出了一口气，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训斥就像是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她心中憋气得很，可是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竟然都没有上去扇回去的办法，真是差 点把她给憋死。 现在有了清辉的表态，她的心里舒服多了。只要清辉立场坚定，不会被海音帝君左右，那么海音帝君怎么看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去吧。】这么多客人在这里，她也不能因为个人私事耽误今天的典礼，楚离月眨了眨眼睛，把眼角的一点酸涩眨了回去。 清辉挡在楚离月面前，刀削般的面庞上泛着冰冷的光泽，隔绝了海音帝君冷冷的目光。 因为海音帝君一露面就针对楚离月的这番话，他适才的惊喜消散了很多，只是对着华歌远抬了抬手道：“师兄，我们找个地方？” 华歌远也恢复了翩翩君子的做派，他的目光盯在空中海音帝君的身影上，那个身影虽然看起来栩栩如生，但是以他和清辉的目力，都能看出来海音帝君的神魂情形并不是太好。 也难怪海音帝君要依托在孟千凝身上，她的神魂如今恐怕是经不起太多消耗了。这一千多年中，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居然会这么孱弱，完全不像是一个帝君的实力。 华歌远飘然落在了孟千凝身边，对一脸冷肃的海音帝君温声道：“你如今的神魂需要温养，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他用身影挡住了海音帝君仍旧望向清辉方向的目光，双目中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一千多年过去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眼里仍然是夜清辉，而不是自己…… 海音帝君缓缓回头，目光在华歌远脸上一闪而过。 “走吧。”她飘身而起，再次从孟千凝的眉心飞了进去。 孟千凝站起身来，这一次华歌远再也不对她喊打喊杀，反而一伸手就是一片黑云托起了孟千凝，当前飞了起来。 清辉转过身，重重地抱了楚离月一下，深邃的眼眸透露了他的心声。【等着我。】 楚离月心中又酸又热，也搂紧了他的腰：【一定要小心些。可别觉得你师父回来了，华歌远就会变成当初的大师兄！】 清辉伸手将她鬓边的一律发丝给她挂在耳后，拇指眷恋地在楚离月的面颊上蹭过：【我知道了。你这里也要小心点。】 不过没有华歌远在旁边虎视眈眈，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对楚离月产生威胁了。 楚离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清辉的黑眸中闪过不舍，最终还是起身凌空而起，向着前方的华歌远和孟千凝追了过去。 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黑色身影，楚离月抿紧了嘴唇，收拾心情向着登云台飞了过去。 火焰羽翼闪动，金红色的火光将这个少女明艳的脸庞照得肃穆而庄严，让一些因为方才的意外而对楚离月产生了轻视心理的人，也不由再次产生了动摇。 楚离月刚刚落到登云台上，楚右鼎就扬声问道：“家主，方才那几位是什么人，为何匆匆而来、急急而去？” 他所问的正是很多客人想要知道的。 楚离月身后那个神秘而强大的黑袍男人是什么身份，一直是很多关注楚家和楚离月的人和家族想要知道的一个重要答案。也有不少人推测出来，黑袍男人就是那头曾经和楚离月形影不离的黑虎。但是这个答案没有任何意义，不知道黑袍男人的社会身份，不知道他的家人、师友是什么人，不知道他在什么环境中成长，喜欢什 么憎恶什么，又有什么用？ 他们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楚离月的修为以超长的速度提高，和那个男人有没有关系？ 如果楚离月是因为这个黑袍男人的照拂才一飞冲天，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第三个楚离月？ 甚至，派出比楚离月更美丽、更聪明、更狠辣、更符合黑袍男人胃口的子弟，将黑袍男人从楚家抢走？ 所以，方才他们都竖着耳朵在听，听到黑袍男人和暗族灵帝师兄弟相称，果然是来头极大！ 可是后来又听见他们的师尊都来了，居然是一个高贵冰冷的女子！ 而这个女子一出现，就把楚离月骂了个一无是处！说她不堪为妻！ 这不知道让多少心中有所盘算的人心头大喜，就算是楚离月的修为不是因为那个黑袍男人而飞速提高，只看那个黑袍男人的身份、人脉和修为，也值得让他们派出族中最优秀的年轻人去追求！ 此刻，听见楚右鼎这样公开询问，无数人都故作平常，实际上却集中所有精神听清楚离月的每一个字，生怕漏过关键的信息。 楚离月也能理解楚右鼎的用意，他是想让楚离月将方才的事情解释清楚，将那种突然压抑下来的气氛打破，恢复庆典的喜庆。她微微一笑，站在登云台前方，面对着斜云山峰顶上下所有的来宾说道：“方才那三位都是一千年前就已经成名的帝君大人，其中有两位更是当年亲自参加了当初人族与兽族的终极决战，还有一位则是如今 的暗族之君。” 虽然早就对这三位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根本不敢往这么宏大的身份上去想，听了楚离月的话，所有客人都露出了惊诧和兴奋的神色。 那位暗族灵帝他们都看见了，那么其他两位就是当初的两位人族帝君？ 在如今的历史上，玄元大帝和那三位帝君都是浓墨重彩地书写过的人物。此时自然也有人已经念出了他们的名号：“海音帝君？夜影帝君？” 三位人族帝君的个人形象都十分鲜明，绝对不会弄混。女性帝君就是当初玄元大帝的独生爱女、天玄宗的小公主海音帝君，其他两位霸刀帝君的招牌就是一把巨大到离谱的大刀，刀身上游走着无数电光，另外一位则是擅长暗影身法、杀戮兽族无数的夜影帝君 。也有人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夜影帝君喜欢穿着火红箭袖、披着一件火红色的披风吗？”刚才那位可是一身黑袍，虽然容貌也确实和传说中的夜影帝君一样俊美无俦，可是气质却不太像那位一身红衣的夜清 辉啊。 “笨蛋！”有人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海音帝君是夜影帝君的师父吗？海音帝君慷慨捐躯，夜影帝君却活着回到了天玄山，据说从那之后，夜影帝君就再也没有穿过红衣，而是改成了一身黑袍。” 不管怎么议论，那些关注楚离月和黑袍男人之间关系的人，全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难怪楚离月经受了失去玄珠的磨难之后，还能够再次崛起，并且一飞冲天，原来是搭上了夜影帝君的线。 也是，帝君大人啊，那可是帝君大人，神通广大，手段超凡，将一个资质不错的女孩子点拨教导成化珠修者，根本不算什么。 难怪楚家又出了一个化珠长老！楚右鼎真是赶上了好时候！绝对是楚离月从夜影帝君那里捞到了好处，所以也开始提高楚家实力，才会帮着楚右鼎突破成了化珠高手。 算计已久的心一个个火热起来。方才海音帝君可是公开表态了，她看不上楚离月，认为楚离月不配做夜影帝君的妻子，那么他们这些家族里多的是美丽乖巧的小姑娘，正好趁这个机会试一试，万一能够成其好事，就可以取代楚家成为天 元第一世家了！ 楚离月目光扫过斜云山上下，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在想什么，但是看着他们眼睛中闪烁的野心和算计，也知道他们不会安分守己。冷冷的笑容出现在她明艳的脸庞上，只要实力够强，他们想什么都不重要。 第446章提亲 不管别人如何在心中谋划，也不管楚离月心中有多少不甘和压抑，今天的典礼必须继续举行下去。 楚离月抬头看了看时辰，她所邀请的客人还有两位没有到。这个时侯也差不多该到了。楚右鼎方才的话不过是想让这些因为楚离月被人当头辱骂而造成的低沉气氛消失罢了，至少那是帝君大人，在这个大陆上最巅峰的存在，无论是谁都只能拜服在他们脚下，就算是被她骂了，也可以厚着脸 皮说这是一种荣幸，换了其他人，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呢。如果楚离月知道楚右鼎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十分无奈。在天元大陆的黎民百姓心中，帝君的崇高毋庸置疑，至少楚右鼎觉得，托出帝君的身份，楚离月一个年龄、辈分和修为都比帝君差了太远的小姑娘， 被海音帝君当面教训并不太耻辱。 更何况，夜影帝君走的时候还是对楚离月十分看重，显然依旧会坚持和楚离月在一起，这样的话，谁还敢笑话他们火凤家主？ 楚离月的想法却和他截然不同，如果她的实力足够，也是帝君的修为，那么海音帝君还敢不敢就这样当面无礼？ 如果她修为够高，还会不会被人面对面羞辱却无法反抗还手？ 至于清辉，他并没有接受海音帝君的无理要求，但是也无法违背师徒人伦，对海音帝君怒斥甚或动手，也只能想尽办法去改变海音帝君的态度。 楚离月更加认识到了她早就信奉的那句话：拳头大的说话。 就在她站在登云台侧心绪起伏不定的时候，天际再次传来了音乐的声音，这一次，不是鸿胪寺迎接国宾时候的曲子，也不是之前神音覃家家主前来的时候那种抒情音乐，而是很多人十分熟悉的锣鼓之声。 一支红彤彤的飞车队伍从天边疾驰而来，车上矗立着一群敲锣打鼓、鼓瑟吹笙的乐人，他们身上悬挂着红色缎带结成的大花，手中的乐器上也绑着红色花朵，摇头晃脑地向着斜云山上飞了过来。 楚离月不禁有些惊愕，这看方向是往这里来的，可是这吹奏着喜乐前来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开玩笑吗？他们楚家今天是化珠庆典，可不是成亲啊。 就在她惊讶的时候，飞车队伍已经接近了斜云山，一朵缥缈的白云突然从车队后方飘了过来，白云山站立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 他神情淡然，容貌平常，但是一出现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楚离月眉毛一挑，这支队伍是靳天泊带来的？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靳天泊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长袍，看起来也增添了几分喜色。脚下的白云独去来散发着缕缕云气，完全看不出来是一柄剑，与一朵白云没有任何区别。 楚离月疾步向前，那边靳天泊已经带着一队红彤彤的飞车降落了下来。 “云海天宫主人靳天泊到！”高亢清越的声音响起，宣布出来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身份的时候，整个斜云山上下都静了片刻。 方才三位帝君大人虽然令人敬畏，但是对于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更熟悉的高人强者代表，反而是这位被称为玄元大陆第一人近百年的云海天宫主人。 没想到楚离月真是交游广阔，不但能搭上传说中的帝君大人，而且和云海天宫主人靳天泊都有交情。 靳天泊刚刚站定，楚离月已经迎上前来。 “靳宫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楚离月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身穿暗红袍子的青年从车队后面走了出来，头顶上一左一右飞着两只雪白羽毛、脖子上一圈红翎的鸟儿，她不由愣了一愣。 这不是靳岑言吗？她记得靳岑言最喜欢蓝色，总是穿着藏蓝色的衣袍，今天怎么也换了衣服？ 再看看靳天泊的打扮，楚离月再回头看靳岑言头上的两只鸟儿，突然明白了什么…… “靳宫主这是来提亲的？”她不是玄元大陆土著，所以对于这种具有代表性的鸟儿反应稍微慢了点。 就像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正式上门提亲的时候往往送上大雁一样，这对名为双云红鸾的鸟儿也是一种对于伴侣十分忠贞的动物，所以被当成一种象征，用在玄元大陆上男方上门提亲的仪式上。因为人们一般也不会把这种具有象征意义的鸟儿杀死，而是在仪式结束之后好生养起来，或者干脆放归山林，所以时日久了，这些双云红鸾竟然也不怕被人族抓获，而是十分乖巧地配合人族提亲的流程， 直到结束后才会离开或者干脆就留下来成为人族宠物。 此刻靳岑言头顶上这两只双云红鸾显然是久经考验，经验丰富，不骄不躁，不叫不闹，十分淡定地跟在靳岑言身边。 听了楚离月的问话，靳天泊露出了一个微笑，靳岑言在他背后对着楚离月微微挤了挤眼睛。 楚离月看着靳岑言的样子，突然恍然大悟：“啊，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说海露的事情，难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为了打消伏海露的顾忌，干脆直接带着乐队聘礼上门提亲来了？ 而且为了证明诚意，专门挑了这个客人众多的场合，让所有客人见证靳岑言的真诚和坚持？ 楚离月对着靳岑言挑了挑眉毛，看不出来啊，靳岑言还是挺闷骚的，平时温和淡定，好像头顶上打雷都不会动容的模样，也会为了一个女孩子殚精竭虑到这个地步啊。 靳岑言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色，剑眉微微耷拉下来，好像对楚离月绝望了。 不过，听到伏海露的名字，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海露怎么了？你有海露的消息了？” 楚离月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伪装，也十分诧异，不是冲着伏海露来的？那他们祖孙俩这是干什么？ 看出了端倪的楚右鼎已经笑眯眯地从高台中央亲自走了过来，对着靳天泊微微拱手，两人互相行礼。 靳天泊一看就知道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那位楚家的化珠长老，他之前受到嘱咐，此刻就直接对着楚右鼎行礼道：“老夫受人所托，前来向楚家楚离月小姐求亲。” 他从身上取出了一张红色帖子，念了一串吉利的文辞，将帖子递给了楚右鼎。 楚离月像是突然被人用什么玄术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会动，眼睁睁地看着楚右鼎接过帖子，然后让人拿来一份红色帖子，嘴里咕哝了几句，将楚离月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 这个时侯楚离月才清醒了过来，她猛地走过去按住了楚右鼎递给靳天泊的帖子：“喂喂喂，就没有人问一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楚右鼎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已经没有胡子的下巴，青春洋溢的脸上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笑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丫头自己当家做主？” “楚辂贤侄夫妻俱已不在，以老夫和他们夫妻的交情，和老夫在楚家的辈分，给你当这个家做这个主，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不是！” 刚才那个老女人不是说他们楚离月品行不好不堪为妻吗？现在就让她看看，到底谁说了算！ 楚离月瞪大了一双凤眼，按着帖子不放手：“可是我连是谁提亲都不知道！” 楚右鼎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楚离月这种幼稚的神情了，忍不住逗她道：“你知道不知道不重要，只要老夫知道，觉得这个男人不错就行了。” 靳岑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着这个在战场上光芒四射的女孩这会儿难得的犯傻。 一个火红的身影飘了过来，夙凉妖孽的脸庞上带着几分狡黠：“就是，根本不知道提琴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怎么能答应？”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有没有本帅这么俊美无双？温柔体贴？” 靳天泊也含笑看着楚离月，楚离月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能够让靳天泊亲自出面提亲的，这世间除了清辉还有谁？ 真是傻了！ 她对着赶来煽风点火的夙凉翻了一个白眼：“切，肯定比你帅了，快去干活去吧！” 靳岑言的目光从夙凉脸上扫过，带着几分疑问，总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夙凉看见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跑回了兽族那边，挨着自己老爹坐了下来。 靳天泊这才大声说道：“老夫云海天宫主人靳天泊，受夜影帝君夜清辉委托，今日特来向天元楚家求娶楚家家主楚离月！” 这一声宣布响彻了斜云山上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影帝君心慕楚家离月已久，因其父母俱亡，师长不存，乃委托老夫亲自前来，以表诚意。” “愿与楚离月结为夫妻，同生共死，忠贞不二，相携白首！” 这样的宣言比什么骈四俪六的华丽辞藻好懂多了，几乎所有人都听懂了这位夜影帝君对于楚家火凤的深深爱意。方才那个女人还在骂楚离月无媒无聘不堪为妻，现在靳天泊就亲自带着提亲的队伍和聘礼来到了斜云山。可见之前夜影帝君早就有所准备，就是想在今天宾客云来的场合公开求婚，让来自大陆各国各地的 客人一起见证这个喜事的。 楚离月看着靳天泊一脸严肃地将写着聘礼的单子交给楚右鼎，看着另外两位长老一起过来张罗这场突如其来的提亲，眼眶禁不住湿润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清辉已经筹划好了这一切。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想在今天给她一个惊喜。 他们两个都没有了至亲，靳天泊算是清辉师门现存辈分最高、实力最强、关系比较近的一个了，而且靳天泊的名声很大，所以清辉才会委托他来提亲，就是想给楚离月一个最名正言顺的身份。楚离月突然特别想念清辉，很想紧紧抱住他…… 第447章早有怀疑 靳天泊从清辉手中得到了微生祖师的森罗流光诀完整版本，这份恩情实在深重。 后来在楚离月派人给他送请柬的时候，清辉也突然出现在云海天宫他的寝殿之中，当面请他作为男方的媒人，在楚右鼎化珠典礼当天，公开代表他向楚家提亲，求娶楚离月。 靳天泊听他说自己至亲亡故师长无存，和云海天宫算是有一段渊源，他也猜出了清辉的身份应该是当初天玄宗的某位大能。 虽然靳天泊本人是一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是承了清辉那么深重的恩惠，又是宗门前辈，也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聘礼，清辉个人留下了不少奇珍异宝，也留下了一堆超级玄晶让他按照当今的风俗采办，靳天泊手下自然有人将此事办得周全。楚右鼎原本也听了楚家不少关于清辉和楚离月的传言，虽然大部分人都是赞扬的，但是他也难免听到一些不太好听的言论，主要就是说两人没有名分，却丝毫不掩饰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伤风化，会教坏楚 家的年轻人。 虽然强者不惧流言，但是如今清辉能有这个举动，足见他有心，证明他对于楚离月是真心以待，才会提前安排了靳天泊这样身份的人前来提亲，无疑也是为了给楚离月正名。 楚右鼎十分欢喜，亲自作为女方家长，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与靳天泊完成了仪式。两人交换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亲自拟写了婚书，一式三份，男女方各一份，另一份送去官府留存备案。 也就是说，从这个时候开始，楚离月和夜清辉就是正式合法的未婚夫妻关系了。 楚右鼎心中喜悦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有点遗憾。如果靳天泊来得早一会儿，在那个什么海音帝君出现之前就完成两人的定亲仪式的话，看那个凶巴巴的女人还有什么理由训斥离月？ 靳天泊将用红绸装饰的各色聘礼摆在登云台侧，供人观赏。这也是民间的习俗，看男方的聘礼，实际上是为了证明男方的财力以及对于女方的重视程度。 清辉之前征战各地，杀了无数兽族，也存了不少私货，这次拿出来不少好东西，看得一些好奇的客人啧啧称赞。 楚离月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忧伤。 清辉背着她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真是想不出来他和靳天泊这两个人在一起筹划提亲这种接地气的事情是什么样子。 只是没想到海音帝君对她居然会是这种态度。 其实楚离月早就怀疑孟千凝身上有问题了。最开始的时候她猜测孟千凝是人格分裂，出现了两个不同的人格。孟千凝自己是娇蛮自我的性格，冲动而又懦弱；但是因为她所经历的一切，压力太大——出卖了对自己处处呵护的小师兄，害得他最后被分尸镇压，为了推脱责任，她分裂出来一个冷漠大胆的人格，认为 这一切都是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格所为，她就可以减轻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地面对现实。 所以后来，想要去镇守山陵墓陪清辉沉睡的就是她的幼稚自我的人格，而出来之后面对华歌远和清辉的指责批判的时候，就换了那个冷漠无感的人格来扛着。 但是后来，随着楚离月派人监视孟千凝，以及对于孟千凝的言行反复琢磨，楚离月对于双重人格的说法产生了怀疑。一是如果那个人格只是孟千凝分离出来减轻自己的内疚感的话，她的修为和孟千凝的真实修为应该是相同的。可是那个冷漠人格居然以孟千凝的成珠修为，凭着孟千凝的阿含树叶逃出了华歌远派出去杀她 的嗜血藤，这可不是一般成珠修者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且，据清辉所说，孟千凝资质平平，修为全是靠着天材地宝堆上去的，平时也不太参加各种战斗，所以战斗经验也不丰富，这样的人能够突然就分裂出一个完全超出自我能力的人格，拥有她根本不曾拥 有过的战斗本能？ 而且这个人格还能在华歌远、清辉和楚离月这些修为远远高出她的人面前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从来不曾被他们的气场和威压震慑。 这不合逻辑。 一个原因就是孟千凝对于海音帝君的所有物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拥有感，仿佛这些都应该是她的一样。 比如说孟千凝说到海潮清音功法和鼍皮护心牌的语气，就是楚离月感觉最不对头的地方。 就算是因为海音帝君对她宠溺非常，导致孟千凝已经将阿含树精华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随意带走不顾后果，但是海潮清音功法和鼍皮护心牌可不是孟千凝的东西。 可是她说起来的时候却俨然这是她的所有物的口气。 孟千凝质问楚离月说，海潮清音功法难道还不够付吃住花用吗？ 孟千凝惊诧地当着楚青眉的面发怒，问她怎么会有鼍皮护心牌，而且还说楚离月用手段从清辉手中哄来了鼍皮护心牌…… 楚离月对于孟千凝的怀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楚青眉描述了孟千凝的反应之后，楚离月就已经怀疑了，孟千凝是如何得知这段发生在她出生之前的秘事的？当时楚离月已经隐隐约约怀疑到海音帝君的身上，怀疑孟千凝和海音帝君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华歌远和清辉两个人都没有一个怀疑孟千凝体内的第二人格是海音帝君，她一个陌生人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只能将这个想法藏在了心底。 所以今天海音帝君神魂出现的时候，楚离月并不是特别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如果海音帝君的神魂一直在孟千凝身上，亲眼目睹了她如何“欺凌”孟千凝的话，对她印象很差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对于海音帝君来说，孟千凝是她最心疼的小徒弟，竟然被一个化珠修者这样逼迫羞辱，指着鼻子辱骂，她如果不是没有办法的话，恐怕自己早就出手拍死楚离月了。 楚离月站在登云台边上，思绪翻飞，凤目看起来依然明亮锐利，眼底却翻涌起无边暗沉。海音帝君，她一见面就对自己这么排斥，难道仅仅是因为看不得孟千凝之前被自己欺负吗？ 靳天泊的到来，将之前海音帝君对于楚离月的斥责带来的压抑和尴尬一扫而空，整个斜云山峰顶都陷入了一片喜悦的气氛之中。 所有楚家长老和子弟们脸上的喜色都变得更加浓烈起来，他们不仅多了一位化珠长老，而且还多了一位帝君女婿呀！楚家日后的兴旺昌盛已经无需多说了。 这四大世家中，其他三家哪个能比得上他们楚家的实力？ 就算是夜影帝君的师尊似乎对他们家主有所不满，但是放眼整个大陆，还有哪个女人比他们家主更加优秀更加适合夜影帝君呢？ 再说了，夜影帝君已经委托靳天泊亲自上门提亲，在整个大陆最有影响的这一批人面前定下了婚约，就算是到时候海音帝君不乐意，毕竟她又不是夜影帝君的亲妈，难道还能管得着人家娶媳妇的事情？ 那些另有想法的人，也都露出了“余有荣焉”的表情，整个斜云山峰顶的气氛一时间竟然变得无比和谐热烈起来。 靳天泊被楚右鼎亲自接走，坐在紧挨着楚右鼎的上座之上，靳岑言却找了个机会走了过来，站在了楚离月身边：“楚家主，你刚才说到海露，是不是有她的消息？” 靳岑言剑眉下的一双星目中流露出关切和焦急的神色，看起来他对于伏海露还是很在乎的。想到伏海露说的，靳岑言承认他确实对素娘有好感，但是也许诺这辈子都不会去接近追求素娘，和伏海露婚后会专心对她，楚离月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素娘其实是夙凉……不过这都是他们之间的私事，楚 离月不打算插手。 不过，看见靳岑言在意伏海露，楚离月还是替伏海露感到开心的。她更愿意看到靳岑言和伏海露两个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是有海露的消息。”楚离月根本没想过隐瞒，“她就在我这里。” “什么？海露在你这儿？”靳岑言大喜，急声问道，“她在哪？在哪？她怎么样？”一边问还一边四处张望，好像下一刻就能从斜云山峰顶上下的人群中发现伏海露一样。 伏海露已经被楚家人接到登云台内部的房间休息去了，所以靳岑言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找到伏海露的踪迹。 楚离月等到他略微平静下来，转头看着自己，才开口说道：“海露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不能确定她现在是否愿意见到你。” 之前她也曾想过派人给靳天泊送请柬的时候把伏海露的事情说一下，可是伏海露自己不愿意。她不想让靳岑言见到她，不想用这样的身体成为靳岑言的妻子。 现在华歌远说是将伏海露的身体完全修复了，当时华歌远承诺的是会将留在伏海露身体里的后手彻底消除，楚离月也不知道他是否切实履行了这个诺言。 而且她也没有来得及和伏海露交流，不知道伏海露有没有改变主意，所以还不能立刻就让靳岑言去见伏海露。 靳岑言听了楚离月的话十分焦急：“她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都怪我，我不该惹她生气。” 当时他发现伏海露的房间里窗户大开，也猜到伏海露是心情不好，因为之前他和伏海露关于素娘的谈话，才会想要单独出去散心，然后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才会失踪的。“楚家主，那你告诉我，海露现在情况怎么样？”靳岑言垂着眼睛，声音低沉地问。 第448章血手烟花 楚离月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伏海露现在的状态，她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海露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会儿再详细跟你讲吧。” 靳岑言听了，剑眉几乎都要皱成一团，这算是什么意思？“她受伤了？生病了？被人……欺负了？”想着这些可能，靳岑言的脸色非常难看。 “没有，没有，这些都没有，就是经历非常奇特，你怎么都不会想到的。”楚离月摇着头，凭靳岑言怎么想，恐怕也想不到伏海露的离奇经历吧。 靳岑言虽然心中着急，但是知道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向着楚离月点点头，准备离开。他抬起脚，心里有一句话想要问出口，可是到了齿边却还是终于咽了下去。 海露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差点出事，他决定这一生都把那个名字深藏在心底，再也不要提起。 天空中划过一道电光，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落在了登云台上，靳岑言笑了：“蔺伯伯来了。” 楚离月见自己邀请的最后一位客人也已经抵达，连忙上前迎接：“蔺伯伯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靳岑言也上前对蔺元白行礼：“蔺伯伯你可是比我们晚了一步呀，没看见刚才祖父提亲的时候，楚家家主大人的傻样子。” 蔺元白显然是知道靳天泊今天会来提亲的，他轻轻拂了拂颌下那漂亮的三缕长髯，将两人扶起来说道：“本想早点来的，只是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才来晚了，没有看见离月的样子，可是有些遗憾啊。” 他身为海宁州州主，想要来天元神京附近，怎么会不引起天元负责守卫的强者注意呢？蔺元白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才会只身前来。 结果还是惊动了桓家的一位化珠长老，出来阻止蔺元白。蔺元白说自己是来参加楚家的化珠大典，偏那个桓家长老好像对楚家有什么不满，非要拦着他不让他入内，最后两人大战了一场，蔺元白略胜一筹。桓家那位化珠长老才沉着脸让他保证绝对不进神京城内 ，不惹是生非，然后退了下去。 这一折腾，就耽误了点时间，让他成了最后一个达到的客人。 楚离月站直了身体，含笑对着蔺元白说道：“还要恭喜蔺伯伯也成功突破，进入化珠境界呢。” 蔺元白哈哈笑了起来，显然极为畅快。他伸手拍了拍楚离月的肩膀：“这个，还要感谢离月啊。” 楚离月有些迷茫，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靳岑言笑道：“若非夜影帝君将森罗流光诀的完整功法传给祖父，蔺伯伯也很难突破。” 蔺元白的突破和森罗流光诀有关？那么蔺元白也是云海天宫的弟子？难怪靳岑言在海宁州的地位那么特别，原来是这个缘故！ 蔺元白在楚离月和靳岑言的陪同下，先是与楚右鼎见面互相恭喜，聊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蔺元白就去拜见靳天泊。 听见蔺元白称呼靳天泊为“师伯”，楚离月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蔺元白和云海天宫的关系。看来海宁州其实就是云海天宫的后院，所谓的隐世宗门其实从来没有真正隐退于世俗。 长春门那种用女儿和皇室联姻来控制或者参与世俗政权的手段，和云海天宫一比，简直是低了不知道多少档。 所有客人都已经到达，早已经委托观天柱上的钦天监算好的吉时也已经到了，所有准备都已经就绪，负责的长老一声令下，立刻礼炮齐鸣，韶音同响。 楚离月亲自上台向各位来宾致谢，并请楚右鼎升台高坐，带着在场所有楚家人一起恭贺楚右鼎化珠成功，祝他修炼之途一帆风顺。 楚右鼎也十分真挚地表达了对于楚离月的感谢，祝愿楚家在楚离月的领导之下越来越繁荣昌盛。 然后楚右鼎举杯，感谢各位宾客到场为他祝贺。 这样的流程都是常见的，所以来宾们也都跟着笑嘻嘻地说着各种祝福的好听话，一时间一片花团锦簇，看起来十分热闹。 就在气氛一片祥和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脆响！ 啪的一声，一道红色烟雾在夏日正午的晴空中绽开，露出了一只血红的手掌图案。 那只手掌上仿佛还滴着鲜血，占据了登云台一侧的大半个天空。 大白天的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幕，很多客人都觉得这夏日的阳光都无法温暖自己的身体，一股凉意从肌肤上掠过。 “血手？”有认得的自然也发出了疑问，这个滴血的手掌图案可是大陆第一大杀手组织的标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出现，难道楚家和血手组织还有什么仇隙？血手这个时侯来闹事踢场来了？ 楚离月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血手现在的老大是程夫人，她怎么会来闹事？不过，她这是想干什么？就在她疑问的目光中，一条红光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飞了过来，在空中再次炸开，竟然形成了一朵红色烟火图案！一条条红色的光点拖着尾巴在空中炸开，虽然是夏天正午阳光最明亮的时候，这些烟火 的图案依旧十分清晰。 噫，难道血手这是来给楚家放烟火助兴的？这是也要祝贺楚家长老化珠成功？ 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奇地盯着天空，想看看接下来是什么。 血手没有让大家失望，接下来竟然是将近半个时辰的烟花大展，各种图案各种颜色的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就连附近方圆近千里的老百姓都抬着头看着天空中这浩大鲜艳的烟花，啧啧称叹。 在不断绽放的烟花下，化珠庆典顺利而热闹地进行着。 台上的客人都是楚离月关系比较好或者身份比较高的，此刻已经分别聚集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靳天泊、靳岑言和蔺元白本来就是自己人，这会儿又因为靳天泊和楚右鼎两个人似乎十分投机，干脆坐在一起聊开了。 夙凉却被安玟岫给盯上了，安玟岫非要给他画像，夙凉又是个男女通吃的货，这会儿正用桃花眼勾着安玟岫，两个人在案几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尉迟磐并不和任何人交谈，他就坐在自己的案几后面，面色沉静如水。他本来就是来看看楚离月的，看到了她很好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尉迟磐目光黯然，都不属于他。不过，至少他亲眼看见了那个男人委托靳天泊来提亲，他心中的担忧也减少了几分。 相比起来，其他三家的家主倒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覃家还好，因为有覃思在，跟楚离月的关系比较亲近；越家则因为有求于楚离月，所以十分友善。只有庞家家主，脸上虽然挂着和煦而亲切的笑容，心里却像是被泼了凉水一样。 眼看着楚离月的客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交往的人一个比一个更厉害，他心里的火焰简直要烧到头顶，可是很快又被一股水流熄灭。 庞家家主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人按在了水中，根本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楚离月是在太可怕了。只要她不死，楚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庞家千万族人的性命，就只能白死！ 想要让庞家发展起来，恢复昔日的荣光，就必须除掉楚离月！ 就在这时，已经燃放了近半个时辰的烟花突然有了变化。 这一次，那些光影绽放之后，出现的不是各种花色图案，而是一排排字迹。 “血洗庞家，为楚家贺！” 有人念出了天空中突然出现的血淋淋的大字。 “飞雷山二十人，换庞家两万人！” 杀气腾腾溢于言表，血红色的大字在空中久久不散，庞家家主猛然立起身来，对着楚离月喝道：“楚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家已经死了那么多青壮年，如今的庞家已经是徒有其名，苟延残喘，难道这还不够吗？楚家还要赶尽杀绝？ 两万人？如今庞家上下加上妇孺幼儿，也不过是将将两万人而已！ 楚离月这是要将庞家彻底灭门，斩草除根？ 楚离月看着满面通红的庞家家主，伸手点了点天空中出现的巨大血手图案：“你看清楚，那是血手干的，找我有什么用？” “血手？血手不过是个杀手组织！没有人给它钱它会这么做？”庞家家主气恨之极，生怕庞家现在就已经遭受了不测，他甩手就站了起来，驾起了护身玄光就向着神京奔去， 飞雷山二十人，庞家家主当然知道那指的是什么。不就是楚辂夫妻加上当时战神十八铁骑的性命吗？这二十人全都陨落在当时的飞雷山雷暴之中，其中有庞家不少心力。 这样的事情，还会有谁天天惦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报复？当然是楚离月这个为人子女者了。当初皇帝陛下亲自出面，才让楚离月答应不杀光庞家人，让庞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是现在楚离月仗着他们楚家又出了一位化珠修者，就想出尔反尔，在今天化珠大典的时候屠杀庞家，将庞家斩草除根 ，想要以此立威！ 庞家家主越想越是不平，越是恐惧。 他的侍从们连忙驾起飞车追了上来，请他上车坐好，一群人匆忙向着神京之中赶去。 看着庞家家主的队伍匆匆远去，楚离月觉得今天庞家可能真的是要彻底消失了。 程夫人这个人，噢，这个暗族，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前是有楚辂在，将她约束在人族的道德范围之内，现在楚辂被害死了，她大概也腾出手来了，才开始算账。既然她放出了这种话，要用庞家两万人的性命来为当初飞雷山二十人偿命，那么庞家就不会只死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 第449章苦心经营 天空中血淋淋的大字还未消失，庞家家主和他的侍从们已经飞车而去。 楚离月那边也有人已经开始和留守在神京中的族人联系，让他们注意安全，以防万一庞家真的被灭门了，庞家家主恼羞成怒去楚家报复。 不少人也有着同样的担忧，万一庞家真的被彻底灭了，庞家家主却还活着，一怒之下想要和某个不顺眼的家族同归于尽，波及到他们家族可就惨了。一时间各种传讯方式纷纷在空中飞来飞去，煞是热闹。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飞来了大片大片的彩蝶，五彩的蝴蝶一只只都有巴掌大，在空中漫天飞舞，组成了一条五彩虹桥，从天际延伸而来。 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三道人影从虹桥一端摇曳而来，看似不紧不慢，却很快就来到了登云台上空。 最前面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容貌艳丽，衣饰华美，身上的衣物薄如蝉翼，随风轻轻抖动。眼角绘着艳丽的彩色花纹，长长的青丝光可鉴人，直垂至脚面，走动之间轻轻飘拂，看起来风情妩媚。 在她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俊美非常，同样穿着色彩鲜艳、薄如蝉翼的衣服，青丝披散在身后，顾盼之间风姿动人。 “楚家主，百花陉沐依蝶来迟了，还请楚家主恕罪。”还未从五彩蝶桥上下来，走在最前方的女子已经轻扬螓首，红唇微启，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曼声对着楚离月赔罪。 楚离月自然也不会真的怪罪，只是诧异着：这沐依蝶难道是不懂人族礼仪，所以才会来得这么迟？ “贵客莅临，蓬荜生辉，不胜荣幸。”楚离月迎上前去，这三人已经从五彩蝶桥上一步步走到了登云台上。 楚离月上前一步，刚要和沐依蝶见礼，沐依蝶已经十分热情地握住了楚离月的手。她的手柔软细滑，在楚离月手中竟然柔若无骨。 “早听血狐王提起，说楚家主年少有为，天资横溢，他却不曾告诉我，楚家主竟然如此风采明艳，令人一见倾心……”沐依蝶握着楚离月的手不放，小手指还在楚离月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楚离月凤目一闪，沐依蝶这是在勾引她？兽族有这么多男女通吃的货？还是这个沐依蝶本来就是喜欢女性？ 夙凉已经从后面挤了上来，一巴掌将沐依蝶的手拍开，拉着楚离月退了两步：“花蝴蝶，来晚了还在这里勾搭我家离月，你是想让我把你百花陉的草木都给你烧光吗？” 沐依蝶一点儿也不以为忤，反而给夙凉丢了一个媚眼：“小狐狸，只要你敢来，姐姐扫榻以待。” 夙凉哼了一声：“我就怕你扛不住我爹的狐火！” “咱们两个的事情，血狐王也知道了吗？”沐依蝶口中调戏着夙凉，不过行动却庄重了不少，向着登云台前方走去。 等她看见楚右鼎的时候，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瞬间变得柔情万种，对着楚右鼎盈盈下拜：“百花陉沐依蝶见过楚长老。” 楚离月看着她仰起头，露出美好的曲线和晶莹的肌肤，显然是有意于楚右鼎，不由头疼又好笑。这位可真是男女不忌、老幼皆宜，见一个爱一个，刚才勾引自己，这会儿又看上了右老。右老都是快一百岁的人了……啊哟，在沐依蝶眼里，也许这还是年轻的呢，毕竟他们这些兽族的寿命要比人族长得多 了。 “这位，是什么意思？”楚离月把头向着夙凉侧了侧，压低声音问道。 夙凉倒是见惯了兽族这种恣意任性的生活方式，只是不知道楚离月能不能接受。 “大概是发现了右老的功法非常适合她吧。” 楚右鼎修炼的是巽木青龙功法，虽然这是一门比较常见的功法，但是因为和楚右鼎本人的资质比较吻合，一向修炼速度还挺快。 这次因为楚离月的一些经验，触发了他对于青木的一些深刻理解，从而在寿元将尽时得到突破，进入化珠境界，不得不说是多年积累、厚积薄发的结果，也是机缘已至。 进入化珠境界之后，楚右鼎全身散发的青木气息愈发浓烈，如今还未能彻底收敛。这对于依草木而生的灵幻蝶一族来说，就是最具有吸引力的气息。 灵幻蝶是百花陉中的草木蕴育而出，天生具有制造幻象、迷惑心智的能力，但是他们对于草木的依赖却也是天生如此无法断绝的，所以对于人族修炼木属性类别功法的修者特别容易产生兴趣。 如今沐依蝶看见一个修炼巽木功法的化珠修者，那可就是如同见到了宝贝一样，几乎是一见倾心。 “让你们的人小心些。”夙凉深知灵幻蝶的手段，一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兽族都被她们控制洗脑，成了百花陉中的行尸走肉，所以即使是兽族，也对百花陉十分忌惮。 楚离月看着楚右鼎，准备如果有什么不妥就上去动手。 楚右鼎却是人生阅历极为丰富的，如今虽然换了一个年轻的躯壳，可是那颗心却还是历经沧桑的心，一看沐依蝶的举止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沐依蝶抬着头，从鼻尖到下巴到脖子到胸脯再到腰肢、长腿，一路曼妙的曲线全都展现在楚右鼎面前，期待着看到楚右鼎赞赏的目光。 楚右鼎果然笑了笑：“贵客远来辛苦，还请入席安坐。” 沐依蝶双目柔和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妩媚的双眼带着无限的柔情注视着楚右鼎年轻俊秀的脸庞：“楚长老，我对这里不熟，有什么问题，可以来请教你吗？”楚右鼎看见了楚离月的眼神，也意识到这个客人可能有什么不对，于是也不说可以不可以，而是微笑着叫来了夙凉，让他陪着客人入座。既然是夙九帮他们邀请来的客人，应该会看夙九的面子安分一点吧 。 沐依蝶见夙凉过来了，给楚右鼎丢了一个恋恋不舍的眼神，才在雷狼王的身边坐了下来。 雷狼王看不惯她的做派：“来了人族就别把你那一套拿出来了，丢脸。”让人族以为兽族都是一些只知道这种事情的，还不把他们雷狼一族的名声也给连累了？ 沐依蝶眉毛轻轻一挑，向着雷狼王靠近了几分：“雷狼王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雷狼王受不了地向后退了退：“别过来别过来，味道太冲了，我受不了。”灵幻蝶们身上那种浓郁的花香对于他们这种鼻子灵敏的狼族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说着，雷狼王就打了两个打喷嚏。 沐依蝶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哎呀，这种场合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失礼啊。” 气得雷狼王扭头不去看她，这个骚蝴蝶他也真的不太敢招惹。兽族一般都不太修炼神魂，偏偏灵幻蝶一族是个例外，如果真的惹了这个骚蝴蝶，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敢暗算雷狼王一下，让他出个大丑。 这么一想真的很悲催，飞云陉和百花陉他都不敢招惹！ 等到下午的时候，很多关系普通的客人就纷纷告辞了。留下来的都是和楚离月、楚家关系不错的一批人。 靳天泊和楚右鼎是一见投缘，两人直接在登云台上切磋了起来。 夙九不走，雷狼王和灵蝶王也跟着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上两个人族化珠修者的切磋。靳天泊飘逸轻灵，云气波动之间隐藏着雷霆剑光；楚右鼎沉稳自然，生机盎然之中散发出浩荡气势。两人原本就是切磋，切磋之后，对于天地之道、力量法则更增加几分感悟，对于双方都是一件莫大的好 事。 下方观者也各有体悟。 覃家主和越家主都告辞而去，覃思留了下来，看着覃思不走，越家主心头一动，也让自己女儿女婿留下来：“小思，秀莹姐姐和姐夫也留下来陪你，和楚家主交流交流，你多多照顾姐姐姐夫一些啊。” 覃思自然也只能答应，陪着越秀莹和万俟续坐在座位上看两位化珠修者切磋，万俟续倒是真的很有几分天赋，似乎从中得到了一些启悟。 楚离月和尉迟磐在登云台边上，看着下方客人退却之后，短短一会儿就从热闹变成冷清的峰顶。 “累吗？”尉迟磐站在楚离月身边，半天才问出来一句话。 楚离月笑着摇头：“有时候会觉得突然背负了这么多人的命运，是有些累。可是想到自己想要从中得到的东西，也就觉得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她想要楚家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想要以此为基石建立自己的力量和人脉，就必须帮助楚家变得强大而团结。就如同刚才，如果没有楚家，她就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化珠修者，那么海音帝君当着这么多人责骂她之后，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咬着牙哭，或者忍着不哭，然后等着清辉为她和海音帝君 展开斗争。 可是有了楚家，有了楚右鼎，今天的她就不再是一个孤单的人，她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为清辉的未婚妻。 即使是海音帝君回头不同意，也已经于事无补。 楚家、兽族、云海天宫、海宁州甚至还有身边的尉迟磐，未曾出面的血手，他们都是自己的支撑和羽翼。 只不过以前她这样经营，是为了和华歌远对抗，为了帮助清辉；没想到清辉还没用上，她就要用这样的力量去对抗清辉最尊敬的海音帝君了。“你是怎么回事？慕家能够容得下你吗？”尉迟磐怎么会又当上了北漠国师？ 第450章变强才能守护你 尉迟磐淡淡一笑，慕家现在不是容不容得下他的问题，而是如何将他彻底笼络在手中的问题。 当初慕熙宸回去，就将尉迟磐是雪山女熊所生，而雪山女熊更妄想利用传承把控慕家权柄的事情禀报给了北漠皇帝。 北漠皇帝自然无法容忍尉迟磐这样的刁奴之子成为北漠国师，所以很快就免除了尉迟磐的国师之位，理由都是现成的，那就是未曾完成传承，有辱国师使命。 尉迟磐对此早有所料，淡然接受后就返回了自己的住宅之中闭门不出，不管是哪方面来人都不肯出面。 后来厉昺更是出任国师，尉迟磐彻底被北漠国人忘却。 然而，北漠皇帝却突然在厉昺死后，再次任命尉迟磐为国师。 “离月能猜到原因吗？”尉迟磐冷笑着问。 楚离月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初他们三人都进入了慕清溪的蜃华珠幻境之中，尉迟磐可能在其中有什么收获，是北漠皇族慕家所必须得到的。 “不错。”尉迟磐早就知道慕家迟早还要回头来找自己，所以干脆闭门谢客，说他在闭关修炼。 其实他被罢黜之后不久，慕家就发现了他的不可或缺，开始派人前来劝他继续出任国师。可是都被尉迟磐拒之门外，连见都没见到一面。 最开始的时候慕家十分恼怒，觉得这个尉迟磐不识抬举，所以干脆任命了保国驸马秦月塘举荐的厉昺为国师，意思是没有你，有的是人想当国师。 谁知道厉昺没多久就死在了楚离月手下，国师之位又空缺了。 这一次，慕家是下了决心，花费了很大代价才请出了尉迟磐继续担任国师。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慕清溪彻底消失之后，慕熙宸才发现他所继承的传承不够完整，而尉迟磐在幻境中经过慕清溪的考验后，得到了另一份守护者的传承。 慕清溪始终担心如果慕家遭受战火或者病魔等意外侵袭后，无法保持传承，所以在雪山女熊之后，再次选择了一个能够坚守本心和原则的守护者。 当时她并无太多可供选择的对象，在对尉迟磐进行了简单考察后，认为他的人品值得信赖，就在幻境中将自己的功法传给了尉迟磐。 尉迟磐不能修炼，但是可以传授。他就像是一个容器，负责将慕清溪寄存在他神魂中的功法传授给慕家子孙。 为此，慕清溪甚至还将自己揣摩多年的神魂修炼之道传给了尉迟磐，希望他能够多活百十年，然后一代代将这份守护者的职责继承下去。 尉迟磐从最开始就知道，慕家必须要来求他。所以他被罢黜的时候根本不曾有任何留恋和皇帝和慕熙宸都是久居上位的人，早就忘记了向人低头是什么滋味。他们已经不习惯弯腰，周围所有人都是双手捧上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求得他们的青睐和提拔，所以不免也将尉迟磐当成了那种予取予求 的对象，以至于走了很多弯路。 尉迟家是北漠国的三大世家之一，尉迟磐的父亲生前在尉迟家都不怎么受宠，尉迟磐童年时候更是在尉迟家受尽了欺凌。 就算是尉迟磐后来当上了国师，也不曾被尉迟家太过看重。 直到这一次，皇帝直接将尉迟家几位重臣贬斥的贬斥，罢官的罢官，他们才知道竟然是受了尉迟磐的连累。 尉迟家几位老夫人带着孩子干脆就到尉迟磐的门口哭闹，说尉迟磐自己做事连累家族，要逼着尉迟磐去向皇帝请罪。 尉迟磐直接去了尉迟家请求出族，与尉迟家彻底脱离关系，大闹了一场，让北漠京城的权贵们看了一场大热闹。 到底是千年世家，还是有老奸巨猾的族老出来调停，将那些妇孺训斥之后，就来套问尉迟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与皇家有什么纠葛。 尉迟磐原本对尉迟家就没有什么感情，根本就不稀罕跟他们多说，直接就甩袖子走了。 皇家原以为抓住了尉迟磐的软肋，结果发现尉迟磐根本就不在乎。皇帝想的是让尉迟磐来求自己，给尉迟家重新崛起的机会，可是事实证明没有用。后来各种花样都出来了，美人计也上了，软硬兼施也上了，收买利诱也上了，最后才算是双方坐下来谈了谈，皇家终于承认他们的先祖雪山神女又给他们找了一个祖宗——传承把握在尉迟磐手中，慕清溪 想要给尉迟磐身上留下的手段却因为夜清辉下手太快而不曾完成，结果尉迟磐就成了一个北漠国超然的存在。 尉迟磐简单将其中的过程讲了一部分，听得楚离月不停摇头。 和尉迟磐一比，她虽然也经历了一些世态炎凉，但是却幸运多了。 尉迟磐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几乎没有一点温暖。 难怪他会养成这种冰冷漠然的习惯，可是实际上在他心里，却蕴藏着一把火，始终温暖着他和他在意的人。 楚离月想到他即使现在做了国师，恐怕心里也不是很快活的，这终究是一次妥协。 尉迟磐看着楚离月眼睛中的担忧，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所以，我现在也是一个大人物了。”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尉迟国师多多关照啊！”尉迟磐却很认真地说道：“那个什么海音帝君，不管她是什么意思，我们都不要受她的气。她就算是帝君，如果胆敢不讲理地欺负人，你也别忍着她。要是她真的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好歹也能带上几万 士兵，让她看看你也不是没人管的。” 虽然知道对于帝君来说，几万士兵也可能不过是挥手之间就能解决的，但是尉迟磐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给楚离月一些支持。 楚离月第一次听到尉迟磐说这么长一段话，而且还是给她撑腰的话。 说起来两人是有一段共患难的情分，从尉迟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楚离月也能感觉到尉迟磐对自己有好感。 可是尉迟磐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始终站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楚离月，从来没有对楚离月造成任何困扰。 楚离月对尉迟磐也印象不错，所以也就当做从来不知道，不想去伤害他的自尊心。 没想到尉迟磐居然还这么细心，留意到了海音帝君对她的不满不说，居然还要给她撑腰。心中升起感动，楚离月对尉迟磐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那好，要是到时候我跟她打起来了，你可要帮我。” 楚离月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可是尉迟磐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命令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定。” 他因为慕清溪留下的传承和意念，距离化珠也不过是一步之遥，随时可能捅破那层窗户纸，迈出突破的一步。 方才看了靳天泊和楚右鼎的切磋，其实尉迟磐也很有触动，觉得自己突破在即。 此时听了楚离月的话，他更是感觉到自己应该更加用心修炼，否则楚离月的修为都比他还高，他还如何给楚离月撑腰？ 虽然夜影帝君看起来对楚离月依然十分爱重，可是海音帝君毕竟是他的师尊，师徒人伦，就算是有什么不满，夜影帝君也不能公然表达，到时候受委屈的不还是楚离月？ 尉迟磐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突然说道：“我有所感悟，可能也要突破化珠，就不在此久留了。” 楚离月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尉迟磐实力提高了，到时候北漠慕家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只能乖乖地去求尉迟磐，他的压力就小多了。 “那好，突破乃是大事，你赶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传消息。”楚离月也不虚言挽留，而是非常认真地说道，“不要有太大压力，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即可。” 尉迟磐再次看了楚离月一眼，对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起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他乘坐着飞云车带着自己的侍从从天空飞过的时候，看着登云台边上那个遥望的影子，心中升起一丝满足。至少这一次，她看着自己离去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自己的身影。 尉迟磐握紧了拳头，他要变强变强，否则就算是楚离月被人欺凌，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景！ 这一辈子，他第一次想要守护一个人，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楚离月当然看不见尉迟磐的动作，她仰头眺望的姿态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靳岑言在旁边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楚离月和那个北漠国师的谈话结束了，就赶忙走了过来：“楚家主，海露她……” 楚离月这才发现靳岑言一直在等她，连忙起身和楚右鼎打了个招呼，让剩下的几个客人自便，就带着靳岑言顺着登云台墙角的楼梯走了下去。 登云台内部其实还有一些房间，楚离月让靳岑言在大厅等候，自己则向着伏海露休息的房间走了过去，毕竟要不要见靳岑言，得让伏海露自己决定。 楚离月敲门入内的时候，伏海露正呆呆地坐在窗户边上望向外面的山峰和高空。 两个侍女站在后面，紧张地守护着她。她们能够感觉到这位姑娘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生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到时候家主要追究她们的责任。 这会儿看见楚离月来了，两个侍女才松了口气，低着头退了出去。 “海露，靳公子来了，他想见你，你要不要见他？”楚离月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 伏海露其实就是因为听见外面礼宾喊道“云海天宫主人靳天泊到”，才开始在窗户边上发呆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又想靳岑言来，又不想见他。这会儿听见楚离月说，靳岑言真的来了，还要见她，她的心中隐隐升起欣喜，却又泛着一种怨气。 第451章盛情岂能拒绝 伏海露转过头看着楚离月，眼神里却充满迷茫。她要见靳岑言吗？要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怪物，一个被人用奇怪的手段制作出来的怪物，有着一个与神魂毫无关系的肉身，被人像是摆弄器具一样东边敲敲西边摸摸，没有任何自由。 来斜云山之前那个暗族灵帝对她说，她这样的遭遇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这样一具肉身是皇帝渴求却无法得到的好东西，算她运气好才可以彻底拥有，而且从此开始长生不死的人生。 可是她不想要这个好运气，更不想要什么长生不死，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和靳大哥一起修炼、成亲、生子，过上一辈子，到了寿元结束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在儿女环绕之中离开这个世界。 “我……”伏海露想要让靳岑言离开，害怕靳岑言看见自己如今这个怪物样子，可是那句话却怎么也无法从唇齿之间说出来。 她很想他，想她的靳大哥，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一直保护她陪伴她的靳大哥。在那些黑暗到似乎没有尽头的恐怖之中，支撑她坚持下来的就是他啊。 刚才她还在窗户边上张望，想要侥幸看见他的身影。现在他真的来了，她却不敢见他…… 楚离月站在一边，看着伏海露那张小女孩的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知道她心里一定很矛盾。 伏海露转头去看楚离月：“离月，你说，靳大哥会不会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 楚离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他要是敢嫌弃你，咱们就不要他不就完了？”她揉了揉伏海露的小脑袋，“难道你离月姐姐还养不起你这一个人？” 伏海露知道楚离月是在逗她，她小巧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不过很快就隐退了下去，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好吧，总归是要面对的，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她原本的肉身恐怕已经腐烂了，而神魂也已经与这具肉身完全契合，从此之后她就要用这种姿态去面对这个世界，躲避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正如楚离月刚才所说的，如果靳岑言无法接受，他们早点了断也好，都能及早开始新的人生。 也许靳岑言正好可以去找素娘…… 伏海露抿了抿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而是慢慢站起身来：“让他进来吧。” 楚离月上前抱了抱伏海露：“别怕，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靳岑言也算是云海天宫的少主人，不可能这点眼界和胆量都没有。 伏海露紧紧地抱了抱楚离月，才松开了手臂。 她抬起头来，露出了带着稚气的脸庞，似乎也得到了某种力量，绽放出了一个微笑。 楚离月向着她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靳岑言仍然保持着最优雅的坐姿坐在大厅中，手中捏着一杯茶水，却丝毫未动。 看到楚离月走出来，他将茶水放在一旁，起身看着楚离月，用目光询问结果。 “去吧，你们好好谈谈。”楚离月让侍女带着靳岑言入内，自己却反身离开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楚离月一回到登云台上，就看见沐依蝶正在楚右鼎面前一脸巧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楚右鼎面色淡然，微笑如仪，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耐烦，倒是沐依蝶的笑容越发甜美妩媚了。 看见楚离月出来，夙凉就迎了上来，低声说道：“楚长老真不是一般人。” 一般的人族男子，要么是对这种风情万种的兽族女子拒之千里，视如洪水猛兽；要么是被引诱得丑态毕露，很快就堕入了红粉陷阱之中，任由他人摆布。 可是楚右鼎偏偏就能游刃有余，和沐依蝶的交锋分寸把握得很好，既不过分暧昧，又不是显得冷淡，反而是把沐依蝶这样的老手引得欲罢不能欲进不得。楚离月不由一笑，这位坐镇楚家最少五十年，见过的事情和人物太多，阅历丰富；虽然沐依蝶的年龄可能比楚右鼎大得多，可是沐依蝶所打交道的大部分还是兽族，在心机技巧上恐怕还真的不如楚右鼎了 。她笑着看了夙凉一眼：“那你可以去拜师学一学啊，以后你大开后宫也好管理。”夙凉对于“开后宫”这样的词语反应并不是太快，呆了呆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羞窘，不想和楚 离月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我父亲想和你谈谈。” 夙凉换了个严肃的语气和表情。 楚离月并不意外，她点了点头，快步向着夙九和雷狼王走了过去。 夙九和雷狼王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楚离月过来，也都站起身来迎接。那边的沐依蝶也和楚右鼎笑着说了一句，两人并肩走了过来。 楚家两人、三位兽族王者加上夙凉，一共六人在登云台一角环坐下来，夙九首先开始设置防御，阻隔内外。 夙凉将准备上前伺候的楚家子弟挥退，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将茶水杯盏都端了过来，亲自给五人斟茶。 那边的靳天泊微微闭目，和蔺元白相对而坐，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夙九布置停当，才开口说道：“楚家主，今日之盛典，必将在玄元大陆广为传颂。”楚离月笑道：“都是各位赏脸捧场，才会让今日典礼如此盛大。”她双手举起茶杯对着夙九说道，“我楚离月在这里要感谢血狐王，多谢血狐王不但亲自前来，而且还代我邀请了雷狼王和灵蝶王，实在是非常 感激。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夙九狐眸闪动，嘴角微微勾起，举起茶杯和楚离月碰了碰。 两人目光交错，似乎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那缕沉沉光华。 “楚家主少年英才，夙九十分敬佩。”夙九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缕笑意，“既然楚家主盛情相邀，我兽族岂能拒绝？” “我楚离月敢保证，血狐王绝对不会后悔。”楚离月凤目流光，仿佛天上最明亮的月华，柔和却又无法忽视。 雷狼王左右看看，总觉得这两个人说的话好像有些什么不对，可是又听不出什么不对，只能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两个人的表情：“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不会后悔？” 沐依蝶曼声笑道：“我们灵幻蝶最是喜欢阳光明媚的春日，在各种花草树木中飞翔歌唱，享受大陆无限美景。” 楚离月勾起红唇看她：“美景尽可共享，美人却要自己去追求才行。” 沐依蝶娇笑起来，散发出无限风情：“楚家主觉得以本王的条件，还需要来硬的吗？” 楚离月转头去看雷狼王：“雷狼王如今可还吃人肉喝人血？” 雷狼王看着一下子全都转头看自己的几个人，顿时感觉压力大增，他皱着眉头说道：“老子……” 夙九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好好说话！” 雷狼王十分愤怒，可是他有着一种一旦说错话就会被乱爪分尸的直觉，立刻改口道：“本王如今有各种美食好肉，又不是非要吃人！” 楚离月挑起了眉毛，夙九似笑非笑地看着雷狼王：“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雷狼王缩了缩脖子，觉得这会儿的气氛实在很诡异，本狼狼还是不说话的好。 夙九举起了茶杯，对着楚离月含笑示意：“既如此，一言为定。”沐依蝶也娇笑着举起了茶杯，雷狼王看看四周，也举起了自己的茶杯。 楚右鼎一言不发，端起自己的茶杯举了起来：“家主所指，便是楚家子弟前进的方向！” 夙凉桃花眼微微闪动，跪坐在楚离月身后，什么也没说。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各自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夙九拂袖而起，衣衫飘举，如同世外谪仙，轻吟长啸而去。 雷狼王一看，也站起身来对着楚离月、楚右鼎一拱手，从登云台上一跃而下，在空中就显出了巨大的雷狼原身，向天一吼，顿时从斜云山峰中窜出来无数巨狼，簇拥着雷狼向着远方飞驰而去。 沐依蝶缓缓起身，对着楚离月笑道：“楚家主，我想在楚家小住一段时日，不知楚家主可欢迎？”她眉目流波，扫过楚离月身边的楚右鼎，楚右鼎却安坐如常，没有任何不同。 楚离月也站起身来笑道：“灵蝶王肯在楚家驻足，是我楚家的荣幸，楚离月自然是欢迎之极。” 她随即安排了几个最稳妥的楚家子弟专门陪伴照顾沐依蝶三人，沐依蝶却笑着望向楚右鼎，要楚右鼎陪她去楚家，楚右鼎丝毫不以为意，非常坦然地同意了。 看着楚右鼎陪着沐依蝶乘飞舟返回了神京，靳天泊才向着说道：“楚家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楚离月方才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刻意隐瞒他的意思，虽然夙九布下了防御阵法，靳天泊也没有刻意偷窥他们的谈话，但是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去听去看，只要看见参与者是什么身份，就能够大致猜出来整 个事情的基本走向。 “靳宫主，本应埋葬在历史长河中的荣光重新绽放，带来的可不一定仍旧是昔日的灿烂和荣耀，更有可能是混乱和杀戮。”楚离月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这一次的大典，她广邀宾朋，可不仅仅是为了展示肌肉，还有更深刻的用意。 原本是为了对付华歌远，如今也许还要包括海音帝君在内。 靳天泊长叹道：“你可知道，云海天宫和天玄宗之间渊源很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靳天泊来说，海音帝君是比夜影帝君更加尊崇的存在。他怎么能选择和宗门前辈作对？ 第452章未雨绸缪 靳天泊没有理由和海音帝君对立。相反，他更应该站在海音帝君这一边。而且以他的角度来看，海音帝君和楚离月之间的矛盾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像是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一样，不值一提。 如果因为这个楚离月就大张旗鼓地联络各方势力来对抗海音帝君，未免有点小题大做，有悖人伦了。楚离月对于靳天泊的态度并不意外，在邀请这些人前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像靳天泊这样的人，能够采取这种态度，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不是当初清辉给了靳天泊一套完整的森罗流光诀， 恐怕靳天泊连这种态度都不会有。 不过对于靳天泊的考虑，她自然还有另外一套应对方案。 毕竟从开始她想要对付的并不是海音帝君而是华歌远，对抗暗族，人族之间有着共同的立场。“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位暗族灵帝。”楚离月对于华歌远的猜忌毫不掩饰，“靳宫主可能也已经听出来了，暗族灵帝当初也是你们天玄宗的修者，乃是海音帝君的大弟子华歌远。因为某种原因，他堕入暗族 ，与暗族灵帝经过了惨烈厮杀之后，才取而代之坐稳了灵帝之位。” 靳天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虽然是云海天宫主人，对于天玄宗了解很多，但是像楚离月说的这么详细的资料，他却并不了解。 方才人们对于楚离月这个化珠修者堕入暗族都这么警惕，可是现在他听到的却是一位人族帝君堕入暗族，吞噬了暗族灵帝并取而代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不是内心隐藏着无法抑制的黑暗情绪，一个修者根本不可能堕入暗族。而暗族从修炼功法到为人风格，都是非常极端的，绝对不是中庸平和的道路。这也就说明，不管那位暗族灵帝在表面上如何温和 亲切，如何和人族最有教养的君子一个模样，都只是一种伪装。 一个人族修者堕入暗族，往往意味着他在人族生活之中有着无法弥补的遗憾和缺陷，有着无法抹平的不甘和愤怒。正是因为无法弥补无法满足的情绪达到了黑暗的极致，才会让他堕入暗族。 当他们从暗族得到足够的力量之后，他们必然会返回人族弥补当初的遗憾。而这往往意味着无边杀戮。 而一位帝君大人都无法满足的愿望会是什么？当他得到力量之后，重返人族会做些什么？ 靳天泊越想越是心惊。“我之所以请各位前来，本来就是为了华歌远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海音帝君也突然出现了而已。”楚离月淡淡说道，“我与海音帝君无冤无仇，只是华歌远他可能不会放过我，我自然也不能让他随便欺负我。 ”靳天泊心中略微有些惭愧，从海音帝君出现之后，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海音帝君身上，只以为楚离月这一番作为是为了针对海音帝君，为了和海音帝君抗衡才联络兽族，却忘了真正对人族具有更大威胁的 暗族帝君。楚离月继续说道：“我和华歌远打过一次交道，他外表温和，内心偏激，绝非易与之辈。按说从人族转化而成的暗族，在暗族之中是非常被人鄙视的，可是他不但坐稳了灵帝的位置，而且在暗族内部颇有声 望。” “这样的手段绝非普通人能具有的。”当然不是普通人，否则当初身为人族唯一帝君的清辉怎么会被他搞死呢！“他在暗族自号‘天帝’，其野心可见一斑。”楚离月凤目一斜，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曾经抓住一个暗族，他说了，他们天帝大人曾经许诺，要带着他们暗族踏平大陆，将人族和兽族都踩在脚下。这 事情靳宫主是不是也要保持中立？” 靳天泊有些尴尬，方才还想保持中立，如今这个时侯哪里还说得出口？ 蔺元白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时候正好接了一句说道：“暗族韬光隐晦数千年，如今的实力恐怕真的不容小觑。” 靳天泊被他这句话一缓就自然多了，也轻轻点头道：“确实不能小看暗族，看来确实是必须联合起来，一起准备应对积极到来的危机。” 楚离月点头道：“如今兽族已经老实多了，而且他们的实力也大不如前，族群成员数量比人族少得太多，对于人族已经不能形成太大威胁。这个时侯，联合他们一起对抗暗族，我觉得并不为过。” 靳天泊在心中对于楚离月的评价又高了一大截。 以前他虽然知道楚离月的修为和他一样都是化珠修者，但是楚离月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靠着那位前辈的庇护在修炼上取得了这样飞速的进步，并不足为奇。 可是后来楚离月居然能够突破世俗偏见，并且得到楚家大部分长老的支持，成为楚家家主，并且得到了天元皇帝的许可，直接让她袭爵成了镇国公，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少女能做到的事情。 如今看来，楚离月的野心可不止那么点。她提防暗族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要请一个有名望的人出面，比如请靳天泊出面来聚集各方力量一起结盟，而是自己借着举办化珠庆典的机会，将各方势力的代表人物邀请过来，自己做东 道主，亲自出面主持结盟事项。 这说明她根本不是一个屈居人下的人，她要把这个联合起来的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这才是最令靳天泊惊诧和敬佩的地方。 这个小姑娘，虽然说话做事有时候过于锋利，但是她还真是能做实事的人！ 靳天泊淡淡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暗族胆敢对我人族有所侵犯，我云海天宫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不过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时候，他也不能带着云海天宫为一个小姑娘摇旗呐喊。 得到了靳天泊的承诺，楚离月已经比较满意了。 她现在也是未雨绸缪，也许华歌远见到了海音帝君的神魂，从此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复活海音帝君和追求海音帝君的大事上，再也不要会跟她和清辉过不去了呢？ 至于海音帝君，最好是仅仅因为她之前对于孟千凝太不客气而对她印象不佳，单纯看她不顺眼才说出那番话。 如果是那样，事情都好商量，不用大动干戈那是最好的。 但是，如果华歌远和海音帝君真的还有什么别的想法的话，楚离月也不会坐以待毙。 蔺元白见靳天泊说话并不是很客气，知道楚离月刚才说话太直，恐怕是让他这位师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他笑着岔开了话题：“离月，今日那个血手的所作所为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楚离月想起之前楚家守在神京的子弟传来的消息，庞家确实已经被一支神秘的力量血洗满门，全家男女老少几乎无一生存。庞家家主飞回去的时候，庞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全部房屋都被点燃，火海中躺 着无数尸体，真是如同修罗地狱。 庞家家主当场就大叫一声吐血昏倒，他的侍从们将他扶到了飞车上，送去越家医治去了。想起蔺元白和楚辂夫妻曾经是好友，楚离月也不再隐瞒，就将当初飞雷山上楚辂夫妻是如何被设计的事情讲了一遍，不过程夫人的暗族身份她没有说出来，还是说程夫人也中了算计，突然在关键时刻神魂 离体，受到了雷暴的威胁，楚辂为了保护她才耽误了冲出去的最佳时机，以至于二十个人一起殒命。 蔺元白神情悲凉，一片唏嘘，听说庞家当初在这件事情中充当的角色之后，也露出了狠戾的神色：“确实该死。” 楚离月也将庞家、北漠秦月塘和南祁祁昱骁都与暗族有着密切联系，对于楚辂下手更是少不了暗族的鼓动的事情讲了出来。靳天泊听得脸色都不由微变，暗族低调了数千年，原以为他们已经永远消失在人族世界之外了，没想到恰恰相反，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了人族社会的各个角落，包括人族社会上层都不乏这样的暗族 存在。 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如果继续任由这种事情发展下去，那么接下来是不是每个国家都被暗族把控，整个人族社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变成了暗族的掌中之物？ 楚离月对于暗族的提防和警惕，并非没有道理的。蔺元白叹了会儿气，才感慨道：“我总是觉得这个血手的手段有些像你娘当年的风格。”狠辣而又精准，从来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也绝对不给敌人一点多余的同情。哪怕是婴儿幼子，只要是敌人 一方的，她都可以毫无感情波动地对他们下手。 当初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和小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而最后，她选择了看起来相貌堂堂、端正肃然实际上却对她无限包容的楚辂，而不是认识她更早、对她倾心更早的蔺元白。 蔺元白想过，如果遇到飞雷山那样的情况，他是否会像楚辂一样选择用性命保护她。答案是会。 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是想要把自己的命送出去，她也不愿意收下的。 靳天泊叹息道：“也未免太过狠辣了。”稚子何辜？庞家已经被楚离月扫荡了一遍，这次剩下的尽都是些妇孺弱小，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屠杀。那些刚刚出生的婴儿又知道什么呢？ 楚离月含笑不语。你不能要求一个暗族按照人族的伦理道德、仁义宽厚来做事啊。更何况，她是在报仇呢！ 第453章南祁安家 即使是蔺元白也不会想到，程萱竹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成了血手。他只是感慨了一番，藉此给方才言语略显尖锐的靳天泊提供了一个缓冲，让他这个师伯恢复一下平时的淡然而已。 对于靳天泊的言论，楚离月虽然有很多不认同，但是却没有表态。 靳天泊在如今的大陆上，威望虽然不如之前与兽族决战的三位人族帝君，但是名声却不逊色多少。如今她正需要各方友军支援，求同存异，不必苛责。 楚离月和靳天泊在共同抵御暗族入侵的立场上达成了一致，也算是初步完成了楚离月的目标。 靳天泊看了看登云台内部，淡淡说道：“海露如今是怎么回事？” 他的修为，如果想要知道，自然是能够听到看到靳岑言和伏海露的情况的。“此事涉及海露的隐私，靳宫主最好还是听她自己讲。”虽然楚离月讲出来伏海露的遭遇，能够让靳天泊更加警惕暗族，可是这样的事情却不应该由楚离月说出来。楚离月相信，就算她现在不说，很快靳天 泊也会知道的。靳天泊看了楚离月一眼，微微有些诧异。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楚家主年少有为，令人佩服。对抗暗族之事，我云海天宫身为人族成员，自然责无旁贷。小言和海露可能还有事情要讲，我就暂且告辞 ，麻烦楚家主照应他们两人一二。”听了楚离月的话，包括刚才偶尔听见的两句关于长春门的一些话，靳天泊心中生出了强烈的警惕心。长春门中出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他们云海天宫就一定会干干净净的吗？如果暗族真的处心积 虑、韬光隐晦数千年，那么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太多了。 甚至在这会儿，靳天泊心中已经隐隐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急着想要赶回云海天宫去展开一番大清查。 所以，他干脆将靳岑言也丢给了楚离月，反正楚离月如今的修为，除了刚才那几位帝君之外，并没有什么人能够对付，留在她这里，靳岑言并没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靳天泊又叮嘱了一句：“让小言和海露在你这里多住几日，等到我派人来接再返回云海天宫。” 他回去大清查动作如果很大，靳岑言和伏海露在云海天宫未免有些危险，反而不如留在天元神京楚家更合适。 靳天泊说完，就对楚离月深深点头：“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已经招出了白云独去来，对着蔺元白点了点头，踏上了一片白云飘然而去。 蔺元白看着靳天泊在空中远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离月，靳师伯生性宽澹，并不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你又何必故意与他针锋相对，惹他对你不满呢？” 楚离月并不是个傻瓜，上次在海宁州见到蔺元白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能够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她为什么不继续在靳天泊面前装成乖巧的样子，反而要说出那种锋芒毕露的话，引发靳天泊对她的不满？微微一笑，楚离月对着蔺元白挤了挤眼睛：“就是知道靳师伯的性子我才这样做的。”如果有一天靳天泊发现，他当初误会了一个对他有过帮助的小姑娘，一定会十分自责懊悔，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 发生！ 蔺元白一愣，不由失笑：“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和你娘一样一样的。”都是同样狡黠机变。 “好了，以后不管是暗族还是海音帝君欺负你，只要你能用得上蔺伯伯，就尽管开口。蔺伯伯可不管什么道德人伦，蔺伯伯用了几十年，才学会了什么叫做‘帮亲不帮理’！”蔺元白笑着说，目中却带着伤感。 如果他早知道这个道理，也许陪着她一起赴死的就不是楚辂，而是他蔺元白…… 楚离月露出了感动的神色：“多谢蔺伯伯！” 蔺元白叹了口气，摸了她的头一把：“你还小，原本应该高高兴兴地什么也不管，做一个娇贵的千金小姐，可偏偏却要……唉，不管怎么说，蔺伯伯都希望你能开心。有事就告诉蔺伯伯，知道吗？” 楚离月抿紧嘴，用力点头。 蔺元白看了她一眼，起身凌空而去。他的三绺长髯在风中飘拂，青竹般修长柔韧的身躯迎风而立，无端端地让人生出几分伤感。 “蔺州主乃是至情之人。”身后传来一句感慨，一个修长的身影踱了过来。蓝白相间的书生长袍，成熟优雅的男人魅力，正是不请自来的安玟岫。 夙凉从一旁插过来，站在楚离月和安玟岫之间，一点儿也不掩饰他对于安玟岫的警惕。 安玟岫苦笑，只是这种表情在他那张留着小胡子的俊逸面孔上，却显得特别令人心动。 他看着隔开了自己和楚离月的夙凉，苦笑着问道：“夙少帅，我以为咱们两个算是朋友了。” 刚才他们两个可以算是相见恨晚，言语投缘，聊得十分尽兴。怎么一扭头，夙凉就开始把他当成贼看了？ “就是因为太了解你了，所以才不能让你靠近离月。”夙凉理直气壮地回答。 安玟岫无奈地用手中的玉笔一头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是不是太小看楚家主了？你以为我能将楚家主勾走吗？” “切，只要你不怕被她打死！”夙凉想起楚离月之前的种种粗暴行为，对于安玟岫的警惕也减少了很多。 不过，他还是不肯退去，只肯向后退上两步，摆出了“情况不对我就来收拾你”的姿态站在附近。 安玟岫无奈摇头，只能当他不存在，反正夙九和楚离月显然已经结盟了，夙凉又这么重视楚离月，那也不必防着他们。 只是原本想好的开头愣是被夙凉给破坏了，这会儿安玟岫也想不出该如何委婉地切入主题，索性也就开门见山了。 “这次充当了一次不速之客，实在是惭愧，希望楚家主不要怪罪。”安玟岫还是十分客气地为此次贸然前来而道歉。 “安四公子太客气了，你可是多少人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这次能来参加楚家的庆祝典礼，真是一个惊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这样的姿态，谁不会摆？ 安玟岫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以为自己就已经是一个集天资和运气于一身的天地宠儿了，可是和离月你一比，简直就是自惭形秽。”他这个年纪还不过是成珠八转，人家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化珠了！ 和楚离月一比，玄元大陆上再无天才存在。 “安四公子太谦虚了。”楚离月没有兴趣和他互相吹嘘，主要是不知道安玟岫为何而来。 安玟岫看了看周围，登云台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庆典结束后，所有楚家子弟都开始收拾物品，客人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浩大的登云台上，已经只剩下了楚离月、安玟岫和夙凉三个人。 “楚家主一定很想知道安某为什么这样冒昧地前来吧？”安玟岫也开始说正题了。 楚离月十分捧场：“确是有些好奇。”以他们现在的层次，收到请柬不一定会去，没有收到请柬就一定不会去。除非是有什么重大事件或者人物出现，才会不请自来。 安玟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兽皮卷轴。 这兽皮颜色陈旧，隐隐透出历史的沧桑感，一看就是有了不少年头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露出了其中的画面。 因为年代久远，兽皮已经略微有些发硬，但是其中的画面还是十分清晰。楚离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什么——这个略微歪斜一点的橄榄形图案，不就是玄元大陆的样子吗？ 安玟岫小心地将卷轴斩开，将其中的图案完全露了出来。 这确实是一幅玄元大陆的俯瞰图，不过整个地图上，被圈出了五六个红色圆圈，边上还有一些凌乱的字迹。 楚离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抬着头看着安玟岫，等待着他的解释。 “楚家主也许不知道我们安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安玟岫将兽皮卷轴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固定在案几上，轻声说道。 楚离月从海宁州回来，确是打探过安玟岫的一些消息。 暗影组织倒是有一些关于南祁安家的记录，清辉给楚离月全部带了过来。 安家也是千年世家，而且是在南祁那种文化昌明之地都十分了不起的书香世家。南祁国中的读书士子，有一半都和安家有着各种关系；南祁官场上最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员是出自安家门下。 这样的庞然大物看起来目标明显，可是暗影的记录却显示，安家在一千多年之前，就已经十分显赫，比如今的世家地位更高。因为安家是一个史学世家！ 安家人历代都出史官，最优秀的史官十个有九个是姓安的！ 安家人修撰的人族历史，延续千年始终流传不衰。 可是自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安家人开始不修史了，他们改变了自己的传承，开始读书做官，不再接触史书。 楚离月心中浮现出之前看到的情报，不过嘴里却说道：“那么安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我们安家世世代代修史。”安玟岫神情肃穆地说道，“记载大陆上发生的所有大事，绘制大陆堪舆图，描绘人族兴衰史。” “然而，从一千六百年前开始，安家祖先突然放弃了传承了近千年的家业，开始读书做官，而且绝对不许子孙修史做传。”楚离月出于礼貌，十分认真地听着安玟岫的话，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第454章再见暗魂蚀 楚离月深谙听故事的真髓，十分配合地问道：“那却是为了什么？” 人族最初虽然孱弱，但是文化却一直在发展，比兽族具有更深厚的底蕴，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文化传承，而史书就是这种传承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史官的地位在人族发展之初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甚至有时候达到了对于君权形成监督束缚的压力的程度。 一个史官世家，是一种文化上的骄傲，更说明这个家族世代相传，具有深厚的文化历史修养和铮铮风骨。 这样的世家怎么会舍得突然改变传承，放弃千年的史官传承，开始做一个普通的书香世家？ 虽然安家如今也是南祁数一数二的书香大族，但是从文化地位和影响力上来说，比之前的史官安家却是差得多了。 楚离月的问题，也不完全都是敷衍，确实也有几分真正的好奇。 安玟岫将手中的兽皮用手指固定捋平，叹了口气说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告诉楚家主这件事情。” 他示意楚离月去看兽皮上的地图：“楚家主知道这是什么图吗？” 楚离月点了点头：“玄元大陆的地图。”不过，这地图上画出来的圆圈和一些标注的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楚离月怎么看那些字，都一个也不认识，怎么突然有一种成了文盲的感觉？ 安玟岫也不意外，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玄元大陆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如楚离月这样得化珠修者，在修炼之中得到天地大道的感悟，看到了玄元大陆的整体模样，也不足为奇。 他看见楚离月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地图上的字，不由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安家自己创造和流传下来的‘安书’，只有我们安家嫡系子弟才能认识。” 作为史官，要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那些事情根本不能形诸笔墨传之后世，否则就会给安家带来灭顶之灾；可是同样，作为史官，又绝对不允许明知道事情真相却曲笔修改，违背事实。所以安家就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用他们自己创造的、唯有安家自己嫡系子弟才认识的符号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等到一些过去之后，才会将历史的真相从无数流传的谎言之中展现出来。这也是安家为 什么能够在史学界具有那样崇高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 楚离月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安玟岫说道：“楚家主可能不知道，在这三十年中，我们安家原本十分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每年总是有无数怪事出现。” 楚离月虽然从暗影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安家过去的情报，但是对于安家现在发生的事情还真是缺乏了解。 因为南祁和天元之间隔着一条大江，比秋吟江浩大广阔得多，所以交通方面略有不便，很多情报就随之延迟了不少。 楚家原本的精力都放在天元内部，和其他三个世家竞争而又合作，与桓家对抗保持家族相对独立，所以对外付出的精力并不多。 而在对外的关注方面，更侧重北漠而非南祁。因为楚家是战神世家，北漠因为与天元接壤，国内资源匮乏，民风彪悍，所以经常会和天元在边境发生冲突，这些大部分都是楚家要负责解决的问题。 因此楚家的情报系统更重视对于北漠的观察渗透，对于基本上和天元没有太大战争可能的南祁就相对忽视了。 所以安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楚离月还真的不怎么知道。 安玟岫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楚家根本没有关注过南祁，心中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失落。 他微笑着，眼神里却带着悲伤：“安家接连出现怪事，一些族人暴毙，明明刚刚死去，体内的五脏肺腑却早已消失，化为脓水，验尸证明他们早就死了很久，甚至有的死了一年多了……” 楚离月眉毛猛然一挑：这不就是中了暗魂蚀的表现吗？ 安玟岫看到楚离月的表情，非常敏锐地意识到楚离月应该见过类似的情景：“楚家主知道这是什么？”楚离月点了点头：“暗族的暗魂蚀。”这是暗族最招牌性的手段，因为暗族的来去无踪而非常令人头痛。但是暗族沉寂数千年，这种手段已经很久不见，如果不是楚离月之前在王家亲眼见到，恐怕也一时半 会儿想不到这个方面。 安玟岫见她真的知道，也不由叹息。“楚家主见闻广博，连几乎已经消失了数千年的暗族手段也这么了解，实在是令人佩服。”他们安家是因为之前所有安家先祖修撰的史书都在家族藏书阁中保存着，随时能够却查阅寻找线索，所以在事情发 生之后，经过了近三个月的翻阅史书，才找到了数千年前的相关记载，确定了这是暗族的暗魂蚀手法。 没想到楚离月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居然也有这样的眼界。 楚离月淡淡一笑：“我不过是适逢其会，见过一个暗族对一个人族世家施展这样的手段罢了。” 安玟岫双目微微眯起：“楚家主亲眼见过？那么最后那个暗族如何了？” “死了，彻底消散。”那个暗族也是倒霉，如果不是碰到清辉，他潜伏二十多年，绝对能够将王家上下全都吞噬，实力大大提高，然后功成身退。 可是谁也没想到，清辉居然来到王家“讨债”，他看着暗族对付王家却不肯出手救援，最后王家是彻底灭了，可是那个暗族也难逃一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清辉也算是为王家报了仇。 安玟岫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暗族有多么难对付他可是有亲身体会。倒不是说暗族的实力多么高强，关键是暗族的行踪太诡异，根本看不见摸不着。 暗族如果在人族体内，还算是有个目标，如果他寄居的人族修者肉身死亡，暗族立刻遁逃，就会变成无形无声的存在，就算是人族有再多强者，连看都看不见暗族在哪，根本无从下手。 “那么，那个人族家族呢？”安玟岫怀着某种自己都不知道的希望问道。 楚离月抬起眼睛看他，脸上露着微笑：“全都死光了……”语气中的冰冷和脸上的微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安玟岫眼神一冷，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全都死了？” 楚离月见他这么关注这件事情，索性将王家的事情讲了一遍，除了清辉的事情之外，能讲的都讲了出来。 “这是刚刚发生了不到五年的事情，石州王家也算是天元的二流世家，当地的一流世家，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如果安四公子还想了解更多，也可以自己找人去调查一番。” 听到只是一个暗族，就将一个千年世家弄得如此凄惨，安玟岫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族被兽族吃了这么多，却始终最害怕暗族的原因了。” 如果遇到兽族，凭着自己的武力和勇气一拼，尚有生路。 可是暗族就太恐怖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寄居在谁的体内，等到被暗算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而且只要一个人族被暗算寄居，他周围的所有人就基本上都会被算计谋害。 一个暗族比一群兽族的威胁还要大。 安玟岫脸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以楚家主所言，那个暗族是看中了王家世代相传的宝物，说那个东西对于他们暗族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才给王家带来了灭门之祸。 他终于还是问道：“那么，楚家主能告诉安某那是什么宝物吗？”楚离月深深地看了安玟岫一眼，他们家中也屡屡出现暗魂蚀的死者，可见是有暗族盯上了他们，是不是安家也藏着类似于王家的那种东西？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安家当初的先祖也是参与了瓜分清辉 身体的罪人？ 她的目光中的冰冷让安玟岫不由打了个冷颤。安玟岫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潇洒，对着楚离月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楚家主可是突然发现安某特别有吸引力？” 楚离月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是啊，我是觉得一定是因为安四公子魅力太大，吸引了一个暗族追求者。他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会在安家大肆动手。” 安玟岫苦笑着摇头：“算了算了，那还是杀了我算了。”要是真的因为他将一个暗族杀星带回族中，害死了那么多族人，他真的要自杀谢罪了。 楚离月收回目光：“据我认识的王家人自己说，王家家祖在当初的人族和兽族大战之中立下功勋，所以受到奖赏，得到了一个冥骨盒子，其中装着一个强者的身体残肢。” 她的语气十分冷漠，仿佛夹杂着无数冰雪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呼吸沉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王家人利用这个残肢，每一代子弟都能保证必然出现一个成珠修者，才保持住了王家在石州第一世家的地位。”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祖传宝物，给王家带来了灭门之灾。” 暗族为了冥骨盒子而来，清辉因为盒中的残肢而来，王家在他们双方共同的恶意推动之下，满门灭亡。 “冥骨盒子……”安玟岫喃喃说道，“暗族想要的原来是这个东西……” 楚离月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安家恐怕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冥骨盒子存在，那么其中恐怕也存放着清辉身体的一部分。“那个暗族说过，我们眼中没有什么用处，只能隔绝生机玄力的冥骨，对于他们暗族来说，却是十分宝贵的东西。”楚离月的话再次让安玟岫面色沉重起来。 第455章玄元大陆堪舆图 楚离月推测出来安家当初也参与了对清辉的暗算分尸，脸上的微笑虽然不变，凤目中的眼神也未改变，可是眼底的沉沉暗光却无声扩散开来。 安玟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楚离月的脸，露出了几分警惕：“楚家主可是有什么见解？” 楚离月勾起嘴角：“是不是安家也有类似于这种冥骨盒子一样的东西，所以才会引得暗族觊觎，对安家下手？” 安玟岫并未犹豫，十分利索地承认道：“据我所知，家主手中确实有一个灰白色的盒子，不过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安家用这个东西给子弟提高实力。”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从来不曾使用过？” 安玟岫摇摇头：“不曾听说使用过。” 楚离月颇有几分意味地看着安玟岫：“从来不曾使用过，安四公子是如何知道它的存在的？”安玟岫又不是安家家主，怎么会知道家主手中有什么，而且还是从来没有用过的？ 安玟岫摸了摸自己唇上整齐的小胡子，眼睛里流露出一缕不好意思：“其实到现在，我们仍然不知道暗族为何要突然对我们安家下手。” 最初出现第一个被暗魂蚀腐蚀内脏的安家族人的时候，安家主事者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偶然。可是后来，情况竟然越演愈烈，每年都要有三五个类似的死者出现，才引起了安家上层的注意，派了专人调查。 从那时候他们才发现，向前推溯，早在二三十年前，安家就已经有族人这样不明死亡。 只是当时因为死者的身份低下，而且也就是一两年死一个，往往还是死在安家地盘之外，所以并没有被人把这些死亡事件联系在一起，只是认为他们是猝死、暴毙罢了。 发现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数十年，近年开始严重起来，安家主事们才开始重视此事，从安家保存的史籍中找到了答案，确定是暗族的手段。 但是那个暗族却很难寻找。 根据对于死者们彼此之间关系的调查，安家也大致将那个暗族的行动轨迹勾勒了出来，列出了一些怀疑对象。 可是在平时的监控中，并无法发现那些怀疑对象当中谁才是真正被暗族寄居控制的。 等到事情暴露出来的时候，那个被寄居的族人也就死了，一切都从新开始。 这样的循环出现了好几次，每次在濒临绝境的时候，那个暗族都能顺利扔下一具尸体重新开始。 虽然安家高层将一切消息都控制起来，没有使得安家被这个暗族搞得人心惶惶，但是安家高层心中始终留着一根尖刺。谁也不知道这个暗族到第占据了谁的身体，又准备对谁下手。 安玟岫原本是没有资格知道这种层次的机密的，但是自从他修为大进成为天香榜第一人之后，也慢慢得到了安家家主的认可，才逐步知道了这些普通族人根本没有机会知道的事情。 楚离月听着他的介绍，听出来其中可能有些事情被隐瞒了，应该是涉及到安家内部的一些隐秘。 不过这些事情和楚离月有什么关系呢？安玟岫万里迢迢地跑来参加楚家的庆祝大典，又能对于他们族中隐藏的暗族有什么作用？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查，家主已经发现，这个暗族是冲着家主手中的几件秘藏而来。” 作为一个已经延续了两三千年的世家家主，安家家主手中自然有不少好东西。这其中最珍贵的就是被一代代家主秘密珍藏的几件东西。 “原本以为是这张玄元大陆堪舆图……”这是安家那位决定放弃史官传承的先祖留下来的东西，只说是十分重要，事关安家声名清誉，让子孙后代好生保管。从先祖留下来的一些只言片语、手札随笔中可以看出，安家那位先祖对于这份大陆堪舆图十分看重。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当初安家放弃了传承千年的史官传统，甘愿去做一个普通的书香世家，有 一大半是因为这份堪舆图。安玟岫目光中露出几分郁郁之色，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堪舆图，而是因为那个灰白色盒子——他们这么多年的调查竟然是走偏了方向？这是偶然的偏离还是有人刻意引导？难道那个暗族竟然已经在安家培养 了他的势力？ 想起楚离月之前讲述的天元石州第一世家王家，那也是千年世家，可是却连王家未来的继承人都被暗族控制，将他身边的妻子和下人全都用暗魂蚀控制了起来。 正如楚离月所暗示的，一个暴露出来的、死在暗魂蚀下的族人背后，可能就隐藏着十个乃至百个已经被暗魂蚀掌控的安家族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安家如今是不是已经有一大半的族人早已经是只剩下一张人皮的傀儡？ 安玟岫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觉得一阵冷气从自己的心底升起，蔓延到全身四肢。 “不，不会的……”即使是性格坚韧的安玟岫，在这一刻也不免有些恐惧和迷惘。楚离月心中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只是她却没有安玟岫的那种犹豫，她十分肯定地认为，安家恐怕在暗中已经沦陷了大半。安家上层之中，应该也已经混入了暗族的眼线，或者就干脆已经有人被暗族寄居 了。 看着安玟岫脸上的表情，楚离月心中叹息。这就是暗族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在不知不觉之中，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可能已经换了芯。 在短暂的走神之后，安玟岫还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他打起精神将那张兽皮上的玄元大陆地图展示给楚离月看：“这张图是先祖留下的，距今已经一千五六百年了。” 听到这个数字，楚离月本能地产生了兴趣。一千五六百年前，正是清辉所处的时代。那个时候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和清辉有关系。 安玟岫的那位先祖，不仅是当时的第一史官，而且酷爱风水堪舆之术，平生志愿就是用自己的双脚走遍整个玄元大陆，将玄元大陆的山水地气、生机死穴全都勘察清楚。 这份堪舆图就是他用了毕生精力，在安家千年的传承基础上重新绘制的。 要知道那个时候可不是如现在一般。现在人族是大陆的主人，只要有一定的实力和财力，就能够在大陆绝大部分地方游历探索；一千五六百年前，人族和兽族正是矛盾最尖锐的时候，正处于最后决战的前夕，一个人族修者就算实力不低，想 要走遍整个玄元大陆也是非常危险的。 安家那位先祖当时也是著名的灵珠修者之一，实力算的上是当时的人族修者中的翘楚了，可是也是经历了很多次的生死危机，好几次都差点丧命，最后才完成了这幅堪舆图。 据他在当时完成这幅堪舆图后的手札中记载，因为这种超出常人的成就，安家先祖得到了无数人的敬佩。 包括当时已经闭关多年的玄元大帝，都亲自向他发出邀请，请他到了天玄山中见面。 安家先祖以此事为荣，将那次见面过程详细记录在了自己的手札之中。 听到玄元大帝曾经因此接见安家先祖的时候，楚离月心中一动。 “堪舆图有什么作用，竟然能够让玄元大帝如此重视？”她并不掩饰自己对于此事的无知以及好奇。 安玟岫似乎早已准备好了回答，他用手指点着兽皮上的地图：“楚家主请看。” 他的手指指的正是地图上被黑笔圈出的几个地方。 安家那位先祖自然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兴趣而绘制的大陆堪舆图，他是想要通过对于整个大陆的地气生机的了解，找到令人族繁衍生息、战胜兽族的契机。 当时的人族虽然文化昌明，但是无数子民却都生活在兽族的利齿之下，这对于人族的发展进步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就算是人族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但是因为武力不足，只能保护那些人族上层和精英的安全，而大部分的普通百姓却朝不保夕。 即使是玄元大帝领悟了修炼之法，使得人族实力大大提高，可是兽族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安家的先祖按照玄元大帝的修炼之法进行修炼，成效卓著，成为了人族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人。但是他认为，仅仅依靠个人武力，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人族所面临的危机。 安家先祖博览群书，熟知史实，涉猎甚广。他在玄元大帝成功的经验上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使用堪舆之术，寻找大陆的生机和死气所在的关键之地。 玄元大帝当初跪地祈祷，愿以自己的寿命换取挽救人族命运的办法，最终经历了天地考验，终于得到了一丝灵机，领悟了修炼之道。 他将修炼之道传授给万千人族，才有了无数修者，人族的实力大大提高，从昔日的兽族口粮变成了能够和兽族分庭抗礼的种族。 安家先祖因此受到启发。既然天地有此灵机，自然也有生死兴衰。他之前最喜欢堪舆术，当时就想到了走遍大陆，寻找天地灵机所在，将之应用在人族和兽族的对抗之中，帮助人族取得胜利。 假如天地真的有灵机，那么人族如果得到灵机，岂不是就能得到天地庇佑，彻底摆脱兽族口粮和奴隶的地位，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了吗？ 正是抱着这个目的，安家先祖冒着生死危机走遍了大陆，最终绘制了这幅堪舆图。 楚离月听得眼睛都睁大了，在压力之下，人族真是能人辈出啊。这位安家先祖的想法真的很有创意，但是如果真的有用的话，也确实十分高大上，而且不容易破解。“这些，就是先祖列出的生机和死气所在之地！” 第456章灵眼分布，可怕的真相 安玟岫用手指虚点着兽皮上的大陆地图，指着那几个被画出来的圈圈：“这就是先祖经过千辛万苦，寻找出来的几个大陆生机所在地，先祖称之为灵眼。” 他用手指指着最上方的一个圆圈：“此处灵眼在漠宸国境内，大陆最北端……” 楚离月接口道：“这两个在天元帝国境内，神京北方一个，南方一个；这个在海宁州境内，靠近无涯海；这个……大概就在你们南祁境内了；还有这个，是在无涯海中？” 地图虽然因为绘制太早而显得有些简陋，但是凭着楚离月对于大陆地形的熟悉程度，还是十分轻松地划出了这些灵眼所在的国家或者疆域。 安玟岫点了点头：“无涯海中这个，是先祖推测的。他根据自己对于堪舆术和大陆地形的了解，认为玄元大陆的灵眼有六个，中心一，周边五。而第六个灵眼更是在大陆之外的无涯海中。” 他指着无涯海上的那个圆圈念道：“第六灵眼或在此处？然吾已无力出海，徒唤奈何。”安玟岫解释道，“无涯海中的海族争斗很凶，先祖无法亲自去验证，只能留下一个推断的大致方位。” 楚离月盯着这幅大陆堪舆图，目光中隐藏着一些令安玟岫全身发冷的东西，她的声音也清冷得犹如雪山飘落的千年冰雪：“这幅堪舆图安家先祖献给了玄元大帝？”虽然觉得身边的楚离月突然散发着令人恐怖的气息，可是安玟岫还是点了点头：“玄元大帝曾将这幅大陆堪舆图拿去参悟一个上品灵器，然后又将它还给了先祖，说这幅堪舆图对于那枚大陆山河珠的成功有 很大帮助。” 大陆山河珠！ 楚离月心中一动，已经融于洞天之中的大陆山河珠在神魂中绽放出一片光芒，柔和的光芒从楚离月脑后升起，笼罩在了案几上的玄元大陆堪舆图之上。 那一瞬间，楚离月感觉到大陆山河珠仿佛见到了什么亲人一样，带着喜悦和兴奋的情绪扑到了那张兽皮上。 随着安玟岫的惊呼声，兽皮上的图案越变越淡，很快就完全消失了。而楚离月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个完整的玄元大陆立体模型，其中几个地方闪烁着淡淡的绿光，正是之前堪舆图上被称为“灵眼”的所在。 楚离月心神大震！ 刚才她就看出来这几个灵眼的位置有问题，如今在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上，更是清晰地印证了楚离月之前的怀疑。 大陆最北方的灵眼，正是位于大雪山之中；而天元帝国境内的两处灵眼，一处在镇守山，一处在天玄山；海宁州的那处灵眼，就在斐夜城……这都是清辉被分尸镇压的地点！这是巧合吗？ 楚离月心中有无数情绪翻滚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从她脑海中浮现。其实这个猜测在她看见堪舆图上那几个灵眼位置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出现，只是她并没有想得那么清晰而已。 现在大陆山河珠突然主动吸收了安玟岫的堪舆图，将那些灵眼所在地直观地显现出来，楚离月心中的怀疑也彻底成型。 当初清辉被分尸镇压，就那么巧全都被镇压在所谓的灵眼位置上？ 一个地方可能是巧合，三个地方都完全相同，怎么可能还是巧合！ 那就是说，清辉当初被暗害，根本不是什么嫉妒而引发的仇恨！而是某些人为了某种目的，刻意将他害死，将他的肢体分尸镇压在这些地方，这是早有预谋！ 楚离月面色冰冷，凤目中的杀意有如实质，身上的金红色火凤袍服像是突然被大风吹起一般膨胀起来，在身后烈烈飞舞。 安玟岫感到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低，身周的压力越来越大，无形的杀气像是一把把利刃在登云台上穿梭，令他和夙凉都不由自主地释放出全部力量与之抗衡。 “楚家主！你冷静点！”安玟岫虽然不知道楚离月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也大致能够猜到和他眼前消失了图案的大陆堪舆图有关。 如果任由楚离月这样爆发，他根本抵挡不住一个化珠修者的杀气，说不定就要遭受重创。 想到这里，安玟岫艰难地招出了自己的玄珠元魂，那是一柄生花妙笔，笔管绘制着各种花鸟虫鱼、男女老少、风云雷雨、世界万物，无数小小的图案都在笔管上的方寸之地中展露着生动鲜活的气息。 夙凉却奋力冲了过来，站在楚离月面前，挡住了安玟岫的动作。他大声吼道：“你想暗算离月！” 安玟岫分辨道：“没有，我只是想要叫醒她……” “胡说，如果不是你用那个什么图刺激她，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想趁着离月这会儿神魂不定偷袭她！” 夙凉根本不听安玟岫的辩解，他伏地一滚，已经变成了一头两丈多高的血红色巨狐，三根巨大的狐尾在背后像小扇子一样张开，左右摇摆。血红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和杀机。 安玟岫早就知道夙凉是兽族，此刻看见他的真身也没有惊恐，只是十分无奈地催动玄力挡住了周围侵袭而来的杀气。 他形容有些狼狈，身上的蓝白色书生长衣已经被凌厉的杀气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夙少帅，我是来和楚家主结盟的，怎么会害她？我只是不想楚家主醒来之后，看见咱们两个的尸体，惭愧自责而已。” 夙凉血红色的皮毛也被削掉了一小块，但是他仍然警惕地盯着安玟岫：“我自然会唤醒她，你不许动手！” 看着安玟岫收起了玄珠所化的生花妙笔，夙凉才转头去试图接近楚离月：“离月，离月，你清醒点！” 楚离月沉浸在愤怒之中，整个人都被翻滚的玄力淹没。来自大陆山河珠和云海洞天碎片的玄气从身体的所有部位开始翻涌，无数玄气狂潮在她体内的经脉中席卷而来。 夙凉的话语根本不曾进入她的耳朵，楚离月被无尽的玄气推动着，心中的暴怒被驾驭这种海潮般的玄力的努力取代，她全心沉浸在控制体内突然增加的玄力大潮之中。 感觉到杀气消失，但是整个空间却被更加恐怖的气息笼罩，安玟岫愕然：“楚家主这是又要突破了？” 十九岁的小姑娘，刚刚化珠才多久，如今竟然又要突破，晋级灵珠境界？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而且看起来楚离月突破的契机竟然是那幅堪舆图？安家先祖留下的大陆堪舆图居然有这种用处？一千多年来，为什么安家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参透其中的奥秘？偏偏他们却选择将这幅堪舆图拿出来给楚离 月看，就引发了她的修炼机缘？ 安玟岫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嫉妒吗？惊叹吗？后悔吗？好像什么感觉都有，却都无法准确描述他的感受。 夙凉感觉到楚离月如今的气息平稳了许多，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这丫头如果死了，他可是要跟着死的！他还年轻，还有很多快活的日子要去享受，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他趴下身子，隔在楚离月和安玟岫之间，用血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安玟岫，确保他不能再楚离月晋级的时候做什么手脚。 安玟岫苦笑无语。这兽族翻脸还真是快，幸亏他没有把夙凉当成一个女子，跟他展开一段感情，否则岂不是随时要被抛弃，还可能随时被打，伤心透顶啊。 楚离月用神魂控制着体内奔涌的玄力，将它们一一导入洞天之中。她原以为大陆山河珠已经和自己的洞天融为一体，现在才知道，大陆山河珠之中另有玄虚。应该是玄元大帝或者海音帝君，在这大陆山河珠之中抹去了关于灵眼所在地的记载，使得大陆山河珠不再完整， 而今天安玟岫拿出来这幅大陆堪舆图，被大陆山河珠吸收之后，大陆山河珠中封存的玄力就突然倾泻而出，全都汇入了楚离月体内。幸亏楚离月修炼的也是海潮清音功法，对于这样浩荡汹涌的玄力还能够控制，没有让它们失控，在身体内造成什么危害，反而因为大量玄力的涌入，一遍遍地淬炼肉身，凝实神魂，将原本就已经处于化珠 巅峰的她，推向了再次突破的关口。 楚离月紧守心神，任由玄力冲刷着自己的神魂和肉身，整个神识却向着周围发散开来。 神识无声无息地延伸向无边的远方，整个大陆似乎都在楚离月的意识笼罩之下。脑海中那个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更加清晰逼真。 楚离月心念一动，想要寻找清辉的气息。神识得到了命令，在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上扫描而过，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 她的神识向着那个方向延伸而去，一瞬间就跨越了千万里，越过了无数田地山川，来到了清辉身边。 顺着熟悉的气息，楚离月的神识来到了清辉身边。 那个高大的黑袍身影站在一处山巅，山风吹起他的发丝和长袍，楚离月的神识也像山风一样，围绕着清辉的身影转了一个圈，轻轻撩起了他鬓边的发丝。 清辉刀削般的轮廓原本透着几分冷硬，此刻突然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指轻轻缠绕着这缕飞扬的发丝：【离月，你怎么跑这么远？累不累？】 楚离月心中泛起了怜惜的情绪，如果她猜测的没有错，那么事情的真相对于清辉来说无疑是再一次更加沉重的打击！【想你了，所以来找你了。】她在心中温柔地对清辉说道。 第457章契机，天地气息 清辉冷硬的轮廓微微柔和了下来，深邃的眼神里也闪耀出温柔的光芒。 【我很快就回去。】他用神识轻轻碰了碰楚离月，却不敢用力。 心中的柔情几乎将他全部淹没，让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孟千凝的时候，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嗯，我等你。】楚离月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温柔，越发怜惜他的遭遇。孟千凝并未察觉什么，她坐在一块山石上，神情略微有些激动：“大师兄，小师兄，现在你们明白了，我根本没有背叛师尊！”清辉看着眼前露出委屈神色的孟千凝，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那么你告诉我，当 初你背叛我那两次，都是师尊的意思吗？” 孟千凝一时语噎，她该怎么说？怎么说都不对啊。说那些都是师尊用她的身体做的？清辉必然要问，师尊为什么要害他，她又该怎么回答？说是自己做的，那么在清辉面前，她依然是一个罪人。 看着孟千凝的神情，清辉发出了冷笑声。就算是后来孟千凝不知道因为什么，将海音帝君的神魂纳入了自己的肉身之中，但是当初孟千凝所做的事情永远无法洗刷清白。 孟千凝咬着下唇，师尊的神魂消耗太大，非常脆弱，所以无法经常出现，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帮她解决问题，这样的时候就算是请师尊出现也无法解决，不如还是自己承受的好。 清辉看了看无语的孟千凝,又看了看隐遁在天空乌黑云雾中的华歌远，眉毛挑了挑：“我先走了。” 孟千凝猛然起身想要阻拦，可是清辉已经闪身隐入了树影之中，不见了踪迹。“大师兄，你怎么能让他走呢？”因为海音帝君神魂的出现，孟千凝在华歌远面前恢复了之前的胆量。并不是她带走阿含树叶精华而造成了师尊坟墓被毁，而是师尊的神魂进入了她的肉身，让她带着阿含树 叶精华进入镇守山小师兄的陵墓之中，她才会照做的。 她并不是大师兄以为的白眼狼！在小师兄面前，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无法洗刷；可是在大师兄面前，她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如果不是她收容了师尊的神魂，以师尊神魂消耗的程度，说不定早就烟消云散了。大师兄不但不应该憎恨她，反而 应该感谢她才对。 抱着这种心态，孟千凝和华歌远说话的时候就理直气壮了许多。 华歌远的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声音从黑雾中传了出来，在空中盘旋而下，听在孟千凝耳中，根本听不出来他的喜怒。 “师尊什么时候说不许他走了？”华歌远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旷的冷意，在这盛夏之时却如同冬日刮过的寒风。 孟千凝急得跺脚：“师尊都说了，不许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小师兄还没有答应，怎么能让他走呢！” 华歌远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里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东西：“孟千凝，你这是想要命令我，让我将夜清辉抓来当你的男人吗？” 他的声音里露出了明显的讥诮：“到了现在，你还敢肖想夜清辉？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蠢货，他不明白，为什么莲实会对这样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蠢货这么照顾，她到底看中这个蠢货什么地方了？ 就算是孟千凝救了孟莲实的神魂，用自己的肉身滋养她千百年，也不能改变孟千凝之前背叛出卖夜清辉的事实。她不但不担心夜清辉的报复，居然还想着拆散夜清辉和楚离月，让夜清辉回到她的身边？ 孟千凝的脑子里装的全都是春情萌生的水吧？ 听了他的讥笑，孟千凝的眼神显出了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看到孟千凝有这么复杂的眼神，华歌远突然沉默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 楚离月已经盘坐在登云台上，双目紧闭，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轻松自如的笑意。整个斜云山中的玄气都向着她奔涌过去，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灰色的云层，挡住了刚才还一片灿烂的阳光。 清辉刚刚进入斜云山范围之内，就猛地抬起头来，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离月怎么会再次突破了？这一次时间也太短了！虽然之前她的修为确实已经达到了化珠巅峰，但是清辉希望她能够再稳定一些再开始突破，而不是这么冒险。 清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自责，一定是离月看到师尊对她的态度那么不满，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危机，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宁愿冒险也要提高自己的实力，得到师尊的认可。 都怪他，没有给离月一个安心的保证。 清辉加快了速度，下一个瞬间就来到了登云台上。 楚离月盘坐在地，身边不远处趴伏着一头巨大的血红色狐狸，三条狐尾在空中摇摆，似乎随时都要突起噬人。 而血狐双目紧盯的目标，则是不远处一身蓝白色书生长衣的优雅男子，清辉自然也认识，正是来自南祁的安玟岫。 清辉从暗影中迈步走了出来：“夙凉，这是怎么回事？”夙凉呲着牙，对着安玟岫发出了几声嚎叫，清辉听得清楚，深邃的眼神扫向那边静坐不动的安玟岫，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杀机，可是就是这么冷冷的一个眼神，已经让安玟岫如浸冰水，全身冰冷，连神魂 似乎都被冰冻住了，完全无法思考。 安玟岫用尽全力，才把似乎冰冻在了一起的双唇张开，吐出了几个字：“我……什么……也没做……” 夙凉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安玟岫，继续叫了几声。 “兽皮上是什么图？”清辉听完，冷冷地问安玟岫。夙凉说，离月是看了安玟岫拿出来的兽皮上的图，然后头上突然绽放出柔和的白光，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机，然后就突然进入了突破晋级状态。 安玟岫重重地喘了口气，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玄元大陆堪舆图。” 清辉一抬手，案几上的兽皮就飞了起来，落到了他的手中。兽皮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清辉一摸兽皮，就知道这是被人珍藏了将近两千年的四阶异兽青砂雪顶兽皮毛，在一两千年前能够杀死青砂雪顶兽制成兽皮用以记录绘图的人，在当时 绝非泛泛之辈。 安玟岫的家族信息，既然是清辉从暗影组织中调出来给楚离月的，他自己当然也曾经翻看过，知道安家的来历。 他冷冷笑了起来：“安世鸣留下来的？” 安玟岫悚然一惊，猛地睁大了眼睛。安世鸣就是他那位亲自走遍大陆绘制这幅玄元大陆堪舆图的先祖，也是那位决定后代子孙不许继续从事史官职业的先祖，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先祖的名字？对了，刚才说这个男人是一千五六百年前代表人族和兽族决战的三位帝君之一夜影帝君，作为安家子弟，虽然已经不再从事史官职业，但是对于史书的注重依然深深铭刻在他们的骨子里，所以安玟岫对于 一般大陆百姓不了解的那些历史非常熟悉。 这位夜影帝君正是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天玄宗子弟，是玄元大帝独生爱女的得意高足，他和先祖安世鸣算是一个时代的人，相互认识也是正常的。 安玟岫定了定心神，努力从容地回答：“是。”清辉当然知道安世鸣，当初玄元大帝还专门请安世鸣来过天玄山，那个时候玄元大帝已经闭关多年，很少见人，却主动邀请一个外人来见面，清辉那个时候年轻好奇，还专门跑过去看这个客人是什么模样 来着。 后来听说这位客人带来了一份非常珍贵的大陆堪舆图，让玄元大帝成功炼制成了一件非常难得的上品灵器，玄元大帝对此十分感激，在修炼方面对这位客人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指点。 当时对于清辉来说，这只是一件有趣的小事，听一听就完了。没想到过了一千多年，这份曾经给玄元大帝启示的大陆堪舆图，竟然会成为楚离月晋级藏珠修者的契机。不过，想起当初玄元大帝所炼制的正是大陆山河珠，清辉也就明白了楚离月为何会被这幅大陆堪舆图激发，开始突破。想必是大陆堪舆图和大陆山河珠之间存在什么隐秘的联系，所以才会对楚离月的修为 有了更大的提高作用。 清辉感受着周围玄气的流动，从神魂中感受到楚离月的心绪平定，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他将兽皮抬手丢给了安玟岫，收起了方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无事。只是这幅图与离月有几分渊源，激发了她的感悟而已。” 夙凉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依旧是趴伏在地上，赤红的双眸紧盯着安玟岫。 安玟岫哭笑不得：“不用这样，我是来和楚家主结盟的，你也听到了，楚家主的机缘也从我手中而来。夙少帅何必把我当成敌人呢？” 血狐根本不理他，只是盯着他不放。 清辉负手站在旁边，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神识延伸开来，感受着周围玄气的变化。 随着无数玄气向着楚离月倾泻而下，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斜云山开始颤抖起来，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发出什么信号。清辉、夙凉和安玟岫只能隐约感受到天地变化，而楚离月则十分清晰地接收到了天地之间穿来的那股喜悦的气息。大陆山河珠在楚离月的神魂中绽放着耀眼的光辉，仿佛成了一轮明月，照耀着楚离月的整个神魂，将她在修炼之中产生的所有渣滓全都清除洗涤干净，让楚离月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净飘逸。 第458章大陆深处 楚离月感觉到天地之间充满了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气息，一种喜悦的情绪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升起，盘绕在她的心间。 这种情绪如此强烈而突兀，顿时让楚离月想到了那幅大陆堪舆图。大陆堪舆图和大陆山河珠合而为一，难道对于这片天地有着这么大的影响？连这种喜悦的情绪都仿佛是来自天地之间，发自天地大道。 体内奔涌的玄力依然浩荡，不过却已经像是被罩上了笼头的野马，即使狂奔也有了方向，能够控制就不怕引发祸端。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清辉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这让她的心情更加平静祥和，在应对突如其来的突破的时候，也从容了许多。引导着体内的玄力不停流转，不断冲刷自己的肉身、洗涤自己的神魂，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化作一缕清风，萦绕在空中；似乎变成了一片叶子，藏身在整个大森林里；似乎化作了一块山石，无声地蹲在浩 大山脉之中；又似乎成为了深藏在大地深处的某种矿藏，默默地等待了千万年……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玄珠，好像从某一个时刻开始，玄珠已经彻底融入了楚离月的神魂之中，成为了她整个人的一部分，就像是从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孕育在了她的体内，自然而然地与她一 起成长，像是她的手指、五官、内脏、血脉一样，根本不需要注意，就自然而然地存在着。而楚离月这个人，就像是玄珠藏在她的体内再也找不到痕迹一样，她也藏身于整个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刻意表露的迹象。她的存在，就像是大地、日月、星辰、山河、矿石、树木等一样，亘古有之，自然 而然。 不是之前的和天地融为一体，而是更高一个层次的成为天地天然的一部分。 前者是人为，后者是天生。 前者是斧凿，后者是自然。 楚离月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洞天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规则并不完整的洞天，如今得到了天地气息，迅速地完善起来。 天空中的那轮大日，原本是楚离月的玄珠所化，如今却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大日紫曜星辰，散发着无穷的热力和光明，将生机和能量撒播在洞天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而玄珠则无声消失，但是作为玄珠元魂的紫焱，却再次成长为一个十六七岁的翩然少年。他一身紫袍上显现出无数飞腾的火焰，面容俊秀而带着自然的笑意，不需任何外力就站在洞天空中，遥遥眺望着， 双眸中的紫色火焰已经变成了无数游走的火苗，但是定睛看去，却又看不见任何火焰或者火苗，只剩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紫眸。 洞天的大地不停地向外扩展，面积不知道又大了多少，山川河流、草木鸟兽都纷纷出现，这里已经和外面的真实世界没有了任何区别。 这就是藏珠修者的洞天吗？ 楚离月心念一动，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再次展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一次，不仅仅是一块微微歪斜的橄榄形大陆，包括大陆内部的构造都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大陆内部竟然有无数类似血管一样的通道，通向大陆深处的一个地方。那是整个大陆最深处的地方，氤氲的雾气不停流转，将那处挡得严严实实，楚离月无法看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存在。 但是楚离月能够感受到那些雾气都包含着浓郁的生机，它们正是从无数大大小小的“血管”之中输送到大陆深处的。 而大陆之中有几个地方特别引起了楚离月的注意。那就是被安家先祖在大陆堪舆图上标出来的那几个“灵眼”所在地，也就是清辉之前曾经被镇压的地方，比如北方大雪山、天元镇守山和天玄山，还有靠近东南大陆边缘的斐夜城，这几个地方的下方都连接 着非常粗大的“血管”，无数包含生机的氤氲雾气在这里凝结流转。 而另外一个被安家先祖标出来的位于南祁境内的“灵眼”所在，也确实和其他几个地方一样，明显表现出超出大陆所有地点的浓郁生机。 上次在意识中观看大陆地形的时候，楚离月只能看见大陆本身，以及一小部分无涯海，这一次却大不相同。 除了玄元大陆之外，周围的情景也纷纷显现出来。 首先就是无涯海，那里根本不是之前看到的一片海水，而是向外延伸了无数的面积，整个无涯海的面积几乎都能赶上玄元大陆了，恐怕怎么也有几千万里的方圆。 在无涯海中心位置，一小片海水之中，孕育着一个小小的雾气气团，向着大陆深处输送着氤氲生机。 这个位置和安家先祖所推断的位置虽然有些小小的偏差，但是几乎上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安家先祖对于大陆灵眼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在玄元大陆上，真的有几个地方对于这片大陆具有特殊而重要的意义，虽然没有人告诉楚离月，但是她就是从方才所见的一切中产生了一种感觉：那个大陆深处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如 果那个东西“死了”，大陆也就死了，这片天地也就死了。 当初安家先祖找灵眼，是为了得到天地青睐，想要占据气运，使人族战胜兽族。如今兽族已经失败，不知道和当初安家先祖所为有没有关系。 就在楚离月看着大陆立体模型发呆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从天而降，投在了她的身上。 楚离月的神识突然拔高，同时向着周围猛然扩散开来。 像是微风，像是涟漪，她的神识轻松而自然地蔓延向无尽的远方，万里之遥瞬息可至，哪怕是将神识笼罩在神京之上，也无人能够察觉。 观天柱上，桓左哲正在修炼，突然觉得一股冷气从背上掠过，他倏然一惊，睁开双目四处望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他仍然觉得事情古怪，于是拂袖而起，登上了观天柱最高处的观星台。 桓左哲将玄力输入目中，金黄色的瞳光亮起，扫向神京周围。他首先看的就是楚家的方向。那里那头金红色的火凤双翅高举，翎羽飞扬，周身的火焰犹如御花园中最繁华的那朵重瓣牡丹，层层叠叠似乎无穷无尽地盛放，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华丽与恣意，以一种任何人 都无法忽视的气势占领了近半的天空。 桓左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忌惮。如今没有别人，他无需保持那种神秘莫测的君主风范，所以终于将自己心中的感情流露了出来。 当初庞家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元经济的大半，到现在庞家虽然倒了，他还在收拾庞家留下的烂摊子。如今楚家的势力比庞家当初还要强大，军队里如果出了事，就不像经济领域这么不露声色了。想起庞家今日竟然无声无息地被人屠尽满门，桓左哲心中就十分恼怒。他明明跟楚离月已经谈好了，在他将各方面清理干净之前，留着庞家这个幌子安定人心，可是楚离月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一转头就 将承诺抛在脑后，利用今天举办化珠庆典吸引他人目光的时候，派人将庞家剩下的这两万妇孺老小全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太过分了。 楚离月以为自己成了化珠修者，就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然而海河清回来时候禀告的见闻，以及今天去参加化珠大典的那些眼线回来报告的内容，此刻都在桓左哲脑海中盘旋。 楚离月已经羽翼丰满，就如同眼前这头火凤一样，展露出了傲人的风姿和无人能敌的力量，这个时候想要遏制她，几乎已经无法下手了。楚家固然有无数妇孺弱小，但是如果杀不了楚离月，去动楚家无疑是自寻死路。哪怕楚家人都死光了，只要楚离月还活着，一切就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如果一个化珠修者刻意隐藏起来，时刻准备报复，这 个大陆上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拦。 上次楚离月和清辉无声无息地进入观天柱，坐在观星台边缘看月亮的样子，还留在桓左哲记忆中。 而且楚离月所交往的人，也都是这个世界中最顶层的那一批人，靳天泊、蔺元白和北漠国师尉迟磐，齐云山的三个兽族王者，还有突然出现的三个帝君！ 桓左哲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乐意看到自己的领地中出现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 更何况这个存在已经明显表示出了对他不够忠诚，试图和他分庭抗礼。 再次抬头，看向庞家原本的龟蛇标志已经彻底消失，如今还未出现能够填充的后备势力，桓左哲心中对于楚离月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 楚离月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他必须小心应对。 楚离月的神识扫过，桓左哲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而神京之中，楚家一片安宁祥和，不少人还沉浸在今日的盛大庆典之中。有这样的家主和耆老，楚家的未来一片光明，他们也都能够拥有更加美好的明天，怎么能不快活？ 与楚家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庞家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惨状。 庞家领地中满目疮痍，昔日华丽浩大的建筑如今已经变成了无数断壁残垣，深黑色的痕迹说明了它们刚刚经历过的灾劫。 地面上到处都是暗沉的血渍，时不时能够看到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可是现在连几个收尸的人都找不到，庞家家主坐倒在地上，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看到身边的惨状，几乎要再次昏迷过去。 身边的侍从们连忙将他扶住，又是喂水又是抚背，才让他缓过气来。“楚离月，此仇不共戴天！” 第459章藏珠 楚离月的神识从庞家家主庞旭然的身上扫过，不过是成珠修为的庞旭然茫然无觉，只是在原地恸哭号啕。 一边哭，庞旭然还一边骂着楚离月。 以前也许还要为了庞家这两万人的性命和未来隐忍着，期待着有一天庞家能够重新兴盛起来，将楚家所有男丁杀光，让楚离月跪在庞家脚底求饶。 所以即使是心中充满仇恨，庞旭然也还记得桓左哲的叮嘱，始终用笑脸对待楚离月和楚家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楚家来往。 可是现在，庞家人已经被杀光了，连一个婴儿都没有留下。庞旭然自己的重孙子刚刚满月，此刻正躺在他的面前，裹着一件侍从的衣服，小小的身躯烧成了黑炭，偏偏那张脸却好像是被人刻意保护过一样，依然保留着之前白白胖胖的模样，只是那双漆黑清澈的大 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会把庞家满门屠杀干净的，会特意将他的重孙子弄成这个样子的，除了楚家还有什么人？ 庞旭然原本是庞玉成的隔房堂弟，因为从小表现出优异才能而被庞玉成所在的嫡支忌惮，有意无意打压之下，使他的修炼速度降低，眼界手段受限。桓左哲从庞家众多有野心的子弟中挑选了庞旭然，是看中他本身在经济方面的天赋，也因为他修为不高刚刚成珠，眼界不广容易控制，性格隐忍笑脸常在。而且庞旭然和庞玉成之间仇恨不浅，所以应该不 会特别执着于为他报仇，所以应该能够坚持几年，等到桓左哲彻底将天元经济理顺。 可是没想到，在楚家庆祝楚右鼎化珠大典的当天，庞家仅存的两万人竟然会全部被杀了，庞家灭门。 庞旭然再能隐忍，也无法继续忍下去了。 他抱着重孙子的尸体，跌跌撞撞地向着观天柱跑去。 楚离月看见庞旭然一路号啕大哭，抱着婴儿的尸体，口中控诉着楚家和楚离月的暴行，引起了神京无数百姓的围观和议论。 因为之前楚离月在大年初一带领战神卫悍然踏平庞家的行为，这一次虽然没有人看见庞家灭门的凶手是谁，但是很多人却都默认这一定还是楚离月干的。 毕竟楚离月已经宣布过，楚辂夫妻之死和庞家脱不了干系，那么现在楚家又出了第二位化珠高手，以庞家灭门来为楚辂夫妻报仇，同时警告世人，也是非常合理的推断。 所以对于楚离月再次袭击庞家，将庞家彻底灭门的事情，观众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无非是一派认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楚离月既然有这个能力为父母复仇，当然应该去做；而另一派则认为，庞家固然有罪，但是那些刚刚出生的幼儿又有何辜？刚才庞旭然抱着婴儿尸体号啕过市的情景 ，实在令人心酸心痛。 楚离月感觉自己仿佛无处不在，只是心念一动，就能够看到神识范围内所有的场景。 从观天柱到庞家，从街头到宅院深处，从覃家、越家到楚家，都在她的神识笼罩之下。 她并不在意庞家家主抱着婴儿尸体满世界控诉她的暴行，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就算是桓左哲相信了庞旭然的话，她也不会有任何解释。 当初她和桓左哲同为化珠修者的时候，她已经表现出与桓左哲平起平坐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和他撕破脸罢了。 如今她已然突破，成为了比桓左哲更加强大的藏珠修者，又有什么理由对他曲意相迎？ 楚家这么强大，桓左哲必然对她心生忌惮，就算是她态度友善，桓左哲也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立场，只会怀疑她所图更大而已。 若修炼提高了实力，却无法拥有一颗与之相配的强大的心，修炼也没有什么意义！ 随着一声长笑，楚离月长身而起，之前笼罩在整个斜云山上空的重重阴云也一瞬间消失无踪，露出了夏日夜晚特有的韵致。 清辉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睛里闪耀着温暖的光芒：“恭喜你，离月。”就算是他所在的时代，修者想要突破化珠进入藏珠境界，也往往需要三天三夜的拼命努力。如果心境不够，说不定还会突破失败，一辈子都只能滞留在化珠境界无法寸进。可是他的离月不过是用了三个时 辰，就已经成功突破，可见离月的心智坚定、心神通透。 这其实是资质中隐形的、却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心性。他能够用自己的元血提高这具肉身的资质，让它吸收玄气的速度更快，但是却无法提高离月的神魂和心性。可是离月这一路走来，无论是神魂的厚重坚强，还是心性的聪颖通透，都比他所期待的还要更好 。楚离月眼中的清辉和之前似乎有了一些不同，她不仅能看见清辉，还能看见他身后若隐若现的星光和暗影。清辉似乎站在原地，但是却又似乎不在这个世界。他的身形看起来十分清晰，可是如果定神去看 ，又仿佛漂移不定。 看着她眼睛中的惊诧，清辉笑了起来：“不过是一点小把戏而已。”他伸出手臂将楚离月抱在怀里，“比不上离月总是能给我惊喜。” 楚离月也笑了起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今天你不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靳天泊提亲，带着丰厚的聘礼，当着这么多重量级人物的面，定下了他们两人的婚约，宣布她成了夜清辉的未婚妻，这个惊喜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清辉低头吻了吻楚离月的额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想起之前海音帝君一见面就不分青红皂白对楚离月的辱骂，脸色有些阴沉，“如果能够早一个时辰就好了。” 楚离月知道他在说什么，凤目之中也露出几分锐利：“她跟你说什么了？” 清辉当然会替她辩解，不过很显然海音帝君并未接受，否则清辉就不会是这个表情和语气。“还能说什么？”清辉的语气有些无奈，他把海音帝君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敬爱，非常期望能够得到她的祝福。可是海音帝君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坚持要他和楚离月分开，说如果他想要妻子，她可以帮他找 一个更好的，更适合的。 清辉当时就问道：“更好的？修为比她更高的吗？身份比她更高的吗？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如今还存在吗？” 身份比楚离月更高的适婚女子也许还有几个，比如各国的公主；可是修为比楚离月更高的适婚女子，那可真是找不到了。 清辉记得当时他还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孟千凝，对着海音帝君问道：“或者您觉得，孟千凝最好？” 海音帝君对孟千凝宠爱入骨，几乎是有求必应，大概在她心目中，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就是孟千凝吧。 可是就是这个“最好的女孩”，两次背叛他，将他置于死地，到现在也不见她有什么真正悔改的行为。 孟千凝的脸色很难看,海音帝君的脸色也很难看。那边的华歌远更是几乎跳起来，痛斥清辉欺师灭祖，为了一个女人就对师尊如此不敬。 其实清辉自己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就有点后悔。 师尊对他一贯关怀备至，从修炼到生活，从不假手他人，虽然不像对孟千凝那样宠溺无度，但是也算得上是毫不吝惜所有。 师尊的神魂能够经历一千多年的时间冲刷依然存在，已经是缴天之幸，他作为师尊的弟子，甫一见面就对师尊如此不敬，与师尊第一次见到离月就怒目相向有何区别？ 所以清辉又向海音帝君认错，为自己的态度不敬而道歉，不过还是坚持说楚离月并不是海音帝君以为的那种人，希望海音帝君能够冷静客观地去了解她，而不是毫无理由地否定楚离月。 他着重强调了楚离月在他困难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与他共同承受各种危险，始终坚贞不变的宝贵品质，希望能够激起海音帝君的认同感。 不过显然海音帝君对楚离月是真的非常不满，她冷冷地说自己神魂疲惫不堪需要休息，就返回了孟千凝体内。 楚离月想起上辈子在无聊时候上网看到的各种婆媳故事，突然有了一种自己进入了这些故事中的感觉。 她苦笑着摇头道：“幸亏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否则我们今日订婚她说不定都能否认，说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不能算数。”清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只认得你一个人是我夜清辉的未婚妻。”更何况连师尊自己都从来不曾说过，要自己去娶孟千凝，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孟千凝根本不适合做清辉的妻子 呢？ 这个世界上，师尊无论如何是找不到比离月更合适的人选给自己做妻子了，清辉想到这里，勾起了嘴角。如今离月可是藏珠修者，哪家能有这么一个未婚女子？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却看见那边一狐一人相对，不知道在做什么…… “夙凉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化成原形，又怎么好像在和安玟岫对峙？ 看见相携而来的楚离月和清辉，安玟岫长长出了口气：“楚家主，你快来看看夙少帅，他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虽然听不懂夙凉喉中发出的低吼，可是安玟岫也能感觉出来血狐的叫声并不友好。明明方才还勾肩搭背如同最亲密的友人，却突然翻脸到现在都对他这么凶。 夙凉看见楚离月，身子一缩就变成了一尺大小的小萌狐，猛地向着楚离月扑了过去。只是飞到半截，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屁股后面的三条尾巴倒着提了起来…… 第460章意图 清辉一把抓住了试图扑到楚离月怀里卖萌的血狐，倒提着他的三条蓬蓬的大尾巴问道：“夙凉，你的尾巴手感不错，割一条给你家主人做个围脖？” 小狐狸发出凄惨的叫声，一双红玉一样的兽眸望着前方的楚离月，伸出两只短短的前腿努力向着楚离月探去，小小的身体在清辉的大手中挣扎着，样子别提多可怜了。楚离月伸手去接小狐狸，斜着眼睛看清辉：“你非要欺负他做什么？”好歹夙凉这些天表现不错，从未畏难退缩，连夙九都已经带着齐云山的兽族王者来和她缔结盟约，今天的大典上夙凉也十分尽心尽力， 方才和安玟岫对峙显然也是因为之前安玟岫拿出来的大陆堪舆图引发了她突然的突破——这么乖巧的小东西，干嘛欺负他？小狐狸的眼睛里流露出委屈的神色，连忙把两条短腿向着楚离月的手伸了过去。嘿嘿，这一次总算轮到我被抱抱了！黑虎如今已经显露了帝君的身份，还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变回小黑虎的样子来跟我争吗 ？ 清辉换了一只手，脸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哪里是在欺负他？只是如今你的修为都突飞猛进，他还是这么一个兽王的修为，连兽尊都未达到，以后怎么给你效力？”兽王的修为比成珠五阶高一些，但比不上化珠；兽尊比化珠中级高一些，比藏珠低一些。当初楚离月凝珠之时，夙凉是兽帅，后来突破到了兽王；可是现在楚离月已经到了藏珠境界，夙凉还是兽王的实力 ，确实有点差距太大了。 清辉一只手捏着夙凉的脖子把他举到自己的眼前：“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他快点提高实力。” 楚离月十分感兴趣：“什么办法？” 清辉转头看着楚离月，薄唇一勾：“蜃华珠。”楚离月心中一动，确实如此。蜃华珠之中的时间和空间都能由主人设定，如今她大可将蜃华珠还设定成人族和兽族激战之时，让小狐狸入内实战修炼。不过，她对于那个时代的了解太少了，恐怕设定不够 完善…… 听了她的担心，清辉洒然一笑：“让我来。”小狐狸听懂了他们所说的话，不由着急地叫了起来。我不就是卖个萌争个宠吗，至于得把我丢进蜃华珠里去拼命吗？他父亲把他丢到五风洞里受折磨，好不容易来到主人身边，又被黑虎这个阴险的家伙算 计！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听说那个时代的黑虎非常凶残！兽族死在他手上的成千上万无法计算！ 小狐狸想要向楚离月求救，可是脖子上的大手一紧，他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我看这大陆上又是一番风云大战在即，到时候如果你修为不够，万一落在那些极端仇视兽族的人族修者手中，扒了你的皮做件血狐皮大衣，岂不是徒惹离月伤心落泪？”清辉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注视着夙 凉火红的双眸，语气威严，“你到蜃华珠中好好修炼，提高实力，到时候不仅自保，还能保护你的族人和主人，明白吗？” 小狐狸被他的语气和神情镇住了，竟然呆呆地点了点头。 清辉接过楚离月递过来的蜃华珠，催动玄力，蜃华珠突然扩散成一大片氤氲雾气，将小狐狸笼罩了起来。 不过片刻，蜃华珠再次缩小成一个圆球，血红的小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 “收好吧。”清辉眼底浮上笑意，将蜃华珠交还给了楚离月。 跟他抢抱抱，哼。 楚离月也是一脸钦佩地看着清辉，如果不是最后那句泄露了他的心声，让楚离月听到了的话，她还真以为清辉是全心全意为夙凉考虑呢。 清辉看着她的表情，薄唇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夙凉的实力确实需要提高呀，夙九既然这么配合离月的计划，他也应该帮夙九教导一下儿子嘛。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楚离月笑着回答。 “呃，那个，帝君大人，楚家主……”安玟岫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尴尬，站在这两个人面前几乎像是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楚离月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安玟岫一直等着等到最后来跟她说话，她却突然就进入晋级状态，夙凉那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人家盯了几个时辰，到现在他们还是把安玟岫放在最后，真是太不礼貌了。 “真是抱歉，让安四公子久等了。” “无事，我还没有恭喜楚家主再次成功晋级，成为藏珠修者，这实在是大陆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迹。”如果说之前安玟岫对于化珠境界的楚离月还有几分嫉妒羡慕的话，现在的他已经只剩下钦佩了。 他亲眼看见楚离月是如何激发了突破的契机，又是如何只用了短短几个时辰就成功完成晋级，而且还引发了天地欢悦，应该是非常吻合天地大道才会如此。 这样的资质和悟性，已经不是他能够奢望比较的了。 化珠修者在这个世界上虽然罕见，但是每个大家族实际上都暗中供奉着一个两个，从来不展示于人前。 可是藏珠修者……那可真的就是凤毛麟角，无处可求了。 再往上，经过灵珠境界，就要达到合一帝君的境界了！那可是有史以来也只有几个人抵达的最高峰啊。 安玟岫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身前这个一身红袍的少女，之前曾经有过的一些想法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高山仰止的钦佩和赞叹。“还要感谢安四公子的大陆堪舆图。说实话，这幅堪舆图与我颇有渊源，所以一见之下才会引发我的感悟，顿时进入晋级突破之中。”楚离月露出了感激和愧疚的表情，“只是累得安四公子家传的堪舆图受损 ，实在是非常抱歉。”安玟岫将这幅堪舆图拿出来给她看，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他也说了，这是他们安家一代代传下来的宝物，被家主珍藏的几个家族重宝之一。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贸然拿给楚离月看？楚离月和他可没有什 么交情。 他还以为这是那个潜伏在他们家中多年的暗族所觊觎的东西——所以才特意拿出来给楚离月看？ 楚离月等着他说出真正的意图。安玟岫站在登云台一角，伸手扶着登云台侧面的围墙，看着眼前被夜色笼罩的山林。月亮已经从云层中露出了皎洁的脸庞，银色的月光如同一缕薄纱铺在整个山林上空，点点流萤在夜色里聚拢飞行，为山 林点缀上了祥和温柔的气息。 他俊秀优雅中带着成熟的脸也被月光照亮，唇上的髭须都带着一种优雅的魅力。 而他的眼神中，却浮现出忧伤和沉郁。这是最容易打动少女之心的男人表情。 清辉不露痕迹地向前一步，将手臂搭在楚离月的肩头，把她揽在了自己怀里，隔断了她看向安玟岫的视线：【他比我好看？】 楚离月抿嘴一笑，手指在清辉的黑袍之下轻轻捏了他的腰一把：【哪里来的味道这么酸？】 【不许打岔，我难道不比他好看？】清辉极具占有欲地搂紧了楚离月，眼神深邃注视着她。 楚离月的手从清辉的黑袍下轻轻滑过他坚实的脊背和劲瘦的腰肢：【当然是你最好看，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不上你一根白毫毛……】 想起清辉的真容，楚离月的嘴角暗暗翘了起来，她真的觉得清辉的虚灵族模样充满了力量和美感，就连那些坚硬的白色毫毛似乎都那么个性……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清辉感觉到楚离月心中的想法，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再次看向了安玟岫。这个小子，上次想给离月画像被拒绝了，这次连张请柬都没有还万里迢迢地赶过来，说他没有图谋，谁信？ 安玟岫看着两人并肩依偎在一起，不由露出了一缕羡慕的神情。 他也听说了，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当初楚离月在海宁州出现时候寸步不离抱在怀里的那头小黑虎，不过今天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还是当初参与终极决战的三位人族帝君当中最年轻的夜影帝君。 也许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楚离月这样的女人吧。 “楚家主不必介意，其实这幅大陆堪舆图，我拿过来本来就是想送给楚家主的。”安玟岫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无奈，甚至还隐隐有些愧疚。 楚离月有点明白了，不过她却依然带着不解问道：“我和安四公子不过是一面之缘，并无深交，怎么当得起安家如此厚赠？”安玟岫明白对方是要他自己说清楚，他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寂静的山林，轻声说道：“我安家延续数千年，竟然被一个暗族逼到了如此地步……为了家族延续，不得不将这幅堪舆图拿出来，选择一个合适的 人送出去……”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难以出口，但还是说了出来：“无非是希望那个觊觎这幅堪舆图的暗族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已经不在安家，请他远离安家，保全安家剩余族人的性命罢了。” 安玟岫转过身来，对着楚离月深深一揖，面色沉重：“冒犯楚家主之处，还请楚家主看在今日成功突破进入藏珠境界的份上，宽宥安家的一点小心思。”他苦笑着补充道：“其实也是因为我们从一些途径得知，暗族在楚家主手上栽了不止一次，想着楚家主应该有对付暗族的手段，不会被暗族算计，才会出此下策。” 第461章请你救我安家 安玟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说得好听一点是因为楚离月能够对付暗族所以请她帮忙，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祸水东引。 不管楚离月是否知情，他只要将这幅堪舆图当成礼物送给楚离月，然后让那个暗族知道他“想要的”堪舆图到了别人手里，那个暗族自然就会转移目标来找楚离月，安家也就能够得到安宁。不过，安玟岫做事还算讲究，并没有如他们安家族老商议的那样去做。他并没有将大陆堪舆图直接混在各种礼物之中送到楚家，而是等到典礼结束之后亲自面见楚离月，想要将事情说清楚，拜托楚离月帮 忙。这样的作法如今看起来实在是走对了道路，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暗族想要的不是堪舆图，而是冥骨盒子呢？如果他之前把东西送出去就觉得一身轻松然后返回南祁，阖家上下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风声放出 去就能引走那个暗族，结果那个暗族顺水推舟沉寂一段时日，然后突然爆发…… 安玟岫都可以想到那个时候安家将会承受多么沉重的打击。 楚离月也能够推想出他的心路历程，至少安玟岫没有打算暗算她，而是开诚布公这一点，让楚离月对他的印象评价高了几分。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楚离月也能明白那些族老们会想出什么办法，不过这些也就不必宣之于口，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楚离月都承了安玟岫的一个大人情，从化珠境界到藏珠境界，原本还毫无头绪的突破机缘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这是安玟岫送给她的大礼，楚离月必须有所回报。 “安四公子，我楚离月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我怎么回报？”楚离月坦然询问。安玟岫长叹一声：“楚家主，请你救我安家！”他深深一礼，面色哀伤，在月光下倍显凄凉，“如今想来，那个暗族一定已经寄居在我安家上层身上，控制了一定的力量，否则不会让我们都以为暗族觊觎的是 大陆堪舆图。现在我被调出来天元送礼，家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他真的害怕一回到南祁安家，看见的却是无数白幡飘举、丧礼连台的情景。楚离月伸手虚扶：“安四公子何必如此多礼！”她安慰安玟岫道，“既然那个暗族想让人以为他看上的是大陆堪舆图，那么为了配合你让安家相信这一点，你带走堪舆图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应该会沉寂下来才对 。” 安玟岫的眼睛亮了起来：“楚家主说的有道理。”刚才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同样的话从楚离月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增加了很多令人信服的力量。这就是修为高带给人的底气吗？ 不过，很快他的神情就沉重了起来：“但是如果像楚家主说的那样，他真的想要的是那个灰白色的冥骨盒子的话，他迟早要动手的。而且要拿到那个盒子，他就必须对家主下手。” 同时，安玟岫心中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忧，那就是暗族拿到拿个盒子之后，就会放过安家吗？那可不一定。 暗族不是人族，有这种理智和分寸。在安家先祖留下来的众多史籍笔记中，安玟岫看到过不少暗族出没的记录，那些暗族性情偏激、阴暗冷血，从一出生开始就以吞噬同族为生存壮大的唯一途径，那么就算是得到了冥骨盒子，他也会觉得安 家已经在他手中，为什么不吃掉补充自己的实力呢？ 这才是人族和暗族之间最大的冲突之处。 兽族吃饱了就不会继续吃人，顶多是把人族豢养起来等待下次饿了当口粮；可是暗族却永无餍足之时，人族的血肉精元、喜怒哀乐都是他们最好的补充。 “安家迟早要因为这个暗族陷入灭顶之灾。”安玟岫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楚离月，“楚家主既然能够对付暗族，能否看在堪舆图与你有缘的份上，救我安家一命？” 楚离月静静地看着安玟岫。 如果不是大陆堪舆图突然被大陆山河珠吸收，激发了大陆山河珠中封存的玄力和深奥气息，促使她突破到了藏珠境界的话，她根本就不会答应安玟岫的要求。 因为家中藏有冥骨盒子的安家，基本上可以肯定在一千多年前参与过针对迫害清辉的行动。既然是清辉的仇人，她怎么可能伸出援手？ 不过现在她确实欠了安玟岫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不能不还。 而且，既然堪舆图上显示，南祁还有一个灵眼，那么清辉的身体还未找回的部分，可能就镇压在那处灵眼的位置。她正好趁此机会到南祁去一趟，让清辉取回自己的身体。想到这里，她在安玟岫不安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安四公子，我可以去南祁帮你看看，但是不能保证救出所有人的性命。”如果安家当初真的对清辉下过手，她也会像清辉对王家一样袖手旁观，不过安 玟岫的性命她可以保全，就当是她对于安玟岫的回报。 安玟岫已经十分欣喜，连连点头：“多谢楚家主！多谢楚家主！”如果安家上层都已经有人被暗族寄居了，那么身边恐怕也有不少人中了暗算。这些人都是无法挽救了，安玟岫自然不会奢望楚离月能够救出他们。他只希望楚离月能够把安家的幸存者都保护起来，帮他们 揪出那个暗族，将一切彻底了结。 楚离月心中也十分感慨，如果安家也落得一个和石州王家一样的下场，不知道安玟岫该多么痛苦。 安玟岫却挺起了胸膛，认真地看向了楚离月。 他刚才所期待的，就算是楚离月真的能够完全做到，安家恐怕也是元气大伤。安玟岫心中痛苦万分，对于暗族更是恨之入骨。之前楚离月和靳天泊的交谈根本就没有避开任何人，安玟岫也听得清楚，知道楚离月借着这次化珠庆祝大典广邀宾朋，实际上是为了组建一个对付暗族的同盟，此刻他更是感同身受，一脸凝重地说道：“楚 家主，你所筹备的那个同盟，安家愿意加入！愿追随楚家主骥尾，略效绵薄之力！” 暗族将他安家害到这个地步，他这一辈子都会致力于将所有暗族全都消灭！楚离月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对于暗族的痛恨，她叹了口气说道：“安四公子这是亲身体会了暗族的可怕。我也是自从亲眼目睹了石州王家的惨剧之后，才对暗族心生警惕。然后偶尔遇到了暗族灵帝，才 知道他竟然是人族修者堕落而成，而且居然是昔日天玄宗海音帝君之徒，所以倍感恐惧，才会开始筹谋结成一个同盟，共同对抗即将到来的暗族侵袭。” 安玟岫方才也听到海音帝君、暗族灵帝和夜影帝君三人与楚离月的纠葛，明白楚离月所说的只是表面，内里一定还有更多深层次的对抗，不过这些他也没有资格追问就是了。 安家传承久，又是史官家族，对于历史的了解远在同时代其他世家之上。安玟岫作为安家最优秀的子弟，也知道当初天玄宗的突然没落背后隐藏着很多人所不知的隐秘。现在他更是知道，如今这位暗族灵帝居然是天玄宗的弟子转化而成，可以推测促使这位天玄宗弟子堕入暗族的事情恐怕也和天玄宗，和楚离月的未婚夫夜影帝君有着密切关系，所以楚离月才会有这么强烈 的危机感，才会主动联络各方势力对抗暗族。 但是，正如楚离月所说的，暗族一旦发动，所危及的就不仅仅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人族。所以，就算是楚离月有她自己的私心，这个联盟也确实有存在的必要。“安家愿与楚家主共同进退，一起对抗暗族。”安玟岫脸上显出悲愤的神色，“不瞒楚家主，安家从二十八年前就开始有人死于暗族之手，在安某离开之时，被发现的死于暗族手中的安家子弟已经高达六百四 十七名！” 这还只是被发现的，安玟岫觉得这只是冰山漂浮在水面上的一部分，而那些隐藏在水面下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才是一个更可怕的数字。 有这么多族人的性命在这里，安家和暗族之间的仇恨已经无可消弭！ “只求楚家主救我安家！日后安家愿意任由楚家主驱使，为楚家主马前卒！” 楚离月笑着摇了摇头：“安四公子不必如此，我楚离月不会驱使任何人，只会和大家一起商议，共同对抗相同的敌人。” 安玟岫如今又不是安家家主，他的许诺也就是听听罢了。不过，安家如果愿意加入她的同盟之中，共同对抗华歌远的力量，楚离月也可以考虑多保存一份安家的力量。 安玟岫表完忠诚，就被楚离月安排人送他去楚家领地中休息去了。 登云台上只剩下了楚离月和清辉两个人。 所有的楚家子弟都已经奉命离开。 【离月是有什么要和我说吗？】清辉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没错。】楚离月决定将她所知道的东西告诉清辉，让他自己去推断事实真相。虽然可能会非常痛苦，但是至少不会再被人蒙蔽暗算。 清辉斜靠在登云台侧面的围墙上，伸出一双长腿，握着楚离月的手将她拖到自己腿间站着，看着月光下楚离月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被蒙上一层银纱，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意：【好吧，那我就听着。】楚离月的凤目中露出了几分温柔和心痛，清辉大概还以为她是要说他们今天订婚的事情，以及海音帝君不同意该怎么办这些事情吧？ 第462章不一样的你 看出了楚离月的心痛和犹豫，清辉抓着楚离月的手把她向前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俊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什么时候我的离月也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难道是害羞了？】 楚离月反手握住了清辉的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突破吗？】【我听夙凉说了，是安家那个小子拿来的堪舆图触动了你的什么契机。怎么，那幅图有什么问题？】清辉也听见安玟岫和楚离月的对话，知道那就是当年安世鸣亲自绘制的大陆堪舆图，还曾经引起他的师 祖玄元大帝的重视，亲自接见了安世鸣呢。 【那幅大陆堪舆图和大陆山河珠之间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楚离月说道，【大陆山河珠从我洞天中冒出来，将大陆堪舆图全部吸收，两者合二为一，才触发了我突破的契机。】 清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倒也不奇怪，当初师祖炼制大陆山河珠据说就是受到了安世鸣这幅堪舆图的极大帮助，所以为了报答他还亲自指点了他的修炼。】 【恐怕是当初师祖也曾经将这幅大陆堪舆图炼制到了大陆山河珠之中，但是因为这毕竟是安世鸣的东西，最后在炼制成功之后，还是将大陆堪舆图又切了出来，还给了安世鸣。】他眉眼带笑，将楚离月拥入怀中：【这不是很巧吗？你看，你意外得到了紫焱，所以我传了你海潮清音功法，因此你得到了大陆山河珠，如今又吸收了大陆堪舆图——这一系列的巧合，岂不就是一种缘分 ？可见离月你和我天玄宗之间渊源深厚，注定是我的女人。】楚离月凤目斜睇，神情无奈中带着宠溺。这人真能掰，如果说注定的话，那就是她从一开始被清辉选中，将她跨越时空带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注定了。从肉身到神魂，从零开始的修炼，然后安排她去取大 日紫曜真火元魂，不都是他的手笔？ 后面这些难道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清辉被楚离月这样的神情看得全身发热，情不自禁就抱紧了她吻了下去。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难道不是注定就是我的女人？】他一边吻着楚离月，还一边在心中用自己的神魂拨弄着楚离月的神魂。清辉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这种手段了，那是他没有自信和安全感的时候，试图控制楚离月的办法。然而自从两人相知之后，只是单纯的接吻已经让两人心神沉醉，再也无需用神魂压制引导楚离月的神魂，让 她痴迷沉溺。 可是今天楚离月突破到了藏珠境界，修为大增，神魂也越发凝实，加上刚才楚离月那种神情，实在是勾得清辉心中无法控制，恨不得把她吞到肚子里，这会儿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和她进行更深入的接触。 神魂和神魂的融合，危险是远远超过肉身结合的，因为需要对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也需要对方毫无抵抗的接纳。 然而清辉并没有一丝畏惧，他知道在楚离月心中，和他一样都对彼此的感情毫无保留，没有任何杂念。 像是天才的乐手拨弄着心爱的琴弦，神魂的和鸣引发了两人身心的剧烈震颤，那种从头顶到脚趾全都盛放的愉悦，让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抱紧对方，陷入了令人沉溺无法自拔的欢愉。 等到楚离月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清辉怀里，头顶上是清辉的暗影领域中特有的星光，身下是柔软的地毯。 清辉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手臂搂着她的脖子，感觉到她醒过来，轻轻吻了她一下：【我们快点成亲吧。】 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在一起，从肉身到神魂，完全结合在一起。 她就彻底属于他了。 楚离月感觉到自己全身无力，那是一种舒服到懒洋洋全身一个指头都不想动的感觉。她哼了一声，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发酥的柔媚，让她闭上了嘴巴。 清辉笑了起来，薄唇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刚定亲就开始催着成亲……】 为什么用神魂传输也能听出她那种慵懒的情绪？楚离月懒洋洋地靠在清辉怀里，决定不再开口了。 【是啊，我急着要把离月娶回家去，彻底变成我的女人。】清辉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倒是让楚离月无言以对了。 过了半天她才反驳道：【又没人跟你抢。】 怎么没有？那个尉迟磐看着离月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清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狐狸吧，大概现在还是有点孩子气的争宠，但是谁敢保证他哪天突然就想明白了呢？毕竟离月的体质对于所有兽族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只不过如今离月的修为大涨，那些兽族用理智压制了自己的本能 而已。 至于其他人，比如那个覃家的小孩，比如其他有各种想法的贵族子弟，或者天元太子，他们就算是从利益出发，也都想要娶一个这么强大的女人回去镇宅护家啊。 他才不会给任何人或者兽机会。 【抢也不给。】清辉将所有情敌和潜在情敌过了一遍，十分傲娇地说道，【离月是我一个人的。】 楚离月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清辉也是我一个人的。】 两个人腻歪在一起说了一堆幼稚无比的情话……直到靳岑言从下面走上来，楚离月才发现自己最想说的事情还没有说出来。 【我们出去吧，是不是海露有什么事？】楚离月和清辉从暗影领域走了出来，靳岑言看见两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可能是刚才和伏海露说话的时候哭了？ “多谢楚家主。”靳岑言对着楚离月深深一礼，楚离月连忙伸手去扶。刚才安玟岫也是一躬到地，如今靳岑言又来一遍，今天是怎么了？ 靳岑言不管楚离月“不要多礼”的阻止，深深躬身行礼。 “如果没有楚家主，海露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什么境遇。”靳岑言想起伏海露所经历的一切，至今仍旧感到深深的后怕。只不过是一次口角，伏海露就几乎失去性命。她是如何被人活生生抽出神魂，硬生生塞到不属于自己的肉身之中的？在这期间，她经历了多少恐惧和痛苦？白光灿竟然敢把她当成一个容器，利用她来为自 己所谓的长生铺路！ “还请楚家主告诉我，那个血手是什么人！到底是谁操纵了这一切，让海露经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靳岑言挺直了身躯，像是一把出鞘的长剑，杀气四溢。 楚离月从未见过靳岑言这样的面貌，倒是颇为欣赏他的这种态度，至少他没有被伏海露如今幼女的模样吓住，也没有顺水推舟提出退婚要去追求“素娘”，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总是令人欣赏的。 “血手当然是血手组织的老大。”楚离月看着靳岑言，“不过她也只是一个执行者，她的头上还有更加可怕的主使者。我想，你今天已经看见了很多，应该也有一番自己的猜测才对。” 伏海露可是华歌远送来的，楚离月更是已经当中指明了他暗族灵帝的身份，只要靳岑言不是一个傻瓜，自然会猜到这一切的背后主使是谁。 靳岑言眼中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双拳紧紧握了起来，剑眉狠狠皱在一起：“果然是他！那个从天玄宗堕入暗族的人族败类华歌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干什么？” 楚离月冷冷勾起嘴角：“他虽然没有说，不过我猜他是想要给死去的海音帝君重铸一具肉身，让海音帝君的神魂驻入其中，从此再也不会死亡。” 靳岑言的眼睛睁大了。 他原以为华歌远是想要自己长生不死，才会通过这种方法，用别人的神魂来做实验，等到这种方法成熟无误了，才会自己使用。 没想到华歌远居然是为了海音帝君。靳岑言的眼神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一个徒弟堕入暗族还惦记着给师父创造肉身、复活师父，这样的行为好像是应该被人赞颂的吧？更何况那个被复活的对象，还是玄元大帝的独生女，曾经为人族自由牺 牲性命的海音帝君？ 他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这样的目的似乎比什么毁灭世界、踏平人族、统治大陆要正义多了…… 楚离月也不说话，看着靳岑言脸上的表情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也觉得华歌远这样做是一件好事？】楚离月在心中问清辉。清辉那么在乎海音帝君，更是一直为了海音帝君是为了就他而死耿耿于怀，如果海音帝君能够复活，他是不是很高兴？ 清辉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其实，我觉得死去的人就应该在历史中安息，让后人用各种评价去揣测，而不应该用各种手段复活来打乱现在活着的人的生活。】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的话呢？我不也是一个不愿意死亡，爬也要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人吗？】 楚离月握紧了他的手，心疼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 清辉是被人算计暗害，为什么不能回来复仇？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死，只是被镇压了而已！ 【当然不一样，因为我对于离月来说不一样，对不对？】清辉柔声问道。 是的，对于楚离月来说，清辉是不同的，哪怕他真的是死而复生回来报仇，楚离月也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对于华歌远来说，孟莲实是不同的，哪怕为了她做出再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觉得都是应该的。 第463章烧烤 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完全帮理不帮亲，如果能做到，那绝对是因为那个“亲”不够亲。当初程萱竹不选择蔺元白这个身份地位都十分出众的男人，而选择了当时还不是成珠修者的楚辂，就是因为后者虽然修为和身份都不如蔺元白，可是却从来都把她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愿意为她付出 所有。 也正是因此，程萱竹作为一个神魂冷酷的暗族，才会回报楚辂以自己的真心。 楚离月和清辉之间也是如此。 那么，华歌远对待孟莲实，应该也是如此，虽然是单方面的，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显然并不介意一直单恋下去。 靳岑言对待伏海露，又是如何呢？ 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思考，靳岑言终于抬起头来：“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目标或者邪恶的目的，他都不应该用海露做实验材料！” 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被他们这样残忍地对待，如果不是楚离月碰巧从白光灿手中把她救了下来，伏海露就会在他们毫不知情的角落里默默地死去……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如果不是海露，而是其他人呢？” 靳岑言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也不应该！”就算是拥有再正确的目标，也不应该用错误的手段去完成！ 楚离月微笑了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 靳岑言看着楚离月和清辉，欲言又止，不过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楚家主，你和华歌远的关系似乎不错？” 楚离月看了看周围，发现伏海露还在房间里一个人发呆，不过脸上的情绪却放松了许多，看起来和靳岑言长谈之后，情绪还比较稳定。 她对清辉说道：“月明星稀，夜色如水，我们不如在这登云台顶上烤点东西吃吧？” 清辉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去抓点东西回来烤着吃。” 楚离月又对靳岑言说道：“你去把海露带上来，我们一边烧烤一边聊天，吹吹风，说说话。” 靳岑言也笑了：“好。”海露就是想得太多，就应该让她多和大家一起交流聊天，她就不会对过去念念不忘了。 清辉的速度比靳岑言的速度还快，靳岑言刚刚把伏海露拉出房门，清辉就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两只个头不大的小动物，已经在溪边宰杀清洗完毕。 清辉和楚离月现在的修为就算是几天不吃饭，也不见得就会觉得饿，烧烤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打发时间，然后好好说话而已。所以清辉选择了个头不大但是肉质细嫩的小林羊。靳岑言和伏海露出来的时候，清辉和楚离月已经在登云台一侧坐了下来，面前的烧烤架已经架好，清辉亲自动手将小羊切割摆放在烤架上，楚离月点起了柴火，火光在夏夜的风中跳跃着，散发着温暖的光 芒。 靳岑言和伏海露在两人对面坐下，楚离月指了指旁边盘子里堆放的肉块：“自己动手。” 带着笑意，靳岑言拿了两块肉摆放在伏海露面前的烤架上：“海露会不会？” 伏海露没有说话，不过却自己动手将烤架下的木柴挪了挪，让火焰更加猛烈了一些，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楚离月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烤肉，慢慢说道：“前些天，天元皇帝曾经到我家里去，想要我把海露送给他。” 靳岑言拿在手里的肉一下子按在了烤架上，剑眉竖起：“他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从谁口中听说，我家里有一个特殊的人造肉身，能够成为不老不死不坏不败的神魂容器。只要神魂不死，配上这具肉身，人就不会死亡，就能够永远存在这个世界上。” 靳岑言明白了，哪个皇帝不想要长生呢？不过是有的皇帝理智一些，知道长生飘渺难期，不愿做出荒唐的行为留待后人笑话而已。 但是如果像楚离月说的那样，已经有这样接近长生的途径出现，桓左哲想要尝试却是必然。 “那么楚家主是怎么说的呢？”既然伏海露还好好地待在这里，显然是楚离月拒绝了皇帝。 楚离月将当时自己的言辞重复了一遍：“他听说有这么大的安全隐患，当然不敢亲身尝试。不过我觉得他并未死心，只是想要等待一个比较成熟的时机而已。” “而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既然玉贵妃能够知道伏海露的事情，那么很可能也会知道如今伏海露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隐患的事实。按照之前她的表现，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桓左哲，而桓左哲一定会动心。 伏海露抬起头来，眼神中是愧疚：“对不起，离月，我给你添麻烦了。” 楚离月摆了摆手，开始拿着小刷子给面前的烤肉刷油：“说这些就见外了。” 她淡淡说道：“其实也有可能是我连累了海露。”如果玉贵妃的行动是针对楚离月的话，那么伏海露只是一个说动桓左哲对付楚离月的诱饵，是被迫卷入这些浑水的受害者。“靳宫主说，他回去要整顿云海天宫，担心其中已经混入了暗族的奸细。这段时间里，让你们留在我这里，免得回去被人算计。”楚离月翻动着面前的烤肉，头都没抬，“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们，在我这里也有 人在算计你们，算计我。” “也许你们去海宁州，在蔺伯伯那里，会更安全一些。”毕竟海宁州是蔺元白的地盘，而且靳岑言他们两个也更熟悉那里。 靳岑言笑道：“皇帝什么的，我们倒是不怕，就是怕连累楚家。”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清辉，“有夜影帝君在此，皇帝又能怎样？” 楚离月抬起头来肃然地看着他：“你刚才问我说，是不是和华歌远关系不错。现在我得告诉你，华歌远和我们是死敌。”她补充了一句，“不共戴天的死敌。” 她对着微微一愣的靳岑言挑了挑眉毛：看罢，帝君在此，可是帝君的敌人也是帝君，到时候万一发生争端，波及面会更大。 靳岑言“呃”了一声，竟然又笑了起来：“那正好呀，我还担心我自己和云海天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华歌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海露报仇呢。” “有了这样强力的盟友，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楚离月脸上的严肃被笑容取代：“你们不怕就好。”话都说清楚了，靳岑言也是一个成年人，懂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靳岑言终于把方才没有问完的话问了出来：“既然你们和华歌远关系不好，他为什么会帮忙修复海露的身体？” 他刚才也听伏海露说了，之前伏海露被血手打断，不许她说出口一些东西。从那之后，伏海露原本已经接近稳定的神魂和肉身之间，再次出现了多次的神魂离体，最后不得不经常陷入沉睡之中。 可是楚离月将她交给了华歌远，华歌远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她只记得一觉醒来，神魂和肉身就似乎凝成了一个整体，比当初在自己的原身里还要稳固轻松。 “你应该也听说了，华歌远有个非常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我用这个和他交易，让他修复海露的肉身，不许留下任何隐患。”至少到了华歌远这个高度，说话总是要算数的。伏海露咬着嘴唇说道：“谢谢你，离月。”华歌远都这么想要的东西，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楚离月完全可以用来换很多回报，可是她就这样换了一个生存的机会给伏海露，而不是给自己谋利益，这样 的情意，用什么都无法报答。 “真的要感谢我的话，就珍惜你这次生命，好好地活着，活得自在幸福。”楚离月弯起了眼睛，对着伏海露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伏海露吸了吸鼻子，使劲眨着眼睛，不让突然涌出的泪花模糊自己的视线。看着那张被火光照耀着的明艳脸庞，那个带着温暖笑意的脸，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一定会的。” 靳岑言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伏海露的头，什么也没说。 【你看，靳天泊不乐意，可是他的孙子和孙媳妇都是我们的人了。】楚离月心中说道，【靳天泊似乎对于我想要对抗海音帝君十分不赞同，大概是觉得我不尊重长辈吧。】 清辉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面前已经烤熟了的烤肉伸到了楚离月面前。楚离月伸手去接，他却不肯放手，就那么用眼睛盯着她，嘴角带着笑意。 楚离月哼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不错不错，味道很好。继续努力。” 怎么，难道她还不敢在靳岑言他们两个面前秀恩爱吗？还是说，让她不要说他师尊的坏话，吃肉塞住嘴巴？ 伏海露看得直笑：“离月，你们感情真好。”声音中的羡慕让旁边的靳岑言低下了头。 他抿着嘴开始摆弄自己面前的烤肉，决定也烤一块好吃的给伏海露，免得她那么羡慕别人。 “如果你们准备回海宁州，我明天就派人送你们回去。”楚离月说道，“近日我也许会要出远门，你们不在楚家也更安全一些。” 靳岑言看了看伏海露，轻声说道：“海露，我们也该去看看伏叔叔，给他扫扫墓，告诉他你回来了。” 伏海露的泪水忍不住淌了出来。 从那日滨江城破之后，她在路上和靳岑言分开，到现在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去看过父亲……父亲已经不在了，还是靳大哥给他收拾了尸骨，入土为安…… 楚离月叹了口气，昔日在滨江城共同经历的那一切似乎还在眼前，也不知道如今的滨江城重建了没有。 “楚家主，既然这样，明天我们就告辞了。”确实是回到海宁州更加安全一些，靳岑言决定和伏海露一起离开。 第464章前所未有的恐惧 靳天泊虽然自己走了，但是却给靳岑言留下了不少护卫，这些人已经足够将靳岑言和伏海露护送到海宁州了。四个人在登云台顶上一边烧烤一边聊天，到了后来连伏海露也放开了许多。她的性格其实是很开朗的，只是因为所经历的事情才变得沉郁起来，如今回到了靳岑言身边，而且靳岑言对她也毫无芥蒂，这会 儿也恢复了许多，时时露出真实的笑容。 到了夜半时分，靳岑言将伏海露送到下面的卧室去休息，登云台顶上只剩下了楚离月和清辉两人。 两人收拾了东西，飞到了溪边洗手净脸。 夏夜的山林散发着温热潮湿的气息，不知名的虫儿在远远近近地鸣叫着，明月在云层中穿行，时不时洒下一片片柔和的光芒。 眼前的溪水发出淙淙的声音，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小兽伏在溪边饮水，喝几口就抬起头来警惕地望一眼坐在溪边石头上的两人。 楚离月斜靠在清辉肩膀上，手臂搂着他的手臂，清辉望着前方时不时闪动着碎碎波光的溪水，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他能够感觉到，即使是在和靳岑言、伏海露欢笑聊天的时候，楚离月的心中都没有完全放开，似乎一直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她的心里。而且应该是和他有关的。 【是不是和师尊有关系的？】 清辉十分敏锐，觉得楚离月的异常情绪是从海音帝君出现之后才产生的，而且和他有关又让她忌惮觉得不好直接出口的，恐怕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楚离月心中一直在惦记着大陆堪舆图上显出来的所谓“灵眼”，这一晚确实在找机会跟清辉说明，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如今清辉自己问起来，她也只能心中一狠，必须将实情告诉清辉，否则以后他说不定还要受到暗算，重蹈一千五六百年前的命运。 她没有说话，而是握住了清辉的大手，和他十指相扣在一起，将大陆山河珠唤出。 楚离月和清辉神魂相通，只要一方面不曾设置障碍，两人就能够互相传递思绪和感知。所以楚离月也不说话，直接将大陆山河珠显示的玄元大陆立体模型传送给了清辉。 清辉眼眸半眯，在脑海中审视着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他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角度去看玄元大陆。 果然，他很快注意到了玄元大陆上那几个发着微微绿光的地方，以及大陆内部那些大大小小的血管一样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像是一只大手攫住了他的心脏，清辉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是躺在那里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分尸，他都没有感到过这种恐惧。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绿光的时候，他的心脏猛然抽搐起来，就像是什么最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他重复了一遍：【这些绿光……还有那些通道……是什么？】 楚离月抱紧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反握着他的手掌：【那些绿光所在的地方，安家先祖称之为‘灵眼’。】 【他亲自走遍大陆，经过测量考察，认为玄元大陆——不，这个世界有六个灵眼，其中五个在大陆上，一个在无涯海中。】 【我猜测，这些灵眼是玄元大陆维持生机的几个关键地点，它们能够给大陆提供足够的……养料？生机？总之大陆需要这些东西……】 楚离月的声音带着几分心痛，她想根本不需要她说太多，其实清辉自己完全能够感觉出来，只是他恐怕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呼之欲出的推测。 那些绿光所在的位置，大部分都是清辉自己的身体被镇压的位置，这一点清辉要比楚离月清楚得多。 那么楚离月由此做出的推测，清辉怎么可能做不到？ 清辉高大的身影僵直地坐在石头上，似乎突然变成了一座雕像。 可是楚离月能够从神魂中感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相反，他的情绪如同无边海浪，在风暴之中无序地拍打咆哮。 楚离月转身投入了他的怀中，双腿跪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背，温热的双唇轻轻地落在了他那带着凉意的薄唇上，轻柔地辗转吮吸，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给他安慰。 无论是谁，突然之间就遭遇到将自己人生之前整个感情架构全部摧毁的意外，让他发现他最爱戴敬重的人，可能却是对他恶意最深背后害他的人，都不可能马上接受。 那种整个世界都被颠覆的感觉，会让人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会情不自禁地否定自己所有的行为，如果性格不够坚强，甚至会彻底崩溃。 楚离月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他，抱着这个全身开始颤抖的男人，用自己的温柔和坚定来告诉他，就算是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也始终会站在你的身边。 被她轻吻的薄唇突然用力，而一直垂在身侧的大手也狠狠地扣紧了楚离月的腰，清辉的吻和拥抱就像是世界毁灭时候的滔天巨浪，重重地将楚离月淹没。 没有温柔，没有缱绻，只剩下痛苦的宣泄，和充满愤怒的占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楚离月能够听到清辉心中的狂吼和不可置信。 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这幅大陆堪舆图已经说明了一切。 清辉之前曾经遇到过他的生父留下的一缕神魂气息，告诉清辉他们虚灵族每一个族人在死亡时候都会回归这片大陆，用自己的生机回报这片大陆。 当时清辉不以为然，以为这只是某种幻术，可是现在想来，这未尝不是一种提醒。 清辉的肉身拥有极其强大的生机，楚离月的这具肉身只是得了他一滴元血，就从无数碎末肉渣重新塑造成型，而且整体资质大幅度提高，引得兽族觊觎。 他被分尸镇压千年却仍旧不死，心脏仍然在跳动，那些肌肉腐烂只剩下白骨的肢体，都能够散发出将一般修者撑爆的生机。 如果将他的肉身镇压在这些灵眼的位置，就能给这片大陆提高无限生机。 从之前清辉身体被镇压的四个地方来看，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人会是谁？ 那就要看当初是谁提出将清辉分尸并且镇压在这些地点的了。 华歌远固然是暗算想要害死清辉的主谋，但是他却在无意中说过，当初提出要把清辉分尸镇压的是孟千凝。而且华歌远杀清辉的目的，很明显是因妒生恨，而不是为了什么滋养大陆这样的高尚目标。 他就算是恨清辉恨得要把清辉分尸，也不会那么巧就都镇压在这些灵眼的位置。只有提出建议的孟千凝，才可能安排这些镇压地点。 可是操纵一切的真的是孟千凝吗？怎么可能！孟千凝有多蠢，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她只会被华歌远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有这个能耐控制华歌远，让华歌远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弄死清辉，分尸镇压吗？再说了，她那种性格，是会为了大陆生机而处心 积虑谋划多年的人吗？ 那么是谁通过孟千凝之口提出了将清辉分尸镇压的建议呢？ 那个名字根本不用说，已经很清楚了。 她虽然死了，但是神魂犹存；在华歌远苦苦寻找她的神魂的时候，她却已经进入了孟千凝的肉身之中。 孟千凝必然对她言听计从，她在关键时刻或者让孟千凝出面，或者自己亲自控制着孟千凝的身体去做，总之是让华歌远听从了这个建议，决定将清辉分尸镇压在这些地方。 具体她是如何做到的，楚离月还不清楚。 楚离月像是风浪中的一只小小蚂蚁，紧紧抱着栖身的一片树叶，任由狂风暴雨侵袭，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对清辉说话：【清辉，冷静，冷静。】 【清辉，我爱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我会保护你。】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们还没有成亲呢，你说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我们成亲后，要几个孩子？】 突然，楚离月听见清辉粗鲁地说道：【一个也不要！】 【为什么？】楚离月故意逗他。 【要来做什么？生一个就害死老子，然后老子死了儿子女儿跟上，让人一个个弄死当肥料吗？】清辉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 他恢复了神智，慢慢松开了楚离月，才看见自己方才粗暴的动作在楚离月唇上留下的伤口。 漆黑的双眸在月光下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清辉定定地望着怀中的女人，叹息一声：【对不起。】他俯首吻上了楚离月唇上的伤口，用舌尖轻轻舔着伤口中渗出的血迹。【对不起。】 楚离月用手按着自己的腰：【好疼，你刚才差点捏死我。】她撒娇地钻在清辉怀中，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给我揉揉，疼死我了。】 清辉知道自己刚才用力很大，恐怕楚离月的肌肤都已经被他捏青了。哪怕她已经是藏珠修者，也仍然是血肉之躯，也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双手放在楚离月腰部两侧，小心地用玄力揉搓着帮她疏通气血。 【对不起。】 楚离月抱紧了清辉，轻轻碰了碰他的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别为了那些人而伤心。】 清辉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从十几岁离开山林就被海音帝君带回了天玄山，之后数百年他都把定海峰当成了自己的家，把海音帝君当成自己的母亲，华歌远和孟千凝则是他的兄长和小妹。没想到，在他眼中温馨亲切的家庭，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而其他人都不曾把他真正当成家人。 第465章不相信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我从来没怀疑过师尊……她对我那么好……】清辉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黑眸中泛起锐利的光芒，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我要当面去问她，把这些问个清楚。】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毕竟当初可是师尊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他才能够成为那六个顶尖强者之中最后活着归来的唯一一个。而从开始到最后，海音帝君对他的所有关切全都是真的啊。就连刚刚和华歌远去辛苦捕杀了那头八阶吞云闹海鼍，海音帝君想的都是把鼍背上那块最坚实的皮做成护心牌给清辉护体，而不是和她一起辛苦 了好几个月的华歌远。 如果不是海音帝君对他的关爱那么真实，真实到近乎爱情，华歌远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产生嫉妒？ 如果仅仅凭着猜测就将这个罪名安在海音帝君头上，清辉觉得太对不起海音帝君那么多年对自己的爱护照顾和教导。 就算是真的有所谓铁证如山，他也要亲自去问问海音帝君，看她本人怎么说。更别说如今只是猜测！ 楚离月怜惜地握紧他的手，知道他心中仍然残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或者他人故意挑拨的阴谋。 如果是别人而不是她说出这件事情，也许清辉当场就会把人给抓起来殴打一顿，然后交给海音帝君处置了。 她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安玟岫拿出来的大陆堪舆图有问题，那样的话，清辉心中的海音帝君仍然还是一个面冷心热的母亲和师尊的混合体，仍旧是清辉过去人生的精神家园。 就算是海音帝君会因为看楚离月不顺眼而刁难她，反对她当清辉的妻子，楚离月也宁愿海音帝君真的是清辉心目中那个始终爱护清辉的好师尊。 可是，大陆堪舆图可能是假的，难道大陆山河珠也会是假的？ 大陆山河珠帮她从成珠到化珠、如今又到了藏珠境界，谁能制作出这么了不起的假货？那么大陆山河珠认同的大陆堪舆图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而且现在回头去看，清辉之前提过的一些事情就有了另外的解释。比如，清辉曾经说过，海音帝君问过他是否愿意为了拯救大陆和人族牺牲自己，清辉的回答是如果为了师尊和天玄宗，他不惧生死，可是如果是为了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他可以去战斗，但是不一定会牺 牲。 还有一次，清辉说到海音帝君曾经教给他们三个一些玄术，用神魂攻击的方法控制别人的肉身，当时海音帝君控制着清辉，让他用自己的嘴说出了一个完全违背他心愿的志向。 楚离月记得当时清辉说的是，要秉承玄元大帝的遗志，守护人族，保护大陆，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这何尝不是海音帝君对于清辉的期许呢？也许从一开始，海音帝君就是把清辉往这个方向培养，希望他成长起来之后，能够拥有这样高的觉悟，为了大陆的生机而牺牲自己。 可惜的是，清辉却太“自私”，怎么也不肯答应，而且修为越来越高，甚至已经能够和海音帝君并驾齐驱，所以她无法直接动手，就暗中设计？ 不过楚离月却没有开口阻止清辉，只是“嗯”了一声，就伏在了清辉怀里。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时清辉当成笑话讲给她的这个小故事的所有细节。如果说真的是海音帝君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话，那么那次玄术使用中，她控制着清辉所说的话，就是她希望清辉能够做到的；然后，她控制华歌远和孟千凝所说的话，是不是也代表着海音帝君对于这两 个弟子的期望呢？ 楚离月记性很好，清辉当时随口说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海音帝君当时控制华歌远走到了孟千凝面前，让他认真地对孟千凝说，“我会永远照顾你”……这是不是也有什么用意？她应该能够感觉到华歌远暗恋她，可是她却让华歌远对孟千凝说会永远照顾孟千凝，是 想做什么？ 海音帝君难道想让他们两个凑成一对？ 可是海音帝君又让孟千凝跪在自己面前，当着两个师兄的面说，要好好修炼，会把两个师兄当成亲哥哥一样敬爱。这可不是什么凑成一对的意思啊。 真是……弄不明白海音帝君在想什么。 感觉脑子里有些凌乱，楚离月暂时不去想这四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而是拉着清辉的手说道：“孟千凝去哪儿了？” “不知道。”清辉淡淡说道。 楚离月伸出手搬正了他的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笑了：“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感觉对不对？” 清辉虽然情商低到脚面，但是智商并不算低，楚离月不相信他在定海峰上生活了数百年，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清辉的脸在月光下好像是一块蒙着轻纱的冰，寒冷之极，连一双黑眸都似乎被冰封起来。 他的薄唇紧紧抿起，眼神毫无波动，冷冷地看着楚离月。如果是别人，一定都被他这种表情吓呆了，再也不敢做声。 可是楚离月却不害怕，她双手捧着清辉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相信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比如孟千凝对他的超乎师兄妹的好感，比如海音帝君对他的别有用心。 清辉的黑眸闪了闪，板着脸看着楚离月不说话。 楚离月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做出了一个准备亲吻他的姿势。 清辉终于无奈地勾起了嘴角，将她搂在怀里轻轻亲了一口。过了半天，他才长长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师尊对孟千凝那样宠溺，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天生资质平平、身体病弱、容易神魂离体的女孩子，而我是一个男人，所以师尊才会只关心 我的修炼，用各种方法逼着我提高修为。” 怎么会没有一点感觉呢？如果说没有孟千凝的时候，和华歌远对比，清辉还觉得师尊太偏心自己了；可是有了孟千凝之后，他才知道关心和关心也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不能那么去想，那样太没有良心了。海音帝君用尽各种办法提高清辉的修为，保护他的安危，难道清辉还能觉得师尊对自己不如对小师妹好？ 他不但不能这么想，而且还告诉自己，师尊对小师妹好，那么他就应该加倍对小师妹好，这样才算是对师尊真正的敬爱孝顺。 “如果当时海音帝君让你娶孟千凝呢？” 楚离月哼了一声。虽然不曾亲见清辉如何“加倍”对孟千凝好，但是想想那个清辉那张脸那个人去百般呵护孟千凝，她心里就觉得不爽。 清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那时候不是没有认识你吗？” 如果海音帝君让他娶孟千凝，他——应该真的会听话，把孟千凝娶回来当成妻子尊重疼爱，就算不是爱情，他也会给出一个夫君能够给的应该给的一切，关心她呵护她直到她老死。 楚离月心里有点发酸，觉得自己这醋吃得有点不讲理，却还是哼哼唧唧地趴在他怀里捶他。 清辉任由她捶打自己，双手搂着她的腰，嘴角挂着微笑，声音却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但是师尊从未提过此事，而且还多次告诉我，要把孟千凝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 当时觉得这话很正常，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以海音帝君的修为，自然能够察觉到孟千凝对于清辉的感情；而以她对孟千凝的宠溺程度，为什么不干脆成全了孟千凝的这番痴心呢？ 可是事实是，海音帝君不但没有想要将这两个弟子撮合到一起，而且还时不时叮嘱清辉把孟千凝当成“亲妹妹”对待，当时看起来是要清辉关照孟千凝，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让清辉和孟千凝保持距离！ 楚离月又想起刚才她想起的那个小细节，海音帝君控制着孟千凝说出的话是，孟千凝应该好好修炼，把两个师兄都当成亲哥哥一样。 这样看来，海音帝君不但不支持清辉和孟千凝在一起，而且是非常坚定地反对孟千凝和任何一个师兄在一起。 这不是很奇怪吗？按说海音帝君这么心疼宠溺孟千凝，不可能不为她的未来筹划。 孟千凝修为不高，寿命短暂，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不应该是最真挚的疼爱吗？ 而在定海峰上就有两个现成的候选人，华歌远和清辉。这两个弟子，都是人中龙凤，资质、容貌和性格都不错，又都是海音帝君从小带大，知根知底的，挑一个给孟千凝当丈夫，岂不是最完美的方案？ 可是为什么这么疼爱孟千凝的海音帝君竟然用这种委婉而强硬的手段表态，让孟千凝不要对任何一个师兄产生男女之情呢？不让孟千凝爱上清辉接近清辉，恐怕就是因为海音帝君早就知道清辉的种族天赋和特殊体质，早就给清辉安排好了最终的命运吧？所以她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心疼的小徒弟爱上一个注定要被分尸镇压的悲 剧人物。 楚离月心中的杀机无法控制，她当成生命一样爱着的男人，被海音帝君用豢养宠物的方式当成一个物件对待，看似对清辉千好万好，根本目的却是要让清辉去充当大陆的养分。 在海音帝君心里，恐怕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清辉的感受吧？她真的把清辉当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吗？ 她逼着清辉提高修为，用各种手段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去保护清辉，都是为了让他成为最有营养的肥料吧？而她处处限制的孟千凝，才是那个真正被她全心疼爱的人吧！ 第466章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楚离月的心脏一揪一揪地疼，可怜的清辉，自以为生活在一团温馨亲情之中，愿意掏心掏肺地为他心目中的亲人付出一切，可是却没想到在他的“亲人”们眼中，他是一个什么定位！ 海音帝君对于清辉的意图昭然若揭，只是清辉如今还不肯死心罢了。 华歌远把这个小师弟当成情敌，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将他视为害死自己爱人的罪魁祸首。 孟千凝看起来好像是暗恋清辉用情至深，但是实际上不过是充满了占有欲，自己得不到就要将他毁掉，却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得不到。 清辉傻傻地将一颗心捧给他们，却被他们践踏陷害。 身为合一帝君，对于周围的一切真的就那么迟钝？华歌远的小动作，孟千凝的改变，他真的就毫无所觉？楚离月相信，清辉不过是被亲情蒙蔽了眼睛，自己不愿去看那些去想那些而已。 如果清辉够狠够清醒，在当初海音帝君死后，他已经是人族第一人的时候，发现华歌远和孟千凝的一些苗头不对，就会警惕起来顺水推舟引出他们的阴谋，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武力碾压面前，当时还不是帝君修为的华歌远根本不是清辉的对手，其他人都只是小喽罗而已，根本不能改变形势。 那么，华歌远就会成为因为嫉妒谋害人族英雄的卑鄙小人！ 孟千凝则是被蒙蔽心智的愚笨蠢货。 而清辉只要黯然神伤，飘然而去，自然会有无数人替他料理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同门，还会替他难过惋惜。 可是清辉却一再给孟千凝机会，还相信华歌远的言辞，无非是沉浸在昔日的同门之情中，无非是因为对于海音帝君的缅怀敬爱。 到了现在，其实不需要任何证据——清辉过去的所有苦痛经历就已经是铁证——海音帝君的嫌疑已经无法洗刷清楚，可是清辉还是想要她亲口告诉自己真相。 楚离月抱紧了清辉，心疼这个生活在谎言和欺骗中那么久的男人，他经历了多少背叛和陷害，到现在还能保持一颗纯粹的心，真是不容易。 【我陪你去问她，看她为什么这样对你！】 就算是真的为了大陆和人族，作为被牺牲的对象，清辉也有自己的知情权和选择权吧？凭什么海音帝君就能不经清辉同意，擅自决定清辉的命运？而且还要用虚假的师恩来欺骗清 辉的感情，让清辉到死都感念她的恩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算是海音帝君用性命去救清辉一万次，楚离月都不会觉得她值得感激！ 因为她不过是为了保存大陆最好的养分而已，而不是为了清辉这个人。 听着楚离月充满怒火的声音，感觉到楚离月心中那种愤怒不平的情绪，清辉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地笑了起来。【笑什么？你不生气吗？他们三个人，都没有一个真心对你的！枉你把定海峰当成自己的家，把他们当成自己最亲的人！】楚离月原本只是为了清辉不平，可是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却让自己越来越愤怒 。 清辉只是因为从出生就被抛弃，没有父爱和母爱，才会对于家庭和关爱这么在意。所以海音帝君对他关心，给他一个栖身之地，他就将所有对于家人和母亲的向往投射在了海音帝君身上。 他对海音帝君的孺慕之情难道海音帝君感觉不到吗？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师父，海音帝君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她能够对孟千凝那样的蠢货那么怜惜疼爱，为什么就对清辉这种满心赤诚的弟子这么狠毒？ 【好了，离月不要生气，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了你，已经足够了。】清辉的语气十分温和，可是楚离月却从中感受到了他的落寞和无奈。 她趴在清辉怀里，眼圈不由地发热，鼻子发酸：【是不是很难过？难过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我又不会笑话你。】 清辉感觉到隔着衣服透过来的湿热，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来用大拇指帮楚离月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傻姑娘，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哭了？】楚离月紧紧抱着他：【我就是难过，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你对他们那么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毫无心机，一片赤诚，他们一个个都把你当成什么了？他们怎么能这么狠？朝夕相处数百年，难 道一点儿情分都没有？】 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清辉看起来冷酷骄傲，实际上单纯热烈，那个红衣夜清辉曾经飞扬的青春年少，写满了对其他三人的眷恋热爱！ 可是那三个人，有哪个是单纯地真诚地对清辉本人好过的？ 很少哭泣的楚离月心中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泪越擦越多，泪水奔涌而下，滑过她的脸颊，在下巴上颗颗滴落，落在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襟上。 清辉有点手足无措，他的大手左边擦右边擦，然后拿出来丝帕给楚离月擦泪，却还是抵挡不住楚离月奔涌不息的泪水。 到了最后，他干脆将丝帕丢在一边，捧着楚离月的脸轻轻舔着她的泪水，想用这种办法让她不再哭泣。 这是他的女人，她的每一滴泪水都是为了他而落下。泪水这么滚烫，仿佛滴在了清辉的心里，让他的全身都开始感觉到这种能够把他融化的温度。 清辉的心里掀起了一阵阵浪涛，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因为他的喜悦而喜悦，因为他的悲伤比他更悲伤。 他不再是一个生命漫长而人生孤独的旁观者，他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清辉虔诚地抬起了手中那张带着泪水和愤怒的脸，那是他这一生看到的最美的脸庞，最美的表情。 清辉慢慢地吻了下去，像是在履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离月，我爱你。这一生，愿与你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随着清辉严肃的声音，楚离月感觉到神魂陡然一亮，仿佛有什么光芒照耀在自己脑海中一样，整个人都感觉身心清爽，精力充沛。 楚离月被这种变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修改了一下我们的契约。】清辉微笑着碰了碰她的额头，【以前是共死，现在是同生。】 他的生命那么漫长，他不希望看到离月走在他的前面。将自己几乎无尽的生命分享给自己的爱人，他们可以携手走到人生的尽头，再也不怕孤单，真是太美好了。 【不过，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和我一起死，你怕不怕？】 最初重塑这具肉身、召来异界神魂的时候，为了博取她的信任，清辉主动和她缔结了主仆契约，他服从她的指挥，如果她死了他也会死，而他死了她却不受影响。 这样的神魂契约才能让一个来到陌生世界的神魂对他产生信赖，从而一步步接受他的影响，成长起来之后回到镇守山陵墓中，帮他打开封印枷锁。 包括大日紫曜真火元魂，都是他策划来打开封印的利器。 实际上，因为虚灵族特殊的种族天赋和清辉本人特有的功法夜影千重变，就算是这个名义上的主人真的死了，清辉也有办法躲过契约的效力。夜影千重变只有清辉能够修炼成功，就是因为他们虚灵族强大的生命力。清辉的夜影千重变，能够得到所有死于他的暗影领域之中的人的记忆和功法，能够让清辉轻松地变成任何一个死在他暗影领域之中 的人。 这个功法强大到逆天，但是有一个最困难的地方，那就是人类的记忆实在是庞杂而浩大，普通的修者就算是神魂再强大，也无法接受太多他人的记忆。 所以就算是帝君修为的修者，也不敢贸然接受他人的记忆，生怕将自己的记忆冲碎造成神魂损伤。 只有虚灵族超凡的生命力才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夜影千重变是清辉独有的功法，任何人都不可能学会。 而用夜影千重变变化成的人，和死去的那个人本人没有任何区别，在天地之间是被当成原身存在的，不管是气息还是之前属于这个人的契约、血缘等，都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当清辉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和楚离月之间的主仆契约事实上就处于一个联系十分微弱的状态，这个时侯楚离月如果死了，清辉受到的影响会非常小，顶多就是受伤吐血，而不会如之前的 契约一般，楚离月死清辉就死。 这就是当初清辉给这份契约留下的漏洞。 他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解除封印、摆脱镇压的工具罢了。 没想到，天地之间自有安排，到了最后这个女人竟成了他最珍爱的宝贝，这一生都不会放手的挚爱。 此时的清辉，不但不想着找什么漏洞避免与楚离月共死的命运，而且还主动立下契约，和她同生共死。 楚离月虽然不是很清楚清辉的心路变化，但是也能够感觉到清辉从开始高高在上的神祇，变成了一个和她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男人。 她听了清辉的话，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清辉的手指，嫣然一笑：【你如果都不在了，想必要么是情形恶劣，要么是时光冗长，我们正好一起走。】 她又不是没有死过，相反，她比别人都多了一世生命，多了一段本不应该存在的精彩人生，就算是去死，也已经赚大了。 【不过，在去找你师尊问清楚之前，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去南祁看一看。】楚离月恢复了冷静，把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安排说了出来。 第467章抵达云上京 清辉对于海音帝君还心存幻想，可是楚离月却已经一门心思地认定海音帝君就是那个害得清辉被分尸镇压的真正幕后主使者。 不过她并不想和清辉因此而争执，她想要做的就是让清辉自己看清楚现实。 【我们去南祁。】她刚说出来目的地，清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南祁那个灵眼可能也镇压着我的身体？】 楚离月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陆上的五个灵眼就全部都镇压着清辉的身体，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个巧合！ 【正好安玟岫也想请我帮忙，我们可以通过他的渠道悄无声息地进入南祁，然后去寻找你的身体。】就不说其他，只说找回肉身对于清辉的实力也是一大提升，他们也应该去一趟南祁。 如今华歌远因为身有隐患不敢动手，海音帝君神魂消耗太大无法动手，就算是他们对清辉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暂时压制下来。 清辉现在只想着问清楚海音帝君事实的真相，可是楚离月想的却是趁着这个难得的缓冲时间去尽量提高实力。 否则等到华歌远解决了后顾之忧，而海音帝君也通过什么办法恢复了实力，两人一旦联手对付清辉，她自己又够不上帝君级别的战斗，清辉会吃大亏的。 要是清辉战败再次被分尸镇压，海音帝君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绝对不会再给他机会逃出来，那么等待清辉的就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囚禁和痛苦。 楚离月决不允许这种情形再次出现！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找回清辉的身体，让他恢复到自己的巅峰状态，而楚离月如果能够也进入帝君境界，那么二对二的情况下，楚离月不会畏惧任何人。 还好现在楚家有了自己的化珠高手，加上如今楚家整体实力的提升，就算是楚离月不在，也不怕有人对楚家下手。 清辉似乎也明白了楚离月的担忧，如今他和楚离月神魂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楚离月的情绪他能够感应得更加清晰，也正因此对于楚离月的想法他基本上能够感受到七七八八。 他没有说话，却轻轻地把楚离月搂在臂间。离月事事都为他着想，有了离月作对比，之前定海峰上的生活再次在时光的美化中显露出斑驳的面目。 【好。我们去南祁。】清辉轻轻地重复，眼神中慢慢浮起沉静和冰冷。 他不怕自己被再次镇压，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失败，因为失败就意味着离月的死亡。所以，他不会再被一些不值得在意的东西欺骗了。 靳岑言和伏海露在护卫们的保护下去了海宁州。 沐依蝶有楚右鼎接待。 楚离月和楚右鼎关起门来谈了一个时辰，然后对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些交代和安排，就和清辉去找安玟岫。 安玟岫表面上是潜行而来，改变了自己的外貌，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偷偷”地混进了天元，将“礼物”送给楚家家主，祸水东引。 而在安家内部，自然会安排人手泄露这个消息，让那个暗族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到了楚离月手中，让他离开安家到天元去找楚离月。安玟岫虽然对楚离月提出请求，请楚离月伸出援手救救安家，可是心里却始终有些没有底气。楚离月这次突破固然是大陆堪舆图引发的，但是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却不是他有意的帮助，而是带有几分冒昧和 强迫的意思，如果楚离月心中计较，跟他虚与委蛇，安家又能拿她如何？ 坐卧不安的安玟岫，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露出几分疲色。一般成珠修者都不会有这么容易疲惫，这也说明安玟岫心中承受的压力已经太久太大了，如今看到了一点希望，反而有点支撑不住了。 这会儿听到楚离月说她决定亲自到南祁安家去看看，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安玟岫又是震惊又是狂喜，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焕发起来。 “好的好的，楚家主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安玟岫站起身来，顿时神采奕奕。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恢复了之前的优雅，“安某好提前安排迎接楚家主大驾。” 楚离月摆了摆手：“不要劳师动众大张旗鼓，最好是悄悄地过去，暗中等待时机。否则惊动了那个暗族，藏匿起来，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动手了。” 清辉则隐藏在楚离月脚下的阴影中，根本不曾露面。安玟岫自然知道，让楚离月偷偷过去最好，毕竟楚离月是楚家家主，不可能一直守在安家，如果那个暗族潜伏起来不再出手，楚离月迟早得离开。难道过一段时间就请人家去一趟？人家又不是他们安家的 奴仆。 只是楚离月如今的身份，他不敢有丝毫不敬，现在楚离月自己提出来，他自然是十分乐意。 “那就委屈楚家主先充当安某的侍从官如何？”安玟岫这次过来，带了四名最心腹的侍从，其中一名女性侍从官在他身边已经追随了十几年，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安玟岫打算让楚离月改扮成这个名为飒雪的侍从官，让飒雪本人改变形貌单独返回安家。 因为安玟岫在安家的地位很高，飒雪在安家也有着不低的地位，这样的身份有助于楚离月在安家的行动。 楚离月没有意见，和飒雪见面之后，当场就使用当初从何复生那里学到的手段变成了一个和飒雪一模一样的女子。 飒雪大约二十出头，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身材纤细。不仅长相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身上也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但是气质里又有着一种隐隐的坚定。 她负责安玟岫的日常生活和文书签发，是安玟岫最倚重的左右手之一。 飒雪也知道安玟岫此次前来天元的目的，见到楚离月肯帮忙，对楚离月十分感激，将所有注意事项都详细地给楚离月做了讲解。 安玟岫没有见到清辉，也不敢多问。对于如今的大部分修者世界来说，进入藏珠境界的楚离月已经是站在了最顶端，不管对付人族还是暗族，都已经足够。 他之前得到的情报是，楚离月身具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对于暗族具有天生的克制作用，暗族潜伏在楚家的一个秀字辈成员都被楚离月抓出来处死了。 现在楚离月修为又高，又克制暗族，只要她能够将那个潜伏在安家的暗族抓出来，安家也就得救了。 而且从楚离月晋级到藏珠境界之后，安玟岫站在楚离月面前，就完全无法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强弱，如果闭起眼睛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不过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和楚离月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昔日是他高踞天香榜第一位多年，而楚离月刚刚进入天香榜前二十名。 现在则是楚离月飞一般地进入了藏珠境界，他还是成珠修为。 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预料。 楚离月安排好了各方面的事务，就以飒雪的身份跟着安玟岫返回南祁。安玟岫这次前来做了伪装，身份是安家的一个商行掌柜。所以他再次改扮成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脸色微黑，身躯臃肿，一身铜臭气息，带着几个同样易容打扮的侍从官，一路上无惊无险地返回了南祁 。 楚离月是第一次到南祁来，在她的想象中，南祁和上一辈子的江南可能很相似，杏花春雨，烟柳江南，文化昌明，温柔繁华。 乘坐安家的货轮渡过了宽广的江面，似乎风都变得柔和了几分。江边慢慢显出一个巨大的货运码头的轮廓，各种挑夫、货车在码头上奔流穿梭，看起来十分热闹。 南祁正式的称呼是祁云国，祁乃国姓。 安家是南祁著名的书香世家，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书香世家也需要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的。所以安家家主安宏南也是一个成珠七阶的高手，这样的实力已经足以统领一个一流世家了。 到了南祁就进入了安家的势力范围，不过越是如此安玟岫的行踪就越是小心了。 他既然是安家的一个普通掌柜，自然也没有资格有人来大肆迎接，只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停靠在码头上，将安玟岫一行五人送到了附近的城镇里。 接下来，安玟岫老老实实在城镇里休息了一个晚上，才带着四个手下乘坐着飞往南祁国都云上京。 云上京是一个有着将近三千年历史的古城，地势比较高，但是更高的是它经过无数次修建的城墙。初一看时，往往有一种城墙已经到达云中的错觉，所以被命名为“云上京”。 飞舟平稳而匀速地飞行，载满了各种各样的客人，经过了六天六夜的时间，终于到达了云上京郊外的专用基地降落了下来。 仍旧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毫不起眼地汇入了涌向云上京的车流之中，将他们一行送到了云上京城郊的一个庄园之中。 这里是安玟岫自己名下的一个小庄园，人手不多，而且可靠。 在庄园里，安玟岫他们几个卸下了伪装，楚离月仍旧保持着飒雪的形象，只是换了一身侍从官的衣服首饰，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起来。 傍晚时分，安玟岫出现在了云上京城内安家的别院之中。这里是距离安家家主居住的主院不远的一个院落。 安玟岫仍旧是一身蓝白相间的书生长衣，手中握着一柄寒玉折扇，眉梢眼角优雅中含着笑意，一路上和各种人等相谈招呼，令人如沐春风。楚离月微微垂首，腰背挺直，步履轻盈地跟在安玟岫身后。 第468章安家别院 别院是典型的中国古典园林风格，能够感觉出来这是经过专业人士设计出来的，几乎是每个角度都是精致完美的一个景观。 常常是一个拐弯，就能让人眼前一亮。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看起来半旧的建筑上，能够感受到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感，它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够让感知敏锐的修者仿佛触摸到了无形奔涌的历史长河，那些已经消逝无踪却对现在形成了强烈影 响的过去，就铭刻在每一块砖石之间。 楚离月看似低垂着头，但是神识却在周围小幅度地观察着，不仅是欣赏安家别院的精美和沧桑，更是注意观察地形，本能地寻找各种能够藏身或者突破的地方。 不过安家的建筑布局显然是经过高人设计，这么大的庭院，这么多的树木花草，却并没有太多死角，基本上都在防御人员的视线之中。 别院看起来人不少，安玟岫说这是族中长老会之首安度远的居住和办公场所，安家大部分的庶务都是由这位辈分是他祖爷爷的长老负责的。 说是安度远负责，其实是经过安度远的幕僚团以及几位长老会核心成员头共同商议决定。 安家家主安宏南平时一般不太插手安家内部事务，除非发生什么大事。就如这一次安家被这个暗族搞得焦头烂额，也是安宏南拍案决定，让安玟岫带着大陆堪舆图去天元，将那个暗族引走的。 大部分时候，安宏南因为担任着南祁国左丞相的官职，事务繁忙，并不太出手管理安家的事情。 安玟岫一回来就去拜见安宏南有点扎眼，倒不如直接来见安度远。 在庞大的别院中绕了一大圈，安玟岫将楚离月带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里。这是他在别院的居处，也是对他在家族中地位的认可。 院子虽然不算太大，不过是三进的院落，但是关键是距离安度远的主院很近，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这是安玟岫这个年轻人当中最优秀的子弟才能享受的待遇。 安玟岫将楚离月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楚离月点了点头，安玟岫就匆匆而去。 书房面积很大，是将东厢的三间房间打通做成的。整个房间没有任何隔断，一排排的书架就那样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在雕花镂空的六角形窗前，摆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桌，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悬挂了一排毛笔——楚离月只能看出来它们粗细不同，其它的就完全不明所以了。 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字：浩然之气。 楚离月不懂书法，不过也能感觉出来这四个字笔画厚重，似乎有一种坦荡之风从其中扑面而来。 她背负着双手，在这四个字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走进了一排排书架之中。 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最多的还是各种门类的史书。大陆总史、地方史、家族史、修炼史、文化史等等分门别类，令人眼花缭乱。 最后，楚离月干脆拿了一本大陆总史翻看起来，她想知道在这个玄元大陆上，几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安家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她翻开了书页，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大陆总史的第十卷……这样的规模的史书在楚家的藏书馆中根本就没见到过，看来安家不愧是有着两三千年底蕴的超级世家，就算是武力方面已经开始衰落，但是在历史积 累这方面依然远超其他家族。 楚离月信手翻开，第一页讲述的却是人族和兽族最终决战之前的那个人族王朝的历史。 在楚家藏书馆中，楚离月为了了解这个世界，曾经翻阅过一些史书，也知道天元帝国建国还不足千年，在大陆上的几个国家中，历史最悠久的就是南祁国，最短的就是天元帝国。 史书上说，在人族和兽族大决战之前，人族名义上是由一个君主统治的，但是实际上早已经因为兽族的肆虐而形成了各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人族共主是当时的穆天子，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君主，政令无法走出他自己的国都周围三百里之外。 但是对于大决战之前的历史，由于时代久远，很多后来的史家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楚离月在楚家藏书馆中看见的也只有一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记载。 没想到在安玟岫的书房中随便拿了一本大陆总史，就看到了关于那个穆朝的详细记载。 只是这些文字很有些佶屈聱牙，楚离月起来颇为困难，大概是连看带猜，看到这一页上是在说，穆朝的最后一位穆天子性喜渔猎，享受奢华，后宫佳丽三千，独宠一位曲夫人。 这位曲夫人美貌无比，更兼歌喉无双，舞姿翩跹，亦歌亦舞能够让所有人神魂颠倒。穆天子爱她爱到了极致，对她言听计从。 有一天曲夫人突发奇想，想要在穆天子的别苑中建造一座高台，在高台上伴着云彩与星月，跳舞唱歌给穆天子观赏。 穆天子也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所以就派人去郊外别苑建造月舞台，可是所有文武百官都反对。 在当时没有修者的时候，完全依靠人力建造这样的高台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民众，劳民伤财只为了一个宠妃跳舞唱歌快活，简直是荒唐之极！ 官员们的反对激怒了穆天子，他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说这是他作为天子的自由，如果一个天子连这点权力都没有，还不如脱掉冠冕去做一个农夫。 然后君臣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还有好几个脾气暴烈的臣子撞柱自杀，以死相谏。 穆天子更加恼怒，认为他们是狼子野心，想要用这种手段来绑架自己。他不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变本加厉，征发了更多民夫去建筑月舞台。也由此激起了民乱，不得不调动大军前往京郊镇压。 当时的史官将这一系列事实都如实记录了下来，并且予以“荒淫无道”的评价。穆天子大怒，命令他修改记录，不许再史书上留下他的恶名。 史官不从，穆天子将其抓起来下狱，在狱中逼他更改记载，史官宁肯自杀也不肯服从。而史官死后，他的儿子继任史官，直接就在史书上添了一行：穆天子怒，杀史官。 穆天子气得又把新任史官杀掉，这次继任的史官是原任史官的弟弟，上来就是一行字：穆天子再杀史官。 到了这个时侯，穆天子也意识到，就算是他杀光了史官一家，史官们也不会按照他的意志去更改史书上的记录。 他想要彻底将史官这一个职位废除，可是人族文化中“史”的地位太重要，即使是他，也无法强行废除一个已经存在千年的职业和文化传统。 就在他和臣子们的对立达到顶点的时候，从京郊爆发的民乱越来越多严重，连前去镇压的军队都改变了立场，返回头来一起反抗穆天子的残暴统治。 于是穆天子和他的宠妃曲夫人一起被乱兵砍死在了皇宫之中。穆朝对于整个天下名义上的统治也宣告结束。 楚离月连猜带蒙地将第一页开始讲的这个史实看完，将书摊开放在了六角窗前的书桌上。 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一个身影踏入了房间之中。这是一个清癯高瘦的男子，他的面容乍一看还很年轻，可是再看下去就会觉得他的脸上写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他穿着一袭庄重的玄色交领长衣，带着浓重的古典气息，整个人都散发着儒雅清贵的气质， 一看就是出身高门。 “我是安度远。楚家主光临，安某未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安家大长老安度远，楚离月知道他在安家地位非凡。她轻轻转身，在转身的瞬间已经恢复了自己的真实容貌。 有她和清辉在此，除非是华歌远亲自来窥伺，根本没人能够偷偷接近或者用什么方法偷窥得到他们的谈话，所以露出真容也没有什么妨碍。 虽然穿着一身侍从官的服装，楚离月的姿态却依然平和淡然：“既然是有事要处理，也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 以楚离月的身份，如果公开来访，自然是安家家主亲自迎接，以对待贵客的高规格来接待。但是现在楚离月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安家抓出来那个暗族，自然不能张扬。 安度远请楚离月坐下，带着几分歉意：“玟岫年轻妄为，竟然为此劳动楚家主大驾，幸亏楚家主不跟他计较，否则他真是惹了大祸。” 安玟岫的任务是将大陆堪舆图送给楚离月，然后安家放出消息，让那个暗族去楚家。而不是将楚离月请来安家帮忙。 是他自己擅做主张，将此事揭开在楚离月面前，并且恳求楚离月来救安家。 这个请求根本就没有得到安家家主和长老会的授权。 而且当时的情况，他根本不敢用书信或者其他通讯方式将消息传回去，害怕万一哪个环节有所泄露，反而让那个暗族知道了消息，开始隐匿起来。 楚离月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却不敢让楚离月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得到家族许可。所以一回来，他就来找安度远，将事情全盘托出，希望安度远出面和楚离月正式会谈。 毕竟楚离月肯伸出援手，已经是极大的人情了，安家怎么也不能让人家白干活，不管成不成，都要给楚离月相应的报答才行。 可是这种程度的报酬，就不是安玟岫的权限能够决定的了。 安度远也是开门见山，向楚离月道歉，安玟岫这件事情办得好还是不好，关键还要看安度远和楚离月会谈的结果。如果两人谈不拢，安玟岫就是惹了大祸，祸水东引之策暴露，既不能达到原本预期的效果，还得罪了楚离月这样强有力的人物；如果两人谈得拢，楚离月不跟安家计较，还帮安家除去那个暗族，安家得以保全，安玟岫就是大功臣。 第469章安家的诚意 不过，以安玟岫的身份，能够将已经藏珠境界、身为世家家主的楚离月请动，已经是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既然楚离月能改容匿名前来，想必对于之前的安家的一些想法并不是太计较。 不过话又说回来，楚离月已经这么客气，安家必须更加尊重对方。否则以楚离月如今的修为，抬手灭了安家，也没有任何人说她不对。 安度远的年龄比楚离月大好几十岁，但是在楚离月面前却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敬：“本应由家主来接待楚家主，只是此时是特殊时期，不敢声张，所以不曾请家主前来，还请楚家主多多包涵。”楚离月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理解。”她目光中闪出回忆的感慨，“当初天元石州王家也算是从人族独立之后崛起的世家，结果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暗族，弄得全族覆灭，彻底从天元消失，也正是那一次，让我 对暗族深怀警惕。” “同为人族，守望相助，义不容辞。”楚离月脸上的表情平和而坚定，目光湛然地望向安度远，“所以有些细节我就不太计较了。”安度远阅历丰富，脸皮够厚，虽然心中知道楚离月表面上说的是安家家主不能亲自来接待她的小细节，实际上指的是安家之前打算偷偷把大陆堪舆图送给楚离月然后祸水东引的手段，可是他儒雅的脸上仍 旧是一片宁静，带着微微的感激之情：“多谢楚家主宽宏，安某感激不尽。” 楚离月笑而不语，安度远自然明白接下来该说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推向楚离月：“这是一点小小心意，感谢楚家主不远万里而来，不管事情最后如何，楚家这的恩情安家都不会忘记。” 说道最后这两句话的时候，安度远的语音里带着轻微的伤感。 楚家的历史还不到千年，可是却出现了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藏珠境界，即使是在两千年前人族大兴之时，也足以跻身天才之列。 安家的历史已经有将近四千年了，但是自从安家改变传承，成为一个真正的书香世家之后，就开始日渐衰落下来。虽然看起来安家在国家的文官界势力极大，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武力高低。但是因为兽族和暗族的衰败，人族成为大陆的主人之后，种族之间的战争基本上已经消失，所以对于武力的重 视已经慢慢被人们忽视。南祁尤其如此，书画风流成为一种上层权贵追求的高雅象征，武力则代表着粗鲁不堪。以至于如今不仅是安家，包括其他几个世家都已经忘记了当初先祖们是如何浴血奋战，才换来了人族的自由和独立， 才有了今天的幸福和享受。 暗族这几十年来动作越来越频繁，别的世家也许还没有发现，但是安家有着这么悠久的传承，已经意识到风雨欲来，暗族可能有什么大动作。可是提前察觉又有什么用呢？ 甚至安度远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暗中联络几个世家，提醒他们注意暗族的动态，所以才会招致这场灾难？ 楚离月伸出手按住了安度远推过来的盒子，两根手指轻轻用力，掀开了盒盖，看清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凤目微微眯了一下。 盒子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五块方方正正的血红色玄晶。 极品血晶。不仅能够快速补充玄力，还能补充气血，如果受了重伤，直接吸收这些血晶就能够快速恢复。这可不仅仅是玄晶这么简单的东西，而是将上品玄晶切割之后，将高阶修者的气血和玄力注入其中才能得到的。换句话说，这十五块极品血晶，差不多要杀死十五个成珠修者，用他们的气血玄力灌注到上 品玄晶中，才能制作出来。 这样的手段，在大陆上早就被明令禁止了。 安度远看着她疑问的目光，微笑着说道：“这是兽族兽王的血晶。”他们可不会做出这种残害同族制作血晶的事情。 这些血晶是安家家族珍藏的宝物之一，不过如果被那个暗族把安家给毁了，什么宝物也都没有了意义。 血晶下面，压着一张信笺，楚离月伸手将它取出来，就看见上面写着一排排物资的名字，从玄晶到盔甲到武器到各种器具，类别齐全，数量丰厚，足足能够装备三千战士的一套高级军备资料。 “听说楚家主手中有三千战神卫，乃是大陆顶尖的战士，这些物资应该适合他们使用。” 养一支顶级战队确实很花钱，装备物资、训练场地，各种方面都要花钱。战神卫之前自给自足，不过是能够维持他们的生活罢了，可是如果要提高战力，就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安度远的这些物资，都是最顶尖的，送给战神卫正合适。 他不过是刚刚知道楚离月的到来，就能够安排出这样的礼物，一可见其诚意，二可见其能力，三可见安家的深厚积累。 “此外，这个也送给楚家主。”安度远推过来一个非金非玉的牌子，不过半个巴掌大，上面雕刻着一支巨大的毛笔，笔尖写出了一个深沉浑厚的“安”字。 “持此令牌，安家的地下通商线路对楚家主开放最高权限。” 有很多交易不能在台面上做，但是又不能不做，所以就有了地下商道。每个大家族都有这方面的安排，这是一个家族最隐秘的部分。 送人东西容易，安家积累四千年，最不缺的就是钱。可是送人地下商道，而且还是最高权限，即使对于安度远这个安家大长老来说，也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安度远用这一系列的行动，向楚离月表现出了安家的诚意。 其目的自然是希望楚离月能够全力以赴，帮助安家抓出那个暗族，将安家头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那把刀彻底去除。 楚离月微微一笑，将盒子和牌子都收了起来：“安大长老的心意，离月就收下了。” 安度远心中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收下了，那就是对之前的冒犯一笔勾销，也对安玟岫提出的合作表示继续了。 一个藏珠高手的友谊，比什么都珍贵。希望安家能够借助楚离月之手，度过这次劫难。 楚离月也不罗嗦，直接就说道：“安大长老找个理由将所有长老召集在一起，让我来看看其中有没有被暗族控制的。” 她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已经越来越成熟，催动玄力的时候，那些藤蔓花纹已经爬遍了楚离月全身。自从吞吃了秀二十七之后，它甚至有了初级的神智，能够和楚离月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凭着噬阴藤对于暗族气息的敏感程度，只要那些被暗族控制的人出现，她都能够辨认出他们身上的异常气息。 安度远和楚离月详细商量了一番，才告辞而出。 送走了安度远，楚离月干脆坐在窗前继续翻阅刚才的大陆总史，没看一页，安玟岫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对着楚离月深深行礼：“多谢楚家主，之前是安某太无礼了。” 方才他去向安度远禀报的时候，就被安度远狠狠教训了一番。一个藏珠境界的强者，岂是他能够轻慢冒犯的？万一要是惹得对方不快，安家整个都要被他连累！ 如果他们早知道楚离月已经是化珠修者，当初都不一定敢制订那个祸水东引的计策，更别说楚离月已经突破到了藏珠境界，在她面前，安家就是一窝蚂蚁，随手倒一杯水就能全部淹死！ 安玟岫不将大陆堪舆图混入礼品中送到楚家是对的，但是不经安家授权就请来楚离月是太冒险了，万一被楚离月发现了安玟岫的行为，会不会以为安玟岫是对她不敬，认为安玟岫和安家在戏弄她？ 安玟岫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是只看见楚离月年轻好说话，借着当初在海宁州的一面之缘厚着脸皮去求楚离月帮忙，却忘记了楚离月是一个藏珠修者，居然用这样欺骗的手段把对方带了过来。 虽然对方可能不在意，但是万一哪天穿帮了，在她心里留下一个疙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对安家始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安大长老亲自前来，也是想要将这个隐患消弭。 安玟岫看见安度远走出去的时候，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也知道楚离月这边是没问题了，可是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的错误，他还是要认真地向楚离月赔礼道歉。 楚离月知道安玟岫的意思，不过她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别人把她当成什么化珠藏珠修者看待，觉得她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可是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在她心中，她还是原来的楚离月，只不过能力提高了而已。她为人处世的原则却没有改变。 “没事。”楚离月挥了挥手，“事关安家生死，我能理解你的急切。” 安玟岫心中升起感激之情。楚离月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还像当初在海宁州见到的那样，看似高傲冷淡，实则平易温和。 他上前两步，看见楚离月摊在桌子上的书，不由笑了起来：“楚家主也对历史感兴趣？这套大陆总史，可是只有我安家拥有，此外只有我祁云国皇家嫏嬛居收藏了一套，整个大陆就没有第三套了。” 安玟岫伸出手指点了点书面：“这套大陆总史我是安家历代子弟一代一代修撰而成，不增不减，不虚饰美化，不讳过掩盖，尽力如实记载，非常可靠而且珍贵。”“就如这个穆天子末年的史实中记载的一般，父亲死了儿子继续，哥哥死了弟弟继续，宁肯失去性命，也绝不伪造史实。” 第470章一个侍从官都不得安生 安玟岫带着一种自豪的语气说道：“这就是我安家的先祖。”哪怕是被暴君以生命威胁，都不会改变态度，更不会更改历史。秉笔直书，乃是史官的优秀品德，这是每一个安家子弟从小都会接受的教育。 就算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史官世家，放弃了昔日的传承，但是在他们的家族史中，仍然将这一切当成家族的荣耀，从小就传授给每一个安家子弟。 楚离月并不惊讶，她早就猜到这史书上所记载的父子兄弟三人都是安家人。 史官在古代是一个世代继承、父死子继的职业，而安家则是古代历史上最著名的史官世家，那么穆朝这个人族最后的大一统王朝中，安家人担任史官就毫不奇怪了。 她坦然说道：“我对大陆历史所知甚少，而且楚家藏书之中，更没有这方面的史书，所以就未经你允许，将这本书拿来翻了翻。” 安玟岫挥手道：“这里的书你随便看。”真正不能看的书当然不会摆在这里。 令他讶异的是，楚离月果然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难道楚家主是一个热爱历史文化的同道中人？安玟岫的目光中显出喜悦。即使是在南祁这个文化昌明的国家，大家也是更喜欢琴棋书画这些雅致的君子技艺，而不太喜欢历史这种过于厚重的回忆。 没想到在天元这种地方，楚家家主居然会有这样的爱好。 安玟岫轻轻地退了出去，吩咐下人注意听着书房中的动静，自己则在隔壁开始看书。 楚离月当然不是喜欢历史，她只是想知道清辉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时代，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家的先祖对于修者、天玄宗、夜影帝君这些事情有没有记载。有时候身处其中的人可能会限于自己的视角，看不到一些其他很重要的东西。清辉当时更是蒙蔽在亲情之中，沉浸在失去师尊的痛苦和愧疚里，根本就不关心身边的环境，只知道自己突然被华歌远陷害， 而根本不知道当时的大陆是一个什么样的局势。 楚离月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华歌远能够那么顺利地陷害当时的人族第一人。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大陆上可不仅仅有天玄宗，更不仅仅有定海峰。 除了清辉之外，当时还有其他稍逊一筹的灵珠修者，他们的势力应该也不容忽视，为什么那些人会和华歌远一起去对付清辉？ 如果没有天大的好处，他们怎么会和华歌远站在一起？清辉明显比华歌远更有利可图！楚离月都能看出来，清辉对于人族的重要性，没有道理那些人看不出来。就算是清辉有兽族血脉，可是在人族和兽族的大决战中，他已经摆明了立场，为人族自由而奋力战斗。这样强大的助力，何必管他 是不是有兽族血脉？ 兽族奸细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话，他还是兽族奸细吗？ 这样浅显的道理，不可能楚离月明白，而当时的那些强者不明白。 就算有一两个是被华歌远蒙蔽了，误以为清辉是兽族奸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被骗了。所以楚离月觉得，这些人之所以跟着华歌远对付清辉，一定有什么能够驱使他们选择华歌远的巨大利益。 但是已经过去了一千五六百年，历史的真相已经无从探究，清辉自己不明白，华歌远又不可能说实话，楚离月只能试着从史书中去寻找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都在安玟岫的书房中翻阅各种史书，试图勾勒出当初的整体局势。 到了晚上，安玟岫出来用饭的时候，楚离月才以飒雪的容貌离开了书房。 飒雪是负责安玟岫日常生活的侍从官，安玟岫的衣食住行都归她管。所以用了晚饭之后，她就按照飒雪的叮嘱，去安排安玟岫接下来的沐浴休息事项。 安玟岫哪里敢让楚离月做这些事情，他对着楚离月挥了挥手道：“飒雪，你这一路也辛苦了，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早点休息去吧。” 楚离月也乐得休息，毕竟这些事情她也不熟悉，很容易路出马脚。安玟岫既然回到了这里，就有他自己的人手伺候，也不差她这个假侍从官了。 安玟岫还未成婚，所以飒雪这个侍从官实际上就是他内宅的总管，在这个小院子里也有一间宽敞的卧室。 楚离月沿着回廊走到了最后一进，那是侍从官和下人休息的地方。飒雪的房间是其中最好的一间，门窗朝阳，门前有一株粗大的梧桐树，树荫遮蔽着整个房顶，夏凉冬暖。 飒雪自己也有两个小丫鬟伺候，楚离月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让她们两个打水准备沐浴。没想到等了半天，两个去叫热水的小丫鬟还没回来。 楚离月放开神识，很快找到了那两个小丫鬟的位置，把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她挑了挑眉毛，对清辉说道：【你看，连一个侍从官都不得安生。】 清辉隐藏在阴影中，半躺着说道：【世家大族不就是如此吗？】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丫鬟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飒雪姐姐，你快去救救秋露吧！” 楚离月早已经穿好了外衣，抬脚就走了出去。 小丫鬟捂着脸跟在她身边，抽泣着却口齿伶俐地把事情说了一个明明白白。 安家别院大部分院子都没有小厨房，除非是那几位身份特别的长老。热水要到大厨房去抬。 热水其实烧得很快，毕竟这是世家大族，每一家都有专门使用玄晶的热水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足够的热水。 像安玟岫这样的身份，院子里都已经铺设了管道，热水都可以直接送到浴室中，根本不需要去抬热水沐浴。可是飒雪不过是一个侍从官，就算是安玟岫的心腹，规矩上来说也是不能享受这种待遇的。 按照往常的规矩，热水房里常年都有足够的热水，哪个院子需要热水，只要下人去说一声，就会有仆妇将热水送过去。 可是今天这两个小丫鬟秋露、秋霜去要热水的时候，却正好遇到另外一个房里的两个丫鬟，非要和她们抢热水！ “飒雪姐姐，那两个小蹄子就是故意找茬的。那么多水桶，那么多仆妇，她们两个就非要抢我们已经选好的！”小丫鬟秋霜一边哭一边愤怒地说道。 水桶都是一样的，仆妇也没什么区别，秋露秋霜先到，随便叫了四个仆妇抬了两大桶热水就往这边来，可是还没有走出热水房，就在门口遇到了司棋、闻香两个大丫鬟。这两个大丫鬟二话不说，就要仆妇将这两大桶热水送到她们院子去，秋露、秋霜不服气，说了两句就被打了。因为秋露说的话难听了些，那两个大丫鬟就放话说要把没有规矩、不懂上下的秋露送到管事手 中。 这些事情楚离月其实在神识扫过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个大概，不过这会儿她还是问道：“她们哪来的胆子敢打我的人？” 秋霜愤愤说道：“还不是因为踏雪姐姐！” 楚离月努力回想，想起飒雪曾经提过，安七公子身边的侍从官踏雪性子刁蛮，总是明里暗里找她的麻烦，让楚离月注意一点。 这个踏雪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的主子安七公子安珑轩的示意。 因为近些年安玟岫飞速崛起，引起了安家家主和长老们的关注，进入了安家未来继承人的行列，虽然排名还不到前三，但是已经让一些竞争对手对他十分警惕了。楚离月明白安珑轩的意思，他并不亲自出面，而是让手下甚至女人们对安玟岫身边的心腹下手，这样的小事看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如果次数多了，安玟岫这边总是吃亏的话，他的声望、影响以及身边 侍从们的信心都会被打击。 而且在旁观的长老们心中，这样的安玟岫就会被扣分。连这种小事都处置不好，还怎么去管理一个大家族？ 飒雪性子温婉，主要是安玟岫本人的个性也不是特别强硬，所以之前在这些方面吃了不少暗亏。 这一次安玟岫从天元归来，据说是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一回来就得以拜见安度远大长老，看样子可能完成得不错。 想必是安珑轩不想看到安玟岫出头的机会，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从飒雪身上下手，来敲打安玟岫，让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飒雪介绍过安家的一些重要人物，其中就包括几位最有希望成为家主继承人的竞争者。 排名第一位的是当今家主的嫡长孙安钰衡，他今年三十岁，性格温和稳重，马上就要进入成珠境界了。而第四位的就是安珑轩，他修为稍高于安钰衡，刚刚进入成珠境界不到两年。 安珑轩是安家家主亲弟弟的嫡长孙，其父英俊倜傥，尚了当今皇帝的小姑姑福昌公主。而福昌公主则是先帝的亲妹妹，当今太后还在，福昌公主极为得宠，也就让安珑轩在安家具有了特殊的地位。 安玟岫如今不过在安家继承人中排在了第六位，就已经早来了安珑轩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打压。 楚离月心中回想着当初飒雪的一些话，脚下却是不停，已经走到了热水房所在的院子门前。 热水房中乱成一团，哭叫声和耳光声响成一片。 楚离月的脸色有些阴沉，不过是一点小事，寻衅打人也就罢了，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直打到现在，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她还没说话，里面的人就已经看见她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飒雪姐姐，你手下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一个小丫鬟居然敢顶撞大丫鬟，我已经替你教训她了。”她伸手一指里面两颊已经高高肿起的小姑娘：“既然飒雪姐姐来了，我就给飒雪姐姐一个面子，就不把她交给管事处置了，飒雪姐姐把她带回去好好教导教导，免得以后再丢人。”说着，她手臂一挥，“抬上热水走！” 第471章心即牢笼 飒雪性子温柔，更主要的是安玟岫在安家并没有什么过硬的靠山，并不敢和安珑轩硬碰硬。 安玟岫虽然如今已经是安家年轻一代第一人，可是既没有显赫的父族母族，也没有充足的人脉关系，只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成为未来家主的。 安珑轩就是想让他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奢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小冲突以前发生了无数次，都是以飒雪的忍让妥协结束。所以这一次，闻香一看见飒雪，就像以前一样，一脸鄙夷地嘲笑了飒雪一番就要走。 楚离月保持着飒雪平时温婉的表情，轻轻向着一边退了一步，示意秋霜上前扶住秋露：“多谢闻香妹妹。” 她没有兴趣替安玟岫料理家族内部事务，既然安玟岫认为应该退让，那她就继续退让。现在她出手惩罚了这些丫鬟容易，可是安玟岫收拾善后就麻烦了。 看着飒雪还像往常一样窝囊，明明身份比飒雪还低的大丫鬟闻香抬起了下巴，发出一声嗤笑，就带着司棋和几个仆妇抬着两大桶热水从她们面前扬长而去。 等她们走后，楚离月才叫仆妇又抬了热水给自己送过去。她则带着两个小丫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找了一盒药膏给挨打的秋露让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早上看见楚离月的时候，安玟岫的脸色就有些尴尬羞愧。 楚离月的身份，在他们安家居然受到这种小人物的欺凌，这真是给整个安家丢脸啊。要是昨天晚上楚离月一怒出手，把事情闹大了，他就真的左右为难了。 不过就算是人家没有动手，他作为主人，也应该自己收拾一下这些不着调的下人。 就算是飒雪本人，那也是安玟岫的贴身侍从官，不是闻香那种丫鬟能比的。如果不是他一味退让，飒雪一个修者能够被这些普通下人欺负？ 没有人的时候，安玟岫起身对楚离月行礼：“委屈楚家主了。那些个没有尊卑上下的下人，我今天就收拾她。” 楚离月淡淡一笑，看着安玟岫说道：“收拾一个丫鬟自然是轻而易举，关键是丫鬟背后的主子。” 如果安玟岫没有想过和安珑轩一争高下，就算是收拾了十个闻香，等到安珑轩当上家主之后，安玟岫的结局还是一样。 安玟岫叹了口气，平素总是挂着优雅成熟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他出身旁支，测试资质的时候被测出是上上，一家人喜出望外。可是很快他就“意外”落水，重伤昏迷，好几次都差点死过去，熬了两年才算是慢慢从病榻上爬起来，可是同龄人都开始修炼，已经有了小成 。 等到他能够修炼的时候，已经是别人修炼四五年的时候了。 开窍之时，他用尽全力才开启了一个中品玄窍，族人们大声叹息，说他辜负了当初测试出来的上上资质，谁曾替他说过话，说他不过修炼了一年多而已？ 于是他拼命修炼，修为突飞猛进，结果就在他凝珠六转的时候，他家突然失火，所有财物化为灰烬，如果不是家人碰巧不在家的话，说不定连人都能烧没了。 从那之后，安玟岫就开始寄情书画，成了云上京中最有名的风流公子。他诗画风流，最爱美人，更喜欢把各色美人留下肖像，结下无数红颜知己。 从那之后，安玟岫在安家就再也没有遭遇过什么危险，一直平平安安长大。 直到他突然成珠！ 当他迈进成珠境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无法继续藏拙，就开始发奋修炼，很快成了安家子弟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在海宁州的天香榜上接连占据第一名多年。 而在安家家族中，如他所料，那些或明或暗的打压再次来临，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些拉拢。他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想把他收归自己麾下，让他成为他们的走狗。 他不是不想争，而是他拿什么争？如果家主继承人就是考一场擂台比武，最后得胜利者就是未来家主的话，他安玟岫不惧怕任何人。 可是事实上是，通往家主继承人的道路上有重重险阻，而他只是孤身一人。 安玟岫苦笑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家丑不可外扬，他看了楚离月一眼，想起面前这位的经历。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走到如今的地位，她所面临的困难只比自己多，不比自己少。如果将自己的顾虑全盘托出的话，她恐怕是会嘲笑自己无能 懦弱的吧。 安玟岫眼睛微微下垂，于今他已是整个安家数得着的高手，却依然被这样的牢笼束缚，唯一的原因只是他自己的心不够强大罢了。 他不再提之前的事情，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楚家主在书房中，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楚离月目光微闪，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其实，我很想问问四公子，书房中的总史有没有翻译成现在的口语白话的版本？” 两千多年前的语言，对于她这样一个外来者来说，真的不啻于天书，一天的时间也不过看了几十页而已。 “或者，四公子能不能给我一套大陆总史的副本，让我回头慢慢观看？”弄一套直接丢给清辉，让他自己去看，那些深奥难懂的话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难度。 安玟岫失笑：“副本我正好还有一套，现在就可以拿给你。”他从书架深处翻出来一套全新的二十四卷大陆总史，送给了楚离月。 楚离月并不关心安玟岫的想法，她对于安家也没有太多兴趣，想起安家家主手中收藏的那个冥骨盒子之中可能有清辉的肢体，她就对安家的产生不了任何善意。 安度远将所有在云上京的安家长老都召集到了一起，理由也是现成的，那就是目前被当成安家心腹大患的那个暗族。安玟岫既然是奉了长老会的命令去天元实施祸水东引的计策，当他从天元归来之时，自然也要对长老会进行一个总结汇报，所有长老都要来听一听这个计策的结果，并根据结果商议下一步对付那个暗族的 办法。 根据安玟岫提供的资料，安家长老一共十八位，加上安度远这个大长老，十九人。如果实在无法决定的话，就会举行投票，按照人数多寡来决定最后的方案。 安家家主安宏南不参与投票，但是拥有每年三次的否决权。 安玟岫一脸恭敬之色站在议事大堂门前的台阶下，楚离月作为他的侍从官，更是只能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胸背挺直充当背景。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在云上京的长老都已经准时前来。安玟岫也得到允许，带着心腹侍从官飒雪一起进入议事大堂向长老会进行报告。 高大结实的议事大堂大门缓缓关闭，空旷的房间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条形桌子，桌子尽头坐着安度远和另一个容貌俊逸的男子，那应该就是安家家主、祁云国左丞相安宏南。 安宏南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比安玟岫大不了多少，但是他却是整个安家修为最高的，如今已经成珠八阶。 他的眉宇之间带着久居上位的漠然和从容，虽然和安度远并肩而坐，但是人们第一眼看见的却只有安宏南。 长桌两旁面对面坐着两排长老，一起将目光转向了安玟岫。 楚离月无声无息地向旁边走去，站在了一个角落里。 “来，玟岫上来，将你这次去天元的经过和结果讲一讲。”安度远和颜悦色地说道。安玟岫上前对着各位长老行礼之后，站直了身体说道：“这次天元楚家有一位长老突破了化珠境界，故而举办庆祝大典，广邀宾朋，我和楚家家主楚离月在海宁州天香宴上曾有一面之缘，所以虽然未曾得到 邀约，也冒昧前去祝贺。” 这个背景大家都知道了，安玟岫再次重复，让几位长老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之前长老会决议，让我将大陆堪舆图当成恭贺之礼送给楚家，可是看见楚家庆典的盛况之后，我擅自决定，改变了主意。”安玟岫面色平常，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所说的内容有什么严重性。 这一次已经有大半长老们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小辈奉命去执行任务，结果到了地方自己却擅自更改了长老会的决定，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安度远仿佛没有发现议事大堂里已经压抑下来的气氛一样，他仍旧十分淡然：“说说理由。” 安玟岫微微躬身：“楚家的客人，除了天元其他世家的家主之外，还有齐云山的三位兽族王者……” 一个脾气比较急的长老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他们竟敢勾结兽族！数典忘祖，岂有此理！” 安玟岫对于他的怒火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还有北漠国师……” 一个长老冷冷看着安玟岫：“你也是我安家子弟，难道这点世面都没见过？一个成珠修为的国师，也值得一提？” “还有云海天宫主人靳天泊。”安玟岫轻轻吐出一句话，却让整个房间里越来越压抑的气氛突然崩碎，几乎所有长老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靳天泊？就是大陆第一人靳天泊？”一个女性长老问道，她皱着细细的娥眉，目光中带着疑惑，“他和楚家有交情？” “是的，靳天泊是去提亲的。”安玟岫躬身回答。 “行了，别拐弯抹角了，我们知道你是说你改变主意是有原因的，那就干脆点说清楚，别一节一节地往外挤。”一个高大的长老沉着脸说道。“靳天泊向谁提亲？难道是向楚家那位据说也已经化珠的女家主吗？” 第472章彻底灭杀 安玟岫受到一众长老的催促，将靳天泊替夜影帝君上门向楚离月提亲的事情如实讲述了出来，果然引起了众人的震惊。 夜影帝君尚未陨落！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楚家得到了一位帝君大人的庇护！这样的话，安家祸水东引的手段一旦暴露，就会引发帝君大人的怒火，安家必然面临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深深吸了口气，安玟岫改变主意，做得对！太对了！ 如果这个时侯安玟岫还是只知道机械地执行长老会的命令，然后发回之前约定好的暗号，让安家开始安排人泄露此消息，将那个暗族引导天元楚家去的话，不啻于自寻死路。 “玟岫随机应变，做得很对。”安宏南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而且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似乎他说什么你都会觉得非常正确。 安玟岫再次躬身：“玟岫自作主张，在庆典结束之后，将大陆堪舆图当面送给了楚家主。”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和楚家主曾经有一面之缘，认为她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既然楚家曾经被暗族当成下手的目标，想必楚家主对于暗族也深恶痛绝。所以我冒险一试，想要请楚家主出手相助。” 安宏南点了点头：“楚家主如何说？” 安玟岫对着站在角落里的楚离月招了招手：“飒雪，将东西拿上来。” 楚离月将一直捧在手里的木盒端在胸前，脚步轻巧地走到了安玟岫身边。 安玟岫接过木盒，上前几步轻轻放在了桌案上：“楚家主收下了大陆堪舆图，送给我一根活着的噬阴藤。” 噬阴藤！活着的！长老们的脸上都露出喜色。噬阴藤最克制暗族，安家最初发现暗族的踪迹时就已经开始想办法去通过各种渠道搜寻，可是噬阴藤早已灭绝，即使是在黑市、地下商道之中，也只能勉强买到了两颗噬阴藤种 子，回来饲养却发现因为时间久远，这两颗种子早就失去了生机。 没想到楚家家主手中竟然有活着的噬阴藤，难怪她能够将潜伏在楚家的暗族给抓出来灭杀。 安玟岫说着，就打开了木盒的盖子，一根粗壮如同成年男子手臂的黑色藤条立刻冲天而起，一下子就从盒子里跳了出来。 黑色藤条全身泛着光泽，三角形的叶片闪动着凶厉的光芒，藤条中间还夹杂着几朵血红色的小花。 从它一出现，就有几位长老变了脸色。 黑色藤条在空中盘旋浮动，竟然像一条巨蟒一般，带着一种沉重凶煞的气息。 一个长老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说道：“这东西……” 话音未落，噬阴藤已经向着他扑了过去，蟒尾一般的藤身重重抽打在他的胸前，砰的一声把他打得向后一翻，从座位上向后倒了下去。 “安玟岫，你干什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位女长老尖声斥责起来。 安玟岫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表情，无声地抬起眼睛看了这个长老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噬阴藤已经缠住了方才那位长老，并且越勒越紧。锐利的叶片边缘切入了他的皮肉之中，鲜红的血液从那位长老全身的伤口中涌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一滴滴落在地，全都被噬阴藤吸收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这些长老都不是傻瓜，这会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被噬阴藤缠绕的长老。 被缠绕的长老怒声叫道：“安玟岫，你是想要谋杀吗？” 他是安珑轩的亲爷爷，这会儿更是恼怒地喝道：“你和轩儿之间就算是有什么不睦，也不能用这种手段来暗害我啊！” 楚离月站在角落里，手指轻轻一点，噬阴藤的叶片猛然向里一勒！ 随着大量血液的涌出，被噬阴藤缠绕着的长老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竟然是一下子就死了！ 噬阴藤一甩尾巴，从他身上飞了起来，直扑向空中，围着一个方位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扑击什么猎物。 很快，噬阴藤的身体就又粗大了一分，这种小小的变化在各位成珠长老的眼里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难道那就是暗族？可是这又怎么确定呢？ 就在一群人用犹疑的目光望着仍旧在空中飞舞的噬阴藤时，房间里再次传来砰砰两声，竟然是两位长老已经仆倒在地。 噬阴藤在空中飞了一圈，乖巧地飞回了木盒之中落了下来。 安玟岫将木盒盖子扣好，淡淡说道：“这就是楚家主送给我使用的。”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安度远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然后亲自站起身来走到了两个突然暴毙的长老身边。 他似乎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丝帕垫在手中，轻轻地推动一个死者的头部，果然，两管灰绿色的液体就从死者的鼻中流了下来，顿时一股恶臭气息散发出来，占据了整个空间。 这一下，所有在场的长老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毕竟这样的情景他们已经见到了很多次，这标志着死者是中了暗族的暗魂蚀，内脏早已被腐蚀干净，只是被暗族操控才似乎和平常无异。 不出意外的，另外一个死者也是如此。 而这两位死者都是和安珑轩的爷爷、安宏南的亲弟弟安宏西关系颇为密切的，这个时侯长老们看向地上安宏西的尸体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安宏南亲自起身，走到了安宏西身边。 他也垫着丝帕去推动安宏西的身体，却根本没有看见任何脓液流出。安宏南握紧了安宏西已经冰冷的手腕，无声地将玄力探入安宏西的肉身之中，却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玄力和神魂存在的痕迹。 安宏南默默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丝帕丢在了地上。 安宏西的情况明显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是被暗族的暗魂蚀腐蚀控制，而是被暗族寄居了，他的玄力和神魂早已经被暗族侵吞干净，此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 “宏西体内神魂和玄力已经全部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安宏南语气沉重，这证明安宏西很可能就是那个他们追寻已久的暗族。只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暗族寄居的。 就连他这个亲哥哥也没有一点察觉。 众位长老一时哗然，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安宏西在安家的地位很高，因为他的哥哥是家主，儿子是驸马，孙子安珑轩资质上上，他自己又心思缜密，经营多年，在安家人脉丰富。 如果安宏西就是那个可怕的暗族，那么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已经中了暗算！ 就在这时，议事大堂的门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音乐声，那是有急事禀报打断长老议事时候才能使用的铃声。 安玟岫走过去打开了议事大堂沉重的大门，安家大管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家主，大长老，各位长老们，出大事了！” 安宏南转过身来问道：“什么大事？” 大管事面色惨然：“方才接到各家报信，有数百名族人突然倒地而亡！每个人都和之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样……” 也就是说，这一次一下子又有数百安家人死于暗魂蚀。这个数目可比之前的庞大太多了！这数十年明面上死于暗魂蚀的安家族人也不过是六百多名，今天一下子增加了数百名！ 在场的长老们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安宏西体内的暗族被是噬阴藤吃掉之后，不但这两位长老倒地暴毙，而且其他被他控制修炼暗魂蚀的族人也都因为失去了主宰，顿时无法继续活动，全都突然暴毙了。 安宏南慢慢说道：“派人维持秩序，封锁消息，所有知情者都给我闭上嘴巴！若有人胆敢泄露消息，不管他是哪一房的子孙，都给我抓起来关到地牢里！” 如果安家突然暴毙数百人的消息传出去，整个云上京都会引起恐慌，而且安家的名声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暗族太恐怖了，就算是安家人宣告众人说那个暗族已经被抓住杀掉了，别人也不见得会相信，反而会避如蛇蝎，生怕安家还有漏网的暗族会祸害到他们身上，到时候安家就成了一个可怕的代名词。 那样安家也就差不多毁了。 安宏南沉着脸吩咐管事之后，才对着安玟岫说道：“这次任务你做得很好。” 他转头对安度远说：“长老会认为呢？” 安度远望着在座的十五位长老问道：“大家如何评价安玟岫这一次的任务？” 议事大堂中竟然出现了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道：“玟岫这次确实立了大功。如果这个寄居在安宏西身上的暗族就是害死我安家这么多族人的罪魁祸首的话，这一次……”他转头有点犹豫地向着安玟岫问道，“那个暗族如今怎么样 了？”暗族无影无形，只能从安宏西的死亡方式上推断他体内的暗族已经逃离，至于逃去了哪里，根本无法察觉。虽然刚才他们也都看见了那个噬阴藤体型变大，猜测它已经吞噬了那个暗族，可那毕竟只是猜测 。 安玟岫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墙角的楚离月，看到她不露痕迹地比了个手势，才抬起头来十分肯定地说道：“它已经被噬阴藤彻底灭杀了。” 长老们松了口气，彻底灭杀了就好，安家终于渡过了这场差点灭门的灾难。“玟岫立了大功！”那个长老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之前擅做主张，不经长老会允许就更改任务内容，这种行为也是大错。所以，我认为，应当将功抵过，不因此而处置玟岫。” 第473章黑色长河 即使是站在墙角充当壁花的楚离月，听了这个长老的话都差点睁大眼睛。这样不公平的话居然能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安家的长老可真是有脸皮。 更重要的是，他既然敢这样说，显然是长老会素来的氛围给了他胆量，可见安玟岫在安家的地位实在堪忧。 最优秀的一个安家子弟居然在安家是这样的待遇，真是令人诧异。根据安玟岫自己带着苦涩的介绍，他出身旁支，从小被人陷害打压，得到的资源非常少，在开启玄窍的时候更是只修炼了一年多，只能开启一个中品玄窍。就是这样，他还能够在不到三十岁的年龄成珠， 如今已经是成珠六阶的修为，可见他的天赋和悟性都远超同侪。 这样的子弟，将来可是整个家族的栋梁，就算不能当家主，也绝对是一个足以镇守家族的长老，安家却这样对他，真是让人发笑，而令当事人心寒。 楚离月虽然在当初的楚家被人嘲笑欺凌，可是楚家的长老们却因为楚右鼎的坐镇，没有表现出这样强烈的倾向性。 想到这里，她转头去看旁边的安玟岫。安玟岫的腰背挺得笔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方才那个长老的话一样。楚离月垂下了眼皮，安玟岫是懦弱，还是隐忍等待时机？不管如何，这都是他自己的战争，如果他没有决定开战 ，任何人都无权插手。 对于那位长老意图明显的话，安玟岫没有反应，可是另外的长老却有人不满。“若非玟岫随机应变，临时改变策略，今日哪里有噬阴藤，又如何诛杀那个暗族？如果玟岫真的不做任何改动，按照你们的要求去祸水东引，激怒了楚家那位帝君，到时候不但没有办法灭掉暗族，反而会把我安家全族推入绝境！”一个面目粗豪的长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然巨响，“到现在居然还以此为理由来扣除他的功绩，你们这些人真是没有良心，真该让暗族把你们的家人全都弄死，让你们尝尝那 种滋味！” 接下来就是几位长老唇枪舌剑，就为了一件简单的事情争论不休。 除了第一个为安玟岫打抱不平的那位粗豪长老说话直爽浅白之外，其他的几位长老一个个引经据典，总要把简单的事情说出来一大串道理，听得楚离月都云里雾里，脑袋都晕了。 安宏南和安度远都知道站在角落里那位女侍从官是什么人，深觉在楚离月面前暴露这样的家丑十分耻辱。 安度远断然喝道：“闭嘴！” 夹杂着玄力的喝声犹如雷震，在议事大堂上空翻滚炸开，一下子所有争论不休的声音都消失了，长老们都闭上了嘴巴。 大长老性格温和，可是如果真的发怒了，那却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这次诛杀暗族，安玟岫乃是首功！”安度远直接给出了结论，“允许安玟岫使用家族玄液池一次。允许安玟岫在家族库房挑选装备一套。允许安玟岫在家族书库挑选功法一套。”丰厚的奖励让不少长老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玄液池，那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使用的，就算是他们，一年也只有一次机会而已。安玟岫如今的修为，如果在玄液池中能够有所进步的话，突破化珠境界的 希望就会大大增加。 如果安玟岫能够突破化珠，那这个安家还有谁敢打压他？ 安宏南轻轻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安度远的结论和奖励。 安玟岫听了这个结论，脸上也没有什么惊喜的神色，仍旧是笑得十分优雅：“多谢家主和各位长老。不过这一次，楚家家主还送了我们一个礼物。” 他回头对着墙角的楚离月招了招手：“将楚家主的礼物拿出来。” 楚离月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议事大堂中央，双手向前捧起。 一个金红色的小小火球从楚离月的双手手心中浮现出来，慢慢飘向空中。 火球不过一个拳头大小，但是随着它的出现，整个房间的温度就陡然升高了好几度，离得近的一些长老甚至有一种须发被烧焦的错觉。 “这是楚家主的大日紫曜真火，能够克制暗族和黑暗玄力。”安玟岫介绍道，“用这个火球，就可以检查……” 话音未落，一个长老已经开始痛苦地扭动起来。 随着他的扭动，一个手纸大小的红色条状物从他的眉心处钻了出来，飞快地向着议事大堂的门口飞去。 楚离月手指一动，一缕火苗已经飞了出去，看似不急不慢，可是转瞬就追上了那根噬魂藤。火焰一沾上噬魂藤，就像是点燃了涂满油脂的木头一般，热烈燃烧起来。 被燃烧的噬魂藤发出一声声惨烈的鸣叫，这种鸣叫不是人耳能够听到的，是从人的神魂中响起的惨叫哀鸣。 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噬魂藤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彻底消失在了空中。 随着火焰的熄灭，噬魂藤的消失，那位长老也彻底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安宏南的脸色一片沉重，之前他虽然听安度远说过这次的计划，也知道了噬魂藤的存在，可是却没想到真的会有长老已经被噬魂藤附身控制。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那个暗族死了，安家内部还有可能仍然残留着这些被噬魂藤控制的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可怕的危机。 幸亏这位楚家家主似乎是特别克制暗族，手段齐全，否则只凭他们根本无法应对。 想到这里，安宏南的心情就有些沉重。他早就觉得暗族这些年的小动作特别多，还曾经私下提醒祁云国其他家族，没想到会有一天亲自体会到这些小动作。而且安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在这样承平年间，安家居然死去了一千多名族人！其中不乏青壮年和优秀族人，着对于安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个时侯，其他长老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震惊地望着楚离月手中的火球。 楚离月见已经没有其他异状，才缓缓收起了大日紫曜真火，向着所有长老微微躬身，退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难道也是暗族的手段？” 安宏南当着大家的面检查了那个死去长老的尸体。“内脏完好，神魂死亡，玄窍受损。”他扔下手中的丝帕，淡淡地说道，“据说方才那个红色的东西就是暗族最近研制而成的噬魂藤，能够侵入修者眉心玄窍，不动声色地控制修者，平时根本看不出来被控制 者有什么异状。” “若不是噬魂藤畏惧大日紫曜真火，今天在座的你我都根本对此毫无察觉。” 好几位长老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他们和这位死去的长老关系不错，平时相处也没有刻意提防过。如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偷袭，用噬魂藤钻入自己的玄窍中控制了自己，想想都十分可怕。 “既然飒雪姑娘得到楚家主指点，能够暂时使用大日紫曜真火，我们现在就要利用噬阴藤和大日紫曜真火，将整个家族筛选一遍，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漏网之鱼，否则暗族很快就能死灰复燃。” 安度远提议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所有长老的支持，一致通过。 不管对于这个家族有着什么样的心态，没有了安家他们就失去了一切，这一点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于是，安度远就传令，明日让整个安家所有大管事和中层管事都到安家别院集合，名义上是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实际上就准备到时候让所有管事集中起来，用噬阴藤和大日紫曜真火将他们中被控制的人 全部找出来。 决议很快通过，而能够掌握大日紫曜真火的侍从官飒雪也得到了长老会的嘉奖，被奖励了一个进入安家书库挑选合适功法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当然是留给飒雪本人的，楚离月根本用不上了。 有了这样的铺垫，晚上的时候，家主安宏南亲自召见安玟岫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安宏南真正想见的当然不是安玟岫，而是楚离月。 在玄元大陆之外，无尽的虚空之中，被黑暗笼罩，没有一丝光明。 看不见尽头的黑色长河无声奔涌而来，其中蕴含着无法形容的强大而恐怖的气息，仿佛亘古已存的气息带着穿越无数宇宙时空的蛮荒古朴、苍凉高远浩荡而来，倾泻而去。 那些气息比玄元大陆上任何一个已知的存在都更加强横，更加冰冷，它们承载了亿万年的岁月，亿万个宇宙时空的记忆，缓缓地倾注在这些黑暗虚空之中。 黑暗的中心部位，是一团团浓郁的黑色雾气。它们在不停地旋转，时不时掀起巨大的浪潮，与无声奔涌的黑色长河撞击，散落出无数黑色的气团，向着周围飞行坠落，再次汇入黑色长河之中。 然而这些浪潮却没有一点声息，只是沉默地互相撞击。 一部分黑色雾气加入了这些黑暗之中，而另一部分则再次随着黑色长河奔向未知的远方。 黑色长河中心，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无法形容的情景，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之中，却能够分清楚这团火焰与周围黑色雾气的区别。 而这团火焰明明是黑色的，却给人一种突然“亮”起来的感觉！随着这团黑色火焰的亮起，原本无声奔涌的黑色长河突然发出了轰然巨响！ 第474章点燃徽标 楚离月刚刚从安宏南的主院里离开，还未走到大门口，却突然觉得心头一悸，猛然停下了脚步。 一缕微妙难察的黑色气息从她的玄窍之中盘旋而起，飞向了虚空之中。 楚离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边精致的园林、典雅的长廊都突然消失，她的神魂莫名震荡波动，进入了一个陌生的虚空之中。 什么都没有，绝对的虚空。 突然，无尽的黑暗猛然迸发出来，以一种无法想象和描述的速度迅速占领了所有空间。虚空变成了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明；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慢慢地，有细微的声音响起，像是风声，又像是人语声，像是黑暗世界发出的声音。随着声音的慢慢加大，遥远的黑暗之中露出了一丝光明。 黑暗和光明慢慢分开，在它们二者之间，一片大陆慢慢露出了面目。那个稍微歪斜的橄榄形状，不就是玄元大陆？ 光明高踞大陆上空，将无数光线撒布在整个大陆上。 然而，大陆周围无尽的虚空之中，却布满了黑暗。而且，无数丝丝缕缕难以察觉的黑色气息也笼罩在大陆之上，和这些黑暗气息相比，那光明的比例小得太多了。 在虚空之外，一条不知道尽头在何方的黑色长河，从遥不可及的远方奔流而来，穿过围绕着大陆的黑暗，流入黑暗中心最浓郁的黑色雾气之中，然后再次从雾气中奔流而出，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黑色长河带着远古的气息，苍凉而沧桑，看不出快慢，就算是拍击出巨大的浪头，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突然，一团黑色火焰从黑色长河中亮起，引起了长河中一直无声的浪涛突然发出惊天巨响，然后迅速地飞落到了黑雾中心。 就是这一声巨浪的声响，将楚离月神魂中不知何时潜藏的一缕暗黑气息激活，将她带到了这片虚空之中。 原本混沌一片、浓郁之极的黑雾突然向外轰然飞起，像是逃避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猛然露出了大片虚空，以及黑雾中心不大的一片最纯粹的黑色。 那片黑色周围的虚空中，露出了一片淡淡的灰色地带，黑色火焰凭空坠落正落在灰色地带中的一处，立刻就像是一片叶子落入了平静水面一样，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涟漪向着四周扩散而去，所波及的灰色地带中次第闪现出六个黯淡的徽标。第一个徽标是一个高大的大门，远远望去仿佛顶天立地，方方正正的门框上盘旋着无数张牙舞爪的异兽，然而在沉重的大门前它们却都安静地保持着自己的静止，凝固成一个个灰扑扑的雕像，似乎在沉默 地守护着这个黯淡无光的门户。第二个徽标是一株大树，楚离月并不认识这是什么树，但是看到它却觉得心中升起一片冰凉，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大树枝叶蓬勃，蓊蓊郁郁，占据了虚空中的大片位置。相比之前的大门来说，它 虽然也十分黯淡，带着一种失去活力的灰色，可是树身上还隐隐泛着灰色的光泽，看起来还保存着强大的生命力。 第三个徽标是一只巨大的兽爪，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兽爪犹如灰白色的石雕，沉沉地按在一片虚空中，尖利的指甲仿佛随时准备挥动撕碎虚空中的一切。 第四个徽标是一片凝固的灰云，它就那样漂浮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存在的感觉。 第五个徽标却是一张古琴，七弦琴已经失去了光泽，静静漂浮在虚空中。 第六个徽标就是黑色火焰落下的地方。 随着黑色火焰的落下，原本一片灰白的地方顿时鲜亮起来，一片黑色的线条次第闪亮起来，勾勒出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而在黑色莲花背后，一个白色的莲花虚影一闪而过。 黑白两朵莲花在这片虚空中摇曳起来，成为六个徽标里唯一一个焕发出活力和生命感觉的。楚离月感觉到远方的黑色长河再次鼓起了浪花，不过这一次却充满了欣喜和愉悦。 黑色火焰点亮了黑白莲花的徽标，而它最初激发的那一圈圈涟漪却没有从此消失，反而开始在虚空中震荡起来，虚空中回荡起一阵阵无形的波动。 方才被黑色火焰震慑得四处奔逃的黑色雾气随着这些波动上下起伏起来，同时也向着原本虚空中心的纯粹黑雾靠拢过来，慢慢淹没了这六个或明或暗的徽标。 黑色长河翻涌着无声的浪涛，继续向着远方奔涌而去。 楚离月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世界之初，从黑暗开始。黑暗是这个世界最初的本源。而这条黑色长河就是来自这方世界开辟时候的黑暗，充满了黑暗的玄力。 黑色长河的存在就是整个玄元大陆黑暗力量的来源，只要黑色长河存在，暗族就不会消失。 那些在虚空黑雾中被淹没的徽标，应该就是在暗族内部曾经显赫一时的强者的标志。 这些徽标都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就是因为在过去的数千年中，那些昔日的强者也都一一消失在了无边的岁月里，所以暗族才不得不沉默低调地隐匿了自己的踪迹，成为了隐藏在暗中的存在。 可是现在居然又有黑色火焰从无尽黑暗玄力长河中燃烧而出，点亮了久已湮灭的暗族强者徽标，这就是意味着暗族之中有人领悟了黑暗力量的真髓，能够唤醒黑暗玄河，修为达到了昔日的暗族强者标准。 至于这样的标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标准，楚离月还真不知道。 突然，楚离月心中一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对暗族的东西这么了解？ 神魂一震，楚离月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站在安宏南的主院中，身前的安玟岫带着几分愕然回头问道：“飒雪？” 楚离月连忙应了一声，垂着头跟着安玟岫走了出去。 【离月，你也感觉到了？】清辉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他一直隐身在楚离月的影子里，同时和楚离月神魂高度契合，自然把楚离月方才短暂的失神看在了眼里。 楚离月听他用了个“也”字，也有几分诧异：【你也看见了？】难道这黑暗玄河中飞出的黑色火焰点亮了黑雾中心的黯淡徽标，竟然能惊动这么多人？ 不过安玟岫他们显然是都没有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修为还不够？最少也要藏珠修为才能有所感知？那么这个大陆上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对此有所感知。 【看见？】清辉显然有些不解，【我感觉到刚才整个大陆上空发生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变化，感受到了黑暗玄力的气息突然浓郁起来。你看见了什么？】 就在这时，安玟岫带着楚离月走出了家主所居住的主院之外，从一条穿过无数花木的小径中走向他所居住的安家别院。 楚离月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耐：【总是有些苍蝇飞来飞去，真是烦人。等会儿我再跟你详细说。】 她不想动手，可是安玟岫这个地主却也未免太软糯了。总是被一些明明实力不如他的小人物欺负到脸前来。安玟岫明明是整个安家年轻人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在外面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看他在斜云山看到事不可为就立刻改变态度将大陆堪舆图拿出来的做法，安玟岫应该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人 ，为什么一到家族之中就如此窝囊？ 安玟岫显然也发现了什么，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折扇哗啦一声抖开。 扇面上忽然闪动微光，周围的花木突然全都盛放开来，在这夏日的夜色中，立刻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各色鲜花在晚风中摇曳，周围传来扑通扑通的人体落地之声。 “安玟岫，你居然敢对同族下手？”一个恼怒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青男子从旁边跳了出来，“你是不是当族规不存在？” 安玟岫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手中的折扇轻轻摇了两下：“安琅，我不过是看着周围景色不错，就随手催发玄力，让这些花儿加速绽放而已，怎么就是对同族下手了？” 安琅冷笑起来：“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扇子上的春风百花图，就是能让花木绽放，用香气迷倒他人？”“我没否认啊，我是这样做了。可是我怎么会知道这花丛里藏着人呢？”安玟岫淡淡说道，“这大半夜的，安琅你带着几个男人钻在花丛里是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家主和大长老的居处，可不要做出什么荒唐事 情。” 对面的年轻男人被他这暗含深意的话气得直接叫了起来：“安玟岫，你……” “安琅！”安玟岫没有提高音量，但是却用充满玄力的声音吐出了这两个字。 顿时安琅口中刚要骂出来的话就被震得吞了回去，整个人也差点摔倒。“你可还懂得规矩礼仪？可还知道兄弟人伦？这些年在安家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安玟岫语气沉着，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可是从他口中吐出的一个个字眼分明都带着强烈的不满，“我是你的兄长，安家 教导你二十多年，就是让你见到兄长不行礼不问好，反而暴跳如雷，出言不逊的吗？” 安琅被安玟岫的两个字震得摇摇欲坠，身边的两个侍从官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了他。其中一个侍从官竟然丝毫不畏惧安玟岫，对着安玟岫冷哼了一声说道：“四公子好威风，但愿我们公子回来的时候，你还能有这样的胆量！” 第475章把你的侍从官送给弟弟吧 夜色中，安玟岫的眼睛闪动着冷冷的光芒，他素来优雅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冷意。 从最开始测试出上上资质后的打压，到寄情书画风流之后的轻松，再到今天下午在议事大堂中仍然不肯放弃的压制，在他心中积累的压抑和躁动越来越多。 他摇动折扇的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身上的杀气也突然泄露了出来。 楚离月站在他身后，感受着他那一缕冰冷锐利的杀气，眉目之间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安玟岫会爆发吗？】清辉听到她的提问，淡淡笑道：【既然已经拥有了超过族人的力量，还是不敢动手，显然是有什么束缚了他的手脚。要么是亲人，要么是规矩，只要这些束缚还在，他就始终无法拥有一颗和修为同样强大 的心。】他以前也曾经被那些虚假的东西蒙蔽，失去了一颗和修为匹配的心，才会被他们玩弄和欺骗。如今他走了出来，而安玟岫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些束缚呢？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仍然委屈着自己的本性 ，去被迫接受这些外在的束缚，将自己的形状扭曲成别人需要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安玟岫能够走到哪一步了。 这样的事情谁也无法替他解决，只有自己面对。 安玟岫的杀气让对面的安琅猛然一惊，可是他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冷笑着推开了身边的两个侍从官，大步向着安玟岫走了过来。 “你想杀我？”安琅抬着眉毛，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你敢动手吗？” 他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来，用你的生花妙笔刺穿这里，我就会立刻死掉。来呀！” 安玟岫的眼睛跳跃着两朵火焰，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合了起来。 安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杀了我呀，让你那个病秧子爹和你那个拍马屁娘陪你一起死，哦，对了，还有你那个拖油瓶妹妹，你们一家四口还可以合葬在一起呢！” 一说到安玟岫的家人，他方才握紧的拳头顿时失去了力量。 安琅感觉到安玟岫的退缩，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就你这样的身份，也能够成为成珠修者？也配被众人称颂，夸赞你是如玉公子风雅俊秀？就你这种德性，也敢肖想家主的位置？” 他一步步逼近安玟岫，一根手指点在安玟岫的胸前，斜勾着嘴角不屑地嘲笑着：“还以为你这成珠修者有什么能耐呢，不还是照样那么怂？我呸！” 楚离月垂下眼皮，不去看这一幕。她想杀人！ 可是这是安家人，是安玟岫自己的族人，更是能够伤害到安玟岫家人的族人。她出手杀了这个人容易，可是这之后安玟岫怎么继续在安家立足？ 而且，安琅这人虽然讨厌，他说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安玟岫修为这么高，却连族人的欺负都挡不住，日后怎么能保护家族？ 如果有敌人抓了他的父母妹妹，他是不是就会双手将安家的利益送上妥协？ 楚离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假装着一切和自己毫无关系。 没想到她不出手，不想沾染安家内部事务，可是偏偏别人非要和她拉上关系。 安琅一巴掌推在了安玟岫的胸前，冷笑着说道：“今天你居然敢暗算我，你准备怎么赔偿？” 安玟岫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你想要什么赔偿？” 安琅嘿嘿笑了起来，他越过安玟岫，一步就站到了楚离月面前，伸手就去抓楚离月的手腕：“你这个侍从不错，我看着挺顺眼的，就赔给我吧。” 结果他自以为必然要抓住的手却落了一个空。 安琅抬头去看眼前的女人，她身材娇小玲珑，穿着安家女侍从官特有的交领襦裙，上绿下白，十分常见。 这个时侯，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对于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姿态意外地乖巧。 安琅知道，这就是那个跟着安玟岫走了一趟天元帝国，结果却有幸从楚家家主手中得到了一朵大日紫曜真火的那个侍从官飒雪。安玟岫的功绩已经得到了长老会的认可，大长老亲自驳斥了他们这方面的长老，一口定音，将安玟岫的功劳咬死了，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是这个侍从官飒雪就不同了，她虽然得到了奖励，却没有说必 须跟着安玟岫才行。既然她手中的大日紫曜真火对于筛选整个安家潜藏的危险有关键作用，把她控制在他们手中，自然要比让她以安玟岫侍从官的身份继续发挥作用更好。到时候安家上下数万族人，感念的都是他们这边的功 德。 这可都是人心啊。 安琅上下打量着楚离月，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异常，只以为是自己方才抓得不够准，才会错过了。 他对着安玟岫挑起了眉毛：“既然你也说了兄弟人伦，兄友弟恭，那么就请哥哥照顾一下弟弟，将这个侍从官送给弟弟如何？”安玟岫和楚离月都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显然是安琅这边的人想要抢功，飒雪手中有大日紫曜真火，到时候对所有族人进行甄选筛查的时候，必然以她为主。如果她以安玟岫侍从官的身份去做这个事情，当 然所有的功绩都会被归到安玟岫身上。 如果安玟岫既有实力，又得人心，安琅的那个大哥怎么会安心？安玟岫冷笑了起来：“这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侍从官，哥哥可不能送你了。”他摇动折扇，折扇上闪动着微微的光芒，一时间百花绽放，花香四溢，无数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如同一场带着色彩和香味的小雨 ，将安琅团团包围。 “好弟弟，改日哥哥送两个大美女给你，如何？”安琅突然觉得安玟岫的提议非常有道理。眼前这个侍从官身材相貌气质都是平平常常，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特别的，要回去干什么用？再说了，她跟着安玟岫那么多年了，心里一定把安玟岫当成了唯一的 主人，而且说不定已经被安玟岫收用过了，弄回去也不会好好听话，一定是阳奉阴违。 到时候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反而还要他这个新主人担上罪责呢。 “好，你认识的美女最多了，记得多给我介绍几个。”安琅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安玟岫的提议，看着安玟岫带着那个平凡的女侍从官从他的眼前消失，绕过了林木，进入了大长老的别院。 他的两个侍从官瞠目结舌地看着安琅：“公子，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走了就走了呗，回头他给我送两个……”安琅说了一半突然清醒过来，“安玟岫走了？他居然给我使手段！” 方才那些话和那些反应，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态度！ 绝对是安玟岫做了什么手脚，迷惑了他的神智，让他稀里糊涂地放走了那个飒雪！ 安琅狠狠跺了跺脚：“等七哥回来，让他找那个该死的算账！” 也许是因为不止一次在楚离月面前暴露家丑，安玟岫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一直沉默不语。 楚离月和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情，这一次能够答应来帮安家，还是因为人情加上找回清辉的身体所需，才会过来祁云国的。 所以和明显心情不好的安玟岫，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也就沉默地退下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沐浴之后，躺在床上，清辉才释放出暗影领域，将自己和楚离月笼罩在内，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话题。 楚离月把自己神魂所见的黑暗长河、黯淡徽标以及被点亮的黑白莲花徽标都讲了一遍。 【我感觉那六个黯淡徽标围绕的那团非常纯粹的黑雾气息有些熟悉。】楚离月回想着，【应该就是之前我从暗族回来的时候，曾经进入过的灵云深处核心地带，也就是暗族灵云中的混沌区域。】【而且，那个被点亮的徽标是黑白莲花，我想恐怕是华歌远做了什么事情……】如果华歌远能够消弭体内的隐患，实力大增，尽而点亮了黑色火焰，成为暗族历史长河中的强者之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 息。 清辉用手指缠绕着楚离月散落的长发，轻声说道：【就算是他，又能如何？】 在修为方面，他过去不怕华歌远，现在也不会怕他，就算是让华歌远再修炼多少年，清辉也不会害怕他。这是一种自信，一种基于虚灵族种族天赋的自信。 他担心的另有其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神魂会感受到黑暗玄河的召唤，直接来到虚空之中亲眼目睹那些情景。】 只有和暗族的黑暗力量具有密切联系的人，才会感受这种召唤，才能和黑暗玄河沟通。据说，能够在这种年龄就和黑暗玄河沟通的，在暗族内部就是极其罕见的天才。因为这样的暗族能够从黑暗玄河中汲取种族传承和技巧经验与最接近黑暗本源的玄力，从而得到他人所不能比拟的优势，修 炼速度会远远超过其他暗族。 换句话说，只要不出意外，这样的暗族成员基本上都能够成为族中最强的强者。 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点燃黑暗火焰，将自己的生命烙印在混沌虚空中点亮，成为流传后世的徽标，永恒存在。 可是楚离月是一个人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际遇？ 她说当时从神魂中飞出了一缕黑暗气息，才会把她带到黑暗虚空之中，这缕黑暗气息从何而来？难道是当初华歌远给楚离月留下的暗族标记残留的痕迹？如果不弄清这个问题，就等于在楚离月的体内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第476章迫在眉睫 楚离月再次搜寻自己的整个神魂和洞天，都没有找到那缕黑暗气息的存在。但是她能够确定，那缕黑暗气息确实是从她的神魂之中逸出的。 清辉的俊脸凝重起来。这就更加说明这缕黑暗气息的不同凡响，它隐藏在楚离月体内，居然连楚离月自己都找不到，一旦爆发所引起的后果就会更加可怕。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楚离月的手腕，一缕玄力从手心中流出，缓缓探入了楚离月的体内，顺着楚离月体内的玄气流动一一搜索过去。 楚离月安静地躺在清辉怀中，等着他寻找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即使是他，也无法找到那缕黑暗气息的痕迹，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人拥有这样的手段，能够瞒过清辉的感知和探查？ 感觉到清辉心中的沉重和忧虑，楚离月自己反而没有那么介意了：“我想很有可能是上一次在暗族混沌之中被留下的标记。”楚离月能够感觉到那缕黑暗气息并非华歌远的气息，而是带着一种苍凉蛮荒的古老韵味，说起来和黑暗长河中的气息非常相近。所以她怀疑是她上次离开暗族的时候，和程夫人一起从暗族的灵云核心混沌 之中经过而留下了什么印记。 所以黑暗长河中产生剧变，点亮一朵黑色火焰的时候，她才会受到召唤。 “这么久也没有见它做过什么，也许它并没有什么威胁，只是一种印记。”楚离月是在安慰清辉，但也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从暗族的灵云核心这样关键的地方经过，留下什么痕迹也是正常的。毕竟那里是黑暗力量最纯粹最浓郁的地方，楚离月的实力在那里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不是华歌远放她通过，不是程夫人护着她，说不定 她根本就无法走出来，直接迷失在其中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这始终是一件令人无法完全释怀的事情。清辉俊脸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从黑暗长河中感觉到了无可匹敌的黑暗力量，而且看到这个大陆之上，黑暗力量才是最初的源起。即使是现在，在大陆上空弥漫最多的还是黑暗力量。” 楚离月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这样的话，暗族的崛起恐怕已经迫在眉睫。”或者说，只要黑暗长河存在，暗族就不会真正灭绝。 这些年，不管是天元还是北漠、南祁、海宁，都能够看到暗族不断活动的迹象。天生具有隐匿特长的暗族居然开始频频露出痕迹，这表明暗族蛰伏数千年，已经不再甘心继续沉默下去了。 楚离月似乎能够感觉到天空中的黑暗力量正在向着一起聚拢，然后将整个天地覆盖，将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彻底的黑暗世界。 她按捺住心中升起的隐隐不安，换了一个话题：“你来到南祁之后，对于那个灵眼有没有什么感觉？” 清辉点了点头。他一渡过大江，进入南祁，就感觉到了他的肢体存在，其方向位置和之前楚离月展示给他看的位置基本吻合。 这也是他这两天情绪始终不太高的一个原因。 玄元大陆五个所谓的灵眼中，已经发现有四个镇压着他的肢体，如今第五个显然也不例外。这充分证明，他当初的死亡根本不是之前看起来那么简单。 华歌远可能恨他恨到分尸镇压他，但是却不会特意选择大陆的灵眼。这一切都说明，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基本上就是事实。 “从云上京往西南方向，大概五千多里。”清辉淡淡说道，“应该是我的双腿。” 头颅在镇守山，躯体在玄元大帝陵墓之中，一条手臂在大雪山慕清溪的坟墓里，心脏在海宁州斐夜城中，双腿在南祁……楚离月心中的杀气隐隐翻滚，对于幕后黑手益发痛恨不已。 她抱紧了清辉的腰，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怀里。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楚离月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伺候她的小丫鬟们虽然尽力保持原状，可是眉眼中的惊惶不安还是十分清晰。 她转念一想，就知道原因大概是什么了。安宏西体内暗族的死亡，使得被他用暗魂蚀控制杀死的族人集体暴毙，这样的事情虽然被安宏南和长老会集体用强力压制下来，所有知情人都被封口控制，可是毕竟涉及范围太大，一些消息还是走漏了出 来。 没有原因的大量族人暴毙，在这些普通人心目中，当然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而且家族中也没有什么人出来说明情况，只是采取封口的措施，难免不让他们想得更多。 为了控制消息，也为了平稳人心，安家并未立刻将所有大管事和中层管事召集回来，免得让其他几大世家得知安家发生的意外。 因为三天之后，正好就是每季的季末审核大稽查时期，所有中层管事都要回到安家来述职汇报，所以正可以不露痕迹地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这样就不会因为突然提前召集他们急速返回而露出什么破绽，被其他世家和外人看出问题。 尽管之前安家曾经隐晦地提醒其他世家注意提防暗族，但是现在安家并不想把自己家因为暗族而遭受重创的消息传出去。 楚离月向安玟岫要了祁云国的地图，装作无意的样子询问他祁云国的地理风土，安玟岫倒是没有什么隐藏，知无不言。 将自己的目的夹杂在一堆问题之中，楚离月终于知道了那个位于祁云国境内的灵眼所在的地方，竟然是祁云国第一高手摄政王祁昱骁的私家园林！ 祁昱骁比楚辂成名早多了，现在的年纪估计已经七十多岁，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是成珠高手，据说上次和楚辂他们在飞雷山聚会的时候，他也已经是成珠八阶。 摄政王祁昱骁是祁云国先帝最小的弟弟，他天资出众，修炼进境飞快，不过据说和他的皇帝哥哥之间关系有些不太和睦。 后来，祁云国先帝突然暴毙，太子也突然消失无踪，于是祁昱骁扶立先帝五岁的幼子即位，自己则暂居摄政王之位，辅佐幼帝在当时的复杂环境中站稳了脚根，一手把持文武两途，权倾朝野。 不过当初的幼帝已经在十几年前成婚，摄政王也十分光明磊落地将大权归还，自己退居二线。可是从各方面的情报中都可以看到，这十几年皇帝和摄政王之间也是经常冲突不断，尤其是摄政王作为南祁皇室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成员，根本不可能真正退出政局。所以现在南祁的局势也正处于一个微妙 的关口。 楚离月在来此之前就已经从楚家和暗影的情报中大致了解了南祁国内的情况，现在看起来安家如此低调，拼命地想要压制暗族的痕迹，可能也和如今的政治形势有关。 安家是从最开始就摆明了立场的帝党，不管是先帝还是幼帝，都是他们效忠的对象。摄政王虽然劳苦功高，实力深厚，可是没有那个名分就不可能得到安家的效忠。 如今帝党和摄政王党的冲突越来越尖锐，安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露出这样大的把柄，给对手提供攻击自己的机会。 之前在安玟岫提出请求的时候，楚离月选择应允，也是因为安家和摄政王祁昱骁之间是对立的关系。楚离月早就猜测祁昱骁和暗族可能有密切联系，他和秦月塘几十年前就开始收集冥骨，楚辂夫妻的死也和祁昱骁、秦月塘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一次，楚离月也想要将祁昱骁这个老牌强者给收拾了，为楚辂 夫妻报仇。 早上的时候两个小丫鬟还是满脸惶恐，中午来摆饭的时候，她们脸上的神情却变了不少，充满了喜悦和兴奋。 不等楚离月问她们，秋霜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行礼说道：“飒雪姐姐，今天公子去七公子那里，将那个闻香和司棋都提走送到了大管事那里，每人重责了二十板子！”二十板子，对于一个没有办法修炼的下人来说，已经是能够把她们打成残废的责罚了。之前她们在闻香和司棋手中受过不知道多少折磨和苦楚，那两个大丫鬟却从来没有受过责罚，这一次居然能有这样的 结果，两个小丫鬟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心头的怨气消失了许多。 秋露的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说起来这两个大丫鬟的时候，眼神中还带着惊惧和怨恨，可见那天真的是吃了大苦头。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安玟岫的行动她也从神识中看到了，那个安珑轩她也看得很清楚，从修为上来说，安玟岫绝对能够胜过安珑轩。 可是安珑轩的亲娘是福昌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姑姑，摄政王的妹妹，太后唯一的爱女，这些身份放在这里，安家根本没人敢惹她，也就没几个人敢和安珑轩对着干。 吃了饭，楚离月在自己房间里计划筹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小丫鬟行礼问好的声音：“携琴姐姐好。” 携琴是安珑轩身边和闻香、司棋同样身份的大丫鬟，比后两者更得安珑轩的宠爱。 “飒雪姐姐呢？”携琴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还带有几分隐藏不住的嫉妒，“快叫她出来，我这里可是有好事告诉她。” 楚离月的脸色没变，心里却升起淡淡的厌烦。 真是当一个侍从官都不得安生，不就是因为她手中的大日紫曜真火吗？这还没个头了。 她坐在书桌前，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吩咐道：“进来吧。”携琴进到房间里的时候，眼神还带着恼怒。 第477章吃相太难看 携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材妖娆，容色倨傲，穿着一身质料非凡、做工精美的绣花衣裙，如果不是头上只插着几根金簪的话，猛一看还以为是谁家小姐呢。 她看向楚离月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嫉妒不满，看见楚离月到现在还坐在原地，手中握着一卷书，便冷笑起来：“飒雪姐姐，还不快起来跟我去见我家公子？” 楚离月慢慢从书中抬起头来，眼神从她身上扫过，语气平淡地问道：“你家公子？七公子找我有什么贵干？” 安珑轩也忍不住伸手了？这种吃相真是太难看了。安玟岫就不能落一点好处？他们这是非要把安玟岫逼得趴在地上磕头认输？ 携琴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飒雪姐姐，主子叫你还需要向你解释理由吗？难道你还敢不去？” 楚离月将手中的书放在桌案上，站起身来说道：“那就等我向四公子告个假，就和你一起过去。” 安玟岫惹的敌人就让他自己去料理干净，别没事就到她面前来嗡嗡嗡。如果真的安玟岫搞不定，她出手的话，那就不是打几板子那么简单了。 携琴细眉一挑，冷笑起来：“看不出来，飒雪姐姐对你们家那个四公子还真是挺忠心的。不过，就是告诉四公子，他也不敢违背七公子的意思吧，你还是别耍什么花招，乖乖跟我去吧。” 楚离月却不搭理她，直接对外面吩咐道：“秋露，你去禀告公子，就说七公子派了携琴来叫我过去，我先过去看看。” 秋露应了一声，就向外面走去。携琴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居然一跃而起，从屋子里闪到了秋露面前，挡住了秋露的脚步：“一点小事，就不要惊动四公子了。”携琴的目光比她所说的内容凶狠了百倍，狠狠盯着眼前的小丫鬟，明显是在威 胁对方。 秋露刚想说什么，携琴就抬手劈向身边的一株拳头粗细的小树。 只是，刚刚伸出手去，就落在了一个柔软的手掌中，耳边更是响起了一个温婉亲切的女声：“走吧，别让七公子久等了。” 携琴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楚离月拉着手拽出了院门，秋露连忙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原以为飒雪不过是一个草包，可是现在携琴感觉到身边女子毫不用力就把自己拖着脚不点地地带了出来，不由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飒雪那张依然温婉柔和的脸庞。 携琴虽然是下人，但是因为安珑轩的宠爱，在床上伺候得好，也得了一些好处。 她开启了玄窍能够修炼，在这些下人之中根本无人能及，就是一般的侍从官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如果不是她并非安家族人，而是一个家生子，携琴觉得自己也能够成为七公子身边的侍从官。 携琴一直自视甚高，今天安珑轩派她来也是因为她有这种实力，如果飒雪不愿来，也能将飒雪强行带过来。 只是她根本没想到素来低调到窝囊的飒雪竟然比她实力更强！她根本就不知道飒雪是怎么到了她什么，又是如何拦截了她的示威一掌，更是稀里糊涂就被带出了安玟岫的院子。 不过，既然飒雪派人去真的只是请假，并没有搬来安玟岫压她的意思，携琴也就忍下了心中的疑惑和不满，万事只等公子见过飒雪以后再说吧。 想要跟她争，携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安珑轩住在公主府里，因为安宏西的死亡，公主府中也换上了素色的装扮。公主府此刻正是一片忙乱，虽然福昌公主身份高贵，安宏西的丧事并不在公主府举办，可是福昌公主毕竟还是安宏西的儿媳妇，而且是身份最高的那个儿媳妇，很多事情都需要她出面处理，一时间各种管 事仆妇在公主府中穿梭不停。 楚离月跟着携琴从角门走进了公主府。携琴抬着下巴，脸上带着一副“余有荣焉”的表情，一扫之前被楚离月压制的迷茫和沮丧，好像公主府的显赫又重新给了她充分的底气。 安珑轩作为福昌公主的嫡长子，居住在毗邻公主府主院的青云湖畔，远远望去，湖光树影掩映之中，一大片房屋美奂美轮，透着毫不掩饰的富贵气象。 携琴一路走来，路旁的丫鬟一个个都恭敬地向她问好，更是让她的下巴翘了老高。 在走进安珑轩居住的正房之前，携琴停住了脚步：“公子要见你，是抬举你，给你脸你就好好接着。不过，就算是公子抬举你，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自己的就不要想！” 楚离月淡淡看了她一眼，一个字也没有跟她说。 她的神识早已经看见房间中的情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青男子一身素服，正斜躺在榻上任由两个美貌丫鬟捶着腿，想必那就是安家七公子安珑轩。 他体内的玄力和一般修者相比算得上是旺盛，不过就连安玟岫都比他还要强上三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修者罢了。 而且从他体内玄力运转的速度和气息来看，他恐怕很少亲自上前杀敌，这样的成珠修者，一个楚家凝珠七转的子弟，只要上过战场的，就能轻易将他灭杀。 两个小丫鬟掀开华丽的纱帘，携琴袅袅婷婷地走了进去，盈盈下拜，娇声回禀：“公子，飒雪姐姐来了。” 安珑轩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他抬起手来比了一下：“叫她进来。” 楚离月面色淡定地走进了房间里。 地毯几乎能够淹没脚背，房间中的熏香散发着淡淡却隽永的气息，不管是墙上的字画还是桌上的摆件都不是凡品。多宝格上的古玩大都带着岁月的沧桑痕迹，看起来也都是非常昂贵的古董。 可是这一切，在楚离月眼里都不值一文。 她只是安静地走到了屋子中央，对着安珑轩微微点头：“见过七公子。” 携琴已经竖起了眉毛：“大胆，飒雪你竟敢如此无礼！” 侍从官虽然也是安家族人，但是在安珑轩面前，竟然敢不躬身行礼，真是太放肆了。看着面色沉静的楚离月，安珑轩眼中的兴趣明显增加了不少，他抬起手阻止了携琴的斥责，这让携琴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一分。以她对安珑轩的熟悉程度，自然看得出来，安珑轩这是真的对飒雪产生了兴趣 。 安珑轩坐直了身体，两个丫鬟连忙起身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携琴也恨恨地瞪了楚离月一眼，满眼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你就是四哥身边的侍从官飒雪？”安珑轩脸上带着骄矜自信，他出身高贵，从小就没有受过任何挫折，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有人给他善后，所以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忌惮的。 而他二十四岁就能够成珠，已经被安家和云上京无数权贵称为“天才”，安珑轩觉得自己有资格骄傲，有资格俯视他人。 “是。”楚离月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安珑轩站起身来，他身材修长，一身素白色的长袍更加显得他面容俊秀。看着在屋子中央静静站立的女人，安珑轩觉得今天他也许是发现了一件隐藏许久的宝物，别人都没有发现，唯独他能够发现的宝物 。 能够在他面前，在这个充斥着无数珍宝的房间里，仍然如此安静镇定的女人，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没见过几个。 就算是母亲那边的亲戚，那些什么表姐表妹，看见他的房间都不免流露出羡慕渴望的神色，他也往往十分大方地将她们看中的东西拱手相送，换来她们喜悦的笑容和无数的赞美。 安珑轩围着楚离月转了几圈，想弄清楚这个女人是真的不以为意，还是根本不知道他和他的房间中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楚离月身形笔直，目光淡然，任由安珑轩打量而一言不发。 “飒雪是吧，你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安珑轩终于在楚离月面前停住了脚步，用一根手指轻轻挠着自己的下巴，“你别跟着安玟岫了，过来跟我吧。” 楚离月就知道还是这种事情，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不合适。”安珑轩并没有因为她直接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呵呵笑了起来：“怎么不合适？你这样优秀的人才，跟着安玟岫不是埋没了吗？跟着我，我保证你接下来成功进入成珠境界，而且只要你表现好，我可以纳你为 妾，给你一个孩子，保你这辈子荣华富贵。” 楚离月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安珑轩一眼，淡淡地说道：“七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 这位更能自说自话，直接就要纳她为妾。哈哈，就连祁昱骁都不敢放出这种话吧？她真想让安宏南自己来听听，看看他这个侄孙有多了不起。 安珑轩勾起了嘴角，举起双手拍了拍，很快就有人走了出去。 楚离月的神识一直保持在周围数里之内，自然看得见那个人很快从院子角落的一个房间里拖出了一个少年，向着安珑轩所在的正房走了过来。 那个少年看起来刚刚十来岁，衣着破旧，面目却十分俊雅，眉目间更是带着倔强。他脸色苍白，极力挣扎，但是却抗不过安珑轩手下的力气，被硬拖着拖进了房间，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安珑轩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奋力从地毯上爬起来的少年：“飒雪，你回头看看那是谁？” 楚离月根本就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飒雪的亲弟弟，一个已经被测出上中资质的少年，本名安少睿，马上就要十二岁，今年冬天就能参加开窍大典了。她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色：“七公子这是想要用我弟弟来威胁我？” 第478章失火 面对楚离月的质问，安珑轩回之以一个充满自信淡定的微笑：“这怎么能叫威胁呢？明明是本公子看中了你们姐弟的资质，愿意提拔你们。这样的好事，安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呢。” 姐姐能够成为安七公子的妾室，以后生下儿女就能够成为嫡系子弟，得到最充足的资源和人脉，说不定还能成为未来的家主。 弟弟能够得到安七公子的提携，修炼有成之后成为安七公子的重要下属，姐弟二人内外相助，在安家就能占据一席之地。 这样的未来比跟着安玟岫这个没有任何前途、徒有虚名的主子要光明多了，安珑轩相信只要不是傻瓜都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当然，如果飒雪真的宁愿当一个傻瓜，他也会让飒雪知道，傻瓜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安少睿在他手里，飒雪就不会不听他的吩咐。 安珑轩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面容自信，怎么看都充满了上位者的高贵气息。 就在这时，安珑轩突然觉得全身发冷，所有的毛孔全都猛然张开，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就好像是有一次祁云国的春猎之中，他不慎落单，被一头四阶异兽盯上的感觉。 那是生死危机给人的恐怖压力！ 他猛然后退两步，手掌按在了腰间悬挂的一枚灵器上，随时准备催动这个护身灵器。 安珑轩抬起头来，在房间里四顾寻找，却没有找到那个给他带来危险感觉的来源。 只是当他的眼睛和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个女人目光相对时，才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沉静得可怕。 咚咚咚！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似乎要从他的胸腔里蹦出，全身的血液飞快地流动，头顶上的筋脉不停跳动——安珑轩愕然发现，这个侍从官的眼睛里蕴藏的正是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压力！ “安珑轩，我听说你想当安家家主？”楚离月轻轻地抬起头来，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一片在空中飞舞的羽毛。 可是传到了安珑轩耳中，却让他心中莫名地感到一股寒冷气流升起。 安珑轩一惊之后，立刻恼羞成怒。这个飒雪不过是一个凝珠修者，身份也不过是安家最偏远的族人，不管是修为还是出身，都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在天元帝国得到了那位天才少女的青眼，给了她一朵大日紫曜真火的话，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进到安珑轩的房间里一步。今天他对这个女人已经是额外优待了，结果这个女人居然不领情，还敢对他这么无礼！真的以为凭着这大日紫曜真火就能够一步登天了吗？能够把她拉拢过来固然最好，不能拉拢的话，等到这场事了之后 ，杀了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安珑轩冷笑了起来：“是又怎样？我总比你那个窝囊货主人要好得多！”他讽刺地看着楚离月，“难道你还想说，你能够影响家主继承人的选择？” 楚离月嘴角幅度极小地动了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修为平平，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不通庶务，根本不适合做一个世家家主。” 安珑轩勃然大怒：“你以为你是谁？家主的事情也轮到你指手划脚了？”他一抬手，吩咐手下道，“把安少睿的两条腿给我打断了，让他在床上躺上半年。” 他转头盯着楚离月冷笑：“识趣的话，乖乖听话，安少睿虽然错过今年的开窍大典，明年还能参加。否则的话，万一哪一天突然出点什么事儿，安少睿不幸夭折，也不是不可能。” 安少睿刚要反抗，就被身后的侍卫大手抓住了脖子按在了地上。 这个侍卫手脚利落，毫不犹豫，显然是安珑轩的心腹。听了安珑轩的吩咐，他立刻就将安少睿往地毯上一按，伸出比一般人更大的手掌向着安少睿的小腿捏去。 只看他那双手上突然放出金属般的光泽，就知道这个侍卫修炼的功法应该和手有关，这一捏之下安少睿的腿就立刻会骨折。 安珑轩带着万物皆在掌握的自信笑容看向楚离月，他就不信这个飒雪能狠下心来，能看着自己惟一的弟弟、整个家庭的希望被毁灭，也要坚持效忠安玟岫。 可是就在他满心从容自得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那个一直十分沉静的女子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 侍卫的大手马上就要落到拼命挣扎的安少睿腿上，他平凡的脸上带着几分杀气和兴奋，等待着这个少年惨厉的叫声响起。 可是，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有一只比他的手小了好几倍的白嫩纤手搭在了侍卫宽阔的肩膀上。 一股火热的洪流从纤手之中无声流入了侍卫体内，那种炽热滚烫的洪流在他的体内奔涌，像是一道炽烈的火线，将遇到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经脉、内脏、血肉、骨骼，直到最外层的肌肤毛发…… 噗的一声，侍卫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砰然绽放！ 而安少睿早已被那只雪白的手掌拖起来，带到了一旁。 安珑轩的嘴角猛烈地抽搐起来，这就是那位楚家家主的大日紫曜真火？果真是霸道无比！ 楚离月寸心要给安珑轩一个教训，所以火球在将侍卫焚烧成灰制后，并未熄灭，而是沿着地毯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其中向着安珑轩延伸过去的那条火线速度特别快，几乎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安珑轩的脚边。 幸亏安珑轩反应还算快捷，他顾不得自己的风度仪表，突然惊叫一声，飞身而起，一跃就跳到了门口冲了出去。 楚离月拉着已经呆了的安少睿，也跟着走出了房门。 屋子里的火焰已经开始向外喷涂火苗，对于楚离月来说，这几天受到的骚扰全都来自安珑轩，正是要给他一番教训，她根本就不收回大日紫曜真火，反而推动着火焰向着四周狂奔而去。 在大日紫曜真火面前，哪里有什么不能焚烧的东西？ 安珑轩的院子立刻就遭殃了，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楼台亭榭，全都被金红色的火舌吞吐之间化作了灰烬。 这个时侯，才有人发现了这边的情景，立刻开始敲锣狂叫“走水了”。 公主府里平时都准备有救火的水龙，更有一班下人专门负责灭火，这会儿反应很快，立刻推着水龙架着水车向着这边狂奔而来。 还有一些想要在安珑轩和公主面前表现自己的下人，更是直接提着各种装水的器具冲过来，英勇地扑到火场附近去灭火。可是他们刚将水泼出去，还未落到火苗上，就已经在空中被极度高温的火焰蒸发成了水气，不见了踪迹，根本不能起到一点作用，反倒是有几个急于表现的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被火苗烧焦了头发、燎破 了衣服。 水龙队冲过来，几条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射向熊熊燃烧的火焰。 可是让这些经常救火的下人震惊的是，这么多的水根本就无法接近火焰，就全部被蒸发，一点儿也落不到火焰上。 “这，这是……什么火？”水龙队的领头人从未见过这样高温的火焰，这样下去只有等到这些火自己熄灭了……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安珑轩站在一旁，火光将他阴沉的脸照耀得一片通红。 他沉沉地盯着自己的院子在火舌中逐渐消失，慢慢回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那个穿着侍从官服饰的少女。 她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还是那么一副模样！ 满脸沉静平淡，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大日紫曜真火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水龙都无法将其熄灭，可是既然她能够使用，显然就能够控制。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她的报复！ 安珑轩的目光中跳跃着金红色的火焰，整个火场都在他的双眸中重现。 一个旁支到几乎无人注意的族人，居然敢挑衅他的权威，居然就敢烧了他的院子。好得很，好得很！ “来人，将这两个纵火犯给我拿下！” 安珑轩一挥手，那些早已围在他身边的侍卫立刻就向着楚离月和安少睿扑了过来。 安少睿挣扎了一下，想要上前去挡在楚离月身前，却被楚离月的一只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推到了身后。 那只手虽然纤细，可是力量却巍然如山，完全无法抵御。 安少睿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他莫名地在这样不利的环境里产生了一种安全感，似乎只要这只手的主人在，一切都没有什么可怕。 这些侍卫不过是凝珠水准，在楚离月面前就像是幼儿一样，毫无威胁。 她就站在原地，只用一只手，甚至有时候只是用一根手指，连大日紫曜真火都没有用，就把五六十个侍卫全都打得在地上翻滚，无法起身。 安珑轩的脸都气得红了。 他手指在眉心一按，一册书卷就从他的眉心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本泛黄的古卷，书页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张，可是它一出现，整个空间就顿时凝重了几分。 安珑轩深吸了一口气，催动玄力，书册的封面无风自动，自己翻了起来，露出了写在扉页的字迹。 一道淡青色的光芒从书页上浮现出来，一个盘旋就指向了楚离月。 楚离月心中一动，感觉到这书页上的力量带着历史长河的沧桑感，而且似乎有一张神秘的力量蕴藏其中。如果她如今还是一个化珠修者，很可能这种力量真的会威胁到她的安全。 安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一勾，安珑轩手中的书册就凌空飞了起来，向着楚离月的手中落去。 “不可！”“住手！” 第479章玄珠古卷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想要阻止楚离月的动作。 可是，他们话音未落，那册书卷就已经落在了楚离月手中。 安珑轩又惊又怒，他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他的玄珠所化的书册，怎么会被别人一招手就飞走了？ 无法置信的安珑轩努力催动自己的玄力，想要将书册召回，可是他和书册之间的联系就像是被切断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 楚离月将书册托在手心，目光所及之处，书页顿时掀起。 “小心！”之前出声阻止楚离月的男子已经落在了她的身边，原来竟然是大长老安度远。 安度远的眼神中也带着震惊，同时还有几分焦急。 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将别人的玄珠具象夺走，任由玄珠主人百般催动也无法拿回。难道这才是藏珠修者的手段？ 不过，安度远还是出声提醒楚离月，让她不要贸然翻开书册，以免受伤。 他很清楚安珑轩的玄珠威力。 安珑轩幼年时候就测试出了上上资质，福昌公主身份高贵，早早就给他预定了未来的玄珠元魂。那是安家最珍贵的古卷元魂，这种古卷元魂就算是在传承了数千年的安家也不过只有寥寥三个。因为只有以千年留存的古卷为本，经过先祖们的数代温养，才能孕育出一个与之相对应的元魂，而这样的过程十分艰难，并非所有的古卷都能成功养育出元魂。有不少千年古卷，经过近百年温养，到最后 也不过是增加了几分灵性罢了。 福昌公主为安珑轩选定了一个能够增加攻击力、并且具有超强防御能力的古卷。 这册古卷只有十二页，但是每一页都蕴藏着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手段，而古卷的封面和封底则是两个巨大的防御阵法。 一般的化珠修者如果没有提防，都可能会死在这册古卷之下。 安度远可不想让楚离月受到这样的伤害，万一她一恼拂袖而去，接下来的事情可怎么处理？ 楚离月对着安度远微微一笑，抬起了另一只手，纤长的手指在书卷上空轻轻一拂，书页立刻像是被风吹过一样，按照顺序一一翻开。 安度远吓得向后退出老远，儒雅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紧张：“小心！” 红光、白光、绿光、紫光……各种颜色的光线从书页的缝隙中向外散发出来，一个恼怒的女声喝斥道：“找死！” 楚离月早就看到那个和安度远几乎是一前一后落在旁边的女人了。 安度远是直接落在了楚离月身边，而那个女人则是落在了安珑轩身边。她衣着华贵，发髻上插着凤钗，钗头上凤鸟的嘴里衔着三串华光熠熠的玄晶珠子，眉宇之间写满了久居人上的倨傲。 一看她和安珑轩相似的五官和气质，楚离月就猜到了她的身份。福昌公主，当今祁云国国君祁晋华的亲姑姑祁燕殊。祁燕殊是先帝的亲妹妹，太皇太后的唯一的女儿，年龄和祁晋华相去不远，被当成心肝肉儿一样疼爱着长大。太皇太后至今犹在，在朝中还很有影响， 所以福昌公主本身的地位十分尊崇。 就算是安家家主安宏南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福昌公主的修为不过是凝珠水准，不过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侍女，却是两个成珠六阶的高手。 自己儿子要干什么，福昌公主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不出面干涉而已。 这两天安珑轩对安玟岫的一个侍从官感兴趣的事情，福昌公主并没当回事。不管是那个侍从官真的事关重大，还是不过是安珑轩的一次游戏，都没有什么区别。 有她在，就没有人能够抢走安珑轩的家主之位，就算是安宏南的嫡长孙安钰衡都不行。 所以福昌公主觉得，那个从天元带回来一朵火焰的侍从官，其实并非无可取代，必须抢到手。 安玟岫那样的出身，就算是让他将这次功劳全部占了，他又能如何？ 人心向背这种东西，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安珑轩想要去做，想要去抢，福昌公主也不拦着。就算是猛兽凶禽，年幼时也要练习捕食，否则成年后根本无法独自生存。 哪怕是什么小玩意，只要安珑轩愿意去抢就去抢呗。能抢到手，就是他的本事。 在福昌公主心里，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什么难度，也不值得太过关注。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安珑轩青云湖滨竟然被烧成了一片焦土！ 幸亏安珑轩没有受伤，否则这个胆大妄为的侍从官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福昌公主目光锐利，冷冷地望向那边手中托着书册的女人：“好大的胆子！”不但敢烧了青云湖滨，而且还敢抢轩儿的玄珠古卷，真是不知死活。 她已经注意到安度远似乎对于这个侍从官特别关注，但是这个侍从官是自己找死，仗着一点小手段就敢打开这册千年古卷，就等着被书页里的光辉灭杀吧！ 五颜六色的光线从书页的缝隙中射出来，眼看就要落到了楚离月身上，但是就在这个时侯，楚离月空着的手轻轻一举，那些光线就突然瓦解消失了。这册古卷确实是带给了楚离月一些危机感，但是它的主人安珑轩的实力和楚离月相差却太远了，在楚离月长鲸吸海一般的海潮清音功法面前，根本就连争一争的机会就没有，直接被楚离月釜底抽薪，将所 有支撑古卷发挥作用的玄气一吸而空，古卷将要发出的攻击自然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安度远只感觉到身边的玄气突然急剧减少，悉数流到了楚离月的方向，周围数里方圆，玄气都无比稀薄。他悚然一惊，看着一下子吸收了这么多玄气却没有任何变化的楚离月，心中暗暗惊惧。 看到这个侍从官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能够威胁到化珠修者的古卷光线消灭，福昌公主的瞳孔猛然一缩：“你是谁？” 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是一个侍从官！ 这个时侯，安度远之前对于这个女人的重视和关注，就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大日紫曜真火了。 楚离月看了福昌公主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一扫而过。 福昌公主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慌，随即大怒。就算是摄政王祁昱骁，也不曾这样对她，这个女人怎么敢用看一棵树一块石头的眼神看她，怎么敢忽视她的问题？ 安度远看着福昌公主的表情，心中不由叹息。 这位公主殿下已经被惯坏了，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根本不是皇权所能束缚的。 他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殿下，家主让我来接飒雪过去，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福昌公主咬了咬牙，才没有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安度远这个人，才是安家这个庞然大物正常良好运转的关键，就算是将来安珑轩当上了家主，也少不了安度远的辅佐。何况现在安珑轩距离安家家主的位置还有几步呢？福昌公主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得罪在安家影响极大的大长老安度远，也只能收敛了怒意，淡淡地说道：“大长老，你看这一片废墟焦土，轩儿今夜难道就 要睡在露天里吗？” 安度远肃容道：“我自然会安排人来处理此事，请公主放心。” 福昌公主哼了一声，冷冷地看了楚离月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安珑轩站在一边，目光闪烁，不停地看着楚离月。 楚离月看了他一眼，一抬手就将那册已经变得暗淡的古卷丢了回去。 古卷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安珑轩的眉心，不过这册古卷已经被楚离月将所有用途全都激发了一遍，以后又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重新温养，让它吸收足够的玄力才能再次使用了。 安珑轩十分心疼，可是又不敢再说什么。 他又不是傻瓜，自然也看出来楚离月的实力绝对不是一个侍从官所应该具有的，而且安度远在她面前都不敢多嘴，可以看出来她来历非凡。 这样的人，他却狠狠得罪了…… 看着楚离月跟着安度远带着安少睿离去的背影，安珑轩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从他心底升起，这种感觉他很少体会。 只有一次，他小时候被母亲带着去参见摄政王殿下的时候，在那个不怒而威的男人面前，明明那个男人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里看了他一眼，他就觉得心中有一种特别慌的感觉。 后来他明白了，那就是一种弱者在强者面前的敏感，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所以用这种感觉来提醒自己谨慎小心，千万不要招惹对方。 这么多年了，他只在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了第二次。 可是为什么当初这个侍从官进到他的房间内时，他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他看着那个女人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凝珠修者而已，才会对她放松了警惕。 福昌公主看他神思不属，心中十分怜惜，对于刚才那个女人就更加不满了。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轩儿请她来都是有意招揽，就算是她不愿意也犯不着纵火行凶啊！看看把她的轩儿给吓成什么了！ 别说安珑轩了，就是她看见这冲天的火焰，看见无数条水龙根本无济于事的时候，心中不也是一片忐忑吗？福昌公主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轩儿，她不识抬举就算了，我们也不是非她不可。她胆敢烧了你的青云湖滨，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侍从官，娘都要让她付出代价。” 第480章风波园，祁昱骁 “娘，这个飒雪……有问题……”安珑轩皱着眉头看着前方消失的背影。 能够把别人的玄珠化成的武器直接抢夺走，这种手段他从未听闻。 而那册古卷的威力，他自己心里清楚，其实现在以他的实力，能够使用的也不过是封面、扉页和第一页而已，后面的十来页根本都驾驭不了。 可是玄珠古卷落到那个飒雪的手中，不但完全催发，而且那些威力巨大的光线对她还根本不起作用。 这样的手段骇人听闻，怎么可能是一个侍从官？安玟岫的实力连她的一根手指都不如，怎么可能成为她的主人？ 看看安度远在她面前的谨慎小心，安珑轩怎么会猜不出来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安玟岫的侍从官？ 福昌公主不是看不出来这个飒雪身上的问题，她拥有比安珑轩更加得力的情报网络，现在甚至已经大致猜出来了这个飒雪的真正身份。 “这位应该就是大日紫曜真火的真正主人，天元楚家的那位少女家主。”福昌公主声音低沉，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那个弧度好像是用最标准的模子铸印出来的一般，没有一丝感情。安珑轩一惊，但是立刻就觉得福昌公主推测的有道理。毕竟大日紫曜真火这种恐怖的玄珠元魂，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使用的。之前安家放出的风声是说，安玟岫的侍从官飒雪偶然得到了楚家家主的青睐， 所以赠送给她一朵大日紫曜真火，让她帮助安家。 现在想来，这样的凶物又怎么是一个凝珠修为的侍从官能够从容驾驭的？ 所以从开始飒雪就是被楚家家主冒名顶替了，以这个身份不露痕迹地进入了祁云国，来到了云上京，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安家，在那个暗族不曾发现的时候突然发难，才会取得了这样的成效。 “娘，如果是这样，我今天得罪了她，会不会有什么……”安珑轩这才明白了之前自己的心悸和不安是因为什么，楚家家主据说是一个天才卓绝的少女，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是化珠高手了。 难怪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她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福昌公主看着儿子脸上的忐忑，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轩儿放心，不知者不罪。你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她换了一个话题：“你这里修整一番，最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先换个地方住吧。”福昌公主想了想说道，“晴空楼还空着，娘让人打扫干净，你就在那边先住一段时日。这青云湖滨的房子也有十几年了，正 好拆了重盖，到时候按照轩儿的心意，你自己想怎么盖就怎么盖，怎么样？” 安珑轩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在这里建一个木屐长廊，通上九曲回廊一直到青云湖心，湖心建一个大平台，周围都是各色莲花，夏夜在平台上喝酒听歌看舞，一定很舒服。” 福昌公主笑了起来：“听起来很不错，到时候记得给娘下一个帖子。” 母子二人一边笑一边说一边走出了这堆废墟。 等到安珑轩在下人的簇拥下去了晴空楼，福昌公主方才还言笑晏晏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备车，本宫要去风波园。” 她身后的中年侍女立刻躬身退出安排去了。公主专用的赤羽朱轮青帐飞车很快就降落在了福昌公主的院子里，福昌公主带着两个侍女坐上了飞车，八个宫女前后簇拥着飞车，两个装载着侍卫的飞车一前一后保护着，一行人飞离了公主府，向着西南 方向而去。 飞车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跨越无数距离，来到了一处山林面前。 山林中树木茂密，隐隐还能听见兽吼之声。 飞车毫不停留，继续向前。 在空中偶尔还能遇到一些小型飞舟，飞舟上站立着数位全副武装的士兵，不过他们看见福昌公主的飞车，都十分熟稔地隔空行礼，并未阻止。 福昌公主一行人直入山林中心，来到了一处山谷上空，才开始缓缓降落。 飞车一落地，一队侍卫已经迎了上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面色平静，可是身上的悍勇气息却掩饰不住。 “公主殿下，王爷在湖边钓鱼，请您过去相见。”为首的侍卫上前行礼说道。 福昌公主毫不讶异，以摄政王的修为，自然早就在她们还未到达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 她点了点头，跟在侍卫身后，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向着镜湖走去。 摄政王祁昱骁，她的哥哥，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是一直对她十分疼爱。两人年纪相差数十岁，说起来是兄妹，其实更多的像是父女一般。 今天遇到楚离月这样的高手，被楚离月如此无礼对待，福昌公主心中愠怒，但是却无能为力，也只有来找自己的哥哥撑腰了。 摄政王在当初她的侄子成年大婚之后，很快就交还了权力，自己退隐到了这处风波园中，摆出了一副归隐田园、远离争斗的姿态。当时很多人以为摄政王不过是以退为进，明面上退出权力中心，实际上则在背后给小皇帝制造麻烦，让小皇帝尝尝苦头。等到小皇帝被一堆麻烦淹没无法收场的时候，就必须三顾茅庐将摄政王亲自请回来 ，摄政王手中的权柄就会更加牢固。 可是事实让这些人十分惊讶。 摄政王真的就这样走了，他不但没有给小皇帝找麻烦，反而将自己的一些得力手下都送给小皇帝使用。 而且小皇帝还真的用了！ 这十几年来，朝堂稳定，政治清明，这对叔侄之间也表现得互相亲爱，四时八节互相问候，好像真的是一片和睦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摄政王这十几年深居简出，南祁国也不会忘记他的存在。 就算是没有了皇权，祁昱骁依然是祁云国的第一高手，有了什么事情都要他出面镇压。 譬如之前天元横空出世的战神楚辂，修为高，实力强，带领大兵将北漠大军打得落花流水，阵前还将北漠国师斩于马下，一时间声威赫赫。 而每十年一度的飞雷山四国大会中，能够代表南祁参加的，只有祁昱骁一人。 天元帝国那位战神楚辂，就像是划过天空的流星，虽然光辉灿烂令世人目眩，可是却很快陨落消失。 而南祁的摄政王大人，却历经了几届飞雷山大会都依然傲立不倒。 福昌公主脸上的笑意虽然仍是淡淡的，但是却真切了不少。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对她和侄儿，乃至母后，都一直那么真心关爱，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幸运呢？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镜湖边上的身影。 和每次福昌公主来这里看到的一样，祁昱骁面前的鱼竿漂浮在空中，根本没有人抓着，但是却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鱼竿在湖心处上空漂浮着，垂在下方的鱼钩想必也还是直的，而且没有任何鱼饵。 福昌公主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那个背影身后，看见了他身边的鱼篓里已经放了两条手臂长短的大鱼，不由惊喜道：“哥哥已经钓了两条啦，这镜湖鲤鱼味道好得很，今日我可不走了！” 说着，福昌公主就坐到了一旁，双脚垂在了岸边，像是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一样晃了晃腿，歪着头看身边的男人。 祁昱骁笑了。 他也歪着头看福昌公主：“福昌你又来抢我的鱼吃？你是不是在京城就已经猜到了我今天收获不错，所以赶快跑过来了？” 祁昱骁穿着一身非常平常的家居服，银灰色的圆领常服上绣着一片片竹叶，看起来和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区别。 可是只要看到他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再也没有人会觉得他和别人没有区别。 恰恰相反，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祁昱骁今年已经七十一岁，可是看他的外表却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 他的眉毛很浓，鼻子很高，没有蓄须，神情很坚定，看起来像是一个百战老兵。 可是他的眼睛却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眼珠微微泛着绿色，像是上好的绿宝石，熠熠生辉。 福昌公主知道，当祁昱骁情绪激烈的时候，这双眼睛就会变成碧绿的颜色，让人看了就满心恐怖，几乎以为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这也是当初祁昱骁为什么会被众人排斥，被他的父亲冷落的主要原因。 但是后来，正是这双眼睛，成为了祁昱骁最可怕的武器。 福昌公主也曾经害怕过这双眼睛，但是随着年龄长大，随着她为人父母，也开始感受到了之前祁昱骁对于她的关切有多么可贵，所以现在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她再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十分亲切。 就在福昌公主笑着准备说话的时候，浮在湖心上空的鱼竿猛然一动，祁昱骁转头望去，眼中碧色一闪，鱼竿已经脱水而出！ 在鱼钩上，竟然又挂着一条镜湖大鲤鱼！ 祁昱骁目光盯着鱼竿，鱼竿就像是被人用手抓着一样，缓缓地飘到了岸边，飞到了鱼篓上空。 啪嗒一声，那条比前两条更大的鲤鱼一下子从鱼钩上滑落，落到了鱼篓中。 它奋力挣扎着，雪白的鱼肚子在鱼篓中不停闪动，可是鱼篓太深，它的所有努力都徒劳无功。 福昌公主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哥哥，今天我遇到了一条大鱼……”她向着祁昱骁靠了靠，低声说道。祁昱骁的目光随着鱼竿一直漂浮到了湖心上空，随口笑道：“你那里也有大鱼？” 第481章她的眼里当然有我 祁昱骁并没有回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大到让你都坐不住，亲自跑来找我的鱼？” 福昌公主虽然有些骄纵，不过总算是被他教过几年，遇事并不是太沉不住气，怎么今天居然这么直接，连个圈子都没绕，直接就说出了来意？ 他的目光并未收回，而是继续扫向湖中，仿佛透过湖水看见了什么东西，眼睛微微眯起。 漂浮在空中的鱼竿猛地向下降落，细细的鱼钩原本就是一根针而已，这会儿却如同一柄利剑向下刺去。 平静的水面突然被划开，两边的水浪向着上空喷涌而出，鱼钩所及之处竟然露出了一条数丈方圆的大洞。 一条巨大的银色鲤鱼一跃而起，尾巴甩动洒落一片水珠，从已经变成一片空白的大洞中跳到了空中。 鱼钩快捷如电，从银色鲤鱼的嘴巴里刺入，然后就向着岸边飞了过来。 祁昱骁碧眸闪动，轻声笑道：“比这条鱼还大吗？”随着他的笑声，鱼竿悬挂着这条抵得上之前两条鱼的银色鲤鱼飞到了鱼篓上空，将鲤鱼丢入了鱼篓中。 福昌公主冷哼了一声，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在这个哥哥面前，她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来。 因为祁昱骁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当然是大鱼。”她低声说道，“天元楚家那位少女家主，据说已经是化珠修为，难道还不够大？” 祁昱骁浓黑的眉毛挑了挑，终于侧头看向福昌公主：“怎么，楚辂的女儿楚离月已经到了？” 福昌公主看着他平静的神色，不由有些惊讶：“哥哥，你怎么……”怎么一点也不奇怪，仿佛他早就知道一样？ 祁昱骁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她也该来了。” 福昌公主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祁昱骁的脸色。 祁昱骁却已经再次用目光驱使着鱼竿飞了起来，继续去钓鱼去了。 过了一会儿，福昌公主突然笑了起来：“哥哥今天钓了这么多大鱼，我可是有口福了。” 既然祁昱骁早就有了准备，早知道楚离月会来，那么这一切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在福昌公主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祁昱骁处理不好的。 不过她还是有几分不甘，还是补了一句：“那个丫头嚣张得很，目中无人，在我面前根本都不用眼角看我一眼，真是气死我了。” 祁昱骁没有转头，淡淡笑道：“她有这个资格，不是嘛？” 福昌公主一下子噎住了。 她真的很不想承认这句话。可是在祁昱骁面前，她又不得不承认。 祁昱骁为什么能够从摄政王的位置上全身而退，甚至退隐田园之后在祁云国的官场上仍然具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有多少官员当初弹劾祁昱骁，说他狼子野心、擅权专横、心存不轨？ 又有多少人试图将他推翻？ 可是祁昱骁就是这样统治了这个国家数十年，最后还将手中的权柄奉还给新帝，自己施施然离开。 然而，到现在新帝已经成了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羽翼已丰，却仍然不敢对祁昱骁有任何动作。 难道仅仅是叔侄亲情？ 福昌公主心中清楚得很，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祁昱骁个人武力太高，整个祁云国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修者。 外界传言，祁昱骁是成珠八阶，可是福昌公主心中猜测，祁昱骁恐怕早就进入化珠境界了。 就算是皇宫那些供奉加起来，也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她的皇帝侄儿才会到现在仍旧维持着和祁昱骁这个叔叔的亲密关系，看起来就像是平民家中的亲叔侄一样。 否则单凭当初祁昱骁在祁云国实际掌权者的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的事实，哪一个皇帝也不可能容得下他平安终老。 既然祁昱骁能够以自己的实力傲视整个祁云国皇权，那么和他同样是化珠修为的楚离月又为什么不能傲视她这一个小小的公主呢？ 福昌公主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楚离月不但对她无礼，而且还放火烧了她的宝贝儿子安珑轩的青云湖滨，差点危及安珑轩的安全，她怎么能接受！ “可是这里是祁云国！不是她们天元！”福昌公主恨恨说道，“她凭什么在我们这里耀武扬威！” 她很想说一句“楚离月有没有把哥哥放在眼里”，可是又觉得这样直白的话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又咽了下去。 可是祁昱骁却自己说道：“你是觉得，她眼里没有我吗？” 他目光中闪过绿光，鱼钩再次劈开水面，钓上了一条鲤鱼。 鲤鱼落入了鱼篓中，无力地挣扎了两下。 “她眼里当然有我。”祁昱骁伸手接住了鱼竿，慢慢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提起了鱼篓，像一个普通钓叟一样沿着湖边向前走去。 福昌公主有些不解，她也站起身来跟在祁昱骁身后，不明白祁昱骁是怎么做出的这个判断。 祁昱骁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她这次来祁云国就是为了你们安家的那些破事？”他刚硬的脸上露出一缕嘲讽的表情，“你们安家有那么大脸面，将一个化珠修为的世家家主请来为你们安家处理内务？” 福昌公主有些茫然：“难道不是吗？”不是说安玟岫和楚离月在海宁州有过一点交情，所以才专程去天元拜见，请她来帮忙的吗？安玟岫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小姑娘喜欢他对他有好感也是很正常的，所以给安玟岫面子扮成了侍从官来到安家， 这也是年轻人喜欢的做事方式。 如果不是的话，楚离月来这里干什么？ 祁昱骁不急不忙地向前走着，并没有回头看福昌公主，但是却对她的表情和想法十分了解：“她来祁云国，恐怕有大半是因为我吧。” 当初在飞雷山发生的事情，如果楚辂的女儿是一个庸才，到现在大概就已经湮没无闻，再也没有人关心了。 可是偏偏楚辂这个年轻人不但自己资质不错，年纪轻轻就达到了成珠八阶的修为，而且连独生女儿都这么优秀，居然短短几年时间就从凝珠修者变成了化珠修者。 虽然人在祁云国，但是祁昱骁在天元设下的情报线路却十分通畅，这些年来天元发生的事情很多，可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却都和楚离月有关系。 祁昱骁几乎是看着楚离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楚离月既然能够在逆境之中大反转，不但没有被楚辙打压弄死，反而反手将楚辙一家镇压，最后居然以女子之身成为了天元四大世家之一的楚家家主，就绝对不是一个平庸的女子，更不是一个只知道修炼 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当他接到消息，得知楚离月亲自将亲叔叔楚辙在楚辂夫妻的坟前活剐血祭之后，就知道楚离月终有一天会来到他的面前。 只是没有想到，楚离月前几天还在斜云山中举办化珠大典，今天却已经出现在了安家。 她的低调到来，与其说是为了不惊动安家的暗族，不如说是为了不惊动他祁昱骁吧？ 福昌公主睁大了眼睛：“哥哥，你说什么？你说楚离月可能是为了你而来？” 她有些不太明白，可是从祁昱骁平淡的语气中，她听不出来这种说法是好还是坏，只能发出疑问。 祁昱骁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只是语气平常地说道：“你不要冒犯她，她比你想象得更可怕。” 楚离月不肯看福昌一眼，倒还是件好事。 要是她真的盯着福昌看，祁昱骁倒是要担心了。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般人的一点小冒犯，都犯不上出手了。 可是如果原本根本没有看到眼里的小人物却不停地跳出来找事，那就是顺手抹杀的事情。 至于小人物和大人物的去别，不在于身份，只在于实力。 就算是皇帝或者公主，只要修为低下不值一提，就都是小人物，和街道上奔波劳碌的普通平民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杀了什么公主，祁昱骁相信，以他对楚离月的观察，楚离月也不会在意。 福昌公主听了祁昱骁的话，嘴巴不由噘了起来。 她过来是想让祁昱骁给她撑腰的，可不是听祁昱骁说，让她避着楚离月的。 祁昱骁走在她前面，却将她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我听说你母亲这些日子胃口不好，每日饮食都很少，你不如入宫住上几日，陪陪她说话。” 祁昱骁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派人将你母亲接来风波园住上几天，这里风景秀美，正是避暑的好去处。明日你带着轩儿一起过来，陪着你母亲说说话，她情绪好一些，也就有了胃口。” 福昌公主噘着嘴巴，知道祁昱骁是用这种办法让她避开楚离月，不要和楚离月发生冲突。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祁昱骁是为了她好，她还是能分出来的。 再说了，轩儿能够跟在这个舅舅跟前多学点东西，也是好事。 福昌公主陪着祁昱骁吃了饭，就告辞而去，乘着自己的飞车返回了公主府中。 一回到公主府，福昌公主就首先询问侍女，得知安珑轩今天在晴空楼修炼，并没有出去，更没有和楚离月发生冲突，才放下心来。 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淡高贵的表情，在祁昱骁面前那种撒娇的模样早就收敛了起来。这个时侯的福昌公主，就是每个上层贵族都十分熟悉的冷淡贵妇的模样。而这个时侯的楚离月，正看着面前的清辉瞠目结舌：“安珑轩想要求娶我？他疯了吗？” 第482章若能娶她为妻 楚离月实在是太震惊了，凤目都变得圆圆的，像一只小猫一样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清辉。 清辉的俊脸上逸出一个带着调侃的笑容：“你现在可是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 楚离月不会质疑清辉的消息来源。凭着清辉的修为，只要将神识散开，整个云上京都在他的感知之内。而以他的暗影身法，潜行到谁身边都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这种做法对于一个帝君来说，太掉身份，所以一般情况他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散开神识提高警惕，不太会去潜行对付这些小蝼蚁而已。 想必是清辉在神识之中听到了看到了安珑轩和什么人商议这件事情，所以才会现身告诉楚离月。看清辉的样子，连吃醋都没有，根本就是把安珑轩当成一个笑话来看的。 是啊，安珑轩想要求娶楚离月，可不是一个笑话吗？ 这个时侯，他面前的正是他的父亲、福昌公主的驸马、安宏南的亲侄儿安慎远。 安慎远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不过容貌俊美，神采飞扬，看起来就像是安珑轩的哥哥，根本不像是安珑轩的父亲。 他具有安家数千年书香熏陶出来的文雅秀美，但同时更具有一种年轻人才有的热烈单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让他拥有了一种独特的气质。安慎远正用这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安珑轩：“轩儿，我虽然不太知道族中的事务，但是也听你母亲说了，这个楚家主已经订婚了，你还是另外选择合适的淑女吧。我们安家子弟，岂能做出插足别人婚姻的事情 ？” 他的语气柔和却坚定，虽然没有父亲的威严，却有着一种让人很容易产生共鸣的亲和力。 安珑轩却不以为然：“爹，你当初和娘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你都忘了吗？” 安慎远笑了，眼睛微微弯起，虽然被儿子反驳，却没有什么窘态，而是笑着用手中的折扇敲了安珑轩的额头一下：“你这小子，现在都敢跟我顶嘴了！” 安慎远当初和福昌公主是一见钟情，可是两人都已经有了婚约，结果就是两个人实在情不自禁，联手退了双方的婚约，由摄政王亲自赐婚，终于结成了眷属。 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们两个的笑话。 不少人觉得，福昌公主性格骄纵，安慎远为人单纯，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在褪去了最初的甜蜜热烈之后，说不定就会相看两相厌，成为一对怨偶。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对夫妻生了一儿一女，却从未听说两人闹过什么龃龉。安慎远依旧像过去一样，不关注庶务，只沉浸在自己的诗歌世界里；福昌公主依旧骄纵高傲，但却将公主府管理得井井有 条，儿女都十分出色。 倒是让很多人大为惊讶。 而安慎远不知道有多少次跟儿子女儿提起过他和妻子之间的相识相知相恋相守，现在竟然被安珑轩当成了论据来反驳安慎远的劝阻了。安慎远笑了之后，才正色说道：“轩儿，你这却不能和我们当时相比。我和你娘是一见钟情，互生情愫，心意相通，决定这辈子厮守在一起。可是你对楚家那位家主只是单方面的好感，不，甚至不是好感， 只是觉得她实力高强，身份高贵，所以能够给你带来很多好处。为此去破坏他人的婚姻乃至幸福，实在不可取。”安珑轩却是对安慎远的性格十分了解，于是抗声而言：“爹也太小看我了，我难道就不能对她一见钟情？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她那个未婚夫一定会给她带来幸福？是，我听说了，他是一位帝君，修为深不 可测，不是我能比的。但是就是因为这个，楚离月在他面前能抬起头挺直腰说话做事吗？可是如果是我，一定会宠着她让着她，让她每天都开心，像娘那样！” “胡说什么！”不等安慎远反驳，福昌公主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她沉着脸走了进来，两个侍女服侍着福昌公主脱下了外出的袍子，露出了她丰腴的身段，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福昌公主原本只是来看看儿子，到了晴空楼才知道丈夫也在，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却听到儿子这番话，不由怒火勃发。 安珑轩不怕父亲，可是对于这个母亲却有几分畏惧，连忙站起身来问候：“娘，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原本想找你商量的。” 他们家里的事情，大半都是福昌公主做主，安珑轩从被火烧了院子的惊恐愤怒中醒过来之后，反而对那个始终淡定得不像话的假飒雪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在他的记忆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女人能够在他母亲面前占据上风的，就算是安家家主夫人以及皇家的各种女眷，见到福昌公主都是十分客气忌惮，只有这个名义上是一个小小侍从官的楚家家主，见到他的 母亲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倒是福昌公主虽然怒火滔天，最后还不得不妥协退让。这让安珑轩感到十分新奇，对于楚离月产生了一些好奇，想知道楚离月到底有什么倚仗，敢这么对待福昌公主。 安珑轩就让人找来了楚离月的资料来看。 楚离月自从上了天香榜之后，就成了各国势力注意的一个目标。而随着她以十几岁少女的身份成为楚家家主之后，更是成为大陆各方势力重点观察的对象。 所以安家收集的楚离月的资料也不少，虽然其中太过隐秘的并不多，但是楚离月做过的各种事情却基本上都已经记在其中。 安珑轩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才看完了楚离月的资料。 楚离月的身世遭遇真是离奇之极，而她现在的实力地位又确实令人震惊。 安珑轩看到楚离月如今竟然已经是化珠修为，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楚家家主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峰。 一个念头突然从他心中冒了出来：如果能够娶这样的女子为妻，恐怕不仅安家要落入自己手中，甚至这个祁云国，他都能够执掌一半吧？他的摄政王舅舅不就是凭着个人实力硬生生将祁云国捏在手中的吗？他如果能够娶到一个足以和舅舅分庭抗礼的妻子，不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如果能在楚离月的帮助下提高自己的修为，也成为化珠修者… …想到这些美好的远景，安珑轩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想要去和母亲谈谈这个计划，可是福昌公主身边的侍女却说公主乘着飞车出去了。不过，安慎远正好从灵前出来，听说儿子有事，就亲自过来晴空楼 看他，害怕儿子是因为今天的遭遇而受到了惊吓。 昨日父亲去世，今日青云湖滨被烧，事情全都赶到了一起。 安珑轩知道，这个家虽然母亲做主，但是母亲对于父亲却十分怜爱，如果能够说动父亲为自己说话，母亲答应的机会就会大很多，所以才有了他努力说服安慎远、被清辉听到的一幕。 福昌公主只听见安珑轩振振有词，用她和安慎远的过去当成证据，想要娶楚离月为妻。她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 以楚离月的修为和性格，安珑轩如果真的娶了她，这辈子只能被吃得死死的。 一想到以后自己的儿子要被这么一个女人管束一辈子，什么都要听这个女人的，福昌公主就满心不悦。 福昌公主脸上怒色不息：“这样一个不懂礼数、凶残可怕的女人，娶回家里来做什么？哪天她一不高兴，整个家都要被她烧光了，那还罢了，说不定连人都要被她打死！” 她斜睨着安珑轩：“就你房里那些莺莺燕燕，被她一巴掌一个都得烧成灰烬，你舍得吗？” 安珑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不了我就把她们打发出去嘛。给点钱，给她们找个人家，让她们有个归宿，以后不招惹这些就行了。” 什么轻什么重，他总还是分得清的。 听了安珑轩的话，福昌公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闷闷的重重的，让人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连好脸色都没给过他的女人，儿子都开始计划遣散姬妾了！这要是真的娶回来，还不是要把这个女人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啊？ 福昌公主沉着脸说道：“不行！”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了想要说什么的安慎远，让安慎远苦笑着举起手表示投降坐了回去。 “收拾东西，跟我去风波园住几日吧。”不等安珑轩反对，福昌公主已经宣布，“舅舅说了，将你外祖母从宫中接出来到风波园避暑，让我们都过去陪着你外祖母说说话。” 听见这是祁昱骁的意思，安珑轩才闭上了嘴巴。“你外祖母这些日子胃口不好，恐怕是苦夏，到了风波园，暑气消减，可能会好一些。你和妹妹都一起过去，好好哄着外祖母开心，知道吗？”福昌公主叮嘱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千万不能跟外祖母讲 ，记住了没有？” 安珑轩撇了撇嘴，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可是他知道母亲的性子，这些话她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容许别人违拗，现在反驳只有被训斥的份儿，所以安珑轩也就闭嘴不语了。 福昌公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安珑轩心里不服气，恐怕还有其他手段，于是沉声强调：“轩儿，你不要再对那个女人有什么想法！她来到安家，说不定是不怀好意，你别上了当！” 安珑轩忍不住说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来帮安家的！”明明是人家救了安家，怎么能说人家不怀好意？福昌公主哼了一声：“是吗？不是她害死了你祖父吗？” 第483章自以为是 福昌公主说是楚离月害死了安珑轩的祖父，安慎远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而福昌公主自己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回头看向安慎远。安慎远素来轻松愉悦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一直以来都十分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暗沉起来。 福昌公主立刻走过去，在安慎远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歉：“夫君不要生气，是妾身口无遮拦，下次绝对不会了。” 安珑轩挑了挑眉毛，起身走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他也见到不止一次了，平时骄纵蛮横的母亲一看见父亲生气，立刻就会变成温顺的小羊羔，做小伏低去哄父亲。所以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还真的不好说。晴空楼中发生的一切都被清辉和楚离月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因为晴空楼长期无人居住没有设置隔离阵法，还是因为福昌公主他们一家三口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谈话可能被人发现，总之他们的心情和表 情一样毫无掩饰地陈列在了楚离月面前。 看到福昌公主居然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说到是楚离月害死了安宏西的时候，清辉和楚离月不由对视一眼。 这样的想法还真是令人诧异啊。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认为，是那个暗族害死了真正的安宏西，而楚离月这样是为安慎远一家人报了仇吗？ 可是福昌公主居然说是楚离月害死了安珑轩的祖父，那就是说他们到现在还是认为那个暗族寄居的安宏西才是他们的亲人？ 楚离月想起了当初的王鹤龄，是不是这个暗族也是从安宏西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他的肉身，所以到最后安慎远、安珑轩都算是他的子孙？就像楚离月认为如今身为暗族的程夫人是她的母亲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从开始安慎远一家人就知道安宏西是一个暗族？ 福昌公主已经将安慎远哄得脸色缓和了许多。安慎远小声说道：“你说话还需谨慎一些。” 福昌公主连连点头：“妾身知道了。”她话锋一转，“哥哥让我带着轩儿过去风波园住上几日……” 安慎远摆了摆手道：“这个却是不太合适。父亲刚刚去世，轩儿是嫡长孙，热销期间，形销骨立才对，怎么能够跑去避暑享受？若不是今日家中失火，此刻他就应该在父亲灵前守灵待客。” 福昌公主有些不太乐意：“难道还要妾身也去给他守灵不成？” 她当然知道安宏西刚刚去世，她作为儿媳、安珑轩作为嫡长孙不应该离开安家去风波园，但是既然哥哥这么说了，她又为何不敢走？有哥哥这句话，谁敢跟她较真？ 安慎远无奈叹息，伸手给福昌公主拢了拢鬓发：“福昌，你就算是装也要装个样子出来呀，否则别人会怎么想？” 楚离月和清辉并肩坐在一起，他们两个自然是不会犯和安慎远一家同样的错误，暗影领域之下，就算是祁昱骁也不可能察觉他们的存在。而他们两个却能像看电影一样，看着安慎远夫妻的倾情演出。 【看起来，安慎远和福昌公主对于这个去世的安宏西都不是很在乎啊。】楚离月原以为就像程夫人是楚离月的生母一样，那个寄居在安宏西身上的暗族才是安慎远的生父，可是现在看起来又不像是这样。 福昌公主根本不乐意去守灵，安慎远竟然也不责备她，只是让她装个样子别被别人议论。 可是福昌公主刚才还在说，楚离月杀了安珑轩的祖父呢，仿佛对此还比较介意。 福昌公主哼了一声说道：“哥哥叫我带着轩儿去风波园陪母亲，谁敢说一句不对？我看就是你们安家家主，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安慎远叹了口气：“福昌，你要知道，忠孝乃是人伦大道，你身为皇家贵女，尤其应当以身作则。若你能带头不孝，其他人就可能由此视忠孝为无物，作出不忠之事。礼崩乐坏，首当其冲者，就是皇室啊。 ” 福昌公主觉得安慎远说得有道理，可是还是不甘不愿地说道：“哥哥叫我们去的。” 安慎远苦笑：“祁云国有几个摄政王？”也就只有祁昱骁能够如此无视礼法，任意妄为。明知道安宏西刚刚去世，就叫福昌公主母子去风波园居住。 可是祁昱骁有这个资格，他们却没有。包括福昌公主，也没有这个资格。祁昱骁能够以摄政王之名统治祁云国数十年，也能够随手一扔把皇权像是抹布一样扔给侄儿祁兰城，这期间有多少人攻击他、刺杀他、反抗他？可是那些人都死了，祁昱骁还活得好好的，逍遥自在，就算 是皇帝都不敢冒犯他。 为什么？因为祁昱骁本人有这个能耐！因为祁云国内没有哪个修者能够与他抗衡！ 而他们有什么？福昌公主就算是祁昱骁比较宠爱的妹妹，也不是祁昱骁本人。他和安珑轩就更远了。 “听话，乖啊，且忍耐几天。”安慎远搂着妻子的肩膀柔声说道，“这丧事也不在公主府举办，你每日就到隔壁府里去坐几个时辰也就罢了，过了这半个月，就没事了。” 福昌公主被丈夫哄得心里舒坦了，才哼哼唧唧地说道：“那我就派人去跟哥哥说一声，说我过了这段日子再去风波园。” 安慎远得到了福昌公主的允诺，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妻子的任性，不过他也习惯了，也愿意让她这样娇蛮下去。 看着福昌公主面色好转，安慎远才随口问道：“摄政王大人怎么会开口叫你和轩儿过去住？” 福昌公主猛然惊醒，连忙扬声叫道：“轩儿！轩儿！” 安慎远无奈：“你又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安珑轩难道还能在自己家里给跑丢了？ 福昌公主猛然起身，这半天没看见安珑轩，他不会是去找那个楚离月了吧？ 直到看见安珑轩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福昌公主才松了口气。 安珑轩也十分无奈，刚才福昌公主那两声，整个院子都听见了吧？他不过是在旁边轩窗附近喝了杯茶，就搞得好想他要去做什么坏事一样，这是要闹什么花样啊？ 福昌公主拉着安珑轩的手，一脸诚恳地说道：“轩儿，如果你对陈家那个丫头不满意，娘可以想办法给你退婚，再找一个更好的。但是楚离月那边，你就不要想了。” 安珑轩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 这祁云国里，哪还能找到比楚离月能带来更多好处的妻子？ 福昌公主也皱起了眉头，母子两个的表情十分相似：“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看上了她什么？” 楚离月偎在清辉怀里，嗤嗤笑了两声：【我也想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 安珑轩挣开了福昌公主的手，走到一边先给福昌公主倒了一杯茶水，又给安慎远续上热茶，才慢悠悠地端着自己的茶坐了下来。 “娘，楚离月是一个化珠修者！”安珑轩强调道，“化珠修者！” 福昌公主气结：“我当然知道。就是这样，你才更加不能娶她！” “为什么？”安珑轩不太高兴了，“舅舅不就是因为自己实力强，才能在整个祁云国都无人敢冒犯吗？我们家里再多一个化珠修者，难道不好吗？”福昌公主都快被他气笑了：“你舅舅和她能一样吗？”祁昱骁是他们自己人，他越强大，他们一家人的靠山越牢固，日子过得越舒心。可是楚离月不是，就算是真的嫁到了他们家里，到时候也是他们一家三 口听那个女人的，而不是那个女人听他们的！ 齐大非偶，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安珑轩都不懂吗？安珑轩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道：“娘，你知不知道，她从十六岁玄珠被毁，到现在不过三年多，就重新修炼出上品玄窍，从凝珠到成珠、到化珠！这样的事情整个大陆从来没有发生过！你就没有想过，她为 什么能做到这些吗？” 福昌公主微微一愣，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楚离月的遭遇真的太离奇了，多少人一辈子都迈不过的距离，她只用了三四年就飞速跨越，而且看起来还要继续向前飞奔。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再过十年，祁昱骁会不会已经根本追不上楚离月的步伐了？ 福昌公主连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按了下去，嘴里随口问道：“为什么？” 安珑轩压低了声音，把头凑近了在福昌公主耳边说道：“这说明，她手里一定有一部超级功法！也许是天级功法也说不定！” 福昌公主猛然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兴奋。 天级功法！那可是只有传说中才能存在的东西，这大陆上连地级功法都很少见，更不要说天级功法了。 如果真的能够把楚离月娶回来，将她手中的天级功法留在安家，以后她的子子孙孙都能够享受无穷无尽的好处。 她突然理解了儿子对于楚离月的热情。 看着这对母子相似的脸上露出相同的野心和炽热，安慎远叹了口气，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臆想：“你们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们在背地里谋算一位化珠修者，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福昌公主和安珑轩互相看了一眼，安珑轩哼了一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要求娶她，难道还有什么错吗？” 安慎远摇了摇头：“福昌，你对摄政王大人比较了解，你告诉我，如果有人在背地里算计摄政王大人的婚事，他会如何处置？” 福昌公主一惊，连忙说道：“轩儿，你舅舅说了，让我们不要招惹楚离月！”楚离月和清辉再次互相看了一眼：祁昱骁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第484章暗算 楚离月想起自己之前的举动，她当着福昌公主和安度远的面，公然将安珑轩的玄珠古卷抢了过来，而且在玄珠古卷的光线攻击前毫无损伤，福昌公主和安珑轩因此而猜出她的身份，也是正常的。 只是福昌公主当即就联络了祁昱骁，这样的速度可以看出福昌公主对于楚离月的忌惮，以及她和祁昱骁之间的亲近。 祁昱骁知道了他们来祁云国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福昌公主将祁昱骁让她避开楚离月的话说了一遍，特意强调了祁昱骁那一句“她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你舅舅说了，楚离月这次来咱们祁云国根本不是为了帮助安家，而是另有他图，多半是冲着你舅舅来的 ！” 这会儿福昌公主已经从刚才的贪欲中清醒了过来，想起了祁昱骁的叮嘱。 安慎远说得对，如果有人在背地里算计祁昱骁的婚事，想要让祁昱骁和自己的未婚妻分道扬镳，好让他插上一脚，将祁昱骁收归囊中，祁昱骁必然会把这种胆大妄为的狂徒满门灭杀，不会丝毫留情。 而祁昱骁都说了，楚离月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福昌公主想起祁昱骁的手段，想起传闻中楚离月亲手将自己的亲叔叔活剐的可怕行径，哪里还有方才的火热心思？ 她握紧了安珑轩的手：“轩儿，你听我们的，千万不要再惦记那个女人了。她连亲叔叔都能千刀万剐，你招惹了她，谁知道她会怎么对付你？” 天级功法再好，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更何况她祁家和安家都不是什么普通家族，安珑轩二十多岁已经成珠，就算是没有天级功法，成为化珠修者的可能也不小，何必去冒这个险？ 安珑轩还想在说什么，福昌公主已经盯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夫君，轩儿就交给你了，其他人也看不住他，你一定要看紧了他，不许他去接近楚离月！” 安慎远点了点头：“轩儿，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在祖父灵前守灵。你是嫡长孙，不去守灵像什么样子？” 一看到父母已经联合起来，安珑轩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是没了希望。他闭上了嘴巴，闷闷地点了点头。 楚离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开始说别的事情，才收回了神识，对清辉说道：【安宏西这个人有点蹊跷啊。】安慎远一家人对于安宏西的死亡态度很古怪，既不像是对于亲人离世的悲痛欲绝，又不像是大仇得报的轻松快意。这就显得安宏西的身份十分古怪，他到底是不是安慎远一家的亲人？连安慎远这个儿子对 于他的丧事都不是真正在意。 清辉点了点头：【这几日我留意着安家族人动向，你也让安家人给你找些情报看看。】 他补充了一句：【而且祁昱骁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而且还对我们十分警惕，推测到我们是冲着他来的，说不定他也会采取某些行动，所以你要小心些。】 楚离月点了点头，被清辉抱着亲了一下：【自从上次黑暗玄河飞出火焰点染徽标之后，我总有一种心头沉甸甸的感觉，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这次南祁之行主要目的虽然是找回清辉的身体残留部分，但是却和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是安家还是祁昱骁，都与暗族纠缠深刻，之前黑暗玄河的异动总是给人一种说不清楚的压力。 等清辉再次藏身到阴影中之后，楚离月就出来去找安度远了。 安度远身为安家各种事务的具体事务的管理者，每天的事情都很多，好在他还拥有一个庞大的幕僚团，才没有落到事必躬亲的地步。 楚离月来到安度远的院子时，院子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在等待，一个侍从官在维持秩序，让所有人安心等待。 不过，侍从官一看见楚离月，就连忙走了过来：“飒雪这是有事？” 他身为安度远的心腹，自然是知道楚离月的真正身份的，一看她过来，立刻就提高了警惕。 楚离月点了点头：“大长老有时间吗？我有事想跟他谈谈。”这句话一说，周围的人全都用奇异的目光看向了楚离月。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安玟岫的侍从官如今身份特别”的事情，他们只看到楚离月的穿着是安家最普通的侍从官，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说 出“我有事想跟他谈谈”这样的话，好像大长老是她的一个普通同事一样。 令他们诧异的是，偏偏安度远的侍从官立刻点头道：“那你先跟我进来等一下。”这样子竟然好像是这个最普通的侍从官真的随时可以见到大长老一样！ 在门口众人惊奇、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楚离月跟着安度远的侍从官从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这个侍从官是负责安排安度远日常事务的，对于安度远这会儿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对楚离月笑着说道：“大长老这会儿正在会客，还要麻烦你稍等一会儿。” 楚离月点了点头：“无妨。” 侍从官将楚离月带到旁边的小花厅中，侍女捧上热茶，楚离月坐着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被人带着去见安度远。 安度远今日上午刚刚因为楚离月火烧青云湖滨和她见过面，没想到这傍晚时分就又见面了。 他起身相迎，请楚离月入座，看着侍女关了房门退出去，才开口询问楚离月的来意。 楚离月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大长老，我想要看看所有关于安宏西的资料，方便吗？” 安度远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安宏西？他不是已经……你发现什么了？” 楚离月直接说道：“我想知道，安宏西是什么时候被暗族控制的。”她进一步说明，“是成亲生子之前，还是之后。” 安度远的目光一闪，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楚离月的意思，微微皱着眉头问道：“楚家主是说，安宏西的几个孩子……”如果安宏西在成亲生子之前就被暗族寄居取代了，那么安宏西留在安家的几个孩子就有可能是暗族的后裔……这样一想，那些死去的族人家中是否也有同样的情景？他们的儿女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暗族？ 会不会从感情上更加亲近暗族？如果是的话，他们会不会对安家驱除暗族的行为十分抵触仇恨？ 想到这一系列的问题，安度远顿时觉得脑袋都要大了。 这些孩子可不是暗族，根本无法用什么手段查出来，但是他们却又有可能在心中亲近暗族，如果有一天让他们进入了安家的高层核心，或者给了他们合适的机会，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进行报复行动！ 安度远儒雅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按在额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真是什么，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自己心中的痛苦和担忧。 安宏西一家在安家的地位特别，他一点儿也不希望他们和暗族有什么关系！ 楚离月可不仅仅是为了安宏西、安慎远他们一家而来，她皱着眉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大长老，我有一个怀疑，但是却觉得有些骇人听闻，不敢贸然说给你听。” 安度远苦笑起来，楚离月都来找他了，怎么会不敢说？只是想要表示此事的重要，以及推脱相关的责任而已。楚离月是一个外人，能够万里迢迢跑到祁云国来帮忙，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如果事情真的有什么麻烦，人家就算是甩袖子走了，谁也不能指责人家什么。倒是现在有了怀疑还肯过来提醒他，安度远就应 该感激不尽。 “楚家主尽管说吧，如今的情形还能更坏吗？” 楚离月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大长老，我想我要说的就是一个更坏的消息。” “我怀疑安家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而这些事情也许和你们祁云国的摄政王大人有关系。” 她慢慢地说出了两句让安度远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的话。 “怎么可能！”安度远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福昌公主是他们安家的媳妇，同时又是摄政王大人最宠爱的妹妹，他们家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是也没有什么仇隙，摄政王大人怎么会暗算他们安家？更何况还是用暗族来暗算！ 摄政王再厉害，难道还能控制暗族？ 楚离月露出一个嗤笑的表情：“大长老，今日安七公子抓了飒雪的弟弟来胁迫我，想让我做他的妾室。” 安度远的脸一下子红了。 安家的内斗一再地展示在楚离月面前，而且这一次安珑轩居然还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让一个化珠修者做他的妾室，他还真敢说！ “楚家主，非常抱歉。”安度远不得不起身道歉，“安珑轩被他父母惯坏了，做事没有分寸，我一定让他的父母好好教导他，你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楚离月淡淡一笑：“我如果跟他计较，被烧成灰的就不是那些房子，而是安珑轩自己了。” “因为不知道安珑轩是否长了记性，我就用神识观察他到底准备怎么做，结果就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说话，其中很是有些蹊跷之处。” 楚离月将安慎远和福昌公主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安度远的眉头也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事务繁忙，虽然也去安宏西灵前吊唁了一番，可是回来之后就又被各种庶务淹没，根本没有注意到福昌公主和安珑轩并没有在安宏西灵前哭灵守候的事情。安度远能够当上安家大长老，自然不是什么笨蛋，从福昌公主和安慎远的对话中，他也捕捉到了这些关键的信息：这对夫妻对于安宏西的态度不正常。 第485章你又忽悠别人 安度远听楚离月说了安慎远夫妻的对话，也敏锐地感觉到，安慎远夫妻对安宏西的态度有古怪。 他们对于安宏西根本不像是对待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因为安宏西死亡而带来的悲痛。明知道真正的安宏西早就死了，却还是认为楚离月是杀死安宏西的罪魁祸首，甚至对楚离月有着隐隐的敌意和忌惮。 安度远皱着眉头，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在了笔架上。 “楚家主说，我安家这件事情是被人算计的？而且还和摄政王大人有关系？不知道楚家主有什么证据？”虽然楚离月是来帮忙的，但是安度远并不会因此就对她完全信赖。 相反，一个千年世家的家主、一位大陆罕见的化珠修者能够这么没有架子，不远万里渡江匿名而来，就为了给安家解除麻烦？ 安度远可不是安玟岫那种没有多少心机的年轻人，会相信楚离月只是因为对于暗族的不满、见义勇为。 活了这么多年，安度远太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难测了。 就比如现在，楚离月直接将安家和摄政王对立起来，到底是真的为了提醒安家，还是为了她个人的私利，谁能知道呢？楚离月来之前就知道安度远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自己的说法，所以她也并未强求。她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种事情，大长老如果感兴趣就自己去查一下吧。比如，祁昱骁和暗族之间有没有勾连，福昌公主为 什么第一时间就把我出现的消息传给了祁昱骁；再比如，为什么那个暗族会选择安宏西？安慎远他们对于这个暗族知道什么，又是持着什么态度？” 她站起身来说道：“我只是一个外人，贸然提出这样的怀疑就已经惹人疑心了。大长老如果不想去追查，我也没有任何想法，毕竟这些事情与我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安度远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楚离月说话如此直接。他见多了那些和他年龄差不多、阅历差不多、套路也差不多的世家掌权者，哪个说话不是含蓄暗示的？哪有像楚离月这样直通通的？ 他站起身来说道：“楚家主这就是在责怪我了。我得向楚家主道歉，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真的如楚家主所言，那就是涉及到安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不得不谨慎啊。”要是真的安家被暗族肆虐是祁昱骁的手笔，那么福昌公主很可能知道此事，很可能就是祁昱骁的眼线，而安家必然会落在安珑轩手中。当然，安度远相信，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安家的长老们最少要死 掉一半，而且安家真正的掌权者就会变成祁昱骁，安珑轩只是一个傀儡。可是安度远想不出来，祁昱骁为什么要对付安家。就算是当初安家对于他摄政之事不满，多次弹劾他名不正言不顺、狼子野心，可是那个时候手握重兵的祁昱骁都没有降罪安家，没有道理现在过了这么多 年，已经退隐的祁昱骁反而要铲除安家了。 如果祁昱骁本来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安家却听信了楚离月的煽动和祁昱骁为敌……祁昱骁是什么人，楚离月也许不清楚，可是安度远怎么会不清楚？ 安度远比祁昱骁小十来岁，成年时候正赶上祁昱骁崛起之时，多少世家贵族包括皇族成员的人头才奠定了摄政王的赫赫威名。 安家如果敢和祁昱骁做对，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在祁昱骁的一长串杀戮名单上添上一笔罢了。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度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他摆了摆手就算是告辞，抬腿就走出了安度远的书房。 安度远连忙送到门口，看着楚离月的背影，反而有些心中不安了。楚离月并未执意劝说，反而让他开始产生了一些动摇。难道楚离月真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如果真的有什么原因让祁昱骁突然改变主意想要铲除安家，而他们却置楚离月的警示于不顾，安家灭亡的速度 就会更快，而安家数万族人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安度远越想越是不安，立刻命人召集所有心腹幕僚开会，讨论楚离月的说法到底可不可信。 【你又在忽悠别人了。】清辉已经很能熟练运用楚离月的一些词汇了，【安大长老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楚离月脚步不疾不徐，从安家精致的园林中穿过：【也不一定就是忽悠，总还是有点可能的。】【祁昱骁和暗族有勾结应该是真的，安家被暗族祸害成这样，偏偏他们家有一个和祁昱骁关系密切的福昌公主，说他们之间有关系，也不是说不过去，是不是？】楚离月虽然衣衫普通，但是意态悠闲，神 情疏朗，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对她投来各种含义的目光。 清辉啧啧道：【你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一个普通的侍从官？谁家侍从官看起来比主子派头都大？】 楚离月凤目微微翘起，红唇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安家自己四处漏风，简直像个蜂窝煤，到处都是洞，什么消息都走漏得一干二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安家既然收藏有保存清辉骸骨的冥骨盒子，那么当初就不是什么无辜之辈，她帮安家驱除暗族不过是看在那幅大陆堪舆图的份上，其它的就不在她的负责范围之中了。 再说了，安家人都四处宣扬她的身份，她再低调伪装又有什么用？刚从安度远的院子出来，从小径向着安玟岫的院子走去，楚离月就已经“看”到了假山背后站着的人影——安珑轩带着两名侍卫等候在假山那边，那里是假山、草木夹出的一个小角落，距离小径还有数十步 的距离，幽静而又少有人至。 在这个夜色初降的时候，安珑轩等在从安度远的院子去安玟岫院子的必经之路旁，其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清辉笑了出来：【离月，你的好处太大了，安珑轩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 这样利欲熏心以至于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人，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以至于清辉现在都不是吃醋，而是满心荒谬鄙夷，更夹杂着对于自己的宝贝被人背后算计的恼怒。 楚离月冷下了脸，步履无声地走过了假山，身影一晃就已经出现在了安珑轩面前。 安珑轩被身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他猛地抬手，差点召出自己的玄珠。而他身后的两个侍卫更是直接扑了上来，手中的武器刚刚举起，就被楚离月一掌一个拍得直接倒地不起。 “安七公子，你是在等我吗？”楚离月负手而立，刚刚升起的一轮明月投下一缕淡淡的银光，照在楚离月身前，将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安珑轩突然觉得紧张起来，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袖，清了清嗓子，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对着楚离月深深行了个礼：“见过楚家主。” 楚离月不躲不闪，安然受了他一礼，才淡淡问道：“安七公子等我有何贵干？” 安珑轩看着月光下那张仍然十分温婉的脸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距离自己十分遥远，明明是十步不到的距离，可是恍惚间却觉得隔了无数时空一样，完全无法触及。可是今天他派人在别院路口观察着楚离月的行踪，不就是为了找到一个机会对她当面倾诉吗？也许这一生也只有这样一个机会了，而这样的机会如果能够抓住，他就能够一飞冲天，成为如同祁昱骁、楚离 月一样，甚至超越他们的强者！ 安珑轩在心里鼓足了勇气，对着楚离月拱了拱手，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楚家主，我为之前对你的冒犯向你道歉。之前我不知道是你，对你无礼，希望你不要介意。” 楚离月没有说话，等着他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 安珑轩见楚离月沉默不语，顿时觉得受到了鼓励。他还担心楚离月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有成见，现在看来她并没有一见面就对他痛下杀手或者出言驱赶，那就有希望。“楚家主英才绝艳，天赋超凡，我早就十分仰慕，没想到居然能够真的见到你，实在是非常高兴。”安珑轩斟酌了一番言辞，但是他这次出来是偷偷溜出来的，万一被福昌公主知道了，立刻就会被抓回去， 所以也只能长话短说了。“我对楚家主十分仰慕，很想求娶楚家主为妻，不知道楚家主是否愿意？”安珑轩生怕楚离月拒绝，语速很快地说道，“我将来一定能执掌安家，愿意和楚家结为友盟，对你忠贞不二，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有 其他女人！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楚离月就等着他说出这些话，现在已经听够了，就微微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安七公子，我已经有了未婚夫，而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真的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 她嘴角含着微笑，眼神却冰冷而又明亮，就像是天空中那一轮明月一般。“你们一家三口在背后议论我的是非，我都当做没有听见了，偏偏你还非要到我面前来做出这种蠢事，我如果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化珠修者了。”楚离月的声音没有一丝怒气，说话的语气也 像是和朋友闲谈一样，可是内容却让安珑轩悚然惊起。“你都听见了？”安珑轩顿时萌生了强烈的悔意，他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开了防御阵法再和父母谈这件事情呢？ 第486章帝君的怒火 安珑轩听见楚离月已经知道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谈话，心中十分后悔。以前在青云湖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要事他都会打开隔离内外的阵法，以免他人窥探。可是之前因为刚刚搬到晴空楼，一时疏忽就忘记 了这件事情，竟然让楚离月将所有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他之所以有一丝希望认为楚离月有可能接受自己，其实心中还隐隐藏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年轻新鲜，外表俊美，和楚离月年龄相当；而楚离月的那个未婚夫，虽然据说是什么帝君，但是那样的人物必然 阅历丰富，未必能和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谈到一起。安珑轩从十四岁开始和身边的丫鬟侍从官们厮混，虽然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可是对付女孩子的经验自认还是十分丰富的。他知道女孩子都是比较感情化的，尤其是年轻女孩子，在利益和感情面前，有时 候就是会选择后者。如果他能够勾起楚离月的少女情怀，楚离月说不定就会抛开那个帝君未婚夫投入他的怀抱。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帝君是否会因此而恼怒，然后跟他算账，安珑轩觉得，一个帝君如果守不住未婚妻，反而被他 这样的小小成珠修者挖了墙角，最可能做的就是拂袖而去，而不是跟他过不去，反而让整个大陆都知道了这件丑事。 富贵险中求！ 如果没有这种冒险精神，怎么可能接触到可能存在的天级功法！怎么可能成为与祁昱骁、楚离月比肩的存在？ 安珑轩想得很美，他要用自己的年轻英俊和痴情专一来打动楚离月的少女心，没想到楚离月已经将他和父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所有的煽情话语都无法再说。 楚离月淡淡一笑：“昨日安七公子大发恩赐，要纳我为妾；今日安七公子又一片痴心，要娶我为妻。可是，你却忘记了，我楚离月不是你安珑轩有资格肖想的。如果不惩戒你一番，岂不是让人看小了我？” 安珑轩脸色发白，嘴里却还是说道：“楚家主，昨日冒犯并非我的本意，今日求娶却是我的真心。楚家主如果要惩处我的冒犯之罪，我甘愿领罚，只求楚家主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楚离月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还有心思跟他敷衍？ 她手心向上，一朵小小的金红色火焰已经漂浮在了手心上空。不等安珑轩反应过来，那朵火焰已经飞起扑入了安珑轩的眉心之中。 金红色的火焰带着楚离月的玄力进入了安珑轩的玄窍，开始在玄窍中游走飘动，很快，它分出了两条细细的火线，随着安珑轩体内的玄气运转进入了他的经脉，在安珑轩全身游走起来。 安珑轩哪里扛得住大日紫曜真火的威力？虽然只是小小一朵，但是这炽热的火焰已经将他体内的经脉烧得千疮百孔，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直接昏迷了过去。 楚离月一只手提着安珑轩的衣领，拖着安珑轩返回头去，向着安度远的院子走去。 这样的楚离月出现在安度远的院子外时，招来了所有人的震惊目光。 尤其是当大家看清楚她手中拖着的人竟然是安珑轩的时候，更是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她，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安珑轩的母亲福昌公主不仅身份高贵，而且还是摄政王祁昱骁疼爱的妹妹，谁敢招惹他？所以安珑轩一直是同辈子弟中的一霸，不管他如何都没有人敢和他正面对抗。 这个女人不知死活，看样子是把安珑轩打昏了，还这么粗暴地拖在地上一路拖过来，这可是找死啊。他们可不想让人误会和这个女人认识，到时候被暴怒的福昌公主迁怒。 就连安度远的侍从官都睁大了眼睛，急忙派人进去给安度远送信。 安度远一听，真是头都大了。 这位楚家主是想干什么？ 他匆忙来到门口，果然看见楚离月以飒雪的面貌拖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安珑轩站在大门外，脸上却是一片冰寒。 安度远无奈，连忙指挥人手将安珑轩抬了进去，自己却陪着楚离月进了书房。 “楚家主这是做什么？” 即使是感谢楚离月万里迢迢来帮助安家，这会儿安度远的脸色也很有几分不满，语气更是带上了几分火气。 安珑轩在安家的特殊身份楚离月不会不知道，这会儿她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且公然让所有人都看到，不得不让安度远想到刚刚才楚离月对他说过的话。 难道她看见自己没有听信她的挑拨，和祁昱骁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就亲自出手对付安珑轩，想激怒福昌公主，从而让安家和祁昱骁不得不发生冲突吗？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势，整个书房都仿佛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风暴之中。 玄力如同一片片无形的风刃，在空中飞旋，而更多的则是沉重如同实质的重压，让安度远的肩膀越来越低，原本修长的身形就像是背负重物的竹竿，开始慢慢下弯。呼吸越来越困难，肩头的重量越来越无法承受，安度远似乎已经听见了自己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想要调动玄力来对抗，安度远才发现他根本无法吸收到一丝玄气，只有玄珠中储存的玄力徒劳无功地向外奔 涌，却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化珠修者的实力吗？安度远为自己方才心中的怒火感到恐惧。大概是因为楚离月十分随意地答应了帮助安家，对于安家给予的报酬也没有任何意见，平时更是乖乖地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侍从官，所 以他竟然忘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 那是一个和他们安家不相上下的世家家主！是一个修为超过他们所有人的化珠修者，不，安玟岫说了，是藏珠修者！ 是一个有资格将他们所有人反手灭杀的强大存在！ 而他竟然还想要呵斥她，想要指责她为什么对安家人动手！ 一颗颗汗珠从安度远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就因为楚离月平时表现得太随意了，根本没有藏珠修者的架子，所以他竟然忘了这一切！ 人家不在意的时候，这些都无所谓；但是一旦人家想要追究，他们安家又有什么能够与之抗衡？ 情绪翻滚，悔意和惧意交织在一起，安度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因为没有力气，他竟然只能吐在自己的脚前，任由血液溅在自己的鞋子和袍角上。 楚离月哼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气势，安度远才慢慢地直起了腰，脸上一片惨白，只有面颊上还有一缕不健康的红色，嘴角还残留着一缕血迹。 “对不起。”安度远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楚离月认真赔礼，“安某轻慢阁下，罪该万死。” 楚离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色冷凝如冰：“我是来帮你们安家的，不是来受辱的。”她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长眉入鬓，凤目含威，白玉般晶莹温润的脸上带着令人全身发冷的寒意，鲜艳的红唇抿起了一个冷硬的弧度：“安珑轩一个小小的成珠修者，先是要拿我为妾，而后在背后非议谋 算于我，方才更是胆敢直接在路上拦截我，出言无礼！” 安度远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她虽然年轻，但一身威势却远超身为丞相的安宏南。 站在这个少女面前，安度远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恐惧敬畏的心理。 对方的凤目扫过来，安度远就觉得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看得清清楚楚，什么都无法隐瞒。 他知道自己是方才被楚离月的气势压倒之后，在内心深处埋下了对于楚离月的恐惧，以后只要楚离月一个表情，可能他就会乖乖臣服。 虽然心中不悦，可是这个时侯的安度远竟然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无法提起。 安度远不由将一切全都记在了安珑轩的头上，如果不是安珑轩这么不自量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楚离月，他也不至于和楚离月闹到这个地步！“方才你们的安七公子在路上拦住我，要求娶于我，让我和我的未婚夫退婚嫁给他！”楚离月冷冷笑道，“我希望你们安家底蕴深厚，亲友众多，能够抵得过夜影帝君的怒火。当然，还有你们的姻亲摄政王大 人，他一定会帮你们对抗夜影帝君的，对不对？” 安度远原本就失去了血色的脸庞顿时写满了恐惧。 一位帝君的怒火！到了那个时候，祁昱骁又不是傻瓜，他怎么会为了安家来拼命？他顶多是将福昌公主一家三口接走而已……如果夜影帝君坚持追究安珑轩的罪责，也许祁昱骁甚至会置身事外……可是安家是安珑轩的家族， 到时候就处于极端危险之中。 楚离月拂袖而起：“这样的狂徒，我不杀了他已经是给你们安家留了情面了。之后的事情，还请你们安家好自为之吧。” 她对着安度远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另外，你们安家内部也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 看着楚离月在自己面前恢复了飒雪的面目，带着讥嘲的表情飘然而去，安度远心中沉甸甸的。 方才被他安排去照看安珑轩的侍从官见安度远有了时间，进来小声汇报：“大长老，七公子昏迷不醒，体内经脉似乎有些问题……是不是给他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安度远皱着眉头跟着侍从官来到了隔壁，看见安珑轩正躺在榻上，满面通红昏迷不醒。伸手一摸，安度远不由一惊，安珑轩的皮肤火烫一片，这样的温度……再高一点都能烧起来了！ 第487章天火焚身 安珑轩的皮肤触之如火，比一般的发烧要严重太多了。 安度远皱着眉头将手握在安珑轩的手腕上，把自己的玄力探入安珑轩体内经脉中。刚刚探入一点玄力，安度远就发出一声痛呼，猛地丢开了安珑轩的手。 那种炽热的温度，一照面就将他的玄力燃烧干净！他能够感受到安珑轩体内的温度比体表的温度要高出更多，换句话说，安珑轩现在体内就像是一个火炉，玄力和体内的经脉血肉都在徐徐燃烧。 这种温度之下，安珑轩的内脏和经脉已经没有可能幸免，这会儿绝对已经破败不堪。安度远能够从中感觉到大日紫曜真火的气息，知道这就是楚离月对于安珑轩的惩罚。可是安度远却没有办法去找楚离月算账，一个是因为安珑轩确实有取死之道，他屡屡冒犯一个藏珠修者，却还能保全性 命，已经是人家楚离月手下留情了；二则是他确实也感受到了安珑轩体内的大日紫曜真火虽然暴虐凌厉，可是却并不太具有强烈的侵略性。方才安度远探入其中的玄力一个照面就被焚烧成空，如果是一些行事霸道的强者，绝对会趁势就让留下的玄力反向回溯，侵入安度远的体内。天火无情，如果真的进了安度远体内，安度远也没有一点把握 能够抗衡，那么到时候他也只有躺下和安珑轩做伴了。 可见楚离月所言不假，她只是想给安珑轩一个惩罚而已。否则只需要稍微多一点玄力，安珑轩从内到位就会轰然成灰。 安度远头都大了，安珑轩是小事，可是祁昱骁是大事。楚离月这样做，显然还是想让安家和祁昱骁对上！ 如果祁昱骁要给外甥报仇，让安家交出楚离月，安家该怎么办？如果让祁昱骁就这么公然插手他们安家内部事务，将一位有恩于自己家族的强者这样拱手送出，以后安家还怎么在祁云国立足？ 可是如果不给祁昱骁面子，就等于选择站在楚离月的阵营里，就遂了楚离月的心愿，成功地让安家和祁昱骁对立了起来。 无论走哪条路，都是错！ 看着躺在榻上满脸通红的安珑轩，安度远气不打一处来。 千错万错，都是安珑轩的错！ 如果安珑轩不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楚离月从哪里找到这样的机会挑拨离间？安度远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只能派人去通知安宏南，让家主赶快过来。至于通知安慎远夫妇的人，虽然派出去了，却得到了安度远的小声叮嘱，让他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让安慎远和福昌公主来 得晚一些。 安宏南今日并不上朝，所以来得极快。听安度远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自己也试探着将玄力探入安珑轩体内检查，结果和安度远的遭遇并无区别，都是一个照面就被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将玄力烧成乌有。 “这该怎么办？”安度远儒雅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福昌公主那个性子……”虽然他并不惧怕福昌公主，但是福昌公主身份特殊，性格刁蛮，到时候胡搅蛮缠起来，真是不好应付，轻不得重不得。 安宏南目光锐利，神情凝重：“怎么办？自然是按照规矩来。” 他的个头并没有安度远高，但是说话却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只是简单一句话，就让安度远恍然大悟。 “尊重事实，绝不虚饰。善者当奖，恶者当惩。”安宏南率先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不管是谁，都逃不过是非二字。” 安度远连连点头：“家主所言极是。”安家乃是史官世家，虽然一千五六百年前已经改变了传承，但是安家人的家规还是强调是非真假。 如今安珑轩犯了错，受到了被冒犯者的惩罚，安慎远和福昌公主也不免要受到教子不严的批评，这与被冒犯者是谁没有关系。错就是错。 福昌公主不管是什么身份，在安家就是安家的媳妇，就要受到安家家规的约束。 祁昱骁就算是要为福昌公主撑腰，也不敢公然在他们安家面前不讲道理。 安宏南和安度远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外，来给安珑轩诊治的大夫也已经到了。这是他们安家供奉的一位神医，非常擅长治疗修者的各种损伤。大夫入内检查了安珑轩，出来也不停摇头：“七公子体内的天火太过霸道，除非是能够用比它更加浑厚深沉的玄力将其压制，然后再一点点地梳理温养七公子的经脉内脏，才有希望治疗。否则如今根本无法 实施任何手段。” 安宏南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尽力而为吧。” 大夫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什么，福昌公主就从飞车上跳了下来，向着安宏南和安度远快步而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有点凌乱，看得出来一路上根本没来得及整理。 “家主，大长老！”福昌公主看着这两个人居然会在一起，神色顿时慌乱起来，“轩儿呢？轩儿没事吧？” 安度远上前说了一句：“公主不要急，他在屋里……”还没说完，福昌公主就已经从他身边冲进了屋中。福昌公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榻上满脸通红、昏迷不醒、时不时发出痛苦呻吟声的安珑轩，她立刻扑上去摸了安珑轩的头和脉搏。触手一片火烫的感觉让她心急如焚，转脸对着大夫急声问道：“轩儿怎么样了 ？他到底怎么了？” 大夫面色沉重：“七公子体内有一股极为霸道的火热玄力，不停地在他经脉内运转，将他的经脉、内脏、玄力全都烧毁。” 福昌公主一听就明白了，“火热玄力”、“极为霸道”，这一定是那个楚离月干的！ 她顾不上追究责任，只是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衣领问道：“那么该如何救治？” 大夫苦笑着摇头：“只要这股玄力存在，不管什么药物都无法修复七公子体内的伤处。”天火万物俱焚，这下手的人显然是已经将天火控制到了极为精微的程度，才会将这个分寸把握到了精妙巅峰。 多一点天火，就会将安珑轩内脏焚毁，彻底烧死；少一点天火，就很容易让人压制，然后进行治疗。 可是现在，成珠修者压制不住天火，而天火又不会烧死安珑轩。 安珑轩只能成为一个废人，在痛苦中半死不活！这样的痛苦，简直比死都可怕。 福昌公主猛然回头看向安宏南、安度远：“家主，大长老，是不是那个楚离月干的？” 安度远点了点头：“轩儿在半路上拦住了楚家主，对其出言无礼，楚家主怒而出手，对他略施小惩。”福昌公主气得脸都红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对安度远怒目而视：“大长老，我敬你是安家大长老，平素对你一直尊敬有加！可是你今天说的是什么话？轩儿被一个外人害成这样，你还说他‘出言无礼’，楚 离月只是‘略施小惩’？” 安度远苦笑了一声，他就知道只要涉及了安珑轩，跟福昌公主讲道理就是一件难事。 安宏南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福昌公主忍着心中的心痛和怒意，一双圆圆的眼睛冒着火光，瞪着安宏南。 就算是安家家主，今天也休想让她放过这个胆敢伤害她儿子的凶手！ 安宏南在祁云国高居左丞相之位已经十几年，整个祁云国官场中有一多半官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他虽然还不如祁昱骁身上散发的威势浓烈，但是在福昌公主面前，他却是完全能够控制场面的。 即使是福昌公主一双眼睛中的怒火几乎要化成实质，安宏南都没有任何触动，他只是十分平淡地说道：“安家子弟，触犯家规者，无论身份如何，都要接受家规惩罚。” “安珑轩背后非议家族贵客，当面冒犯清白女眷，已经是行为不谨；更何况，他为了胁迫他人，竟然挟持安家族人；这些行为已经足以让他接受惩罚。” 安宏南目光沉沉如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强烈的情绪和威势，却让福昌公主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语不知不觉地咽了下去。“更何况，楚家主的身份福昌你也知道，那是能够和摄政王大人比肩的强者。安珑轩先是狂言要纳其为妾，方才又堵在她必经之路上大放厥词，要她和帝君未婚夫退婚，嫁给他为妻，这样的行径，如果是遇 到摄政王大人，恐怕此刻你们一家三口已经全都陈尸当场！”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缕怒色：“甚至遇到那些把低阶修者当成蝼蚁的强者，我们安家全族被灭都是有可能的！” 这并非安宏南危言耸听，而是很多修者对待平民的态度，那么那些高阶修者眼中，低阶修者又和平民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事情，祁昱骁自己就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不得不说，楚离月毕竟是一个年轻姑娘，手段还是柔软了许多，连安珑轩都没有死，他们安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知道，安珑轩这样放肆的举动给安家带来了什么危险？” 福昌公主的脸色接连变化，从方才的怒意勃发变成了惊惶不甘：“家主大人是害怕了楚离月吗？” 她咬着嘴唇，看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儿子，心中的疼惜和愤怒终究是占了上风：“一个小丫头而已！你们安家人害怕，本公主却不怕她！” 福昌公主狠狠咬着牙，决定立刻就去请哥哥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哥哥是说过让自己不要招惹楚离月，可是没说过如果楚离月招惹了他们就让他们退让投降！福昌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甘心看着他就这样成为一个废人？ 第488章她一定有别的意图 福昌公主拿定了主意，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她的宝贝儿子！如果楚离月只是让安珑轩给她赔礼道歉的话，福昌公主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可是楚离月就这样对安珑轩下了如此毒手，福昌公主绝对不会接受 ！ 她看着眼前的安宏南和安度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人平时看起来好像对他们一家非常关心看重，可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就立刻暴露出了真正的面目。在他们的心中，楚离月那个女人恐怕是比她的轩儿要重要多了。没听到安度远说，这样的痛苦不过是“ 略施小惩”？ 福昌公主在心中冷笑，难道安度远觉得非要把轩儿杀了才算是重惩吗？ 她收敛起了满腔的愤怒，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眼睛中泪花闪烁：“我要带轩儿去治疗……”既然安家人不管，她自己管！是安家离不开她福昌公主，可不是她离不开安家！ 等到安珑轩痊愈了，她再好好跟楚离月和安家人算账！ 门帘一动，安慎远走了进来。 一看见安慎远，福昌公主伪装的泪水立刻变成了真的，她扑过去抱着安慎远大声哭了起来：“夫君，轩儿他……他被楚离月给废了……” 安慎远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愤怒的表情：“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他搂着福昌公主拍着她的肩膀，还来不及给安宏南和安度远行礼，就被这个消息给震得呆住了。 福昌公主嚎啕大哭，根本不管他的安慰和疑问。安度远皱着眉头，只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对着安慎远又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楚离月只是惩罚了轩儿，并未要他的性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看在安家的面子上，轩儿这样冒昧地得罪了一位藏珠 修者，可能连我们安家全族都会受到牵连。” 福昌公主猛然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大长老，你说楚离月是藏珠修者？你是不是为了吓唬本宫，所以捏造事实？” 一个十八九岁的化珠修者已经让人无法相信了，现在安度远竟然说楚离月是藏珠修者？那不是比哥哥还要厉害？这不可能！ 安慎远连忙阻止她：“福昌，你是怎么跟大长老说话的？”他转头对着安度远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大长老请原谅福昌言行失措，她只是因为担心轩儿的身体才这样的。” 就算是福昌公主的身份不凡，可是在安度远这样手握家族重权的大长老面前，还是要注意分寸的。安度远也只是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至于福昌公主的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回答。他是有意说出楚离月的真实实力，让福昌公主知道敬畏，不要再妄图报复楚离月以至于连累安家。但是捏造楚离月的 修为恐吓福昌公主，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就是因为楚离月已经是藏珠修者，对于安珑轩却只是这么的惩罚，虽然有着让安珑轩受罪的意思，但是也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一个藏珠修者想要灭掉他们安家，那根本是毫无难度的事情。 如果当初知道楚离月已经是这种修为，安度远不仅不会赞同长老会祸水东引的手段，甚至连恳请楚离月来帮助安家肃清暗族的事情都不会同意。 这样一尊大神，请过来容易，伺候起来太难。就像现在，如果楚离月根本不讲道理，他们安家不用等着暗族动手，直接就被楚离月灭了。 福昌公主已经冷静了下来。不管楚离月是什么实力，救安珑轩才是首要的事情。 她擦了一把眼泪，咬着牙说道：“夫君，我要带着轩儿去风波园，看看哥哥有没有办法救他。” 自从祁昱骁归隐之后，基本上就从未出过风波园，她更不能让祁昱骁跑过来看安珑轩，所以只能带着身手重伤的安珑轩去风波园求祁昱骁出手了。 刚才那个大夫说了，安珑轩体内的那股火热的天火玄力一直在肆虐，破坏着安珑轩的经脉内脏，如果不能压制这股玄力，不管什么药物方法都无法起到治疗作用。 而在祁云国里，唯一一个有可能压制住这股玄力的，也只有祁昱骁了。 安慎远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公主，你自己带着轩儿去可以吗？我这里根本走不开。” 安宏西的丧礼才举办了两天，各方宾客如云而来，他作为安宏西的长子，根本不可能离开。 安珑轩之所以能够找到机会跑出去，就是因为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位比较有分量的客人，安慎远带着他上前接待，安珑轩当着客人的面哭得稀里哗啦的差点晕倒，被侍从们扶着下去更衣，结果就一去不回。 安慎远明知道情况不对，可是在客人面前却不能表露出异样，只能派自己的心腹暗中去找。 等到他把一拨拨客人应付完毕，等到的就是安度远派来通知他安珑轩出事的下人。 现在儿子出了事，妻子悲痛欲绝，可是他还是不能陪着他们母子，还要继续主持父亲的丧事，安慎远心中充满了歉意和愧疚。 但是妻儿不出席丧礼已经十分扎眼了，如果他也不出现，别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父亲的死另有隐情，到时候流言蜚语，又是一堆麻烦。 福昌公主对于安慎远的处境十分了解，她只是含泪摇头道：“夫君不必担心，我自己去就好了。” 福昌公主根本不理睬安宏南和安度远，自顾自地吩咐自己的侍从们将安珑轩抬上了飞车，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就带着数百名侍卫飞向了风波园。看着空中黑压压一片向着西南飞去的飞车，安度远看了看安宏南，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阵势，谁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再加上福昌公主和安珑轩缺席安宏西的丧礼，只要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他们母子去了 风波园。这下云上京又要有不少流言传出了。比如说什么安慎远夫妻失和，福昌公主携子离家出走；祁昱骁插手安家事务，不让妹妹给安宏西守灵；更龌龊的说不定还有安宏西和福昌公主之间有什么冲突矛盾，所 以福昌公主根本不愿意给他守灵…… 安度远叫来幕僚团，让他们立刻着手控制舆论，务必不能让这些议论扩散或者损害安家的声誉。 等到他忙完一切，安宏南还在廊下站着，安度远十分诧异：“家主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安宏南可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他的每一分时间都十分珍贵，朝政大事和安家事务都等着他处理，今天怎么会就这样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安宏南目光深邃，望向已经升上中天的明月，淡淡地问道：“兰舟，你说楚离月这样做，是有什么目的？”兰舟是安度远的字。安度远也是一肚子气，明知道楚离月是手下留情，可是想起之前楚离月的话，他总觉得楚离月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让福昌公主暴怒，让祁昱骁插手此事，反正她独身一人，而且是藏珠修者，根本无所畏 惧，可是安家就左右为难，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两个强者的争斗波及，被碾为齑粉。 安宏南听了他的话，慢慢摇了摇头。“楚离月是藏珠修者，祁昱骁现在就算也是藏珠修者，也不过是和她平分秋色。而在藏珠修者的争斗中，我们安家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她逼我们站队又有什么意义？”安宏南看着遥远的夜空，声音平稳，“ 她一定还有别的意图。” 可是楚离月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安宏南也有些猜不透。 福昌公主的飞车队伍在夜色中全速飞行，很快就来到了风波园。 风波园的空中守卫队还以为是敌袭，结果接近了才发现是福昌公主的队伍，连忙让开了去路。 福昌公主一路风风火火，冲到了祁昱骁居住的金鳌峰上。 祁昱骁已经衣冠整齐，背负着双手站在峰顶，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动着幽幽的绿光。福昌公主根本不觉得可怕，而是一头扑过去抱住了祁昱骁，趴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祁昱骁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柔和地说道：“别哭了，让我看看轩儿。” 侍从们抬着安珑轩进了祁昱骁居住的巨大石堡之中，将安珑轩放在了大厅中央的石桌上。 祁昱骁伸手一摸，眉毛就皱了起来：“这是谁干的？”不等福昌公主回答，他已经将自己的玄力输入了安珑轩体内，“天火！楚离月？” 福昌公主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就是那个贱人！” 祁昱骁目光一肃，对着福昌公主说道：“注意你的礼仪！对一位强者，岂能如此不敬！” 他的玄力一进入安珑轩体内，就被扑上来的一缕天火气息焚烧了个一干二净。这样的修为，最少也是和他比肩的强者，哪里能被人如此辱骂？ 祁昱骁的玄力虽然被烧毁，却没有像之前的安度远那样感觉到痛苦，他继续控制着自己的玄力在安珑轩体内探索，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福昌公主原本还想再骂两句，可是听了祁昱骁的话，却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看着祁昱骁脸上的神情变得那么严肃，福昌公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口，屏着呼吸等待着祁昱骁宣布结果。 过了一刻钟，祁昱骁才放开了安珑轩的手，脸上竟然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好，好一个楚离月！” 福昌公主眼睛都瞪圆了：“哥哥，就是楚离月把轩儿害成这个样子的，你居然还说她好？”她吸着鼻子，泪水禁不住流淌下来，如果连哥哥都不帮她，她还有谁能依靠？祁昱骁的脸色严肃起来：“福昌，你走的时候我是怎么叮嘱你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让你不要去招惹楚离月？是不是警告过你，说她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第489章好一个楚离月 福昌公主听了祁昱骁的质问，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已经三四十岁的人，却在祁昱骁面前哭得像一个小孩，而祁昱骁偏偏也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 如果是其他人，祁昱骁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耐心，说不定厌烦之下一巴掌就将人拍成了肉饼，可是福昌公主不同，他就算是知道是她不听劝告惹出的麻烦，也不能扔开她不管。 祁昱骁只能亲自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干净布巾，轻轻帮福昌公主擦拭眼泪，一边擦一边说道：“你再哭，耽误时间，我可就救不了轩儿了。” 福昌公主一下子收住了哭声，抬起头用一双已经红肿起来的眼睛望着祁昱骁，又惊又喜：“哥哥，你有办法的对吧？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救好轩儿的！” 祁昱骁将她的脸擦干净，对着福昌公主的侍女们吩咐道：“还不快伺候公主净面梳妆？” 侍女们流水一般捧着各种物品，给福昌公主洗了脸，净了手，梳了头，擦了脂粉，化了妆，将她打扮得精神焕发，连红肿的眼睛都被涂抹得看不出痕迹了。 祁昱骁握着安珑轩的手腕，面色平静地将自己的玄力输入他体内。他方才赞叹的就是楚离月对于天火这种霸道无比的元魂玄力居然能够控制到这样精妙入微的程度，只是一朵极小的天火火焰，就能够将安珑轩体内的玄力运转轨道彻底破坏，而且与安珑轩自己的玄力滋养 和恢复形成了一个平衡，给安珑轩留下了一天时间。如果安珑轩在一天之内找不到一个修为高深、能够压制他体内天火玄力的修者，那么他自身的修复和抵抗能力就会被彻底摧毁，之后再去救治就来不及了，他这一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一个永远被痛苦折 磨的废人。 当然，祁昱骁认为，这一天时间，楚离月根本就是让福昌公主来找他求救的。 也可以换句话说，安珑轩就是楚离月给祁昱骁出的一个题目，如果祁昱骁无法破解，就等于宣告他对楚离月无能为力，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他必然是失败的结局。 所以，楚离月知道他已经知道她来到了祁云国？才会主动发起这个挑战？ 祁昱骁的眸中闪过一缕碧色，神情十分笃定。一定是福昌公主那边泄露了消息，以楚离月的修为，想要察知他们的言行，实在是太容易了。 控制着自己的玄力，试探着接触那一缕火线。 几乎只是一个照片，毫无悬念，祁昱骁的玄力就被毫不留情地烧成了粉碎。 这些玄力的数量对于祁昱骁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关键是他的玄力自认已经十分精纯，居然在和楚离月的天火玄力遭遇的时候，毫无抵抗之力！ 也就是说，如果楚离月和他修为相当的话，各种手段用尽，到了最后直接比拼玄力的话，祁昱骁很可能完全不是楚离月的对手！ 这样的结论让祁昱骁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和楚离月战斗的战场是安珑轩的肉身。祁昱骁必须在保证安珑轩活着的前提下对付楚离月的天火玄力。 如果只是单纯地比拼玄力，楚离月的天火就算再霸道，这么小一朵也不值一提，祁昱骁只要加大玄力输出，压制天火，让它无法继续得到玄力供应，自然就能将其熄灭。 可是现在，如果祁昱骁加大玄力输入，首先崩溃的就是安珑轩的肉身。 天火被灭了，安珑轩也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祁昱骁不由再次赞叹：“好，好一个楚离月！” 上一次是赞叹楚离月对玄力控制的精妙程度超出他的预期；这一次是感慨楚离月这一手实在刁钻。 楚离月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这么快就选择了一个让他左右为难的切入点，可见这个小姑娘反应够快，心思敏捷，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同龄人一样单纯无害。 祁昱骁如果想救安珑轩，就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玄力，一方面护着安珑轩的肉身，一方面压制安珑轩体内的天火玄力，而这些都必须用最少的玄力来完成。而这样的救治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否则就会前功尽弃。祁昱骁估计了一下，以他的修为，如果想保全安珑轩的性命，让安珑轩不会做一辈子的废人，最少也要闭关三个月。这期间他必须什么事情也不做 ，全心全意地去给安珑轩驱除体内的天火玄力。 楚离月来祁云国要做的事情，在这三个月之内，没有祁昱骁的干涉，绝对是顺顺当当地完成了。等到祁昱骁将安珑轩治好出关，楚离月已经飘然而去，返回了天元楚家。 就算是他布置了各种陷阱，只要他自己不出面，楚离月的修为绝对碾压所有人手，这些设置都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果祁昱骁坚持要阻击楚离月，将安珑轩弃之不顾，那么只要过了今天，安珑轩体内的经脉和内脏就会被彻底重创，从此之后，安珑轩就只能做一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也就是一个废人。 这不是一个题目，也不是一个挑战，而是一个阳谋，一个挑衅。 祁昱骁又怎么样，你最宠爱的妹妹又怎么样？福昌公主的宝贝儿子又怎么样？在我手里不过是一个工具。 想要跟我过不去，就要付出代价，失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亲情。 祁昱骁握着安珑轩的手腕，一时间竟然真的有些左右为难。 不过，他很快就洒然一笑。 他修炼到了这个程度，如果还不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又有什么意义？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算是楚离月真的拿走了那东西，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答应过要阻止楚离月，可是并没有说不顾一切去阻止楚离月。至于他和楚离月之间因为楚辂夫妻而产生的仇恨，也总有一天会解决，不一定非要急在一时。 祁昱骁缓缓放下了安珑轩的手腕，在旁边等待已久的福昌公主连忙问道：“哥哥，怎么样？轩儿有救吗？” “当然。”祁昱骁心知福昌公主此刻一定心急如焚，所以给她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福昌公主大大地松了口气：“哥哥！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范松，福昌公主猛然一晃，幸亏身边的侍女搀扶才没有摔倒。 祁昱骁立刻吩咐人准备静室，既然决定了跳入楚离月挖的这个坑，就不要再犹豫，以免让安珑轩遭受更多折磨。 听到祁昱骁的一连串吩咐，刚刚坐下的福昌公主大为震惊：“怎么需要这么多准备？很麻烦吗？”祁昱骁不想跟她细说，这些层次的东西福昌公主很难理解，他只是点了点头道：“接下来恐怕要最少半年时间，我才能将轩儿体内的天火玄力彻底去除干净，到时候再请御医来给轩儿治疗，就能让他彻底恢 复健康了。” 福昌公主一听，立刻皱起了细细的眉毛：“这么麻烦？哥哥这半年就什么也不能做了吗？” 祁昱骁点了点头：“是，我要闭关半年，全心全意给轩儿疗伤。” 想起之前祁昱骁似乎已经着手布置对付楚离月的事情，福昌公主连忙问道：“那，楚离月如果来找哥哥的麻烦该怎么办？” 祁昱骁淡淡一笑：“不会的。”既然楚离月已经用了这个手段，显然是不想让他出手阻挠她在祁云国的活动，想必她也就不会来主动找自己了。 福昌公主却不敢完全放心，她坐在座位上思考道：“如果在哥哥闭关期间，楚离月找到风波园，干扰哥哥的治疗的话，岂不是哥哥和轩儿都会有危险？” 想起楚离月，福昌公主心头就充满恨意。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一次连儿子都差点死在楚离月手里，她早已将楚离月恨之入骨。 “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福昌公主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祁昱骁沉下了脸：“福昌！你还是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是不是？”他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若不是你不听我的警告，在家中肆意妄为，轩儿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事态严重，还想着去找 楚离月的麻烦，你真的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就算是楚离月想要从安珑轩这边下手牵制他，如果安珑轩他们没有给楚离月提供把柄，楚离月也还不至于对他们这种修为低下的人下手。 看到福昌公主眼中的不满，祁昱骁的神情冷了下来，眼眸颜色加深，宛如两块绿宝石，在两旁无数排晶灯的照耀下闪动着幽幽的光芒。 “祁燕殊！”他厉声叫着福昌公主的闺名，这意味着祁昱骁真的生气了，“你要是想死，就去找楚离月麻烦！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修为，如果不是有我在，这祁云国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能将你踩在脚底！” “不要以为公主的身份能够保护你，在楚离月这样层次的强者面前，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你凭什么去找楚离月的麻烦，难道准备用刀隔断自己的脖子泼她一身血吗？”祁昱骁用刻薄的语气讽刺着福昌公主，“你就是把禁卫军都调过去，也不是她一个化珠修者的对手。” 福昌公主突然想起了安度远的话，她目光闪烁，嗫嚅着说道：“哥哥，安度远说，楚离月已经是藏珠修者了。”祁昱骁原本冷厉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冷笑着说道：“好，祁燕殊，你真是有能耐，招惹了一个藏珠修者，还没有被人家给杀了，你还想要去找人家报复，你是生怕你们一家人能活下来是吗 ？”“来人，请公主去玉暖阁休息！不得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离开玉暖阁！”祁昱骁断然下令。 第490章连玄 祁昱骁命人将福昌公主软禁了起来，以免她冲动起来又去招惹楚离月，惹下更大的麻烦。 然后亲自抱着在昏迷中犹自呼痛的安珑轩，走入了准备好的静室之中。 祁昱骁向着东北方向望了望，碧绿色的双眸似乎能穿过万水千山，看见云上京安家的地盘。楚离月就在那里，而之后他闭关静心为安珑轩治疗的三个月到半年期间，她又会去哪里？ 如果按照那人所言，楚离月此次前来是为了他镜湖下的东西的话——祁昱骁的嘴唇微微勾了勾，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福昌公主被风波园的女侍从们簇拥着推到了她在风波园专门的住处玉暖阁中。 然后这二十多名女侍从就从各个角落守住了玉暖阁，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不被她们发现而离开的途径。 福昌公主拉着脸坐了一会儿，也没有人来哄她。不过，已经知道了安珑轩能够救回来，福昌公主心里的大石被搬走，就算是生气也只是一会儿而已。 她今天经历了数次心情大起大落，方才又悲痛之极，如今再也没有什么担忧，坐在绝对安全的风波园里，疲惫和困顿顿时如潮水卷来。 如今也已经是后半夜时分，福昌公主叫人来伺候着自己沐浴更衣，上了床就沉沉入睡。 恍惚之中，福昌公主听见有人叫着自己的闺名：“祁燕殊！” 她猛然惊醒，听出来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不由怒道：“何人如此大胆？”她的名字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吗？一个俊美不似真人的男人向着她飘然而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袍，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制成，竟然仿佛能够吸收光线一样，让他周围始终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是违反常理的是，这样的他反而能够 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更加衬托出他毫无瑕疵的五官和身形。 “你是谁？”福昌公主顿时警惕起来，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透露出古怪的气息，他到底是谁？居然能够在风波园来去自如？ “我是来帮你的人。”男人向着福昌公主靠近，而随着他的前进，他的容貌也在不断变化，一会儿变成了祁昱骁的模样，一会儿变成了安慎远的模样，甚至有时候变成了安珑轩的样子！“站住！”福昌公主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胆气却不小，她伸手就从床头抽出了悬挂的宝剑，剑尖指着这个诡异的男人，厉声喝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识趣的快快离开，否则我哥哥来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 男人最终定格成了安慎远的样子，对着福昌公主笑眯眯地说道：“公主不要紧张，我并无恶意。我只是和你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想来和你联手而已。” 福昌公主却并未轻信他的话，依然用宝剑指着他问道：“什么敌人？”“楚离月。”男人吐出的三个字让福昌公主不由眯起了眼睛，但是她很快就哼了一声嘲笑道，“一个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家伙，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要去对付一位藏珠修者。你以为你这么说，本宫就 会相信你吗？本宫劝你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男人并不恼怒，依然笑得十分温柔自信：“公主殿下，我不是不通报姓名，只是就算是告诉了你，你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至于藏珠修者，呵呵，在你们眼中犹如庞然大物，但是在我眼中 却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福昌公主大笑起来，她的嘴角挂着讥讽的表情：“大言不惭！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找本宫联手？”她用剑尖点了点对方，突然冷下脸喝道，“用你自己的脸来说话！别用我夫君的脸！难道你连自己的脸都没 有吗！” 就算是被福昌公主厉声呵斥，这个男人都没有一点儿生气的表现，他非常听话地开始变幻面容，最后还是定格在最初出现时的模样，露出了一张可以称为完美的脸，几乎每一个小细节都是完美无缺的。 福昌公主皱起了眉头，心知这个容貌应该也不是真的。 “说，你是什么人。”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有什么资格和她联手？ 男人微微沉吟，然后说道：“既然公主如此执着，不如就叫我‘连玄’吧。而我的身份，说了你也不明白。” 福昌公主听出来他的名字都是一个化名，身份更是不肯直说，这样的人隐藏的秘密太多，谁知道他是友是敌？ 她虽然性情娇蛮，修为不高，但是好歹也是从皇宫中出来的，耳濡目染，对阴谋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怎么都觉得这个男人不可信。连玄看着福昌公主的表情，也不过多劝说，只是笑着说道：“我和楚离月之间，注定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只是楚离月身上的天火威力太大，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如果公主能和我联手，我们将楚离月除掉之 后，我愿意送给令郎安七公子一套地级功法，绝对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保证他只要肯努力最少能够达到藏珠修者的境界。” 福昌公主目光闪动。这样优厚的条件真的很让她心动，可是在一闪即逝的贪婪之后，福昌公主反而更加提高警惕了。 对方有这样的能耐，却还要找她联手，到底是什么用意？他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地级功法，一套地级功法，这么大的馅饼，只说明他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十分危险。连玄似乎明白福昌公主的想法，他仍旧不急不忙地说道：“我想要公主做的，不过是将公主在安家的所有人手交给我使用罢了。至于我做了什么，公主根本不需要知道，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对付楚离月。如果 我能成功，公主想必乐见其成。如果我失败了，公主也无需担负任何责任。” 他越是说的天花乱坠，福昌公主越是警惕。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她是在安家各处都安插了人手眼线，但是这样一个家族内部的情报组织，哪里值这样的价格？ 连玄微微一笑：“当然还要包括那些人。”他重点强调了“那些人”三个字，让福昌公主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福昌公主手中的宝剑重新举起，对准了连玄的胸口：“那些人？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必紧张。”连玄根本不把福昌公主的剑放在眼里，甚至向前一步，让福昌公主的剑尖贴在了自己的心口，“我不会泄露公主和驸马——当然还包括摄政王大人——的秘密。就算是公主殿下不答应我今天 的提议，我也必然会为你守口如瓶。” 他的眼波温柔之极，语气带着宠溺，配着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绝对能够让所有少女都尖叫昏倒。 福昌公主目光一闪，整个人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我不相信你只要我那些并不重要的人手，就可以给出这样丰厚的回报。”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福昌公主将自己心中最大的怀疑说了出来。 连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公主殿下，你真是太敏锐了。” 他嘴角带着令人沉醉的弧度，轻声说道：“令郎安七公子的资质，非常适合我手中的那套地级功法。如果我们合作愉快，我希望在令郎康复之后，能够成为他的老师。” 福昌公主睁大了眼睛：“就是你说的那套地级功法？”那套能够保证让安珑轩成为藏珠修者的地级功法？如果是真的，那么楚离月又有何惧？等到轩儿修炼有成再找她报仇也不晚啊！ 连玄点了点头：“是的，这套地级功法要求特殊，一般人修炼不了。而安七公子却非常适合，所以我这次前来，其实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安七公子。” 想到安珑轩以后的前途，福昌公主的眼睛都亮了。不过，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连玄，她还是有些轻微的警惕：“可是，本宫不可能把儿子交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而且，本宫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这个所谓的地级功法、藏珠修者根本就是连玄为了哄她入彀而给出的诱饵，她可就上当了，关键是这个连玄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都要阴谋哄骗的， 绝对也不是什么小东西。 连玄苦笑了起来，以他的容貌和气质，这样的苦笑也特别美，让福昌公主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不忍。 “这个我可怎么证明呢？我这套功法只有安七公子适合，因为他体质特殊……”连玄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福昌公主，“如果公主不相信，可以拿着这套功法去给令兄看看，他的眼光你总是应该相信的吧？” 福昌公主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本薄薄的书卷，她愕然望着眼前的俊美男子。这就是地级功法，他就这样丢给自己了？ “这是地级功法的开篇部分，你只需要把这个拿给祁昱骁看，他就能看出来这份功法的真假，明白这份功法的价值。”连玄嘴角含笑，神情从容，对于能够让整个大陆修者疯狂的地级功法似乎毫不在意。 福昌公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书卷，牙齿轻轻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连玄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她，向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公主问完之后，想必就会有所决定，到时候我再来和公主相见。” 福昌公主看着这个俊美异常的男人就这样飘然而去，消失在了周围无边的黑暗之中，不由一下子惊坐起来。 贴身侍女连忙进来，手中捧着温热的茶水，伺候着福昌公主喝了两口。福昌公主喘了几口气，心中一松，原来只是一个梦……可是她手中却仿佛多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福昌公主才发现自己手中竟然紧紧握着一册薄薄的书卷！ 第491章暗之书 看见自己手中的书卷，福昌公主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她忍着心中的诧异，将手中的书卷不露痕迹地盖在薄被下，让侍女退了出去。 等到侍女退下，身边没有了别人，福昌公主才钻在被子里，借着从外面泻入的一点灯光在被子里掀开了书页。 没有任何名字，只是一片片黑色雾气在书页上来回流动，扭曲变形，似乎是文字，似乎是图案……福昌公主拧着眉毛仔细观看，也看不出个端倪。 那些黑雾扭成的图案旋转着，忽近忽远，看得人眼花缭乱，福昌公主恍恍惚惚地竟然有一种失去了意识的感觉。 福昌公主呆呆地看着书页，突然眼前一黑，头部剧痛，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过了好久，福昌公主才慢慢醒过来，愣了好大会儿才明白，她刚才竟然是看这本所谓的地级功法看得晕了过去。 两个太阳穴还隐隐传来刺痛的感觉，福昌公主再也不敢掀开书页，只能将它塞到枕下，怀着满腔疑问，一会儿有所期待，一会儿不禁担忧，一会儿陷入梦乡，一会儿倏然惊醒……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天一亮，福昌公主就起床梳洗，然后将那本书塞到袖子里，去找祁昱骁。 祁昱骁已经用这几个时辰的时间暂时和安珑轩体内的天火玄力进行了初步交锋，一点点地调整了玄力多少，听说福昌公主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让人将她放了进来。 福昌公主看看身边在没有第四个人，才把那本书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把自己梦见那个叫连玄的男人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祁昱骁。 祁昱骁一只手搭在安珑轩手腕上，另一只手接过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一入手就不由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福昌公主心中一直挂着这件事情，一看祁昱骁的脸色，就以为自己上当了，“哥哥，是不是这根本就是假的？” 她就知道，地级功法怎么可能有人随手就拿出来送人的？哪怕只是开篇，也有很大威力，也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祁昱骁一只手轻轻抚着书面，并未急着打开书卷，对于福昌公主的话，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摇了摇头。 福昌公主看着他的动作，不由愣住了。摇头？就是说她说的不对？也就是说，这本书是真的地级功法的一部分？ “哥哥，你，你是说……”福昌公主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祁昱骁没有打开书卷，却仿佛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内容。他淡淡说道：“你应该翻看了吧？” 福昌公主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我就看了第一页，看不懂……眼花缭乱，头都疼了，看得一下子都晕过去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祁昱骁的语气有些无奈，“什么东西你都敢接，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居然敢打开去看，只是让你昏迷一会儿，已经算是你运气不错了。” 他悠悠说道：“暗族最古老的经典，暗之书，居然会出现在你手中，真不知道是祸是福……” 福昌公主听得清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暗之书”，但是对于“暗族”这个词却太熟悉了。她想起书页上那些来回游走似乎拥有生命的黑色雾气，不由恍然大悟，那不就是暗族的常见形体吗？ 那么，那个连玄也就是一个暗族了？ 听他的口气，看他的形容气质，估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暗族成员。 福昌公主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中露出兴奋：“哥哥，那你不正好看看？看看能不能对你的修炼有所助益？” 祁昱骁如今还未进入藏珠境界，楚离月那个死丫头反而已经是藏珠修者，如果祁昱骁能够得到暗之书的帮助提高了实力，和楚离月对阵的时候胜利的把握就大多了。 “傻丫头，暗之书虽然神秘玄奥，但是却不适合我。”祁昱骁并未打开书卷，而是将它还给了福昌公主，“说起来，轩儿是很适合修炼暗之书。” 不等福昌公主高兴，祁昱骁又接着说道：“但是修炼暗之书的后果就是，成为一个暗族王者，或者死在成为暗族王者的激烈竞争之中。” 祁昱骁一只手握着安珑轩的手腕，从容地将自己的玄力慢慢输入其中，一点点地和天火玄力争夺着安珑轩体内的地盘。 这是水磨功夫，根本急不来的。 福昌公主听了他的话，不解地问道：“哥哥，暗族王者算是什么层次？” 祁昱骁微微一笑：“暗族修为最高的就是灵帝，其下又有六大亲王、公爵若干、侯爵若干、伯爵若干，以及实力相对低下的子爵男爵若干。这是几千年前暗族内部就已经存在的架构。” “暗族从出生开始，根据各自的实力和对暗族的功绩，就开始划分等级和身份。从普通暗族，到‘灵秀通天’的暗族中坚，然后再到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分封，无不根据这两条标准而来。” “不过，近一千多年来，暗族内部的灵帝苏醒之时，又增设了监察部，虽然不加入爵位体系，其中的厉害角色却是不少。” 他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暗族王者，就是仅次于暗族帝君的亲王，整个暗族也只有六个。而如今的暗族，早已经没有了亲王，连公爵都不多了。” “如果和人族的修者相比，亲王大概就相当于灵珠修者的水准了。” 福昌公主一听安珑轩如果修炼暗之书，就有可能达到灵珠修者的境界，呼吸都不由急促了起来：“哥哥，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那个连玄，他为什么会把这样宝贵的暗之书随随便便就交给了我？他到底有什么用意？”虽然非常向往安珑轩成为灵珠修者的那一天，甚至也根本不在意暗族的王爵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可是福昌公主却始终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莫名其妙就给她这么重要的暗之书的连玄，有着一种本能的警惕 。 “他不是说了吗？他要做轩儿的老师，也就是引导者。”祁昱骁对此似乎并不特别介意。福昌公主还是不能理解，就为了当老师收徒弟，就一下子拿出这么重要的东西？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天资超出所有人，但是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自知之明，认为安珑轩值得别人为了收他为徒而付出这 么大的代价。 祁昱骁控制着自己的玄力，一点点地和天火玄力相抗衡，一分分地夺回安珑轩的经脉，却又要注意不要用自己的玄力将本已经被摧毁得满目疮痍的经脉彻底粉碎。 这只是刚开始，难度不大，所以祁昱骁还有余力给福昌公主普及暗族内部的架构和传统。 “你不懂暗族的老师、引导者的意义，所以自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暗族并不能通过交配而繁衍后代，所以没有属于自己的血裔后人，但是暗族内部仍然有传承和势力组合。 而这种传承和势力的联系纽带，就是老师和弟子、引导者和被引导者的关系。 暗族成员如果没有被杀死吞噬，自然的寿命很长，而且越是修为高强，能够得到的黑暗玄力越多，寿命就越是长久。据说那位暗族灵帝已经存在了四五千年，虽然时不时沉睡，却从未消亡。 一个老师往往会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去教导一名两名弟子，然后这些弟子就成为他的势力成员。 这是一个暗族内部的传统传承方式。只是并非所有暗族都有这个能力成为引导者，也不是所有暗族都有这个机会被别人看中成为被引导者的。 而这种关系一旦确立，在暗族的规则中，引导者就是被引导者的师长父兄的存在，能够对被引导者具有各种支配权力，而被引导者必须尊敬服从，履行各种义务。 当然，在暗族漫长的历史中，同样也不乏引导者吞噬被引导者，或者反之的例子。 就算是在这些有资格成为引导者的暗族之中，能够拿出来暗之书的也是极少数。 连玄的身份绝对不是普通的暗族。 这一点，祁昱骁早就从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上感觉到了。小册子上所附着的暗族气息，强大澎湃、深沉浩瀚，虽然还比不上帝君，可是也不是什么低级暗族所能具有的。 这样的暗族对付楚离月，还需要来找福昌公主这样区区凝珠修者来帮忙？ 祁昱骁绿眸暗沉，只怕他别有所图。重点不在楚离月，而在安珑轩。 安珑轩的特殊之处，祁昱骁自然知道。但是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让安珑轩往暗族的方向发展，可是现在有了暗之书，似乎这条路也不是不可以。 福昌公主看着祁昱骁脸色平静，但是双目中的绿芒却在不停闪烁，知道他正在不停思考。 过了好久，祁昱骁才缓缓开口：“这条道路充满凶险，但是却比在人族修炼更具有提升空间。至于如何选择，还是等到轩儿醒来之后，让他自己决定吧。” 福昌公主有些犹豫地问道：“哥哥，你的意思呢？” 她对于暗族有一些了解，听到祁昱骁说到即使是引导者和被引导者之间都有可能互相吞噬的时候，心里就猛地一揪。 虽然自信自己的儿子不比任何人差，可是当想起那个诡异的连玄的时候，福昌公主却无端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如果安珑轩和连玄发生冲突，互相吞噬的时候，安珑轩多半是失败的那一个。如果安珑轩修炼暗之书只是为别人做嫁衣，那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第492章楚离月你是何居心 祁昱骁已经不想再和福昌公主说这个话题了。 福昌公主祁燕殊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任何苦楚，所梦想的生活就是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男子作她的驸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能够一直在祁云国内横行无忌，没有一个人敢欺负她。 对于她来说，修炼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她无需修炼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动作，就是和安慎远一见钟情，然后执意要嫁给他，废除之前的婚约。 除此之外，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波折，一直顺风顺水。 所以对于她来说，大概是很难理解那些执着于修炼的权贵世家子弟吧。 在福昌公主心中，安珑轩如今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成珠修者，这样的修为加上他的出身背景，已经足以让安珑轩继续拥有当前的舒适生活。在祁昱骁的支持下，未来安珑轩有很大可能成为安家家主，又何必冒着风险去修炼暗之书？如果仅仅是修炼地级功法也就罢了，可是修炼了暗之书就等于踏入了暗族上层的凶残内斗之中，随时可能被其他 暗族吞噬，这样的话，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祁昱骁却不这样认为。 如果当初祁昱骁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现在的世界上就不会有祁燕殊的存在，更不会有安珑轩的出生。 如果他是安珑轩，也许宁愿冒险都要选择一条能够不断提高自己实力的道路，当然，也不排除安珑轩和福昌公主一样，愿意过着如今这种富贵平安的生活。 所以，这一切终究还是要安珑轩自己去决定，毕竟那是他的人生，任何人都无法替他走下去。 祁昱骁面色沉静，淡淡说道：“这件事情等轩儿醒了让他自己决定。你先出去吧。” 福昌公主站起身来，向着哥哥行了个礼，走了出去。既然哥哥这么说了，这本书就留下来，等到连玄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就告诉连玄哥哥的决定。至于说连玄想要借她的人去对付楚离月，福昌公主也想好了，反正她也想对付楚离月，如果不是祁昱骁把她软 禁起来，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在安家布置一切了。 借给他就借给他，最坏的后果无非是她的人都折进去，然后还不成功，让楚离月知道她是背后主使，然后跟她结下更深的仇怨。 可是，从楚离月对安珑轩下手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两个之间的仇怨就已经无法消除！ 如果连玄能够成功，那就是意外之喜，不是吗？ 福昌公主脸上一片冷傲，只有目光闪过一丝狠戾。为了这有可能到来的意外惊喜，就算是折了在安家的全部人手，也是值得的。 …… “祁昱骁已经开始给安珑轩治疗了。”清辉遥遥望向风波园的方向，“你呀，为了绊住祁昱骁，居然让那个小王八蛋当面向你求亲！” 他的俊脸上路出一丝薄怒。虽然清辉根本看不上这样一个小蝼蚁一样的存在，可是他也不介意抬脚踩死这个总是不知死活恶心人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按照之前清辉的性格，在安珑轩和他的父母在背后非议楚离 月的时候，清辉就已经将他们全都捏死了。 偏偏楚离月说要用安珑轩牵制祁昱骁，这才留下了安珑轩一条小命。 清辉皱着眉头说道：“祁昱骁算个什么东西？我杀了他再去寻回双腿，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楚离月却摇了摇头：“不，我总觉得祁昱骁那个方向有什么让我隐隐心惊的东西，必须小心一点。”祁昱骁如果还是成珠八阶的话，自然无足轻重，但是作为一个成珠数十年的老牌强者，楚离月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停步不前。当然，就算是化珠修者，如今也不是楚离月的对手，所以那个方向穿来的 让楚离月冥冥中感觉到危险的感觉，就更加让她警惕了。 毕竟当清辉吸收融合原来的身体的时候，是有一段时间无法动弹更不能保护自己的，楚离月不希望在最紧要的关头生出什么意外，所以最好还是让祁昱骁不能出手最好。 清辉深邃的眼睛闪过一缕暖意，伸手按在了楚离月的肩膀上，神色郑重地说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再也不许像上次那样，命都不要来保护我。” 他的体质特殊，就算是被人砍成两段，砍下头颅，都不会彻底死去，顶多需要沉睡休养，然后还是会活过来。 可是楚离月不同，她没有这样的能力。他的同生契约只能保证她的寿元够长，只要他不死，她的寿元就不会结束，却不能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万一真的出了事，他又去哪里找回她的神魂呢？看着楚离月虽然点头答应却明显没有真正放在心里的表情，清辉猛然握紧了楚离月的双肩，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低头和她目光对视，目光严厉地大声说道：“别嬉皮笑脸！我被人伤害不会死，可是你死了我 却会死！” 不仅肉身神魂都会遭受重创，而且连刚刚被修补完整的心脏都会被击穿，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兴趣，以后漫长的生命将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楚离月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看清辉这样的神态，她也只能正色承诺：“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冒险了。” 清辉看着她的表情和眼神，看了半天，才算是有点满意，“嗯”了一声：“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好好好，记住了，记住了。”楚离月连连点头，十分乖巧，不过却毫不掩饰地转换了话题，“这两天安家下面有什么动静？” 说到这个，清辉神色略有缓和：“内部说什么的都有。无非是争功嫉妒或者惊恐不安罢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安家内部的消息真是传得太快，看来那些封口令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几乎是两天的时间，整个安家上下都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当初安宏西一死，整个安家一下子同时暴毙数百人，这些死者所在的地点、所做的事情各不相同，目击者众多，想要一下子封口，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种大规模族人暴毙的恐怖事件，怎么会不让安家人心惶惶？ 这个时侯关于暗族的小道消息流传出来，倒是起到了一点安抚众人的作用。而且据说安家已经请来了强者坐镇，灭杀暗族，反而让安家人安下了点心。 在这中间，有人想和安珑轩一样抢功，可是安珑轩出手后的下场太悲惨了，他们吓得根本不敢伸手。 也有人在背后传播流言，发泄对于安家管理层的不满，不过也起不到太大影响。 “明天就是各地管事齐聚一堂的时间，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楚离月笑着，凤目中却写满了冰冷。 第二天早上，来自祁云国各地的安家管事就都准时来到了安家的议事大堂。 这一次，除了上次的长桌两旁的长老们之外，下方还站立了三十六位管事，他们都是安家最中坚的管理人员，负责安家各地的商业和渠道，可以称之为“一方诸侯”，在安家内部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些人虽然大部分不在安家本部，而是分散在祁云国各地，但是对于安家本部发生的事情一个个都消息灵通得很，所以现在站在这里，其实心里基本上也都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当安玟岫带着楚离月装扮成的飒雪入内的时候，管事们虽然好像目不斜视，却已经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神态从容温婉的女子身上。 当日这个名为飒雪的侍从官拖着在族中飞扬跋扈的安七公子走进大长老院子的事情，已经在安家流传开来。 更是有人宣称看见福昌公主匆忙带人乘飞车连夜赶往风波园的方向，恐怕是找摄政王求援去了。 原本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在接连两天都没有看见福昌公主和安珑轩在安宏西灵前出现的时候，就基本上被证明已经是事实。 这些管事们自然也都感觉到了这个所谓侍从官的狠戾和无畏，所以竟然也没有人敢表示什么不满。 安宏南和安度远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就将楚离月请上前来，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扬声喊道：“楚离月，你到我安家来，弄得安家鸡犬不宁，死伤无数，到底是何居心？”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回头看向了安宏南。这是他们安家内部的事情，不过如果脏水开始往她身上泼，而安家自己处置不力的话，她也不介意亲自出手。 安宏南和安度远都沉下了脸。 他们早就猜到管事们之中可能会有人为了保全自己，刻意搅浑水，所以一直派人盯着这些管事。之前虽然有些管事在背地里发牢骚，说怪话，可是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他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有人跳出来找事，而且剑锋所指竟然是楚离月！ 安度远沉着脸斥责道：“安璟霖，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管事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向前几步站在了所有管事面前，对着安宏南和安度远大大方方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说道：“这位侍从官早就不是飒雪，而是天元楚家家主楚离月，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 ？” “那又如何？”安度远面沉如水，目光难得地透出了凶狠。在这个时候出来搅混水的，才是真正居心叵测的人！“堂堂楚家家主，一位化珠修者，居然纡尊降贵，隐匿身份来到安家，亲力亲为来帮我们安家处理家族内部事务，她想要得到什么？” 第493章瞬间转移 楚离月根本连多看安璟霖一眼都没有，她脚下一晃，一朵金红色的火焰不知从何而出，凝结成了一把高背雕花椅子漂浮在空中，楚离月飘然而起安坐其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向了安宏南。 安璟霖不过是一个小管事，还没有资格要求她回答问题。 如果安宏南处置不了，她大不了拂袖而去，安家死光了也与她无关。 安家将大陆堪舆图送到她手中的情分，她可是还了，是安家人自己不领情，也怪不到她身上。 虽然楚离月一言未发，但是安宏南在朝堂上官场中浸淫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这个姿态和眼神是什么意思？安宏南在心中暗暗斥骂这跳出来当枪的安璟霖愚蠢，他这样指责诬陷楚离月又有什么意义？逼走了她对楚离月本人没有任何损失，唯一受到损害的就是安家。如果暗族还潜伏在安家内部，楚离月一走，暗 族再无忌惮，必然会有更多族人死于他们之手。 “楚家主，还请你出手，将这些管事检查一下。”安宏南根本不理睬安璟霖的叫嚣，直接对楚离月行了一个礼，正色说道。 如果安璟霖是因为自己中了暗族的算计，才出来搅乱局面的话，只要天火之下，安璟霖露出真面目，他所说的话就失去了所有可信性。 楚离月似笑非笑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众人，手指间冒出了一朵小小的金色火焰。 安璟霖立刻大声叫道：“家主！楚离月根本就是和暗族勾结来谋害咱们安家的！千万不能上她的当！”似乎是害怕安宏南阻止，安璟霖的语速加快了：“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安家暗族肆虐，楚离月就这么好心地接受了安玟岫的邀请来帮忙？无亲无故，只凭一面之缘就这么热心？这些暗族根本就是和楚离月勾 结好了，他们串通一气不过是想要把安家握在他们手里！” 另外一位管事也站了出来：“家主，大长老，我觉得璟霖的怀疑不无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离月手中的火焰漂浮起来，却不曾向着管事们飘过去，她看着安宏南露出了一个微笑：“安家主，你怎么说？” 还以为这些人在暗地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连清辉都没有发现，他们是怎么联络串通的呢？楚离月目光一转，神情若有所思。 安宏南冷冷喝道：“安璟霖，你先来检查一下再说话。” 这就是点名要确定安璟霖是否已经被暗族寄居或者控制了，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安璟霖却丝毫不惧，他向前走了两步：“好。就算是我被楚家主检查出来被暗族控制，我现在也还是要说，楚家主居心叵测！请家主和大长老提高警惕！” 楚离月轻轻一笑，手指间的火焰顿时消失。“安家主，如果各位管事都这么反对的话，不检查也罢。”她飘然起身，身下的火焰雕花椅子也随之消失，“我需要提醒在座的各位一句，我楚离月不是你们安家的客卿，也不是安家的奴仆。安家就算是全数 死光，与我也没有一丝一毫干系。就此告辞了。” 安宏南的反应很有意思，他选择先审核安璟霖的身份，然后再审核安璟霖所说的内容。那么，如果安璟霖并未受到暗族控制的话，她是不是还要跟安家人解释自己前来祁云国的动机？ 楚离月自然可以将大日紫曜真火放出，整个议事大堂里所有被暗族控制的人都会露出真面目。只是，她为什么要对安家这么尽心尽力呢？是安家在求她，而不是她有求于安家。 如果说祁云国还有一个让她忌惮的人的话，那一个人也只是祁昱骁，而非安家任何一个。 说个难听话，以她现在的修为，翻手之间就可以灭了安家全族。 安宏南终究还是魄力不够。对安家的控制还是不够。 或者说，在他心里楚离月不值得让他动用这样的控制力，付出和安家这些中坚决裂的代价。 而楚离月却不愿意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任由安宏南驱使的角色，她所谓的“提醒在座各位”的那一句话，其实根本就是说给安宏南听的。 真不知道安家人从哪里来的底气，安珑轩觉得能挖倒帝君的墙角，安宏南觉得能够随意指使一位藏珠修者。应该说真不愧是同一个家族的吗？ 听了楚离月的话，安宏南的脸无法控制地红了起来。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打磨，他已经忘了脸红的滋味了，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姑娘当面挖苦，而且确实是他行事不当。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离月就这么扬长而去，他追上去求人家回来，可不是把脸都丢光了？可是他如果不去将楚离月拦回来，那安家以后怎么办？安宏南迅速衡量了一下得失，决定抛开自己的老脸不 要，也要哄着楚离月回来帮忙继续将事情做完。 没想到楚离月刚刚走了两步，就被安玟岫给挡住了去路。 “离月，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安玟岫脸上带着几分急切，甚至想要用手去抓楚离月的衣袖，被皱着眉头的楚离月不露痕迹地躲了过去。 “安四公子，请你放尊重些。”楚离月和安玟岫从来没有亲近到能让他直接称呼自己名字的地步，她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身前的安玟岫，手臂上的噬阴藤种子开始发热跳动。 原来安玟岫竟然也被暗族控制了吗？楚离月的目光有些黯然，那个意态风流优雅的青年，是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她所居住的地方距离远安玟岫的卧室并不太远，为什么根本没有察觉到？ 连清辉都没有注意到，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此隐秘？ 安玟岫急道：“离月，我们说好了，家主的秘藏是你的，安家是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楚离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冰冷的不悦。这人对安玟岫下手，无疑是对她的挑衅。更何况，安玟岫落到这样的下场，怎么想都让楚离月心中闷闷的，有一股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她的目光带着杀机，从安玟岫的脸上扫过：“滚！” 被安玟岫这么一拦，安宏南的行为就显得自然了一些，他也已经走到了楚离月身后，刚刚开口说道：“楚家主请息怒……”就算是安玟岫的话他也未必会信，更何况是安璟霖方才明显是臆测诬陷呢？ 一句话还没说完，楚离月已经抬起手来。双手轻轻举起，一瞬间，一轮红日蓬勃而出。 无数金红色的火焰翻滚而来，整个房间一下子就陷入了无边火海之中。安宏南心中大惊，以为楚离月是恼羞成怒，想要将整个议事大堂里的安家人全都杀掉泄愤。他想要催动玄力催发玄珠，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玄气就像是被海绵吸走的水一样，涓滴不剩，根本不足以 支撑他的动作。 像是从天际席卷而来的火焰掠过整个房间，汇聚成巨大的火球，高悬在半空之中。 议事大堂已经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都被那轮高悬中天的大日炽热的阳光笼罩着，矗立在一片艳阳晴空之下。 “领域！” 安宏南大惊，楚离月动用了自己的领域，难道真的是如安璟霖所言，想要覆灭安家？ 不等他说什么，已经有十来个管事轰然倒地，包括安玟岫都一样横尸当地。 从他们的眉心间飞出的红色藤条安宏南并不陌生，那就是之前他曾经见过的噬魂藤。 这些红色藤条飞出之后，在炽热的天火照耀下，瞬间发出惨叫坠落在地，扭曲着变成了干瘪黯淡的小段。 可是楚离月的目光却不在这些人的身上，而是对着一个角落冷笑一声，手指一点，一道红色河流就从半空中的大日中倾泻下来，向着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坠落而去。 淡淡的黑影从角落里显露出来，火焰随着楚离月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一朵朵巨大的火苗跳跃着，扑向了那条几乎看不出来的黑影。 “居然敢对安玟岫下手？”之前这人隐藏得十分严实，就算是清辉都没有发现，如果不是楚离月出其不意使用了自己的领域，将他困在领域之中，楚离月也还是无法发现他周身的玄力波动。 这个时侯藏在一旁窥伺的，也就只有这一场闹剧的组织者了。 虽然和安玟岫没有太多交情，但是楚离月对安玟岫的整体印象不错，更何况安玟岫就是在她身边却中了毒手，这样的行为她怎么能够忍受！ 楚离月狠狠咬着牙，双手手指接连拨动，一片片火焰从空中不停降落，汇成了一大片火海。 领域中的空间与现实空间完全不同，这里根本就不是议事大堂，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专属私人空间，在这片领域中楚离月就是王者，就是惟一的主宰。 漫天的火海将那个黑影出现的地方全部包围，一朵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在火海中接连绽放，更增添了火海的威力和声势。 黑影再次被火光逼出来，这一次他的身形凝实了许多，已经能够隐约看出来是一个青年男子的体型。 在天火之下，这个黑影显然也有些吃力，他对着楚离月做了一个再会的手势，一片浓黑的黑色雾气涌了出来。 楚离月怒极，手指一点，无数片金色莲花的花瓣开始向下坠，仿佛一阵密集的花瓣雨。凡是沾到一点金色火焰的黑雾，就像是靠近了火堆的雪人一样，迅速融化消失。 然而，黑雾全部消失之后，那个黑色的身影也已经不见了。清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能够跨越空间，瞬间转移。】所以刚才连他都没有能够追得上。 第494章别中了圈套 这个神秘的黑影竟然能够从她和清辉的双重监视下逃脱，而且还是采用空间转移这种极为少见的手段，从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中逃走，这让楚离月十分震惊。同时，也将安玟岫不知不觉就被噬魂藤杀死控制 的事情算在了这个黑影的头上，因为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从刚才那个黑影的举动来看，他所放出的那些黑雾根本就是暗族才有的黑暗玄气，这样一个暗族，不是华歌远，实力却更加诡异，实在让人防不胜防。楚离月收起了紫曜领域，火海红莲和炽热的大日一起消失，身边的空间逐渐显示出来，仍然是安家的议事大堂，只是此刻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那些噬魂藤也已经被大日紫曜真火杀死，变成了一段段 枯干的枝条。安宏南愣在原地，其余的长老们也都有些呆滞，化珠修者的领域他们都是听说过但是从未见识过，方才他们突然被领域笼罩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立刻想要调动玄珠保护自己，可是不管修为高 低，全都无法催动玄力，因为身边的玄气完全不听他们的指挥。这就是化珠修者的领域威能吗？连玄气都被领域主人所控制，那么就算是修为相当，如果不小心落入了对方的领域之中，也就直接落入了下风，胜利的可能很小了。真的很神奇，不知道领域还有什么奇特 之处？ 也有人目中露出忧色，楚离月如果这么强势，实力又这么高，如今和家主发生了矛盾，还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呢。 一时间这些安家上层各有心思，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议事大堂里一片沉寂。还是安璟霖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家主大人，你也应该看到我安璟霖并未受到暗族控制，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出于一个安家族人的真心和忧虑。安玟岫方才已经不小心泄露了真相，说出了他和楚离月的阴 谋，所以反而被楚离月用可怕的手段灭了口！如果家主不提高警惕，我们安家被她收归囊中就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安玟岫就躺在楚离月的脚边，楚离月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张俊秀文雅的脸庞。只是这个时候，那位昔日被无数闺秀仰慕的俊雅公子已经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大陆著名的青年天才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变成了 一具冰凉的尸体。如果不是安玟岫随机应变，楚离月如今可能还是化珠修为不说，更重要的是安家那祸水东引的计策根本无法奏效，楚离月也许还没有发现大陆堪舆图，没有承下这个人情，更不可能答应安玟岫来安家帮忙 ，那么现在安家很可能已经完全被暗族控制了。 安璟霖没有被天火检查出有任何被暗族控制的迹象，那就是说他的背后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族。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真的是不择手段！ 不管他们的目标是楚离月还是什么其他的，安玟岫的死都是一种令人无法接受的手段。 这样一个人，容貌俊秀，性格温和，资质出众，在家族中受到歧视和欺凌，在外却还能处处为安家着想。万里迢迢将楚离月请来为自己的家族平息祸患，结果却落得一个自己横死在族人手中的下场。 这些人为了诬陷楚离月，竟然从安玟岫身上下手，对自己的同族一点儿也没有仁慈之心，将这么一个优秀的族人用噬魂藤害死，然后在他死后还要继续往他身上泼脏水，从而达到自己龌龊肮脏的目标！ 心头的火焰无可抑制，楚离月的凤目中带上了锐利的杀机。 “安家主，今日之事，我想你们安家欠我一个解释。”楚离月毫不掩饰的释放出自己的杀机和气势，整个议事大堂中顿时掀起了一股风暴。 无数森冷的杀机像是一片片无形的锋刃，夹杂在炽热的怒火之中，向着议事大堂中每一个人席卷而去。 虽然没有招出大日紫曜真火，但是仅仅是楚离月身上外泄的玄力，已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升高了不少，逼得一些修为不高的已经满身汗水。 可是那些汗水刚刚出现，就又被高温蒸发，不一会儿，已经有人禁不住这种火炉般的温度，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作为安家家主，安宏南还是努力抵抗着高温和杀意，尽量大声地说道：“楚家主息怒，此事安家一定彻查到底！” 楚离月心头的怒火却根本没有停息的趋势，一想到脚边的安玟岫，她就很有一种大开杀戒的冲动。 虽然她和安玟岫没有太深的交往，但是安玟岫就这样死了，不仅让她脸上无光，而且更让她对安家的印象再次下降。这样一个家族，之前参与了伤害清辉的行动，一千多年之后又腐败糜烂到了如今的地步——“这样的安家还有必要继续存在于玄元大陆上吗？”楚离月声音不大，可是却让所有听见的人心中顿时像被冰水浇 到头顶一样，凉到了心底。 如果楚离月真的想要灭杀安家，那么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议事大堂！安度远咬着牙，额头上的汗珠一出现就被蒸发干，整个脸上都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色颗粒，他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诚恳地说道：“楚家主，你冷静些，这些人分明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如果真 的动了手，就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清辉的声音也在楚离月脑海中想起：【离月，冷静！】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楚离月的脚下涌起，从她的脚底一直上升到头顶，清凉的玄力沿着楚离月的经脉游走了一圈，让楚离月心头的杀机和怒火平息了大半。 楚离月长长出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气势，低头看着脚边的安玟岫，不由叹息一声。 安度远说的也有道理，也许这些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她因为安玟岫之死而恨上安家，借她的手将安家上层屠杀干净，然后他们就能轻松接手安家的所有一切。 劫后余生的安家长老们一个个面色如土，反应过来的几个长老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恼怒，怨恨楚离月竟然这样不给他们面子，当着这么多管事的面前就把他们这些长老压得一个个丑相毕露。 可是现在楚离月就在这里，这些心中不满的长老就算是再大胆子，也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安宏南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是因为楚离月方才毫不留情面的手段还是因为安家的内斗和丑陋再次暴露在了楚离月面前。 其实不用安度远提醒，他之前也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楚离月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激怒，差点就把他们这些人全部都给灭了。 “来人！” 安宏南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就奉命而入，将所有的管事都带了下去，严加看管，不许和任何人见面，更不许两两交谈。尤其是安璟霖那几个明显有嫌疑的管事，更是被重点看管。 长老们也一个个面色难看、步履蹒跚地离开，只剩下安宏南和安度远与楚离月单独相处。 安宏南虽然心情烦躁，还是先向楚离月道歉：“此事是我管理不善，让人钻了空子。看来安家内部确实有人心存不轨，这些管事也各有算计，给楚家主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是我安宏南无能。” 楚离月对这种赔礼并不满意，不管是道歉还是承诺，总归是要看行动而不是语言。 “那么安家主准备怎么处理此事呢？” 真正的态度就是在安宏南对这些管事的处理方法中体现出来的，而不是在他对楚离月的说辞中看出来的。“安璟霖他们几个如果招出幕后主使，那自然是最好，我安宏南绝对清理门户，将这些对自己族人下手的败类彻底清理干净。”安宏南苦笑道，“我只怕他们守口如瓶，甚至根本拦不住他们去死，到最后也只 能将所有罪责推到他们身上了。” 虽然他已经派了侍卫严加看守，但是安宏南心里却没有太多把握。毕竟安璟霖的举动说明，那个幕后主使已经和暗族勾结在了一起，否则为什么安玟岫就在这么几天时间里被噬魂藤控制了？ 安玟岫在之前的举动，也说明了在这些人的设计里，安玟岫也是一个重要环节。安玟岫的存在就是要从侧面证明楚离月来安家不安好心，楚离月和暗族有勾结。 如果是涉及到了暗族，安宏南根本没有信心能够护住这些管事不死。就像安玟岫，本身是成珠修者，大部分时间又居住在楚离月附近，还不是不知不觉就被人动了手脚？ 楚离月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有社会经验。相反，她自己也是一个千年世家的家主，平时也参与到了家族管理之中，对这些人际关系并不陌生。 她冷笑起来：“安家主这是在把我当傻瓜？安璟霖就算是死了，他以前的行踪总是有迹可循的，他是谁的人难道不是很容易查出来的事情吗？” 安璟霖平时和谁走得近，在平日的利益上偏向于哪一方，是谁提拔他一步步升上来的？这些都是有着记录的，只要安宏南肯去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安璟霖背后的人是谁。 安宏南略一犹豫，楚离月已经明白了。安宏南不是不去查，他是根本就知道安璟霖是谁的人，所以才会想着蒙混过关。也许就不用暗族或者安璟霖的主子出手，安璟霖就会死在层层守卫之中。因为安宏南自己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将安璟霖背后的人牵扯进来。 第495章这一天为期不远 安宏南只是稍一犹豫，楚离月就猜到了安璟霖身后站的是什么人。在安家，除了福昌公主之外，还有谁能够让安宏南如此忌惮？ 想起安玟岫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牵连，福昌公主为了替安珑轩报仇，因为暂时无法对付楚离月，所以才对安玟岫下了毒手，楚离月的身周顿时冒出了一圈金色火焰。感觉到室内温度激增，看着将楚离月勾勒出一圈金边的可怕天火，安度远连忙上前说道：“楚家主息怒，玟岫是我非常看好的后辈，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悲痛。可是越是悲痛，就越应该冷静，找出真凶 来为他报仇，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中了别人的圈套，让那幕后真凶看笑话。” 楚离月冷笑道：“幕后真凶？大长老的意思是，凶手除了福昌公主之外，还另有其人？” 安度远正色道：“方才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逃跑的黑影，我感觉应该是一位暗族强者，福昌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我不认为她有能力驱使一位这样的强者为她效力。”为了阻止楚离月再次像刚才一样发飙，安度远也是绞尽脑汁：“安璟霖的升迁提拔固然有福昌公主的缘故，但是也未必他就一定是福昌公主的人了，说不定暗族就是故意挑选了这样一个有着福昌公主背景的 管事来作为工具，然后借安玟岫之死，来让楚家主与福昌公主原本就有的不快变成仇恨，进而让安家和楚家主产生矛盾的。” 他说出了这么一长串话，然后觉得自己说的也很有道理，也不禁关切地看着楚离月，看她是什么反应。 一看见楚离月的眼神，安度远就知道他的推测并未打动对方。 楚离月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凤眼中的厉芒让人看了不由心惊。 “大长老的意思是，今天的事情是暗族所为，与福昌公主无关？如果我查得出来，这件事情是福昌公主所为呢？甚至还是福昌公主和暗族联手所为呢？你们会怎么办？”楚离月冷笑起来。 当初听了福昌公主一家三口背地里的谈话，楚离月就一直觉得他们对于安宏西的死亡态度古怪。当时她就怀疑福昌公主他们一家三口早就知道了安宏西已经不是真正的安宏西，而是被暗族取代了。 但是这种古怪的态度让楚离月无法确定福昌公主他们对于这个安宏西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现在想来，也许就像是合作一样，并不是当成亲人一样喜欢，但是却涉及到利益。 所以当安宏西体内的暗族被除掉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态度并不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而是失去合作伙伴因而利益受到损害的不满。只是不知道那个暗族是什么时候寄居到安宏西体内的。从安慎远的表现中看不出来他对于这个暗族的切骨仇恨，多半那个暗族是在安慎远出生之前就已经取代了安宏西，所以安慎远从感情上更认同这个父 亲。 只是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知道了这个安宏西的真实身份，或者对于这个暗族有什么不满，所以以至于这个暗族消失的时候，他们并不是特别伤心，所以对丧礼都不是太在意。 如果把这个关系定位成合作关系的话，那么这个态度就有点说得通了。突然想通了之前的一个疑问，楚离月突然笑出声来：“安家主，大长老，你们还是想着不把事情扩大化，把今天的整个事情就定性成安璟霖等中层管事对于这次清除暗族的行动有所误会，发自私心搞了这些 小动作，整个事情到此为止？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也许安家的暗族本来就是和福昌公主有关系的呢？” 安度远皱起了眉头，楚离月再次提到这一点，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一再想要让他们安家和祁昱骁对立呢？ 要知道，他们明面上说的是福昌公主，实际上想的都是摄政王祁昱骁。 安宏南固然不怕得罪福昌公主，安珑轩得罪楚离月的时候，他并不介意与福昌公主正面冲突。但是今天的事情和安珑轩得罪楚离月的事情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安珑轩得罪楚离月，是小辈年轻人无知冲动，纯属个人私事，就是和福昌公主对上，安宏南也无所畏惧。 可是如果今天的事情也把福昌公主拉下水，就等于说福昌公主在安家内部搅风搅雨，别有所图，甚至如方才楚离月所猜测的那样，福昌公主还有勾结暗族、谋害同族、意图把持安家的嫌疑。 这样大的罪名一出来，安家必须严厉惩处这个媳妇，那样的话祁昱骁怎么可能不插手？ 到时候，安家可就真的和祁昱骁对上了。 安家虽然总是自称传承四千年，但是在祁昱骁面前，真的不够看。 而且，安宏南想得清楚：就算是真的祁昱骁在背后主使，想要吞并安家，恐怕也不过是想让安珑轩当上家主罢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祁昱骁要暗中出手，而不是采用雷霆一击。因为祁昱骁需要尽量保存一个完好的安家给安珑轩。 可是如果安宏南他们把这些背地里的东西搬到了桌面上，暴露在日光下，祁昱骁真的无所顾忌的话，安家就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而如果安珑轩当上家主，能够让安家得到祁昱骁的全力扶持，能够让安家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的话，安宏南也不一定非要反对。 所以，现在安宏南不想把这个面纱撕开。 说句不好听的，安玟岫虽然是安家很优秀的一个子弟，可还不够这个资格让他不顾一切地将面纱后面的丑陋血腥端到人前，让他用安家的未来为安玟岫陪葬。 可是这些想法，安宏南怎么会跟一个外人去讲？ 顾及到楚离月的修为，安宏南还是十分诚恳地说道：“楚家主，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和悲痛，我对于这件事情同样十分痛心；可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安家内部的种种纠葛，实在不方便请楚家主出手。” 楚离月心中的怒火再次高涨：“那么安玟岫就这么白白死了？” 安宏南有些窘迫，不过脸上却还是带着几分悲痛：“当然不是。这一次暗族欠下我们安家的数百条人命，我们安家绝对不会忘记。血海深仇，唯有以暗族的性命才能抵消。”楚离月深深注视着安宏南，目光中锐利如刀，让安度远都有一种她会把安宏南切成碎片的错觉。可是最后，楚离月却还是冷冷一笑：“很好，安家主，我等着暗族将你们安家全部吞噬的一天。我相信这一天 为期不远了。” 福昌公主和暗族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安宏南却顾忌着祁昱骁而不敢对福昌公主下手。可是楚离月相信，暗族并不会顾忌谁的面子，他们就像是一群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可以预见，很快安家将会成为一片荒原。 虽然楚离月对安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如果安家识趣，她还是愿意站在人族的立场上拉安家一把的。可是现在，安家自己选择了死路，她也没有非要去贴着他们。 她站起身来，向着议事大堂的门口走去。 在楚离月行走的间隙，她的身上冒出一层金色火焰，安家上绿下白的女侍从官襦裙无声消失，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金红色的火凤长袍。 火凤长袍的下摆长长地拖在地面上，随着楚离月的脚步，长袍背后那头火凤目光似乎也在转动，仿佛正在冷冷俯视着安宏南和安度远。 那种目光说不清楚是嘲笑还是不屑，让安宏南心中猛然一沉。 他向前一步，出声挽留：“楚家主，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安家不管啊。” 安玟岫都会无声无息地中招，潜伏在安家的暗族或者同党根本就没有肃清。而且这个暗族的实力还很强，连成珠修者都无法抵御。 楚离月如果走了，噬阴藤和天火都不在了，暗族说不定就会大肆吞噬安家族人。正如楚离月所言，安家的末日就要到了。 听到安宏南语气中的畏惧，楚离月的脚步根本没有停留，她继续向前走去。 议事大堂的门自动打开，楚离月轻轻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走到了议事大堂门外。 上午的阳光灿烂热烈，楚离月对着天空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回头看了安宏南一眼。 安宏南已经疾步追了过来：“楚家主留步！”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沉稳笃定，这位在祁云国政坛上影响巨大的左丞相也终于露出了凄惶无助的神色：“楚家主，你如果走了，我安家怎么办？” 楚离月的笑容带着讥讽：“那自然是请安家主分外看重维护的福昌公主来为你想办法了。”她袍袖一拂，背上已经砰然冒出两只巨大的火焰羽翼，“恕我不能奉陪了。” 火焰流动，羽翼翻飞，楚离月飘然而起，金红色的身影瞬间飞上了高空。 “楚家主！”安宏南对着空中的身影大叫，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可是那个金红色的身影根本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就向着西南方向飞驰而去，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高空的云层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安度远跟在安宏南身后，脸上一片沉重：“家主，这可怎么办啊！” 没有了楚离月，安玟岫也死了，用什么来对付那个无影无踪、实力强大的暗族呢？ 难道真的就像是楚离月说的那样，安家终有一天会被这个暗族全部吞噬？安宏南望着楚离月消失的方向，在原地矗立了良久，终于说道：“走！我们去风波园！” 第496章深夜血祭 安宏南决定赶去风波园，安度远吓了一跳：“家主，你去风波园做什么？” 家主总不会是相信了楚离月的话，竟然想要去找摄政王讨一个说法吧？安度远觉得，就算是真的这些暗族是祁昱骁派来的，安家现在也最好是忍着不要闹开，抓紧时间想办法将这些暗族消灭。 祁昱骁既然不敢公开动手，想必是有什么顾忌。要是安家打破了这种顾忌，祁昱骁真的撕破脸，安家死得更快。 安宏南看着安度远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去跟摄政王大人打一架？”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虽然他的修为说起来和摄政王大人相差不多，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挑战摄政王。几十年前，他还算年轻的时候，祁昱骁就已经是成珠七阶，后来说是八阶，再后来就再也没听说过有关祁昱骁修为的消息传出来。哪怕是飞雷山大会上，祁昱骁也是宣称自己成珠八阶，可是安宏南却有感 觉，祁昱骁很可能早已经是化珠高手了。 就连两人同等修为的时候，安宏南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祁昱骁的对手，更不要说是两人相差一个境界了。 他哪里敢去撩虎须，自寻死路？ “那么家主大人现在赶去风波园做什么？”楚离月刚说完安家的事情说不定是福昌公主（祁昱骁）和暗族勾结而为，安宏南就说要去风波园，安度远当然会有这种联想。 安宏南望着天空，空中白云飘渺，早已经没有了那个金红色的霸气身影。“楚离月方才愤而离开，离开的方向却不是天元，而是风波园的方向。”安宏南缓缓说道，“我得去看看，万一她真的竟然因为此事去找摄政王大人，让摄政王大人误以为我们安家和楚离月是一个立场，那就 麻烦了。” 楚离月修为那么高，又是一个人，得罪了祁昱骁抬腿就走了，可是他们安家家大业大、族人众多，只能留在这里。到时候承担祁昱骁怒火的还不是他们安家？ “这，家主你怎么能轻易离开？”安度远急道，“族中还需要你坐镇呢！不如让我去风波园和摄政王大人解释？” 安宏南摇了摇头，安家也只有他才有资格去拜见摄政王，就算是安度远身为大长老，去拜见祁昱骁都显得不够尊敬。本来就是害怕招惹摄政王，怎么能够在细节上留下这样的把柄呢？ 安度远深以为然，只得马上叫人来安排飞车和侍卫。 不一会儿的功夫，万事俱备，安宏南亲自登车而去，临走前还低声叮嘱安度远：“如今族中动荡，人心惶惶，需要防着有人趁火打劫，库房中的东西一定要看好了。”安家传承四千年，虽然武力方面始终不算是最高，但是却积累了不少好东西，就算是祁昱骁都未必能够得到的好东西也不少。平日里安宏南在家，都是以自己的气息精血作为打开宝库的引子，然后才能按 照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打开宝库。没有他的允许，很多人连宝库在哪里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打开宝库，从中盗取宝物了。 今天安宏南不得不亲自前往风波园，那么安家家族宝库的镇守者在他远离达到千里之外的时候，就会自动转移到大长老安度远身上。这个责任就要由安度远承担了。 安度远一脸严肃地保证：“家主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保护家族宝库的。” 安宏南叹了口气，带着侍卫们乘上飞车向着风波园的方向而去。 安度远也叹了口气，家主去拜见摄政王，这不是个好差事，摄政王此人喜怒无常，除了对福昌公主宠爱倍至之外，几乎无人知道他的喜好标准，还不知道家主前去会遇到什么呢。而他留在族中，也同样面临一大堆令人头痛的问题。管事们死了几个，其余的都被扣押控制起来，这些人看起来不太显眼，但是却是安家产业中最中坚的一批力量，他们如果长期不能回归岗位正常工作， 安家的产业运转必然受到很大影响。 而且扣押他们的消息根本无法控制起来，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安家上下，到时候安度远该如何应对那些纷至沓来打探消息和说情的人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返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工作起来。 一天的忙碌很快过去，夜色再次降临。安家领地上星星点点亮起了无数灯火，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繁荣，可是在不少人心中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暗族这些天在安家的残忍行径已经被传播开来，甚至有的安家人已经以各种名义离开了 领地，想要逃离这个随时可能让自己丧命的地方。 安家家主安宏南所居住的正院中，依旧灯火通明。 虽然安宏南有事离开，今夜可能无法回来，可是安宏南的妻儿老小数十口还是要继续着日常生活。 直到三更鼓响，庞大的安家领地只剩下了几盏灯火，人声平静下来，整个安家都陷入了沉睡。 安宏南的正院也同样熄灭了灯火，一片寂静。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慢慢走过来，他似乎对正院中的巡逻路线十分熟悉，非常轻松地躲过了巡逻的侍卫，轻轻地没有任何声息地走到了院子正中央。 夏夜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男童！ 他一身锦衣，脖子上挂着一个手指粗细的金项圈，带着一块漂亮的美玉，生得更是白皙可爱，一看就不是普通小孩。 男童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绷着一张可爱的脸庞走到了院子正中央。 突然，他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匕，五根胖胖的手指紧紧握着短匕把手，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就是一刀划下！ 鲜血一下子就从伤口涌出，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一样，直直地向下坠落，流成了一道笔直鲜红的血线。 血液落到地上，立刻渗入了土地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男童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他看着脚下毫无痕迹的土地，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左手腕又是划下了第二刀。 开始变细的血线一下子就又充实起来，血液几乎无休无止地落到地面上。 在男童连着划了自己三刀之后，地面上终于开始有了变化。 一条血红的弧线浮现出来，向着周围蔓延而去，勾勒出一个线条古奥的图案。 巡逻队伍再次经过正院，终于看见了站在院子中央的男童。 “什么人？”侍卫们大声喝问，手中的玄器已经纷纷取出，做好了战斗准备。 男童抬起头来，苍白如纸的脸色在月光映照下更是一片雪白，毫无血色。 “六少爷？”侍卫队长有些疑惑，这是家主最喜欢的一个孙子，平时最是乖巧不过，今天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站在正院中央？ 夜色，月光，幼童，苍白的脸，以及滴血的手腕，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怕。 在这夏夜的风中，侍卫队长竟然觉得身上开始发冷：“六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一边问，一边比划着手势，示意所有下属高度警惕，并且准备发出警告，通知所有侍卫。 可是他的比划竟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侍卫队长愕然抬头，看到的却是面色雪白的男童裂开嘴露出的一个笑容。 没等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背后已经伸过来一只大手，咔擦一声将他的脖子扭断了。 所有侍卫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圈，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 男童的血液不断滴下，地面上的图案终于彻底显现。 血红色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笔，毛笔笔尖下是一个古老的文字“安”。 图案在地面上闪烁，却始终无法挣脱地面，仿佛被什么束缚一样。 男童看了一眼图案，直接跪了下来，短匕横在脖子上，狠狠一划！ 他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小小的手指握着短匕从脖子上狠狠划过，整个脖子都被切开了大半，脑袋坠在一边，血水喷涌而出，像是一场小雨，洒落在整个图案上。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力量，地面上的图案一下子活了起来。 大笔一抬，笔尖在“安”字上点了一下，安字亮了起来。 血色图案腾空而起，正院中央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门户。 两扇朱门从地面上竖了起来，朱门上的兽首门环栩栩如生。 一个黑影飞驰而出，扑到朱门前，一手抓住兽首门环轻轻叩响。 砰砰砰，如同心跳声一般。 很多安家族人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感觉到心脏中猛然剧烈的响声，有的人更是惊坐而起，左右环顾，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环上的兽首突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黑影，吸了吸鼻子，发出了一声闷哼。 朱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黑影迅速闪身而入。 朱门之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风轻云淡，犹如一幅画卷，又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进入其中的黑影也露出了全身，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根本看不出来高矮胖瘦。 黑影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他根本不去观看周围的景物，而是径直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很快，他翻过了山峰，越过了湖水，来到了湖边的一片竹屋精舍旁边。 绿竹掩映下，精舍附近一片安宁。 他毫不停留，向着最中间的精舍电射而去。 来到门前，他伸出手掌按在了门上，竹门上闪过一圈圈波动，像是水波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过了一会儿，竹门也吱吱呀呀地打开，黑影迅速入内。 片刻之后，他就从精舍中退了出来。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一下子全身僵硬！ 第497章从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黑衣人一身斗篷从头到脚，将自己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可是他在听见冷笑声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这声音，分明是已经赶往风波园去的安家家主安宏南的声音！ 可是从这里到风波园，然后再向摄政王大人解释一番，当然，这种解释应该不会顺利，所以安宏南在今晚是不可能返回安家的。 没有安宏南，安家的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今晚就是从宝库中取走目标的最佳时机。 但是为什么安宏南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难道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陷阱？特意针对他的陷阱？ 他慢慢转过头来，果然看见了面沉如水的安宏南。 安宏南身上还穿着白天离开时候的那一身家主袍服，胸前绣着无数书册卷轴的图案，一双眼睛特别沉静，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黑衣人看着安宏南所站立的地方，那里是进出安家宝库的关键节点，只要安宏南不让出位置，他根本不可能离开。 而所谓的安家宝库，根本就是数千年前安家先祖发现的一处神秘空间，根本不属于玄元大陆，是一个全新的小世界。在这里，不管是什么传送功法都无法奏效，所以他根本连逃跑都没有办法。 黑衣人慢慢将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斗篷下被阴影遮盖的脸只露出一点下巴，但是安宏南对他太熟悉了，只看他的下巴以及下巴上的髭须，就已经能够确定他的身份。 “安度远。”安宏南的声音悠悠传来，“到了现在，还有必要藏头露尾吗？” 黑衣人举起手取下了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儒雅俊逸的脸庞，果然就是安家大长老安度远。 安度远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已经变得平静起来。 他和安宏南相对而立，嘴角勾起：“所以，家主早就怀疑我了吗？”安宏南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想过隐藏在背后和暗族勾结的族人会是安度远，他只以为会是长老会中的某个成员，因为不甘心自己的位置或者贪图某些利益，被暗族抓住了把柄，才和暗族沆瀣一气，做出了 危害整个家族的事情。 他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是安度远。“为什么？”安宏南有些不解，安度远在安家的地位仅次于他，甚至很多庶务他根本就不会插手，全权交给安度远处理。换句话说，安宏南负责安家的外交和整体发展方向，而安度远负责安家的内务和各种 具体安排，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高下之别。 安度远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面对安宏南的疑问，安度远回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安家的未来。”安度远的神情十分平静坦然，似乎那些死于暗族之手的族人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安宏南无法理解他的话，神情十分迷茫，更带着几分愤怒：“安家的未来？你说的安家的未来，就是把自己的族人当成食物材料供给暗族随意吞噬吗？” 别人不知道，难道安度远不知道？从能够统计的二十八年前，安家就开始有族人被暗族害死，所有能够确认死于暗族的族人，到现在已经达到了一千六七百名！ 而不能确认的，说不定还有更多。 安宏南刚才亲眼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幼孙被暗族控制，做出了那种诡异可怕的行为。他的孙子，平时连吃饭都是乖乖巧巧的，言行规矩都是最好的，根本不会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 可是就是在暗族手中，他那样一个幼儿竟然用匕首一次次划破自己的手腕，最后为了开启安家宝库，竟然一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将全部精血都撒在阵法上。 这样残忍的行径，根本毫无人性。暗族和人族之间的差别就在这里，暗族根本无法拥有任何感情。虽然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会表露出仿佛感情深重的样子，事实上那些只是手段而已。 安宏南不明白，安度远是如何做到将这些血淋林的事实视而不见，还能说出这样做是为了安家未来的话。 “家主，我敬佩你为了安家殚精竭虑，但是有些事情你做不到，我才不得不如此行事的。”安度远的神情十分镇定，说出来的话也好像是另有苦衷。 安宏南却不会相信，一个能够将一千多族人的性命都不放在心里的人，怎么可能是为了家族而不得不如此行事？他冷冷说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你勾结暗族、残害同族的事情都不能原谅。”安宏南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地盯着安度远，“现在告诉我，你是如何与暗族勾搭在一起的？暗族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才会这样出卖家族？你从家族宝库中偷了什么？” 安度远叹了口气，似乎对于安宏南的态度十分无奈。 “家主既然早就防着我，那么想必也很容易就能发现，我从家族宝库中取走的是什么。”安度远也没有隐藏的意思，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托在了手上。 那是一个人头大小的灰白色盒子。 看起来一点也不显眼，普通之极。安宏南的眼神却更加凌厉了：“安度远，你竟然敢对它下手！”他伸出手指指着安度远，神色不复方才的平静，“你明知道，这是先祖留下来的东西，先祖曾经言明，我安家子弟任何人都不许打开，更不许使 用，世世代代将其封存！” 安度远微微一笑：“家主怎么没说完？先祖的遗言可不止这些。”他举起手中的灰白色盒子，徐徐说道，“先祖还说，除非是这盒子中放着的东西的主人前来索要！” “如果盒子里面东西的主人来要，我们安家子弟不许提出任何条件，必须将其奉还！” 安度远看着安宏南的表情，挑了挑眉毛：“我说的对不对，家主大人？”安宏南冷笑了起来：“不错，是有这么一句。可是从来没有人来跟我这个家主索要过，那么大长老你是从何得知它的主人来了？他为什么找你不找我？大长老又是如何确认，他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在骗你？ ”如果那人真的是盒子里东西的主人，他不是应该光明正大地来找安家家主索要东西吗？不找家主，却和大长老暗中谋划盗取盒子，显然这不是什么真正的主人，而是知道盒子里东西的价值而产生贪念的小 偷！ 安度远神色略有一点尴尬，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他换上了一副诚恳的表情：“家主，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盒子既然放在安家根本就不能动用，对我们安家就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偏偏现在这个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的东西，反而给我们招来 了祸患，倒不如将它送出去，换取一些好处，也免去灾祸。” 安宏南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说，暗族之所以在咱们家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盒子？” 他一抬手，安度远手中的盒子就飞了起来，向着安宏南飞去。 安度远大吃一惊，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连忙抬手一招，一道绿色光华从他眉心闪过，罩住了飞在半空中的盒子向后拖去。可是这安家宝库的镇守者，首选是安家家主，其次才是安家长老，所以在这片空间之中，安宏南是占有天时地利的优势的，而且安宏南本身的修为也比安度远更高，因而在片刻的胶着之后，绿色光华很快 破碎，灰白色盒子挣脱了它的束缚，继续向着安宏南飞了过去。 眼看着灰白色盒子就要落入安宏南手中，安度远情急，大声喊道：“你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一只黑色大手从斜刺里无声无息出现，一把抓住了灰白色盒子。 安宏南不由大惊，他作为安家宝库的镇守者，和这片空间联系密切，却根本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躲在一旁！ 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放任这个疑似暗族的家伙带走安家先祖留下的东西！ 安宏南手指一点，一道白色的光芒从他的眉心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中，迅速化作了一柄玉圭。 象牙白色的玉圭泛着美玉晶润的光泽，也透着历史沧桑的气息。 随着玉圭的出现，整个宝库空间顿时震动了一下，一股庞大的气息腾然而起。这次是安度远大惊失色了，安宏南这是将整个空间彻底锁定，不管是什么人都无法利用传送或者瞬移的空间转移手段离开，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安宏南，夺走玉圭，从安宏南脚下的 传送节点离开。 随着空间的压力逐渐增大，一个淡淡的黑影在十几丈外显露出来。 他周身飘动着无数黑色雾气，整个人都显得神秘诡异。 “安家主好手段。”黑影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隐隐的笑意，“今天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而设计的吧？” 他向前走了几步，身周的黑雾慢慢收敛起来，汇入了他的体内，露出了他的脸庞。 山水如画，人也如画。 俊美得如同天地宠儿，一个人仿佛就占了天地三分精华。五官眉眼无一处不完美，却偏偏看不出任何偏向女性的倾向，而是带着男子俊俏温柔的魅力。 就连安宏南第一眼看见他，都不禁被他的无瑕容貌吸引了目光。“今日安家主和楚家主翻脸争吵，楚家主拂袖而去，安家主赶往风波园，其实从开始就是一个陷阱，专门为了我而准备的。”俊美无瑕的男人向着安宏南缓缓走来，脸上带着令人迷醉的微笑，修长如玉的手掌中托着那只灰白色的盒子。 第498章噬阴藤不错 相貌完美的男子托着灰白色的盒子向着安宏南走来，脸上带着令人迷醉的笑容，虽然嘴里说着安宏南早已为他设下陷阱，但是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畏惧。 安宏南心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危机感，仿佛这个看起来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比他所知道的任何高手都更加可怕。哪怕是楚离月，也不曾给他这样的感觉。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头在山林中长大的恐怖巨兽，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生物都是他的食物。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赤—裸裸的捕猎和吞噬。 这样的眼神和他那俊美无瑕的容貌、温柔动人的笑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带给人巨大的恐惧。 安宏南手中的玉圭轻轻一点，一个无形的屏障就挡在了这个男人面前：“阁下是什么人？来到我安家库房有何贵干？你手中的盒子并非你所应得，请你立刻归还。” 就算是心中萌生了惧意，安宏南仍然保持着一个数千年世家家主的尊严和品质，身姿如松，面容似铁，严正通知对方。 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方才的举动已经暴露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否则这个小世界都是由他控制，他心念一动即可掀起天翻地覆的变化，又为什么要用无形屏障阻拦对方前进的脚步呢？ 但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安宏南就是觉得如果让这个男人继续前进靠近自己，自己的生命立刻就会受到威胁。 俊美男人停住了脚步，并未继续向着安宏南前进，这让安宏南心中疯狂升起的危机感消减了少许。 他嘴角翘起，声音柔和低沉，像是夏夜山间吹过的风：“安家主有礼，在下连玄。如你所料，乃是灵族成员。今日来此，正是为了拜见安家主，当然，如果顺带拿走这个盒子，也是一件不错的收获。” 安宏南看了一眼惊呆在一旁的安度远，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似乎安度远所等待的并非这个连玄？“连玄？”安宏南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看着眼前的暗族，安宏南却能够断定，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暗族小卒，而是暗族的高位成员。这样的身份，居然出现在安家宝 库之中，安宏南心中不由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安家主真是机智深沉，居然不露声色就将大长老给坑了进来。如果我不在的话，安家主准备怎么处置大长老呢？”连玄笑容可掬地看着安宏南。 安度远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对着安宏南叫道：“家主，我不曾和暗族勾结！这个暗族不是我带进来的！” 他所约定的同伴根本没有出现！ 方才他感觉到身边有人存在，还以为是自己的同伴隐藏了身形跟在他身边，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叫同伴帮忙，没想到根本不是他的同伴，而是一个陌生的高位暗族。 安度远一下子惊呆了，这根本不是他的计划。他的同伴到底去了哪里？这个暗族又是如何进来的？ 他之所以将先祖所留下的盒子盗窃出来，是因为摄政王大人给了他一个许诺。 用一个根本不能使用的盒子换来摄政王大人的承诺，保证安家继续延续千百年，安度远觉得十分划算。 可是现在摄政王大人的人根本没进来，反而是一个陌生的暗族将盒子抢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安宏南从安度远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大长老的意思是，你勾结的人并未出现，他不是暗族而是人族？”他冷笑了起来，“连玄阁下，你见到大长老的同伴了吗？” 对于安宏南语气里的恶意，连玄表现得十分愉快：“当然见到了。”他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姿势优雅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两位成珠修者，他们都在这里呢。” 安宏南也不禁噎了一口，连玄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毫不掩饰，从另一个方面正说明他根本不把安宏南和安度远放在眼里。 “两位成珠修者”，这是在说被他吞噬的两个来接应安度远的同伙，何尝不是在指安宏南和安度远两人呢？ 他能吞噬那两个，就能吞噬他们两个。 安宏南吸了口气，脸色却没有任何波动，仍旧一片肃穆庄严：“阁下擅闯我安家私人禁地，抢夺我安家先祖留下的遗物，这种行为实在不当。还请你将先祖遗物归还，离开安家禁地。” 连玄举了举手中的盒子：“这个东西很有趣，我族中灵帝大人正在收集，我也想将它拿回去给灵帝大人看看，到底有什么用处。”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看来是不能还给你了。”安宏南早就知道只凭一张嘴是不可能讨回失去的东西的，但是他方才暗中催动玄力，想要把盒子突然抢回，可是方才对付安度远时候轻松得手的一招在这个连玄面前却根本就不奏效，任由他催动玄力都无 法将连玄轻松托在手中的盒子拉动分毫。 心里不断下沉，安宏南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连玄越来越忌惮，觉得此人神秘而又强大，诡异却又可怕。 可是先祖的遗物却不能任由他带走，更不能让一个暗族在他们安家领地上出入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不能给他一个重创，连玄会不会把安家当成他的备用粮库？ 安宏南下定决心，手臂一挥，一根深黑色的藤鞭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藤鞭腾空而起，尖锐的三角形叶片在和煦的阳光下映照出金属般的光泽，闪动着带着凌厉杀机的寒光，狠狠抽向了连玄！连玄长眉一挑，整个人猛然后退，姿势如同行云流水，美妙之极。就算是这样急速后退，他仍旧不急不慢地说着话；“安家主手中居然有噬阴藤？而且还是这么强壮健康的噬阴藤？这可是要吞噬不少我们灵 族兄弟才能养出来的啊。” 他看着噬阴藤的叶片中隐隐闪动的几点血红色小花，口中啧啧称叹：“都开花了！不知道有没有生出种子？我看着这不像是安家主所能为啊，安家的那几个小小灵族根本不足以养大这样一条噬阴藤。”安度远却知道这条噬阴藤来自何方，那是当初楚离月交给安玟岫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安宏南手中。他当时派人给安玟岫收拾遗物的时候，还曾经特意叮嘱手下一定要去好好找找噬阴藤，把它带过 来给自己。可是当时噬阴藤就已经不在了，手下将安玟岫的东西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没想到居然是在安宏南手中。 难道安宏南早就知道安玟岫有危险，所以提前把噬阴藤要走了？或者，就是因为安宏南将噬阴藤拿走，安玟岫才没有办法对付暗族，才会被噬魂藤杀死控制？ 安度远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能专心地看着安宏南和连玄之间的争斗。 噬阴藤在安宏南手中，远比在安玟岫手中具有更大的威力。 漆黑的藤条粗大狠戾，在空中夭矫飞舞，带着噬阴藤特有的森然冷意，在连玄身边不停抽打，逼得连玄步步后退。安宏南虽然只是一个成珠修者，但是这片天地他就是主宰，玄力如同海水一样浩瀚无尽，任由他取用驾驭。所以他进攻之时，根本不需要顾忌玄力不足，每一招都带着浩荡风声，将噬阴藤挥得如同狂风暴 雨，对着连玄狠狠抽下。 只要噬阴藤抽到连玄身上，不管是什么地方，绝对都会拉下他一块身体，让他好好尝尝肢体受伤的滋味！也让他知道，不是能够隐匿身形就可以随意在人族地盘上来来去去的！ 安宏南面沉如水，全身玄力流动，手中噬阴藤毫不停歇，可是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却根本没有一下能够挨到连玄一片衣角。 连玄连连后退，但是神情却依然从容镇定，甚至连脸上的微笑都没有减少一分。 “噬阴藤不错，不过安家主你的身手就不敢恭维了。”被安宏南追着抽打了不知道多少下，虽然没有被打到，但是毕竟还是忌惮噬阴藤只能后退，连玄脸上的表情不变，语气终究还是带上了几分火气。 他笑着对着安宏南一点头，无数浓黑的烟雾就从身上冒了出来。 明明是晴空高照，可是这些咕嘟咕嘟冒出的黑雾一瞬间就把天空遮蔽了起来。 黑雾中影影绰绰有无数人影闪动，他们身法矫健，忽隐忽现，瞻之在前，忽之在后，神出鬼没，让人无法捉摸。 安宏南手中的玉圭突然放出了一片雪白的毫光，将身周的所有黑雾照得像是杯热水泼上去的冰雪，瞬间融化消失，露出了周围明亮多彩的世界。 但是在整个黑雾之中，这样的变化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比例，根本不能影响到其他地方黑雾的疯狂增长。 安宏南已经退回了自己最初站立的地方，脚下踏着出入这方小世界的关键节点，手中的玉圭更是能够掌控整个小世界的关键凭借，能够让他知道连玄身在何方。 他站在原地，任由玉圭发出的毫光保护自己，手中的噬阴藤左右纷飞，每一鞭下去，周围的黑雾就黯淡几分。而那些来回穿梭的黑影，一旦被噬阴藤抽到，就立刻惨叫声消失在黑雾中。 安宏南已经想清楚了，这里他是主导，他不着急，不信那个连玄也不着急。 大不了他抽身而退，让连玄在这个小世界呆上千百年，永远不放他出来！ 想到这里，安宏南冷冷笑了起来：“连玄，安度远，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呆着吧，等我的孙子老了，或者曾孙子哪天心情好了，再来放你们出去。”说着，他就举起玉圭，表现出准备离开的模样。 第499章黑莲种子 不管安宏南是真的要离开，还是以退为进逼迫连玄靠近，连玄和安度远都不可能允许他离开这里，关闭门户。这个小世界看似世外桃源一般美丽无比，但是其中的生机却更像是一种虚假的表象，如果留在 这里千百年，就算是成珠修者也只能变成一堆白骨。 连玄虽然有瞬间转移的能力，但是在这个小世界中却根本不能使用，所以他也完全不能允许安宏南就此离去。 安度远和连玄几乎是同时行动，只是连玄的动作更快一些。他身周的黑色雾气已经凝成了一只黑色大手，狠狠地拍向了安宏南。 面对来势汹汹的黑色大手，安宏南双眉一竖，手中的玉圭突然绽放出炫目的白光，光芒充塞整个天地，一下子将那只黑手冲得七零八落，化作了一缕缕残破碎片。 不过，这一招显然也很耗费玄力，安宏南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虽然这个小世界的所有玄力都供安宏南驱使，可是就像是一个小孩非要挥动千斤巨剑一样，对手固然会被他轻易砸死，他自己所承受的压力也远超出自己的能力，怎么能不疲惫辛苦？连玄看见自己的攻击被安宏南轻易破解，一直镇定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悦的表情：“安家主，我若想要你们两人的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我这次只是顺路经过，并无恶意。”他举了举手中的灰 白色盒子，“这里是安家的宝库，其中藏宝无数，我也不过是看着这个盒子有意思顺手带走，对其他宝物毫无兴趣。你放我离开，我放你们两人一条生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安宏南虽然面色发白，但是态度却意外地坚定：“阁下的人族语言看起来学得不太好，你说的那不叫两全其美，叫强取豪夺。” “安某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先祖留下的遗言却不会违背。你想走可以，将盒子留下。” 安度远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出头，不管是家主还是这个神秘的暗族，他都招惹不起。 但是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坐以待毙，万一家主放过了这个暗族，却将他关在宝库小世界里，他可是没有什么把握能够胜得过安宏南。 连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安家主，坚定是一种美德，但是不懂变通的时候就变成了固执。为了一个盒子，固执地付出自己的性命值得吗？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逼我杀了你。” 安宏南却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暗族也变得仁慈起来？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从出生开始就以吞噬同族为前提才能活下来的种族，彻头彻尾都是自私自利自我中心的种族，怎么可能对人族有什么恻隐之心？连玄不动手杀他，绝对是有什么原因，而不是不愿意伤害人族性命。 不见刚才那两个接应安度远的成珠修者，直接就被连玄吞噬了吗？连玄确实有所顾忌，他在这里无法使用自己的保命绝招瞬间转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进入这个小世界开始就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仿佛自己已经走在生死边缘，随时可能陨落消失 ，返回黑暗玄河。 如果不是安度远拿出来的那个灰白色盒子是他们每一个暗族都十分喜爱的冥骨做成，如果不是这个盒子正是华歌远一直在悬赏收集的东西，连玄恐怕当时就已经离开了。 可是拿到了这个冥骨盒子之后，连玄心头的危机感反而更加浓烈了。他有一种好像被天敌盯上的感觉，全身都在颤栗，似乎是兴奋，又似乎是恐惧。所以连玄根本不敢用出自己全部的实力，要保存大部分实力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到来的危机。所以他只能象征性地对安宏南动手，希望能够把安宏南吓回去，然后他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个小世 界，就算是遇到什么危险，他都可以靠着瞬移来保命，不至于彻底消失。 只是没想到安宏南这么难缠，不仅软硬不吃，而且还能抵挡得住他的黑暗之手一击。 想要杀死安宏南并不难，可是连玄现在心中的警兆越来越强烈，他根本不敢耽误一分。 于是，连玄俊俏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一双乌黑的双翅从他背后猛然绽放而出！ 这双翅膀没有任何翎羽和血肉，完全是用黑暗雾气凝成的一双骨翅。 一根根粗大深沉的黑色骨骼在翅膀上伸张开来，发出铮铮铮的低鸣，连玄的脸上也闪过了一层黑气，整个人顿时变了形象。 方才俊美得不像人类的男人，这会儿变得恐怖邪魅得不像人类了。 连玄猛然抬头，一张脸上充满了黑紫色的线条，额头上更是浮现出一朵微型黑色莲花的标记。 黑紫色的双唇张开，带着回音的低沉声音响起：“安宏南，既然你想死，那本座就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黑色骨翅就猛然拍动，连玄瞬间来到了安宏南面前，一双已经长出黑紫色长指甲的大手向着安宏南前心狠狠插落！ 安宏南根本不能退，如果他一退，他脚下的传送节点就会被连玄占据，到时候连玄只要杀了他，这个小世界的镇守者就会变成安度远。安度远和连玄就可以扬长而去。 所以面对连玄的攻击，安宏南的选择是走——他离开宝库小世界，将这两个人封锁在其中。 早有准备的安宏南手中玉圭一闪，他所站立的地方一下子就冒出了一个透明防护罩，连玄的双手重重落在了防护罩上。 透明防护罩竟然被连玄一抓即破！ 这实在太出乎安宏南的预料了。 他只需要一个瞬间的缓冲就能够离开这个小世界，可是没想到防护罩居然根本没有用，连这么一个缓冲时间都无法维持。 在这个生死关头，安宏南比平时更加镇定，他手中的噬阴藤脱手飞起，化作一条黑色巨蟒扑向了连玄的面门。 这么近的距离，无论怎么样，都能够将连玄重创才对。 就在这个时侯，一道青光闪过，安度远已经冲到了前方，手中的绿色竹简展开，在空中变大，挡住了噬阴藤。 他的汗青竹简可没有任何暗族的气息，不受噬阴藤的克制。没有了克制作用，噬阴藤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藤条，安度远催动自己玄珠中储存的玄力，尽力阻挡噬阴藤，不许它过去攻击连玄。 到了这个时侯，安度远早已想明白了，没有连玄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可能胜过安宏南，只能任由安宏南处罚。如果安宏南真的想要将他在这个宝库小世界禁闭百余年，安度远也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只有和连玄联手，冲出宝库小世界这一条路。最好是连玄将安宏南杀了，宝库小世界和安家就都落入他的手中，过去的一切再也无人知道，以后的安排也都由他掌握！ 连玄对噬阴藤原有的一丝忌惮此刻也彻底消失，黑紫色花纹下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双手毫不犹豫地继续向着安宏南的前胸插下。 安宏南的双目几乎要喷出血来，他痛喝一声，手中的玉圭再次绽放出强烈的白光！ 白光和连玄的大手一接触，就像是热水和冰块相遇一样。连玄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的双手开始融化。 没有了连玄手掌的托扶，灰白色的冥骨盒子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 明亮的阳光下，树影摇曳，在冥骨盒子上来回晃动。 可是这个时侯，在场的三个人谁也没有精力去关注它了。 连玄的脸扭曲着，他的指甲、手指、手掌、手腕、前臂……渐次消失，这显然让他十分痛苦，但是他却咬着牙不肯发出任何痛呼声。 玉圭发出的白光也显然消耗不少，它的体积和光亮程度都开始不断缩减，到最后只能护住安宏南的身体，再也不复方才那种充塞天地的宏伟感觉。 安宏南看着连玄的双臂消失，脸上来不及露出满意的神色，立刻开始准备开启门户自己离开。 方才他为了对抗连玄的攻击，再次强行驱动小世界的天地玄力。这严重超出了他的修为所能驾驭的程度，所以安宏南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连身体都有些轻微摇晃，好像随时可能摔倒一样。 看到安宏南竟然占据了上风，安度远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 如果安宏南真的走了，他和连玄关在这个小世界里，他根本不是连玄的对手——到时候连玄如果为了养伤修复，说不定一口就把他给吞噬了！ 就在安宏南全心催动玄力开启门户的时候，连玄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漆黑，黑色的雾气在他的脸上不停游走，就像是一条条黑线在穿梭一样。 黑色的莲花在这些黑色雾气之中绽放开来，小小的花瓣先后张开，露出了其中的莲蓬。 莲蓬之中，只有一棵黑色的小小种子。 这颗种子向外飞起，落在了连玄的口中。 随着连玄吞下这颗种子，他的身躯猛然一抖，两条已经消逝的手臂处突然开始有无数黑色雾气冒了出来。 在安宏南和安度远诧异的目光中，连玄的双臂就这样再次生长出来。 连玄抖了抖双臂，肌肉紧实而流畅的手臂上现出了两条完整的衣袖，和他身上的服装完整如一。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安宏南真的不能相信被他的千年玉圭消去的手臂还能再次生长出来！张开双手，连玄看着和之前毫无二致的手掌，手指上同样尖利的黑紫色长指甲，神情再无虚饰，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第500章各有算计 几乎是和原来完全相同的动作，连玄一脸杀机，双手向着安宏南胸前插落。黑紫色的指甲又尖又长，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寒意。这样的双手插入胸腔之中，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将人的心脏掏出！ 安宏南咬着牙再次催动手中的玉圭，玉圭猛然绽放出一片白色毫光，可是这一次这片白光却只能笼罩着安宏南身周的几尺方圆，连白光的亮度也大大减轻，虽然还是十分明亮，但却不再让人无法直视。 连玄嗤笑一声，双手根本不曾躲避，而是直接向着白光狠狠抓下。 黑紫色的指甲抓在白光上，冒出了一片淡淡的黑色烟雾，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滋滋声。连玄的指甲开始慢慢被融化，变得越来越短，可是连玄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双手对着白光狠狠一撕！ 白色毫光竟然被他用力撕开，裂成了两半！ 连玄的手指甲几乎全部消失，而白光也黯淡下来，变得支离破碎。被白光笼罩的安宏南暴露在外，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应对。他手中的玉圭连连闪烁，最后更是直接飞回了眉心之中，显然是受伤严重。而安宏南自己唇角已经在不停向外渗血，脸上更是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 接连三次使用超过自己能力的巨大玄力，最后一次还被连玄重创，玄珠受到重创，安宏南自己的肉身和神魂也明显受到了沉重的伤害。连玄冷笑一声：“既然这里是用安家主的精血气息打开门户，那今天就要麻烦安家主了！”他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指甲已经全部消失，手指尖变得一片光秃秃的样子，双手向着安宏南的心脏部位毫不留情地 抓去。 噬阴藤没有人指挥，在空中失去了方向，很快就被安度远击落。安度远弯腰捡起了噬阴藤，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玄珠竹简，看着安宏南吐血喘息的狼狈样子，目光十分复杂。 安宏南是一个好家主，这些年将安家发展得很好，可是安家内部存在的种种问题却并未真正消失。安度远有着与他不同的规划，不得不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他想过有一天两个人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表现得这么激烈。现在的情景，不是他死就是安宏南死，两个人如果必须死一个的话，谁都会选择让自己活下去。 安度远的眼神带着歉意，但是神态却十分坚定。 安宏南看了远处的安度远一眼，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原以为这是一次完美的钓鱼计划，没想到上钩的却是一头吞海巨兽。他的鱼饵被吞吃，连钓鱼人自己都要丧命了…… 只希望安度远还有点良知，能够保全绝大多数的族人…… 连玄的手指眼看就要接触到安宏南胸前的衣服，突然！天地之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就像是那轮高悬中天的大日突然坠落了一样！ 炽热、明亮、暴烈、纯阳的气息瞬间将整个小世界的空间填满，无数火焰在空气中游走跳跃！ “楚离月！”连玄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上了一大桶滚烫开水的冰雕一样，整个身躯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伸出去的双手更是直接消失不见了。 在这个紧急关头，连玄的选择不是后退，因为后退根本无处可退！这个小世界无法使用瞬移之术，而且他在这里也不能得到玄力补充，留在这里和楚离月相斗只有一死。 唯一的选择就是拼死杀了安宏南，打开小世界的门户，只要逃出去就能远遁千里，保全性命。 连玄再无保留，催动自己储存在体内的所有黑暗玄力，额头上的黑色莲花一个旋转，变成了一朵三丈方圆的巨大黑莲，将连玄罩在下方，阻挡了所有炽热天火的侵袭。 虽然没有了双手，连玄的手臂却向前伸直，托出了一本黑色大书。 黑色大书缓缓翻开，露出了第一页。 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连玄面前，黑洞不停旋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颤抖起来。 安宏南更是几乎抵挡不住黑洞的吸力，整个人向着黑洞踉跄着倒了过去。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激越的清鸣！ 连玄全身一颤，头顶上的黑莲竟然有溃散的迹象。 一头巨大华丽的金红色火凤拖着长长的翎羽飞了过来，对着连玄头顶上的黑莲就是狠狠一抓！ 黑莲的花瓣顿时飘零下来。 接着，火凤对着黑莲再次一啄，一口下去，漆黑深沉的黑色莲花竟然被它啄出了一个大洞！ 明亮的阳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正射在连玄身上。 连玄连忙躲避，手中的黑色大书顿时虚化，从书中投射出来的黑洞也晃了晃，消失了。 安宏南捂着胸口，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开始努力吸取玄气，休息养伤。 楚离月来了。 安宏南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是至少他知道，楚离月不会放过暗族，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安全感。 连玄身上散发出黑色雾气，一边修补着头顶的黑莲，一边将自己笼罩在内。 火凤翎羽抖动，一朵朵金色莲花从空中坠落，随着漫天的火焰一起落在连玄头顶的黑莲上。 只是一接触，黑莲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似乎对于天火分外的畏惧。 一轮巨大的金色火球悬挂在半空中，无数细小的火焰从中落下，不停地落在火凤和空中的火海之中，给它们补充着玄力。 金色火球之下，一个高挑明艳的女子信步而来。 她披着一件金红色的火凤长袍，手中握着一柄火焰凝成的短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男人。 “各位晚上好，真是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清亮的女声毫不掩饰对这三个男人的嘲笑。这几个男人，各有算计，可是现在看来的状态却都不怎么好啊。 三个男人的表情各有不同。安宏南脸上又是惭愧又是安心，安度远则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连玄则恢复了方才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庞，挂着温柔的笑意看向了楚离月。 “楚家主好手段。”连玄头上的黑莲花瓣不断凋落，整个黑莲也在不断变小，可是连玄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危险一样，对着楚离月露出了柔和的笑意，甚至还十分亲切地和楚离月打招呼。“连玄是吗？上次匆匆一见，来不及与你相识，你就急急离去，今天总算是有机会领教一下了。”楚离月从他的气息已经知道，这个暗族就是那天在议事大堂中被她的紫曜领域笼罩，却凭着他的瞬间移动手 段逃离出去的那个。 只是当初只看见他淡淡的黑雾身影，并未看清楚他的外表，更不知道他居然是使用一朵黑色莲花的。 连玄所使用的黑色莲花，和楚离月当初在天玄山玄元大帝陵墓中见到的那朵黑莲，以及华歌远黑白双莲中的混沌黑莲，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楚离月虽然口中和连玄打着招呼，可是头顶上的火凤、金莲、火海、紫曜大日却根本没有停止，仍旧是密集地向着连玄头顶上的黑莲发动攻击。 黑莲不停颤抖，在这些明显克制它的大日紫曜真火之下不停冒出黑色烟雾，原本重重叠叠的花瓣越来越少，莲花的大小和厚度也在不停削弱。 连玄面色如常，笑着问道：“难道楚家主和安家主之前就商量好了，故意当众闹翻，引得我入彀吗？” 如果不是这个安家宝库小世界的特殊属性，哪里能困得住他？ 如果是在外面和楚离月遭遇，就算是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专门克制他的混沌黑莲，专门克制他们暗族，连玄至少也有保命的办法。 只有在这里，他根本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楚离月已经将地上的灰白色盒子捡了起来，同时轻轻一抬手，就把安度远手中的噬阴藤收了回来。 听了连玄的问话，楚离月摇了摇头：“安家主胸有成竹，怎么会需要我的配合？我不过是觉得好奇，想看看安家主凭着什么能够这么笃定，对于暗族都并不畏惧而已。” 安宏南之前的反应让楚离月觉得有些不对。 很明显安家的暗族并未彻底清除，安宏南却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楚离月的离去。虽然他表面上追出来向楚离月解释，但是当楚离月离开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有那种绝望和焦急的情绪。 安玟岫死了，楚离月走了，安宏南却似乎还藏着底牌，并且自信能用这些底牌来控制局面。 楚离月假作向着风波园方向而去，看看安家会是什么反应。 实际上到了半途，她就在清辉的暗影领域中藏了起来，用神识观察着安家所发生的一切。 安宏南做出了带着人飞去风波园的模样，可是和楚离月一样，他根本就没有去，而是在中途将侍卫们调遣开来，自己暗中潜伏回到了安家。 楚离月跟在他身边，看见安宏南的小孙子自戕血祭，打开了安家宝库的门户，然后安度远入内取了冥骨盒子出来，安宏南现身，连玄偷袭抢走了冥骨盒子。 她并不急着出手，而是就在边上旁观，看看他们到底都是什么立场，又有什么秘技。 安宏南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想明白了这一切，对着楚离月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楚家主好定力。” 楚离月一直在边上坐视他和连玄争斗，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 而在他们这一番苦斗中，楚离月竟然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如果连玄不是一个暗族，而是人族的身份，恐怕安宏南就算是死在楚离月面前，楚离月都不见得会出手吧。 第501章亲王阁下 安宏南的话语里多少饱含着一些对于楚离月一直藏在一边坐山观虎斗的不满。 如果楚离月早点出现，以她对于这个暗族的克制能力，安宏南和她联手，一定会轻轻松松拿下连玄和安度远，绝对不会被迫多次使用超过自己的承载能力的玄力，而落到一个内伤重重的后果。 刚才安宏南更是差点死在了连玄爪下。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安宏南，心情难免有些激荡，原本应该隐藏在心底的怨意也禁不住脱口而出。 楚离月背后是一轮巨大的金红色火球，头顶上是昂首振翅的火凤，身边是无边火海，火海中金红色的莲花不断绽放飘落，整个人被映照得像是一座威严凌厉的女武神。她一边指挥着大日紫曜真火不断攻击连玄，一边却还转头对着安宏南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安家主会特别理解我的行为呢。毕竟之前你家那位看起来十分得宠的六少爷自残血祭的时候，安家主也在旁边冷静 观看，定力十足，远胜于我啊。” 安宏南一时语塞。为了打开安家宝库，安度远将安宏南最喜欢的一个孙子控制着自戕，洒下精血打开了门户。当时安宏南确实心痛不已，可是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孙子已经被暗族控制，就算是他出手也无法救回孙子的性 命，只有让安度远进入宝库，才能将他当场抓住，并且控制在自己主宰的宝库小世界里。 所以安宏南强忍痛苦，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小孙子就这样惨死当场。 现在被楚离月这样反唇相讥，安宏南心中不禁再次一痛。 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死了他都不曾出手，也确实没有理由责备跟他本来就没有任何约定的楚离月坐视他和连玄斗得两败俱伤了。 楚离月又转头去看被自己的紫曜领域覆盖的另一个人，安度远：“大长老和暗族勾结，是为了什么呢？” 安度远被一圈火焰围绕，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不过对于楚离月的话，他还是十分强烈地表示反对：“我没有跟暗族勾结！” “那么大长老能够告诉我，那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是怎么做到一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却毫不退缩，甚至割断自己的脖子来给你打开宝库门户的吗？” “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我记得开始的时候大长老可是想要把这个冥骨盒子送给暗族的，对吗？” 楚离月托起了手中的冥骨盒子，笑着询问。 安度远咬着牙说道：“我，我，我只是和摄政王大人达成了一个交易，得到了他的一个承诺。只要将这个盒子交给摄政王大人，他就会保护安家不受暗族的骚扰残害。”所以明知道祁昱骁派来接应他的人当中包括了一些暗族，他也假作不知。揭开这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只会对安家带来不好的影响。反正祁昱骁承诺了，只要将这个盒子交给祁昱骁，这几十年来在安家 潜伏的暗族就会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对安家族人下手。 用一个根本就不能使用的东西换得安家的安全，安度远觉得很划算。 楚离月的笑声变大了：“所以我猜测的没有错？安家之所以被暗族盯上，跟祁昱骁有很大关系？”她当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有点沾边呢。 也许开始的时候安家的暗族和祁昱骁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安度远的话显然证明，祁昱骁对于安家所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不介意趁火打劫，用这种办法将冥骨盒子拿到手。 而且祁昱骁这么有把握能够让那些暗族放过安家，可见他和暗族的关系非同一般。安度远之前就曾经反驳过楚离月的猜测，认为祁昱骁如果想对付安家根本不需要耍这些花招，直接了当就能碾平安家。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是一个无用的盒子，就算是摄政王 大人亲自来讨，我们多半也是会双手奉上的，他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楚离月发出一声轻笑：“一个无用的盒子？这话大长老你自己相信吗？” 连玄会伸手去抢，祁昱骁会以它为代价来庇护安家，楚离月一来也把它捡起来拿在手里——这会是一个无用的盒子吗？ 安度远冷冷说道：“对于你们再珍贵，但是我安家先祖却传下遗言，根本不允许安家子弟打开盒子或者使用盒子，那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 这样给安家带来祸患却不能让他们使用的东西，何止是无用，简直是有害。 把它送出去，消弭安家面临的灭顶之灾，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楚离月无声一笑，将盒子向着自己脚下的影子里一丢，根本无法收到宝囊中的冥骨盒子就这样不见了！ 连玄不由一震，头顶上的黑莲本来就已经被大日紫曜真火烧得只剩下了薄薄一片，这一下直接烧穿了，一蓬火焰向着他的身上落了下来。 “啊！”连玄露出了一副惊慌的模样，整个人猛地从原地跳开，躲避着头顶上的火焰。 但是这紫曜领域中处处都是楚离月的天火，他又能往哪里去躲呢？ “楚家主，放了我，我必有厚报！”连玄身上的黑色雾气越来越薄，整个人的镇定从容也都不见了踪影，开始哀求起来。 楚离月笑微微地看着他：“有什么厚报？”安宏南看着楚离月以及周边的漫天火焰金莲，心中暗自震惊。在这个小世界里，所有的玄力都以他为主宰，楚离月根本不可能得到太多玄气供应，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毫无忌惮地展开自己的领域，同时 施展这样的大型玄术攻击，根本不在乎耗费玄力。 可见楚离月自己的玄力蕴藏实在是丰厚异常，根本不怕消耗干净。 安宏南在心中衡量了无数遍，不管怎么推演，在这个小世界和楚离月发生争斗的话，他都不会有任何胜率。 他抿着嘴，神情凝重，全心全意地吸收着周围的玄气，想要尽快修复自己的伤势。 火凤从楚离月的头顶天空中飞了下来，一爪抓在了连玄头顶上残留的半片黑莲上，彻底将这片黑莲抓得粉碎。 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一抓十分满意，火凤昂首叫了一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飞回了楚离月的身后，慢慢消失了身影。 连玄作为暗族，原本就十分畏惧天火这种纯正的光明艳阳气息，现在陷身于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中，被天火火焰包围无处可逃，整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一种惶然的感觉。 “楚家主想要什么？”连玄苦着脸问道。 “第一个问题，你和华歌远是什么关系？”楚离月当着安宏南、安度远的面，直接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连玄的黑莲和华歌远的黑莲以及当初玄元大帝陵墓中的黑莲几乎是一模一样，连气息都十分相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歌远是如今灵族的灵帝，而我只是灵帝大人统辖之下的一个灵族而已。”连玄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楚离月满意，她冷冷一笑，原本已经停在连玄头顶上不再发动的火海顿时再次泛起了无数火焰波浪，一 朵朵金莲再次从火海中冒了出来，向着连玄的头顶坠落。 连玄连连躲避着头顶上坠落的金莲，口中急忙叫道：“我说我说！” 五朵金莲在他身周飘转不定，围着他不断转动，似乎他如果说的话让楚离月不满意，就会随时扑向连玄。 “我刚才说的并没有错。”连玄看着楚离月凤目一挑，立刻解释道，“我猜楚家主是见过华歌远的黑白双莲吧？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黑莲和他的黑莲非常相似？” 楚离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连玄叹气道：“这是因为我和他修炼的都是灵族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经典暗之书。” 修炼暗之书，进入灵云核心的混沌地带，得到一颗黑暗种子，用自己的黑暗玄力温养滋润，让黑暗种子成长为混沌黑莲，这是修炼暗之书的必经之途。 楚离月突然想起了那天她恍恍惚惚看到的黑暗玄河，看到那朵从黑暗玄河中飞出来的火焰点亮了一个徽标，就是黑色莲花的图案！ “原来是暗族新晋亲王阁下，真是失敬了。”楚离月眯着凤目，看着连玄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 连玄的眼皮猛然抬起，虽然极力想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还是露出了破绽。 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已经泄露了真实的信息，索性摊开双手，十分坦诚地说道：“楚家主见笑了，我还差得远呢，你看，今天不就败在了楚家主手中？” 听说连玄居然是暗族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亲王，安宏南的神情也十分震惊。他不明白自己家的事情怎么会牵扯上这么一个暗族的大人物。 这冥骨盒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先祖严令封存，又让这些大人物们一个个这么重视？ 楚离月笑了起来：“今天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已。” 如果不是连玄掉以轻心，跟着安宏南他们进入了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小世界，而且根本没有提防地被她偷袭得手，将他拖入了最为克制暗族的紫曜领域中，楚离月和连玄正式交手，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当然，现在她知道了连玄的一个底牌，就是能够瞬间转移，她也可以利用大陆山河珠的瞬移功能追踪其后，至少也能给连玄极大的压力。“好，第二个问题，亲王阁下来到祁云国是为了什么？”楚离月总觉得这个连玄给她的感觉十分奇特，仿佛和她有种什么说不出来的联系，所以特别注意他的所有举动。 第502章暗族血脉 楚离月问连玄，他来到祁云国是为了什么目的。 连玄已经形容惨淡，身影模糊，在天火的照耀下看起来十分虚弱，对于楚离月的问话有问必答，态度十分配合。“我是奉命来和你们的摄政王祁昱骁联络的。”连玄坦然开口。对他所说的内容，楚离月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安宏南盘腿而坐专心修炼，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安度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脸的不可置 信。似乎是故意要看安度远的笑话，连玄说得更加清晰直接了：“也许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摄政王大人，在年幼之时就已经被我们灵族一位杰出的成员所取代。否则你们以为凭着原本那个纨绔无能的祁昱骁，能 够建立这样的丰功伟业？能够成为一代人族强者、摄政王大人？” 安度远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连玄：“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诬陷摄政王大人！” 楚离月笑了起来：“大长老好像对你们摄政王大人非常崇拜，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啊。看起来你和祁昱骁勾结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现在看起来安珑轩在安家最大的支持者恐怕就是安度远了。安度远虽然不想相信，可是结合祁昱骁的个人经历，他的心里却不由产生了一种怀疑。祁昱骁早年是皇帝年龄比较小的皇子之一，虽然备受宠爱，但是却始终不曾有什么建树，倒是真的如连玄所言，纨绔 无能，所以一直不曾被当时的太子、后来的皇帝、祁昱骁的哥哥放在眼里。 谁知道后来皇帝驭龙宾天，太子却突然暴毙，登上皇位的却是平时在后宫不显山不露水的贤妃所出的四皇子，也就是祁燕殊的同母哥哥。 在祁燕殊的哥哥登基之后，祁昱骁也不过是封了一个王，却也没有什么封地，只是名义上好听，却没有什么实惠。祁昱骁每天做的还是在云上京欺男霸女、走马斗鸡。 直到祁昱骁的皇帝哥哥英年早逝，祁云国乱成一团，祁昱骁才突然挺身而出，将那些权臣重将杀的杀、收的收，悍然成为祁云国事实上的君王。 可是他并未登基为帝，而是扶持了先帝最小的儿子做了皇帝，昔日先帝后宫的小小贵人成了太后，自己当了摄政王。 在祁昱骁统治祁云国的数十年间，无数人曾用各种手段反对他，但是都被他以铁血手腕镇压下去。 只有太皇太后和福昌公主祁燕殊，始终站在祁昱骁身边，所以到了后来，她们的富贵荣华从来没有任何变化，始终是这个国家最高贵的女人。连玄似乎是不满意他们的反应，再次微笑着说道：“其实，福昌公主祁燕殊，根本就是祁昱骁的女儿。也就是说，安珑轩是祁昱骁的外孙。”他看了一眼楚离月，模糊的目光中似乎蕴藏着什么东西，“安珑轩 有着我们灵族的血脉啊。”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安宏南的眉毛动了动，依旧是安度远的反应最大：“你胡说！这——简直荒唐！再说了，这种宫闱秘事，你怎么会知道？” 祁昱骁和祁燕殊都是当初祁云国睿帝的儿女，只是不是一个母亲所生而已，这是兄妹！怎么可能是父女？连玄这样说，分明是说祁昱骁和当初的贤妃私通，生下了祁燕殊！ 连玄隐隐有黑气闪动的俊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是听到他的消息所应该有的正确反映嘛！“大长老和摄政王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朋友了吧？所以很难相信你心目中祁云国的英雄人物有这样的私生活，对吧？不过大长老应该想开一点，你要知道，越是英雄人物，越是不会在乎你们人族给自己制定 的一系列陈规教条。”连玄拖长了声音说道，“何况，祁昱骁她根本不是人族啊，他是我们灵族的一员，怎么会在乎你们人族的规矩呢？” 安度远握紧了拳头，他甚至已经不太关注连玄所揭发出来他和祁昱骁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交往的事情了。连玄说出来的内容对他来说太过不可接受了。楚离月说的没错，在安度远心目中，祁昱骁是一个令他崇拜的英雄。祁昱骁拯救了当时一团混乱的祁云国，并且用铁血手腕将整个祁云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让 祁云国成为和其他两个国家相比毫不逊色的存在。文治武功，都令人敬仰的祁昱骁，怎么可能是一个暗族？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而安度远因此而十分看重的安珑轩，竟然是暗族后裔？这样的话，还能将安家托付给安珑轩吗？如果交给了 安珑轩，是不是就等于交给了暗族？ 虽然安度远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连玄的话，暗族的话根本不可信，连玄很可能就是故意危言耸听，想要挑拨他和祁昱骁之间的关系，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计算起来。 祁昱骁说是皇帝的幼子，但是在皇帝驾崩的时候也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那个时候祁燕殊才刚刚一两岁。而当时的太皇太后也不过是一个不太得宠的妃子而已，她膝下有一个各方面都平平的四皇子。 如果按照正常的继承顺序，不管是论长、论嫡、论贤，都轮不到四皇子继承帝位。 但是太子身为嫡长，突然暴毙。其他能够和四皇子竞争的兄弟，也都因为个中原因失去了竞争资格，到最后坐上帝位的竟然是根本没人看好的四皇子。 当时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可是现在连玄这么一说，安度远回想起来，却觉得其中分明都充满了祁昱骁的身影和手笔。 他恨恨地看着连玄，咬着牙不再说话了。 楚离月看着被五朵金莲包围的连玄，笑容却十分冰冷：“祁昱骁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问你来到祁云国的目的，你给我扯这么多祁昱骁的个人隐私做什么？” 她很不喜欢连玄说到安珑轩是暗族后裔的时候，看向她的目光。 既然连玄是暗族亲王，那么楚离月的身世想必也瞒不过他，他很有可能知道楚离月的生母其实也早已被暗族占领了躯体，所以楚离月其实也具有暗族血脉。 楚离月觉得连玄对此的强调不是在说安珑轩，而是在说自己。 她的心情也因此而变得不悦起来，凤目凌厉地望向连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真的杀你？” 楚离月手指一点，一朵金莲围着连玄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一瓣瓣金色花瓣从莲花上飘落，像是一片片锋利的刀片斜着切向了连玄的身体。 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花瓣一切到连玄身上，就引得一团团黑色雾气喷涌而出。这些雾气一遇到火焰，就很快被焚烧成空。 连玄身上的黑色雾气不停被逼得涌出烧毁，这让他的身形更加模糊了。 “楚家主息怒。”连玄不得不开口求饶，“是我言辞不当，请楚家主恕罪。我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能不能停下来？” 楚离月这才将那朵金莲收起，让它漂浮在连玄身边的空中，冷冷地看着连玄。 连玄苦笑道：“我奉灵帝之命，前来与祁昱骁联络。”他顿了顿，不等楚离月询问，就坦白道，“灵帝大人说，楚家主和夜影帝君可能会到祁云国来，让我来帮助祁昱骁，一起对付你们。” 楚离月并不诧异华歌远能猜到他们的行踪，毕竟暗族隐匿身形跟踪调查都是强项，她这一次的行动虽然刻意低调，但是并未真正想要彻底隐藏，被暗族发现也不算奇怪。 只是华歌远怎么会派别人来对付他们？ “华歌远在忙什么？”楚离月很想知道，以他对清辉的憎恨程度，以及对于清辉实力的了解，华歌远不是应该亲自前来才放心吗？ “灵帝大人在灵云中心的混沌之中修炼。”连玄坦然承认。 楚离月想起清辉曾经说过，华歌远的体内有着致命隐患，所以才不敢跟清辉正面对抗。现在华歌远是真的去修复隐患去了，还是因为这个隐患已经无法压制了不得不去混沌修炼？ 她心中一动，突然问道：“那么，你见到孟千凝了吗？” 华歌远去修炼了，他能放心孟千凝带着海音帝君四处乱跑吗？ 连玄的身形不断闪烁，整个人都快要消失了，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不定起来：“楚家主，你能不能放我喘口气？我这样很快就要彻底消失了……” 楚离月轻笑道：“不能。” 暗族擅长隐匿，连玄又是暗族最新增加的强者。能够点亮黑暗玄河中的火焰，从而重新点燃已经消逝的强者徽标，这样的人物哪里有这么脆弱？ 如果不是她抓住时机，用天火将连玄包围，连玄哪里有这么好说话？ 他看起来十分配合，可是实际上却一再抛出各种话题，试图让楚离月分心，暗中不停地试探着各种逃出紫曜领域的办法。 现在的连玄看起来十分虚弱，可是楚离月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连玄就能立刻生龙活虎，远遁千万里。 被楚离月毫不留情地拒绝，连玄不由连声苦笑。只可惜的是，他如今形容模糊，再也没有了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这样的笑容再也无法产生那种让人心旌摇动的魅力了。 “楚家主这是非要让我死在这里吗？”连玄长叹一声，“只要楚家主饶我一命，我愿意答应楚家主任何事情。”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你能为我做什么？”连玄轻声说道：“比如说，楚家主这次来到祁云国，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可以帮你轻轻松松地拿到手中。” 第503章我要你的臣服 连玄说如果楚离月放过他，他可以帮助楚离月拿到她这次到祁云国来的目标。 言外之意，他已经知道楚离月是为了清辉被镇压的身体而来，并且有把握拿到这部分身体给楚离月。 楚离月脸上看不出来是喜悦还是震惊，她只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放过你？” 连玄竟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楚家主，我都知道你来了，祁昱骁难道会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就在风波园里的镜湖之下，祁昱骁早已为你准备了各种礼物。我能安然通过，你可未必。” 楚离月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如果只是这样的代价，那你就不要怪我狠心了。”她手指一弹，围绕在连玄身边的火海和金莲瞬间跳跃起来，炽热的火焰将连玄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祁昱骁当然知道她来了，但是现在的祁昱骁只能老老实实地去给安珑轩治疗，而没有办法分身去对付楚离月。 当然，等到清辉成功吸收了这部分躯体之后，楚离月说不定还会主动去找祁昱骁，跟他算一算杀父之仇。 而楚离月并不觉得祁昱骁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她和清辉的能力。 这些，楚离月不觉得连玄会不知道。而连玄用这个来作为交换，根本就是没有任何诚意。 “且慢！”连玄伸手阻止，“楚家主想要什么？” 楚离月想要什么？她对着连玄伸了伸手：“我要你的臣服。” 她需要有人在暗族之中作为自己的内应，将华歌远的举动传达给她。程夫人地位不低，但是华歌远既然知道程夫人和楚离月的关系，就不可能彻底放心程夫人。 连玄身为暗族现在惟一的亲王，理论上是华歌远之外的第一人，如果有他作为内应，楚离月对于华歌远的一举一动就会有全面的掌握。 连玄整个身形一下子溃散了，他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任何想要让我灵族臣服的行为都只能是徒费心力。” 随着一片黑色雾气的消散，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水滴形种子浮现在空中。 楚离月一伸手，黑色种子就飞过来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个种子，楚离月刚刚才见过。连玄的双臂被安宏南手中的玉圭融化掉之后，就是从黑色莲花中的莲蓬里飞出来一粒这样的种子，连玄服下之后双臂就再次生长了出来。 现在连玄消散不见了，只留下这样一粒种子，楚离月皱着眉头将种子握在了手中。 这颗种子给她的感觉非常奇特，明明只有拇指大小，但是却仿佛蕴含了什么沉重的东西，而且还隐隐有着一种脉动的感觉，让楚离月的心脏都跟着跳了一下。 【这是什么？】楚离月向隐藏在自己影子里的清辉问了一声。 清辉也有些犹豫，他也不认识这个种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只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着非常精纯的黑暗玄力，而且还带着令人惊诧的生机。黑暗往往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然而却又和生命形成一个循环。正如冥渊之中产生了暗族必须的黑暗雾气，从而才会孕育出一个个暗族生命；冥骨是修者死后骨骼凝练的成果，可是又能够当成暗族修炼的补 充。然而黑暗在生命的循环中，往往意味着负面的东西。它不仅仅意味着死亡，还意味着仇恨、暴戾、扭曲、贪婪、自私、凶残，这些都是暗族最喜欢的情感，因为它们能够给暗族带来必须的玄力和强大的实 力。 可是，清辉从未见过在黑暗玄力中孕育着这么强烈的生机的情景。 这大概就是连玄比很多暗族更强大的原因？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从刚才连玄的举动来看，这可能就是他不得已时候的生命状态。】清辉隐约能够感受到这粒种子里极为淡薄的连玄的气息。 【休眠了？】楚离月托着黑色种子看了几眼，终究还是没有敢直接把它扔到自己的洞天之中。 万一连玄有什么绝招，在她的洞天里做点什么，紫焱也许会吃亏。 楚离月将黑色种子丢进了自己袖子里的口袋中，收起了紫曜领域。 大日、火凤和红莲火海全都消失了，安度远和安宏南都松了口气。 楚离月抱着手臂看着坐在这个小世界关键节点位置上的安宏南，脸上是似笑非笑地表情：“安家主是不是想要像对付连玄一样对付我，将我关在这方小世界之中？” 安宏南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方才他确实突然间在脑海里闪过了这个想法，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这个想法是很诱人。 如果能够将楚离月囚禁在小世界里，慢慢问出来她的修炼功法，掌握楚离月能够成为藏珠修者的秘密…… 可是一想到失败之后的后果，安宏南突然萌生的一点贪婪就被压制了下去。 楚离月的能耐他不了解，但是她既然能无声无息地跟着他进入这个宝库小世界，更关键的是楚离月在他所主宰的小世界中隐藏了这么久，安宏南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成珠修者和藏珠修者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现在的安宏南能够想象的。 他自己离开小世界所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绝对够楚离月将他抓起来无数次了。安宏南没有一点信心，所以根本不敢动手。安宏南一脸坦然地站起身来：“楚家主何出此言？你不远万里来到祁云国为我安家驱除暗族，是我安家的好朋友和大恩人，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连玄是什么身份，又做了些什么，楚家主也 都看见了，他怎么能和你相比？” 楚离月笑而不语，看着安宏南一脸严肃地用玉圭打开了小世界的门户，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星光从头顶洒落下来，夏夜的静谧早已经被打破。 无数的火把已经将正院照得一片通明，安家的侍卫们全心戒备，手中的弓箭和武器全都指向了院落中央。 在那里，开启宝库小世界的血色阵法图案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身躯躺在那里。明明手腕上是深深的划痕，脖子上也是一个大大的切口，可是那个小小身体之下却没有任何鲜血的痕迹。 后院中传来一阵阵的悲鸣，女子的啼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尤其刺耳。 安宏南和楚离月一出现，就引起了周围侍卫们的一阵骚动。 负责安家防御的两位长老看见出来的是安宏南，不由松了口气，不过马上他们就奇怪地问道：“家主？怎么会是你？” 如果是家主自己入内，根本不需要一个具有家主血脉的后裔抛洒精血，甚至以生命为祭。以家主的修为，只需要指尖刺破一点鲜血就能打开宝库门户。那么六少爷的死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震惊不解的目光中，安度远被安宏南从小世界中提了出来，猛地摔在了地上：“将安度远拿下！” 这下两位长老都明白了，原来是竟然是大长老想要偷偷潜入宝库小世界，却被家主发现了！ 就在这时，楚离月袖子里突然飞出了一颗黑色种子。 黑色种子化作一道流光，在夜色中向着远方奔去。 楚离月心念一动，一轮大日跳跃而出，黑夜顿时变成了白天，无边火海蔓延而来，将已经奔到了远方的黑色种子笼罩在了紫曜领域之中。 被楚离月笼罩在紫曜领域之中的，只有楚离月和黑色种子，其他人全都被摒弃在外。 “连玄，我猜你在这种状态下无法实施空间瞬移，对不对？” 对于能够顺利追上黑色种子，楚离月确实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如果连玄能够使用瞬移，绝对会第一时间就远遁万里，逃回自己的领地去了。 黑色种子被火海包围，僵硬地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听到楚离月的问话，黑色种子内传出了连玄的声音：“被你猜到了。” 所以他才用尽办法，想要换一个转机，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恢复到种子状态。这样的状态他固然能够抵御天火，可是也失去了很多手段。 楚离月微微一笑：“我和你无怨无仇，倒也不是非要杀你不可。可是你身为亲王阁下，如果没有一点像样的赎身物品，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你啊。” 她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所以，不如你帮我做几件事情，我放你回去继续当你的暗族亲王。如何？” 连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们的灵帝大人之间有些恩怨，我很想知道灵帝大人准备对我们做些什么。你能帮我注意这些情况，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我吗？” 连玄当然知道华歌远和清辉这对师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也猜得到现在他们可能是有什么顾忌才没有正式开战，恐怕这一战迟早是要来的。 楚离月这样的要求，听起来很随意，实际上根本就是要他当眼线，监视华歌远。 “楚家主，我的修为不如灵帝大人，根本无法做到你要求的事情。”连玄的声音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楚离月的笑容十分亲切：“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情，只是让你尽力而为就行了。” 连玄迟疑了一会儿。 楚离月并没有催他，而是让他慢慢去想。 暗族之间，有什么忠诚可言？他们每一个都将自己的利益视为第一位，背叛和欺骗就是家常便饭，楚离月找不到连玄不同意的理由。 果然，过了一会儿，连玄低声说道：“我只能尽量将我所知道的消息传递给你，不可能为了你专门去冒险打听消息。”楚离月点了点头：“这已经足够。” 第504章暗算，黑暗玄河冲刷 连玄答应尽力帮楚离月关注华歌远的动静，将消息及时传递给她。 楚离月并不指望靠着别人来对付华歌远，能够有这样的一个高级眼线已经是一件意外之喜了。 她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举起了一只手，手心里飘起了一朵小小的金红色火焰：“那么，想必你也理解，我要在你的神魂中留下一个天火印记的举动了？” 如果只听暗族的承诺而不做任何实际辖制的行动，那就真的是一个傻瓜了。暗族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对于楚离月来说，也就只有程夫人才能相信七分。 就连楚离月自己落入了华歌远手中，也是绞尽脑汁想要脱身，当时答应的话回头就不想做数，更何况是连玄这样的高位暗族？ 楚离月举起了手中的火焰，她甚至能感觉到被火海包围的黑色种子颤抖起来：“不要！” 天火是暗族的克星，如果让楚离月将天火烙在连玄的神魂之中，连玄的修炼都要受到影响，平时更是会不停受到折磨。 连玄急忙叫道：“我可以和你缔结神魂契约，可是你不要用天火对付我！” 楚离月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在还有一个更坏的选择的时候，总是不太坏的那一个比较受欢迎，虽然实际上“不太坏”其实也很不好，甚至很坏了。 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好吧。”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遗憾，“毕竟总是要给亲王阁下一个面子的。” 黑色种子跳过来，落在了楚离月手心中。 这一刻，楚离月感觉到黑色种子开始变得冰冷冰冷，连玄的声音也缓缓响起：“我，灵族之连玄，以我的神魂发誓……” 随着连玄的声音，一股凉彻骨髓的气息从黑色种子身上散发开来。 楚离月只觉得自己神魂一震，眼前的世界突然完全黑了下来。 这种黑，她并不陌生，她在华歌远身后的黑色莲花上见过，在灵云核心的混沌地带中见过，也在黑暗玄河的无声波涛中见过。 只是以前见到的时候，她多半都是一个旁观者，最深入的一次是在混沌地带中穿梭，等待返回人族世界的时候，程夫人拉着她艰难前行。 而此刻，楚离月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次的艰难跋涉之中。但是，她却能够感到，这一次她已经彻底进入了这些黑暗之中，与上次穿过混沌地带又完全不同。 上下左右前后，不论哪个方向，都充满了这种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些黑暗似乎从不静止停息，而是在不断地向着某个方向奔流而去。 它们从楚离月身旁经过，将楚离月紧紧包裹在其中。 楚离月想要挣开这些黑暗，却徒劳无功。因为这片黑暗太过浩瀚巨大，不管楚离月走到哪个方向，都永远沉浸在黑暗的怀抱里。 那些黑暗从四面八方冲刷而来，从每一个毛孔之中进入楚离月的身体。 它们在楚离月体内肆意横行。 楚离月心念一动，身体就飘然而起，向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可是不管她用多快的速度奔跑，这些黑暗都如影随形，将她紧紧包围…… …… 火海慢慢熄灭，金莲化作泡影，紫曜领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夜色中，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种子发出一声低笑：“楚家主，好好享受黑暗玄河之旅吧。” 随着他的笑声，黑色种子缓缓生出一个嫩芽，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绽放出一朵小小的黑色莲花。 莲花花瓣张开，露出了盘坐在其中的一个小小人影。 人影从莲花之中一跃而下，在空中不断长大，很快就恢复了连玄的样子。他长身玉立，姿容俊美，眼神中映照着满天璀璨的星光，看起来真是丰神俊秀，令人目眩。连玄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不枉他费尽心机，从几天前就开始勾动楚离月的情绪波动，让她忽而怒，忽而喜，忽而冷漠，忽而自得。而他自己为了配合楚离月的情绪，今天晚上更是忽而嚣张，忽而示弱， 终于将楚离月引入了他准备已久的陷阱之中！ 天火再厉害，总不可能抵得过无边无尽、无休无止的黑暗玄河之力。等到黑暗玄河中无尽的玄力将楚离月的天火彻底磨灭，就是他收获的美妙时刻了。 连玄含笑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原本应该十分热闹的安家人一个都看不见了，安家的建筑和侍卫全都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满天的星光和无边的夜色。 连玄神情大变：“领域？”他不敢继续耽搁，连忙就想逃走。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低下头查看，连玄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脚下的阴影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将他一层层缠绕起来，只剩下一个脑袋留在外面。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袍闪烁着和头顶星光相同的银光，怀中抱着一个金红色长袍的女子身影，一步步向着连玄走了过来。 星光将他英挺俊朗的轮廓勾勒出来，连玄咬着牙，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夜影帝君？” 清辉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机，深邃的目光里是无尽的冰寒。 对面这个暗族，居然在他面前暗算了离月！清辉也曾经和几个暗族打过交道，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手段。他只看到连玄的神魂波动，和楚离月的神魂产生了一种共鸣，但是当时连玄是要发誓和楚离月结成短暂的神魂契约，这样的现象是正 常的。 所以清辉并未出手阻止，谁知道接下来楚离月竟然突然晕倒，整个领域都消失了，这说明领域的主人已经处于神魂不清醒的状态。 清辉这才知道，楚离月是中了连玄的暗算了。久未体会的愤怒和杀机让他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狡诈的暗族切成无数段！ 幸亏连玄在种子状态并不能马上使用瞬间转移的手段离开，清辉当即就放开了自己的暗影领域，将连玄再次控制起来。 看着眼前仍旧在尝试着挣扎逃跑的连玄，清辉冷冷说道：“你还是老实点，不要以为你的瞬移能力在我的空间中还能起到作用。” 上次连玄能够从楚离月的紫曜空间中逃走，是因为楚离月不过是藏珠修为，她的领域还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与外界不过是一个世界的两个不同部分而已。 可是清辉的暗影领域就是彻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间，就像是安家的宝库小世界一样。因为和外界不属于同一个空间，所以连玄的瞬间转移根本无法使用。 连玄却不肯放弃。 他没想到夜影帝君竟然会这么快出现，原以为楚离月单身在此，夜影帝君可能已经去寻找自己被镇压的肢体，他才趁着这个机会来暗算楚离月。 现在楚离月是中了他的暗算，可是他自己却落在了夜影帝君手里。 夜影帝君夜清辉的性子如何，连玄十分清楚；而夜清辉对于楚离月的情意有多深重，连玄也十分了解。 这个时侯落在夜清辉手中，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不跑难道等着被夜清辉像当初对待兽族一样，拿出那些可怕的手段来吗？ 被暗影缠绕捆绑的连玄突然变成了一大团黑色雾气，向着四周散逸而去。 可是那些暗影却根本不曾受到影响，就像是一个气球一样向外膨胀起来，虽然越变越大，却始终将黑色雾气笼罩在内，根本没有泄露出去一丝一缕。 连玄接连使用各种办法，却都无济于事。 而清辉看着自己怀抱中闭目沉睡的楚离月，感到自己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光。 他眼睛微微眯起，射出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随着他的目光变化，那些缠绕着黑雾的阴影开始向内收缩起来。 连玄藏身在黑雾之中，却也感受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而在这种压力之中，杀机也越来越明显。 原本在头顶上还留有一块透明的空间，虽然无法冲出，可是还能看到外面的清辉和楚离月。 现在，一条黑影已经从边上向着那块透明空间延伸而去，一点点将它涂黑。 连玄有一种感觉，如果那个透明空间也变成黑色，他被禁锢在这样一个封闭的黑色区域中，恐怕死亡也就会真的到来！ “帝君大人饶命！”连玄跟着自己的直觉做出了选择，果断地开始投降求饶，“我可以救回楚家主，请帝君大人饶命！” 最后一条黑影停止了向前延伸的动作，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透明空间。 被黑影像气球一样包裹着的黑雾不断翻腾，感觉到死亡的威胁，连玄说话十分急促：“楚家主现在并无大碍，她只是神魂被牵引入了黑暗玄河之中！” 清辉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黑暗玄河？” 他听楚离月讲过，知道楚离月曾经意外地看到过那条从无尽虚空中而来奔向不可知远方的黑暗河流，也知道这条黑暗玄河是暗族力量的根本源泉。 “为什么？”为什么连玄要这样对付楚离月？为什么是黑暗玄河？甚至，为什么楚离月当初会神魂飘扬，看见黑暗玄河？清辉敏锐地感觉到，这些问题之间应该有着内在的联系。 在面对楚离月的时候，连玄的恐惧惊惶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因为他需要楚离月情绪动荡，才能够勾动潜伏在楚离月体内的黑暗种子。 所以，他从开始就在使用各种办法催动楚离月的情绪变化。 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将楚离月的神魂勾入黑暗玄河，为了将楚离月神魂中的天火玄力磨灭消除。可是现在在夜清辉面前，连玄却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第505章黑暗种子 清辉紧紧抱着陷入沉睡中的楚离月，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可是动作却带着刻骨的温柔。他低头看着楚离月的脸，能够感觉到她的呼吸还十分平稳，体内生机依然十分充沛，应该还没有危险。 可是如果连玄说的是真的，楚离月此刻的神魂竟然已经进入了黑暗玄河之中，她就正在经历莫大的危机。如果不能及时将她唤醒，时间长了，楚离月的神魂必然会遭受重创。想到这里，清辉抬起头来看向被他的暗影重重包裹的那团黑雾，深邃的眼睛里毫无温度。这个暗族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算计了他的女人，如果不将这个连玄捏死，以后不是谁都敢算计他的女人 了吗？ 清辉虽然不像楚离月那样拥有正好克制暗族的大日紫曜真火，但是他却因为常年与黑暗打交道更了解暗族的弱点。 就在连玄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清辉的问题的时候，包裹着他的那团黑影竟然慢慢蠕动起来。 连玄震惊地感觉到自己的黑暗玄力正在不断地流失，以这种速度来看，不到半个时辰，连玄就会被彻底吸光黑暗玄力，濒临消失。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黑暗玄力竟然是被身边的这些黑影吸走的。 什么时候，人族能够吸收他们灵族的黑暗玄力了？如果是这样，那个人族要么就是被黑暗吞噬而死，要么早就变成了他们灵族的一员了！连玄从黑雾中望向外面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恐惧。明明是灵族才是天地之灵，不但能够与天地同存，只要黑暗玄河不消失，他们灵族就不会灭亡；而且灵族还能够将所有生物当成自己的养料，不管是那些 生物的神魂还是血肉，都能够成为滋补灵族的美好食粮。 而其他生物都天生低他们灵族一头，他们甚至很难看见灵族的存在，只能像傻瓜一样被灵族挑拣食用。 连玄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属性为极端光明的天火之外，暗族并没有太多的克星。可是现在夜清辉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连玄，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清辉的领域竟然有吸收黑暗玄力的能力！他既然敢这么做，显然就有把握不会受到黑暗玄力的腐蚀和反噬！ 难怪华歌远虽然已经是帝君的实力，到现在还是不敢和夜清辉正面对抗。因为以夜清辉这样的手段，和华歌远打起来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 连玄心中懊恼不已，因为清辉以前从来没有露出这一手，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修者存在。可是现在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他体内的黑暗玄力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内，已经消失了一小半了。如果让清辉继续下去，连玄就算是能够保留一条性命返回灵族领地，也随时可能被其他灵族成员吞 噬掉！ 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一次连玄是诚心诚意地开始求饶了：“帝君大人，求您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您饶我一命，我一定会把楚家主的神魂带回来！” 清辉冷冷一笑，根本没有理睬他。 方才离月倒是没有想要杀掉这个连玄，只要他返回暗族给自己当个眼线，甚至还许诺不用连玄勉强自己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可是连玄是如何回报的呢？ 现在他又想故技重施，可惜清辉的心肠却不像楚离月那样柔软。 不把这个暗族弄得半死半残，他就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处境，不知道他已经是别人的俘虏，就总是不安分，想要耍点花样。 清辉冷眼旁观，听着连玄的哀求声越来越凄惨，却根本不为所动。 连玄知道这一次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劲敌。 他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灵帝选择的是华歌远，而不是夜清辉了。 因为夜清辉更熟悉黑暗的力量，也更坚定自己的立场。在他所知道的记忆中，当年的夜清辉在海音帝君死后就曾经被灵帝盯上；一直到夜清辉被同门分尸镇压，灵帝还在试图将他引入灵族之中，给他一颗黑暗种子。可是最后的结果是，灵帝专门用来引诱夜清 辉的那个分身被他当胸一戟刺穿，不得不再次陷入沉睡。连玄突然明白了，夜清辉脱离了镇压禁锢之后这几年的低调沉默，不是意味着他软弱善良，而是因为在他心中的那头恐怖巨兽被套上了缰绳，他大概宁愿每天陪在楚离月这个小姑娘身边，也不愿再去踏入 那些争斗之中。 想起当初灵帝的遭遇，想起当初夜影帝君对付兽族的狠辣手段，再想想当初夜清辉浑身浴血杀下天玄山的暴戾凶残，连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最初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从神魂深处发出了一声哀鸣，感觉到自己的黑暗玄力再次流逝了大部分——黑色的雾气越来越淡薄，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连玄，终于现出了身形，低下了头颅。 “帝君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连玄一现出身形，那些黑影就像最初一样，将他全身都满满地缠绕了起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间隙。只剩下一颗头颅幸免的连玄只能用自己的眼神和语言来忏悔投诚：“帝君大人，楚家主在黑暗玄河中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她神魂中的大日紫曜真火原本就只是七曜大日的一缕气息凝成的元魂，虽然 能够克制我们灵族，可是一旦到了那条横亘宇宙的黑暗玄河之中，根本就无法和那永无尽头的黑暗玄力相抗衡！” 连玄用最有诚意的目光看着清辉：“帝君大人，我愿意将功赎罪，亲自去接引楚家主的神魂返回，求帝君大人饶我一命。” 清辉低头看了看怀中神色沉静、呼吸平稳的楚离月，目光冷漠地看着连玄：“不，本帝君信不过你。” 连玄几乎都要哭了。 他要用什么证据才能证明自己这次是真的认输了？恐怕有了之前的举动，夜清辉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不会乖乖不动手脚了啊。 “帝君大人，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要为楚家主想想啊。”连玄不得不从清辉最在意的方面入手。 清辉冷冷地对着他一笑，连玄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他觉得清辉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物。 清辉确实已经将连玄看成了一个死人。 “说，你到底对离月做了什么。”不弄清楚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清辉怎么能放心让连玄去救她？说不定原本楚离月自己就要挣脱困境了，连玄一去反而将她推入了绝境呢？ 所幸的是，清辉怀中的身体依旧温热，呼吸平稳，暂时还没有出现什么危险。 连玄不得不说道：“其实，只是我的黑暗种子和楚家主体内的黑暗种子产生了共鸣而已。” 清辉双目一凛，神情瞬间凌厉起来：“你说，离月体内有黑暗种子？” 连玄再也无法隐瞒，只能将其中的原委说了出来。 “楚家主的身体，是我们灵族最想要的一种寄居体。”连玄第一句话就让清辉身上的杀机顿时激增，而缠绕在连玄身上的黑影立刻向上爬动了几分，让他连扭脖子都成了不可能的动作。 连玄露在黑影外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他如今已经形容模糊，神色委顿，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容貌了。 不过，清辉也知道，连玄所说的是真的。 因为凭借着清辉的一滴元血才能重塑肉身，楚离月的肉身生机之磅礴远超所有人族。 而楚离月的神魂又强大得超出无数人族，如今她修为大涨，肉身和神魂之间已经完全契合，产生了叠加的增强效果。 清辉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找出一具比楚离月更完美的人族身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就连清辉自己，也因为肢体的残缺而无法达到这种最完美的平衡程度。 “不仅我们每一个灵族都想要这样的寄居肉身，就连混沌中心的黑暗力量也不会放过。”连玄缓缓说道。清辉想起当初楚离月从暗族返回人族的时候曾经经过混沌中心，脸色不由也十分难看。也就是说，当初楚离月从灵云中心的混沌地带经过的时候，就已经被黑暗力量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上种下了 一颗黑暗种子？ 上次楚离月的神魂突然离开看见了黑暗玄河，恐怕也是这个什么黑暗种子搞的鬼吧？ “黑暗种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清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连玄苦笑，每一个灵族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们这里居然被这样嫌弃。 黑暗种子，是黑暗力量最精纯的凝结。 无数灵族竭尽全力，终生不懈，不停地提高自己的实力，就是为了达到黑暗力量的要求，得到黑暗力量赐予的一颗黑暗种子。 有了这颗黑暗种子，才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强者，点亮黑暗玄河中的火焰，让消失已久的灵族强者徽标重新为自己燃烧起来。 这是每一个灵族的最终愿望。 楚离月能够得到一颗黑暗种子，意味着她的肉身和神魂都已经达到了黑暗力量的要求，有资格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灵族强者。 清辉皱起了眉头：“荒谬！”楚离月的肉身和神魂确实比绝大多数人族和暗族都更加完美，但是黑暗力量不可能这么随便吧？抓到一个人族就丢过来一颗黑暗种子？ 人族修炼和暗族修炼走得根本就不是一条道路，楚离月体内的天火气息更是黑暗的克星，黑暗力量虽然不是一个智慧生物，但是也正因此才会对于玄力更加敏锐才对。它怎么会把黑暗种子给一个具有天火元魂的人族呢？ 第506章生存法则 楚离月的身体再完美，对于黑暗力量来说都是不合要求的才对。她是一个人族，而且还是具有天火元魂的人族，黑暗力量就不怕把黑暗种子种入楚离月的身体之后，被天火焚烧成灰烬吗？ 既然暗族人人都想要黑暗种子，可是大部分暗族却又得不到，显然可见这黑暗种子并不是什么大批量产出、随便给人的普通东西。这么宝贵的东西，黑暗力量怎么会随便拿来冒险？ “给我说清楚！”清辉心中产生了一缕慌乱，他目光凌厉，缠绕着连玄的黑影猛然收缩，一下子抽走了连玄一大截黑暗玄力，让连玄顿时发出一声哀鸣。 连玄不敢磨蹭，立刻叫道：“帝君大人，您难道忘了，楚家主的母亲可是我灵族中人，她身上有我灵族血脉啊！” 原来如此。 暗族血脉……楚离月的身上有暗族血脉……所以黑暗力量将她视为暗族成员，赐予了她黑暗种子。但是在她平时的修炼中，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暗族血脉和天火元魂有什么冲突不和之处啊……连玄似乎知道清辉的疑问，连忙解释道：“在成珠境界时，黑暗种子不过是小小的萌芽，隐藏在楚家主的神魂最核心的所在，根本无法察觉。最少要在化珠境界，黑暗种子才会慢慢生长起来，但是它是附着 在楚家主神魂核心处的一点黑暗血脉上的，即使是楚家主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 但是连玄就不同，他本身就深知各种暗族隐秘，对于黑暗种子的存在十分了解。还未和楚离月真正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楚离月体内必然有黑暗种子的存在。 所以他早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就等着遇到楚离月的时候派上用场。 确实，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最终的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楚离月被他成功使用黑暗种子的共鸣，将神魂引入了黑暗玄河之中。 “好，那么你来告诉本帝君，你这样煞费苦心通过黑暗种子的共鸣，将她的神魂引入黑暗玄河之中，意欲何为？” 之前连玄说他到祁云国是来找祁昱骁的，因为祁昱骁是他们暗族的成员。可是现在清辉觉得连玄所说的话根本不能相信，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连玄根本就是为了楚离月才来到祁云国的！ 楚离月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清辉锐利的目光望向被他的黑影紧紧捆绑的连玄，冰冷得让连玄有一种躲藏起来的冲动。连玄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对方看穿，似乎他心中的那些念头和谋划都已经暴露无遗。 可是现在他正被清辉的黑影紧紧束缚着，不要说瞬间转移了，就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真正是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连玄正在想一个完美的答案来解除清辉对他的敌意，就感觉到神魂一痛，体内的黑暗玄力再次被吸走了一大截！ 就像是血肉被人生生咬下一大块一样，那种深入神魂的痛苦让连玄全身一抖，闷声痛呼。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没有耐心，也是在提醒他不要想着撒谎。连玄心中苦笑，只能尽量用委婉的语言来组织自己的言辞：“我是偶尔遇到了楚家主，才感觉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黑暗种子的气息，所以好奇之下才想着试探一番，就鼓动我自己的黑暗种子，看看能不能引得 楚家主神魂核心中的黑暗种子产生共鸣。没想到居然会把楚家主的神魂引入黑暗玄河之中，这真的是一个意外……” 他的话还没说完，更尖锐更广泛的痛楚就已经弥漫在他的全身，神魂似乎遭受了重创，连玄惨叫一声，整个人的轮廓都模糊了，不停地在空中闪烁。即使如此，束缚着他的黑影也没有丝毫的放松。那些黑影似乎根本不是捆绑肉身，而是针对神魂的存在。不管连玄变成人形还是黑雾，不管他的身形如何颤抖闪烁变化，都死死地禁锢着他，没有任何缝隙 。 如果连玄不是暗族，而是一个人族的话，清辉早就没有耐心在这里听他诡言狡辩浪费时间，直接就把他杀了将他所有的记忆拿走了。 但是暗族不同，清辉的暗影领域能杀死暗族，却不能占有他们的记忆，所以只能用这种折磨他神魂、吞噬他的玄力的办法来逼迫连玄说出实情。连玄感觉自己已经真的濒临死亡了，他从有了意识开始，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都是他利用自己的手段，将别的人族和暗族玩弄于鼓掌之中，没想到今天落在了夜清辉手中，对方竟然软硬不吃，而 且还有针对他的手段，将他折磨到这个样子。现在连玄的黑暗玄力已经不足三分之一，如果不能及时休养，抓紧时间恢复，他连亲王的爵位都保不住。那朵刚刚被点亮的黑莲徽标，很快就会再次暗淡下来。而他最可能的下场就是被他一直忌惮的那个 人彻底吞噬。 想到这里，连玄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连玄来祁云国，确实是为了楚离月而来。他知道楚离月在成珠境界的时候曾经从混沌地带走过，也知道楚离月的肉身神魂几乎完美，所以当时楚离月经过混沌地带的时候曾经特意观察混沌地带的黑暗玄力波动。当时黑暗玄力的波动并不大，但是 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证明，楚离月已经得到了黑暗种子。 连玄原本是打算再过几十年，他的实力更强大，而楚离月也能够提高境界将黑暗种子培育出来，那个时候就是他收获的时候了。 可是，突然之间他就得到消息，说楚离月已经是藏珠修者了。 这让正在混沌地带静修的连玄大为震惊。 这种修炼速度太快了，快得超出了连玄的想象，也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楚离月继续以这样的速度提高，很快就能达到灵珠境界，那个时候隐藏在楚离月体内的黑暗种子就会暴露出来，而黑暗种子的命运就会像当初华歌远烙印在楚离月神魂中的黑暗标记一样，被天火焚烧 成灰。 那么连玄之前的计划就会落空。 连玄不得不中止了在混沌地带的修炼，来到了楚离月即将到来的祁云国。 虽然连玄是用委婉的话将这一切表述出来，但是清辉还是十分轻易地把握住了这些话背后的真正目的：“你早就盯上了离月？你想要吞噬她？” 面对清辉毫无表情的脸庞，连玄似乎也彻底放开了：“我灵族之间的规则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是从出生到灭亡都始终伴随每一个灵族的主题旋律。” 从最开始从灵云中秉承黑暗力量而生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暗族都是在这样吞噬与被吞噬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哪怕是到了灵帝或者亲王、公爵这样的高位，彼此之间也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虚弱的强者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第二件事情就是找一个能够打得过的同族吞噬掉来弥补自己的创 伤。 这无关什么感情，信任，仅仅是暗族的生存法则。 所以楚离月既然身具暗族血脉，自然也要遵循这样的法则，更何况她还被黑暗力量认可，赐予了黑暗种子，具备了未来可能成为暗族最高强者的可能。 连玄自己走的是暗之书混沌黑莲的路线，他如今已经孕育出了一颗黑莲种子，如果能够吞噬楚离月这样藏珠修为的黑暗种子，就能够实力大增，立刻结出第二颗黑莲种子，实力倍增。 一个楚离月，抵得上他数百年修炼。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连玄绝对不会错过。就算是知道楚离月和夜影帝君之间的关系，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清辉冷哼一声，没有对他的宣言发表看法：“那么，你为什么非要将离月的神魂引入黑暗玄河之中？” 连玄长叹一声：“楚家主的天火元魂是我们灵族的克星，我哪里敢直接对她下手？” 要是连玄上来就吞噬楚离月的神魂，就不说清辉出手了，只是楚离月自己就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之前在安家宝库小世界之中，楚离月用紫曜领域抓住了连玄，固然有连玄冒险示弱的原因——他想让楚离月放松警惕，引起楚离月的情绪波动，更好地为之后引发黑暗种子共鸣做好铺垫，增加成功的几率 ——但是天火对于暗族的克制也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连玄在楚离月的火凤和火海金莲攻击下，确实是吃了不小的亏。 要是连玄的计划就是简单粗暴地冲进楚离月的肉身之中占领她的躯体，那么结局很明显，他基本上是必败无疑。 就算是他的修为比楚离月高出一线，在楚离月自己的身躯里，又有天火元魂帮忙，最后输的必然是连玄。 所以连玄首先要将克制他的天火元魂消灭，然后才能享用自己垂涎已久的美食。 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楚离月的神魂利用黑暗种子的共鸣引入黑暗玄河之中，让黑暗玄河中无尽的黑暗玄力不停地冲刷楚离月的神魂，楚离月为了保护自己，必然要用天火元魂来与黑暗玄力对抗。 但是黑暗玄河无穷无尽，天火元魂终有失去玄力支持的一天，当天火元魂被黑暗玄力彻底磨灭的时候，连玄等待的时机就会到来。趁着楚离月神魂疲惫之时，凭着他比楚离月原本就高出一点的修为，首先占领楚离月的肉身，然后吞噬楚离月的神魂。这就是连玄的计划。 第507章对抗黑暗 连玄原以为自己说出来意图吞噬楚离月的肉身和神魂提高实力的计划后，就会面临清辉的暴怒和惩罚，他都已经做好了继续被缠绕在身体上的那些古怪黑影继续吞吃黑暗玄力的准备了，可是出乎他意料的 是，清辉只是垂下了眼皮，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未对此表示愤怒。心中一喜，连玄顿时觉得自己有望活命，他连忙说道：“帝君大人，我知道错了。您看我也受到了惩罚，修为大降，就算是以后再遇到楚家主，也只有我躲着她害怕她的份儿。更重要的是，如果您想将楚家 主的神魂从玄河之中接引回来，只凭您自己，就算是修为通天，也无法做到。” 清辉抬了抬眼睛，表情晦涩难明：“为什么？你能做到的事情，难道本帝君还能做不到？”连玄急忙说道：“帝君大人修为当世无匹，自然是比我强得多。可是黑暗玄河乃是从黑暗虚空中经过的一条长河，只有从灵云中心的混沌地带才能到达。灵帝大人正在混沌虚空中沉睡，一般的灵族都没有资 格进入其中。只有我能穿过混沌虚空，到达黑暗玄河之中，将楚家主的神魂接引返回！”他强调道：“就算是帝君大人一路闯入混沌之中，也难免会惊动灵帝大人，引发一场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黑暗玄河浩渺无际，不见尽头，也只有我曾经和楚家主神魂中的黑暗种子产生共鸣，还记得她的神 魂气息，能够从无尽的黑暗玄河之中找到楚家主神魂的所在。” 连玄生怕清辉将自己灭杀，语气急促了许多。 清辉看着怀中仍旧呼吸平稳犹如沉睡的人，头也没抬。 他怎么可能将自己女人的生命托付在别人手上？寄希望于一个暗族来救他的人？简直是一个笑话。连玄能够做到的，他都能做到。什么穿越混沌虚空，对于虚灵族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至于说定位离月的神魂所在，连玄不过是凭着方才的一次黑暗种子共鸣，可是他和离月可是共享生命的神魂契约伴侣 ！ 如果连玄翻来覆去就是这些内容，那么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清辉温柔地抱着怀中的人，头也不回地向着前方的暗影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无边的黑影纷纷站立起来，将连玄彻底包围了起来，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连玄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黑影们淹没了。 黑影们散落开来，重新归于一片沉寂。 一颗黑色雾气缭绕成的拳头大小的圆球停留在半空中，它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然而，它刚刚飞起来，就被一条突然出现的黑影猛地包裹了起来。 黑影缩回了脚下的暗影之中。 而下一刻，清辉眼前就站起来一条黑影，姿势恭敬地将黑色雾气小球捧了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黑暗种子吧。”清辉冷冷呵了一声，手掌一翻，黑色雾气小球就被他收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迅速前行，安家犹自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他的经过。 …… 楚离月突然进入了黑暗长河之中，周围是无边的黑暗。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只从这种独特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楚离月就知道这是暗族的黑雾。 猜测自己是中了连玄的暗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返回自己的肉身之中。不过，楚离月虽然着急，但是却不恐惧，因为她知道清辉就在自己身边，绝对不会让她的肉身有什么危险。 想到清辉，楚离月心中安定了几分，才开始仔细地观察四周，思考着回去的方法。 既然是连玄处心积虑将自己的神魂送到这里的，那么想必不是她想回就能回去肉身那么简单。 果然，楚离月试着去感知自己肉身的存在，神识竟然只能扩散到方圆数丈的距离，这和之前她成为藏珠修者之后尝试过神识覆盖的范围面积差得太远了。 这些黑暗，似乎连神识都给吞没了。 楚离月神情严肃起来，想起上一次跟着程夫人在混沌地带走过的经历。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成珠修者，可是在混沌之中行走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困难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程夫人的全心照顾，还是因为华歌远当时期盼着自己返回给他拿礼物去，才会大大降低了难度。 现在楚离月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沉沉的黑暗，才发现上一次真的是太轻松了。 平时在生活中，黑暗似乎没有分量，只是一种视觉上的感受。 可是现在楚离月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中，无法分辨上下前后，只能感觉到无数黑暗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它们似乎没有固定的方向，每一股黑暗力量都可能向着不同的方向奔流。但是当它们向着楚离月奔流而来的时候，似乎这些黑暗都具有了无可抵御的力量。它们像是一个个深沉冰冷的细细触手，从楚离月神魂的所有角落渗透进来，带着令人惊悚的冰寒和重量，沉甸甸地坠入楚 离月的神魂之中。 明明楚离月现在只是一个神魂，一个没有实体的神魂，但是在这些黑暗力量的推挤之下，她竟然感觉到好像肉身所有毛孔都全部张开，被迫接受这些黑暗冰冷气息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楚离月无法忽视。 楚离月心念一动，神魂就向着一个方面飘去。然而，原本应该来去如风的神魂，在在黑暗之中却如同身陷泥沼一般举步维艰。 感觉到越来越多冰冷的黑暗气息进入自己的神魂之中，整个神魂似乎都浸泡在了冰水之中，那种寒冷让楚离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皱着眉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跳出了一朵小小的金色火焰。 幸亏这一次，她的神魂并未受到什么禁锢，仍然能够将与她神魂绑定在一起的大日紫曜真火元魂召唤出来。 大日紫曜真火一出，炽热的玄力在楚离月的神魂中流转一周，所有冰寒的感觉顿时彻底消失，周围的黑暗似乎也向后退缩了一下。 楚离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没有等到她放松一下，刚刚退了两步的黑暗洪流却又再次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楚离月指尖的金色火焰猛然一跳，噗的一声炸裂开来，将她身周的黑暗气息瞬间清空，但是火焰也就此熄灭。 楚离月趁机向前移动了几步，然后就再次被黑暗淹没。 指尖再次冒出一朵火焰，楚离月继续向前行走，很快，火焰就再次熄灭了。 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大日紫曜真火，在这样深沉的黑暗之中竟然也坚持不了多久。它能够焚烧万物，但是对于这些黑暗却只能暂时清除。 楚离月根本无法确定周围的黑暗气息蔓延了有多少距离，更不知道她自己现在是向着什么方向前进。 她试着加大天火，可是除了能够将身边的黑暗区域清空的面积增大之外，并不能起到什么真正的作用。 到了最后，楚离月甚至不敢大肆使用天火来对抗这些黑暗力量，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黑暗之中呆多久。如果耗光了玄力，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但是楚离月又不敢不用天火对抗这些黑暗力量，因为如果任由这些黑暗力量在她的神魂中慢慢累积，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比如就像当初的华歌远一样，从天玄山定海峰大弟子，变成了暗族 的一员。 楚离月来祁云国之前，正在号召人族修者和各方势力团结起来对抗暗族，可是结果她自己却变成了一个暗族，那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吗？ 手中托着一朵金莲，楚离月在黑暗中缓缓前行。 金莲的花瓣不停地凋零，一片片从楚离月玉白的手掌上飘落下来，在她的身周化为一点点金色的光点，像是流萤一般落入无边黑暗之中。 但是与此同时，玉白手掌上漂浮着的金色莲花却又在不断地生长出新的花瓣，绽放着璀璨艳丽的光芒，将楚离月四周的黑暗推了开去，给她留下了丈许方圆的活动空间。 而楚离月就在金莲的照耀下，一步步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即使是神魂状态，楚离月身上金红色的火凤长袍仍然是那么华美，长长的下摆从黑暗中拖曳而过，成为这无边黑暗中的一缕亮光。 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而在这个无边无际、无上无下，到处都是黑暗的地方，楚离月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但是她知道，她手中的金莲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已经无数次循环，她还是没有走出这片黑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离月只能根据自己之前的经历猜测，这里可能就是当初她曾经走过的混沌地带。因为这样浓烈深沉、浩瀚无尽的黑暗雾气，她只在灵云核心的混沌地带见过。 难道连玄是奉了华歌远的命令，有意将她再次引入暗族领地中囚禁起来？ 是不是华歌远想用她来威胁清辉，逼着清辉做什么事情？ 各种猜测从楚离月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就在这时，楚离月突然发现，自己的神魂之中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就像是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苏醒了过来一样，楚离月的神魂开始慢慢震动起来。 这种震动有点像连玄发誓的时候，楚离月神魂的那种震动。 但是过了一会儿，这种震动的幅度就大大增加，好像有什么要从楚离月的神魂中挣扎着冒出头来似的。随着这种挣扎，周围的黑暗力量向着楚离月奔涌而来的速度和数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 第508章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清辉在夜色中穿行，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暗影之中。 前一脚迈入暗影中，整个人就消失不见，而下一刻，他就已经从数十丈外的暗影里迈了出来。 只要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影子。 影子是一种黑暗，但是它和光明却是互相依存的。 没有黑暗，也就不存在光明这个概念；没有光明，自然也不可能出现黑暗和影子这些现象。 然而，暗族不这么认为。 暗族认为，黑暗是本源，是永恒。光明是后天而生，是短暂的过程。 清辉不是人族，也不是暗族，他是现存大陆上血脉最接近于神的虚灵族。 他们具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具有飞度虚空的能力，具有超越其他种族的强大生机，更具有得天独厚的天赋。然而他们是孤独的，一代又一代孤独地行走在这个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找不到一个能够和自己比肩同行、相伴终老的伙伴。直到他们对漫长而孤独的生命感到厌倦，才会找一个合适的母体诞下一个子嗣 延续虚灵族的血脉，而自己则含笑告别这段独自一人的旅行。 清辉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以前的两千年生命里，他曾经经历了背叛和陷害，可是在这之后，他却收获了无数族人前辈都梦寐以求的珍宝。用千百年的痛苦，换来千万年的幸福，实在是太划算了。 现在他想要的只是捧着自己的宝贝，过着自己幸福的日子。 如果有人想要从他的怀里抢走他的珍宝，那他也只能让那些人知道，他会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来保护他的珍宝，哪怕是他的性命！ 清辉已经将楚离月的肉身放在了自己的洞天之中，在那里，他可以控制时间的流逝，让她的肉身不会遭受任何危机。 而他自己，则亲自奔赴暗族，直入他们暗族最关键的灵云腹地、混沌虚空，到黑暗玄河之中将他的珍宝抱回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谁，只要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都照杀不误！ 在清辉面前，一个黑色雾气组成的圆球在空中飘行，向着前方如电飞驰。 它似乎有着自己的目标，不管前方是山是水，是森林还是草原，黑雾小球都直直地飞驰过去，穿越障碍向着自己的目标飞奔。 而在它身后，清辉高大的身影忽隐忽现，他的步伐似乎从未改变，从一个个暗影中穿梭而出，却始终不曾落后，稳稳地跟在黑色雾气小球之后。他不知道去暗族的道路，但是来自于黑暗力量最核心最精华的黑暗种子却能够感觉到。清辉只需要跟着它，就能够找到黑暗力量的核心。到了那里，就算是看不见黑暗玄河，他也能找到能够为他带路的暗 族。 清辉的大手在袖中轻轻握起，轮廓鲜明的脸上闪过杀机。 这一次，他就要将暗族打疼，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当他们的地下老鼠，偶尔出来偷点东西吃也就罢了，如果胆敢被贪婪冲昏头脑，那么就要做好被利爪撕碎的准备！ 黑雾小球似乎是沿着一条直线向前飞行，清辉跟随着它穿过无数山林河川，在夜色中无声前行。他的心中已经勾勒出了一条路线，那条路线从祁云国向着西北方向延伸而去，一直到了最边缘的地带。那里的大陆边缘是一片高高的山脉，终年覆盖着皑皑的白雪。但是山脉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世界，还 有没有人族居住，从来没有人知道。 所有流传于世的大陆地图中，大陆之外为人所知的只有位于玄元大陆东南方向的无涯海，而其他方向到底是什么情景，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更没有在任何地图上显现出来过。 清辉目光锐利，似乎已经从小球飞行的轨迹看到了黑暗力量核心的所在。 那应该是大陆西北方向边缘向外的区域！ 果然，小球飞行了大半个晚上，就已经来到了大陆的边缘。 面对高挺的山峰，小球向前一撞，就已经散落成无数细细的黑色烟雾，从山峰另一面——相隔数千里的对面闪现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清辉也毫不犹豫地迈入了山峰下的暗影之中，不过一个呼吸就已经从山峰的对面山脚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一次这么大距离的移动，让清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耗费了他不少玄力。 黑雾小球根本没有意识，它只是继续向前飞驰。 清辉毫不意外地发现，在这山峰边缘之外，已经不再是大陆，而是一片虚空。 虚空之中并没有太多星光，只有无数黑暗在不停旋转，无形的风吹过，像是一把把利刃，随时可能将贸然闯入者切成碎片。 黑雾小球毫不停留，穿过虚空向着前方继续奔行。 清辉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犹豫，他向着前方迈出了一大步。 总是披在身上的黑色长袍突然消失，清辉的上身暴露在外，胸口一缕雪白的毫毛根根乍起，沿着胸腹向下蔓延，顺着八块腹肌和两条鲜明的人鱼线一起汇入了下半身的黑色长裤之中。 他的个头比原来还要再高上几分，满头的青丝一瞬间变成了银白色的长发，这些长发和如同黑色瀑布一样倾泻的柔软青丝不同，它们一簇簇向着脑后乍起，看起来十分坚硬锐利。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臂肌肉虬结，手臂上生长着白色的毛发，在手背上尤其浓密坚硬。而平素修长有力、整齐洁白的大手，这个时侯已经弹出了尖锐的长指甲，散发着冷冷的金属光泽，一看就能够轻松穿透 敌人的躯体，毫不犹豫地掏出对手的心脏。 随着原身的出现，清辉的步伐更加轻盈快捷。 这些黑暗虚空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他在黑暗中轻松自如，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样，紧紧地跟在黑雾小球身后，向着前方径直而去。 虚空在他的脚下，就像是平地一般；那些无形的锋刃还没有来到他的身边，就已经被无形的力量击碎消散。 黑雾小球继续向前，清辉跟在它的身后穿越了浩渺的黑暗虚空，向着前方黑色雾气越来越浓的方向前去。 黑色的云层在空中集结，覆盖了整个空间。 下方逐渐出现了大陆一样的聚居地，山川河流和人族的世界似乎并无不同，只是整个视界根本看不到鲜艳的色彩和生机，似乎它们都已经被人抽走，只留下了一片死寂。 黑雾小球根本不考虑路况，只管向前直奔飞驰。 而清辉也在空中飞掠缀在它后面保持追踪。 就在一球一人先后奔行之时，清辉突然发现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向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说是身影，其实就是黑雾凝成的人形，而且还是并不太成功的人形，只能看见四肢头部，连五官都还没有具备。 可是没有五官似乎对于他们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仿佛本能地就能感觉到黑暗种子的存在，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清辉听不懂其中的含意，却能够感觉到他们语气中的兴奋。 想也能想到，他们恐怕是发现了黑暗种子中蕴含的黑暗玄力，强大而又精纯，对于他们这些低级暗族来说，如果能够得到黑暗种子那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 清辉根本无意理睬他们，他的脚步根本就不曾停留，在从他们头顶的黑暗中掠过的时候，只是双臂一抖，就已经将手掌插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瞬间将他们的黑暗玄力吸了一个干净。 暗族惹恼了他，他已经决定大开杀戒。而且这几个暗族固然是追不上黑雾小球，可是他们如果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引来了暗族中的强者，那就麻烦了。 清辉自然不怕那些所谓的强者，但是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天知道他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一次他毫不留情，直接就把这几名低级暗族彻底灭杀，而这一个举动甚至根本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他下一步从暗影中出现，仍然是在黑雾小球的身后。 就在清辉担心黑雾小球会从暗族聚居地中招摇过市，引来一大堆尾巴的时候，黑雾小球竟然好像心有灵犀一样，陡然升高飞到了高空之中，向着上方的黑色云层扑了过去。 清辉脚步一转，追着黑雾小球向上飞去。 应该感谢这里到处都是黑沉沉的云层遮蔽，所以到处都是黑暗阴影，清辉的步伐更是从容流畅了。 黑雾小球钻入云层之中，清辉早就锁定了它的气息，也跟着进入了这些黑云里。 黑色的云层中布满了黑暗气息，丝丝缕缕的黑色线条、雾气时不时地从黑色云层中坠落下去，在下方空旷死寂的黑暗中飘荡着。 清辉想起楚离月给他讲过的事情，猜测这里可能就是暗族的“灵谷”，也就是暗族成员诞生的地方。 黑雾小球速度不减，继续向着远方奔驰而去。 越过无尽的黑色云层，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沉沉的水面。 黑雾小球一头扎了下去。 清辉毫不犹豫，起身跳下。 黑沉沉的水面下，无数暗流奔涌，黑雾小球却好像根本不受影响，一下子就穿过了这片浩渺无际的海水，向着海底漏斗状的地方本驰而去。 清辉催动玄力，将周围的压力猛然推开，一步穿过无尽的水面，追着黑雾小球跳入了那个漏斗漩涡之中。 可是这一次，黑雾小球迅速穿过漩涡，而清辉却不可避免地被漩涡带着转了好几圈，才定下了身形，口中轻喝一声，脚下穿过漩涡中的黑影，一下子从漩涡中跳了出来。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耽搁，黑雾小球已经消失在远方。 第509章夜阑公爵 清辉只是被那个海底的漩涡耽搁了一下，眼前的黑雾小球却已经飞出了数百丈之远。 不过，因为清辉早已锁定了这个黑暗种子的气息，所以只是几个闪烁就已经追到了黑雾小球之后。 但是他的脸色还是又苍白了一分。 幸亏虚灵族的真身比人族的身体更加强悍，否则在方才那个近乎于跨越两个小世界的漩涡之中，他强行挣脱，一定会受伤不轻。 黑雾小球的速度越变越快，似乎已经离它的目标不远了。 清辉提高警惕，片刻不离缀在它身后。 黑雾小球向着一个深沉之极的黑暗虚空中猛然一跃，清辉毫不犹豫纵身而起，跟着它跳进了黑暗虚空之中。 周围全都是黑暗，深沉得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清辉对于黑暗并不陌生，来到这里就如同鱼儿进入了水中，行动反而更加游刃有余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看，也不需要用其它的感官去感觉，径直跟着已经被淹没在黑暗中的黑雾小球向前飞去。 突然，黑暗之中伸出一只大手，猛然向着飞驰如电的黑雾小球抓了过去。 大手一把握住了黑雾小球，只是没等大手的主人笑出声来，黑雾小球就从他的手背钻了出来，仿佛他的手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清辉的身影从大手前方的黑暗中闪出，不疾不徐地跟在黑雾小球身后。 而在他后面，露出了一个黑雾凝成的人形，对着前方飞驰而去的身影怒喝道：“站住！你是哪一个部族的？” 清辉哪里有兴趣搭理他，径直飞跃而去。背后的黑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里已经接近了灵云的核心，快要达到混沌虚空之中，就算是他们灵族的强者，也只有三位公爵才有能耐在这里飞行如常。可是方才那个身影明明不是三位公爵中任何一位 ！ 灵族之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强者？他怎么从来不曾见过？而且从那个身影身上，他竟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不管是他们灵族的气息，还是人族的气息，甚至兽族的气息，全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那个身影闪过，他根本就不会觉得有这么一个身影出现过！ 这是什么样的隐匿功法？效果这么强大！ 如果这个灵族也是想要得到黑暗种子的竞争者，那他可根本没有信心能够胜过对方。 可是，黑暗种子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他怎么也不舍得放弃！ 就在这个黑影犹豫的时候，前方的黑暗突然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浪涛，一个身影从黑暗巨浪中迈了出来。 他身形瘦削，面容苍白，五官却极为俊美，周身的黑雾不停旋转，几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之前出现的暗族连忙躬身行礼：“参见夜阑公爵！” 夜阑公爵神情倨傲，对着他问道：“方才可是有黑暗种子出现？” “是的，公爵阁下。”这个暗族根本不敢在夜阑公爵面前撒谎，虽然心中难过，知道夜阑公爵一出现，黑暗种子绝对就没有了自己的份儿，可是比起黑暗种子了，总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夜阑公爵瘦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他虽然贵为公爵，在暗族之中已经是能够排进前十的重要人物，但是因为却始终没有得到黑暗种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修为一直停步不前，即使每天都在最接近混沌地带的灵云之中潜心修炼，也无法有太 大的进步。 所以他最渴望的就是得到一颗黑暗种子，从而开启黑暗玄河的传承，更进一步，成为亲王乃至灵帝一般的强者，在黑暗虚空之中点亮属于自己的徽标。 从这个暗族口中问出了黑暗种子的方向之后，夜阑公爵对着他微微一笑：“多谢了。” 之前的暗族全身一震，立刻化为一片黑雾向着四周散去。 夜阑公爵生性倨傲，对于他们这种低级灵族从来都是颐指气使，根本不放在眼中，一旦他开始对你客气，你就完了。 暗族心中懊悔，当初就不该出来，能够来到灵云深处修炼已经是大好机会，偏偏被黑暗种子吸引，利欲熏心站了出来，结果现在黑暗种子没有拿到，反而被夜阑公爵灭口！ 夜阑公爵根本不在意对方的逃跑，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衣裤，周身的黑色雾气一个旋转，就将方才拼命逃跑的暗族吸了进来，碾成了碎片，吸入了自己的黑雾之中。 而他的步伐根本就不曾停留，飞快地向着黑暗种子飞去的方向追去。其实根本不需要问，夜阑公爵也知道，黑暗种子无非是两个方向，一个是位于混沌虚空中心的黑暗力量选中了合适的目标，将黑暗种子投向目标，在目标尚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目标的体内，与其神 魂凝成一体；另一个就是当拥有黑暗种子的目标死亡之后，黑暗种子重新出现，不管它在什么地方，都会一直飞回黑暗力量之中，化为最初的精纯黑暗玄力。 从方才那个暗族指的方向来看，这次的黑暗种子显然是后者。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灵族，得到了黑暗种子居然不老老实实地在混沌之中修炼，反而跑出去被弄死了。 从黑暗种子并未被吞噬而是返回灵云之中来看，杀死这个倒霉灵族的应该不是灵族中人。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其他的灵族得到了黑暗种子。这个灵族藏得可真严实，如果不是他出了意外，夜阑公爵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这颗黑暗种子中蕴含的是什么传承呢？六位昔日强者的传承早已淹没在历史之中，夜阑公爵自己都不太熟悉。 夜阑公爵一面思考，一面飞速向着混沌中心奔跑。 不需要寻找，这就是黑暗种子必经的路线。 他必须尽快追上黑暗种子，否则黑暗种子就要回归黑暗力量之中，碎裂成一缕缕精纯的黑暗玄力了。带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夜阑公爵用最快的速度穿越一重重黑色雾气，抵抗着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咬着牙向前冲去。他身边的黑雾不断的消散，但是夜阑公爵明白，只要能够得到黑暗种子，这些付出都是值 得的。 突然，夜阑公爵的眉毛皱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一片凌厉，双目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因为他看见前方竟然有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和他向着同样的方向前进着，显然和他具有同样的目标。 居然还有灵族比他还快，发现黑暗种子更早？ 而且对方的速度虽然不比他快，但是步履之间一片从容，仿佛闲庭信步，哪里有在这靠近混沌地带中感受到的重重压力？ 是墨尘还是青衿？不对不对，他们和自己的实力差不多，刚刚前两天他还和墨尘那个蠢货干了一架，对他们的实力并不陌生。 夜阑公爵的眼神中带着疑惑，这样高大的身影似乎根本不是其他两位公爵！ 他陡然加快了脚步，对着前方的高大身影喝道：“你是谁？居然胆敢擅闯灵云核心？可知道这是死罪！” 灵云核心是只有灵帝及其认可的几个心腹才能进入的，擅闯入内就只有死路一条。就连他们三位公爵都只能在混沌地带附近修炼，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个灵族到底是谁？ 就在夜阑公爵加速冲向对方身后，准别趁着对方迟疑的瞬间偷袭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个高大身影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前方的黑暗种子。 夜阑公爵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够资格拥有黑暗种子的灵族，就算是伸手抓住了黑暗种子，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黑暗种子并非有形之物，它是黑暗玄力最精华纯正的部分，被黑暗力量赋以种族传承，只有符合黑暗力量要求的灵族才能将它掌握吸收。 不符合要求的，不管是什么身份，黑暗种子都可以无视其造成的阻碍，随时穿过障碍。 这个灵族大概是发现了自己的到来，生怕被自己抢走了黑暗种子，所以才拼命将黑暗种子抓在了手中吧。 夜阑公爵加快脚步冲向了对方身后，口中说道：“这不是你能拿到的东西……” 嘲讽的话语还未说完，夜阑公爵自己就咆哮了起来：“大胆！本公警告你，这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快点交出来，本公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本公现在就将你打碎成这灵云的一部分！” 那个灵族竟然真的握住了黑暗种子！ 黑暗种子竟然没有逃走！ 难道他才是黑暗种子所选择的对象？不对，不对，如果是的话，就不是他追着黑暗种子，而是黑暗种子追着他了。 那么，他也是来抢黑暗种子的了！ 夜阑公爵口中叫嚣着听起来十分蛮横的话语，脸上更是一片暴怒，眼神却冷静得如同秋天的湖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在他大声叫嚣的时候，一条条黑色雾气已经扭成了无数长长的带子，在同样黑暗深沉的灵云之中，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向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包围了过去。 高大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夜阑公爵面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你不是灵族！” 难怪以他的修为都不曾察觉到这个高大身影身上的灵族气息！ 但是，夜阑公爵也不曾从他身上感觉到人族或者兽族的气息！ 这是哪个种族的成员？ 看着高大身影全身虬结的肌肉和白色的毛发，看着对方深邃双目中幽幽的黑暗和并不掩饰的杀机，夜阑公爵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他背后升起，沿着脊背上升，一直冲到了他的头脑之中。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那是在他尚且年幼时，差点被一个比他高一阶的灵族吞噬时候的感觉！ 第510章横渡虚空 就在夜阑公爵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震惊地望着前方那个高大身影的时候，一团黑影突然从他背后跃起，黑影手中的剑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就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向着夜阑公爵的后脑勺猛然 劈落！ 生死之际，夜阑公爵下意识地用出了自己最拿手的绝招，也将一个在暗族老牌公爵的实力尽显无遗。 他的双目中陡然冒出了无尽的黑色雾气，黑暗玄力运行到了极致，身周原本消散一空的黑色雾气再次出现并且极速旋转，形成了一个方圆丈许的漩涡。浓郁的黑雾向着四周蔓延，将举着长剑的黑影团团包围，让黑影手中的剑光慢慢黯淡了下来。紧接着，夜阑公爵身边的黑雾漩涡猛然向外一张一收，就将持剑黑影吸入其中，狠狠搅动挤压，想要将他一举 挤碎！与此同时，夜阑公爵的双手一搓，一条黑沉沉的长鞭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胆敢擅闯灵云核心，并且抢夺他的黑暗种子，甚至还敢和他动手。夜阑公爵已经决定了，他抓住这个男人， 拿到黑暗种子之后，一定要将这个男人制成丧失神智的低级人偶！到时候，夜阑公爵会让这个男人讲出自己的身份，然后带着这个男人去让男人亲手把自己的亲人一一屠杀干净！那个时候那些曾经真心信赖、爱慕、依恋这个男人的那些人族所产生的情绪，包括了怨恨、 痛苦、伤心等各种激烈的情感，一定是最最美味的养分，能够让他回味数十年。以后当他无聊的时候，还可以解开这个男人的禁制，让这个男人恢复神智，想起自己亲手屠杀了所有亲人的场景，那就是更美味的正餐到来的时候了。以这个男人能够出现在灵云深处的修为来说，这顿正 餐也许会是他这一生都不停回味的美妙经历。 夜阑公爵的眼睛闪动着残忍的光芒，手中的长鞭刚要挥起，就感觉到身边的黑暗玄力猛然震动起来！他急忙退后，将身体散化成无数黑雾，可是还没等他退开，极速旋转的黑雾漩涡就一下子爆炸了开来。玄力的剧烈震动和巨大声响都被周围的灵云吞噬了，并没有传出太远。可是夜阑公爵所遭受的攻击却 是实实在在的。 护身的黑雾漩涡被震碎，那个被吸入漩涡之中的黑影再次跳出来，它手中的剑光再次划破黑暗，向着夜阑公爵刺来。 夜阑公爵体内玄力翻涌，无法再次使用黑雾漩涡，只能将手中的长鞭用力挥起迎向那道剑光。 突然间，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冷笑。那声冷笑仿佛就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夜阑公爵心头一惊，体内原本就翻滚不休的黑暗玄力顿时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猛然向着全身狂冲而去。脑海中更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然炸裂，剧痛沿着头皮在整个头颅中四处狂窜。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这一次夜阑公爵再也无法看见周围黑雾中的一切，脑海中只有那一声冷哼在不停盘旋。 夜阑公爵心中突然萌生了极大的恐惧。 对方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只用这一声就将他体内的黑暗玄力打乱成这个样子！ 他一瞬间失去了斗志，整个人向前一扑，彻底融入了灵云之中。 一个暗族在灵云之中隐藏自己实在是一种本能，即使是看不见也毫无影响。夜阑公爵扑入灵云之中，瞬间化作一团团与周围的灵云毫无二致的黑色雾气，再也没有了气息。 清辉握紧了手中的黑暗种子，知道它要前去的就是前方的那片最深沉最浓稠的黑暗地带。 不需要任何人提示，清辉已经知道，那里就是灵云的核心混沌地带。 没有任何犹豫，清辉一跃而起，落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对于得到混沌地带许可进入的暗族来说，只要抬脚迈入这片明显比周围的灵云深重很多的黑暗地带，就能够进入混沌之中，得到更加充分而精纯的黑暗玄力，飞快地提高自己的实力。 可是对于不曾得到进入许可的不速之客，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虽然清辉手中还握着黑暗种子，虽然他能够吸收和驱使黑暗玄力，但是对于混沌来说，它根本不可能把清辉当成暗族的一员，更何况清辉根本没有得到它的许可。 上次楚离月是得到了在混沌之中沉睡的灵帝的许可，又有程夫人引导，才会轻松地经过混沌返回了人族世界。 这次清辉迈入其中，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黑暗虚空之中。 虚空，并非真正完全空虚毫无一物，只是没有一片大陆供生命生存繁衍而已。 在虚空中，隐藏着各种形式的能量，它们遵循着各自的规则巡视着自己的领域。 清辉此刻遇到的就是这种狂暴无序的能量漩涡。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暴漩涡，足足有数千里方圆，呈漏斗状高速运转着。 因为其中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浓郁，已经接近实质化，所以在这个漩涡急速运转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地看到一条条巨蟒般的闪电在其中游走闪烁，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最恐怖的闪电划过的时候劈出长长的痕迹，残留在人的视野里，似乎都要撕破虚空，将这一方空间不停的撕裂开来。 清辉被身周的黑暗力量猛然一推，整个人就向着这个巨大的漩涡冲了过去。 和这个占地数千里方圆的狂暴漩涡相比，清辉足足两米的个头却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只要被卷入其中，就算是他拥有帝君的实力，也逃不过被狠狠撕碎的下场。 在这危急关头，清辉的双臂肌肉猛然暴起，一双生着白毛的大手突然膨胀起来，像是一头巨兽的利爪，向着身后的黑暗虚空狠狠抓去。 被黑暗笼罩的虚空顿时裂开了十个巨大的口子，而清辉向前坠落的身形竟然就此停住了！ 紧接着，清辉裸露在外的上身突然闪烁起一片明灭不定的符文，那些符文的纹路似乎就生长在他的肌肉上，一时间这些符文绽放出来的光芒亮得十分炫目，照亮了周围的虚空。 而虚空中那些狂暴无序的能量，被这些符文的光芒照到之后，竟然变得温和有序起来。 清辉眉宇之间一片凝重，催动玄力让身上的符文继续流转，自己则踏出了一步，从身边的黑影中走了进去。 下一刻，他已经从漩涡对面的黑影中迈了出来，走入了混沌地带之中。 清辉身上的符文慢慢熄灭下来，整个人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将体内突然升起的疲惫感压了下去。 从出生到现在，两千年了，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种族天赋——渡虚空。 身上的符文是他们虚灵族天生就会具有的能力，催动这些符文就可以将虚空中那些狂暴的力量抚平，从而能够平安渡过危险的虚空。 只是这些符文消耗的玄力实在是巨大，即使是清辉也第一次有了淡淡的疲惫感。 然而想起来这个时侯还在黑暗玄河之中经受黑暗玄力冲刷的楚离月的神魂，清辉的眼神就再次锐利起来。 他没有时间停留休息，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黑暗玄河旁边，找到楚离月的神魂，将她接引回肉身之内。 …… 楚离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神魂震动起来，仿佛有一颗深埋在冻土中的种子感觉到了冬天过去、春天到来，开始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叶苗。 手中的金莲慢慢凋零枯萎，无边的黑暗向着楚离月奔涌而来，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漏斗形状，源源不断的黑暗玄力从漏斗中倾泻而下。 冰冷而阴暗的感觉彻底将楚离月淹没，这一刻，楚离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神魂，仿佛是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束缚着，成为了黑暗浪潮中一块沉默的礁石。 礁石沉沉下坠，落入了浩瀚的黑暗中心。 精纯的黑暗玄力一刻也不停息地注入刚刚萌芽的种子里。 于是，小小的种子开始生长起来。 叶片慢慢变大，茎身慢慢长高，生出了一颗小小的树苗。 树苗继续长大，树干变得粗壮起来，巨大的树枝向着周围延伸，在浩荡的黑暗玄力中似乎焕发了勃勃的生机。 楚离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神魂中迅速生长出一颗大树，而这棵大树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想起当初自己的神魂突然飘然去到一片虚空之中，看见了黑暗长河，看见了黑白双莲的徽标点亮，当时在黑暗长河旁边的灰色地带中，还有五个已经黯淡下去的徽标。其中一个就是一颗参天大树！ 那棵大树当时已经黯淡下来，但是却依然给人以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现在楚离月怎么看自己神魂中突然生长出来的这棵大树，怎么看都像是那棵黯淡的徽标中的大树！ 大树的枝叶向着上空伸展，将奔涌而来的黑暗玄力全部吸收到自己的体内。楚离月之前感觉到的那种将要把她的神魂淹没的冰冷阴暗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可是这棵大树却深深扎根在楚离月的神魂之中，犹自不满足地疯狂吸收着四面八方的黑暗玄力。它吸收黑暗玄力的速度太快 ，以至于楚离月神魂旁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区域。 就在楚离月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棵大树的来历和祸福的时候，这棵大树终于好像吃饱喝足，它抖了抖枝叶，楚离月的神魂微微一颤，顿时向着一个方向飘去。现在，楚离月在这片黑暗中的行进没有了任何阻力，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家的后院里，姿势和速度完全由她自己控制。 第511章灵帝消失 虽然能够控制自己的姿势和速度，但是前进的方向却根本不由楚离月选择。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向着什么方向去，只能任由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飘然前行。 周围的黑暗仍然冰冷沉重，但是却不再对楚离月形成任何阻碍，她飘然而行，身边的黑暗就像是她翅膀下的风，托着她向着浩渺无际的远方滑行。 楚离月神魂中的那棵参天巨树枝叶摇曳，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精神焕发，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强横的气息从黑暗玄河中向着四周的虚空蔓延而去，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波纹，瞬间传入了相隔无数距离的混沌深处。 一个深藏在混沌深处的意识被波纹触动，慢慢地苏醒过来。 混沌深处，最深沉的黑暗精粹凝聚之所，一点点浮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周围一片黑暗，而这个身影却是通身白衣，长发披到腰处，温和亲切的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原来竟然是这样……”他的双眸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黑白两色在其中不停旋转。随着他眸光中黑白旋转的速度加快，混沌深处的黑暗也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低沉而不甘的 咆哮传出。 “华歌远！你敢！” 咆哮声使得漩涡不停震动，似乎下一刻就要震碎开来。 一身白衣的华歌远嘴角的微笑十分温和，声音也充满了从容不迫：“有何不敢？” 混沌深处的漩涡越来越大，运转得越来越快，似乎有浩大的力量想要从其中挣脱出来，华歌远深沉的双目注视着漩涡中心。 他眸中急速旋转的黑白两色陡然停止，左眼眼眸中绽放开一朵黑莲，右眼眼眸中绽放出一朵白莲。 黑莲从左眼中疾飞而出，在漩涡上空突然膨胀绽放，黑色的花瓣飘飞，落入了漩涡之中。漩涡中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只是听起来却更像是穷途末路的悲鸣。 “灵帝陛下，你已经沉睡五六千年，也该离开这个世界，返回黑暗本源了。”华歌远的声音十分温和，但是其中的冰冷和坚定却丝毫不曾改变。“华歌远！你在本帝君重伤之时趁火打劫，吸收本帝君的力量也就罢了，可是如今黑暗古树的传承已经激活，那可是能够吞噬无数黑暗强者的巨大力量，你现在杀了我，难道不怕孤掌难鸣，被黑暗古树的继 承人吞噬吗？”漩涡中传出来一个尽力平和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魅力，让人一听就有一种服从的冲动。 可是对于华歌远来说，这个声音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作用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华歌远，而对方却还是停留在昔日的观念上，形势已经悄然改变，对方注定要失败。“灵帝陛下，你应该知道，你寄予厚望的连玄已经彻底消失，回归了黑暗长河之中。”华歌远站在巨大的漩涡旁边，语气温和地说出了这个他们两人都已经清楚的事实，“你加在我身上的枷锁已经被打碎，想 要借着我的身体重回世间，已经再无可能。” 想要蛊惑他再次接纳灵帝的束缚，简直是痴心妄想。 当初若不是灵帝在他耳边不断煽动，他也不会堕入暗族，彻底失去理智，将整个事情弄得乱七八糟。 不过若不是走了这么一遭，有些失去的东西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找回。 华歌远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黑暗中，漩涡飞速运转，华歌远伸出手对着漩涡轻轻一按，黑色莲花整个落入其中。 黑色莲花一进入漩涡之中，就化作一片片细小的黑色雾气，像是一条条游鱼在其中自如穿行，但是从漩涡中传来的闷哼声中可以知道，它们所做的绝对不是简单的游动而已。 漩涡中的灵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笑着说道：“若非本帝君在六千年前就被穆天子打得重伤，不得不陷入沉睡之中，哪里轮得到你这样一个小小人族在本帝君面前放肆？” 对于灵帝的话语，华歌远根本没有反驳，他笑着说道：“灵帝陛下修为通天，自然不是我能比的。可是修为再强，也比不过天意命运，你再强大，今日也要死于我一个‘小小人族’之手。” 他将“小小人族”四个字强调得十分清晰，语气轻快而包含着笑意：“而且，当初打伤灵帝陛下的，难道不是一个小小人族？”灵帝哼了一声：“千万人族之中，也不过只有一个强者，哪里能与我们灵族相比？”他冷笑起来，“就算是天玄宗大开宗门，广传功法，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基本修炼法则。你们人族总是说我灵族自私自利，可 是实际上，人族之中多的是比我们灵族更加自私自利的成员。”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华歌远，那个继承了我族黑暗古树传承的未来强者，也仍然是你们人族的一员呢。” 想想就觉得期待，人族的强者先后成为他们灵族的成员，为灵族的兴盛繁荣而贡献心血，这才是他们灵族高于其他种族的一个重要原因啊。 华歌远没有作声，嘴角的弧度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 漩涡中也一片沉寂，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控制了他一千多年的灵帝终于彻底消失，华歌远背负双手，神情反而沉重起来。 这一千多年的所作所为，回头看时，充满了各种错误和荒谬。然而，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坚定的走下去。 “莲华帝君，呵呵……”华歌远伸出一只手掌，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手心中已经生长出一朵雪白的莲花，“莲华莲实，原本是一家啊。” 他手指一捻，黑色莲花的花瓣纷纷飘落，露出其中的黑色莲蓬。 莲蓬微微颤抖，一颗圆滚滚的黑色莲子从其中挤了出来，落在了华歌远的手心里。 莲子缓缓裂开，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华歌远用手一指，人影就迅速长大，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子。她面容娇俏，神色紧张，环顾四周之后，露出了一片凄惶无助的神色：“大师兄！大师兄！你在吗？” 她的目光茫然，毫无焦点，双手向着四周乱摸一气：“大师兄，大师兄……这是哪里？好黑啊……大师兄……” 华歌远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奇异，不可置信之中又带着几分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孟千凝的发顶：“我在这里，不要怕。” 孟千凝全身一僵，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华歌远会突然这么温柔。虽然师尊是寄居在她体内，大师兄也因此对她不像之前那样憎恶厌恨，可是脸上的神色也始终带着几分疏离冷淡。孟千凝对于之前大师兄对付小师兄的手段十分了解，所以根本不敢得罪他，一直都是小心 翼翼的，生怕大师兄不高兴了，笑容温和地把她给处理掉。 幸亏大师兄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把她丢在了洞天之中，就没有再跟她说过什么，孟千凝才自在了一段时间。现在大师兄突然又把她放了出来，可是周围却漆黑一片，孟千凝已经在怀疑大师兄是不是要用什么手段来收拾自己了。毕竟当初师尊在她身体里，有时候控制着她的肉身，做了很多让大师兄不高兴甚至痛 恨她的事情。比如说，将阿含树精华带走去镇守山陵墓中沉睡的事情，根本就是师尊决定的。当然，当时的孟千凝也很支持，她真的觉得能够在小师兄的陵墓中和小师兄一起长眠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虽然最终还是不能 躺在小师兄身边，和他同穴同棺，但是相对于她和师尊对小师兄做过的事情来说，能有这样一个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 可是大师兄对于因为阿含树失去力量，无法庇护师尊的坟墓，以至于让师尊尸骨被毁的事情却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几乎红了眼睛，疯了一般想要杀掉她。 孟千凝心中一直在担心，在大师兄见过师尊之后，还是不能原谅自己，还是要惩罚自己。现在看来，似乎这个她一直担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大师兄没有理由对她这么温柔，除非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好好处置自己…… 孟千凝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身体僵硬得几乎无法控制，一张嘴想要求饶，却发现自己的牙齿竟然好像有了自己的主张，上下两排牙齿根本无法控制地碰在一起，得得发抖，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师尊，师尊，快来救救我呀！”孟千凝在心中狂呼，想要唤醒海音帝君，在这个生死关头，也只有师尊才能让大师兄收敛起来了。 黑暗中，头顶上的大手再次揉了揉孟千凝的发丝：“不要怕，乖，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孟千凝的身体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让头顶上的大手也不由顿了一下，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头顶飘落下来。 “师尊，师尊，你快醒醒啊，大师兄他好奇怪呀！”孟千凝在心底疯狂地呼叫着海音帝君。 华歌远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浮上一缕略带无奈的笑意，手掌从她的头顶拿下，但是却握住了孟千凝的手。 孟千凝再次凝固，全身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了。“大师兄，你，你……”孟千凝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华歌远会这样对待自己。她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华歌远对自己的温柔似乎并没有蕴含杀意或者恶意，这让她整个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第512章每个人都要坚持前行 华歌远握着孟千凝的手，遥遥地望向了远方的黑暗长河。 长河中波浪翻滚，一阵阵浪涛几乎要将整个虚空填满。这样的威势，也就只有几位强者传承出现的时候才会有了。 想到方才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那个强横之极的气息，华歌远目光闪烁。人族修者吗？什么样的人族修者居然能够达到黑暗力量的要求，激活湮没在黑暗长河之中千万年的强者传承？ 那些传承，可都是暗族历史上数得着的顶尖强者留下的，即使是曾经束缚他千余年的前任灵帝也只能通过将所有精华凝聚成的分身连玄来尝试获得，人族居然会有修者能够达到要求？ 而且这一个人族修者还必须具有暗族血脉，还必须修炼暗族功法或者接触过混沌虚空，才能够引起黑暗力量的注视，发现其特别之处…… 这些条件结合起来，似乎能够符合要求的人族修者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华歌远望向黑暗长河的目光变得兴致盎然。楚离月啊，果然是了不得的存在呢，连黑暗力量都能看中她……就连华歌远自己在混沌中心与灵帝纠缠这么久，也从未得到黑暗种子的垂青呢。只是，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黑暗长河磨灭了楚离月的天火元魂，将她彻底转化为一个暗族，那么楚离月自己会是什么感受呢？他可是知道，楚离月为了帮助她心爱的情郎、他亲爱的小师弟，可是已经开 始联合各种势力，试图组合成一个联盟以对抗暗族为名，来对付他了。 “大师兄，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孟千凝带着颤抖的声音将华歌远从沉思中唤醒，华歌远才感觉到她被自己抓着的手不停地冒着冷汗，连身子都在轻轻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华歌远的神色有些黯然，知道之前对孟千凝的态度太过恶劣，恐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严重的阴影，让她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一时半会儿是无法通过语言来消除了。 “去见……师尊。”华歌远手指一动，一朵白莲从指间落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将方圆数丈照得一片明亮，而在这白光之外的黑暗，却仍然保持着浓郁深沉，把那些偶尔传过来的微光一一吞噬。 孟千凝终于能够看见周围的一切，脸上的神情有些放松。但是当她看见周围这无边的黑暗的时候，还是不禁惊诧起来：“大师兄，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也知道，华歌远如今是暗族的灵帝，难道这里就是暗族的领域吗？华歌远是不是想要把她也变成一个暗族，让她永远都无法得到师尊和小师兄的原谅？他是不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惩罚她？孟千凝越想越可怕，娇俏的小脸上越来越恐慌，终于在华歌远轻轻将她托起放到白莲上的时候叫了起来：“大师兄！你饶了我吧！我不要成为暗族啊，呜呜呜……”想到被师尊和小师兄厌弃的场景，孟千凝甚 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虽然身体病弱，资质平平，从一出生就被抛弃，但是却十分幸运地被师尊抱回了定海峰，成为了举世瞩目的海音帝君最小的弟子。 在定海峰的生活是幸福的，她就像是一个小公主，师尊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甚至那些天赋超凡的弟子都不能轻易触摸的阿含树，都被师尊给她做了房子。 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师尊……和小师兄，可是小师兄也被她给害了，小师兄有了自己的女人，再也不会关心她爱护她了，如果师尊也不要她，孟千凝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意义了。 孟千凝哭着乞求道：“大师兄，求求你，求求你，你打我也罢，杀我也罢，千万不要把我变成暗族。师尊会不要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师尊如果不要我……我可怎么办啊……” 华歌远的身体僵硬了，他温和俊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恼怒的神色，修长的眉毛一下子皱成了一团。 坐在白莲上的孟千凝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着华歌远的反应，看见他这种神情，整个人都吓得向后一缩，生怕他一怒之下就对自己下手。 看到孟千凝对自己的畏惧，华歌远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慢慢放了下来。方才陡然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他太过兴奋，立刻就把孟千凝放了出来，想要看看她，也想将莲实的神魂叫出来好好谈谈，却忘记了之前他曾经对孟千凝喊打喊杀，威胁过要把她如何如何，所以孟千凝现在 看见他会这么畏惧。 偏偏将她放出来的地方又在这混沌深处，更是将孟千凝吓坏了吧？华歌远无奈地收回了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着脸说道：“谁说我要把你变成暗族了？”人族变成暗族，说起来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一个名称的转变，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中间要经历什么样的痛 苦，更会留下什么样的隐患。 他原本虽然对小师弟独得莲实关心暗中不满，甚至有时候会嫉妒伤心，可是也不至于会恶毒到要把小师弟搞得身败名裂、分尸镇压的程度。以前他不知道，以为这些都是他自己长期压抑情感、扭曲心灵的结果，但是现在的华歌远，对于灵帝的手段已经非常了解，自然也明白当初自己的一步步扭曲偏激，固然有自己内心深处那缕嫉妒的驱动， 也少不了灵帝窥伺在侧推波助澜的结果。 他在服食了夜清辉血肉炼制成的丹药之后，终于突破了之前一直横亘在面前的门户，进入了合一帝君的境界，也达到了灵帝最初想要的结果。灵帝在五六千年前被敌人重创，不得不在混沌之中沉睡休养。他的伤势太过严重，仅凭混沌之中的黑暗玄力滋养，数千年都无法完全痊愈。所以灵帝将目光投向了人族修者，因为人族修者身上具有黑暗玄 力所不具备的生机和阳刚气息。 而华歌远就是其中一个被他成功拉入暗族之中的人族修者，尤其是当华歌远达到了帝君修为之后，更是成为最佳的补药。 想起过去的经历，华歌远的脸上神情变幻，闪过了复杂的情绪。灵帝将他诱入灵云核心的混沌地带，强行占据他的肉身，可惜的是，当时的华歌远无论如何都不能消失。因为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深深的执念，那就是去找到他恋慕了数百年的孟莲实的神魂，将她带回到这 个世界，让她重新得到生命。 在这样的执念支撑下，华歌远和灵帝在自己的身躯内展开了为期千余年的争斗。 在这漫长的纠缠争斗之中，灵帝和华歌远逐渐相互融合，得到了彼此的记忆。从开始灵帝占上风，到数百年后两人各有胜负，到现在灵帝彻底消失…… 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和煎熬，黑暗和凶残，根本无法告诉任何人。 华歌远知道，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灵帝最重要的精华分身连玄突然死亡，这样的争斗恐怕还要延续数百年。 而在灵帝彻底消亡之后，得到了灵帝的全部记忆，华歌远才知道，连玄甚至已经得到了混沌黑莲的强者传承。如果再给灵帝数百年，连玄真的成功的话，他和灵帝联手，华歌远必败无疑。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华歌远，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健康精壮的新生灵帝！ 这正是灵帝最初的计划，他也几乎成功了。 至于杀死连玄的人——华歌远不露痕迹地望向前方混沌之中的某个方位，那里的黑暗玄力波动已经告诉了他，有不速之客闯入。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硬闯进混沌之中的话，也就只有他的小师弟夜清辉了。如果是之前，华歌远一定会趁着夜清辉失去天时地利的机会，利用自己的主场优势将他击杀在这里。可是现在，想起过去自己的种种作为，华歌远的眸光黯然，伸手托起了那朵散发着白色毫光的白莲，向 着与那个方向相反的方向飘然而去。 清辉若有所感，回头向着华歌远的方向望了一眼。 在这里，神识也无法扩散太远，他只能隐约感觉到那个方向有隐隐的玄力波动。只是，深沉的黑暗阻拦了他的视线，清辉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向前行去。 黑雾小球在他的手中跳动不休，似乎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奔向前方，却完全无法逃出他的掌握。 清辉赤着上身，在黑暗中从容前行。 从黑雾小球的反应可以推测，前方就是混沌最中心了。在那里，能不能找到离月的神魂？ 离月现在，还好吗？ 清辉抿紧了双唇，眼神坚定，每一步都从黑影中闪烁穿梭着，向着最深沉的黑暗走了过去。 楚离月却已经怔在了原地。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她身处何方。 因为此刻她的面前，正慢慢浮现出一大片浩瀚无际的深灰色虚空。原本充斥四周的黑暗到了这里，都不得不褪去了那种逼人的冰冷和沉重，只剩下一片黯然的深深浅浅的灰。 不知道占据了多少面积的灰色虚空中，慢慢浮现出了六个巨大的徽标。 这正是之前楚离月曾经看到过的那六个徽标。 上一次她看见黑暗长河中飞出了一朵黑色火焰，点燃了那朵巨大的黑色莲花徽标，然后还有白色莲花在其后隐约闪烁。 可是现在，那两朵黑白莲花却已经失去了上次明亮的色彩，再次变得灰暗起来，只比旁边的灰色虚空明亮了三分而已。而与此同时，那株参天大树的枝叶却越发繁茂，整个大树竟然泛起了青黄之色，似乎下一刻就要在虚空中摇曳着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一般。 第513章开启传承 六个徽标之中唯一一个从晦暗无光变成色彩明艳的，原本是那朵巨大的黑莲，现在却换成了那株参天大树。这株参天大树显然已经焕发了生机，而且这株大树的形状和楚离月神魂中的大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了百十倍而已。这也就更加证明了之前楚离月的怀疑是真的，她神魂中生长出来的那棵大树应该和 这灰色虚空中的大树有关。 而那朵失去了原本色彩的黑莲，让楚离月想起的是连玄。当初连玄被安宏南手中玉圭发出的白光融化了双臂，就是从黑莲之中吐出了一颗种子吞服之后，又重新生长出来了一双手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黑莲的黯淡是不是说连玄已经死了？而杀死连玄的，只能是清辉。想起了清辉，楚离月心中有些担心。她的神魂在此处流连不去，无法返回，肉身恐怕已经沉睡不醒，清辉一定十分着急。可是现在的她，虽然知道了自己是在黑暗长河附近，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返回肉身 之中。就在此时，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比之前要强烈得多。以前的震动像是平静的湖面上飘落了一片叶子，泛起了阵阵涟漪；现在的震动却像是烧开的沸水，猛烈地向着神魂四 周扩散而去。在这震动之中，楚离月神魂中的那株大树不停摇晃着，像是被十二级的台风吹动，巨大的树身发出幅度极大的抖动，终于开始慢慢消失，化作了一团团纯粹而沉重的黑色水滴，重重地落入了楚离月的神魂 之中。 这些水滴沉重得超过了楚离月的想象，在它们坠落的时候，楚离月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神魂随之颤动。 沉重而冰冷的水滴一滴滴坠落，楚离月感觉到神魂一点点地被冰寒封冻，神魂之中的大日紫曜真火自发地喷涌出来，和这种凉彻心扉的感觉对抗。 楚离月也禁不住催动玄力，让大日紫曜真火向着全身而去，如果任由这些黑色水滴肆虐，恐怕她的神魂今天就要被冰冻在这里了。 冰寒和炽热撞在一起，发出无声的巨响。 素来无坚不摧、万物俱焚的大日紫曜真火，居然并未将这些黑色水滴蒸腾烧干！楚离月神魂剧痛，但是心智反而更加清醒了：这些黑色水滴竟然是黑暗玄力太过浓郁之后凝成的，就如同当初她开启玄窍的时候，看到的那条蓝色玄河一样，它们的河水其实并非真正的水，而是玄力浓郁 到了极致之后液化而成的玄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引发这一切变化，可是楚离月却知道，如果让这些黑暗玄液将自己的神魂彻底淹没的话，等待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 忍着那种让神户颤抖的剧痛，楚离月催动自己的天火玄力，奋勇前进，向着那些黑色水滴发起了进攻！ 上一次她能够将华歌远留在她神魂中的黑暗标记驱除，这一次她一定同样能够将这些黑暗玄液从自己的神魂中清除出去！ 黑色的水滴似乎无穷无尽，不停地滴落下来。 那种冰冷，那种阴寒……楚离月突然看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个少女从高空坠落的情景，她仰面朝天，原本明媚鲜艳的脸上一片苍白，眼神充满绝望和不甘。 那张脸，非常熟悉，是楚离月每次照镜子都会看到的那张脸——所以，她看见的是原主楚离月从镇守山悬崖上摔下去的时候。那一刻，这个女孩心中充满的都是这种冰冷的感觉吧？寒冷彻骨，从心底延伸出去的绝望和仇恨将她整个身心全都淹没。被自己最信任、心中最亲近的人背叛暗害，一家三口都死在亲人的暗算之中，那种 绝望那种愤怒，根本无法表述。 她怎么会甘心？在她死后，他们一家三口将会被人们遗忘，而罪魁祸首一家却安享富贵，甚至在他们死后还要借着他们的名声荫泽无耻地提高身份，享受荣华！ 决不允许！所以她才会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之后、摔得四分五裂肢体不全之时，仍然保留了最后的一点神智，向着周天祈祷发誓，用自己的血肉精魂为祭品，许下最后的愿望，交出一切能够交换的东西，来乞求 所有能够接收到她愿望的存在来为她们一家三口复仇。 这一切发生在楚离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虽然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和感情，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体会到原主的仇恨和感觉。 画面一转，楚离月看见了一片火海，火海中央，站立着一个笔挺的身影。那个身影一转头，火光映出了她的脸庞，那是一个身材火爆但是相貌并不算特别出色的女子。 可是在那张脸上，一双凤目熠熠生辉，让她具有了一种特别的魅力。 她双手高举，脑后的马尾随风飘扬，全身冒出了熊熊火焰，身周更是一片火海，头顶上更是有一团火凤模样的火焰在凌空翱翔，不断向下喷洒着烈焰。 火海之中，伏尸无数。 马尾女孩看着楚离月，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回来吧！”火光熄灭了，马尾女孩周围冒出了一群数十个男男女女。负责前锋突击的秃鹫、负责情报联络的贝拉、负责后勤补给的素兰姐姐，还有一群她亲自挑选加入佣兵团的菜鸟，刚刚经过了最后的考核，加入这 一次战斗之中。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脸庞，楚离月心中又酸又暖。 楚离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一群人扑上来拥抱她，结果却把她按在了最下面。 “团长！” “头儿！” “小月月！” “亲爱的月牙……” 各种称呼向她砸过来，就像是这些人沉重的身体一样，差点把楚离月淹没。 楚离月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臂用力一推，几十个压在她上方的家伙都被她推得飞了起来，砰砰砰地落在了地上，哎哟声响成了一片。 “团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还我温柔的小月月！” “头儿你是不是又偷偷地练习什么绝招了，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都压不住你一个啊！” 多么熟悉的氛围，这么多熟悉的脸庞……楚离月的神魂却慢慢抽离，退向了远离他们的方向，回不去了，就算是能回去，她也不愿意抛下这个玄元大陆上的那个人，不愿意让他再次一个人孤单的生活。 楚离月感觉到自己慢慢地飞起来，下方那些脸庞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手臂如林，在用力地挥舞着，表达着它们主人的不满。 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着他们轻声说道：“再见了伙伴们，祝你们平安。”楚离月心中一片平静。为了这些伙伴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阴暗痛苦的回忆，更没有那种冰冷绝望的感情，所以虽然和伙伴们重逢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可是她却不会如那些黑暗力量所 想的那样，沉迷其中甚至决意重回过去。 更何况，她在这个世界得到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楚离月再次感觉到锥心的疼痛，这种痛苦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 天火玄力和黑暗玄液已经纠缠在了一起，炽热的火焰和黑色的水球交织着，一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楚离月一清醒过来，就催动玄力来为天火加油，原本有些平静的天火火苗突然高涨，将那些黑色玄液凝成的一个水球焚烧得不停缩小，冒出了一缕缕黑色雾气。 黑色水球不断缩小，黑雾不断从中升腾飘起，终于，在黑色水球变成拇指大小的时候，灰色虚空中的参天大树全身突然闪起了一道黑色光华，向着黑色水球飞驰而来！ 随着这道黑色光华落入黑色水球之中，黑色水球猛烈收缩了一下。噗通！楚离月神魂剧震！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的心脏在猛然跳动一样，可是此刻她只是一个神魂，哪里会有什么心跳？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的感觉没有错，黑色水球继续收缩、扩张，像是一颗心脏一样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楚离月还来不及惊诧，一缕玄奥深沉的古老力量已经如同王者降临，瞬间延伸到她的神魂每个角落，无数传承知识像是潮水一样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托着白莲一步步飘然前行的华歌远猛然站定了脚步，脸色大变，回头望向了一个方向。 刚刚逃回自己的宫殿中不久的夜阑公爵从自己的座位上猛然站起身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长刀，突然停下了自己的攻势；在他面前，一个身材纤细的青衣女子刚刚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也同时凝固了。 他们都仰望着天空乌沉沉的灵云，脸色剧变。 正在混沌中心与黑暗力量对抗的清辉，也猛然抬头，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震惊之中带着几分喜悦。 他们都能够感觉到，在遥远的虚空之中，灵云混沌之外更遥远的方向，似乎有一道神秘的大门突然洞开，一种苍茫、古老、拙朴、深沉甚至带着恐怖的气息从门户中倾泻而出。 这种气息的强大无法描述，不管是华歌远还是清辉，都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他们也都会为之颤栗。 因为这种气息冰冷而又强横，仿佛承载了亿万年的岁月，积累了无数宇宙的沧桑。在遥远的玄元大陆上，一些敏锐的化珠修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都感觉到神魂恐怖的颤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从他们的心脏上轻轻拂过，让他们几乎停止呼吸。 第514章墨尘和青衿 墨尘公爵和青衿公爵的战斗，并不是所有暗族都有机会亲眼目睹的。能够有资格在场亲自观看战斗的，都是他们两个最信任的学生。 通过观摩学习能够提高这些学生的修为。尤其是因为这两位公爵都曾经在人族世界里闯荡良久，对于人族修者的战斗方式十分熟悉，所以也能够通过他们的战斗表现出来，让这些被引导者对于人族修者更多了解，日后在选择寄居体以及与人族修 者战斗的时候都增加几分胜率。 这也是有了引导者之后才能够拥有的一种机会，否则以暗族之间彼此的冷漠和自私，谁也不会无端端地将这些宝贵的知识和经筵传授给他人。 可是突然之间，这两位公爵居然同时停住了动作，而且脸色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让在场的所有暗族都惊诧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过了一会儿，墨尘公爵和青衿公爵先后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却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变得沉寂而压抑。 终于，有一位跟随墨尘公爵已久、资历比较深的学生鼓起勇气开口了：“公爵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尘的外表和很多暗族不同。 暗族因为黑暗力量的内敛深沉，而且缺乏阳刚玄力的缘故，一般都生得身材修长纤细，面色苍白俊美，而墨尘却一反常态，个头高大、身材魁梧，面容俊朗阳刚，在众多暗族之中分外显眼。 而因为他的身份在暗族之中仅次于灵帝，是仅有的三位公爵之一，所以这一份独特的外表也就成为一种令人追慕的个性，让无数暗族女性扑入他的怀中。暗族无法通过交配繁衍血脉后代，但也正因此，暗族之间的交配就显得更加随性，而不必考虑更多后果，所以很多暗族女性就更加直接的表现出了对于力量和地位的仰慕，前赴后继地扑倒在墨尘公爵的怀 里。 这位著名的墨尘公爵性情爽直，和很多暗族也不太一样，听了这个问题就直接回答道：“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不知道是哪位灵族新秀，居然引起了我们灵族玄河的力量波动，开启了玄河传承。” 所有在场的暗族都不禁发出震惊的叫声，一直沉寂的场地里顿时一片喧哗。 暗族的力量来源归根结底要追溯到那天横亘虚空的黑暗长河，正是因为有了黑暗长河，整个大陆上的黑暗力量才会源源不断，永不灭绝。 每一个暗族从出生开始，脑海里就有了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黑暗是世界惟一的本源，最初的力量源泉，而他们的种族则是天地之灵，是为“灵族”。 黑暗笼罩大陆，不管是兽族还是人族，或者其他种族，都要臣服于暗族的统治之下，乖乖地俯首任由他们奴役和挑选。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暗长河开始慢慢沉寂，一个狡猾而凶狠的敌人趁着黑暗长河力量衰落、灵帝的实力也慢慢削弱的时候偷袭了灵帝，打碎了笼罩大陆的黑暗，大陆才有了与黑暗力量截然不同 的玄力，代表着光明和生机的玄力充斥了整个天地，使得其他种族的成员也开始得到了不同的力量。 兽族之中出现了异兽，他们天赋异禀，从出生就得到了新生玄力的滋润，不仅具有各种独特的能力，还开启了血脉传承。 日月星辰、花草树木，也都开始散发出勃勃生机。 甚至人族都从最初的渺小卑微开始慢慢成长，开始发展自己的文明，记载自己的历史，通过集体的力量和各种工具来提高自己的总体实力。 只有暗族的力量在慢慢下降。 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由于黑暗长河的沉寂，对于这片大陆影响的减少。一个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曾经在暗族历史上出现的那六位强者，在他们淹没于时间的长河中之后，就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够和他们匹敌的强者，根本没有一个暗族成员能够触动黑暗长河，引起长河的波动 ，吸引黑暗种子，开启他们的传承。 那六位据称能够毁天灭地的强者，实力据说远超过现在的灵帝大人。 如果能够得到黑暗力量的认可，得到他们赐予的黑暗种子，基本上只要不死就能够成为超越三位公爵阁下的亲王殿下。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得到黑暗种子的暗族成员很少，即是偶尔有几个，到最后也往往因为各种原因而死亡，返回黑暗玄河之中，连一位亲王殿下都不曾出现。 而近百年来，更是一个得到黑暗种子的暗族都没有。黑暗长河已经陷入了沉默。 这对于暗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暗族已经因为整体实力的削弱失去了昔日大陆主人的位置，被兽族赶到了黑暗的角落里休养生息。如果长此以往，这片大陆就再也没有了暗族的一席之地了。 “那不就是说，灵族终于有可能增加一位亲王殿下了？”一个年轻的暗族叫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 墨尘收起了手中的武器，一只手指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髭须，并未纠正自己这些年轻后辈的错误观念。只有他和青衿、夜阑知道——当然，灵帝陛下必然也知道——他们灵族之前已经出现了一位亲王殿下，只是这位亲王殿下十分神秘，很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混沌之中修炼是，所以几 乎不为人知。 如今又有灵族触动了黑暗长河，引发了强者传承，这样看起来，黑暗长河似乎已经开始慢慢苏醒，将会再次发出震惊大陆的玄力波涛，这对于整个灵族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青衿却哼了一声说道：“天知道是哪个部族的小辈，如果是夜阑的后辈，哼哼……” 其余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所有暗族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三位公爵的势力是灵族之中最大的部族，但是这三位公爵之间的关系却并不和谐。墨尘和青衿之间，因为前者是后者的入幕之宾，关系倒是和缓许多，只是和夜阑的关系最差，偏偏夜阑却是三位公爵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加上有灵帝最新成立的监察部监督，不许各部族之间发生大规模 冲突，所以才能保持一个平衡。 可是如果这个开启了强者传承的暗族是夜阑公爵的后辈，乃至就是夜阑公爵自己，这个平衡就会很快打破。墨尘却哈哈大笑起来：“不管是谁，只要他是我们灵族一员，能够开启黑暗传承，这都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黑暗玄河正在慢慢苏醒，这是我们黑暗灵族全族的好消息。如果黑暗玄河恢复到了鼎盛时期，我 们在座的各位都有可能成为传说中的巅峰强者！而我们灵族，也将恢复昔日的荣光，重新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 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的暗族都不由地呼吸急促起来，他们想象着那样的场景，都觉得自己体内的黑暗玄力开始沸腾起来。 不少灵族已经开始用钦佩的目光望向墨尘公爵。 墨尘公爵不仅容貌与普通灵族不同，更具有超出一般灵族的胸襟和眼光，不局限于部族利益，而是关注着整个灵族的未来。这样的一位引导者，值得他们毕生追随！ 青衿公爵挥了挥手，所有的暗族排着队伍依次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堂中只剩下了她和墨尘公爵两个。 “你真的这么大方？”青衿看着墨尘微微一笑，她是典型的暗族相貌，脸蛋很小，不及墨尘的一只手大，下巴尖尖，发丝漆黑，美人尖生得十分漂亮。身材纤细，四肢修长，看起来十分优雅。 这一笑，还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一双大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很是诱人。 墨尘伸出手臂将她揽在了怀里，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你还想做点什么？” 青衿伸出手毫不见外地在墨尘肌肉发达的胸前抚摸着：“不要告诉我，你不想要那个黑暗种子。” 每一个暗族心中都充满了危机感，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同族吞噬。就如同现在的墨尘和青衿，这两个曾经多次同效于飞的暗族公爵，说起来应该是暗族之中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种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们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十分亲密，却也都十分自觉地不去触摸对方的致命 部位。 青衿的手在墨尘胸前游走，却避开了墨尘左胸口的部位；墨尘揽着青衿的肩膀，绝对不会将手指放在她的脖颈上。 哪怕是在床上的销魂时刻，他们也不会彻底放松警惕，去享受哪怕是一分一秒的全心愉悦。 所以，青衿的问话才是每一个暗族都会有的想法——谁会不对黑暗种子垂涎欲得呢？ 他们三位公爵在如今的暗族之中，虽然是仅仅次于灵帝的大人物，但是相对于人族修者来说也不过是藏珠修者的修为而已。 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他们会不会突然面对生命危机。 要知道，能够活到生命自然结束的暗族几乎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暗族都是死于意外。其中百分之二十的死于人族或者兽族等外族之手，而高达百分之八十的暗族死于内部残杀吞噬。 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提高自己的实力。 而黑暗种子和强者传承就是提高实力的最好途径，尤其是对于他们三位公爵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有效的手段快速提高自己的实力了。“想，非常想。”墨尘十分诚实地回答，“但是想又能如何呢？” 第515章破空前行 青衿扑哧笑了出来：“想的话当然就是去抢了。”就算是那个得到黑暗种子的后辈天赋再好，现在也不可能是他们这些公爵的对手，抢到他的黑暗种子，当然顺便还可以把他吞噬掉，他们也能成为黑暗种子的拥有者，从而跨越近百年来无人能够跨越的门 槛。 如果运气够好，他们还可能成为超越灵帝陛下的强者，成为与历史上六位强者并肩的存在。 墨尘哈哈笑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因为青衿的话而感到意外或者恼怒，他拍了拍青衿的肩膀：“去哪儿抢？” 黑暗种子是有着自己的选择的，并不是随便一个暗族都能拥有。 如果不符合要求，就算是当面遇到，黑暗种子也会化作黑暗玄力穿过他们，只把他们当成和山川树木一样的障碍而已。 而现在那个引发黑暗玄河波动的是谁，身在何方，都是一个未知。 同时，既然能够引发黑暗玄河波动，开启黑暗传承，那么对方必然已经得到了关于暗族历史和修炼的各种隐秘和知识，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们抓到杀死，抢走已经在其体内生根的黑暗种子的。 青衿对他这种惫懒模样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行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哪里能将这天大的机缘就这么拱手让人！” 她气呼呼地说道：“你不去抢，难道夜阑会不抢？要是被他抢到，你我两个还有身后的部族还有活路吗？” 墨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夜阑如果抢到了黑暗种子，先他们一步成为亲王，他们两个以及各自的门下后辈基本上真的会被杀光吞噬干净。 青衿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立刻出发，去黑暗虚空之中寻找那个正在接受传承的神魂。” 这是唯一一个能够有可能找到目标的地方。 接受黑暗传承的时候，神魂将会来到黑暗虚空之中，激发神魂中的黑暗种子，才可以完成传承的传递。 虽然黑暗虚空很大，一个神魂很小，搜寻的难度很高，但是这总比在万千暗族之中、广袤的大陆之上去寻找要容易得多。 如果对方完成了传承，重新恢复了与其他暗族没有任何区别的样子，就算是公爵，也很难找到对方的踪迹。墨尘露出了几分难色：“青衿，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以我们如今的修为贸然去穿越混沌、奔赴虚空，在黑暗虚空中去寻找一个神魂，需要面临多大的危险。为了飘渺未知的黑暗种子，搭上 了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得了。” 能够在混沌之中沉睡修炼的只有灵帝陛下，这是因为混沌之中那些太过精纯的黑暗玄力对于他们这些修为不够的暗族来说，几乎意味着死亡。 对于暗族来说，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就以吸收吞噬黑暗玄力为提高自己实力的最根本途径。吸收黑暗玄力几乎是每一个暗族的本能。 但是混沌之中的黑暗玄力可不是平时暗族所吸收的那些稀薄的玄气所能比拟的。它们是最精纯的黑暗力量，就算是三位公爵阁下，如果不小心吸收了混沌中的黑暗玄力，都有可能爆体而亡。 更不要说，他们体内对于黑暗力量的向往随时可能让他们迷失在混沌之中，丧失理智，回归本源。 每一位公爵都尽力地在靠近混沌，想要进入其中修炼，却又同时畏惧混沌，害怕自己失去控制彻底消失在其中。如果想要去黑暗虚空之中寻找那个正在接受传承的神魂，必须通过混沌地带。而他们没有得到灵帝的许可，贸然闯入其中，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混沌中黑暗玄力的危机，更有可能随时遇到虚空乱流、力量风 暴以及各种想象不到的危机。 在那些虚空中的危机面前，就算是灵帝陛下恐怕也要小心翼翼，必须全力对抗，何况他们两个小小的公爵呢？ 为了一个不一定能得到的黑暗种子，就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值得吗？ 青衿冷声说道：“我这里有一艘破空梭，有七成的把握能够穿越虚空，进入混沌。只要我们小心些，不要迷失在混沌中，就能够穿过混沌，进入黑暗虚空。” 那之后，寻找那个神魂其实并不是太难，毕竟这么强大古老的气息，在那样的地方应该也是非常显眼的。 只要找到那个神魂，其它的就都好办了。 墨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青衿冷下来的精致小脸，以及那双大眼睛里的不满，终于化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好吧。” 既然决定了就必须马上出发，趁着传承还未传输完毕去找到那个神魂。 青衿从袖子里掏出两头尖尖的深蓝色泛着金属光泽的破空梭，对着空中一抛，破空梭立刻在空中变大，并且轻轻打开了一扇门，露出其中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小小空间。 墨尘也没有去问这只明显带着人族审美风格的灵器是从何而来，他们都不止一次去过人族世界，从那里得到的又何止灵器而已？ 两人飞身而起，化作两团黑色雾气投入了小门之中，破空梭关起门来，身上没有留下一点门户的痕迹，在原地一晃就消失了。 青衿熟练地检查了破空梭上的玄晶，确定无误之后才驾驭着破空梭向上飞去，化作一道流光一头扎入了灵云之中。 墨尘看着青衿对于玄晶的熟练使用，仍旧是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现，更不曾去问，为什么青衿一个暗族能够这么熟练地使用玄晶。 就如同青衿从来不去问墨尘为什么会选择人族的长刀作为武器一样。 他们一次次在人族世界中的往返，已经在他们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数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些他们自己很清楚，而有些他们却很难发现。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青衿的脸色十分冷漠，也没有了和墨尘交谈的兴趣。 墨尘却也不曾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小小的破空梭角落里，高大的身躯几乎顶到了破空梭的上方顶部，看起来很有几分别扭。 两个曾经最熟悉的暗族公爵，在这一刻，突然冷漠得像是两个陌生人。 破空梭体型并不大，两头尖尖，在灵云之中的飞行也十分迅速，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一般，向着灵云最深处如电飞驰。 周围的黑暗对于墨尘和青衿来说，已经是最熟悉的存在，他们根本不需要眼睛，就能够感觉到黑暗力量的波动和变化。 没过多久，破空梭就已经穿越了灵云来到了灵云核心混沌的边缘。 青衿和墨尘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看着对方微微闪烁的目光，都看出了对方和自己一样，在心底深处隐藏着几分对于灵帝的忌惮。 灵帝陛下在混沌之中沉睡，随时可能苏醒，而他们却为了黑暗种子准备不经许可闯入混沌之中，到时候会不会惊醒灵帝陛下受到惩罚？但是，灵帝陛下经常一沉睡就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有时候就是有急事求见也根本无法唤醒。如果他们运气不是太差，不是恰好碰到灵帝陛下苏醒的时刻，完全可能无风无险地穿过混沌，去到黑暗虚空之 中。 青衿转过头去，不去看墨尘的目光，也按捺下了自己心中的一点畏惧，任由破空梭向前冲入了混沌之中！ 两人面色平静，其实都已经提起了全身的玄力，随时准备应付接下来发生的危机。 不经许可进入混沌者，将会遇到各种虚空中的突发事件，说不定哪一秒就会丧命。 迎面而来的虚空风暴将小小的破空梭重重抛起，破空梭中的两个公爵已经将身形化成两团浓郁的黑雾，静静地漂浮在破空梭中。 只要破空梭继续飞行，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即使是这个时侯，两团黑雾仍然一头一尾，相去甚远，彼此之间没有一丝交流。 其实他们心中一直隐藏着一个根本不曾说出口的问题，那就是如果真的拿到了黑暗种子，应该如何分配。 黑暗种子只有一颗，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无法得到。 墨尘之前委婉拒绝的话，其实未尝不是一种表态。他不想因为黑暗种子和青衿最后反目成仇。 可是青衿执意要他一同前来，却也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那就是按照暗族一贯的法则，强者为尊，胜者得到黑暗种子。 而这场争斗从见到那个正在接受传承的神魂那一刻，就会立刻开始。两个曾经交颈同欢的男女，到时候就会立刻抛去过往的情分，成为生死之敌。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会留手。 这也是从一开始两位公爵之间的气氛就陷入低沉压抑中的原因。 至于青衿明明有能够穿过虚空的利器破空梭，为什么不自己独身前去，非要叫着墨尘同来，墨尘心中也十分清楚。 她无非是顾忌着夜阑公爵罢了。 夜阑公爵的个人实力是他们三人之中最强的，而且下手狠辣阴毒，只要有机会，哪怕是没有黑暗种子，他都会想办法将墨尘或者青衿吞噬，更不要说是现在又加上黑暗种子的诱-惑了。 他们两个能够感受到黑暗玄河的变化，以及传承之门的开启，夜阑公爵自然也能感受到。 如果青衿自己前来，遇到了夜阑公爵，基本上是有败无胜的局面。到时候不仅是黑暗种子拿不到，连她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去。 墨尘势必不能让青衿死在夜阑手中，因为青衿一死，他没有了同盟，夜阑又实力大增，己消敌涨，墨尘的部族必将被夜阑彻底消灭吞并。 所以青衿执意要去寻找黑暗种子的话，他不管是否愿意都要奉陪到底。作为被绑架的一方，墨尘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516章大好机会 没有得到进入许可的破空梭在虚空中的乱流和风暴中颠簸起伏，渺小的体型和周围巨大的力量乱流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是不管如何被抛弃掉落，破空梭却始终能够向着固定的方向前进，而且没有受到一点损伤。 这让青衿的心情缓和了许多，如果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的话，安然进入混沌之中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她并未就此放松心情，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困难的时刻。 破空梭不负其名，终于在各种颠簸抛撞中穿过了一道道乱流和恐怖的风暴，不过到最后也是不免受伤，金属光泽已经越来越暗淡，显然是受伤不轻。 突然，破空梭中的两团黑雾一起动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人形。墨尘公爵和青衿公爵都已经感觉到了混沌的深沉气息，如他们这些暗族，在灵云的其他地方化作黑雾瞬间就能隐藏行迹，在方才的情况下化作黑雾更能避免因为破空梭的翻转剧震而磕磕碰碰，可是如果在 混沌之中贸然恢复黑雾本形简直就和自杀无异。 因为他们的力量和混沌同出一源却又弱小得多，化作黑雾就等于将一滴水投入大海之中，结果就是这滴水和所有海水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了自我。 他们在混沌之中所要做的就是坚持自我、保持神志清醒，坚决不能被大海吸引投入大海的怀抱，怎么还能化作黑雾呢？ 两人变成人形，提起了全部的注意力，等到破空梭完全进入了混沌之中。 青衿看了墨尘一眼：“接下来，我们就要自己走过去了。” 墨尘点了点头，青衿收起了破空梭，两人相隔了一段安全的距离，并肩向着混沌中心走去。只要到了混沌中心，就能够遥遥望见黑暗虚空和黑暗长河，到时候应该就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那个神魂的所在。如今的黑暗玄力太过浓郁，对于他们的感知来说有太多干扰。等到了混沌中心，反而能够更清 晰地感觉到黑暗虚空中的波动。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进入混沌中心。 据说灵帝陛下最信任的监察部中，那位从灵秀通天之中升上来的后起之秀竹部长经常能够出入其中，而他们这三位公爵却从来未曾获此殊荣，墨尘和青衿口中虽然不说，心中却十分不平。 在他们想来，既然竹部长一个不足百年的小辈都能够在混沌之中保持神志清醒，那么他们只要能够渡过阻碍他们的虚空乱流和玄力风暴，进入混沌之中后，只要小心一些，也就同样能够保全自己。 可是现在当墨尘和青衿行走在这片最深沉最纯粹的黑暗之中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低估了那位年轻的竹部长，也高估了自己。就像是一个饿了三天的濒死者，穿行在美味佳肴之中一样，从他们全身的每个毛孔中都散发着无法抑制的饥-渴和冲动，恨不得将这精纯无比的黑暗玄力全都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 如果不是两人从开始就满心警惕，这会儿估计已经直接就地开始修炼，忘记了他们冒险来到这里的初衷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警惕后怕的表情。 精纯的黑暗玄力将两位公爵淹没，四面八方都是触手可及的诱-惑。 这种诱-惑的存在是基于暗族的本能，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黑暗玄力的产物，而且依靠黑暗玄力提高自己，天生就对于黑暗玄力充满渴望。 所以这样的混沌对于一般的暗族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死亡之地。 每走一步，都要对抗自己的本能，这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但也是一种有效的磨练。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位公爵才先后来到了混沌中心。 这里，所有的黑暗玄力被隔绝在外，露出了一片深灰色的虚空。 青衿大喜！ 因为一进入这片虚空之中，不仅没有了黑暗玄力侵蚀入体的危险，而且她还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沧桑古老的气息！那是黑暗传承的气息！ 她一直在担心在刚才那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时候，接受传承的那个暗族已经完成了传承飘然离去，那么他们两个这一次就是徒劳无功了。 谁知道直到现在，传承还在继续！这一方面说明接受传承乘者的基础很好，能够坚持这么久，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黑暗力量的庇佑，说明今天这一次可能就是属于她的大机缘！ 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青衿已经以雷霆之势招出破空梭，闪电一般扑向了那个传承气息的方向。 深灰色的虚空之中，略有残破的破空梭发出的声音全部被吞噬，但是它带起的一溜残影却有三个之多，这说明破空梭的速度已经被青衿催动到了极致。 “小心！”墨尘不但没有因为青衿抛弃自己独自下手而感到恼怒，反而露出了焦急担忧的神色。 这里虽然是很少有暗族能够到来的混沌中心、黑暗虚空，但是他们既然能来，别的暗族就也能来。 夜阑的性格不可能眼看着这样的机会从眼前溜走，说不定他已经提前到来，并且做好了面对他们两个联手的准备！ 墨尘站在这深灰色的虚空之中，心底不知为什么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仿佛他已经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从头到脚都在发冷。这种感觉让他更加相信，这里应该已经被夜阑提前动了手脚。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提醒青衿，青衿竟然已经贸然冲了出去。 这样莽撞的行动，如果对方有什么埋伏，青衿恐怕是凶多吉少。 青衿在破空梭里，根本听不见墨尘的呼喊，就算是听见，她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在三位公爵之中，个人实力最弱的就是她，想要在墨尘和夜阑的夹缝中生存，已经耗费了她太多心力。 她再也不想像人族中所谓的“妓-女”一样，出卖自己的色相，凝成一具美丽的人形肉体来换得暂时的平安。 只要能够得到黑暗种子，吞噬了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家伙，她就可以一跃而成为三位公爵中最强的那一个！ 危险？青衿自然也已经感觉到了，可是人族有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什么也不想付出，就想得到黑暗种子这种百年难遇的宝贝，可能吗？ 就算是夜阑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但是他有没有能够媲美破空梭的灵器？破空梭能够穿越虚空，速度堪比闪电，夜阑如果没有这种灵器，根本就不可能追上她，就算是有千般算计也无济于事。 青衿心中一片火热，似乎体内的所有黑暗玄力都开始燃烧起来。她用尽全力催动着破空梭，根本没有理会破空梭身体各处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响，以及因为急速奔驰而愈来愈高的温度。 目标非常清晰，因为在这里，那道传承气息就如同人族世界里夜晚的那轮明月一样，根本不可能被人忽视！ 破空梭的尾翼已经开始冒出了点点火星，但是却没有得到降速的指令，于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传承气息的方向壮烈冲刺。 青衿站在破空梭的前端，神识已经能够看见眼前的浩瀚虚空。 那六个巨大的徽标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黑暗古树！”青衿一眼就发现了其中唯一的一个带上了色彩的徽标，她的心中掠过了一丝诧异。 之前不是已经有一位灵族晋升亲王了吗？那位亲王殿下虽然十分神秘，连他们三位公爵都很少见到，但是他们却是亲身感觉到数百年前那位亲王殿下开启传承的，就像今天一样。 后来他们更是在他成功晋级亲王的时候曾经感触到黑暗玄河的波动，亲眼看到那朵混沌黑莲徽标被点亮的。 怎么现在混沌黑莲的徽标竟然再次黯淡了下来？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位数千年来难得出现的亲王殿下已经陨落了？这是谁干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虽然心中一片震惊，但是青衿却没有时间去想更多，如今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抢夺黑暗种子。 不管是混沌黑莲的种子，还是黑暗古树的种子，哪怕是传说中最恐怖的本源之门的种子，她都不会手软！ 青衿的神识已经扫到了那个正在接受传承的神魂……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的神魂，她身上披着金红色的披风，披风背后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火凤——青衿在心中啧啧了一下，灵族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小家伙，已经能够将黑暗玄力转化为如此炽烈的色 彩，甚至连衣服上的细节都如此细致生动，难怪黑暗力量会选择她，果然天赋很不错。 少女的神魂旁边已经围绕着无数黑色的水滴，仿佛一片蒙蒙细雨将她笼罩起来，细细密密地降临在她的身上。 黑暗玄液！ 青衿的目光更是热烈起来，能够凝结成液体的黑暗玄力！那可是比混沌中心的黑暗玄力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的珍宝！ 黑暗传承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给她灌输黑暗玄力，就是说明这个小丫头能够承受而不会死亡。 果真是不可小觑啊，这些小家伙还真有一手。如果让她顺利完成传承，青衿甚至能够肯定，这个小丫头最少能够达到灵帝陛下这样的程度。 可惜啊！未来灵帝陛下的有力竞争者，她的运气可不太好，撞到了青衿的手里，只能止步于今天了！ 青衿双手抬起，破空梭向着那个黑暗玄液细雨中的红色身影猛然撞了过去！ 小丫头正在接受传承，对外界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下手，难道等到这小丫头完成传承来反手吞噬了自己不成？他们灵族可不管什么以大欺小、暗中偷袭什么的，活下来的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第517章方天画戟的主人 破空梭上的火焰在黑暗虚空中根本无法燃烧起来，只能看见一点点火星在梭身上闪动，在这一片黑暗中分外显眼。 在破空梭距离目标数百丈的时候，青衿纤长的手指已经捏起了一个玄妙的姿势，发动了自己最擅长的惊怖冲击！ 一缕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楚的黑色雾气从她的指尖向外飞出，穿过破空梭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向着那片黑色的细雨飞了过去。 只要被她的惊怖冲击打中，对方的神魂立刻就会陷入恐惧和混乱之中。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个小丫头的神魂只要一个恍惚分心，立刻就会被浩荡的传承碾为粉碎。 接下来当然就是她接过从对方神魂中剥落出来的黑暗种子，立刻远遁千万里，返回自己的宫殿之中吞噬它们，重新开启传承！ 青衿已经将所有的环节都想得清清楚楚的，甚至连回到自己的宫殿中立刻就要打开防御阵法、清除那几个故意留在身边的眼线都已经想好了。 看就在这时，破空梭无声无息地分成了两段！ 紧追在破空梭之后却始终无法追上破空梭的速度，墨尘满脸焦急，可是此刻却变成了骇然。 他看得清楚，破空梭是如何被斩成两段的。就在那个传承气息附近，一根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方天画戟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出现，相隔数百丈的距离遥遥一划，一道无形的力量居划过破空梭，就像是用最锋利的刀切开一块软嫩的糕点一样，毫无阻 力地就把破空梭切成了两半。 墨尘的脸色写满了惊骇，这样的手段绝对不是夜阑那个喜欢藏头露尾的家伙的风格。 可是，除了灵帝陛下、夜阑公爵以及那位神秘的亲王殿下之外，还有谁能够在这黑暗虚空中存身，并且拥有这样可怕的力量呢？ 正在破空梭中计划着美梦成真之后的安排，青衿公爵就被突然被切开的破空梭扔了出来。 幸亏这里的黑暗玄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虚空中的一些无序游动的黑暗玄力，不会再对他们两个形成生命威胁。 青衿反应也很快，直接就化作一团黑雾从破空梭中飞身而出，这才发现将破空梭斩成两段的居然是一根方天画戟。 “谁？给我滚出来！”青衿气得牙齿都要咬断了，她的计划中离不开这艘飞行速度快过公爵的破空梭，这么重要的工具竟然被人切成了两段！ 墨尘的眉头直接就拧成了一团，脸上露出了不忍目睹的神色。 对方既然能够比他们来得更早，藏得根本就让他们发现不了，而且还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将破空梭砍成两截，这无一不证明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们两个之上。 这个时侯还不快点走，逃命为要，居然还敢对人家大放厥词，青衿这是想要找死吗？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墨尘还是不得不向前冲去，准备和青衿汇合，合力抵抗对方的攻击。 青衿不能死。 可是青衿公爵自己却不曾产生这样的忧虑，她满心中都是对于黑暗种子的渴望以及对自己得到黑暗种子和传承之后的向往。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之前她发出的惊怖冲击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倒像是一头泥牛进入了大海一样没有了声息，青衿纤长的手指对着那根横亘在前路上的方天画戟慢慢做出了几个手势。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白净细嫩，看起来十分漂亮，只是指尖的黑紫色指甲却平添了几分诡异。 青衿做完这几个手势之后，手指慢慢抬起，仿佛牵引着千钧重物，动作十分沉重缓慢。 终于，在她将手指举到自己的眉心前方时，青衿的脸色凝重起来，一根食指缓缓伸出，对着前方的方天画戟遥遥一点。 一道青黑色、细如发丝的黯淡光华从她的指尖飞出，瞬间跨国数百丈的距离，射到了方天画戟的戟头上，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叮”声。 这是青衿压箱底的手段，暗神刺。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方天画戟的主人，到现在都没有现身，想必是用神魂控制着那件武器。暗神刺刺中的看似是方天画戟，实际上是方天画戟相连的神魂。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原本泛着银光的方天画戟身周突然出现了一片细细的黑雾，仿佛是一张大网，向着方天画戟围了过去。 青衿脸上露出一缕自得和冷笑，只要被她的暗神刺刺伤了神魂，那么她的黑暗玄力就会深深烙印在对方神魂之中，犹如附骨之躯，让对方尝够苦头。 暗神刺的网向着方天画戟围了过去，一靠近方天画戟，方天画戟身上顿时冒出了一片金色光芒，这些金色光芒向外一扑，正好将这靠近的黑色网罗点燃，瞬间就烧成了飞灰。 青衿大吃一惊，她目中闪过厉芒，大声喝斥道：“你不是灵族！你是什么人？胆敢混进我灵族禁地？” 暗族的黑暗玄力根本不可能冒出这种色彩鲜明的光芒或者火焰！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暗族一生都只会穿着黑色衣服的缘故，他们秉承黑暗而生，对于色彩非常陌生，甚至有些低等暗族直到死去都不曾见过除了黑色意外的颜色，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衣物变成鲜艳的色彩 。 而对于那些高阶暗族来说，能够操控着黑暗玄力变化出各种不同色彩的服装，已经是一种能力的象征了。 可是如果说用黑暗玄力来放出黑色之外的光芒或者火焰，不仅难度太大，而且违反了一直以来暗族的根本教条。 光明和火焰、生机和阳刚，那是暗族最讨厌的存在，在早期的时候甚至有过专门的规定，视其为暗族的仇敌。 虽然如今因为暗族的日益衰落，这些陈旧的族规和教条已经被灵族成员抛在了脑后，但是还是没有暗族会尝试着用黑暗玄力来发光，因为这样太违背他们的玄力本质，消耗的玄力太多太不划算。 所以一看见方天画戟上的金光，青衿就已经能够断定，这方天画戟的主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同族。 一只大手握住了方天画戟的手柄，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他个头极高，比青衿高上足足两头，裸露在外的上身肌肉虬结，满头银白色的长发向上向后炸开，身上还生着一些白色毫毛，一张脸犹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漆黑，比最精纯的黑暗 玄力也不逊色。 “兽族？”青衿目光凌厉，看着对方的身形，心中却充满了震惊，一个兽族居然能摸进他们的黑暗虚空之中，而且刚才她用了八分实力的暗神刺打在了方天画戟上，这个兽族却仿佛毫无所觉！ 这样的修为，恐怕比他们的灵帝陛下也不差多少了吧？ 而且对方在虚空之中竟然如同闲庭信步，根本不需要任何工具就能够自如进退，她的破空梭却已经被对方斩断，对比之下，她的胜利几率不足三成。 “好大胆的兽族，竟然敢擅闯我灵族禁地！” 可是兽族哪里还有什么帝君实力的强者？他们自从一千五百年前和人族最后一战之后，三位兽族大帝全都陨落，从来没听说兽族出现了新的大帝！ 这个兽族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灵器或者功法，能够对付她的暗神刺而已！ 想到这里，青衿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伸手一指对方，指尖一缕黑色雾气闪过，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惊怖冲击！ 上次的惊怖冲击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看见效果，那个小丫头仍然在继续接受传承，这一次她改换一个对象，对方是一个兽族，天赋上肉身更强大，而神魂却十分弱小，绝对经不起 她的惊怖冲击。 墨尘和她合作已久，一看见青衿的动作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原本看见这个方天画戟的主人出现就已经本能隐匿起来的他，立刻发动了自己的弥尘步法，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这个兽族的背后冲了过去！ 惊怖冲击的小小黑雾毫不起眼，但是速度却极快。一个呼吸之间就已经飞到了对方的面前，向着对方眉心兽珠所在之处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青衿看见对方不急不慢地抬起了另一只空闲的手，似慢实快地放在了额前，轻轻一合，就把她那一缕黑雾捏在了指间。 两根手指搓了搓，对方脸上甚至连一点波动都没有，像是对待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具一样，随手就把那团黑雾抛在了一旁的黑暗之中。 青衿发出的神魂攻击没有起到一点效果，可是她自己的神魂之中却没有任何感觉，这比让对方阻止她的神魂攻击让她神魂受到严重伤害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这些黑雾是她的神魂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被对方这样随手控制抛弃而她却一无所觉呢？ 墨尘冲到了对方身后，却发现了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中了惊怖冲击的迹象，心中不由惊恐，连忙拼尽全力向后退去。 他用上了九成的玄力，将弥尘步法催到极致，用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逃跑。 青衿却看见那根方天画戟突然凌空飞起，向着一个呼吸就已经飞遁了数十里的墨尘遥遥斩下！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虽然这一斩的目标不是她，可是青衿却能够感受到这简单的一斩似乎带着一种斩破虚空的气势，让她站在原地神魂颤栗不敢动一动。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有这样的感受，那么被正面斩杀的墨尘又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青衿不敢去想，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返回自己的宫殿之中！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方天画戟向下斩落，黑暗虚空中顿时出现了一条空白的长痕，仿佛被这一斩击碎了无数黑暗。长痕无声延伸，穿过了极速奔逃的墨尘的背影，毫不留恋地奔向远方。 第518章自爆 方天画戟斩破虚空，在黑暗的虚空之中划出一条长长的空白痕迹，瞬间冲过了已经遁逃到了数十里外的墨尘身上，激起了无声的黑雾爆裂，向着远方延伸而去。 奔逃中的墨尘感觉到背后的恐怖压力，那种仿佛整个天地都坠落下来的威势让他想也不想就向前一扑，化作一大片黑雾四散开来。 然而在这凌厉而霸道的一斩之下，蔓延向周边的黑雾却同样无法幸免。 那道被方天画戟斩出的空白痕迹，远远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巴掌的宽度，但是实际上的宽度却何仅于此？虚空中数十丈距离的黑暗玄力都被一扫而光，所有挡在这条路线上的存在也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墨尘散开化作的黑雾，根本没有剩下一点痕迹，完全被这凌厉的一击彻底消灭！ 青衿站在原地，想要扭头去跑，可是一双脚却根本不听指挥，似乎被固定在了虚空之中，根本无法动弹。她根本不是一个胆小的性格，相反，在她纤细精致的表面上，隐藏的是一颗好胜冒险的心。否则青衿根本无法在暗族危险林立的环境中，从一个普通的暗族成员一直修炼到公爵的程度，这期间她所经历的 战斗已经无法计算。 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身份神秘的兽族还是将青衿吓住了。 她的修为还不如墨尘，只是墨尘的性格十分宽宏，根本不像是一个暗族，倒像是那些以感情为重的人族一般，所以在她的刻意交结之下，他们两个的关系以及两个部族之间的关系都十分融洽。墨尘之所以能够对青衿如此宽宏，固然有他的性格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有能力稳稳地吃住青衿，不怕青衿对他有什么恶意或者暗算。连两人交颈同眠的事情，墨尘都敢做，丝毫不怕青衿偷 袭自己，而青衿也确实有过心动却不敢下手，就是知道自己的实力就算是偷袭墨尘恐怕也很难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样的墨尘就在她眼前，被这个兽族一斩就彻底湮灭了！ 青衿心中剧痛，愤怒和恨意从心底急剧升起，可是当对方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转过来看着青衿的时候，她的所有情绪却都被那种从本能里突然萌生出来的极端恐惧压制了下去。 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无限柔情，又似乎有无限冰寒。 青衿神魂中的恐惧疯狂滋长，在这双似乎漠视一切的眼睛面前，她心中满满的都只有一个想法：逃！逃得慢了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念头仿佛很多，可是事实上却只有电光火石的一瞬而已。 青衿的神魂核心中突然冒出一片黑雾，一滴浓郁的黑暗玄液从黑雾中缓缓滴下，猛然爆裂开来！ 用自己的五十年修为凝成的这一滴黑暗玄液，是青衿留给夜阑公爵的。在关键时刻爆发，折损自己的修为，瞬间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可以用于逃跑，也可以用于拼命。 此刻，青衿的选择是逃。 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她的脑海中突然现出了墨尘那张阳刚的脸，现出了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墨尘脸上才会出现的惫懒笑容。 在这个时候，方才被恐惧压制的那阵剧痛竟然卷土重来，而且势头更加猛烈，让青衿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颗神魂核心都仿佛被人用尖刀不停狠狠穿刺一样，痛得让人想要躺在地上打滚嚎叫。 那个面对自己的小脾气总是笑着包容、明知道自己的小心机也只是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裂开嘴巴傻笑的墨尘，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吗？ 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原本准备逃跑的动作却临时改变成了向着那个可恨的兽族飞扑而去。 神魂核心中的黑暗玄液，她用了数百年时间才积攒下来十几滴而已，在这一瞬间被青衿狠狠引爆，形成了一片小小的黑暗玄力细雨，将无数力量输入到她全身的每个角落。 随着自己力量的攀升，青衿觉得自己的勇气和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在这个时刻，她才发现这个没有了墨尘的世界是如此面目可憎！如果不是今天自己贪心作祟，非要拉着墨尘来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失去本来已经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宝贝！ 已经化作一团浓郁黑雾的青衿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向着那个握着方天画戟昂然而立的男人狠狠扑去。 青衿全身的玄力急速运转，吸引着周围黑暗虚空中不断游走的玄力向着她扑过来，俨然形成了一个漩涡。这个漩涡向前飞速冲去，目标就是站在虚空之中的高大男人。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这个凶手陪葬！这是现在青衿心中越来越清晰的一个念头。 如同自虐一般，她的脑海中一次次地回放着墨尘在逃离的路线上被一斩湮灭的场景，冲向前方的气势也在不断攀升。 越来越大的玄力漩涡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前方。 高大男人的目光微微一闪，似乎闪过一丝赞赏，又或是一缕讶异，可是对于这个声势浩大的玄力漩涡却根本没有留手之意。 他终于抬起了右手，手中的方天画戟划过一道玄奥的曲线，似乎整个虚空中所有的黑影都向着他的戟尖汇集。 随着那些黑影的汇集，青衿舍身凝成的那道漩涡飓风开始慢慢无法吸收到任何黑暗玄力。而位于漩涡中心的青衿已经开始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拉扯巨力，似乎要把她撕成数片。 青衿全力抵抗着四周传来的力道，但是身边那些已经被她吸引过来的玄力却如同被风吹散的乌云一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四方逸散而去。 当青衿冲到对方近前的时候，方才声势赫然的漩涡已经只剩下她自己化成的一个丈许大的漏斗形状了。 几乎不需要正面较量，青衿已经知道自己注定失败的结局。然而，这个素来狡诈的女性暗族公爵，在这一刻却丝毫没有产生退缩的念头！ 一团黑色漩涡带着决然冲到了高大男人的面前，青衿甚至不等对方出手就已经将自己的神魂核心中仅存的五滴黑暗玄液全部激发引爆。 黑雾猛然翻腾起来，像是海面上突然掀起的巨浪，又像是黑暗中突然钻出的巨兽，向着稳稳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狠狠扑去。 自爆！ 青衿自忖公爵程度的自爆，就算是灵帝也要退让几分。 这个男人太自大了，他竟然任由自己靠近，那么就让他尝尝自大的后果吧！ 青衿发出一声狂笑，声音却传不出去太远，听在面前男人的耳朵里，像是哭又像是笑：“一起去死吧！” 对面的高大男人只是挑了挑眉毛，左手轻轻抬起，无数黑影从他的脚下突然钻出来，像是一条条巨蟒钻天而起，就在青衿自爆的瞬间飞速缠了上来。 黑雾漩涡被这些黑影闪电般缠成了一团，原本极速旋转的漩涡顿时静止了下来，保持着漏斗的模样固定在了男人面前。青衿绝望地发现，她虽然引爆了自己所有的黑暗玄液，也掀起了声势浩大的玄力漩涡，可是如今这一切竟然被对方轻易阻止。现在的她，就连自爆也只进行了一半——黑暗玄液自爆了，可是它们化成的那 些精纯玄力却被那些莫名出现的黑影死死固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而青衿自己，更是感到自己化身而成的黑雾也被固定在漩涡之中，只能在一个小范围活动，根本无法突破黑影的禁锢。 “该死！”青衿怒声喝道，“你想对本公爵做什么？”要杀就动手，为什么要将她禁锢在这里？青衿此刻的心情实在是难过到了极点。墨尘死了，她才发现了自己对墨尘与众不同的心思。有生以来第一次冲动决绝地想要做一次傻事，一个全灵族知道后都会嘲 笑她的傻事，居然都做不到……“一个小小的公爵也敢在本帝君面前耀武扬威？”对面的高大男人脸上浮现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分明是冰冷残忍的，“你们的连玄亲王就是死在本帝君手下，而你，应该感到荣幸，能够和你们的亲王大人同 样的死法。” 黑雾在黑影固定的包围中猛地一抖，反映出青衿心中的震惊。方才她就看到了混沌黑莲已经黯淡无光，猜到了那位亲王殿下可能已经陨落，没想到这就遇到了杀死亲王殿下的真凶。 如果早知道……青衿心中苦涩，黑雾静静地漂浮在漩涡中心的位置动也不动了。 “还有你！” 随着男人的一声断喝，方天画戟猛然劈下，扫开了一大片虚空，露出了大片的空白。 一团黑雾砰然炸开，两缕黑雾向着远方落下，落入了茫茫灵云之中。“你们两个，识趣的都给我过来，否则我绝不介意将你们扫出混沌中心，扫入外面的黑暗玄力之中。”高大男人淡淡说道，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强烈的语气，可是在场的几个暗族公爵却没有一个敢忽视他的威 胁。 两缕黑雾在地上略一盘旋，一前一后向着高大男人面前飞了过来。 黑雾落地后，现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瘦削苍白的夜阑公爵，另一个赫然却是硬朗阳刚的魁梧大汉——墨尘公爵。 青衿在黑影凝成的漏斗中不能出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外界的感知。他们原本就不是必须用眼睛才能看见的种族。 “看”到墨尘公爵出现，虽然身影单薄模糊，明显是受了重伤，但是却并未死去。青衿心中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冰冷和自嘲。 她怎么会以为墨尘没有任何后手，怎么会以为墨尘会为了她的愚蠢搭上自己的性命？事实证明，最愚蠢的就是她啊！ 第519章三位公爵 清辉威胁两个都已经在他手下吃了亏的暗族公爵乖乖过来，否则就将他们打出混沌中心，直接赶到黑暗玄力浓郁的混沌中去。 那里就算是他们三个公爵巅峰状态之时，也需要全神贯注小心谨慎才能通过，现在夜阑和墨尘两个一个轻伤一个重伤，前者也许还能挣扎着穿过混沌，后者却只有一死而已。 所以墨尘根本没有犹豫，就直接飞了过来，落在了清辉面前。 夜阑则犹豫了一下，想起方才墨尘那种逃遁速度仍然被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重创，最终也是跟了过来。 清辉面前一字排开了一个黑影固定成的巨大漏斗，还有两位面色苍白、身形虚弱单薄的男子，再次开口的时候，虽然语气仍然十分平淡，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胆敢忽视他所说的话了。 “说吧，你们三个来这里做什么？”清辉虽然已经推测到这三人两明一暗来到这里恐怕就是针对楚离月的，不过还是想要听听这些真正的暗族有什么想法。 青衿是一个字都不想说，她现在是恨不得将自己掐死，反正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中，恐怕也是死路一条，还有什么好说的。夜阑看了看旁边的墨尘，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陛下，我之前已经领略了您的风采，怎么还敢有冒犯您的意思呢？只是我和这两位公爵素来有些嫌隙，今天得知他们两人突然一同出行，害怕他们有什么 阴谋，才跟过来看看做个预防而已。” 清辉一只手握着方天画戟，另一只手对着夜阑轻轻点了点：“看来上一次的教训你没记住。” 一条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夜阑的脚下爬了上来，只是一闪就将他的下半身缠了个严实。像是堤坝被凿穿了一个洞一样，黑暗玄力立刻向外流淌而去。 夜阑已经尝过对方上次的手段，现在又发现对方还有这样可怕的手法，加上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跟本没有了一点斗志，连忙叫道：“帝君陛下，我真的不是来对付您的，只是……” “只是跟着这两位公爵，发现有机可乘，所以就藏在一边等待时机成熟，做一个深藏在后的黄雀？”清辉勾起唇角，银白色的长发在这一片黑暗的背景中特别显眼。“陛下英明。”夜阑被黑影缠得无法动弹，他甚至感觉到就算是自己变回黑雾状态，那些被黑影缠住的部分也同样无法逃离，除非自己甘愿舍弃自己一半的身体——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一半身体也是很多玄 力凝成的，舍弃之后与重伤有什么区别？ 另一边的墨尘早已也被黑影缠住了大半身体，这个时侯突然开口问道：“您是夜影帝君陛下？” 他也听说人族的三位帝君中，夜影帝君和海音帝君前些时日都曾经出现，和他们的灵帝陛下曾经在天元帝国的斜云山上相见。而且夜影帝君和他们的灵帝陛下还有一些渊源，曾经是同门师兄弟。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夜影帝君，而且看样子夜影帝君还有兽族的血脉…… 清辉看着这个相貌气质和一般暗族都迥然不同的公爵，冷冷问道：“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说？” 墨尘恭恭敬敬地对着清辉低头——他的腰身已经无法动弹——开口请求道：“请陛下放过青衿，我愿意替她接受惩罚。”青衿猛地收回了黑雾，显出了被黑影缠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颗头颅在外的纤细身躯：“不必！”她目光凌厉地望向清辉，“帝君陛下，就算您修为通天，这黑暗虚空也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这是我们灵族的 圣地，请您速速离去！” 墨尘的脸色剧变，立刻掉头对着青衿斥责道：“闭嘴！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你是疯了吗？”青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喊道：“我是疯了，怎么样？”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脑子一热，就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这个骗子就变得一片苍寂荒芜？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那么荒唐的选择，竟然决 定用自己的生命来为这个骗子报仇？ 如今她已经将自己数百年中积攒的所有黑暗玄液全都用光了，就算是不死，整个修为也会大大下降，不但保不住公爵的称号，连自己的性命恐怕都无法保全。 与其被他们两个或者其他以前被自己得罪的同族吞噬，成全了别人，还不如直接死在夜影帝君手下！ 青衿厉声喝道：“帝君陛下，此处正有我族英才进行传承，事关重大，绝对不允许外族打扰，请您立刻离去。否则我就要唤醒沉睡在混沌中的灵帝陛下了！” 清辉还没开口，墨尘就要已经勃然大怒：“青衿，你给我闭嘴！再不闭嘴，信不信我回头好好收拾你？”青衿反唇相讥：“我不闭嘴你又能奈我何？你动一动啊？过来收拾我啊？”墨尘根本无法动弹，一张脸都被气得通红，只能用燃烧着怒火的目光来警告青衿，青衿却是完全不在乎了，她放声大笑，“你还是好 好想想，等会儿如果帝君陛下放过你，你又如何躲过夜阑的追杀吧！” 墨尘就算是侥幸没死，也绝对受了重伤，夜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自己死在这里，只剩下他一个孤掌难鸣，偏偏还又身负重伤，被夜阑吞噬几乎是无可避免。 青衿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是心酸又是心痛，两颗大大的泪珠竟然从一双大眼睛里滚落下来。墨尘气得全身的黑暗玄力都想爆炸。刚才他用秘法保存了自己的魂核，躲过了那可怕的雷霆一击，藏身在黑暗虚空之中，就看见这个傻瓜居然选择了以卵击石，让人怀疑她平时的机灵劲儿是不是都被黑暗 虚空吞噬了！ 他想要阻止，可是身边突然冒出了夜阑公爵。 夜阑也是雾化的状态，趁着墨尘重伤只剩下魂核的时候猛然扑上来将他笼罩在内，想要吞噬墨尘。 两人都不敢惊动那边的那个男人，在虚空中斗了起来，墨尘连连爆开了三滴黑暗玄液才勉强抵挡住了夜阑。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青衿就已经被那个男人控制，而那个男人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存在…… 现在的结果就是他们三个都落入了夜影帝君之手，任人宰割。 可是到现在青衿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没有认清形势，居然还敢这样挑衅，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墨尘简直是气急败坏，他怎么从来不知道青衿这么蠢这么固执！ 清辉看了三人一眼，两条黑影飞起，啪啪两声抽在了青衿和墨尘的脸上，力道不轻不重，不过却足以让他们两个闭嘴。 “本座不是来听你们两个吵嘴的。”清辉脸上冷成一片，“本座的行踪也不是你们这些小家伙能够干涉的。如果你能唤醒你们的灵帝陛下，也敬请随意。” 只是在他来到混沌地带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那边的波动。当时不能判断，可是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华歌远出现，应该是那个时候华歌远就已经离开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华歌远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可是没有这样一个帝君级别的对手在一边虎视眈眈，至少楚离月的传承过程会安全得多。 “再说一句本帝君不想听的话，本帝君就会马上让你们知道暗族同样会死的很痛苦。” 清辉深邃的眼睛里闪出的寒光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让这三个公爵都知道了他是认真的。 看着面前三个面色肃然的暗族公爵，清辉点了墨尘回答：“你们三个都是冲着那边进行传承的人而来的？” 墨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来干什么？别说你们暗族现在改变了风格，开始互助互利了。” 墨尘看了青衿一眼——青衿已经被清辉用黑影捂住了嘴巴，根本无法说话，只能用一双冒着怒火的眼睛瞪着他。 叹了口气，墨尘把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坦白地说了出来。 清辉听说他们是来抢夺黑暗种子、吞噬那个正在接受传承的“暗族”，想要得到黑暗传承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中的寒光更甚了。夜阑连忙说道：“帝君陛下，那是他们两个的打算，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我虽然也想要黑暗种子和黑暗传承，但是那只能凭着自己的实力得到黑暗力量的认可，才能得到。我只是跟他们两个有仇，想要 找机会算计他们而已。” 他可不像那两个那么傻。 那两个傻瓜就没想过，一位非灵族的帝君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黑暗虚空之中？就算是帝君的修为，跋山涉水穿越虚空来到这里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如果没有原因，帝君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看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正在接受传承的人和夜影帝君关系非常，所以夜影帝君根本就是为了保护那个人而来的。 夜阑公爵怎么也不能承认自己也怀着对那个人不利的目的。 清辉似笑非笑地看了夜阑公爵一眼，这个倒是最聪明的。他怎么会相信这个夜阑公爵对楚离月的黑暗种子没有觊觎之心？暗族是什么性格，连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现在清辉担心的不是楚离月的黑暗种子和黑暗传承被人抢走，而是担心这些突然降临的黑暗传承会对楚离月有所不利。楚离月会不会因为接受这些黑暗传承，就从人族堕入暗族？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他和楚离月对于暗族的了解都太少了，现在这三个公爵就是最好的提问对象，万一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至少还有三个暗族公爵能够询问。 第520章成为本座的躯壳 楚离月被那缕玄奥深沉的古老沧桑的黑暗力量笼罩，神魂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对方侵入，浩大的黑暗传承奔涌而入，充斥了她的整个脑海。 绝对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这其中蕴含着最本源的黑暗力量。这些黑暗力量遍布各处，而那些秉承黑暗力量而生的暗族强大之极，是整个大陆的主人。 那时候的大陆被称为黑暗大陆，虽然也有其他种族比如兽族存在，但是和暗族相比就要弱势得多。更不要说人族了——那个时候的人族还处于蒙昧之中，弱小无比，根本就不曾被暗族放在眼里。暗族主要的食物是充满力量的血肉和充满激烈情感的神魂，尤其是后者中那些充满阴暗负面情绪的神魂，能够直接给他们提供各种不同味道的滋补，所以他们十分热衷于挑动其他种族生物的情绪剧烈波动 ，然后将这些生物的神魂和血肉吞噬掉。 兽族慢慢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开始努力反抗，但是见效不大。 所有种族都在暗族的阴影下生活。 他们习惯了黑暗，也习惯了突如其来的争斗厮杀，以及最后被暗族出来坐收渔利。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轰然巨响之后，笼罩整个大陆的黑暗居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从未见过的明亮光芒从黑暗之外投射下来，日月星辰，七曜毕具，所有的生物在最初的痛苦之后，开始随着环境发生变化，并且越来越接受这个暗族的力量明显削弱的世界。 他们不再是黑暗的奴隶，他们开始学着主宰自己的命运。黑暗大陆的格局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黑暗古树是黑暗大陆开辟之初就已经存在的黑暗玄力本源种子所孕育出来的一棵树苗，经历了无数岁月，成长为参天大树。 那个时候的暗族，并非如现在一般，一出生就会凝成人形，而是有各种不同的形态。 黑暗古树是暗族之中著名的强者之一。 他从未凝成人形，但是他的战斗力并不因此而减少。事实上，那些暗族历史上的强者基本上都不是人形。 暗族从一出生就开始变成人形要到后来人族成为大陆主人之后了。 随着无数知识和功法传入楚离月的脑海，楚离月周身的黑雾愈发浓郁，慢慢地几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茧型，将楚离月包裹在内。 最初的时候，还能隐隐看见黑色茧型缝隙中隐约闪过的金红色光芒，到了最后，茧型越来越厚越来越密，根本不曾再露出任何细微的缝隙。楚离月却根本不知道外界的变化，她只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在深沉无边的黑暗中徐徐升起，不停地向着无比高远的黑暗飞去。头顶上的黑暗浓厚无比，可是她却能够看见它们一一向下落去，而自己却在 不断高飞。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根本不是用眼睛能够看到的，只能用自己的神魂去感觉。 而在她飘飞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四周的黑暗慢慢褪去，像是黎明出现一样，露出了淡淡的浅色虚空。 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巨大的阴影，仿佛这个世界都只有这么一个阴影存在。 而楚离月身不由己地向着那个阴影飞了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楚离月也慢慢看清楚了，那片阴影是一株巨大无比的大树。 大树通身漆黑，可是枝叶却是五颜六色的。 因为大树太过巨大，所以占地极广，枝叶也遮蔽了无数空间，远远地望去，根本就像是一片广阔的树林，也像是一个华丽无比的梦境。 这应该就是黑暗古树的本体了吧？看着这个和黑暗虚空中的徽标非常相似的大树，楚离月心中猜测。 楚离月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慢慢地飘到了大树附近。 当她飘到大树顶端的时候，大树突然绽放出了一片七彩霞光，一个深沉沧桑的、无可匹敌的强大意志将楚离月的神魂笼罩在内。 “小家伙，是你得到了我的种子和传承吗？” 一个浑厚而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楚离月的神魂世界。 楚离月感觉到这个意志的强大，在他的面前，楚离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到的黑暗种子，更不是十分情愿接受黑暗传承。根本不用楚离月说话，笼罩着楚离月神魂的那个意志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他带着笑声说道：“小家伙，你居然是人族的后裔，却又带着我灵族的血脉，同时还具有天火的气息，难怪会被我的种子选中呢。 你似乎对我族的传承心中存在抵触？” 他的声音十分洪亮，笑声就像是一阵阵雷声一样从楚离月的头顶轰隆隆地滚过。楚离月知道自己的神魂在对方面前实在太过弱小，索性也就十分坦然地承认了事实。她如果接受了黑暗古树的传承，黑暗古树的力量太过强大，势必要挤压天火玄力的生存空间，并且影响她的神魂和玄力 ，这样她岂不是很可能要成为一个暗族，被自己的种族视为叛徒？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摧毁，甚至连清辉都会被她连累。 如果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强大的力量，失去自己的幸福和自我，那么她宁愿拒绝。“小家伙，你对我们灵族的理解太过片面了。”黑暗古树依旧呵呵笑着，“力量本身有什么对错？黑暗与光明、死亡和生存，本来就是相辅相成、一物两面而已。灵族秉承黑暗本源而生，自然希望黑暗力量能 够永恒存在，永远强大。” 他的声音放轻了几分，带着一丝鼓励：“来吧小家伙，你是幸运的，能够得到这么多的机遇，成为我的传承者，放开心怀接受我的拥抱，就可以得到强大的力量。” “人族和灵族的区分，并不仅仅在于外表，也不在于所使用的玄力，而在于心灵。” “而当你能够左右整个大陆的局势，屹立于世界的顶端，还有谁敢质疑你的身份和种族？议论你的血脉和玄力？” 黑暗古树的声音不再如最初那样震耳欲聋，反而低沉华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听了之后就有一种遵照而行的冲动。 楚离月恍恍惚惚地觉得，黑暗古树说的很有道理。黑暗玄力也是一种玄力，它只是一种工具，能够被修者使用的工具，至于如何使用，就在于修者本身。 她就算是接受了黑暗传承，也不能改变她是一个人族的事实。 如果她能够拥有超出所有人的力量，不管是华歌远还是海音帝君，都不能再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困扰。 楚离月的神魂慢慢放松了警惕，感觉到笼罩着自己的那个意识就像是一池温水，让她有一种放开一切沉入其中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侯，一朵金红色的火焰突然从楚离月的神魂深处跳了出来，猛然向着四周炸开，冒出了无数烈焰！ 一声闷哼响起，那种包裹着楚离月的温热感觉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寒彻骨髓的冰冷！ 楚离月陡然一惊，意志一下子清醒了。 方才那哪里是什么传承，根本就是夺舍吧？ 她催动玄力，整个神魂都开始冒出了淡淡的金色火焰，手中更是托起了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将周围的空间照亮。 楚离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一个黑色巨茧包围了起来！ 她修长的眉毛竖了起来，凤目闪出凌厉的光芒，身边的火焰蔓延成了一片火海，向着这个黑色巨茧燃烧过去。 “哼！”随着一声冷哼，黑暗古树的意志猛然下扑，硬生生地向着楚离月的眉心钻了进去。 楚离月痛得猛然叫出声来，但是却紧咬着双唇，反而更加努力催动玄力来释放出更多的天火，迎击陡然侵入她神魂中的冰冷气息。“小家伙，能够成为本座的躯壳，是你的荣幸！”黑暗古树冷声说道，声音在楚离月的脑海中炸响，“你的小小神魂，本座原本想要给你机会融入本座的神魂之中，让你用这种方式继续存在下去。不过你既然 不识趣，那本座就只有将你的神魂吞噬，全盘接手你的肉身了！” 随着他的狂妄宣告，冰冷的气息向着楚离月神魂的每个角落飞速蔓延而去。 “还有你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长得不错，修为也不错，正好让本座将他好好调教调教，成为本座修复伤势的上好补品。”黑暗古树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声。 楚离月忍着痛苦厉声斥道：“休想！” 她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身体和爱人都拱手相让！ 楚离月曾经有过不止一次被人试图夺舍的经历，她努力催动着天火抵抗着黑暗古树的侵袭，突然想起了她当初在王家的经历。心头一动，楚离月努力召唤着噬阴藤种子！ 只是噬阴藤种子在她的肉身之中，她的神魂召唤能不能将噬阴藤召唤过来，楚离月没有一点把握。 黑暗古树的意识如同浩浩荡荡的海水，向着楚离月用意志和天火组成的堤坝狠狠冲击而来。 滔天的巨浪拍击在堤坝上，只是几次冲击就让堤坝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天火向前急速奔驰，暴戾炽热的火焰和阴冷沧桑的意识撞击在一起。黑暗古树发出一声痛呼，但是他的声音却浑不在意：“小家伙，你的天火修炼得确实不错，也确实是我们灵族的克星，只可惜，你的神魂强度和玄力多少，和本座相比还差得太远，根本无法真正发挥天火的 威力！”“等到本座接手了你的身体，就会让所有人看到天火到底能有多大的力量！放心吧，本座会让你的名字成为千古流传的伟大名号！”黑暗古树志得意满，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第521章踏入陷阱 黑暗古树是黑暗力量最本源的精华孕育出来的早期暗族强者，其天赋本身就远远超过现在的暗族，又曾经经历了当初暗族最鼎盛的时期，吸收了大量的黑暗玄力，实力比后来的灵帝还要强上几分。 只是当初在与对手的一战之中受了重伤濒死，不得不陷入了沉睡之中，通过减少黑暗玄力的消耗维持自己的生命。 相应地，他在黑暗虚空中的徽标也变得晦暗无光。 五六千年来，虽然偶尔也有一两个暗族成员开启传承，但是却都没有唤醒黑暗古树沉睡的神魂。这一次，黑暗古树居然被这个人族、暗族混血的接受传承者唤醒，看到对方神魂中的种种特别之处，感觉这个后辈几乎是为了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几乎每一处都非常符合自己的要求，感觉到惊喜莫名， 心中更是生出了万种豪情。 有了这样一具人族的完美肉身，配上一个天火元魂，加上他的浑厚玄力，未来的实力更上层楼几乎没有任何疑问。到时候就算是再次遇到那个仇敌，他也有了一战之力。 黑暗古树精神焕发，努力催动黑暗玄力，狠狠地拍向楚离月已经露出倾颓之势的防御堤坝。 楚离月惊呼一声，似乎是无法抵抗，整个防守瞬间崩塌，黑暗古树的玄力顿时冲了过去，准备一举将这个顽固的小丫头的神魂碾碎，自己取而代之。 烈烈的火焰开始收缩，黑暗古树更是将自己重伤之余剩下的所有玄力都倾巢使出，催动着黑暗玄力紧追不舍。 就在黑暗玄力即将合围之时，黑暗古树突然感觉到背后突然传来剧痛！ 他根本不用回头，已经看见背后飞起来一条巨大的黑影，宛若一头巨龙腾蛟在空中飞舞，一头扎在了自己背后。 随着黑影的翻滚，黑暗古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中传来一阵阵剧痛，竟然是被这条黑影大口大口地吞噬了！ 黑暗古树从这个黑影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那是他们灵族天生的克星噬阴藤的味道！ 而且这条噬阴藤非常的粗壮，看起来被人养得很好，身上的叶子锋利非常，叶子中间还已经开着点点血红色的小花。这说明它已经进阶多次，即将凝结出新的种子，成为木族王者级别的存在！ 感觉到这条噬阴藤上的气息远超过同类，黑暗古树又是愤怒又是忌惮。 这样一条噬阴藤不知道得用多少他的同族的性命才能养成！难道这个楚离月居然和一根噬阴藤结下了神魂契约不成？她是早有防备还是纯粹是运气好？ 天地之间，万物都有其克星。暗族的真正克星就是噬阴藤。 楚离月的这根噬阴藤因为曾经用她自己的血液灌溉，实力极强，已经有着成为一位木族王者的潜力。后来又曾经多次吞噬各种暗族和强者，实力不断提升，已经不是一般的噬阴藤所能比。 现在感觉到了黑暗古树的气息，噬阴藤已经精神抖擞，全身都扑入了黑暗古树的意识之中，全身的叶片都伸展开来，所有与黑暗古树意识接触的地方都能够同时吞噬他的神魂和玄力。 饶是黑暗古树残存的实力远超楚离月，可是在这条天生克制暗族的噬阴藤面前，却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黑暗古树凶性发作，虽然他不能奈何噬阴藤，但是他却可以灭杀楚离月！ 只要将楚离月的神魂核心泯灭，控制了楚离月的神魂，就可以返回她的肉身。有了肉身这道屏障，就算是噬阴藤，他也有信心对付。 就在黑暗古树决定不退反进的时候，背后再次传来一股冰冷深沉的气息，又是一条黑影凌空飞来，狠狠抽在了他的意识之上！ 随着这条黑影的落下，黑暗古树顿时觉得自己的黑暗玄力飞速流走，其速度只比噬阴藤慢上一点点。 如果说只有噬阴藤的攻击，黑暗古树还能仗着自己玄力深厚硬扛的话，那么又加上这么一个攻击，就让他心中开始产生了一些顾虑。黑暗古树虽然处于重伤休养期间，可是剩下的玄力还是要比楚离月多得多，还能扛得住这噬阴藤和这个不知来路的黑影吞噬。只是现在应该回头对付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吸血虫”，还是继续追击楚离月的 天火玄力，让他有点难以选择。 黑暗古树略一犹豫，就看见楚离月的天火竟然慢慢黯淡下来，不得不继续向后收缩。这让他方才出现的一丝顾虑立刻化作了烟云消散，继续催动着玄力向着已经明显衰弱下来的天火拍击过去。虽然不知道后来出现的这个攻击是来自何方，但是黑暗古树决定，只要他灭杀了楚离月的神魂，占据了这个具有天火和黑暗玄力、光暗并存的神魂和身躯之后，就将敢于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打扰他的小辈好 好调教调教！ 于是黑暗古树对于身后两个吸血虫一样的攻击暂时置之不理，一意追在楚离月身后，猛烈地攻击者那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天火火焰。 天火越来越黯淡，一点点地向后收缩，黑暗古树的冰冷玄力越来越接近楚离月的神魂核心。只要将她的魂核吞噬，就能够彻底控制她的神魂！ 眼看胜利在望，黑暗古树根本就不在意身后两个紧追不舍的敌人。他们怎么吞吃下去自己的黑暗玄力，等一会儿就要怎么吐出来。 天火火焰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火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 黑暗古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大喝一声，将自己全部的玄力猛然催动。黑暗玄力遮天蔽地，声势浩大，将整个神魂空间全都占据，狠狠地向着那最后一点天火火焰扑了过去！ 然而，黑暗古树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已经被他的黑暗玄力占据了大部分的楚离月的神魂突然腾空飞起，而且忽然之间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眼前突然绽放出炫目的光华，刚刚摇曳欲灭的天火像是被人泼了油一样，一下子光焰万丈，冲天而起。 金红的火焰中，飞出了一头羽毛华丽、姿态优雅的火凤，尾羽张开，落下一片片跳跃的火焰。 方才还萎靡不振的大日紫曜真火，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 黑暗玄力一接触到这些火焰，顿时开始融化。 而追在黑暗古树身后的噬阴藤更是奋勇当先，像一条恶蛟扑入海中，用尽全力翻腾不休，每一个动作都狠狠地带走一大片黑暗古树的意志。它所吞噬的不仅仅是黑暗玄力，更是黑暗古树的本体。 更重要的是方才来路不明的黑影，如今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密密麻麻地扑了过来，将黑暗古树牢牢缠住，让黑暗古树的意志顿时如同陷入了流沙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黑暗古树又是惊又是怒，顿时明白自己中了圈套，踏入了这些小辈的陷阱之中。 方才楚离月的天火玄力步步退缩，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就是为了引诱他继续进攻，忽视背后的两条吸血虫的吞噬。 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发力，三方合力开始反攻。 黑暗古树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小辈，也敢来算计本座？”他五千年前成名之时，这些小辈还没有出生呢！虽然他如今受了重伤，玄力十不存一，但是对付这些不过百年的小辈，还是轻松之极。就算是让噬阴藤和那个奇怪黑影吞噬了不少玄力，对付他们也足够了 ！ 黑暗古树的意志大吼一声，剩下的所有黑暗玄力也不去追击楚离月，而是化作了一株大树。 这株大树凌空而立，高约三丈有余，比真正的黑暗古树本体要小了数百倍，可是枝叶凛然，身上同样散发出蛮荒沧桑的古老气息。 随着这株缩小版黑暗古树的出现，束缚着他的黑影竟然被他摇动枝叶，切成了无数碎片！ 黑暗古树一得自由，就冷笑着挥动了树枝，一缕缕黑暗玄力像是飞刀一样，从四面八方砍向了楚离月的神魂以及那两个让他恼怒无比的吸血虫。 “小辈们，你们成功地激怒了本座！本座今天要将你们全都吞噬干净！”已经沉睡数千年的黑暗古树恼怒非常，就算是几千年前他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今天竟然被几个小辈给坑了，真是太丢脸了。 就算是拼着损失一部分玄力，他也不能放过这些胆敢激怒他的狂徒。 一声清亮的冷笑声传来：“老树妖，今天我就把你劈成万千块烧柴，看看这几千年的老树烧起来会是什么颜色！” 随着这犀利的声音，披着金红色火凤长袍的楚离月缓缓走了过来。 她身边飘飞着无数天火火焰，手中握着一条漆黑的噬阴藤。飞翔在楚离月头顶上的火凤发出一声清鸣，似乎也在表示对于她的支持。 黑暗古树猛然一惊，这不是神魂，而是楚离月的肉身。 她的肉身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来，楚离月的神魂回归肉身之后，整个人的实力和气势立刻大涨，她手中的噬阴藤更是抬起头来盯着黑暗古树，仿佛一条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就在黑暗古树满心惊疑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楚离月背后慢慢显现，那是一个赤着上身、目光深邃、全身散发着浓烈杀机的男人！ 黑暗古树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外表，不由震惊地叫出了声：“虚灵族！” 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黑暗古树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这就是方才那个来路不明的黑影！这一切太出乎黑暗古树的预料了，他没想到楚离月的神魂会这么快地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之中，而且能看出来，她的神魂和肉身结合起来，整个实力都大大提高；而且还有一名难得的虚灵族出现在这里，为 她撑腰。黑暗古树终于萌生退意。 第522章噬阴藤王 在这个时候，黑暗古树才发现，自己的玄力已经被吞噬了将近一半，而自己的意识神魂也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当初就是因为重伤之后，玄力无法支撑消耗，才不得不陷入沉睡的。如今这点玄力，虽然对于那些小辈来说可能还算很多，可是对于他这样巨大的体型来说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 看着因为回到肉身而精神焕发的楚离月以及她身边冲天而起的烈焰，再看看出现在她身后明显流露出保护之意的虚灵族，黑暗古树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楚离月的肉身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凶猛的一条噬阴藤会突然出现，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居然那有一个虚灵族人！ 人族果然狡猾得很，就连一个小姑娘都能够将他骗成这个样子！ 黑暗古树二话不说，抽身就想离去。 这次他是亏大了，这一次如果继续沉睡下去，恐怕又是数千年才能醒来了。 然而这个时侯，楚离月和清辉却不愿意放他走了！清辉和楚离月之间的神魂契约已经是同生共死的伴侣契约，两人之间对于对方情绪的感知十分敏锐，清辉之前一直能够感觉到楚离月的情绪基本稳定，也就是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才会守候在附近，只是将 青衿他们这种不速之客一一抓获控制起来。 可是方才，他突然感觉到楚离月的情绪激烈动荡起来，那其中不仅有愤怒，甚至还有恐惧！ 清辉立刻抛下这三个被他的黑影固定的公爵，和楚离月联系起来。 楚离月欣喜之极，立刻通过神魂契约让清辉将她手臂上的噬阴藤放出来对付黑暗古树。 两人商议之后，决定由楚离月假作败退，引得黑暗古树全力追击的时候，清辉和噬阴藤就从后方包抄，三人合力将这个意图夺舍的黑暗古树彻底消灭！ 清辉将楚离月的肉身从自己的洞天中抱了出来，将噬阴藤放了出来。 噬阴藤顿时化作一条巨蟒扑到了黑色茧子上，一口就将那个厚实的黑色茧子咬出了一个大洞，飞快地将黑色茧子吞噬干净，然后就向着那个浩大的黑暗气息扑了过去。 清辉几乎能够从它的动作感觉到它的急不可耐。 他自己也不比噬阴藤从容多少，毕竟清辉能够感觉到那个黑暗气息的强大，比他自己都要更加强大。楚离月独自对抗这种存在，实在是太危险了。 有了楚离月在前面示弱诱敌，黑暗古树果然一意追杀楚离月，而未曾将噬阴藤和不曾现身的清辉放在心上。 等到关键时刻，楚离月的神魂突然返回肉身之中，大日紫曜真火有了紫焱的加入，立刻威力倍增，一下子就给黑暗古树以重创；而清辉和噬阴藤也同时发力，狠狠咬下了黑暗古树一大口神魂和玄力。 现在黑暗古树已经前所未有的虚弱，清辉和楚离月怎么会容许他从容而退？ 楚离月双手一抬，无边火海已经向着黑暗古树的浩瀚意志燃烧过去。火凤清鸣，金莲绽放，无边的火海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清辉则面色凝重，脚下的黑影中涌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影。这些人影手持各种武器，向着黑暗古树的前赴后继地冲了过去。 他们是清辉从星光宇宙中捕捉到的各个世界的强者的影子，此刻全都将自己最具威力的招数拿出来，狠狠向黑暗古树发起了攻击。 噬阴藤的声势最为浩大，它已经膨胀起来，宛若一条巨大的蛟龙，在黑暗中夭矫飞舞，缠在黑暗古树的神魂之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随着它的动作，黑暗古树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不停地削弱。他看见噬阴藤身上那些漆黑叶片之间纷纷绽开的一大片血红的小花，不由大声叫道：“藤王！” 这么多花朵瞬间绽放，意味着噬阴藤孕育种子的时刻已经到来。 如果噬阴藤能够成功孕育一颗种子，它就已经踏入了藤王的境界！这对于暗族来说，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消息。 黑暗古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一根噬阴藤进化的养料。 大日紫曜真火威力倍增，虚灵族天赋特别，杀都杀不死，噬阴藤也即将晋升为藤王——刚才他们都不是全盛状态，黑暗古树已经吃了个大亏。如今三者实力都突然提高，黑暗古树根本没有信心取得胜利。 他惨笑一声，已经来不及将那些已经陷入包围的玄力收回来，只能抽身而逃。 清辉的暗影领域根本无法阻止黑暗古树的意志，只能任由他舍弃了一部分神魂和玄力遁逃而去。 噬阴藤将剩下的神魂和玄力全都吞吃干净，全身都开满了血红色的小花。 血红色的小花次第飘零，只有一个靠近噬阴藤根部的花朵中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孕育了一颗种子。 而噬阴藤也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气息。 那是一种同样沧桑古朴的气息，只是其中充满了草木特有的生机，又夹杂着噬阴藤独有的凌厉。 这样的气息向外散发出去，登时将被清辉的黑影固定住的三位公爵吓得浑身簌簌发抖，他们种族本能中对于噬阴藤的恐惧无法抑制地表露了出来。 噬阴藤在空中肆意飞舞，对着黑暗虚空猛地一吸，一大片黑暗玄力就被它吸入体内，露出了一片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混沌中心浮现了出来。 三位被固定着连逃也无法逃的公爵看见她，顿时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平时根本都不愿意对她假以辞色，现在却一个个都露出了乞求的目光。“竹部长，你是不是修为又提高了？我怎么觉得你姿容又美了几分？”夜阑抢先开口，先是对竹部长的容貌进行了赞美，如果忽视他声音中的微微颤抖和硬邦邦一动不动的身影的话，和平素的做派几乎没有 什么差别。 那个黑影身姿纤细窈窕，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容貌并不算特别出色，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人世间夜空中的星辰。这正是暗族监察部部长。 她在人间曾用名程萱竹，嫁给天元帝国战神楚辂为妻，也正是刚才正在接受黑暗古树传承的楚离月的母亲程夫人。 程夫人在这个时机出现，来得不早不晚，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否早就在一旁隐藏，只是这个时侯才现身而已。 程夫人手中握着一个卷轴，对着夜阑轻轻点了点头：“夜阑公爵阁下真是好兴致，这是知道陛下不在，所以进来观赏黑暗虚空的美景吗？”墨尘的脸色有些古怪，可是夜阑却腆着脸笑道：“正是如此。要知道，我们总是对那些无法触及的地方存着一种特别的期待，觉得那里有身边所看不到的美景。所以我才趁着陛下不在的时候来到这里，不过 是为了感觉一番混沌中心的独特韵味罢了。” 程夫人目光明亮，神情从容，没有露出一点嘲笑或者意外的神色，而是深深点头，仿佛夜阑公爵所说的话非常富有哲理一般：“所言极是。三位公爵阁下真是眼光独到，审美深刻。” 墨尘把头扭过去，不去看这两个虚伪的同族进行对话。 夜阑公爵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继续说道：“还请竹部长帮我们隐瞒一二，不要告诉陛下，免得陛下责罚我们擅闯之罪。”程夫人微微一笑：“没关系。”她顿了顿，用十分温和的目光看着夜阑公爵他们这三个黑漆漆的人形，“陛下已经知道了三位公爵大人的行为，不过陛下说了，想必你们遇到夜影帝君陛下，也会受到惩罚，他 就放过你们了。” 青衿看了一眼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男的高大，女的明艳，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就是在生死关头也并肩作战，哪怕是对着黑暗古树这样的远古强者也不曾退缩。 这样的情意，是她们灵族中每一个成员都无法拥有的吧？ 不，青衿转头去看眼前飘然走过的竹部长，这个同族不就得到了一份真挚的情感吗？据说那位在人世间身份极高的战神大人，为了保护竹部长，竟然宁愿死在雷电之下。 为什么她们都能得到这样的真情，而自己却只能犯傻呢？ 青衿低下了头，再也不肯抬头看周围一眼，哪怕是墨尘急切的呼唤，也被她置若罔闻。 夜阑公爵也急得叫了起来，只是他所叫喊的对象却是从他面前轻盈走过的程夫人：“竹部长，你小心些，那边有一条非常凶残的噬阴藤！” 程夫人脚步没有停，却回头看着夜阑公爵轻轻一笑：“是吗？多谢公爵阁下提醒，我知道了。”夜阑公爵见她马上就要离开这边走到虚空之中，也顾不得自己的风度，不再继续绕弯子，而是急声说出了自己的真正企图：“竹部长，请你向楚家主和夜影帝君陛下求个情，让他们放过我们吧！” 第523章神魂合一 夜阑等三位公爵都感觉到了那边噬阴藤王发出的恐怖气息，暗族种族天性中对于噬阴藤这个克星的畏惧因为噬阴藤的进阶被强烈激发出来，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满心恐惧。 可是现在他们偏偏连逃跑都做不到，硬生生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如果夜影帝君真的将他们送给噬阴藤王当食物，促进噬阴藤王的进一步进化，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这一条路。 所以看见突然出现的竹部长的时候，他们无疑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最后的希望。 作为楚离月的生母，竹部长如果在楚离月和楚离月的未婚夫面前为他们求情，一定是非常有效的。 所以，不管平时他们对于这些监察部的新贵有什么不满，这会儿他们只想要请求竹部长看在同为一族的份上救他们一次。可是三人之中，青衿正为了心中那一点情愫而懊恼自怜，墨尘脸皮没有那么厚，很少求人，倒是夜阑直接开口，想要先巴结奉承竹部长一番，让竹部长听不下去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可以说出自己的 请求了。 说穿了，也还是不好意思放下自己公爵的架子。 谁知道这竹部长就好像真的是在和夜阑公爵寒暄一样，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打算离去，倒是逼得夜阑公爵大声喊出了自己的请求。 竹部长回过头来对着他们三个笑了笑，就持着卷轴向着虚空之中走了过去。 这个时侯，清辉已经紧紧地把楚离月抱在了怀里。方才那一战，别人看不到，只有他们两个才明白到底有多么危险。黑暗古树的玄力深厚，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更加强横，如果不是正好有噬阴藤，而且噬阴藤突然进化，将黑暗古树的神魂和玄力都大肆吞噬；如果不是清辉正好携带着楚离月的肉身赶到，让楚离月神魂返 回，大日紫曜真火威力大增…… 要是清辉没有及时赶来，这个时侯的楚离月已经被黑暗古树吞噬了。等到黑暗古树操纵着楚离月的神魂回归肉身，清辉就算是发现不对，也已经完全无法挽回了。 想起这样的可能，清辉就觉得浑身发冷，十分后怕。如果失去楚离月——想想就觉得那样的世界太可怕。就像当初被华歌远他们背叛陷害之后，清辉心底的那种绝望和冰冷，那种长达一千多年的黑暗，整个人生只有绝望和痛苦。那样的感觉，清辉不想再经 历一次。楚离月自己倒是没有这样的恐惧，对她来说这只是一次意外和冒险，拼尽全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历。可是她和清辉如今心意相通，清辉心中的恐惧和庆幸一点儿也没有隐瞒地传送到了楚离月的感觉之中 ，让她心中十分内疚，也紧紧地抱住了清辉，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清辉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感觉到楚离月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心中的惶恐慢慢消散。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楚离月所能够控制的，说到底，楚离月之所以被黑暗力量看中赐予了黑暗种子，其实跟 他自己也有密切关系。 如果不是他用一滴元血重塑了这具肉身，让这具肉身的资质和生命力都远超其他人族，楚离月遇到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具肉身的母亲本来就是暗组成员。暗族原本无法通过交配繁衍后代，可是他们占据了人族肉身之后，反而能够凭借着人族肉身生儿育女，而且还能将暗族的血脉遗传下去。 如果不是连玄刻意利用这一点来暗算楚离月，即使是清辉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于楚离月的影响。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个女声响了起来：“离月，帝君陛下。” 清辉皱着眉头，对于敢于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人表示非常不满。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脸上冷漠的表情也和缓了几分，锐利的目光也温和了起来。 楚离月转头看见程夫人，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和程夫人、楚辂之间还有几分生疏，可是在程夫人刻意的温柔之下，很快就产生了亲近的感觉。 而神魂遭受重创的楚辂，却偏偏还能认出这个女儿，虽然他无法用语言表达，但是眼神的温暖也让楚离月心中十分感动。 现在又见到程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还是之前程夫人努力弥补的作用，楚离月心中的感觉比上次要亲近多了。 她放开了抱着清辉的手，转过身去跑了几步抱住了程夫人：“母亲，你怎么来了？” 原来楚离月不知道混沌地带与其他暗族领域有什么不同，第一次的时候懵懵懂懂地就跟着程夫人走了出去。 可是现在楚离月知道了这里对于很多修为不够的暗族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程夫人怎么会贸然出现在这里？ 楚离月上下看了看程夫人，发现她手中握着一个卷轴，卷轴上闪动着微光，其它的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程夫人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热切，她在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女儿。可是从各方的情报中她却能够知道楚离月的一举一动。 她知道楚离月如今已经是藏珠境界，也知道楚离月正在策划对付暗族的事情，更知道楚离月已经和身边的这个虚灵族定下了亲事！ 程夫人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站在楚离月身后的高大男人，看得清辉顿时觉得全身不对，立刻收起了虚灵族的真身，恢复了一身黑袍的模样。在岳母大人面前赤着上身，真是有些失礼。想起自己当初对楚离月的提示和警告，现在看来都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程夫人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多说，只能淡淡说道：“陛下说你可能有危险，让我过来看看。”她举起手中的卷轴 晃了晃，“陛下说，如果你安然无恙，就让我送你回去。” 华歌远？ 楚离月皱了皱眉头，华歌远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以前华歌远庇护她，将她安全送回人世间，是因为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海音帝君的遗物。 现在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程夫人望着楚离月身后在虚空中飞舞的噬阴藤王，细细的眉毛轻轻蹙起：“那个噬阴藤还是赶快收起来吧，毕竟这里还是灵族的地方，太过分了恐怕会惹出祸端。” 楚离月连忙把已经吃饱喝足的噬阴藤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上，噬阴藤一进入楚离月手臂中，在楚离月的肌肤上就绽开了无数血红色的小花，过了足足一刻钟才慢慢消失。 隔着衣服，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程夫人回头看了看三个直挺挺站立的黑色柱子，不由笑道：“那三位公爵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三位公爵？楚离月愕然。 清辉走上前来解释道：“他们发现你在这黑暗虚空之中接受传承，想要趁机来抢夺黑暗种子和传承，意图不轨，所以我把他们给抓起来了。” 楚离月“哦”了一声，看着程夫人问道：“母亲是想要替他们说情吗？” 程夫人点了点头：“我在这里有很多事情还需要他们帮忙。他们三个在族中影响力很大，有些事情如果有他们的配合，会方便得多。” 楚离月转头问清辉：“能放了他们吗？” 清辉嘴角浮起淡淡笑意，眼神温柔：“听你的。”他手指一动，缠绕在三位公爵身上的黑影就如同蝉蜕一般委顿而下，落入了脚下深沉的黑暗之中。 得到自由的三位公爵不敢靠近，只好在原地对着他们行礼之后，匆匆离去。 程夫人抬手将卷轴抛起，黑暗虚空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闪烁着金光的高大门户。 “这次灵帝陛下不在这里，只能用虚空之门卷轴送你们返回人族世界了。”程夫人握着楚离月的手，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扫过，“离月，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楚离月从洞天中取出蜃华珠：“母亲，我这里还有父亲的残魂，已经在蜃华珠中温养了许久，你带回去，可能有助于父亲恢复。” 程夫人大喜。 她手中的楚辂魂魄虽然现在强健了许多，可是仍旧是因为残缺不全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如果能够得到另外的残魂，必然会让楚辂早日苏醒。 程夫人拉着楚离月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出去再说。” 在这黑暗虚空之中，不适合将一个残缺的魂魄放出来。还是去到人族世界中的安全所在更合适。 清辉和程夫人一左一右地拉着楚离月的手，三人一起穿过了金色的大门。 周围的空间扭曲旋转，下一刻三个人都出现在了当初楚离月神魂消失的地方——安家家主正院附近。 清辉早有准备，张开暗影领域，将三人全部收入其中。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阳光越是明亮，周围越多阴影，暗影领域隐藏在其中，根本无法被任何人察觉。 楚离月知道清辉的暗影领域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所以就小心地从蜃华珠中取出了楚辂的神魂。 楚辂的神魂在蜃华珠中将自己的人生经历一遍遍重温，慢慢恢复了不少记忆。 看见楚离月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露出惊喜的目光，顺利地叫出了楚离月的名字。 程夫人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养魂木中取出了楚辂的神魂。 两个一模一样的高大男人不由自主地同时向着对方飘了过去，迅速融为一体，显出了一个明显凝实了许多的强大神魂。楚离月和程夫人都紧张地望着楚辂的神魂，等着他下一步的反应。 第524章女婿和岳父 两个淡淡的神魂慢慢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身影凝实的高大神魂。 他身材魁梧，器宇轩昂，眉目之间带着战场杀伐养成的凌厉气势，国字脸不怒自威，虎目光芒四射。 只是看到他的目光，程夫人就几乎热泪盈眶。这才是她熟悉的丈夫的眼神啊！ 楚辂的神魂从空中飘落下来，带着宠溺地揽住了程夫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向着楚离月招了招：“离月，来让爹抱抱。” 过去的一切如同一幕幕画卷从楚辂眼前闪现，他此刻神智清醒，也明白这几年中大概发生了些什么。不仅仅是妻子为了自己殚精竭虑，一边在暗族之中拼命往上爬，想要得到一个复活自己的机会，还要一边照顾自己的神魂，想尽办法给他寻找各种滋润修补神魂的功法和物品；而且连昔日小公主一般被他 们夫妻宠爱呵护的女儿，在短短几年间就已经脱胎换骨，宛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之前程夫人为了唤醒楚辂的神智，每天都会定时将她的感受和楚离月的消息说给楚辂听，当时楚辂听不懂，只能在偶尔听到楚离月的名字的时候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表示对这个名字的熟悉。 现在，程夫人曾经说过的话，一一流入了楚辂的脑海之中。 离月被楚辙害得玄珠被毁，成了废人，却又奇迹般地重开玄窍，然后一步步将楚家掌握在手中，更是将楚辙亲自押到他们夫妻坟前血祭…… 别人不知道，楚辂如何能不知道楚家到底是什么情景？ 他当初一个没有什么后台的旁支不起眼的普通子弟是靠着武力血洗了当时镇国公府，加上当时族老们的默许，才坐上了楚家家主的位置。 但是当时楚辂至少有三千战神卫在手，携斩杀北漠国师之余威，并且得到了皇帝的暗示，才能够悍然横闯镇国公府，斩杀镇国公世子，不怕任何后果。 楚离月有什么？她固然也能得到战神卫的保护，但是却不能无端端地带着战神卫去冲击楚家。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所有人眼中都不能成其大事。 可是她就是一步步走到了最后，不仅将楚辙从家主的位置上拉下来杀了，还得到各方认同成为了少见的女性家主和镇国公。 从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到叱咤风云的大陆天才少女，她都经历了什么？只看她几年期间就频频出入暗族领域就知道她过的都是充满风险的日子。 就是这样，她还是将自己的残魂从楚辙手中夺了回来，用心温养，直到今天将他唤醒。 即使是手下人命无数的战神楚辂，在面对经历了无数苦难的娇妻爱女的时候，也忍不住虎目通红。 楚辂将妻女抱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 程夫人伏在丈夫怀里，终于忍不住热泪滚落。 如果没有经历过人生中最纯粹最真诚的爱情，永远都不会知道暗族的世界有多么冰冷。 能够被选中去人族世界里执行任务，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善良简单的性子，从一出生开始她就毫不犹豫地吞噬了无数同族，才一天天壮大自己，后来更是成为灵秀通天中的优秀成员。她当初和楚辂在一起的时候，楚辂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楚家子弟，不但没有得到楚家的庇佑，甚至还屡屡遭受楚家上层的打压。楚辂的容貌没有他们同族的俊美，资质也只是普普通通，从各方面来说都不算 是出类拔萃。 但是她却像飞蛾被火吸引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那种从未经历过的温暖。 楚辂别的都不如别人，可只有一点，他比所有暗族和人族都要胜出千百倍，那就是楚辂对她的那颗心是真的，是热的。 楚辂向她求亲的时候曾经许诺，一辈子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她，永远不让她伤心后悔。 他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他没有撒谎。 而她作为一个妻子，害得丈夫意外身亡；作为一个母亲，这几年来却对女儿不闻不问，在女儿毫无准备的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虎狼环伺的环境里，让女儿受尽了各种苦难。 程夫人又是欣喜又是愧疚。 和楚辂夫妻相比，楚离月的喜悦没有那么浓烈，心中同样也有着几分不安。她是一缕来自其他世界的神魂，和这对夫妻之间的联系不过是这具肉身。 楚离月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就不曾享受过亲情，对于楚辂夫妻流露出来的真情自然是十分向往的，可是一想到他们如果知道自己并非他们的女儿……就总有点偷窃了不属于自己的宝贝的感觉。 一家三口都是喜悦之余带着愧疚，所以都对其他两个格外宽容温柔。 还是楚离月首先开口道：“爹，娘，你们如今有什么打算？” 程夫人抬起头看着女儿，站直了身体说道：“别的不说，我怎么听说离月你已经定亲了？” 她神色严肃，目光灼灼，一句话说得楚辂虎目怒睁，双眉竖起：“什么？”刚刚一家三口团聚，怎么就有人要把宝贝女儿给抢走？ “听说？那就是竹妹你也不知道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曾禀告父母，如何就能和人定亲？”楚辂怒声问道。 【监察部竹部长这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所以故意转移楚辂的注意力。】清辉淡淡的声音在楚离月的脑海中响起。 清辉自从这一家三口相聚，就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他和楚离月之间心意相通，自然能够感觉到楚离月心中的愧疚。 但是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楚离月有什么对不起楚辂夫妻的地方。 楚离月并不曾害死楚辂夫妻的女儿抢夺她的肉身，在她到来之前，楚辂夫妻的女儿已经死透了。肉身粉碎，神魂消失，在这个天地之间完全没有了任何痕迹。 楚离月现在的肉身是他夜清辉亲自施展血磨大法，以自己的珍贵的一滴元血为引重新塑造的；楚离月的神魂是他跨越三千世界搜寻而来，能够经受穿越时空的压力，是因为她本身神魂的强大。 楚辂夫妻的女儿虽然天资不错，可是心性单纯，脑子简单，被人欺骗，不仅在害死自己父母的事情上无意识地成为了敌人的帮凶，而且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 如果不是清辉和楚离月的出现，楚辂神魂的恢复不会这么快，就算是他们夫妻能够达成心愿，却会发现唯一的爱女已经香魂缥缈死于非命，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已经无济于事。 楚离月是顶替了楚辂夫妻女儿的身份，但是也为他们一家三口报了仇；她是享受了原本属于楚辂夫妻对女儿的关心和亲情，可是她也同样付出了一个女儿应该有的感情和行动啊。 离月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是他，可不是这一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好的夫妻。他们对离月有什么情分？如果他们知道了离月不是他们女儿的神魂，说不定就会翻脸！ 所以清辉并未像很多女婿一样，见了岳父母就上去献殷勤，而是隐藏在暗影里，冷眼旁观着。也正因此，当程夫人故意用楚离月的婚事来引开话题的时候，清辉心中更是浮起一丝不满。 【我并没有问她什么机密或者不好回答的问题吧？】楚离月一边在心中和清辉问答，一边抬起头来看着楚辂，脸上露出了几分黯然：“当初我从镇守山悬崖坠落，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早已就没了性命。在之后，楚辙和玉贵妃多次暗算于我，若非他悉心保护， 我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她眼圈一红：“这一次我突然被人暗算，神魂落入这黑暗虚空之中，差点被黑暗古树吞噬魂核，更是他不远万里横渡虚空，闯入混沌之中，将我的肉身带来，与我并肩作战，才将我从绝境中救出。” “爹娘如此恩爱，我一直也想要一个能够用性命护着我的夫君……”楚离月的泪水如同断线珍珠一样掉了下来，低头抽泣着，话都说不清楚了。 楚辂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愧疚。 他当初用性命护着妻子，却没想到会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弟弟居然会这样对待女儿。女儿受了这么多苦，经历了这么多危险，刚才还差点被什么黑暗古树吞噬掉！ 他怎么还能责备女儿，怎么还能怪她将感情投在一个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男人身上？如果不是他缺席了女儿的生活，女儿怎么会被别的男人叼走？ 清辉在暗影中露出了一缕笑容。 【你问她，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作为一个旁观者，清辉看得清楚，【我看我应该和竹部长好好谈谈。】 楚辂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他拉着妻子的手问道：“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我们应该跟他好好谈谈。” 清辉从暗影中走了出来。“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就是离月的未婚夫夜清辉。”这句毫不委婉的宣言让楚辂的脸色顿时绷紧，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一次次在危险之中保护了女儿，但是根本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就将女儿叼走的男人，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喜欢。 楚辂抬起浓眉虎目，全身散发出令人难以接近的气势，冷冷地哼了一声。 程夫人则笑微微地回答道：“帝君陛下真是客气了，我们两个的年龄加起来恐怕还不够您的一半，怎么敢当‘伯父伯母’的称呼？” 清辉对于楚辂的敌意并不在意，对于程夫人柔中带针的回答更是轻轻一笑：“你们是离月的父母，自然当得起。”楚辂拉下了脸，虎目中发出锐利的光芒，冷冷地看着清辉。 第525章暗族状态 微微深陷的眼窝中，目光淡然；含着怒气的虎目中，寒光如刀。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清辉轻轻颔首示意，楚辂目光一闪，感觉到对方似乎成竹在胸，顿时更觉得怒火勃发。这个男人的样子似乎已经吃定了他们无法左右女儿的心意，根本不怕女儿改变-态度，他是不 是已经对女儿做了什么？ 面对楚辂几乎要冒火的眼神，清辉的反应客气而有礼，唯独没有一个女婿看见岳父应有的心虚和巴结。 旁边的程萱竹目光中也闪过一缕阴沉。 清辉对着他们轻轻一笑，回头对楚离月说道：“离月，你这几天没回来，安家也许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你要不要去看看？” 楚离月微微蹙眉，看了楚辂夫妻一眼。 【你这是准备恐吓人家？】好歹这也是这具身体的父母，清辉名义上的岳父母，为什么清辉似乎并不是特别尊敬他们？ 不过，如果真的在楚辂夫妻和清辉之间选择，楚离月当然还是会选择清辉。而且她也相信清辉有分寸，不会真的对楚辂夫妻做什么。 楚辂也看出来清辉是要支开楚离月跟他们夫妻俩说什么，正好他也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跟这个男人发生冲突，免得女儿以为他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蛮人。 程夫人对着楚离月轻轻点头，示意她先离开一会儿。 楚离月带着疑问向外走去。一步，两步，随着她的步伐，她的身体竟然慢慢化作黑雾，消失在了空中。 背后看着她的三个人都沉默了。清辉自然是猜得到，这是楚离月体内保留着吸收了大量黑暗玄力的黑暗种子、又接受了黑暗古树传承的结果。恐怕以后，楚离月已经可以在人族和暗族的形态随意切换了。只是这中间是否潜藏着什么隐患 ，他如今还不得而知。 程夫人和楚辂也看得出来，楚离月的这个举动和真正的暗族没有任何区别。程夫人甚至觉得，就算是他们的灵帝陛下，恐怕都没有这么娴熟。 她被华歌远命令持着卷轴去混沌中的黑暗虚空送清辉和楚离月返回人族世界，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楚离月会在那里，又经历了什么。只是从方才楚离月的话里才听出来，她居然和黑暗古树牵扯到了一起。 程夫人心底的那点愧疚被加倍放大了。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直接坦率地向丈夫说明一切，虽然楚辂可能早就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而且还用行动证明他并未嫌弃她是一个“暗族”，可是她始终欠楚辂一个解释。 她握紧了楚辂的手，也被楚辂反手紧紧握住，这让她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 “帝君陛下，离月这是怎么回事？”程夫人沉声问道。 ……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清辉已经将暗影领域移到了安家之外，楚离月出来的地方是距离安家主院十几里外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脚下，一片密林之中。她如今是一片细微到无法察觉的黑雾状态。虽然是黑雾，但是如果延伸到极大的面积，就根本和透明的空气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样的状态消耗的黑暗玄力非常少，除了极为敏锐的高阶修者，一般的化珠 修者恐怕都不一定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楚离月不知道自己离开到返回用了多少时间，她一直处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根本没有任何时间概念。 现在的安家又是什么样子？安家那个冥骨盒子已经落到了清辉手中，安宏南和安度远又显然有了极大的分歧，在连玄死了、她走了之后，安家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带着这种好奇，以及对于现在这种状态的新奇，楚离月向着安家飘去。 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是一个念头就能够驱使着黑雾发生移动。如今她化成的黑雾铺散开来能够覆盖数十丈方圆，在这个距离之内发生的事情她都能够目睹耳闻。 而且处于暗族黑雾状态之时，她对于周围人们的情绪变化特别敏感。楚离月脑海中翻阅着黑暗古树传承中的知识，明白了这就是暗族最擅长的一个手段，不仅能够感知别的生命体的情绪变化，而且还能够在暗中引导、煽动，使得目标生命体的情绪按照暗族的需求发生变化 。 当她将黑暗古树传承中的这方面手段弄清楚的时候，楚离月对于之前连玄暗算自己的手段也就完全了然于胸了。 连玄并非从一开始就直接用他的黑暗种子勾起楚离月神魂中的黑暗种子共鸣的。他首先做的是通过各种细节小事来使得楚离月失去冷静，情绪开始发生起伏变化。楚离月现在怀疑，安珑轩当初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很可能也是连玄在背后推波助澜，才让他做出了那些让楚离月感觉很荒唐的举动。楚离月当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牵制祁昱骁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 地对安珑轩出手。 这样的行动固然痛快，不过楚离月自己的情绪也不免掀起了小小的波澜。还有安玟岫的死，是连玄故意安排来刺激楚离月的。楚离月现在想来，她和安玟岫的交情并不是太深，来安家之前还想好了，安家当初参与了对清辉的迫害，她还了欠下的情分就没有必要为他们安家多操 心。 可是安玟岫的死却让她表现出十分激烈的怒意，甚至和安宏南、安度远发生了正面的冲突，然后拂袖而去。 再后来，楚离月和清辉潜入安家宝库小世界，抓住在背后隐藏的暗族黑手，心中升起自得欣喜之情，也被连玄利用这样的机会来进一步掌控楚离月的情绪。 连玄为了暗算楚离月，处心积虑，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最终终于抓住了机会。在楚离月以为已经将连玄控制在手心的时候，连玄假意发誓，实际上却趁着楚离月放松警惕，用自己的黑暗种子猛然发出共鸣，成功算计了毫无准备的楚离月，一下子将楚离月的神魂拽入了黑暗玄河之中 。 如果不是后面清辉出手，将连玄杀死，并且第一时间带着楚离月的肉身、噬阴藤赶到了黑暗虚空之中，楚离月真的可能会如连玄所预料，天火熄灭，神魂无依，成为连玄或者黑暗古树的口中之食。 现在了解了暗族的这种手段之后，回头再去看整个事情的经过，这真是一个典型的教学案例，让楚离月对于这种手段从理论到实践都有了充分的认识。 而且从黑暗传承中，楚离月也知道了连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设计了这样一串的事件来对付自己。 六位暗族强者，六种黑暗传承，六颗黑暗种子。 暗族之中最多能够同时存在六颗黑暗种子。而这些黑暗种子之间可以互相吞噬，也就是说，从楚离月得到黑暗种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和同样身具黑暗种子的连玄就注定是夙敌。 按照暗族的生存法则，连玄就算是不来算计楚离月，到了有一天楚离月神魂中的黑暗种子成长起来，开启了黑暗传承之后，也必然要去寻找连玄将他吞噬。楚离月的修为是成珠、化珠的时候，连玄根本不曾把她放在眼里，随时都能将她吞噬，反而不急着找她；可是当楚离月进入藏珠境界之后，连玄想必就开始警惕了。因为楚离月的提升速度太快了，连玄的 实力快要被楚离月追上了。 如果按照楚离月的这种速度，过不了两年就该进入灵珠境界，和连玄并驾齐驱，到时候谁吞噬谁就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他才会赶来祁云国，暗算楚离月，想要将他最忌惮的天火磨灭之后，就吞噬楚离月的神魂，将她的修为和黑暗种子一起吞下，作为自己的养分。 当然，结果就是连玄死了，黑暗古树跑了，楚离月现在能变成暗族状态了…… 想明白这来龙去脉之后，楚离月也算是解决了自己心头的一个疑问，轻轻松松地向着安家家主的院子飘了过去。 安玟岫的院子已经换了主人，一个年轻俊美的安家少年正坐在安玟岫的书房里，意气风发地写着什么。 安度远不在大长老的书房中，却在安家家主的院子里，和安宏南两人关在密室中，不知道在做什么。 楚离月好奇心起，刚想靠近，却发现在附近还有一片看不见的黑雾正在盘旋，显然是有暗族正在这里窥伺。她心中一动，将自己的黑雾延伸过去，对方立刻传来了小心翼翼的问候：“见过大人！”对方显然是不知道楚离月的身份，但是却也发现了楚离月的实力远超自己，所以带着几分谨慎和敬畏，小心地向她问 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楚离月按照记忆中黑暗古树那种趾高气扬的倨傲姿态开口问道。 “在下是奉命在此监视安家的。”对方根本没有怀疑楚离月的身份，暗族内部那种残酷的等级制度让他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同族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任务交代了出来。 “奉了谁的命？” 楚离月当然知道安家一直有暗族盘桓，不过现在暗族居然敢直接监视安家最核心的家主和大长老，也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在下乃是摄政王大人麾下，奉了摄政王大人之命，监视安家动静，看他们是否真心归顺我族。”原来是祁昱骁的手下。当初连玄为了引发安宏南的情绪波动，故意抛出祁昱骁是暗族的惊人事实，当时楚离月也在旁边隐藏，听得清楚。现在看来，连玄并没有撒谎，祁昱骁果然是早就被暗族占据了身躯。 第526章天七大人 “哼！”楚离月重重一哼，语气中透露出不满，“摄政王大人？他是什么身份？胆敢擅自称王？”暗族中等级森严，如祁昱骁在祁云国中贵为摄政王，可是在暗族之中又算是什么呢？楚离月知道暗族之中除了华歌远这个帝君之外，按照暗族传统的等级秩序，往下就是连玄这个亲王，再往下就是那三位 公爵；按照华歌远整顿之后的秩序，则是监察部以及其下的各种属下，哪里有什么摄政王？那个暗族听到楚离月的斥责，全身都是一抖。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暗族，在楚离月这种气势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敢于反抗的勇气，更何况楚离月说的也不是没有搭理，祁昱骁在他们暗族之中就算是一个强 者，也够不上什么爵位，哪里来的摄政王大人？ “大人恕罪，在下……小的……只是说习惯了，毕竟人族都是这样称呼他的。”那个暗族颤巍巍地解释着，生怕楚离月一怒之下就把他给吞噬了。 楚离月冷冷说道：“那你是人族吗？” “不不不，小的是灵族，怎么会是人族。”那个暗族急忙改口，“小的只是奉了天七大人的命令，在这里监视安家的动态。” 天七，这是祁昱骁体内那个暗族的代号吗？看来比之前的几个暗族身份都更高一些啊。 “这一次就饶过你，下次再敢没有规矩，你就等死吧！”楚离月狠狠地威胁了他一句，才摆出一副傲然的架势问道，“安宏南和安度远如今是什么态度？安宏南还是固执己见不肯低头吗？” 这个暗族已经被楚离月吓住了，知无不言：“是的大人，安宏南仍旧负隅顽抗。不过如今安度远已经在我族的帮助下掌控了安家绝大部分力量，安宏南再顽固也已经于事无补。” 楚离月冷哼着，露出一副不可一世万事看不上眼的态度：“一个小小安家，也值得天七这么费心劳力？”祁昱骁有必要这么针对安家吗？原来的话，可能是看上了安家宝库中收藏的冥骨盒子，可是现在冥骨盒子已经回到了清辉手中，当时安度远也是在场的，他应该知道祁昱骁的目标已经不在安家——难道是 安度远为了从暗族口中保全安家，所以对祁昱骁撒了谎？ 那个暗族谄媚地笑着说道：“大人当然不看在眼里了，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小的来说，安家还是很有几分吸引力的。”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这下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暗族已经将安家视为口中之食，祁昱骁这会儿恐怕已经全心投入给安珑轩治疗去了，根本无心去约束他们。 暗族天性贪婪凶残，他们可没有什么可持续发展的概念，能够有这么多优质的修者入腹提高自己的修为，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吃到自己的肚子里才保险。 所以不管是安宏南还是安度远，他们都对如今的危险毫无察觉，终点仍旧放在内斗上呢！ 安宏南和安度远两人就在下方的密室中商谈，很显然没有谈到一起，最后两人翻了脸。 安度远坚持认为，安家只有和祁昱骁合作，才能让暗族放过安家，保全大部分同族的性命。安宏南则坚决反对，这几天来，安家子弟有不少死在了暗族口中，被吸食血肉玄力，变成了一个个空袋子，死状十分凄惨。这样算下来，安家死在暗族手中的族人已经将近两千人了，这样的血海深仇就算 是现在无法立刻报仇，也不能向暗族背后的总指挥祁昱骁低头！ 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最后都拍案而起。 随着他们的动作，两人的手下都呼啦啦地冲了过来，将密室团团包围。 这样一站队，双方的力量对比立刻非常直观地表现了出来：安宏南身后竟然只有一位硕果仅存的长老，而安度远身边则站着四位长老以及三位高级管事，力量对比十分悬殊！ 楚离月散开了黑雾，感觉着周围的动静，也发现安宏南几乎是众叛亲离。 连他的儿子都被安度远拉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劝说安宏南改变主意，直言让他为如今安家剩下的数万族人着想，不要一意孤行，将所有安家人都葬送在暗族手中。安宏南的脸上满是悲凉。他环顾四周，满心失望，原以为安家子弟众多，从小读史书长大，能够看穿如今安家面临的危局，选择正确的道路；没想到连自己悉心教导长大的儿子都被目前的生死所恐吓，选 择了与暗族同流合污。安度远一脸的悲天悯人：“家主大人，我们只是想给数万安家族人找一条生路！如今安家有什么办法对付那些暗族？这样强硬下去，只能让暗族将所有族人全部吞噬干净！只有求得摄政王大人的庇护，才能 将这件悲剧就此终止！” 在场的人都看到过死于暗族手中的同族们的惨状，一时间全都心有戚戚，用乞求或者憎恨的目光看着安宏南，仿佛他就是那个挡在他们生路上不许他们活下去的真凶。 安宏南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倒，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另一只手对着面前虎视眈眈地众人无力地摆了摆：“罢罢罢，随你们去吧，这个家主我也做不下去了，既然如此，你们就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吧。” 安度远身后的人都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 楚离月对着附近流连不去的暗族说道：“他们要是投到了天七手下，你们会退出安家吗？” 那个暗族的声音里带着特有的狡诈：“天七大人现在忙着呢，哪里有空管他们安家的死活？再说了，安家还能拿出来天七大人要的东西吗？他们既然拿不出来，天七大人要他们有什么用？” 楚离月“咦”了一声，原来暗族已经知道了冥骨盒子不在安家的事情了？ “怎么，他们没有天七要的东西，那就是想蒙骗天七？你是听谁说的他们的东西不见了？不是藏在安家宝库中的吗？” 楚离月假作不知，那个暗族连忙解释道：“就是安宏南和安度远吵架的时候说出来的啊，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可不是，暗族这种状态真是非常适合潜行偷窥、探查情报。“据说是有位灵族强者闯入了安家宝库之中，将天七大人想要的东西抢走了，然后又被天元那位火凤楚离月半路杀出抢走了……啧啧啧，到了火凤手中，天七大人恐怕是拿不回来了……”那个暗族为了讨好楚 离月，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看来安家在暗族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现在祁昱骁知道了安家没有他想要的冥骨盒子，根本就不把安家放在心里了；他又没有心思约束手下的暗族，这些暗族就像是见了血的野狗，再也不愿意放开安家的肥美血肉。 这样下去，安家迟早要步上当初石州王家的后尘。 楚离月现在脑子中犹豫的就是，要不要出面解救安家的灭族危机？ 安家先祖参与了对清辉的迫害，安家之前又对她这个援兵很不礼貌，而且安玟岫这个和她有一点交情的安家人还死的那么可怜，却根本没有得到安家人的重视……这一切都让楚离月对于安家的印象很不好。可是，如果任由安家就这样成为暗族的口中之食，确实也很违背楚离月本人的立场——她号召大家团结起来组成联盟对抗暗族，保护人族，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安家全族死于暗族之口，不管别人是否知道 ，她自己心底始终有些过不去这道坎。 而且和安家相比，那个显然是华歌远的得力下属的天七，那个显然和镇压清辉的地点关系密切的祁昱骁，则是更加重要的敌人。凡是能够让祁昱骁不高兴的事情，她楚离月就应该多做几件才是。 想到这里，楚离月心中拿定了主意，黑雾一伸一缩，已经将旁边的那个暗族卷入其中！那个暗族没想到楚离月会突然发难，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楚离月，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楚离月接受了黑暗古树的传承之后，对于暗族之间的手段已经非常熟悉，就像是曾经亲自做过千万 次一样，黑雾一卷就已经将这个暗族压成了一团，收入了自己的洞天之中。 在这安家领地中盘桓的暗族根本猝不及防，就全部被楚离月捉拿起来，丢在了洞天之中。安宏南颓然坐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杂沓的脚步声纷纷离开，连他的儿子都只是留下了一句“你老了”，就漠然而去，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这就是他殚精竭虑想要发扬光大的安家，这就是一个四千 年传承的古老世家吗？ 先祖的风骨难道就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熏陶吗？汗牛充栋的史书难道就没有让他们增长一点眼界吗？ 安家现在投到祁昱骁手下，凭什么立足？ 祁昱骁是一个暗族，那些吞噬了安家数千子弟的暗族才是他的族人，他有什么理由为了安家来惩罚自己的族人？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这间已经被所有人抛弃的密室的房门，向着他走了过来。 安宏南头也没抬，无力地说道：“大长老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一个清亮的女声含笑说道：“难道不应该是安家主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安宏南猛然一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凌乱的头发下，一双已经泛着红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一刻，他潸然泪下。 第527章你是我的一切 夜色如水，楚离月躺在一株大树的树巅上，口中叼着一片树叶，高高低低地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清辉从暗影中走出来，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双手垫在脑后，轻松地听着这和风声一样飘忽的声音。 楚离月斜了他一眼，看见清辉竟然已经轻轻闭上了眼睛，不由地从心底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眼珠一转，捏紧了手中的树叶，吹起了《玛丽有只小羊羔》，和方才的轻柔相比就活泼多了。 清辉没有睁开眼睛，可是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楚离月吹完，见清辉还是伸着长腿跷在树干上，闭着眼睛悠闲地躺着，就冷笑着扑了过去，一下子骑在了他的身上：“说，你跟我爹娘都说了什么！” 真是不知道她走了之后，那三个在暗影领域里都说了什么，到最后出来的时候，楚辂夫妻虽然脸色不能算特别高兴，但是也不像开始那么针对清辉了。 楚辂拉着楚离月的手让她注意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被人欺负了——楚离月觉得那个“人”，明显指的就是清辉。程夫人则相对冷静许多，她告诉楚离月，黑暗传承的事情她会封锁消息，让楚离月自己小心，如果泄露了，很可能会被人族排挤，暗族算计。不过如果真的出了事，一定要联系她，千万不要再独自一个人 冒险了——“独自一个人”，楚离月看见站在一旁的清辉的脸色很不好看。 显然楚辂夫妻对于清辉还是有些不满，只是却就此妥协了，不知道清辉到底做了些什么。 难道是仗着自己的武力高，在暗影领域把楚辂夫妻狠狠揍了一顿，来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女儿？ 虽然知道她不会掉下去，清辉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搂住了楚离月的腰，嘴角微微勾起，慢慢抬起了长长的睫毛说道：“真的想知道？” 楚离月瞪了他一眼，捏住了他高挺的鼻子，用行动表示对他卖关子的行为的不满。 清辉轻轻笑了起来，银色月光洒落在他俊美的脸上，那一刻他的笑容像是突然绽放的昙花，悠然而又神秘，让楚离月的心跳突然加快。 “亲一下就告诉你。”漆黑的长眉微微挑起，清辉眼神中的温柔几乎要涌出来，将楚离月深深淹没。 楚离月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含着笑意低下头去，在清辉的左脸上亲了一口。 刚要起身的时候，却被清辉缓缓勾着脖子拉了下去。 两双眼睛凝视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两双嘴唇碰到了一起。 在那黑暗虚空中的恐惧和危机，担忧和着急，两人并肩作战的决绝和最后胜利的欣喜，当时还未完全宣泄出来，就被突然出现的楚辂夫妻打断。 现在，两人终于再也不用顾及任何人的目光，能够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爱人拥入怀中。唇齿的交缠，毫无保留地表达着两颗心的深深爱意。 跨越无数时空，沉睡千余年之后的相会，原来就是为了等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一个人。 一吻结束之后，两人四目相对，什么也不用说，内心中早已了解对方的感受和情意。 楚离月伏在清辉身上，修长的身躯微微蜷缩着，心情却是一片宁静。当初在和黑暗古树对抗时，虽然感觉到黑暗古树的力量远远超过自己，她的心中却从未有过绝望，似乎在她的潜意识里早早地就知道，清辉一定会出现，一定会和她并肩战斗。好像只要有清辉在，她就永 远不用害怕什么。 没想到，在现代社会那么坚强独立的火凤佣兵团团长，其实在内心深处，也一直想要一个可靠的肩膀和永远不会关闭的怀抱。 清辉却觉得，只要抱着怀里的人，就仿佛已经得到了整个视界，就已经再无所求。 “竹部长一直觉得，我是虚灵族，就不适合做你的男人。”过了好久，清辉才淡淡开口。 楚离月不明白清辉为什么非要叫程夫人“竹部长”，她并未犹豫，直接向清辉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也很少称她为‘娘’吗？”清辉搂着楚离月，语气温柔却一针见血，“你们这一家三口之间的关系，毕竟是有些隔膜了。”楚离月知道清辉说的没有错，她平时在心里是叫“程夫人”，见了程夫人的时候称呼她“母亲”，只有楚辂夫妻都出现的时候，她才会叫他们“爹娘”——这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彻底融入这个并不真正属于自己的 家庭之中，她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如果真的那么自如地享受这对夫妻的关爱，总有种偷了别人东西、欺骗别人感情的感觉。清辉非常了解楚离月的想法，只是在他心中楚离月什么都是好的、对的，所以他的关注点则是程夫人的态度。他之所以选择用“竹部长”来称呼程夫人，是从那三位公爵那里学来的，这样就显得更加冷漠而 疏离，更强调了对方是一个暗族，而且是一个身份不低的暗族。 “你难道没想过，既然楚辂的神魂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竹部长为什么并没有提起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一起生活的事情？”清辉淡淡问道。楚离月不解：“应该是她还想在华歌远那里得到复活楚辂的办法吧。”华歌远为了复活海音帝君已经筹谋了千百年，从理论到实践应该都已经形成了一套有效的体系。伏海露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成功的例子 吗？作为血手，程夫人亲自目睹了这一切，应该会产生用这种办法复活楚辂的念头。华歌远应该也是用这个办法来控制着程夫人，让她全心全意为自己效力。否则为什么他明知道程夫人和楚离月的关系，还是 将监察部交给了程夫人呢？ 程夫人既然还没有得到复活楚辂的办法，当然还不能离开，更谈不上一家团聚了。清辉冷冷说道：“她作为血手组织的老大，没有预料到镇守山的意外，让她女儿死于非命，还能说是一时的疏忽。可是后来你在楚家遭受的一切，她曾经出手过吗？她的全心全意都在楚辂身上，对于她来说 ，楚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切。”清辉抬眼看着伏在自己胸前的女人，轻声说道，“就如同你是我的一切。” 楚离月正专心听着他讲话，突然听见他插入一句表白，不由一笑，爬起来亲了他的下巴一口。清辉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楚离月的脖颈，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你既然得到了暗族传承，应该很了解暗族的性格。他们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是自己，如竹部长这样的，算是极少数，可是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够 成为她生命中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而已，想要两个三个这样的存在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楚离月扒着他的肩膀轻声指出：“你就是担心我把他们看得比你重要。” 清辉一脸严肃：“你会吗？” 楚离月摇了摇头：“不会。”清辉当然比楚辂夫妻重要得多，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清辉几乎随时都陪在她的身边，除了几次意外之外。 他们的感情根本不是她和楚辂夫妻之间的情分所能比拟的。 清辉哼了一声：“那我怎么会担心？” 楚离月低声地笑了起来，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们都是向往亲情的人，但是清辉被伤过一次，所以对于那种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可靠的亲情，尤其充满警惕。 他宁愿冒着被楚离月不满的危险这样做，告诉楚离月楚辂夫妻对她并不是毫无保留地关爱，也不过是害怕楚离月像当初的夜清辉一样，傻傻地对别人付出了全部，最后得到的是伤害和痛苦。 当然，有几分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抢走楚离月的关注，分享本应全部属于他的感情，那就不好说了。 “嗯，清辉最好了，再也没有人比清辉对我更好。”楚离月毫不吝啬赞美，“在我心里，清辉是最重要的，是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的伴侣。”也不吝啬表白。 清辉的嘴巴不由自主地裂开了，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一双平时深邃犀利的眼睛完全眯在了一起，脸上被浓浓的喜悦写满。 “所以，你对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不反对你和我在一起了？”楚离月还是非常好奇，想知道这个答案。 清辉轻声笑了起来：“我啊，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也给我亲爱的大师兄挖了一个坑呀。”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你又不会复活楚辂的办法，难道你还能把程夫人给策反了？” 对于这个问题，清辉笑而不语。 楚离月折腾了他一会儿，清辉才不得不投降：“我把杀死连玄得到的那颗黑暗种子交给竹部长了。” 黑暗种子可是所有暗族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就算是当面碰到了黑暗种子，如果黑暗种子看不中这个暗族，也会毫不留情地和他擦肩而过。 清辉用自己的黑影将黑暗种子束缚起来，交给了程夫人。 这对于一个暗族来说，是一个非常重非常重的礼物了。 这是一条通天之途！ 如果程夫人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得到黑暗种子的认可，将其收入自己的神魂之中，在达到要求之后就能开启黑暗传承，得到传说中六强者的力量，超越华歌远！那个时候，她就占据了主动，不一定非要等到华歌远满意了赏赐给她复活楚辂的办法，而是能够将华歌远吞噬，然后将这个办法从华歌远的神魂中翻找出来，并且还能成为暗族中最高级别的存在！ 第528章硬闯风波园 程夫人能够从众多暗族之中脱颖而出，一步步当上监察部长，可见其不但有能力，而且有野心。在她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楚辂，已经是一种意外，她对楚离月这个女儿虽然也具有深切的爱意，可是却很难再 超越对于自己的重视。 清辉给了她黑暗种子，让她的野心变得更大，也更加可能实现。在这个时候，程夫人的注意力必将更加倾斜到其他事情上，更加无法对楚离月付出太多的关爱。 “免得她来和我抢离月。”不等楚离月揭穿清辉的真正意图，清辉就自己说了出来。 楚离月笑得在清辉怀里乱颤，清辉却又哼了一声：“能够被别的东西抢走，那也不算是什么真正的关爱。” “何必求全责备？”楚离月爬上去又亲了他一口，“这样也好，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心里也不至于总是心虚，又怕他们发现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又怕自己欺骗了他们的感情。” 清辉满意地抱紧了楚离月：“嗯，反正都有我。” “好好好，都有你。”楚离月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让清辉的眼睛闪亮，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过了好久，清辉才支起了头对着楚离月笑道：“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打算拿安家怎么办？” 他从暗影领域出来的时候，楚离月已经和安宏南谈过了，到底说了些什么，有什么打算，清辉还不清楚。 楚离月刚挑了挑眉毛，清辉就翻身将她按在了树上，突然变成了一头豹子大小的金焰黑翼虎，目光炯炯，在夜色下发着幽幽绿光：【要不要我帮你洗洗脸？】 讶然失笑，楚离月被清辉突如其来的顽皮引得笑出了声，连连求饶：【不要不要，虎大王饶命，我什么都说！】 …… 风波园，位于祁云国云上京西南，风景如画，山水明媚，是祁云国著名的风景胜地。 这附近的数千里土地都已经被赐给了退隐的摄政王大人，成为了祁昱骁的私人领地。 虽然祁昱骁已经退隐，可是每日前来风波园求见祁昱骁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只是这段时日，几乎所有人都被拒之门外，理由是摄政王大人正在闭关，无暇会客。 即使如此，很多人也仍然保持着客气恭谨的姿态，留下礼物退去。 朝阳刚刚升起，已经有不少人在风波园外的山脚下专门建造的小亭子里等候了。山脚下的小亭子足足有数十个，由远及近排开，都是为了那些前来拜见祁昱骁的客人建造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幸被邀请进入风波园之中的，大部分客人也就是来这里挂个名，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就 行了。 所以风波园在山上的大门还未开启，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最靠近风波园的亭子里等候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令所有人不由愕然抬头。 竟然有人胆敢在风波园附近纵马？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否则怎么会有人胆敢这么做？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竟然是一个一身火红骑装的少女！ “这是谁？”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同一个问题。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容光明艳的少女双腿一夹马腹，竟然向着山上风波园的大门风一般地席卷了过去。风波园门口负责值守的士兵都是跟随祁昱骁上过战场的老兵，即使是看见有人冲过来，也没有任何恐惧和慌乱，他们手中的长枪已经摆出了迎敌的架势，彼此之间的站位也非常谨慎，完全是战场上的姿态 。 可见他们从未失去精兵的素质，依然是最强大的一支队伍。 山脚下亭子里的人们纷纷摇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非要想不开来这里闹事，摄政王大人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在他手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俊美男女。 胆敢冲击风波园，除了死没有任何可能。 十人小队摆出了御敌姿态，正面迎上了飞驰而来的马儿！长枪向前猛刺，同时马儿落脚的地面突然塌陷，重重落下的马蹄深深陷入其中！ 骏马前腿下跪，后蹄飞扬，发出了一声充满惊惶的鸣叫，马身猛然向前栽去。 持枪的士兵们早有准备，十分熟练地将枪尖下压，对准马前对方即将摔倒的地方做好了准备。 可是他们没有等到马上少女的身影，却只感觉到突然升高的温度！ 根本来不及反应，靠近马头的五名士兵已经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位于最后的三名修为最高的士兵，都是凝珠七转的修为，他们看得清楚，那个红衣少女只是随意伸手一挥，手指间就突然冒出金红色的火焰，凝成了一把短刀的形状。火焰短刀只是轻轻划了一个弧度，五 名士兵身上就瞬间消失了！ 剩下的五名士兵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在面临这样的危机时，仍旧能够保持冷静，队长一抬手发出了代表紧急情况的烟花信号，血红色的光芒在风波园上空炸开。 看到自己成功地发出了警示信号，队长心中一松，就算是这个可怕的少女将他们全都杀光，也无法逃出风波园中高手们的狙杀了。 红色身影一闪，剩下的五名士兵就和他们的队友一样，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山脚下的亭子里，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少女举手之间将值守的小队全都灭杀，然后就从容地向着风波园的大门走去。 风波园的大门其实只是一个象征。 祁昱骁艺高人胆大，并未在山周筑起一圈围墙来保护自己，山路上的大门不过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通过这扇门走入风波园中，也代表着正式得到了进入祁云国上层的许可。 就算是没有围墙，谁又敢在他面前擅闯入内呢？ 那些愣头青、不知死活的家伙，已经全部都死掉了。 宽约十丈、高约五丈的大门涂着朱漆，在漆黑的门框中显得十分威严。 门前的石狮子高高昂着头颅，两排标志着祁昱骁身份的节、旄竖立在大门两侧。 红衣少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她手指轻弹，点点火星飞出，瞬间将这些东西全部焚烧成灰！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装饰虽然不是人命，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比那十名士兵的命要更加重要。这可都是祁昱骁身份的标志，是摄政王这么多年地位的证明。 有的胆小的客人已经站起身来，悄悄地向着后方退去。 这个红衣少女显然是来者不善，她杀了人还不够，还要公然将这些标志着身份等级的节、旄、石狮子烧掉，这是对祁昱骁的公然挑衅。 敢这么做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如果牵涉到其中，说不定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到时候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就在有人开始悄悄退却的时候，一阵阵甲胄摩擦的声音和重重的脚步声传来，两队重甲士兵持着盾牌武器，加上一队数百名弓箭手已经从风波园大门两旁的驻军营地中冲了出来。 他们的反应可谓神速，可惜他们面对的敌人根本不是和他们一个档次的。 红衣少女头也没回，一蓬火星从她的身体周围迸发出来，像是一片细细的红色雨点落向了那些士兵。 她向前走的步伐根本没有因此而有所减慢，保持着平常的步速走到了风波园高大的朱门前。 在她的背后，红色火星从天而降，士兵们抬起盾牌，修习水玄力的修者也纷纷催动玄力唤出玄珠用各种方式喷出水流，向着空中的红色细雨迎去。 然而，不管是坚固的金属盾牌，还是大大小小的水流，一遇到这些细小的火星都开始瞬间融化——连带着这些被火星笼罩的士兵们也同样瞬间化为飞灰，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烬飘落在地面上。 山脚下的亭子里，所有人都呆滞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是摄政王大人手下最精锐的士兵，至少五百人，面对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他们呆滞、疯狂的目光中，红衣少女已经走到了风波园大门前。 她不急不忙地抬起双手，轻轻按在了大门上。 金红色的火焰在她雪白的手掌下轻轻跳跃，朱红色的大门仿佛是一片红纸，冒出一缕青烟的同时，已经被那双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纤手按得穿透了两个洞。 红衣少女收回双手，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朱红大门上自己的杰作：两个边缘冒着淡淡火焰的手掌印，以及透过这两个洞口露出的盈盈绿意。 她淡淡一笑，手掌印边缘的火焰突然向外一跳，迅速蔓延开来，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将两扇大门焚烧成灰。 红衣少女抬起头来，望着朱红大门上悬挂的匾额。 匾额上写着“风波园”三个字，落款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主人祁昱骁。 但从书法上来看，匾额上鎏金的“风波园”三个字并不算是特别出色，但是只有修为达到成珠境界的修者，才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威势和杀伐之气。 一些实力不足的来客，往往在看到这个匾额的时候，就会觉得全身发冷，被其中散发出来的杀气和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红衣少女抬着头对着风波园三个字露出了一个带着讥嘲的笑容。一点火星飞出，匾额已经砰然坠落！就在所有人惊骇莫名的目光中，她抬起一只脚，毫不在意地踩在了匾额上！ 第529章杀人放火 绣着凤尾图案的小巧薄靴随意地踩在了匾额上，正正踩在祁昱骁的号“烟岚风波客”上，红衣少女根本没有用力，也没有回头，径直踏过地上的匾额，从已经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只留下那个被踩了一个脚 印的风波园匾额。 尖锐的哨声响起，无数身影从风波园的各个角落飞奔而出，扑向了紧急戒备的各个位置。 而就在这个时候，风波园上空响起了一个威严沉着的男声：“楚家主，以你的身份，和本王的这些下属过不去，不觉得是以大欺小吗？” 摄政王大人！居然是摄政王大人亲自出面了，不是说他正在闭关吗？ 听了祁昱骁的话，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猜到了这个年轻美丽的少女是什么人。楚家主，现在提到这个称谓，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位天元战神世家楚家的家主，火凤楚离月！ 楚离月继续向着前方走去，清亮的声音也在空中响起，还带着一缕笑意：“摄政王大人，我可才十九岁，他们都比我大多了，怎么叫以大欺小？”不等祁昱骁回答，她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当初在飞雷山，你和北漠秦月塘、天元庞家在暗族指使之下设下引雷阵法，使用各种阴谋诡计暗害家父母的时候，怎么不说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今日我楚离月 独自前来，跟你算一算这血海深仇，你不妨再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一次！” 声音清亮，从朝阳刚刚升起的明亮天空中滚过，带起了轰隆隆雷声般的回声，也让周围数百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山脚下的人们面面相觑，都明白了楚离月之前举动的意义。 据说这位火凤楚离月已经是大陆罕见的化珠修者，这风波园的大门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原本可以直接飞入风波园中。可是她却非要杀人破门、脚踏风波园的匾额，根本就是故意羞辱祁昱骁。 原来楚离月和祁昱骁有着这么深重的仇恨，也难怪她会这样毫不留情地折辱祁昱骁的脸面呢。 更重要的是，楚离月还说，祁昱骁他们当初是被暗族指使谋害楚辂夫妻……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祁昱骁和秦月塘都是他们国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都处于退隐状态，但是他们的影响力并未彻底消失。如果他们都和暗族有密切关系，这个世界的人族还有什么希望？ 楚离月一边说话一边前行，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都被她的大日紫曜真火毫不留情地焚烧成灰，同时路边的所有建筑和景致都无声焚烧起来。一些藏在暗处保全了性命的人看到楚离月走过去，连忙用各种办法开始救火，但是不管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扑灭这些四处蔓延的火苗。所有的水流只要一接近这些看起来并不热烈的火焰，就会瞬间蒸发 ，根本起不到作用。 一时间，整个风波园成了人间地狱，火焰和青烟处处，惊呼和惨叫连声。 楚离月行走的方向赫然正是祁昱骁居住的金鳌峰！ 她的脚步不急不缓，似乎根本不急着去找祁昱骁，而是更想要将整个风波园彻底毁去！ 祁昱骁怒声喝道：“楚离月，你堂堂藏珠修者，就和这些下人、砖石土木过不去吗？”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祁昱骁，你看得心疼，为什么不敢出来迎战？”这也是很多观众的疑问，摄政王大人到现在还只是听得见声音见不到人，既然都能说话了，就可以结束闭关了吧？难道真如楚离月所说，他害怕了吗？摄政王大人可是亲口说了，楚离月如今已经是藏珠修 者了！ 而摄政王大人——大家都只知道他早已经成珠八阶，不知道他如今的修为。 祁昱骁的声音带着愤怒：“楚离月，别人不知道本王在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当初刻意打伤轩儿，不就是为了让本王专心替他疗伤，无法出战吗？”楚离月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了金鳌峰山腰，将突然冲出来的一百多名穿着不同服饰的士兵们一举焚烧成灰，淡淡说道：“安珑轩竟然敢对我无礼，我没有杀他，已经是给摄政王面子了。难道摄政王希望我当 时直接杀了你的亲亲外孙？”外孙？这个词让听到动静纷纷赶来潜伏在四周的修者们猛然一惊。安珑轩，福昌公主的爱子，是摄政王大人的外甥，怎么会是外孙？这两个字发声相近，可是却差了一个辈分呢！是不是楚离月吐字不清， 他们没听清楚？ 祁昱骁没想到楚离月不停地向外暴露他的隐私。换做一般人，早已因此而恼羞成怒，可是祁昱骁对此其实并不在意——他又不是真正的祁昱骁，更不在意这些人族的陈腐教条、虚伪道德人伦！ 他冷冷说道：“楚离月，何必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向着一条花木扶疏的幽径走了过去，随着她的脚步，无数火焰从地上冒起，将这些经过专人细心打理的美丽花木全都焚烧一空，只留下一个穿梭在火焰中的高挑红色背影。 “我现在就要去将你的姘头高氏和你的亲生女儿祁燕殊杀了，让你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她的声音中根本听不出来一点杀机，语气平和至极，可是话语的内容却让观众们脑海轰然炸开！ 姘头高氏！太皇太后就是姓高，如今正在风波园驻跸！ 亲生女儿祁燕殊！那就是福昌公主，摄政王大人的妹妹！ 楚离月这是说，祁昱骁和太皇太后早就有私，生下了福昌公主！那么福昌公主的儿子安珑轩，果然就是摄政王大人的外孙！ 其实之前在祁云国中也隐约有过类似的传闻，不过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所以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高层的隐秘。 如今楚离月直接将这些丑陋搬到了阳光之下，祁昱骁本人不在乎，可是太皇太后和福昌公主在乎啊。楚离月和祁昱骁的声音在天空上响起，尤其是楚离月心存故意，每一句话都被方圆数百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之后，哪怕是杀了楚离月，太皇太后和祁昱骁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大白天下，根本无法 掩饰了。 精致华美的房间里，容貌宛如三十许人的美丽高贵女子一声嘤咛，向后仰倒，又羞又气，直接昏了过去。 周围的宫女们连忙上去按摩急救，好半天才将这位太皇太后救得悠悠醒转。 太皇太后戴着长长甲套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身边的案几上，发出砰然声响，平素高贵矜持的语气也变得气急败坏：“贱人！”“可不是贱人是什么？男欢女爱本是常事，偏偏偷-情之后还要标榜贞洁，让所有人都将你当成女子守贞的典范学习，逼死了多少和你同样境遇的寡妇少女？你真是贱的够可以了。”门口传来淡淡的女声，一 个红色身影漫步而来，身后是无边火焰。 太皇太后保养得当的美丽脸庞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看着这明艳动人的少女，无异于看着一个索命修罗。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看着那些地毯、帐幔已经开始无声燃烧，所有敢于靠近少女的人也都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飞灰，竟然还能保持一点清明，语无伦次地问道：“你敢……哀家……你想要干什么？” “哀家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可是想到对方的身份和来意，太皇太后又发现她所许诺的那些根本没有诱-惑力。 “你……” 楚离月根本没有兴趣跟她多说，她上前一步提起了太皇太后高高的衣领，将太皇太后一把提了起来。 太皇太后双脚离地，脖子被勒得紧紧的，喘气都开始困难起来，只能拼命用长长的甲套抓向楚离月的脸。 楚离月将她一把摔在地上，冷冷笑道：“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折辱女子的习惯。”所以，只要杀了她就足够了。 火焰向着蜷缩成一团的太皇太后席卷过去，将她烧成了灰烬。 而祁昱骁特意为太皇太后建造的住处，也彻底成为过去。 楚离月从一片火海中漫步走出，轻声笑道：“摄政王大人，高氏已经先走一步，我很快也会送你去和她团聚。” 祁昱骁能够用神识看到楚离月的一举一动，却无法起身行动，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跟了自己数十年的女人烧成灰烬也无法出手，语声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凄厉：“好！好！楚离月，你够狠！”修者们之间的仇恨，素来尽量不波及那些没有修为的女眷家人，可是楚离月以藏珠修者的身份，竟然对高氏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可见她对祁昱骁已经恨之入骨，准备将祁昱骁的家人一网打尽 ，满门灭绝。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那些曾经跃跃欲试想着趁火打劫，溜进去捞点好处的修者都开始取消这个打算。 到时候遇到了火凤楚离月，直接将他们当成摄政王的人，问都不问就杀了，那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过奖过奖。”楚离月丝毫不在意祁昱骁的怒火，或者说，祁昱骁越是愤怒，她就越是满意，“接下来就是你的独生爱女祁燕殊了。” 她脚步一动，不知道怎么就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风波园一个偏僻的小门旁边，拦在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面前：“公主殿下，久仰久仰。” 侍女猛然抬头，果然露出了福昌公主祁燕殊那张充满了惊恐的煞白脸庞。祁昱骁暗暗叹息，她怎么还是这么蠢？这个时侯她不应该直接来自己身边吗？居然想要化妆潜逃？难道她不知道在楚离月这种人的神识之中，她根本没有任何隐藏自己的可能吗？ 第530章瞳术攻击 福昌公主的举动让祁昱骁极为失望。他倒不一定非要祁燕殊和她的母亲同生共死，相反，如果能够在楚离月的手下逃出生天，这更证明祁燕殊的优秀。可是，祁燕殊就这样做一些改装，打扮成一个侍女，觉得趁着混乱，甚至趁着楚离月被太 皇太后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就能逃出去，这种想法真是蠢透了。 祁昱骁一直知道祁燕殊不聪明，只是没想到她能蠢到这个程度。 楚离月不等福昌公主说话，一伸手就扣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周围的树木和建筑都已经开始燃烧起来，楚离月就那样捏着福昌公主的脖子将她拖着从火海中走了过去。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楚离月并没有立刻杀死福昌公主，而是就这样将她从火海中拖了出来。 祁昱骁从神识中看到楚离月的举动，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一刻，他甚至希望楚离月将福昌公主直接烧成灰烬——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在死亡的逼迫下，福昌公主的愚蠢会发展到极致！ 楚离月杀了太皇太后，却不杀福昌公主，显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福昌公主的衣服和头发上都开始冒烟，但是却并未着火燃烧。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平素倨傲娇美的脸蛋已经被恐惧扭曲得无法辨认，感觉到身周围绕的炽热温度，想起来一路上楚离月走过之处无不化 为火焰和灰烬，福昌公主心中的恐惧就不停地膨胀膨胀。 如果不是被楚离月扣着咽喉，福昌公主早就尖叫出声了。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她才三十来岁，她身份高贵、容貌美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着未来无数年的幸福生活要享受，怎么能死呢？她不想死！ 福昌公主努力想要抬起胳膊，可是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终于，楚离月踏上了走向金鳌峰峰顶的山路。 山路十分平顺，铺着大块大块的青色大理石，两边种着无数奇花异草。 “摄政王大人，你的姘头高氏已经死了，现在你唯一的女儿祁燕殊马上也要化为飞灰。”楚离月手中松了松，将福昌公主丢在了山路上，微微低头看她，像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当初福昌公主在背后议论自己的时候，那种气焰和倨傲，已经让楚离月对她十分厌恶，如今福昌公主落到了楚离月手中，楚离月哪里还会对她客气？楚离月将福昌公主丢在地上，手指尖跳出了一朵金红色火焰，福昌公主顿时尖叫起来，偏偏她又因为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在这种生死关头双腿发软，根本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四肢着地拼命 地向着山顶爬去，一边爬一边尖叫。 看着福昌公主的举动，楚离月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一步步跟在她身后，却不出手杀她，只是用冷漠的语气说道：“祁昱骁，你惟一的女儿祁燕殊现在也要死了，难道你真的不管她的死活吗？” 祁昱骁叹了口气说道：“楚离月，你如此紧紧相逼，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直说吧。何必用一个根本没什么修为的女人来作筏子呢？” 楚离月轻轻一笑：“我就是想知道，摄政王大人，你还可记得你在暗族的代号？”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天七大人？” 祁昱骁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坐得住，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手下的那些暗族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楚离月。虽然楚离月是藏珠修者，可是在面对无形无影没有气息波动的暗族的时候，也仍旧是无法察觉的。 只要让暗族围上楚离月，他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楚离月突然指出了他的暗族身份，甚至连他的代号都说了出来，显然并非空口恫吓，而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越来越多的修者已经闻风而来，隐藏在附近的数十里之内关注着最新的动态。 楚离月在揭开了摄政王大人和太皇太后、福昌公主之间的关系之后，再次爆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骇莫名的消息：祁云国摄政王祁昱骁竟然是一个暗族？ 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这样的消息，如果暗族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么人族之中到底已经隐藏了多少暗族？ 他们还能信任谁？ 根本就不用祁昱骁辩解，很多人已经愤愤然地指责楚离月为了报仇，想要让祁昱骁身败名裂，所以才会捏造事实诬陷祁昱骁。 就在这时，楚离月突然伸手一指，一片火海从天空降落下来，将她身边数十丈方圆都笼罩了起来。 就在这片火海下落的时候，一个个淡淡的黑雾组成的人影突然在空中显露出来！ 他们行进的方向显然就是楚离月，只是被楚离月的火焰照出身影之后，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 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暗族，直接被楚离月伸手握在了手中，捏成了一团浓郁的黑雾：“天七大人这就派出来暗族来偷袭我了？可惜，你大概没想过，我的大日紫曜真火正是你们暗族的克星。” 不少人也看见了那些被天火逼出身影的黑色雾气人形，有的人已经认出来这确实是暗族的形态。至少，祁昱骁和暗族有一定关系，这已经是一个事实。 趁着楚离月对付暗族的时候，福昌公主已经猛然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着金鳌峰峰顶跑去。现在她惟一的生路，就是跑到祁昱骁为安珑轩治疗的那间静室中，求得祁昱骁的庇护了。 楚离月的脚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可是只是一抬脚就已经出现在了福昌公主身边，和她并肩而行，含笑问道：“公主殿下想怎么死？” 福昌公主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一下子被楚离月粉碎，疯狂地大叫起来：“滚开，滚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走开！” 楚离月摇了摇头：“不死是不可能的，祁昱骁已经放弃了你，我现在随时可以杀死你。看在你也是女人的份上，你可以选择一个死法，我尽量满足你。” 福昌公主双手向着四周乱挥，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哥哥，哥哥，你救救我呀！我不要死啊！我还年轻呢！” 祁昱骁当然能够将这一个场景看得清楚，更是听到了福昌公主拼命求救的声音，看到了福昌公主脸上的恐惧和眼中的疯狂，知道楚离月这是故意折磨福昌公主，激怒自己。 他的手握在安珑轩的手腕上，如果现在放开安珑轩，就能去把自己的女儿救回来，可是这也就等于说让安珑轩一辈子缠绵病榻，当一个废人。祁昱骁看了安珑轩一眼，安珑轩正在沉睡之中。他能够感觉到安珑轩体内流淌的血液之中，萦绕着一缕缕黑暗力量，那是他的灵族血脉。安珑轩经过这一次折磨，如果能够痊愈，体内的玄力和黑暗力量都 将得到大大的进步，如果放弃他…… 他原以为以他的能力和在人族的地位，至少能够保证高氏和他的后人荣华富贵，幸福一生，庇护他们无灾无祸，寿终正寝。 这也算是他从她们那里得到的那个报酬的最好回报了。 没想到他的计划竟然会被一个突然杀出的楚离月打乱，弄到了这个地步。 楚离月先是将安珑轩重创，然后又杀了高氏、挑衅不断，真的以为他在这里给安珑轩治疗就拿她没有办法了吗？ 祁昱骁双眉一竖，一双眼眸顿时变成了翠绿色。 他向着楚离月的方向望去。 隔着层层墙壁和花木，那个红衣少女的身影那么显眼。 朝阳已经升起，可是不需要朝阳，风波园已经被无数火焰照耀成了比朝阳更加艳丽明媚的发光体。 金鳌峰的山路上，楚离月每一步踏过的地方，都会冒出一簇簇火苗，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祁昱骁的双眸望向了站在山路上的楚离月，一股森冷阴沉的气息顿时从天空降落下来，嗜血凶残的气息就像是猛兽扑击时候的预兆，向着楚离月面门猛然扑去。 瞳术。 最基础的瞳术是每一个暗族都具有的种族特性，能够在黑暗中正常“视物”，准确的说，是无需任何光明就能够察知周围的世界。 但是很少有暗族专门修习瞳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修为提高了就能够更加精准、更加大范围的感知周围的世界。 天七之所以会修习瞳术，则是因为他寄居在这具身体中之后，才发现祁昱骁的眼睛颇为特异，结合暗族本身的感觉系统，才开发出了独特的一套瞳术。 祁昱骁的瞳术具有两个功能，其一是看穿所有伪装，得到完全真实的世界；其二则是更进一步，用眼睛来操控玄力，进行战斗。 当初在飞雷山中，他就是用后者来完成了专门对付楚辂的引雷大阵的最后一笔。 这些年来，他退隐风波园，苦修瞳术，更是将这一个本领练得如臂使指。 楚离月以为让他给安珑轩治疗就能够困住他的脚步，让他无法出面，可是事实上，祁昱骁完全可以远距离作战！ 尖锐而凌厉的玄力如同无形的锋刃，狠狠地刺向了楚离月的双目！这样强烈的玄力波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楚离月的感知？她虽然还不知道祁昱骁是用了什么手段来攻击自己，但是对于这样的攻击却毫不在意。她手中轻轻一推，一团火焰已经跳起来形成了一个火球，正正 挡在那团玄力锋刃前方。 为了让这些攻击隐形，祁昱骁所驱使的玄力中已经加入了大量的黑暗力量，这些黑暗力量一遇到楚离月的天火火球，就瞬间消失。 不管是玄力的质量还是数量，以及玄力的本质上，楚离月都稳压祁昱骁一头。这种攻击独语她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在这一瞬间，山路上就突然塌陷下去，就在楚离月身边的福昌公主猛然坠落了下去。 第531章追杀 祁昱骁深知以他和楚离月的实力对比，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他的瞳术也就只能给楚离月一个惊吓，根本没有可能真正对楚离月造成伤害。 但是只是这么一个瞬间已经够了，他本来就不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伤害楚离月，只是想创造一个机会救出福昌公主而已。 福昌公主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突然身下塌陷，她一下子坠落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向着某个方向快速移动起来。 身边一片黑暗，可是耳边却传来她熟悉的那个声音：“不要动，不要怕。” 一听到祁昱骁的声音，福昌公主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脱险了！她不用死了，她被救出来了！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眼泪鼻涕已经全都流了出来，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楚离月却好像根本不在意福昌公主被救走一样，仍旧不急不忙地向着金鳌峰峰顶走去。每一步踩下去，都有火焰冒出，在她的身后，永远蔓延着无边的火海。 她就像是一个火焰女神，带领着浩浩荡荡地火焰部队横扫一切，向着最后的目标进发。 祁昱骁突然发现，也许楚离月打伤安珑轩，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无法阻挠他们进入镜湖之下的墓穴，而是为了让他无法逃走！ 也许楚离月只是想要为父母报仇，而不是为了其他的原因。她只是害怕在战斗的时候，祁昱骁处于下风的话就起身逃命，一个化珠修者如果只想逃命，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 所以，楚离月就特意给祁昱骁制作了一个这样的“绳索”，将他绑在安珑轩身上，让他顾忌安珑轩的生死…… 心中这个念头一起，祁昱骁就突然清醒，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是在尚未和楚离月正面对敌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自己不是她对手的念头。楚离月从纵马而来开始，一步步硬闯进来，杀人放火，无往不利，气势越来越高涨。而他却因为安珑轩，只能坐视她这样肆无忌惮任意妄为，连没有名分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死在她手里都无法出手，相 比之下，竟然越来越被楚离月的气势压制。 现在楚离月大势已成，风波园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她的气势已经彻底成型，祁昱骁甚至还未正式和她会面，就已经在心中产生了一丝畏惧！ 想清楚了这一点，祁昱骁突然扬声笑道：“楚离月，你这样张扬放肆，无非是想要为夜影帝君分担压力，将风波园所有的人力和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让他能够顺利地进入镜湖水面下的那个地方吧？” 他有弱点，难道楚离月就没有？ 祁昱骁早就知道，楚离月和那位夜影帝君之间情分深重，楚离月今天这样行事，还是为了给夜影帝君创造条件，让他顺利取回镇压在镜湖下的东西吧。楚离月冷冷笑道：“风波园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片枯骨荒原，根本没有任何能够阻拦我脚步的地方。更何况是比我修为高得多的帝君大人？如你这般角色，也不过是他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小小蝼蚁，需要大 费周章地将你引开吗？” 祁昱骁心头一滞，想要反驳却无处反驳。他现在面对楚离月，就总觉得对方身上隐隐有着让他觉得危险的感觉，还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更不要说是对付夜影帝君了。 不过，祁昱骁还是冷笑道：“我自然不是夜影帝君的对手，可是自然有人能对付他。”他的声音里带着嘲笑，“楚离月，你以为在这里压制了我，夜影帝君就安全了吗？” 祁昱骁这是暗示在镜湖水下自然有更加厉害的埋伏在等待着清辉，楚离月在这里跟他过不去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可能耽误清辉那边的正事。 如果楚离月被他的话打动，产生了担忧的念头，之前所积攒起来的气势就会立刻下跌，祁昱骁所面对的压力也会随之减小很多。楚离月却不上当，她的语气比祁昱骁更加尖锐：“天七大人是在我们人族当摄政王当得太过顺利，所以已经忘记了你们暗族对我们人族做过的种种罪行了吧？暗族过处，寸草不生！你带着一群暗族，不但害 死了我的父母，还在祁云国内肆意横行，杀人无数。我此来不是为了什么压制你，而是为了杀死你！” “为我的父母报仇，也是为了我人族万千死于你们暗族手下的同族报仇！”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正义凛然，在空中传播开来，让数百里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次引发了无数人的震惊和动摇。祁昱骁心知今天楚离月是有备而来，必然已经拿到了什么证据，不过他还是冷笑着不肯承认：“楚离月，你真是好心机，来到我祁云国行刺我祁云国摄政王，为了让我国英豪不能插手，竟然给本王安上了这 样的罪名，诬陷本王是暗族？你觉得我祁云国的修者就都是任你玩弄的稚子不成？” 两人唇枪舌剑之间，楚离月已经漫步走到了金鳌峰顶。 祁昱骁的亲卫五百人早已守候在此，他们明知道不是敌手，却还是发起了英勇的冲锋，却被楚离月一抬手招来的火海将他们淹没。 不过呼吸之间，五百亲卫已经死得一干二净。就连其中的几位成珠修者，也根本无法幸免。“祁昱骁，你明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却还要让他们来送死，果然是人族的性命在你们暗族眼里就是这么不值一提吗？”楚离月已经走到了祁昱骁治疗安珑轩的房门之外，却不着急进去，只是继续挖苦祁 昱骁。 祁昱骁则冷笑道：“是你亲手将他们烧成灰烬，这会儿还在这里装什么仁慈？”他目光闪动，透过房门将站在门外的楚离月看得清清楚楚——楚离月身边萦绕着无数火焰，那些火焰中蕴含的大日紫曜真火气息对他来说就是最可怕的克星。而且，楚离月身上那种浩瀚雄厚的玄力波动， 让祁昱骁心中的一点侥幸也彻底消失。 祁昱骁原以为楚离月这个年龄，就算是运气不错踏入了藏珠境界，恐怕玄力底蕴也不够深厚，徒有境界而没有与之相配的玄力和手段，那么他根本不会在乎。 可是现在看见，楚离月不但玄力深厚之极，而且天火玄力根本就是他的黑暗玄力的克星，从方才楚离月一路杀进来的每一个动作来看，她的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完全能够把实力彻底发挥出来。如此看来，和楚离月正面作战的话，他的胜率顶多只有三成！毕竟楚离月的境界比他高，而他还拖着一个无法放开的安珑轩，如果他的玄力稍有波动，安珑轩体内刚刚有所恢复的经脉就会立刻崩塌，受到 无法挽回的重创。 祁昱骁想来想去，他此刻的形势完全处于劣势，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可能。 这固然是楚离月个人修为比他高的原因，也是楚离月不露声色所营造出来的形势造成的最后结果。 就在祁昱骁情绪微微低沉的这一瞬间，楚离月已经悍然出手！ 她手掌一勾，一片金红色的火焰已经猛然飞起，呼的一声将静室笼罩在内！ 楚离月身后的火海也陡然升起，向着静室坠落下来。 顿时，用石头和原木筑成的高大房间就被火焰包围，很快就化作了一片灰烬。 只是在火海之中，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楚离月也不慌张，双脚一跺，脚下的地板已经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口。 火焰蔓延如同巨龙，向着洞中追击而去。 而楚离月本人却站在原地，凤目微微眯起，神识已经将洞中的情景看得清楚，祁昱骁居然是抱着安珑轩逃跑的，真是令人无法相信，一个暗族居然有这么深的亲情？ 而且，在这样高速逃遁的过程中，祁昱骁居然还能保证在安珑轩体内的玄力不会产生波动、破坏平衡，也可见他对于玄力的控制已经到了十分精妙的程度。 那么，是什么让他明明有一战之力，却选择了落荒而逃呢？ 楚离月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脚步不疾不徐地向着前方走去。 祁昱骁逃跑的方向，那可是镜湖的方向啊。在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呢？ 地面下，火焰巨龙追在祁昱骁身后，所过之处的土壤全都被烧化，原本精心布置的地道彻底融化在一起。 祁昱骁满身黑雾，从金鳌峰顶的地下通道向下狂奔，速度犹如电光，一闪而过。 可是就在他即将到达镜湖之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沛莫能御！ 巨大的力道从上而下，仿佛一个巨人狠狠一脚跺下一样，地面下陷，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无数火焰从前方狠狠扑了过来。 祁昱骁面色阴沉。 楚离月竟然就在这里等着他，她是在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他祁昱骁纵横天下数十年，难道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够这样玩弄羞辱的吗？ 如果不是安珑轩的情况特殊，他早就愤然一战，与楚离月决一生死了。 绿色的双眸中满是狠戾，祁昱骁抱着安珑轩冲天而起！ 他的目标是楚离月身后的镜湖。 只要跳入镜湖之中，就能够躲过今天的劫难，等到将安珑轩的伤势修复，就算是楚离月返回了天元，他也要去找楚离月当面把今天的帐好好算个清楚！ 就在祁昱骁即将落入水中之时，一片火云从下方升起，不大不小，目标却是祁昱骁怀中的安珑轩！ 祁昱骁如果继续下坠，自己固然能够坠入水中，安珑轩就必然会被火焰灼烧。眼看着火焰穿过了他用来保护安珑轩的黑暗玄力，即将燃烧到安珑轩身上，祁昱骁长叹一声，不得不飞身而起。 第532章猜测 祁昱骁从楚离月的举动中发觉，自己已经露了破绽。他对于安珑轩的重视不符合常理，让楚离月产生了怀疑。楚离月明明能够用大片火海阶段他和安珑轩进入镜湖的去路，可是她却故意只用一小片火云去对付安珑轩。如果当时祁昱骁够果断，直接丢下安珑轩，自己跳入镜湖之中，就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重整旗 鼓，摆脱当前被人步步紧逼的困境。 但是祁昱骁却为了安珑轩，选择了飞身而起，宁愿不进入镜湖。 果然，楚离月轻轻笑了起来：“天七大人真的是舔犊情深啊……”她伸手一抓，原本已经藏在地底一个隐蔽的房间中的福昌公主竟然被她凌空抓了过来。 祁昱骁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暴戾，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难怪楚离月根本不在乎福昌公主的逃脱，看来藏珠修者的境界中有很多他所不曾接触的范畴。 其实，楚离月这一手并非是藏珠境界的功劳，而是大陆山河珠的能力。 当她的境界和修为提升到了藏珠境界之后，大陆山河珠中隐藏的能力就再次开发出来。楚离月站在地面上，却能够感觉到数百里内地面上下的地形、生物、资源等各种存在，这是神识都无法触及的领域。 所以，福昌公主从开始逃跑，到最后自认为安全的隐藏，其实全都在楚离月的眼皮之下。 甚至楚离月只要催动玄力，地面下的福昌公主就会被传送到她的面前。 这才有了楚离月轻轻松松就把距离颇远的福昌公主从地下抓出来的惊人一幕。楚离月一只手捏着福昌公主的脖子，这个动作和之前她曾经做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福昌公主刚刚平定了心中的恐惧，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有了哥哥的庇护她已经安全了，就再次掉入了方才噩梦般的 遭遇之中，无法控制地疯狂尖叫起来。 任由福昌公主尖叫，楚离月并不禁止她发出声音，而是对着空中抱着安珑轩的祁昱骁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摄政王大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唯一的女儿活活烧死？” 福昌公主神智已经被恐惧压垮，尤其是在自以为已经逃出了魔爪的时候再次落入楚离月手中，已经没有了一点点斗志，听见“活活烧死”四个字，就拼命地摇头喊叫：“不要，不要烧死我！”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摄政王大人，你是要女儿的命，还是要外孙的命，自己选吧。” 祁昱骁站在空中，双目如同深沉的绿宝石，沧桑而冷漠：“楚离月，你何必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带着怜悯的表情看着福昌公主：“祁燕殊，你看见了吗，你的生父祁昱骁，已经选了安珑轩，放弃了你。”她的声音在福昌公主耳边不停回响，“因为你没有用啊！”福昌公主疯狂地大叫起来：“哥哥，哥哥救我！”听不到祁昱骁的回答，看到楚离月冒着火焰的手指距离自己的面门越来越近，福昌公主拼命向后仰头躲避着炽热的温度，带着哭腔叫了起来，“爹！父亲！我 是你唯一的女儿啊！”她早已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自己要活下去，那些早已深埋心中的怀疑其实在楚离月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已经变成了她自己深信不疑的结论。这一刻，为了活下去，福昌公主用尽所有力气将这个结论大声 喊了出来。 楚离月手指一弹，福昌公主这一声凄厉的喊叫已经如同惊雷从天空中滚过，传入了所有关注着风波园的修者耳中。 祁昱骁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他之所以出手救下福昌公主，就是怕她这种又蠢又自私的性格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他添乱，可是楚离月却早有防备，反而借着这一放一抓，更加将福昌公主逼得崩溃了。 就算是他不是福昌公主的亲生父亲，被她这么一喊都无法辩白了，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 祁昱骁抱着安珑轩站在空中，翠绿的眸中闪过寒光，对着福昌公主望去。 楚离月抬手就是一片火球，将无声而来的瞳术攻击抵挡在外，同时笑着说道：“天七大人不愧是暗族‘灵秀通天’中最优秀的人才，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也毫不手软。” 福昌公主这才知道祁昱骁刚才竟然是要杀自己！ 这让从小就饱受祁昱骁宠爱、一直觉得祁昱骁就是自己人生最大靠山的福昌公主更加歇斯底里了。她并不是傻瓜，在宫廷之中生活了那么久，最基本的这些人心还是懂的。 祁昱骁分明是要将她灭口，害怕她继续说下去。 福昌公主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哭泣和喊叫都消失了，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 楚离月将福昌公主向旁边一扔，不再去管她的死活：“祁昱骁，你的女儿我丢在这里，你想救她就自己来救，不想救她就赶快逃跑。我倒要看看，你带着安珑轩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 祁昱骁从牙缝中吐出几个恶狠狠的字眼：“楚离月，算你狠！”逃跑他当然不怕，暗族逃跑的本领天下无双。可是带着安珑轩的话，就根本不是一回事了。安珑轩不能变成黑雾隐身，而且他还要时刻注意安珑轩体内玄力的波动变化，否则安珑轩变成了废人他就前功尽 弃了。 “过奖。”楚离月笑眯眯地对着祁昱骁点头。祁昱骁眸中的绿光连连闪烁，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手。明明楚离月就站在他的下方地面上，周围没有任何遮掩屏障，可是祁昱骁就是感觉楚离月似乎和整个大地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整体，完全 无法确定楚离月的真正位置。 不管祁昱骁的瞳术如何出手，根本都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打中楚离月。 这时候，围观的修者们心中也充满了疑问：如果和女儿相比，外孙肯定又远了一层，为什么祁昱骁宁肯放弃亲生女儿，都要死死抱着外孙，非要将他带在身边呢？是因为安珑轩的资质比祁燕殊强太多吗？难道祁昱骁是想要把安珑轩当成未来的继承人培养，所以不能放弃？可是就算是安珑轩再出色，祁昱骁自己的命总比安珑轩重要吧？为什么他都落到了这个地步， 仍旧不肯放弃安珑轩？ 真的是因为舔犊情深？那可真是笑话，亲生女儿祁昱骁都要灭口，却对女儿生出来的外孙有这么重的感情？ 祁昱骁站在空中，心思电转。 楚离月费心营造出来这样的情境，最大程度的限制了他的战斗力，说不是为了夜影帝君，祁昱骁根本不相信！ 他平定了一下情绪，语气平静地说道：“楚离月，你放本王和轩儿离开，本王对你和夜影帝君到镜湖下方取宝的行动当做不知道，概不插手，怎么样？” 楚离月对于祁昱骁故意用“取宝”这两个字来概括清辉的行动，并未予以纠正和解释。祁昱骁无非是想要用宝物来勾起附近这些修者的贪心，想把水搅浑，给自己创造保命的机会。 “取宝？呵呵，就算是有宝物，也不如性命重要。”楚离月语气中带着直接的威胁，那些修者最多就是成珠修为，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他们看见祁昱骁如今的下场，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而且，我早就说了，你在镜湖之下不管有什么手段，都不可能是帝君大人的对手。你是否插手，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看见楚离月没有一点儿妥协的意思，祁昱骁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轩儿对本王的重要性，又何必逼迫过甚？真的逼得本王放弃了轩儿，和你拼个鱼死网破，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对于祁昱骁的威胁感到十分好笑：“天七，你身为一个暗族，能够放弃黑暗种子吗？” 祁昱骁的绿眸瞳孔猛缩，真正露出了惊骇之色。 黑暗种子！楚离月怎么会知道黑暗种子！ 那是普通暗族都不会知道的隐秘，是只有达到一定地位的暗族才有资格听闻的消息！ 楚离月接受了黑暗古树的传承之后，对于一些之前不能理解的暗族行为有了全面的认识。比如暗族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成员数量已经越来越多，其中应该不乏一些资质很好的，为什么黑暗古树却对他们无动于衷，偏偏选择了楚离月这么一个暗族混血儿来作为自己传承的人选以及夺舍 的目标？ 比如暗族为什么那么喜欢寄居在其他种族体内，尤其是人族体内？他们如果只是需要修炼，提高修为，那么像天七这样占据了祁昱骁的肉身将近六七十年的，又是为了什么？ 正是从黑暗古树的传承之中，楚离月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暗族和其他种族的混血后裔，更容易得到黑暗种子，接受黑暗传承，更有可能成为超越灵帝的暗族强者！ 如果说之前这些还都是楚离月的猜测的话，今天祁昱骁的表现已经证明，楚离月的猜测很可能就是事实。 否则，根本没有理由解释为什么祁昱骁宁肯让祁燕殊去死，都不愿意让安珑轩成为废人。因为成为废人之后的安珑轩，就不可能得到黑暗传承。当然，这不是因为祁昱骁真的很爱安珑轩，就想让他成为未来的强者，而是因为这样祁昱骁才能通过吞噬安珑轩，得到黑暗种子和黑暗传承！ 第533章飞云骑，安宏南的控诉 被楚离月陡然喝破心中最隐秘的计划，即使是阅历丰富、心机阴冷如祁昱骁，也不由地全身僵硬，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 楚离月说的没有错，作为一个暗族，始终将自己的强大放在第一位的种族，祁昱骁不到自己生死一线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放弃可能给他带来黑暗种子的安珑轩的。 尤其是当那个能够拿出暗之书为条件，要做安珑轩的引导者的那个暗族出现之后，祁昱骁就更加确信自己的这条道路选择对了。 在祁云国做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他早已不甘心有一天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回到自己的种族之中做一个普通的种族成员了。 安珑轩是他改变现状的最大希望，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够让祁昱骁放弃这个希望。祁昱骁不明白这么绝密的事情怎么会被楚离月知道，愣了一会儿之后连忙开口斥责道：“楚离月，你想要为楚辂报仇就尽管放马过来，又何必对着妇孺之辈下手？更不要以为你们天元楚家缺乏亲情，就以小 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本王想得如你一般！” 楚离月朗声长笑，背后突然冒出了两只巨大的火焰翅膀，一下子冲天而起！ 五根纤长的手指迎风绽开，焚天的火焰在她的手指间跳跃，像是夏天最灿烂的炎阳，闪动着灼灼光华。 祁昱骁方才那一愣神期间，已经被楚离月的领域彻底覆盖，顿时落入了一片艳阳火海的世界里。 在自己的领域之中，天地玄气完全被楚离月掌控，祁昱骁更加处于下风。 安珑轩体内原本已经被祁昱骁尽力压制的天火玄力，似乎感觉到了外界的变化，被紫曜领域中充沛的天火气息感染，顿时气势大涨，向着祁昱骁的玄力发起了冲击。 祁昱骁相当于腹背受敌，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他抱着安珑轩逃跑，本来就是不得已之下的冒险，现在如果还要和楚离月动手，安珑轩真的是很难保全了。 祁昱骁的眼眸越来越暗，颜色从苍翠欲滴的绿色向着深沉蓊郁的暗绿色变化。随着他眼眸颜色的变化，他的眉心散发出一缕黑色光芒。 这缕黑色光芒一出现，就被天空中那轮火热的天火大日照得迅速缩小，但是即使如此，那缕黑色光芒也仍然顽强地向着四周延伸开来，化作了一柄锐利的长枪。 祁昱骁的眼眸已经暗沉如古老的松绿石，仿佛经过了千万年岁月的打磨，黯淡无光却又仿佛蕴藏着一份悠远苍凉的气息。 这双眼睛已经看不见瞳孔，完全不像是人族的眼睛。 可是没有瞳孔的暗绿色眼眸之中，突然映照出楚离月的全身影像。一身火红骑装的明艳女子，周身火焰缭绕，眉眼英气逼人。 被祁昱骁这双诡异的眼睛看着，楚离月突然觉得脑海一痛，仿佛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头颅，用力揉搓挤压一般，巨大的力量似乎想要压碎她的头骨。 轰然一声，楚离月全身的天火突然暴涨而起，整个人变成了一把剧烈燃烧的火炬，猛地将身周的气息清除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那柄黑色长枪无声突袭。祁昱骁脸上浮现出凌冽杀机，黑色长枪并非全都是黑暗玄力。他知道楚离月的天火玄力对黑暗玄力有很强的克制作用，但是他作为祁昱骁已经在人族世界生存了七八十年，用人族之身修炼了这么久，玄珠 之中蕴含了不少人族玄力，这个时侯用来偷袭楚离月，根本不怕被天火克制。 包裹在长枪外面的黑雾迅速剥落，露出了其中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枪身。枪尖上那缕柔和的白光向后拉着高速飞行才能出现的流线型线条，射向近在咫尺的楚离月前胸。 用瞳术攻击楚离月的头脑，用玄珠暗神枪突刺偷袭。只要够快，最少能够让楚离月遭受重创，打击她的自信心，将楚离月一直以来步步紧逼的气势打压下去。 可是祁昱骁却不知道，在藏珠修者的领域之中，主人的影响力能有多大。 楚离月根本不需要躲避或者招架，她只是伸手在自己身前的空间一划，一道火焰就盘旋而起，迎上了突袭而来的长枪枪尖，顿时冒起了一大蓬炽热剧烈的火焰。祁昱骁在紫曜领域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玄气支持，只靠着自己玄珠内储存的玄力，而楚离月却恰恰相反，所有玄气都被她控制在手中。两人原本的实力就有差距，如今有了领域加成，楚离月对付祁昱骁的 这些攻击简直轻而易举。 楚离月出手如电，火焰从手心冒出，一把握住了刺向自己的枪尖，用祁昱骁的玄珠化成的暗神枪立刻燃烧起来。玄珠武器被毁，祁昱骁胸口一痛，几乎想要喷出血来。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黑暗玄力原本就胜过人族玄力，此刻人族玄力遭到重创，平时努力保持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黑暗玄力瞬间失去了阻碍，向着 全身狂奔而去。如果是其他时候，就算是两种玄力之间平衡被打破，祁昱骁也不会害怕，只要收敛心神好好梳理自然能够再次恢复平衡。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还一直握着安珑轩的手腕，用自己的玄力来为安珑轩修复着体 内的伤势！ 一股黑暗玄力顺着他的手心冲入了安珑轩手腕处的经脉，祁昱骁大惊。他原本是用人族玄力一点点将安珑轩体内的天火玄力磨退，用水磨功夫修复安珑轩体内的伤口，如果现在黑暗玄力冲进去，与天火玄力相遇，根本就是羊入虎口，直接就会被焚化，更会让他苦心建筑的防 御出现漏洞！ 情急之下，祁昱骁急忙将这股黑暗玄力收回自己的经脉之中。 就是这样一冲一收，祁昱骁肉身的经脉也遭到重击，他终于控制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祁昱骁以为楚离月会趁机发起进攻，可是楚离月却托着一朵火焰站在对面笑而不语，并不着急攻击。这反而让祁昱骁更加忧虑了。 楚离月从一开始出现就咄咄逼人，营造出了这么强大的气势，到了现在明明能够重创于他，却还不下手。她一定另有所图，只是祁昱骁到了现在都不知道楚离月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开始祁昱骁以为楚离月是为了给夜影帝君减轻压力，引开他和风波园的防御力量，可是楚离月说的没错，夜影帝君的实力还在她之上，楚离月都这么难对付，夜影帝君又怎么会把他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说楚离月就是为了给楚辂夫妻报仇的话，楚离月为什么还不动手杀了他？以楚离月表现出来的实力来说，想要杀死祁昱骁并非难事。 祁昱骁皱着眉头，一双恢复了正常的眼睛紧紧盯着楚离月，猜测着她的真正意图。 就在此时，风波园外突然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而楚离月也突然收起了紫曜领域，将唇角带着血丝的祁昱骁暴露在外。祁昱骁这才发现，就在他和楚离月在紫曜领域中对峙的这短短时间之中，已经有一队数千人的骑兵风驰电掣地来到了风波园之下。他们甲胄鲜明，武器锐利，杀气腾腾，将那些在亭子里不肯离去的访客吓 得四散奔逃。 祁昱骁对祁云国的部队配置了如指掌，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祁云国皇帝萧晋华手中掌握的三千飞云骑！ 这是当初他为了扶持萧晋华，亲自帮他选拔训练出来的精锐骑兵！ 只是这个时侯，飞云骑出现在这里，带着无限的杀气，显然不是来帮他的。萧晋华是高氏的长子惟一的嫡子，虽然不是他的血脉，但是看在高氏一心一意跟随他的份上，祁昱骁也在萧晋华的身上花费了不少心血，更是在萧晋华大婚之后不久，就主动交出了手中的权力，归隐田园 ，再也不插手政事。 只是现在看来，他亲自培养出来的这个小皇帝，从来都不曾真正放心过他啊。 祁昱骁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眼神冷漠。 这是小皇帝听说他这里来了强敌，所以派人来捡便宜的吗？ 可是，他不是楚离月这个藏珠修者的敌手，却还不至于被几千骑兵给击杀吧？ 就在这时，骑兵队伍一分，一个太监装束的中年男子骑着马从队伍中央走了出来。他显然也知道祁昱骁此刻无法正式接旨，直接就将手中的圣旨打开，大声宣读起来：“今有左丞相安宏南泣血叩击洞冤鼓，舍身滚落血钉潭，控诉皇叔祁昱骁指使暗族残害安家子弟二千一百六十三人，并控 制、收买、胁迫安家大长老安度远等，意图倾吞安家，壮大暗族。 故特宣皇叔入京，与安宏南对质，明辨是非。以恢复皇叔清誉，请皇叔速速入京，不得延误。” 这是一个非正式的口谕，但是却让祁昱骁无法拒绝。 这个太监显然也是修者，他修为看起来并不算太高，但是声音却尖锐响亮，每一个字都响彻云霄，透露出萧晋华恨不得将安宏南对于祁昱骁的指责昭告天下的心思。 左丞相安宏南，那是安家家主啊！ 安家这些天不停有族人暴毙的事情已经在云上京传遍了，至于原因更是早有人说是暗族所为，引得云上京很多世家都提高了警惕，生怕也被暗族盯上。 如今安宏南竟然通过敲“洞冤鼓”、滚“血钉潭”这样决绝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控诉真实，指控祁昱骁指使暗族谋害安家！要知道，滚一次血钉潭，就算是成珠修者也意味着从此之后就彻底成为废人，就算是不死，也只能常年缠绵病榻了。这是敲击洞冤鼓，将冤情直达到皇帝面前的必须配置。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洞冤鼓而 诬告他人。安宏南情愿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控告祁昱骁，几乎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立刻产生了相信安宏南的倾向。 第534章所图为何 祁昱骁似乎有点明白楚离月的意图了。 安宏南他们都以为他想要吞并安家，染指安家数千年积攒的财富和物资、功法和人脉，可事实上他根本不曾把这些放在眼里。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比不上自身实力的强大更重要。 他当初之所以通过一些手段将福昌公主嫁给安慎远，不过是因为安慎远和福昌公主一样，也是一个人族和暗族的混血后裔罢了。安慎远和福昌公主一样，徒有一副漂亮的外表，却没有太高的资质。但是，两个混血后裔生下的孩子，却有很大可能生下一个将两族血脉完美混合、资质出众的后代。而安珑轩的出生，也证明了他的预测 是正确的。 祁昱骁对安家下手，不过是为了完成新任灵帝陛下布置的硬性任务，将安家的冥骨盒子拿到手，不让灵帝陛下恼怒将他召回族中而已。 他本来没有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是想着通过暗族这么一吓唬，然后让人在背后推动，鼓动安家将冥骨盒子主动献出，然后他就出面镇压暗族，名利双收。 可是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将楚离月卷了进来，后来还有高阶亲王在背后推波助澜，加上安珑轩突然重伤，他没有太多精力去监督这件事，就放松了管束，结果等他知道的时候，安家已经死了两千人了。以祁昱骁的想法，安家就算是死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成天号称自己传承四千年的人族世家，家主不过是成珠八阶，实在是可笑得很。安家就算是藏着一个两个化珠修者，也都是垂垂老矣，连门都 不敢出，生怕被风吹掉了牙齿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楚离月被气走了，那个连玄可能已经在她手中吃了大亏，夜影帝君一直没有出现，应该是在镜湖水下寻找自己的残肢——能够威胁到祁昱骁的都消失了，祁昱骁也就将之前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安珑轩救治回来，凭着那个可能是暗族高层的连玄留下的那本暗之书，将安珑轩培养到能够得到黑暗种子的修为基本上不再有什么疑问。多年等候的目标越来越近，祁昱骁不知 不觉地急切了起来。 所以，他发现那些在安家徘徊的暗族接连几天没有来向他汇报的时候，也只是淡淡一笑，想着这些同族难得找到这样的机会，也就放任他们去吞噬安家子弟去了。没想到已经被视为口中之食的安家竟然会突然翻身，安宏南竟然跑到了云上京去敲击洞冤鼓告状，甚至豁出去自己的修为滚了血钉潭，将祁昱骁的罪行几乎钉死了大半。更关键的是，这么大的事情，祁昱 骁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祁昱骁虽然隐退，但是当初执政数十年，在整个祁云国政坛之中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人手，虽然萧晋华不动声色地清除了不少，可是那些深藏在暗处的人手却依然保留了下来。这样大的事情，应该最少有三 路消息直送到风波园中才对。 为什么他会一点儿消息也收不到？祁昱骁心中惊涛迭起，猛然抬头看向轻轻拍动火焰羽翼拦阻在他面前的楚离月。一定和楚离月有关系！对，楚离月和安家联手，楚离月封锁了风波园周围所有消息传入的途径，凭她这种实力绝对能够将各 路送信的人手、飞鸟甚至秘法都轻松拦截下来！而他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的，却因为每天几乎都将时间花在了治疗安珑轩身上，早就下了命令，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许打扰。那些传递消息的线路被斩断，负责的人恐怕也是先去查清楚到底是出 了什么问题，再来禀报他，所以他们也只会有去无回……于是祁昱骁竟然错过了这最后的反应时间。 而安家虽然武力不够突出，可是在官场上的人脉却比祁昱骁更加深远丰富，想要短暂封锁几天消息，只要安宏南拼出来老脸，也能做到。 祁昱骁总算是有点明白楚离月今天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却根本不着急动手杀他的原因了。 楚离月就是在等着飞云骑和萧晋华的旨意到来！她想要彻底将他的身份暴露在整个祁云国乃至玄元大陆之上，让所有人族都知道，暗族已经在人族社会中潜伏已久，像祁云国摄政王祁昱骁这样位高权重、成名已久的人都是暗族寄居的，以此警告人族， 想要发动所有人族进行一次大清洗，将暗族彻底驱逐出人族世界！ “好，楚家主雄才大略，野心勃勃，本王佩服！”祁昱骁想明白了之后，不禁咬着牙双眸跳动着绿色火焰，用嗜血的目光狠狠盯着对面的楚离月。 楚离月竟然试图要做人族的救世主吗？她到祁云国来，不仅仅是为了给夜影帝君找回身体，而且还想用这种方法让他祁昱骁身败名裂成为人族痛恨的对象，以此来为楚辂夫妻报仇吗？ 祁昱骁的嘴角闪出冷笑。就算是人族和暗族爆发大战，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也许还更多了几分机遇而已。下方的太监庆先念完皇帝萧晋华的口谕之后，看见祁昱骁在空中和楚离月对抗，却迟迟不予回答，不禁拉下了脸。虽然知道祁昱骁这个摄政王当初是如何一手遮天，可是庆先跟在萧晋华身边，每天看见的 却是皇帝萧晋华越来越将祁云国的权力和军队收归手中，祁昱骁越来越成为陛下亟欲拔出的一根心头刺。 作为皇宫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太监，未来后宫太监第一人的强力竞争者，庆先对于萧晋华的心思揣摩得很透，今天接到了这个任务就知道，这是一个充满了危险的任务，但同时也是一大机遇。 如果能够将祁昱骁的真面目揭露出来，让所有到现在仍然暗中追随祁昱骁的官员和势力幡然悔悟，改而效忠于陛下，那就是他庆先的功劳！ 富贵险中求。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没有什么光明未来的无根之人来说，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是分外难得。 庆先厉声喝道：“祁昱骁，陛下口谕，你竟然敢不奉诏吗？” 他伸手一点眉心，一团白光飞出，在空中化作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中，赫然正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云上京皇宫之中的祁云国皇帝萧晋华。 萧晋华似乎早有准备，知道单凭一个太监传达的口谕根本无法让祁昱骁听命。 他穿着朝服，头顶的十二旒冕垂在眼前，神情威严庄重。 在他身边，是面色苍白的安宏南。 这是庆先的灵照玄珠，说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实战作用，但是却可以将远方的人映照出来，与眼前之人进行当面交流，用在传达皇帝旨意方面倒是非常方便。 庆先正是因为这独特的玄珠才能够成为今日的传旨太监。 萧晋华的身影一显露出来，庆先和飞云骑已经齐声行礼：“叩见陛下。” 空中的祁昱骁双目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讽：“这就是楚家主你的谋划？用你们人族的忠孝节义来束缚于我吗？” 他已经决定放弃这个人族摄政王的身份。 只要能够保住安珑轩，什么摄政王都不重要。 所以现在，祁昱骁一开口，就已经等于坦承自己并非人族，这也让无数关注着这件事情的修者们大惊失色。 虽然他们已经越来越怀疑祁昱骁的真实身份，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仍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祁云国摄政王、玄元大陆最顶尖的几个强者之一的祁昱骁都是被暗族寄居的身份，那么在这个人族世界里，还有什么人是安全可信的呢？ 楚离月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人族的忠孝节义，比你们暗族的自私残忍，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她的声音在空中传播开来，“天七，你来我人族之中，驻留数十年，所图为何？”祁昱骁哈哈大笑起来：“灵帝陛下才是真正雄才大略，在他的英明指挥之下，我灵族已经遍及大陆。所图为何？自然是将这原本就属于我们灵族的黑暗大陆拿回来！让你们这些愚蠢软弱的人族趴在我们灵族 脚下哭泣！”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祁昱骁怎么突然这么配合？发表了这么一番让所有人族听了都会同仇敌忾的讲话？ 天空中，巨大的镜子在早上的蓝天白云中闪烁着光芒，萧晋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愠怒之色：“好大胆的暗族！竟然敢暗害皇叔，潜伏在我祁云国内，意图不轨！” 安宏南也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祁昱骁，咬着牙伏地恳求道：“求陛下为老臣做主，为安家众多无辜子弟报仇！” 祁昱骁抱着安珑轩，对着楚离月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恶意：“既然楚家主对夜影帝君那么信任，那么，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吧。” 楚离月不等他说完，手掌一抬，无边火海已经从天而降，将祁昱骁和安珑轩团团包围。 祁昱骁却早有防备，他在知道楚离月修炼的是天火元魂之后，就已经开始考虑有一天和楚离月对敌时的手段，此刻才舍得拿出来使用。 黑沉沉的水雾突然爆发出来，像是乌贼突然吐出来的墨汁一样，片刻之间就把整个天空涂成了一片漆黑。 楚离月的火焰甚至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这是最精纯的黑暗玄液！其中又充满了真水的气息。两者的混合，将楚离月的天火也推拒在外。楚离月反应极快，一抬手就已经从洞天之中拽出了一支长枪，飞身而起冲入了黑暗之中！ 第535章暴力女再现 楚离月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祁昱骁说出那番让所有人族听了都愤恨的话之时，她就感到祁昱骁要将自己的绝招拿出来了。所以一看见黑雾炸开，楚离月就已经发现了这是针对她的大日紫曜真火准备的。 没有用大日紫曜真火和黑暗真水对抗，楚离月的选择是用普通玄器的长枪作为武器，同时暗中掣出了噬阴藤王，飞身扑入了黑暗之中。 噬阴藤王全身绽放着血红色的小花，点缀在漆黑锐利的藤条上，娇艳和冰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携带着凌厉的风声，噬阴藤王狠狠抽在了那团黑暗真水之上！ 没有任何声息，黑暗玄力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切开的豆腐一样，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噬阴藤王所过之处，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只剩下细细的水滴在空中漂浮。 噬阴藤进阶之后，对付黑暗玄力的效果更加犀利了。 被扫出的大片空白中，隐约还能看见祁昱骁抱着安珑轩的背影。楚离月冷哼一声，手中的噬阴藤王已经飞腾而起，夭矫灵动，瞬间扑在了祁昱骁的背上！ 祁昱骁发出一声痛呼，肉身安然无恙，但是肉身之中的暗族神魂却痛得差点昏迷过去，无数黑雾从身体各处散逸而出。 这一次可不是他有意催动玄力发动了自己的黑暗玄液，而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神魂和玄力，大量的黑暗本源力量被噬阴藤王打散，逃出了他的体外。 祁昱骁生死一线，顾不得回头对敌，只能将怀中安珑轩抱紧，身影终于慢慢变淡消失了。 他放出黑暗玄液和真水混合而成的黑色水雾，原想着能够将楚离月阻挡小半个时辰，这其中他已经能够借着早就设计好的传送方法逃到镜湖之下，然后发动那些布置，让夜影帝君也吃点苦头。 没想到楚离月居然会拥有这么一条霸道之极的噬阴藤王，这一下足以让祁昱骁元气大伤！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稳住了心神，控制住了自己在安珑轩体内差点溃散的玄力，只怕就这一下安珑轩就废了！ 怀着刻骨的恨意和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惧，祁昱骁终于逃到了镜湖下的密室之中。 喘息未定，祁昱骁就狠狠伸手拨动了早就设好的机关！ 不管夜影帝君此时是不是在镜湖之下，但是这镜湖下镇压的尸骨就是夜影帝君必须取回的东西！就算是不能用这些来对付夜影帝君，能够毁了那些尸骨也足以让夜影帝君和楚离月痛悔了。 楚离月看着祁昱骁的身影渐渐消失，猜到他应该是有什么传送的办法，只是因为并非瞬间完成的传送，害怕自己在他传送的时候攻击他，才会丢出黑暗真水来阻挡自己。 萧晋华在灵照镜之中，也看见了这一幕，他皱着眉头看着空中那个一身火红骑装的少女。虽然对方是藏珠修者，不过见了他也不来打个招呼，未免也太过倨傲了。 只是他原以为需要恶战一场死伤无数才能打伤祁昱骁，结果这个天元火凤只凭一个人就轻松完成，实力确实强劲，不能得罪。 还没等萧晋华想好该怎么交好楚离月，楚离月已经听见了清辉的声音：【找到了。】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缕笑意。 楚离月这一次大闹，固然也有为楚辂夫妻报仇的意思，但也是如之前祁昱骁猜测的一样，同样有着替清辉引开注意力的用意。 清辉的暗影功法潜行匿迹自然是十分高明的，但是楚离月借助大陆山河珠已经事先将镜湖地下的结构看得清清楚楚的，发现其中有不少阴险狠毒的机关，足以证明祁昱骁早就有所防备。 那些机关的痕迹根本不是近年才留下的，最久的看起来甚至都有五六十年了。这说明很可能在祁昱骁尚未退隐之时，就已经开始在镜湖下动手脚了。 而且这些机关都是围绕着清辉的肢体设计的，针对的目标十分显然就是清辉。 楚离月并不想让清辉将这些机关都尝试一遍，既然对方是针对清辉设计的，难免也会知道清辉的一些弱点，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恶毒的手段。 所以楚离月吸引祁昱骁和风波园的注意力，而清辉则潜行进去，将那些机关都一一破坏，负责监视机关的暗族也都被他一一杀死。 清辉现在说“找到了”，也就是说这些机关全都毁坏之后，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楚离月脸上浮现出一缕笑意，猛然就是一拳，从空中向着镜湖的水面砸了下去！ 巨大的拳形火球激射而出，轰然一声砸在水面上，激起了万丈巨波！ 湖水向着天空喷射出高高的水柱，接下来所有人都不由瞠目结舌——无数白雾从湖面上升腾起来，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整个风波园顿时变得宛若蒸笼一般。 而就在这些白雾升腾之时，空中的楚离月已经飞身扑下，像一只箭矢飞射-入白雾之中，红影化作一道直线，刺入镜湖之中，再次发出轰然巨响。 等到白雾缓缓散去，数百亩面积的镜湖已经面目全非。 所有湖水已经涓滴不剩，只留下一个干裂的巨大深坑，湖中种植的荷花莲藕全都不见了踪迹，鱼虾也都化为灰烬，风波园最漂亮的景致之一已经变成了一个丑陋无比的大坑…… 而在这个大坑底部，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通向不知何方。祁昱骁刚想休息片刻，就被这接连的剧震震得东倒西歪，差点又把安珑轩体内的防御弄出漏洞。他放出神识，就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气得脸都红了，可是又无法出去和楚离月这个罪魁祸首对敌，只能狠狠 地咬着牙给楚离月再次记了一笔。 而且在恼怒之余，祁昱骁也不由庆幸。幸亏自己的密室没有被楚离月这么粗鲁不堪的手段震得坍塌，否则今天安珑轩恐怕真的是要废了，他这么多年的筹划也会彻底落空。 到了现在，祁昱骁已经根本没有一点兴趣和信心去和楚离月、夜清辉过不去了。只要楚离月不来找他麻烦，让他能够顺利治疗好安珑轩，他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他刚才放出的毒水，想要腐蚀那些被镇压的肢体，现在看来也是完全没用了。楚离月有了大陆山河珠，所有在大陆之中的地形变化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所以她直接用暴力砸开了那些被祁昱骁花费了数十年精力布置的地下通道，再厉害的机关被这样的巨力破坏，又被无数泥土深埋， 都无法发挥作用了。 清辉自然也看见了楚离月的暴力行径，等到楚离月像是一发炮弹一样将所有障碍都炸开，重重坠落在他面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清辉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我很注意的，应该不会波及到你想要的东西啊。】楚离月满脸疑问地问道。 清辉无奈摇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在上次拆除东海黑市之后，他再次目睹她的暴力，程度好像又升级了…… 清辉双腿腿骨被镇压在这镜湖之下百丈之处，周围设置了重重阵法来阻止其中的生机向外泄露。原本清辉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自从上次从楚离月脑海中看到了那张大陆堪舆图和大陆山河珠结合之后的大陆图之后，他就开始有意识地留意。这次果然发现，虽然这些阵法能够阻止他的骨骼中蕴 含的生机向外扩散，却并未禁止这些生机向着地下渗透。 也就是说，大陆堪舆图上所描绘的几个灵眼，看来都是真的。 之前他找回肢体的几个地方和这里，都和大陆堪舆图上的位置完全相同。 而之前他未曾留意那些肢体散发的生机是否都被转入了地下，现在看来恐怕和这里都是相同的。 也难怪不过是一千多年，他原本能够保持肌肉充盈的肢体，全都变成了白骨，原来是早已被地下的那些管道将他肢体的生机吸走了大半。 也就是清辉的头颅和心脏因为生机特别强大，才能够继续保持生机。 如果没有楚离月，他还被困在镇守山陵墓之中，也许不过百十年，他的心脏、头颅也会慢慢变成白骨，那个时候，清辉就真的彻底死了，只留下神魂在镇守山陵墓之中飘荡。 楚离月听了清辉的话，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后怕。 要是她没有来，或者清辉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将他带出来，一一将肢体寻回，那么清辉就会真的被杀死了。 这么一个英雄一般的男人，就这样默默地死在黑暗的地下，背负着恶名，被最信任的人当成肥料一样无情地切碎、抛弃…… 想到这一幕，楚离月就全身发冷，她用力握住了清辉的手。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允许这样可怕的想象变成现实！ 被楚离月温热柔软的纤手紧握，清辉冰冷锐利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反握住了楚离月的手：【不怕。你不是来了吗？】 他低下头，薄唇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来了，就是他的幸运。 楚离月抬头看着清辉，用力地抿紧了嘴唇：【嗯，我现在明白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是清辉选择了她，也是命运安排了他们的相遇。 既然她来了，就不会让清辉过去的悲剧重演。 楚离月身周冒出了一圈淡淡的火焰，将他们所在的房间照得纤毫毕露。 这个透着阴森的房间并不算很大，只是在房间中央出现了一个深坑，坑中是黑漆漆的棺木。周围一圈圈的阵法符文已经被清辉破坏。 楚离月一伸手，放出了自己的紫曜领域，将整个房间全都笼罩在炽热的火光之中。这样，在清辉吸收这些肢体的时候，她就可以好好保护清辉。 第536章感谢小师弟 楚离月的紫曜领域笼罩了整个房间，清辉松开了她的手，对着她微笑着点点头，什么也不用说，他知道楚离月会用尽一切来保护自己。 就像是上次在镇守山中，面对霸刀帝君的神魂，她都不曾退后一步，因为背后就是正在吸收自己身体的清辉。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黑色的袍袖中伸出，棺木的盖子无声飞起，露出了其中被符文淹没的两根长长的腿骨。 楚离月所站的角度正好看清楚棺木中的情景，脸上不由浮现出怒色。 她无法想象自己深爱的男人当初是如何被那些贪婪而凶残的畜生们虐待的！ 楚离月转过头去，不想去看那个让她心中郁塞的画面，不去想那些过去的黑暗和可怕。 只有紫曜领域中突然暴涨的火焰，才泄露出了她心中的愤怒和不平。 清辉的呼吸平稳，似乎对于这一切已经完全不再介意。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一缕缕生机和熟悉的气息从四周升起，缓缓地向着身后的清辉汇集过去。 她一面散发出神识，监控着方圆数十里的动静；一面催动着大陆山河珠，观察着地下的变化。 祁昱骁端坐在距离他们数百丈外的密室中，专心地给安珑轩治疗着。楚离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许祁昱骁以为，他在这镜湖之下经营数十年，布置了无数机关，所以觉得这里十分安全。 可惜在她的天火和玄力之下，在大陆山河珠的指引之下，毁灭这里易如反掌。 现在祁昱骁被安珑轩牵制，她则必须保证清辉的安全，所以就暂时让他安静地呆着吧。 突然，楚离月皱起了眉头。 清辉明明已经将地下的机关全部破坏了，怎么还会有机关发动？ 看着沿着不曾毁坏的地下通道奔涌而来的深黑色水流，楚离月不用想也知道这水里一定是有什么非常恶毒的东西。 楚离月手指一弹，一朵巴掌大小的金色火焰莲花已经从空中坠落，落入了黑色水流之中。 滋滋的声音响起，火焰莲花向着周围散发着热力，将大半水流蒸发干净。 楚离月皱着眉头又丢下一朵莲花，才彻底将这些黑水消灭。 看起来并未出现什么问题，可是楚离月心中却升起了一种不安，仿佛有什么存在正在暗中窥伺一样。 这让楚离月在神魂中叫出了紫焱。 紫焱已经成为一个修长少年，一身紫色长袍拖在地上，长发及腰，紫色的瞳孔中跳动着两团金红色火焰，眉心处又多了一个火焰形状的纹路。 他一出现，整个房间的温度就再次上升，悬在半空中的那轮火焰组成的小太阳顿时更加灼热了几分。 大日紫曜真火的颜色更淡了，隐隐有着从金红色变成金黄色的趋势。 这是火焰温度继续提高的标志。 凤目锐利，神识向外扩散，楚离月全神贯注地扫视着周围的变化。 地下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竟然让人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沉睡一样。 在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之外，无数黑暗慢慢升起，向着紫曜领域奔涌而来。 无数低低细语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有人在哭，还像是有人在念着什么听不清楚的东西…… 黑暗中一片片阴影在不断扭曲变形，时而是各种高矮胖瘦的人形，时而是各种形态变化的凶兽。 一股强横的气息从其中散发出来——直到这时，楚离月才猛然惊醒！ 她明明早就感觉到了这片黑暗的存在，可是直到这股气息散发出来，她才清醒过来！ 这股气息，楚离月并不陌生，正是华歌远的气息。只是，令她惊诧的则是，这股气息似乎比以前华歌远的气息更加强横更加精纯了。难道在这段时间里，华歌远也再次进阶了？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华歌远，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藏头露尾了。”楚离月淡淡开口，“你也是帝君境界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偷偷摸摸的一副小家子气，总想要在暗中捡些便宜？” 一块黑雾从黑暗中脱离出来，拉长变形，竟然变成了一身白衣的修长人影。 华歌远手中托着一朵雪白的莲花，漫步从黑暗中走来，在距离紫曜领域数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楚家主的修为越发精进了，实在是令人佩服之极。”楚离月看着他这一身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打扮，嘴角一撇，明明是暗族灵帝，偏偏要把自己打扮成一身雪白，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就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从来没做过那些对不起清辉的丑恶行径一 样。华歌远对着楚离月点点头，隔着灼灼燃烧的天火屏障对着楚离月说道：“小师弟现在应该正在吸收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动弹吧？”他脸上的笑意十分温和，说话的口气也十分亲近，好像是从未和清辉有过 任何龃龉，而这一刻他也是来帮助保护清辉的一样。 楚离月心知华歌远在这个时候到来，当然是来者不善。而且华歌远对于清辉实在是太过了解，她就算是想要撒谎，也瞒不过华歌远。 她心中飞快地想着办法，嘴里却淡淡说道：“那又如何？”焚天从楚离月的手中跳跃而出，闪烁着令人看了都觉得目眩的光芒，“有我在这里。” 华歌远的目光闪动，神情变化，竟然叹了口气。 “能够得到楚家主这样的对待，小师弟也是福分不浅。”他的语气十分真诚，听起来竟然是真的很有感慨。楚离月顿时把握住了什么，她勾起了嘴角：“大师兄和海音帝君如何了？如今天玄宗已经不复存在，海音帝君在世人眼中也已经仙逝千年，大师兄也已经是帝君的境界，曾经能够阻碍你们的这些世俗眼光再 也不能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你们之间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存在了，想必大师兄很快也能如愿以偿了吧？” 华歌远深深地望了楚离月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容貌不算是特别出色，只是气质非常温和亲切，这一笑看起来竟然是出自内心，让人看了就觉得如沐春风。 楚离月也不由笑了起来：“只看大师兄这个笑容，我就觉得大师兄你一定得了不少好处。”难道孟莲实竟然真的接受了华歌远？这不可能啊。 虽然和海音帝君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唯一一次见面，楚离月就已经领略了海音帝君那种顽固高傲的性子。这样的人，连清辉娶妻都要插手，对楚离月百般不满，怎么会那么容易 接受师生恋？ 可是华歌远的笑容里，真的有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华歌远到了这个身份，根本没有必要用虚假的情绪来欺骗楚离月。 这让楚离月不由好奇了几分。 “楚家主的眼力很好。”华歌远声音温和，“我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而且还要感谢小师弟的大力相助才对。” 楚离月不解地看着华歌远，不明白清辉到底帮了他什么。 华歌远轻声问道：“你可见过连玄？” 楚离月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的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瞬间抓住了什么——连玄，她第一次见到连玄的时候，也觉得连玄是不是和华歌远有关系，因为连玄的黑莲和华歌远的黑莲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是见过了。不仅见过，应该也见到了连玄的黑莲，是吧？”华歌远微笑起来，“所以连玄就是死在你和小师弟手中，对不对？” 楚离月不能理解，如果连玄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是华歌远的一个分身，或者黑莲的化身，却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华歌远应该十分恼怒才对。 为什么现在华歌远却这样欣喜？他说的感谢清辉的帮忙，难道就是这个？ “我就猜到了，这个大陆上能够将连玄杀死的，也唯有小师弟了。”华歌远轻轻点头，“所以，真的是要感谢小师弟帮了我的大忙。” 楚离月皱着眉头重复问道：“帮了你的大忙？”华歌远笑道：“楚家主可知道，当初我听闻莲实为了救小师弟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义愤填膺，心中恼怒嫉妒，千万般的情绪聚集在一起，一时心神不稳，被灵帝趁机而入，鼓动了我的那些黑暗情绪，从此堕 入了暗族？” 楚离月对此已经有些猜测，不过既然华歌远想要讲，她当然乐意听。讲得越详细、花费的时间越多，她越乐意。最好是华歌远兴致大发，一直讲到清辉吸收完自己的身体再结束。 她十分配合地点头道：“我大约知道一点。” 华歌远叹了口气：“当时我被这些黑暗情绪蒙蔽了心智，更是被灵帝煽动控制了自我，于是堕入暗族之中。”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灵帝之所以鼓动我堕入暗族，并不是为了增加暗族的成员数量，而是为了将我吸收，修复他的伤势。” 华歌远淡淡说出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他在当时不过是距离帝君境界一步之遥，但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求而不得始终无法跨过那道门槛，无法达到合一帝君的境界。 而在海音帝君陨落之后，被暗族灵帝蛊惑，堕入暗族之后，他修为大涨；再加上服用了充满生机的丹药，一举进入了帝君境界。 在海音帝君活着的时候，华歌远不知道梦想过多少次，当自己也成为与她并肩的帝君之后，就可以向她坦诚地表白，倾诉自己数百年的痴恋。 可是他却偏偏是在她已经离开之后，才能够达到这样一个境界！ 华歌远昔日的执念再次延伸，变成了无论如何也要复活她，当面向她说出自己的心声。这也是他在和灵帝数百年的苦斗中，无数次落于下风却从来不曾放弃、没有被彻底吞噬的唯一原因。 第537章师父坑徒弟 华歌远托着白莲，隔着金红色的天火屏障，和楚离月遥遥相对。 原本应该隔绝内外的紫曜领域，在他的面前显然是完全透明，毫无秘密。 他神情温和，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一身白衣，在背后的黑暗衬托下愈发显得俊秀儒雅。但是在楚离月的神识之中，却隐隐对他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即使是当初神魂被提出体外，落在了华歌远布置的阵法和幻境之中，亲眼看见华歌远发狂扭曲的一幕，楚离月都没有对他产生过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衣衫整齐、十分正常的华歌远，楚离月心中却一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她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华歌远气息更加强大了，神智更加清醒了，但是也越发不是楚离月所能够抵挡的了。 从斜云山一别到现在，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华歌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这么可怕的提高？ 这样可怕的华歌远想要倾诉的话，楚离月正是求之不得。她希望能够尽量拖延时间，直到清辉醒来。 华歌远似乎能够猜到楚离月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害怕，我今天来，并不想杀掉你或者小师弟。”楚离月做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挑了挑眉毛问道：“那么大师兄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看看我们两个过得好不好？或者，奉了海音帝君之命，让我和清辉早点分手，你再给清辉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比如孟 千凝？”一说到“孟千凝”三个字，华歌远的脸色就是一变。他目中闪过一缕寒光，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不要提这三个字。”他手中的白莲陡然绽放，像是黑夜即将结束时候的晨光一般，勾勒出了周围阴暗狭窄 的地下通道。 楚离月莫名地感觉到一阵杀机！ 因为她的心神有大半都放在了华歌远身上，华歌远突然暴露杀机，楚离月体内的玄力被这股气机牵引，猛然暴涨，身上突然冒出了大片烈焰。华歌远凝目望着楚离月，半天才说道：“你也不要试探我。楚离月，我知道求之不得的痛苦，并不想将这种痛苦强加到你们两个有情人身上。”他似乎有些感慨，“至于……孟千凝，她和清辉此生无分，无法 强求。” 楚离月疑惑地望着华歌远，皱着眉头问道：“你把孟千凝怎么样了？” 孟千凝是挺讨厌的，不过华歌远现在提到孟千凝的语气和态度却十分诡异。当初华歌远可是把孟千凝恨到了极致，甚至比对清辉更要恨毒几分。后来虽然知道了孟千凝体内潜藏着海音帝君，对孟千凝的所作所为可能会重新审视，但是以孟千凝自己的行为来看，华歌远不会对她有 太大好感才对。 可是刚才华歌远说到孟千凝的时候，竟然隐约带着几分保护的意味，这就很奇怪了。难道海音帝君已经和华歌远达成一致，所以他才改变了对孟千凝的态度？华歌远笑了起来：“我能把她怎么样？”他挑了挑眉毛，带着几分戏谑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她，那时候在楚家还专门安排了人天天去气她，怎么这会儿还开始担心她了？我将她关起来每日折磨， 不正合你的心意吗？”楚离月哼了一声。当初在楚家她派楚青眉专门去气孟千凝，是觉得孟千凝心怀不轨，不想给孟千凝太多酝酿筹备阴谋的时间，所以故意通过这种手段激发孟千凝的恼恨，让孟千凝按捺不住将心中的计划早 点实施，这样才好对付。 既然后来知道了孟千凝体内寄居着海音帝君的神魂，那么以楚离月所见过的孟千凝那种单纯骄纵的性子，恐怕很多行为都是被海音帝君控制着做出来的。 所以后来楚离月闲暇之时也在想，孟千凝和清辉的悲惨程度也不差多少了。明明心中喜欢小师兄，却不能表白；不能表白也就算了，还要被大师兄和师父暗中算计，让她去当那个出头的坏人来算计自己的心上人；结果就是自己把自己心爱的男人害得死无全尸，永远不会再把她当 成亲人，再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孟千凝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和感情，最后连自己的肉身都几乎失去了控制权吧。什么去镇守山陵墓中和小师兄一起沉睡，根本就是海音帝君想要就近去看守清辉的神魂罢了！ 所以孟千凝才会在清辉将镇守山中的头颅取走的时候，及时醒来。 那些让人憎恶的行动，有多少是孟千凝自己做的，又有多少是海音帝君的手笔，楚离月无法一一辨别。 但是孟千凝被海音帝君坑得很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楚离月突然叹了口气，对着华歌远说道：“我觉得你们师兄妹三人真的都很倒霉。” 倒霉就倒霉在碰到这样一个师父。 别人是熊孩子坑爹，到了他们定海峰就是师傅坑徒弟。 三个徒弟，每个人的命运都够凄惨的。而他们凄惨的命运，都离不开海音帝君这只幕后黑手的摆布。 华歌远也理解了楚离月的意思，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你一个局外人，知道什么？”“你去问问夜清辉，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倒霉。”似乎无法容忍楚离月对海音帝君言语间的不满，华歌远的语气越来越冷，“当初如果不是莲实将夜清辉捡回来，他还在山林之中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一直以 为自己是一头金焰黑翼虎呢。” 华歌远用讽刺的目光看着楚离月：“那样的话，他只会想要找一只母老虎交配繁衍，又有你什么事情呢？”楚离月却对他带着讽刺的语气并不在意，反而老神在在地看着华歌远，露出了一个让华歌远眉毛一抽的笑容：“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和孟千凝都是如果没有遇到孟莲实，就会早早死去的命运，所以虽然跟 着孟莲实受到了各种折磨，却也得以保全性命，总算是值得了。” “可是清辉却截然不同，他就算是没有孟莲实也不会死，更不会如你所说的过着未开化的兽类生活。” 华歌远曾经说过，孟莲实救他的时候，他的家人都已经先后被兽族当成口粮吃掉了，而他也快要被拉出去宰杀了。在这个时候，孟莲实从天而降。 而孟千凝则是天生神魂不合，神魂特别容易离体，肉身很容易长期陷入昏迷，这样的孩子很难顺利长大。所以她一出生就被抛弃在路边。 如果不是孟莲实将她捡回来，孟千凝恐怕就死在路边了。 清辉却不是这样，他最危险的时候是一出生就被抛弃在山林之中的那一刻，这个时侯是那头金焰黑翼虎救了他。而当孟莲实遇到清辉的时候，他已经十几岁了，在当地的山林之中已经能够称王称霸。虚灵族的天赋和传承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一点点解开，清辉就算是不遇到孟莲实，他也会自己成长起来，达到帝君的境 界，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而已。 楚离月总结道：“所以，最倒霉的还是清辉。”没有承受孟莲实的救命之恩，却被人用亲情欺骗，被人冷漠无情地当成祭品、饲料一样的对待。 华歌远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楚离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懂莲实对我的意义！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楚离月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好的好的。”她眼珠一转，改口问道，“看起来你和孟莲实之间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她答应嫁给你了吗？” 华歌远似乎真的不打算杀楚离月，他看了楚离月一眼，淡淡说道：“关你什么事。”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笑得十分亲切，仿佛和华歌远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样：“说说嘛，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参考参考呢。” “你有没有把小龙女和杨过的故事讲给她听啊？” “我原以为海音帝君会和小龙女一样一身白衣、飘然如仙、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呢，没想到她竟然是一身海蓝色衣裙。不过，她的气质真的很像小龙女啊……” 楚离月自己哒哒哒说了一长串，华歌远既不反驳也不附和，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手中的白莲开了败、败了开。 突然，楚离月笑了起来：“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和孟莲实成亲啊？” 华歌远陡然一震，猛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侯，楚离月抬起脚来好像十分随意地在地面上挪了一步。 呼的一声，炽热的火焰从楚离月身上冒了出来。 原本金红色的火焰这个时侯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明亮耀眼，就像是天上高悬的太阳猛然坠落，狠狠地砸在了楚离月身后的地面上！ 华歌远的脸上现出了惊愕和担心的表情。 地面被高空坠落的小小太阳狠狠砸下，竟然没有如之前的地下通道一样化作一团融化后重新组合起来的深坑。 在火焰坠落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浪头！ 在这数百丈的地下，已经被楚离月彻底焚毁了各个通道和机关的地下，竟然还埋伏着这样的攻击。 雪白的水珠跃起，在半空中闪出璀璨的七彩光芒。 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气散发开来，将整个房间变得雾气氤氲。 楚离月的天火竟然没有能够将地面焚毁，反而是这片突然出现的浪头开始不断向前冲击。 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地面下再次冒出来一个同样巨大的浪头，只是比第一个浪头还要高上三尺。紧接着，第三个浪头悍然重开地面，狠狠地拍在前两个浪头上，推动着它们一起向着楚离月身后的那个高大身影冲击而去。 第538章暧昧关系 龙门三叠浪！ 一浪更比一浪高，一浪更比一浪强。 三个浪头携带着浩大的声势，将整个房间全都淹没，向着楚离月和她身后的清辉冲了过去。 楚离月方才施放出去的金黄色火球猛然前冲，狠狠撞在了这三个大浪之上。 第一个浪头顿时被天火烧得蒸发掉了大半，但是第二个浪头却再次拍击上去！ 楚离月怎么会允许有人偷袭清辉？ 她口中一声轻喝，手中的焚天已经显出了身形，狠狠一刀就劈向了这比她更加高上不少的巨大浪头。 而几乎是同时，楚离月背后的火焰羽翼已经无声现身。 体内的玄力运转提升到了极致，两只火焰羽翼顿时从金黄色再次提升，隐隐现出了白金色！ 楚离月的火焰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惧的炽热温度！ 两只火焰羽翼向前狠狠拍击，重重打在了比楚离月还要高出不少的浪头之上！ 滋滋的声音在房间中连续不断地响起，无数白色雾气蒸腾起来，整个房间都已经被白雾填满。 方才威猛凌厉的三叠浪被楚离月这样拼命的一击，打得立刻缩小了大半，方才的威势不复存在。 天空中布满了白金色的火焰，不停地向下坠落，一落入水中就将周围的水面烧得不停下降。 浩浩荡荡的三个浪头竟然在楚离月面前就偃旗息鼓，被她狠狠扼杀！ 楚离月看着满眼浓郁的白色雾气，冷冷笑道：“海音帝君，你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好歹也曾经是人族强者，不至于采用这种龌龊手段来偷袭自己昔日的弟子，连个脸都不敢露吧？” 能够驾驭这样浩大狂暴的水流，和华歌远一暗一明地配合，来偷袭清辉的，除了海音帝君孟莲实还有谁？ 只可惜，楚离月在和方才的三个浪头正面硬碰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海音帝君的修为和玄力，和她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可见海音帝君的神魂受伤不轻。 也是，她虽然曾经是帝君的境界，可是当初陨落之时受伤惨重，连洞天都已经碎裂坠落，那个生出神智的玄珠元魂更是不见踪影，实力大减也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华歌远还没有帮她弄好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华歌远还没有帮海音帝君修补神魂中的创伤，楚离月更不知道为什么华歌远就那样旁观着她和海音帝君刚才的正面相抗，根本没有 出手的意思。 随着楚离月的话语，一个海蓝色的身影慢慢在华歌远身边出现，广袖高髻，云鬟雾鬓，眉宇之间一片清冷，正是她曾经见过一面的海音帝君的神魂。 华歌远手中的白莲流泻出缕缕微光，慢慢地向着海音帝君的神魂流过去，让她的神情也和缓了许多。 楚离月看着海音帝君，脸上的表情比海音帝君更加冰冷：“我真是见识到了帝君大人的狠毒心肠！你已经害了清辉一次，却还是不肯放过他，非要他死才甘心吗？” 海音帝君冷哼一声说道：“你这等……”她顿了一顿，眼神不知为何有些闪烁，换了一个说法，“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定海峰之事？” 楚离月听她的意思，还觉得她是清辉的师父，而清辉还是应该俯首听命，哪怕是在海音帝君算计了清辉差点害死清辉之后！这让楚离月心中的暴戾突然就高涨起来，她手中的焚天猛然指向海音帝君，厉声喝道：“孟莲实，你对清辉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他一心一意将你当成母亲一样敬爱着，你却那样算计他，将他分尸镇 压在这大陆的灵眼之中！你将他当成什么了？你还是个人吗？你有没有一点良心？有没有一点感情？知不知道一点是非黑白？” 海音帝君眼神一凛，陡然望向楚离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能够推测出来当初清辉被分尸离不开海音帝君，这并不奇怪。可是楚离月怎么会知道“灵眼”的存在？ 海音帝君凝视着楚离月，一双眼睛中飞速闪过无数色彩和图片，最后定定地看着楚离月说道：“原来大陆山河珠和大陆堪舆图都在你手中！难怪你能够在这个年龄就晋升到藏珠境界！” 她望着楚离月冷笑起来：“学了我的海潮清音功法，得了我的大陆山河珠，又拿了史官安家的大陆堪舆图，你这一路的机缘倒是很多啊。”楚离月也冷笑着看她：“我有人性，明是非，杀恶人，做善事，自然福缘深厚。却不像有些人，明明出身高贵，修为高深，却昧良心、无廉耻、欺骗感情、玩弄他人的命运，终究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神魂无 依的可悲下场！” 华歌远冷冷哼了一声，对于楚离月这样毫不客气的态度显然颇为不满。他转头对着海音帝君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楚离月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根本不像是师父和徒弟之间的正常距离。这说明什么？华歌远这句话问得也很有意思，语气已经完全不是徒弟对师父的口气……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离月十分好奇…… 海音帝君对于华歌远的问题回了一声冷笑：“好啊，那你去把这个女人杀掉吧。” 华歌远点了点头：“杀一个藏珠修者，我还是能做到的。”就在楚离月全身戒备的时候，华歌远却低头看着海音帝君轻声笑了起来：“只是，莲实用什么来酬谢我呢？”这句话，华歌远的声音不大，但是根本就没有避着楚离月的意思，所以被楚离月听了个一清二楚 。 这话语中的亲昵和暧昧，距离和意图，有太多令人深思的地方。 楚离月眼中闪过明悟，对于这两人的关系有了一点了解。华歌远恐怕还未得到海音帝君的正式认同，但是却也已经吃了不少甜头……楚离月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男人温和中带着坚定，那种到了极点的坚定；女人冷漠中却隐隐有些羞恼……这海音帝君的反应不对 呀…… 羞恼，那就是华歌远有希望啊。华歌远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破了海音帝君的心理防线，让她把华歌远当成一个成年男人，而不是自己的徒弟了呢？ 紫焱隐藏在清辉身边的火焰之中，俊秀的小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在楚离月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也十分急切：“主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关心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问题？”现在夜影帝君大人无法动弹，更无法作战，全靠着主人和他来保护了。可是对面这两个人的实力，紫焱也能感觉到超出了自己和主人联手的水准太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楚离月却还在琢磨对面两个 人之间的暧昧和态度？ 紫焱的小脸都急得有些发白了。 楚离月却仍旧紧紧盯着对面这一对男女，仔细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知道自己应付海音帝君可能就很吃力，再加上华歌远就根本不可能取胜。所以现在她不能选择硬碰硬，而是应该开动脑筋，将局面拖下去，拖到清辉清醒过来。 华歌远固然是对海音帝君情根深种，数千年不曾改变，可是这不等于他就会成为任由海音帝君驱使的一个马前卒。 楚离月亲自领教过华歌远的那种疯狂，那种扭曲。太过痴情、数千年苦恋，已经让华歌远对于海音帝君的那种情感浓郁到了极致，很难用一种健康正常的方式表达出来。就如现在，华歌远在出手对付楚离月之前，还要笑着问海音帝君能给他什么报酬。这句语气听起来很暧昧的话，在很多情侣之中也不算少见。但是当楚离月看到海音帝君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的时候，就敏锐 地感觉到这句话正说明，华歌远和海音帝君之间的关系距离真正心心相印的爱侣还差得远。 华歌远虽然有些突破，但是还未曾得到海音帝君的全心认同。 那么，在这个时候，华歌远会如何做？ 楚离月脑海中飞速运转，根据她对华歌远的了解，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极端的男人，绝对不会放开海音帝君，这辈子都不会允许海音帝君再次离开他。可是海音帝君现在跟在华歌远身边，不是出于爱情，而是迫于无奈。她实力受损，神魂无凭，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就不得不倚重如今修为超过她不少的华歌远。如果海音帝君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 还会留在华歌远身边吗？ 其实看海音帝君之前那种羞恼的表情，这答案也不好说。 但是，华歌远可未必会这么想，他经历了漫长的苦恋和搜寻，终于将海音帝君的神魂找到，心里最害怕的恐怕就是有一天海音帝君再次消失，让他无处寻找。 这个时侯就连海音帝君的口头承诺，估计都无法给华歌远真正的安全感。更何况看样子，海音帝君如今还处于别扭自傲的阶段，连个口头承诺都未必肯给他。 现在的华歌远，实力强，但是在两人的关系上却没有安全感；看似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华歌远占据主动，实际上仍旧是海音帝君掌握着他们关系的发展进度。 楚离月要做的，就是加深华歌远的不安全感，让他确信如果海音帝君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就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离开他！ 那么华歌远为了不让海音帝君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海音帝君达成目标，让她必须依靠自己，这样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加固他们的关系，找到真正的突破口。楚离月目光闪动，一瞬间已经想清楚了两人之间的现状，于是笑着开口了。 第539章紫焱发威 在这个时候，楚离月却突然问出了一个似乎与现在的情况毫不相关的一个问题：“大师兄，你方才说，要感谢清辉帮了你的忙，杀了连玄，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音帝君听了楚离月对于华歌远的称呼，脸色一冷，却根本不去看这两个人，只是冷冷地望着眼前燃烧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显然她对于华歌远方才趁火打劫勒索回报的行为不满，看见华歌远和楚离月之间似乎毫无仇怨，也很不满。华歌远却仿佛没有看见海音帝君的态度一样，面色温和地回答道：“那连玄本就是暗族灵帝在我身上动的手脚，他因为受伤过重，如果温养的话，恐怕千万年都未必能够成功。所以他破釜沉舟，将他的黑暗 力量本源投入我的体内，在我昏沉不醒之时，从我体内孕育了一个混沌黑莲。”连玄者，玄莲二字反读，意为混沌黑莲。华歌远原本的玄珠只是一朵白莲，能够增强防御、治疗伤势，而他沉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玄珠之中竟然多了一朵黑色莲花，能够吞噬各种力量，非常凶残，战斗 力很高。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自己堕入暗族之后，玄珠发生了变化，虽然前所未闻，但是人族堕入暗族，本来就没有什么参考资料，华歌远也只能一边观察一边使用，一直没有发现黑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后来他发现这朵黑莲开花结出一颗种子，而这种子之中竟然隐隐有灵帝的玄力波动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灵帝就藉此隐藏在华歌远体内，吸收着华歌远修炼的成果，并且因为自己的精纯黑暗玄力，得到了黑暗力量的认可，被赐予了一颗黑暗种子。 在开启了黑暗虚空中的混沌黑莲传承之后，这朵黑莲已经能够化身成人，自己起名连玄，修为更是达到了亲王境界。他能够自主离开和返回华歌远的身体，俨然将华歌远的身体当成了自己的巢穴。 华歌远知道，只要连玄能够突破成功，修为和他相当，连玄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吞噬，成为真正的灵帝。 这就是当初清辉一眼就看出来的，华歌远体内有着巨大的隐患。 可是这个让华歌远无比头痛的巨大隐患，竟然是清辉亲自动手帮他斩杀的。 没有了连玄，灵帝力量大损，就算华歌远不理他，灵帝也活不了多久了。华歌远终于将这个影响了他人生命运、和他争斗纠缠了近两千年的老对头彻底灭杀，取得了真正的自由。 “小师弟不但帮我得到了自由，让我修为大进，同时还让我找回了曾经丢失的宝贵记忆，我对小师弟是感激不尽。”华歌远笑着总结。 楚离月看似在专心听着华歌远解释，实际上一直在观察着海音帝君的反应。 海音帝君面色倨傲冷漠，眼神如古井无波，对于华歌远语言中轻描淡写的那些生死危机似乎毫不动容。 只有在华歌远说到“找回了曾经丢失的宝贵记忆”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闪烁，脸上轻轻抽动了一下，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样看起来十分女性化的小动作，在这个清冷漠然的神魂身上出现，实在是一件反常的事情。 不仅楚离月注意到了这一点，华歌远也注意到了。他转过头去，对着海音帝君露出了一个温柔之极的眼神，唇角的微笑也变大了几分。 海音帝君的表情迅速冰冻起来，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楚离月却不怕拖延时间，她含笑说道：“那就要恭喜大师兄了。既然清辉帮了大师兄这么大的忙，难道大师兄不应该好好感谢他吗？” 华歌远手中的白莲始终将柔和的白光笼罩着海音帝君的神魂，细心地照顾着她，闻言就对海音帝君说道：“莲实，不如我们请小师弟和楚家主一起吃个饭？” 楚离月见他如此配合，眉眼之间一片喜色：“好呀好呀。一千多年不曾相见，也该坐下来好好聊聊才是。” 海音帝君眉毛微微一抖，狭长的眼睛冷冷地望着华歌远：“你根本不是来帮我，是来帮他们的对吗？” 她也看出来了，不仅对面的这个小丫头在拖时间，而且身边的华歌远也存心配合。他根本就没有真的打算让自己成功！ 海音帝君袍袖一挥，一大片海浪突然出现在空中，向着楚离月的紫曜领域猛扑过来！与此同时，她的神魂也飞身而起，瞬间落在了海浪之中，不见了踪影。 楚离月看似放松，实际上全身上下都在戒备。 只要海音帝君一松口，华歌远就可能出手，楚离月当然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种闲聊之上。 海音帝君陡然发难，楚离月也瞬间做出了反应！ 她猛然伏身，单手张开用力在地上一按。 随着她的动作，白金色的火焰以她为圆心砰然而起，蒸腾跳跃，极度的高温让整个房间都有些扭曲晃动的感觉。 楚离月赫然是一交手就已经倾尽全力！白金色的火焰一跃而起，几乎跳到了房顶的高度，虽然炽热的高温让这房间突然变成了火山口一样的地方，但是火焰的火苗却根本没有损坏房间分毫。由此可见，楚离月平时的修炼十分用心，对于火焰的 操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这个极速旋转的白金火焰漩涡周围，一条条金黄色的火焰如同小蛇一般向着四周蔓延游走，汇入了楚离月的紫曜领域边缘屏障之中。 紫曜领域顿时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地下通道都照得亮如白昼。 华歌远背后的黑暗似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却也不得不向着后方不停退去。 海音帝君扑入海浪之中后，整个地下通道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大河。华歌远站在原地，手中的白莲仍旧发散着淡淡的白光，看起来并不耀眼，却将华歌远整个人护在其中，根本没有被水打湿一点衣襟。 在这一刻，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仿佛是在回想什么。 海音帝君的海浪声势磅礴，可惜的是，这里是地下通道，空间太小，海浪到了这里也只能变成了河流，无法真正发挥海浪拍击天地、毁灭一切的威势。 她只能将这些带着海洋气息的水流化作一条条咆哮的水龙冲向紫曜领域。 水龙还未靠近金黄色火焰，就开始被蒸发。然而海音帝君似乎仍旧不甘心，依然指挥着无数条水龙前赴后继，不停地向着紫曜领域发动冲击。 楚离月单手按地，单腿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十分坚毅。 能够拖延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没有白费口水。她自身的玄力已经十分深厚，如果和海音帝君就这么对峙下去，楚离月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败。 海音帝君不过是一介神魂，而且是死亡之后的神魂，她已经失去了洞天和那个具有神智的元魂海云生。她能有多少玄力？如果耗费太多，如何维持自己的存在？ 可是楚离月却不同，她的玄珠和洞天之中都是自己修炼储存的玄力，同时还能利用肉身不停地从天地之间吸收玄气转化为玄力。 这样下去，首先耗尽玄力的必然是海音帝君！ 但是，楚离月并未因此而感到喜悦。这并不意味着胜利在望，恰恰相反，这意味着情况随时会发生变化。 因为不管是海音帝君还是华歌远，都不会坐视这种情况的发生。海音帝君要想办法突破，华歌远不能让海音帝君的神魂重伤消失。 楚离月深深吸了口气，用神魂提醒紫焱：“小心！” 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已经听见紫焱清亮的少年声音大喝起来：“杀！” 原来就在清辉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了一股无声的水流！ 水流细细，无声无息，像一条隐藏在草丛中的银白色小蛇，向着清辉的身体缠去。 与此同时，一道缥缈的女声响起，像是从天外传来，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仿佛是在歌唱，又仿佛是在祈祷，但是却让人无端端地心中生出向往和倾慕的感觉，想要伏在地上全心乞求她的垂青。 紫焱的身影从原地显现，脚下已经踏着那条水流。他全身燃烧着紫红色，这些火焰和楚离月的火焰截然不同，仿佛是最热烈的红色和最阴冷的黑色纠缠在一起形成的。火焰中蕴藏的暴戾、阴冷、激烈、霸道，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全身发寒，心头突然生出恐 惧。 那条银白色的水流仿佛对紫焱畏惧无比，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逃开，却被紫焱轻轻踏着，不断冒着白气，身形一点点缩小。 海音帝君的身影突然从紫曜领域之外的水波中显现出来，她飘在水面上，衣衫飘举，面色委顿，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 华歌远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白莲举起，让那白莲的微光照耀在海音帝君的神魂身上。 “何苦呢？”华歌远轻声说道，“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楚离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清辉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样追着他不放？杀了一次还不行，还要来第二次？ 海音帝君一只手紧紧握起，目光狠狠地瞪着楚离月：“你！学了我的海潮清音功法！拿了我的大陆山河珠！还得了我的云海洞天碎片！却来跟我做对！” 这真是让她无比郁闷，一个和当初的自己走着相似修炼之途的女人，用这些从自己身上得来的好处来跟自己对抗，可偏偏自己这个正主却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不是她这千余年来消耗太甚，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楚离月淡淡一笑：“这大概就是你欠清辉的。”所以才要用这种方法来回报清辉。 第540章火焰融合 海音帝君语塞。 当初她如何对待夜清辉，她自己心中自然清楚，如果说她对于清辉没有一点点愧疚之心，那也不可能。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紫焱脚下的银白色水流越来越小，海音帝君的脸色越来越萎靡，华歌远眉毛皱了起来，他手掌一抬，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已经出现在紫曜领域之外：“楚离月，让你的玄珠元魂放了莲实的本命元水。” 楚离月挑挑眉毛，原来是海音帝君的本命元水，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底牌，在玄珠之中蕴藏了与自己神魂共存的本命元水，难怪一个神魂还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这好说，只是不知道大师兄用什么来换？” 华歌远看了身边越来越苍白的海音帝君一眼，淡淡说道：“你把本命元水给我，我带莲实离开，绝对不会再来阻止小师弟吸收原身。” “不！”海音帝君厉声喝道，“不行！” 紫焱原本已经只是踩着那条水流不放，听了海音帝君的话，他冷哼一声，脚下再次冒出紫红色的火焰，将那条已经缩小了一圈的水流再次蒸发掉了一大块。 海音帝君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身体猛地一晃，被华歌远眼疾手快地接住搂在了怀里。 华歌远伸手指着紫焱怒声喝道：“你敢再动，我就直接打碎楚离月的紫曜领域，将夜清辉斩杀在此！” 紫焱之前在齐云山云来峰的小秘境中也曾见过华歌远和孟千凝，后来也知道了当初清辉的遭遇，对于这些人早就十分反感。 他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那你就等着看你这个蛇蝎师父烟消云散，彻底消失吧！” 紫焱脚尖一勾，那条银白色的水流就真的像是一条小蛇一样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的掌心再次冒出了那种紫红色的火焰，顿时让华歌远亡魂直冒，黑色莲花猛然绽放，一瓣瓣花瓣像是巨大的刀刃一样飞旋着切向了楚离月的紫曜领域。 “大师兄是真的想让孟莲实去死吗？”楚离月感觉到了黑色莲花张开时的巨大压力，脸上也显出怒色，她双脚一踏，整个人顿时气质大变。 无数黑雾从楚离月身上涌出，在紫曜领域之中和那些炽热的火焰竟然相安无事！ 金红色的火焰，漆黑的雾气，翻滚纠缠在一起，组成了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在楚离月的背后，黑雾中隐隐出现了一株巨大的黑暗古树的身影。 随着黑暗古树身影的出现，黑色莲花带给楚离月和紫曜领域的压力顿时大为减弱。 黑暗古树可是暗族最古老的六强者之一，他的威势和气息，足以让所有暗族都低头臣服。即使是华歌远的混沌黑莲，在这样的气息面前也不得不收敛了不少。 楚离月伸手一指，黑雾就蔓延到了紫曜领域的火焰屏障之上，黑色线条在金黄色屏障上游走，只等着那些黑莲花瓣飘落。暗族之间的互相吞噬，加上天火对于黑暗力量的克制，就算是华歌远能够打破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他的黑莲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紫焱手中的火焰已经在不停灼烧着那条越来越细的水流，倒在 华歌远怀中的海音帝君全身颤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华歌远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收起了混沌黑莲，深深地看了楚离月一眼：“好，将本命元水给我，我们就立刻离开。” 海音帝君还要开口反对，却被华歌远轻轻一按就昏睡了过去。 楚离月看了紫焱一眼，紫焱才将手中的水流一丢，那条银白色的水流落在地上，就自动地钻了下去，从紫曜领域之外的地面上冒了出来。 不等它回到海音帝君体内，华歌远已经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华歌远并不急着将本命元水放回海音帝君体内，而是看着楚离月，冷冷笑道：“黑暗古树的传承？难道你也想步上我的后尘？” 黑暗古树同样是受了重伤陷入沉睡，但是它的力量可比灵帝更加可怕。华歌远太了解暗族这个种族的本性了，指望他们真的收一个传承者将自己的传承延续下去，那真是白日做梦。他们多半都是用这个来吸引合乎要求的后辈，让后辈按照他们的传承修炼下去，一步步成为最 合格的身体，为他们来日寄居复苏做准备。 如果有一天，楚离月被黑暗古树占据了身体，华歌远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意外。 楚离月诧异地看着华歌远。他虽然表情有些冷，可是这却是真的在提醒自己，华歌远这是转性了吗？ 之前华歌远故意和楚离月说那么多，有意无意地配合楚离月拖延时间，楚离月能够理解，那是因为华歌远也不希望海音帝君一下子就实现了目标，然后离他而去。 可是现在海音帝君已经昏迷，华歌远为什么还要对她释放善意？ 华歌远似乎看出了她的迷惑，他淡淡一笑，抱着海音帝君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句话：“跟小师弟说，以前是我对不起他。” 没有了海音帝君的控制，地下通道中的水流很快就被楚离月的天火蒸发干净，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楚离月大力表扬了紫焱方才的表现。 她虽然看出来华歌远和海音帝君之间仍然存在着分歧，但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是紫焱。紫焱埋伏在清辉身边，将海音帝君偷袭清辉的本命元水擒获，抓住了华歌远的要害。 加上华歌远似乎真的没有对清辉下杀手的打算，才算是度过了方才的危机。 楚离月对于紫焱身上的火焰颜色表示了极大的好奇。 作为楚离月的玄珠元魂，紫焱的实力取决于楚离月的实力。可是方才紫焱用出来的那种霸道危险的紫红色火焰，却连楚离月都没有见过。能够逼退华歌远，这种与天火气息迥异的火焰功不可没。 紫焱最初的火焰就是紫色的，不过后来随着楚离月修为的提高，天火威力也随之高涨，火焰颜色也在不断改变。 现在楚离月全力发动时，火焰已经能够短暂出现白金色的极度高温。可是紫焱身上的火焰怎么会又变回了紫红色？ 但是这种紫红色火焰显然与最初的紫色火焰不同。仔细去看，那其中的紫色是黑色到了极致而形成的，其中蕴藏的气息和红色火焰的气息截然不同。在那跳跃升腾的深紫色火焰之中，仿佛还有一条条诡异而古老的黑色纹路不停旋转，让楚离月想起她曾经 见过的黑暗长河中飞出的黑色火焰。 楚离月能够感受到，那些深紫色的火焰伴随着黑暗古树的传承一起降临的那种苍凉浩大、远古蛮荒的气息，其中蕴藏着无限的冰冷和残暴。 而紫焱火焰中的金红色，则是楚离月平时经常使用的天火。 看起来，这是黑暗玄力和天火融合在了一起？ 这两者原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天火见了黑暗力量，必然是要把它焚烧干净才作罢的，怎么现在却在紫焱身上和平共处、相伴相随了？ 紫焱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他只是告诉楚离月，当时因为特别担心着急，生怕华歌远和海音帝君联手，所以调动了他能够使用的全部力量——于是他身上的火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时侯并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好时机，所以楚离月还是让紫焱在旁边潜伏守护清辉，而自己则放出神识，催动大陆山河珠，全方位的监察着周围数十里的动静，以免华歌远是用谎言麻痹他们，一扭头杀 一个回马枪。 风波园中已经被接下来赶来的五千士兵配合方才的三千飞云骑接管，所有人等一律被赶到风波园前方入门处的大广场上，一一验明身份，分头处理。 空中的巨大镜子已经消失，显然祁昱骁逃跑之后，萧晋华对风波园的情况也失去了兴趣。 祁昱骁不见了踪影，飞云骑的统领和传旨太监庆先脸上一片肃穆懊恼，心中却不得不说有几分庆幸。 他们这次来风波园，名义上是催促祁昱骁入京为自己辩白，实际上就是强制性地要祁昱骁认罪，否则根本没有必要来这么多骑兵和步兵。 但是在祁昱骁的修为面前，他们根本就是提着脑袋来冒险，虽然安家主当时已经在皇帝面前保证，说楚离月的修为远在祁昱骁之上，可是祁昱骁如果想杀他们，楚离月可不见得会出手相助。 楚离月可是天元楚家家主，又不是祁云国的世家主人，心里说不定巴不得祁云国内部乱成一团呢。 如果摄政王和皇帝撕破脸爆发战争，楚离月绝对乐见其成。 只是他们的皇帝陛下显然是对于祁昱骁隐忍已久，早已到了极限，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已。这一次安家主给皇帝送了台阶，火凤楚离月又能够压制摄政王，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飞云骑统领费定南和传旨太监庆先一样，都跟随了萧晋华将近十年，对于一些宫闱秘闻也隐隐有所察觉。 其实摄政王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不伦关系，早就有人发现，只是这些人都被灭口了而已。甚至据传先帝之所以暴毙，也是因为此事。 费定南和庆先都知道萧晋华对于祁昱骁的真实态度，所以揣摩帝心，哪怕明知这是最危险的任务，也只能摆出一副忠心为主的架势前来执行。 如今不用和祁昱骁当面对战，两人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尤其是当士兵们将狼狈不堪的福昌公主押过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没有了祁昱骁，有福昌公主在，也算是能够给陛下交差了。 第541章一个婴儿 风波园被大兵包围，因为镜湖水面的干涸以及方才楚离月和海音帝君短暂而剧烈的战斗，祁昱骁估计大受惊吓，带着安珑轩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 楚离月现在没有精力去管外界的事情，也没有兴趣去追查祁昱骁的下落，她全神贯注地监察着周围数十里内所有的动静，确保清辉的安全。 在地面下，楚离月发现了当初海音帝君的本命元水进入紫曜领域的一丝痕迹。 不得不说，海音帝君虽然因为失去了洞天，只凭神魂中所蕴含的玄力和本命元水，在修为方面比楚离月高不了多少，但是她的境界和眼光仍然还在，一眼就看出了楚离月的紫曜领域弱点所在。领域是以修者对天地大道的领悟提炼出的法则为框架，以修者的玄力为材料构建出来的一个空间。像清辉的暗影领域就能够彻底隔绝与外界的联系，成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甚至还能够对于时间流速进行 调整。 楚离月虽然已经是藏珠境界，但是对于领域的构建也十分用心，但是毕竟修为和境界都还不够，在领域各处所布置的玄力和法则显然并不完美，所以被海音帝君找到了地面这样一个破绽。 在最初那股突然袭来的水流中，海音帝君已经混入了自己的本命元水，当楚离月将那些水流消灭的时候，她的本命元水就潜伏在紫曜领域下方的地面中静静等待时机。一直到楚离月和华歌远联手拖延时间，海音帝君假作愤怒投身浪涛之中来攻击紫曜领域，实际上却是将早已潜伏在地面下的本命元水发动，在楚离月被她的攻击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潜入 紫曜领域，偷袭在楚离月背后的清辉。 幸亏楚离月早就留有后手，安排了紫焱藏在清辉身边随时保护，而且紫焱的火焰又突然变异，对于海音帝君的本命元水形成了巨大的威胁，才将海音帝君的攻击彻底粉碎。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楚离月觉得这一次清辉吸收双腿的过程分外漫长。 楚离月微微眯着眼睛，双手垂在身侧，全身看似放松，但是却保持着如果有需要随时都能飞身而起的姿势，天火玄力更是在全身游走不休，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方才是因为海音帝君和华歌远两位帝君联袂而来的压力，让她全力以赴的时候玄力突然爆发，使得火焰的温度急剧上涨，颜色也几乎变成了白金色。 这会儿平静下来，楚离月回想方才玄力在体内涌动的情景，心中也若有所悟。 楚离月的神识散开，看着风波园中哭声喊声响成一片，无数下人被士兵们押解出门。 大陆山河珠显示的地面下的情景，则让楚离月皱起了眉头。 大陆上的五处灵眼，都是曾经镇压过清辉肢体的地方。 北漠雪山、镇守山、天玄山、斐夜城以及如今的祁云国分镜湖之下，其他四个都已经被清辉取走肢体，所以在大陆之下，这四个地方和如今他们所在的灵眼之下已经完全不同。 那些遍及大陆之下的粗细不同的管道，就像是大陆自身的血管一样，将各种生机养分输送到大陆深处。 在大陆深处，那个布满白色雾气的地方，就算是大陆山河珠也无法显示其中的真正情景。 其他四个灵眼也在不停向着大陆深处输送玄气和生机，但是明显都不如如今楚离月他们所在的这个灵眼输送的更多更快。 这其中的区别显然是因为这里还镇压着清辉的肢体的缘故。 不过此刻，这处灵眼下的生机也正在稳步减少，看起来清辉吸收的过程十分平稳。如果以其他四个灵眼为参照物，楚离月大致推算已经吸收了六七成，距离最终结束已经不远了。 可是楚离月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大陆山河珠的微微颤抖也证明了她的感觉没有错。 大陆深处，那团白雾之中，似乎正有一股力量在慢慢苏醒，而随着这股力量的苏醒，整个大陆山河珠都发出了轻轻的颤抖！ 同时，那些向着清辉缓缓流去的生机竟然停了下来，而后开始向着那团白雾的方向流去！ 这个白雾之中的存在竟然是在和清辉抢夺这些生机。 在之前每次取回清辉的身体时，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楚离月不由开始替清辉担心起来，那个存在虽然未曾现身，但是楚离月已经能够感受到它刚刚苏醒就散发出的无限力量！ 这种力量绝对不逊色于清辉。 如果它真的彻底苏醒，又会什么样的境界？楚离月简直不敢想象。 大陆山河珠开始发出轻声鸣叫，在楚离月的神魂中跳跃旋转，让整个洞天都开始随之晃动起来。 楚离月心中大惊，连忙用神魂调动玄力去安抚大陆山河珠。 她的玄力流入洞天大地之中，却让大地掀起了巨大的震动。 随着洞天大地的震动，山川颠覆，河流改道，天地烟尘四起，那些在楚离月洞天中已经开始繁衍生息的庞家士兵们也发出了惊诧恐惧的喊声。 本应随着楚离月的心念改变的洞天，却开始发生让楚离月都无法控制的变化。 一缕缕光线从洞天大地中发射出来，在空中汇成了一个球体。 光球上显示出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模型中露出一个绿色的光点，那位置赫然正是大陆深处被白色雾气笼罩的地方！ 可是在大陆山河珠之中，那个绿色光点虽然微小，其中的情景却十分清楚。 楚离月看清了绿色光点中的情况，瞳孔不由剧烈缩小——那里竟然是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婴儿！ 无数生机和玄气从大陆的四面八方流向他的身体，其中最大的就是通向五个灵眼的通道，尤其是清辉如今正在吸收的镜湖下的灵眼。 那个婴儿躺在原地，双目已经睁开。 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清澈的双眸，看起来十分可爱漂亮的婴儿面孔，在楚离月眼中却比什么恶鬼都更加让她惊骇。 大陆深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婴儿？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婴儿搬着脚丫，大眼睛中满是懵懂，但是那些生机却从清辉的方向向着他的方向加速流淌，一丝不漏地流入了他的体内。 原本还在慢慢吸收的清辉讶然地睁开了眼睛，不解地站在原地。 楚离月发现清辉醒来，心中刚刚一喜，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突然脸色剧变，猛然抓起了清辉大喝道：“走！” 白金色的火焰羽翼从楚离月背后爆出，楚离月已经拉着清辉的手，向着上方电射而出！头顶上的泥土被炽热的高温和猛烈的玄力一同撞击，瞬间融化出一个巨大的通道，清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配合地拉着楚离月催动玄力，两人的速度顿时又加快了几分，一下子从镜湖地下冲上了 高空之中。 轰然的巨响让所有风波园中的士兵们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只看见残影掠过，泥土如山飞落，脚下的地面猛烈晃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离月拉着清辉一直飞上了高空，才算是松了口气。 【怎么了？】清辉的目光对着下方扫视着，【方才我怎么觉得有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所以楚离月拉着他飞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产生了一种远远逃开的本能。 楚离月出了口气，神色严肃：【是……】 话还未说完，下方的大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面好像是变成了海面，不停地起伏波动，山石滚落、树木倾倒、房屋坍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轰隆隆不绝于耳的巨响。 风波园中，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人们站不稳脚跟，在地面上翻滚着，互相呼喊求救，拉扯求生，已经顾不得对方是什么身份。 能够使用护身玄光飞行的成珠修者们纷纷飞身而起，试图控制局面，可是他们的声音却被连绵不绝的山岭崩塌的巨响覆盖。 看着脚下的乱状，楚离月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是没有见过地震，可是像这样大的振幅和持续时间这么长的地震，却实在罕见。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看起来纯真无比的小婴儿做的！ 洞天中的大陆山河珠中，那个可爱的白胖婴儿还保持着抱着小脚丫的纯洁表情，只是一双淡淡的眉毛皱了起来，在眉心拧出了一个隆起，嫩嫩的小嘴唇也向下撇着。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婴儿，一定会有不少女性母爱爆棚，纷纷去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可是，他却是至今还未停息的地震真正的制造者。 楚离月亲眼看见，小婴儿不悦地挥动了一下小拳头，大陆深处就涌起了浩大的玄力波动，向着当时他们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她根本不需要和那些玄力对抗，就能感觉到那些玄力的强大可怕。楚离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真的被这些玄力打到，她很可能当场就会粉身碎骨！ 所以她才二话不说拉着清辉就飞身而起，离开了大陆地面，逃到了空中。 事实证明，小婴儿的这一拳真的很恐怖。从空中向下望去，风波园方圆数十里全都变了模样。 山川河流、房屋建筑都已经面目全非。 地面上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不知道有多少人落入其中丧失了性命。 河水改道，田地崩裂，所有人的生活就此发生了剧变。 清辉和楚离月都有些呆了。在这种的天地剧变之中，他们两个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的一切就已经全都改变了。 【这是什么人？】 地震停止了，无数人在哀嚎恸哭。楚离月的声音有些发涩：【是一个奇怪的婴儿。】 第542章一家三口 大陆深处的变化不仅仅只影响了风波园方圆百余里，更是像一颗打破平静水面的小石子，激起了一波波不断延伸的无形浪潮，向着整个大陆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 无边细雨中，已经露出了秋意的树叶在枝头无声颤抖。 高山般巍峨的身躯在细雨中俯首跪地，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衣衫。 电光如蛇划破长空，雷声阵阵爆响，似乎要将雷火丢到地面上来，将这一切全都粉碎。 大手紧紧按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身影猛然抬头望向天空，发出高亢的呐喊：“孟恪愿以余生寿元一半为代价，乞求天地垂怜！” 一道巨大的电光从他头顶正中间劈了下来，水桶粗细的电光如蟒如龙，携带着无以匹敌的天地气势狠狠降落下来，将身影旁边不到一丈处的一棵大树轰然劈倒！ 刚毅俊朗的脸部线条在电光中被映得分外明显，那双眼眸中的决然和坚定，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桩意外而有所动摇。 …… 孟莲实猛然坐起，双目呆滞无神，呼吸急促，心跳剧烈，梦中父亲的脸如此清晰，让她一时无法分清楚哪里是真、哪里是梦。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却被手下温热的触感惊得睁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掐着手腕数着心跳放松呼吸。她终于确认自己再次拥有了肉身…… 根本不需要出声，已经有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雪白的衣角在浅色地毯上轻轻飘动，来人的步履轻盈而从容。 孟莲实的眼睛下垂，看见这地毯上的图案十分眼熟，仔细一看，何止是地毯，就连床帐、妆台、墙壁上悬挂的书画和玉箫，角落里的美人瓶、桌子上的插花……这根本就是她当初在定海峰上的住处啊。 如果不是华歌远悠然在她身边坐下，孟莲实几乎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那段生活之中。 华歌远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瓷盅，虽然盖着盖子，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其中散发出来的温和气息。 他不说话的时候，和当年定海峰温润如玉的大弟子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华歌远一说话，孟莲实就回到了现实之中——此刻，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看待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修为如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想要逃出他的手心，恐怕是很难很难。 “莲实，你醒了？把这个喝了吧。”华歌远语气温柔，动作亲昵，端着瓷盅，取下了盖子，轻轻地把瓷盅递到了孟莲实嘴边。 孟莲实已经尝试过拒绝的后果。更何况她一闻就知道这瓷盅里的翡翠绿色粘稠液体是阿含树精华和不少珍奇药物熬成的，对于神魂和肉身的契合度提高有很大帮助。 她知道，在她昏迷不醒期间，华歌远已经自作主张地将她的神魂送入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那具身体中。 当初她曾经坚决反对的事情，华歌远却毫不犹豫地做了。 再想想在面对清辉和楚离月的时候，华歌远的态度，孟莲实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只是，她什么也没说，反而十分配合地将所有的液体全都喝了下去。 平和温热的气息从喉间流下，向着全身四肢流去，整个人都觉得轻了几分，身上被重物束缚的那种感觉减少了许多。 华歌远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孟莲实的每一个动作，神情温柔，眼神中却是让孟莲实心惊不已的贪婪。 她总是有一种感觉，华歌远随时会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一片片把她吞到他的肚子里。 “我还以为莲实会继续拒绝呢。”华歌远唇红齿白，说起话来温柔缱绻，只是孟莲实听得却觉得全身发冷，“那样我就可以亲自帮你喝下去了……” 想起最初的反抗和结果，孟莲实冷漠的表情几乎开裂，差点无法维持下去。 华歌远接过她手中的瓷盅放在一边，却不曾离去，反而是伸出一只手来，向着孟莲实的脸探了过去。 孟莲实的表情恢复了高傲冷漠，用无声的目光警告着坐在身边的男人。 修长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鬓边：“莲实是做了什么梦，居然出了这么多汗？” 被汗水濡湿的青丝贴在鬓边耳前，华歌远的手指灵活地将它勾起。 他就这样用手指勾着那缕头发，轻轻旋转着，一圈圈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举动，充满了暧昧的气息，让孟莲实的脸色不断下沉。 “莲实是不是也感觉到了大地的波动？”华歌远微微倾身，凑在孟莲实的耳边，用耳语般的声音问道，“黑暗力量告诉我，这大陆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醒了……” 孟莲实猛然一惊，想起梦中的情景，连华歌远刻意在她耳朵上吹拂的温热气息都顾不得了。 她起身就想下床，可是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神魂那种轻飘飘的状态，突然有了肉身之后，动作一下子就迟钝了不少。像她这样突然起身，根本就无法站稳，直接向前扑去。 华歌远的茶色眸子中微微闪烁着光芒，伸出手臂接住了孟莲实，顺势将她抱在了怀中：“小心些。” 孟莲实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根本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小问题，她扒着华歌远的胳膊，抬着头望着华歌远问道：“我睡了多久？你说的大地波动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华歌远带着几分愉悦和几分不满，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苦恋已久的师尊如今就像一个小丫头一样，用这种依赖的姿势和软弱的语气抬着头看着自己——华歌远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你的本 命元水受损，你的神魂本来就已经十分脆弱，这一次直接让你睡了三天三夜。” 孟莲实看着自己的手正紧紧抓在华歌远的手臂上，隔着轻滑的白色缎子，能够感觉到华歌远看似文雅修长的身形其实十分结实，肌肉紧致。 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孟莲实连忙缩手，放开了华歌远，心中却有些疑惑，真的只有三天三夜？ 华歌远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他淡淡笑着说道：“为了提高你的生存几率，我将你的神魂移入了这具最完美的肉身之中，从此之后，你就有了自己的肉身。重新开始一次自己的生活吧，好吗？” 最后一句，华歌远的语气极其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期盼。 孟莲实望着华歌远温柔的茶色双眸，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莲实，你死了一次，小师弟也几乎是死了一次，就算是有什么恩怨，也该了结了吧？以后我们不去管他们的事情，小师弟应该也不会再来纠缠，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难道不好吗？” 华歌远一只手握住了孟莲实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在这个瞬间，孟莲实仿佛看见了那个站在笼子里瘦弱的少年，虽然体型不同，但是那双茶色眸子里的恳求神色却几乎完全一样。 就像当初他渴求着有人能够来救他一样，现在的莲华帝君对于他们未来的一家三口的生活也充满了向往。 “不行。”孟莲实沉默了半天，给出了一个答案。 华歌远的眸光暗沉了下来，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模样，温柔地将孟莲实扶到了床上，将她的双腿放在被子里，甚至还细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被角。 但是孟莲实能够感觉到，方才那一刻敞开心门的那个华歌远已经消失了。她的心里突然有些恐慌，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出了意外，可是她明知道事情不对却还是找不到意外的原因在哪里……华歌远拿起了瓷盅——这些事情他全都是亲力亲为，从孟莲实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华歌远就不曾让任何一个人或者暗族接近她。他就像是一个最警惕的老母鸡，将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小鸡严实 地看管起来，生怕她再次离开。 “莲实，虽然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进入这具肉身之前，确实昏迷了三天三夜。而进入这具肉身之后，就直接沉睡了一个月的时间。”华歌远拿着瓷盅，站在床前微微躬身看着躺在枕头上的孟莲实，嘴角的弧度标准而疏离：“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大地波动的时候，应该就是小师弟吸收完祁云国灵眼中镇压的身体的时候。 ” 他着重强调了“灵眼”这两个字，让孟莲实心头一紧。“莲实，你现在刚刚苏醒，和这具肉身的磨合还需要很长时间，想要发挥这具肉身的资质和潜力，更需要时间和耐心。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华歌远对着她点了点头，拿着瓷盅 走了出去。 孟莲实望着他雪白修长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 心脏上微微有些酸楚，有些刺痛，又有些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出现的淡淡喜悦。孟莲实不知不觉地用手按在了胸口，感受着这些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情绪。 “一家三口”，一家三口吗？ 孟莲实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父亲高大威严的身影，记得那棵阿含树下父亲叮嘱她的那些话。 一想到父亲，孟莲实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清辉已经将大陆五处灵眼的设置都破坏了，唯有无涯海中还有一处，恐怕以后的关键就在那里了！ 第543章一张纸 楚离月和清辉当日在空中愣了一下，立刻就冲下去帮助那些被地震和洪水波及的百姓，将他们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才回到了安家。 当初楚离月和安宏南会面之后，两人匆匆达成协议。 安宏南去云上京叩阙控诉，用一种最刺激民众观感的姿态将祁昱骁是暗族寄居的事实揭开来，楚离月则去风波园挑战祁昱骁，将风波园的防御力量摧毁，给皇帝抓捕祁昱骁提供最大的便利。 在楚离月的帮助下，那些在安家肆虐的暗族和安度远一边的长老、管事都纷纷落网，安宏南虽然修为不如祁昱骁，但是对于人族人心的了解却比他更强。 他早就看出来小皇帝萧晋华和摄政王祁昱骁之间貌似亲密无间，实则暗藏玄机的关系了。 谁都能理解，就算是皇帝的亲爹太上皇，如果禅让之后还要保持在朝中的政治影响力的话，皇帝都会感觉很不爽，碰见厉害的皇帝直接就把这些老臣、旧势力全都清除干净了。 祁昱骁不过是小皇帝的叔叔，就算是归隐田园也仍然让小皇帝这么忌惮，小皇帝怎么会不想除去他？ 只要安宏南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的把柄，小皇帝就会顺水推舟地把锋利的剑尖推向祁昱骁。 虽然祁昱骁跑了，但是安家已经基本上安全了。 楚离月也想去拿自己的报酬了。 楚离月要的报酬不是什么功法、玄器、金银之类的，而是安家的秘闻。 史官世家，世世代代传承下来，必然会有每一届史官秘藏的秘密。有些秘密只能带到地下，随着知情者一起消失；但是有些秘密在经过了时间的洗涤之后，就已经不再是秘密，完全可以解开。 安家一定会有这样的记载存在！ 楚离月就是想知道清辉的那个时代甚至更早之前的时候，这个世界上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于清辉的命运有没有影响？如果有的话，能够从哪里、用什么方法将这些影响改变成正面的好的影响？ 就比如“虚灵族”，清辉自己知道是由于种族传承。这些就是刻印在他们基因之中的，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自动激发，让这些孤身行走在大陆和虚空中的旅者明白自己的方向和前途。 那么，程夫人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程夫人似乎还因为虚灵族的身份，对于清辉十分不看好。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海音帝君当初将清辉带回定海峰的时候知不知道清辉的种族？她算计着将清辉分尸镇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清辉的种族？ 这一系列的疑问，如果问当事人，可能得不到回答，就只能从史书和资料记载中去寻找答案了。 安宏南面色苍白，但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安家经过这一次大清洗，族人死伤很多，上层更是“牺牲”了不少，包括安度远大长老都被抓了起来，关押在了地牢之中。 不过一个四千年世家，总是有不少人才的，安宏南这几天就已经想好了后续安排，带着手下连轴转，将所有死伤族人的抚恤送到家属手中，将那些跟着安度远造反的族人点出来惩罚等。 如今的安宏南，虽然实力下降，几乎是一个废人，可是在安家内部却再也听不到对他的不满之声。因为他用自己的修为和后半生的健康，换来了所有安家族人的安全！ 安宏南的嫡长孙安钰衡早已经接受过家主相关的培训，如今也跟在安宏南身边跑来跑去，帮他处理各种事务，隐隐然已经有了未来家主的趋势。 楚离月一出现在安宏南的房间里，安宏南就立刻起身行礼，言语之间也充满了对于楚离月的感激之情。 如果不是楚离月不计前嫌，及时援手，安家的下场恐怕就和楚离月说过的天元石州王家一样，死伤大半，然后被人暗中瓜分，毁于一旦。 这种恩情，绝对不是几个礼节能够回报的。 安宏南得知了楚离月的来意之后，亲自带她来到了安家内部的档案部门，给予了她与家主相同的权限，让她能够随意翻看所有档案。 巨大的书库中布满了顶天立地的大型书架，书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档案纸张。 安宏南带着几分自豪感对楚离月说道：“这个世界上藏着古代秘密最多的地方，应该就是我安家的档案室了。” 当时的安家是史官世家，笔下记载了无数历史事件，但是也了解了很多不能公开的隐秘。他们把这些隐秘记载下来，封存在安家的档案之中，一代代地传递下来。 在这数千年里，安家经历了一次次战火，一次次匪灾，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安家的藏书和档案都被家主们保管得十分完整。 楚离月望着眼前几乎看不到头的书架，接过了安家家主递过来的厚厚的九大本目录，觉得安家家主的眼睛里似乎散发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幸亏是楚离月神识强大，当她全身心地沉浸在搜寻和查找之中的时候，效率还是非常高的。 只是找到的档案不少，其中的文字更是古奥，楚离月起来就十分困难，不得不把清辉叫出来，让他自己去看。 清辉上次已经看了楚离月给他的那套穆朝的史书，现在又是开始翻阅古代档案，让他不由笑着和楚离月开玩笑：“你这是准备让我去考状元吗？” 再次吸收了大部分身体的清辉，身上的气息已经收敛得十分完美，那种逼人的气势根本就不曾流露出来，仿佛就是一个俊美男子而已。 就算是以楚离月如今的修为，如果不动用神魂契约，只凭神识去扫描的话，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清辉的存在。 他原本就擅长隐匿，如今更是几乎彻底融入了周围的天地之中。 两人在安家的档案库中耗费了不少时间，翻阅了无数资料，直到楚离月自己的古文能力都飞速上涨的时候，才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楚离月最先是从那位绘制大陆堪舆图的安世鸣入手的。 她找到了安世鸣的手札，其中的字迹和大陆堪舆图上的字迹确实是同样的。 安世鸣在手札中记载了自己走遍大陆所经历的种种危险，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兽族吃掉，险死还生，耗费了三十多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个在当时来说无比宏伟的目标。 从手札中可以看出来，安世鸣当时的心情十分激动。大陆上如果真的有灵眼，那里的生机和滋润都远超其他地方，那么人族如果能够占据这些地方，首先就能衣食无忧，其次如果能够经常得到生机滋润，也许人族的个体实力也会普遍上升，配合玄元大帝当 时刚刚普及的修炼之法，对于人族的未来都有莫大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安世鸣已经能够感受到，在大陆深处似乎有一种隐约缥缈的力量。这种力量如果能够为人族所用，那么人族摆脱当前的地位，成为与兽族平等的存在，也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了。 这些灵眼和那个缥缈的力量之间存在着一种密切的关系，这是安世鸣的结论。 他的心情飞扬意态豪迈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得到。 接下来，连玄元大帝都听说了他的事迹，亲自派人前来请他上天玄山会晤。 安世鸣兴奋不已，在手札中记载了自己激动的心情。那可是开辟了人族修炼之途、为万千人族指出了向上道路的玄元大帝啊。 可是，从这段记载之后，手札上的记录就一下子停止了。 以前几乎每天都要或多或少地记载一些自己的心情和活动，从到天玄山与玄元大帝见面之后，安世鸣的记载一下子就没有了。 楚离月正看到关键的时刻，却发现没有了……这种心情真是酸爽之极！ 她不甘心地翻开剩下的书页，一页页地寻找，可是每一页都是空白。 在玄晶灯下，楚离月眼尖地发现，这一叠纸张之中，竟然有一张是被撕掉的，只留下了被特殊的线绳扎住的一小部分，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楚离月将清辉叫了过来：“你看，这里有一页被撕掉了，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清辉看了一眼留下的痕迹，眉毛一抽，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楚离月。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接过纸张一比——简直是严丝合缝，完全对接！ 楚离月惊讶极了，她知道清辉有时候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可是这种时候他都能随手拿出一张安家丢失的纸来，这也太神奇了吧。 清辉看着楚离月这种看见神一样的目光，真是有点无奈，他伸手摸了摸楚离月的额头：【傻瓜，这是你之前从连玄手里抢到的。】 那天连玄跟着安宏南、安度远潜入了安家的宝库小世界，想要抢夺冥骨盒子，结果最后被楚离月当了黄雀，冥骨盒子落在了清辉手里。 这张纸就放在冥骨盒子里面，清辉将其中的几根指骨吸收了之后，对于这张纸的来历不太明白，所以就没有把它扔掉，而是收了起来。 刚才他一看见楚离月举起的安世鸣手札中那张被撕破的纸页的痕迹，就想到了这张纸。 楚离月“噢”了一声表示了解。不过这张纸居然被特意放到冥骨盒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张纸上正反面都有字迹。 一面写了两排大字，从右到左分别是：“天地灵胎”、“人族气运”。 字体都比安世鸣平时的字体大一分。而且看得出来当时安世鸣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稳定，下笔时笔锋凌乱，仿佛能看见他凌乱的心情。 另一面也是两排字：“英雄何辜”、“史笔自封”。不过看起来安世鸣这次的心情平复了许多，笔迹也恢复了稳定冷静。 第544章安世鸣的遗言 天地灵胎？人族气运？英雄何辜？史笔自封？ 楚离月将这些字迹来回看了又看，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抓到什么线索的感觉。 这张纸既然是装在冥骨盒子里，和清辉的骨骼放在一起，显然是和清辉有关的。 所以楚离月第一反应是“英雄何辜”中的“英雄”，可能指的就是清辉。“史笔自封”，是不是就是说的安家从史官世家转型，从此再也不从事史官职业的事情？ 安家正是从安世鸣这一代开始，放弃了传承两千年的史官传统，开始成为一个书香世家，不再继续世代从事史官职业的。“英雄何辜”和“史笔自封”这八个字明显是安世鸣同时写的，其中可能有着密切联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因为对于“英雄何辜”的感慨或者某些原因，所以决定自己封存史官之笔，从此不再从事史官的工 作。楚离月看了清辉一眼，难道安世鸣竟然是对清辉的遭遇感到不满？而且出于某种原因认为自己有一部分责任，而这些责任让他觉得自己以及安家后人都不适合从事史官工作，所以才会决定让安家从此改变 传承？ 清辉的遭遇，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一个人族英雄突然被揭发是兽族奸细的大反转。安世鸣对这件事情表示不满，认为清辉是人族的英雄，背负了虚假的罪名，含冤而死？ 楚离月皱着眉头仔细品味“何辜”这两个字，觉得这种理解似乎还差了一些——安世鸣是在说，英雄有什么错，却要背负这样的污名而死。言外之意就是，他知道为什么清辉这样的英雄竟然要背负污名！ 包括清辉自己，都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是华歌远一手策划，是因为嫉妒海音帝君对于清辉多年以来的另眼相看，尤其是海音帝君为了救清辉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己，更是让华歌远无法接受。直到后来，得到了大陆堪舆图之后，楚离月和清辉才开始怀疑海音帝君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她设计害死清辉是为了将清辉分尸镇压在大陆的五个灵眼和无涯海中的那一个灵眼之中，给这片大陆深处的某 个地方提供大量的生机和玄力。 前不久华歌远自己的解释则是他因为长期的求而不得，在海音帝君陨落的消息打击之下，被潜伏窥伺良久的暗族灵帝趁机下手，让他被执念控制，堕入暗族，实施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 那么，安世鸣所知道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楚离月想起了当初听到安家宝库中冥骨盒子的那些话，安世鸣将冥骨盒子收藏起来，留下遗言说，不允许安家后人打开和使用这个盒子，如果有一天盒子的主人来了，就把盒子归还给他。 安世鸣的遗言又是什么意思呢？楚离月皱着眉头看着清辉，清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她修长的眉毛，将她眉头的隆起慢慢抚平。他喜欢看着楚离月为了他而一脸严肃的模样，喜欢看着楚离月将全部身心都放在他的事情 上的姿态，这个时侯的楚离月让他觉得特别温暖，让他觉得心底分外充实。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清辉刚想说，反正已经过去了，就被楚离月推开了手。楚离月严肃地问道：【你还记得当初安家有没有参与过围攻你暗算你的行动吗？】 清辉摇了摇头：【哪能记得那么多？】当时他的属下背叛的，他自然记得，比如石州王家的先祖；他亲近的人背叛的，他也记得；那些围攻他的几个灵珠修者，他也记得。但是更多的摇旗呐喊、跟在那些人身后冲锋的小卒，他杀了不知道多少 ，哪里还记得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呢？ 他不记得有什么史官安家的人，但是这并不说明什么。 楚离月轻轻咬着嘴唇说道：【我觉得安世鸣对你的遭遇有些自责，他能够做出什么事情让他有这种感觉呢？恐怕多半是跟大陆堪舆图有关吧。】 而且说不定还和玄元大帝有关系！ 安世鸣的手札从他拜会了玄元大帝之后就开始中断了。 安玟岫曾经提过，安世鸣拜见玄元大帝的经过在他的手札中有详细的记载。楚离月也曾经翻阅过，那些记载十分华丽堂皇，和楚离月无数次在教材上见过的伟人生平记录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现在她翻出了安世鸣的手札原稿，却根本没有找到安世鸣的亲笔记录！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经过精心印刷颁诸于世的手札中关于这次会面的记录根本就是假的？按说，在拜会之前，安世鸣那么兴奋，回来之后应该会把自己见到玄元大帝的情景都记录下来，一方面是他个人的一个印象深刻的大事，另一方面也是对于玄元大帝这样的重要历史人物的一份非常关键的 资料。 不管是从安世鸣个人还是职业方面来说，他都不应该对这次会面闭口不谈。除非这次会面有什么内容让他无法或者不愿意提起。楚离月大胆猜测，也许“天地灵胎、人族气运”这八个字，就是当时他和玄元大帝会谈的重要内容！而围绕着这八个字的内容因为实在太令人震惊，让安世鸣心情十分混乱矛盾，无法取舍，所以才会将这八 个字随手写在了手札上，连笔迹都充满了凌乱的感觉。 而说到天地灵胎，楚离月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天她从大陆山河珠中看见的那个可怕的小婴儿！ 只有这个婴儿就是玄元大陆所孕育出来的天地灵胎，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举手投足都能够有那么大的威力。 而且这也是大陆山河珠和大陆堪舆图融合之后才能看到的情景。【所以，安世鸣将大陆堪舆图献给了玄元大帝，玄元大帝以此为启发，炼制成了大陆山河珠，确定了大陆上真正的灵眼位置，然后策划了整个事件？目的就是为了将你的生机和玄力输送给那个‘天地灵胎’？ 然后还有什么‘人族气运’？】 楚离月一字一句地将她的猜测说了出来，语气充满了悲凉。 清辉也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从一开始海音帝君将他带回定海峰，是不是就已经定好了他未来的命运？ 她每一次催促他修炼，一次次寻找各种有助于修炼的丹方药材，根本不是关心他，而是想让他快点成长，达到给天地灵胎提供养分的资格？ 甚至在最后，她扑过来为他挡住那致命的一击，也不是出于对弟子的爱护，而是不能破坏关于他的安排？ …… 不，如果一切从开始都是欺骗，这个世界就太黑暗了，比那黑暗虚空更加黑暗和冰冷。 他宁愿相信，他的师尊是迫于无奈，所以才会用尽全力对他更好一些，希望能够让他在有生之年过得快乐一些。 而在定海峰上的数百年时光，真的是他遇见楚离月之前最快乐的日子了。 清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楚离月抱在了怀里，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眨了眨眼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抖什么？天火在身，难道你还会冷吗？】 楚离月心里酸酸的，抱紧了清辉的腰，没有告诉清辉是他自己在发抖，而是故意用撒娇的语气反问道：【我就是喜欢你抱着我不行吗？】 【行，行。】清辉一边说，一边用力抱紧了楚离月，听着自己明显的喘息声，把头埋在了楚离月的肩膀上。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终于可以独自去舔舐伤口，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又是一个神秘强大的男人，似乎什么都无法伤害他。 不过，他终究是幸运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那个永远不会背叛他不会丢下他的伴侣。 过了好久，清辉抬起头来，对着楚离月勾了勾嘴角：【其实，竹部长之前对于虚灵族人的那些话，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重演，害怕你受到伤害。】 现在想起来，海音帝君屡屡强调他和孟千凝之间的“兄妹”关系，也是出于对于孟千凝的爱护，根本不是看出来他对孟千凝无意，所以不想让孟千凝骚扰他吧。 他们师兄妹三人之中，孟千凝才是海音帝君真正宠爱到骨子里的那一个，甚至孟千凝的容貌和海音帝君都有五分相似，只是资质和性格差了太多。 楚离月想起当初他和楚辂夫妻的单独会谈，清辉将黑暗种子给了程夫人，一方面是贿赂，另一方面也是想占据程夫人更多的精力和关注。那个时候，是不是程夫人又说了什么？ 程夫人知道清辉是虚灵族，但是为什么好像她一直认为虚灵族就等于不幸一样？ 她知道什么？ 清辉淡淡说道：【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的，说一个虚灵族强者如果活着的时候被分尸镇压，用特定的阵法布置之后，就能够散发出超常的生机和力量，能够使人白日飞升、长生不老。】 这也是虚灵族为什么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变成了每代只有一个族人的原因。不管是哪一个种族占据上风，都想将虚灵族捕捉到手，而虚灵族也因此濒临灭绝。 程夫人知道了清辉的真正身份，不想让楚离月跟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被人算计的男人，过着永远无法安宁的生活。 但是清辉在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之后，程夫人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一个帝君修为的虚灵族，还有谁能够算计暗算？尤其是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暗算之后。更关键的是，楚辂夫妻现在加起来都不是清辉的对手！楚离月却很想知道，程夫人是从哪里知道的，将虚灵族强者分尸镇压如何如何的这些消息。 第545章悲凉的心 楚离月想起当初程夫人以血手的身份出现的时候，曾经专门警告过她，让楚离月弄清楚虚灵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和一个虚灵族在一起。似乎楚离月和清辉在一起之后，就一定会 因为清辉的虚灵族身份受到伤害。 在楚离月成为楚家家主的那个晚上，程夫人曾经借着伏海露那具人造身体，对她袒露心声，讲述了程夫人和楚辂的故事。 最后，程夫人说，程夫人不希望有一天楚离月经历和程夫人一样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爱人为了救自己而死，也不希望有一天听说楚离月为了救清辉而死。 程夫人似乎十分笃定，只要楚离月和清辉在一起，就一定会经历这样的关口。 现在，清辉更是说，程夫人甚至知道将虚灵族强者用阵法分尸镇压就能得到超常的生机和力量！ 不管能够飞升或者长生不死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个说法至少说明，程夫人对于清辉当初被陷害分尸的真正原因有所了解。 而楚离月把从安世鸣这里了解的信息梳理一下，大概情况就是： 安世鸣立志为了人族兴盛，绘制大陆堪舆图，寻找各种生机充沛之处，认为那是大陆的灵眼。当他完成了这项大工程之后，玄元大帝甚至亲自邀请他前去会面。 但是在会面过程中或者之后，安世鸣得知了一些令他十分震惊混乱的消息，比如大陆之下孕育着“天地灵胎”，而且还和“人族气运”息息相关。 也许当时，也许后来，玄元大帝决定将清辉这个虚灵族培养起来，分尸镇压，来实现当初他和安世鸣说过的目标。 楚离月倾向于认为，当时玄元大帝并未提起将谁镇压的事情，只是讲了一些天地灵胎、人族气运的内容。 但是后来，人族惟一生还的英雄夜影帝君背负着奸细的罪名而死，被分尸镇压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安世鸣作为一个史官，绝对不可能不关注这样的大事。他必然要去搜集资料，调查事件的真相。 当他发现夜影帝君的肢体居然被分别镇压在之前他确定的五处灵眼之后，他是不是会非常震惊？ 这显然不是一个巧合。 也许“天地灵胎”、“人族气运”这八个字就是当时刚刚发现真相之后，安世鸣心情矛盾复杂之极，翻出了之前没有继续记录的手札，在那种心情下写下来的。 楚离月只是猜测，却无法确定当初安世鸣不提和玄元大帝的会晤情景是因为保密还是因为震惊；也无法真正确定这些字是安世鸣什么时候写的。 但是安世鸣发现了清辉被陷害的真相应该是没有错的。 “英雄何辜”、“史笔自封”这八个字已经和另一面的八个字不是一个时间写的了。 这八个字笔力沉重，一笔一画之间都十分稳定，可见安世鸣当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做出了选择。 也许夜影帝君的死对于整个大陆和人族都有无限的好处，但是作为一个英雄，夜影帝君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要背负这样的恶名去死？ 可是安世鸣又不能站出来将这个真相揭开，因为这涉及到人族未来的命运。 而这种明知真相却不能将其留在史书上的行为，让安世鸣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史官的良知。 秉笔直书、不隐恶、不讳言，哪怕是被穆天子砍头都不肯更改一个字的安家传承，在他这里已经断了。 所以他决定封存史笔，改变传承，安家子子孙孙再也不得从事史官职业。 而因为某种原因落到了安世鸣手中的冥骨盒子，安世鸣知道那是夜影帝君的身体部分，根本不愿意打开使用，他希望有一天夜影帝君还能够回来把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取走。 也许，他也已经知道了清辉的特殊身份，寄希望于虚灵族不老不灭的特殊生命状态，能让清辉有一天重返人间。 这大概也是安世鸣将这一页代表自己心情态度的纸撕下来放在冥骨盒子里的意思吧。他用自己的态度表示了对这种行为的不满和自己的歉疚。楚离月将自己的猜测对清辉讲了一遍，清辉基本认同她的说法。不过对于他来说，安世鸣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就算是安世鸣的大陆堪舆图可能激发了玄元大帝的某些想法，他也不会对安世鸣有什么仇恨 。 甚至于他对于玄元大帝都没有太多恨意。 哪怕真的是玄元大帝主使，让海音帝君将他哄骗着，最后等到他修为足够的时候杀死来供养那个什么天地灵胎。 因为他对玄元大帝并没有太多感情，他虽然见过玄元大帝，但是却也不过是对师尊的父亲的尊敬而已。 其实，仔细想来，清辉甚至对于华歌远、海音帝君和孟千凝都算不上是什么恨意如海了。 想起他们，他只是觉得悲凉、寒冷，觉得荒谬。那些留给他美好记忆的一幕幕画面，在别人的眼里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色彩。华歌远看见的是海音帝君的偏爱，感受到的是嫉妒的痛苦；孟千凝看到的是什么，清辉不知道。而海音帝君看见的是什么呢？是自己的徒弟修为飞速提高的骄傲，还是养料日益茁壮的满足？清辉甚至不愿 意去想这个问题。 曾经，在被迫沉睡的千年之中，清辉的仇恨都集中在了华歌远身上。 他一遍遍回想当年的每一个细节，具体到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反复斟酌。感谢他自己超凡的记忆力，给他提供了无数能够消磨时间的资料。 清辉推演一切，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大师兄华歌远。然而他不知道华歌远如此狠毒对他的原因。 在那些黑暗和仇恨之中，他一次次地想象着有一天自己离开那个冰冷的陵墓，重新站在阳光之下，站在华歌远面前的时候，要如何去报复华歌远，如何将华歌远碎尸万段，神魂粉碎。 可是如今再看见他们，发现这一切竟然是他最敬爱亲近的海音帝君在背后策划的时候，清辉突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很没有意义。 他突然抱住了楚离月：【离月，等你修为再高些，我们就去找个虚空浮陆去，在那里建造一个只属于你我的小家。好吗？】虚空之中，有风暴，有空白，也有漂浮的小型陆地。那里太过危险，不适合普通生命生存，但是对于他们虚灵族来说，却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楚离月的修为再高一些，达到灵珠境界，清辉就可以放心带她 横渡虚空，到一个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的浮陆中去生活。 周围的虚空就是最好的屏障，没有什么人能够贸然打扰他们的生活。 楚离月勾起了嘴角，微笑着回答：【好。】 如果他不愿意再和这些人打交道，那么她就陪着他去虚空浮陆。什么楚家家主、什么镇国公，什么反对暗族联盟，也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在和华歌远对抗时多几分胜算罢了。 清辉遥遥望着东南无涯海的方向，淡淡说道：【那里，无涯海中，镇压的应该是我的双足。】 随着他的身躯越来越趋向完整，他的实力也大大提高，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当初的巅峰状态，对于身体其他部位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 清辉的头部在镇守（首）山陵墓中，心脏在斐夜城镇压万骨大阵对抗海族，左手臂在大雪山慕清溪坟墓中，身躯在玄元大帝陵墓中，双腿在祁云国风波园镜湖之下。 他的右手臂被人分成了无数块，大概是当初那些人瓜分的后果，在暗影的追查和他自己的寻找中，基本上已经拼凑齐全。 如今只剩下双足，清辉能够感受到无涯海中传来的气息，正是他自己的肢体生机。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无涯海？】楚离月关切地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否则我恐怕有人会比我们抢先一步。】虽然清辉并未说明是什么人，但是楚离月自然也知道，除了海音帝君之外，已经不会有别的人了。 虽然很奇怪，但是华歌远突然表现出了尽释前嫌的姿态，而且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他留下那句“告诉小师弟我对不起他”，听起来好像是突然顿悟了一样。让人实在是摸不清楚头脑。以他对海音帝君的那种执着程度来说，楚离月不敢相信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万一海音帝君突然发现，她早就爱上了华歌远，两人干柴……噢，一拍即合，然后华歌远突然又对她言听计从了，那他们肯定要去 无涯海的灵眼处去设置埋伏对付清辉的。 既然已经决定，楚离月和清辉也未曾当面向安宏南告别，只留下了手书说了一声，就离开了祁云国。 至于安家，楚离月都已经将暗族清理干净，祁昱骁如今又是必须保住安珑轩，没有心思理睬安宏南，安家已经有了恢复的空间。其它的，楚离月又不准备负责。 高空中，巨大的黑虎拍动翅膀，背着红衣少女向着东方飞行。 楚离月躺在黑虎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身下柔滑的皮毛，脑子里却在黑暗古树的传承中寻找关于“天地灵胎”的资料。 黑暗古树的记忆中，他从诞生开始，世界就全都是黑暗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浩大恐怖的气息出现，然后黑暗就被劈开！刺目的光亮降了下来，整个世界都随之改变。当时的黑暗古树已经是暗族的强者，他怒而奋起，和其他五个同时赶来的暗族强者一起围上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古怪生物。 第546章洞天大变 黑暗古树的记忆中，只记得那一道贯穿天地的亮光，那是他们暗族从来不曾见过的耀眼光芒。将闻风而来的六名强者全都斩成了两半！ 只是一招！黑暗古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个存在的具体模样，就被那种汇聚了天地力量、无法抗拒的感觉所压制，然后被一道寒光席卷而过，顿时觉得全身剧痛，无数黑暗玄力就像是被沸腾的热水泼上去的冰雪一样 ，瞬间融化消失。 就是在这一击之中，暗族六位强者全都重伤，相对来说黑暗古树还算是伤势比较轻的。 他在震惊恐怖之余，只听见他们之中最为博闻广见的虚空之门震惊不已地吼道：“天地灵胎？” 这就是黑暗古树对于“天地灵胎”这个说法的唯一印象。 在此之前，就算以他近千年的寿命，也从不知道有这种可怕的存在。须知那可是当初黑暗力量的极盛时期，整个大陆都被黑暗覆盖，不能于黑暗中视物的兽族根本就没有办法存活下来，所以如今的兽族基本上都能够保留了夜视能力。而当时已经是暗族顶尖强者的黑暗古树 ，力量比楚离月所遇到的重伤之余的黑暗古树不知道要强大多少倍。 就是这么强大的黑暗古树，竟然连对方的一个正面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被扫成两段，重伤不支，不得不开始了漫长的沉睡休养。 楚离月想起那个大陆深处的小婴儿似乎还处于懵懂之中，只是本能的挥击就引发了那样剧烈的地震，如果等他成长起来，成为如黑暗古树记忆中那个可怕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一下子就能劈开笼罩大陆数千年甚至更久远的黑暗雾气，使得光明突然降临大陆，将整个大陆的生活环境和种族状态发生巨大变化，这样的能力，真是非人力所能达到。 楚离月躺在黑虎背上，一脸严肃地思考着，当初玄元大帝所说的天地灵胎，和黑暗古树记忆中的天地灵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当初就是这个小婴儿突然出手重创了暗族的六名强者，并且将黑暗劈开，带来了光明的力量，让黑暗长河陷入了长期的衰落中？然后呢？然后他又返回大地之下继续沉睡了？或者这是天地经过多少时 间之后就再次孕育了一个灵胎？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天地灵胎又和人族气运有什么关系呢？ 楚离月再次将玄力输入洞天中的大地山河珠，招出了那个光球形状的山河珠去观察地表之下的情景。却见那团雾气再次浓郁起来，将那个婴儿所在的地方遮蔽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了一丝踪迹。 但是从她和大陆山河珠相联系的神魂中传来的感觉，就是那股可怕的力量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 这让楚离月松了口气，如果这个可怕的小婴儿记住了清辉的气息，执意追踪报复的话，他们两个接下来就会有很大麻烦。 看来当时那个小婴儿的苏醒，可能是因为清辉吸收自己的腿骨，使得镜湖灵眼的生机急剧减弱，才会将他惊醒——不过，为什么之前清辉在那几处灵眼收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呢？ 是不是说明，随着清辉肢体的慢慢完整，这个天地灵胎也会慢慢觉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最后一处灵眼，必将有一场惊天之战！ 感觉到了楚离月心中的沉重，清辉冷声说道：【就算是真的玄元大帝复生，我又有何惧！】 人族的最高强者，人人奉若神明的玄元大帝，如果就是他之前悲惨遭遇的幕后黑手，他夜清辉也不会有一丝畏惧。 他受到伤害，不是因为实力不如谁，而是因为太在乎那些欺骗他的人。 如今他已经重获新生，这天下任谁前来，他都不会有任何畏惧。 休息的时候，楚离月开始检查自己身体内和洞天中的变化。紫焱是她的玄珠元魂所生的神智，与她的神魂紧密相关。紫焱的变化其实就是楚离月神魂的变化，所以紫焱的火焰发生变化的时候，楚离月也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异常，只是当时没有来得及仔细查 看而已。 现在抽出时间，她才在黑虎巨大而舒适的背上内视自身。 在她的眉心洞天之中，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变成了和紫焱那天身上火焰相同的紫红色。深沉的黑紫色和耀眼的艳红色混杂在一起，给人一种华丽堂皇而又暴力凶残的感觉。 充斥在洞天之中的无形玄气，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其中的组成部分却丰富了许多。原本偏向阳刚的玄气中，多了一些冰冷的气息，反而显得更加中正平和了。 天火玄力是一个阳刚的极端，而黑暗玄力则是另一个阴冷的极端。两者之间，各种比例的玄气在整个洞天中随意分布，形成了洞天各处不同的自然景观。 仔细感觉，楚离月的洞天面积又扩大了许多，虽然还不及整个玄元大陆，但是至少也有了一半之多。 只是她的洞天地势分布又发生了变化，其地形走向和玄元大陆截然不同。 上一次洞天大地突然剧震，应该是因为大陆山河珠和玄元大陆深处的那个天地灵胎发生了感应，进而引发了楚离月洞天的地震。 而在这次地震之后，重新形成了新的地形。 原本由玄力和大陆山河珠组成的大地占据了洞天的下方，而另外一些轻灵的灵力和由天火火焰组成的火球太阳占据了上空。现在却变成了大地漂浮在洞天中央的空中，周围被无数黑暗笼罩。 黑暗形成了一个圆形，把大地包围在中央，但是在天火组成的太阳所在的位置，黑暗顿时消散无踪。 原本静止在空中的太阳开始围绕着大陆旋转，出现了东升西落的现象。 太阳照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明亮升温，偏向黑暗阴冷一方的玄气就明显减少；反之，太阳离去之时，黑暗阴冷的玄气就开始增加。 这样一来，生活在洞天大地上的那批庞家士兵们也开始了正常的日夜交替的生活。 楚离月想起来之前黑暗古树的记忆。五六千年前的大陆还是被一片黑暗笼罩，是不是就像她的洞天开始的时候只有太阳、全天都是一片艳阳？那个时候的生物都必须适应黑暗的世界，秉承黑暗力量而生的暗族理所当然地成为大陆的主宰，并 且自认为是万物之灵，是为灵族。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存在劈开了黑暗，然后才有了太阳星辰、黑夜白天，生物们才开始多样化起来。兽族开始崛起，最后趁着黑暗力量的衰弱将暗族驱赶到了灵谷冥渊之中。兽族开始统治整个大陆，称其为 兽神大陆。再然后就是两千年前的玄元大帝出现，将修炼之法传播到人族各处，使得人族力量大大提高，终于能够反抗压迫了他们数千年的兽族。最后在一千五六百年前的大决战之中，人族终于取得最终胜利，兽族 不得不黯然退出，被压制在齐云山、星罗峡、雁南湖这样的凶险之地。 人族那个存在了将近两千年的穆朝，名义上的统一国家也几乎在此时同时分崩离析。各地力量奋起，将自己的地盘和势力向外扩张，经过了近百年的厮杀鏖战，形成了如今三国一州并立的大致格局。 如今，楚离月的洞天也开始出现类似的变化，只是和当初黑暗古树遭遇的相反，是从单纯的艳阳高照之中突然出现了黑暗玄力和黑夜。 但是对于楚离月自己的感觉则是，这种变化让她感到很舒服。那种炽热高温的气息她当然不在意，但变化之后的这种中正平和多了的气息却更加舒适。对于那些生活在洞天大陆之中的生物们来说，恐怕更是欢迎这种改变。因为他们原本并不是生活在终日炽热的阳光照耀之下。来到这个新的环境之中，有的生物会随之改变自己的特征，继续生存下去，有 些无法适应的也就消失死亡了。 虽然如今天上那轮紫红色的太阳色彩有些诡异，但是总体来说楚离月的感觉还不错。 紫焱现身出来，对楚离月说道：“主人，你的黑暗种子被我吃掉了。” 他的体型再次拔高，年龄看起来又增长了几岁，从一个俊秀少年向着挺拔青年过渡。 楚离月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一直以来都是暗族吞噬别人，没想到这一次遇到紫焱之后，反而是被紫焱吞噬了。这也是一个有趣的事情。 “怎么不是烧掉，而是吞噬了？”楚离月对此有些好奇。 天火对黑暗玄力的克制力量很强，不过黑暗种子之前是凭借她的肉身血脉寄居在她体内，也几乎没有什么动作，所以紫焱并未发现。之前黑暗传承开启，楚离月被迫接受了大量极为精纯的黑暗玄力精华进入体内，紫焱和楚离月并肩作战，却无法将它们彻底驱除，只能看着黑暗种子成长为黑暗古树。清辉和噬阴藤王前来支援，双方合力 对敌，诱敌深入、前后夹攻，主要依靠着噬阴藤王的天敌克制力量，将黑暗古树击败打退。 黑暗古树退去了，可是黑暗种子之中的那么多黑暗玄力却留了下来。 楚离月还未想好怎么处置黑暗种子，紫焱却在当时镜湖水下的紧迫环境下，不小心将整个黑暗种子吞噬了。“我也是无意的。”紫焱当时只是情急，面对两位帝君联袂而来，他和楚离月两个就算是拼死都不一定是对手，在楚离月全力对敌的时候，他也不敢留手，用尽全力去将从地面下潜入的那股气息危险的水流阻止。 第547章贝壳打架 当时情况紧急，紫焱遇到的是海音帝君的本命元水，也是支持海音帝君的神魂存活千余年的主要力量。这种力量看似柔和却十分坚韧，并且对于天火并不畏惧，紫焱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当初神智初开时 候就已经深深崇拜的夜影帝君，于是在这关键时刻毫无保留用尽全力与其对抗。 就是在这个时候，那股冰冷暴戾的玄力突如其来，猛地汇入了紫焱的火焰之中。 紫焱原本以为被黑暗种子偷袭了，没想到这股黑暗玄力汇入天火玄力之中之后，竟然融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而且出现了新的紫红色火焰。 红色火焰在内，紫黑色火焰在外勾勒出宽宽的边缘，而那股对于焚尽万物的天火怡然不惧的本命元水，却一下子就被这种新的火焰烧得收缩起来，似乎极为畏惧。 等到华歌远抱着海音帝君离去，紫焱才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吞噬了黑暗种子！ 或者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完成了与黑暗种子的融合。 这种融合，导致了楚离月的洞天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楚离月伸出手来，右手掌心跳出一团金红色的火焰，那是她最熟悉的大日紫曜真火；右手掌心却跳出了一朵黑得发紫的火焰，却是黑暗玄河中飞出的那种火焰。 前者带着炽热的焚尽一切的霸道威势，后者却充满了阴冷的吞噬万物的凶残气息。 她将两手端到眼前，掌心相对一推，两朵火焰慢慢碰到了一起。 果然如紫焱所说，它们并未互相冲突，而是无声无息地融合在了一起。 天火居中，而暗火居外，汇成了一团外紫内红的全新火焰。 紫红色的火焰气息给人的感觉十分矛盾却又协调。 一方面给人一种震撼霸道的压力，另一方面却又圆融平和，仿佛天生就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自然。 楚离月眉毛轻轻蹙起，若有所思。 巨大的黑虎背着楚离月一直飞到玄元大陆最东南的海边，继续向着浩茫无尽的大海飞去。 与大陆毗邻的海面只是无涯海的外围，其中并没有太多海族生存，只设有一些简单的海族巡逻点，以防其他种族偷偷进入无涯海内。 这些巡逻对于黑虎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些海族根本无法看到高空云层后飞过的黑虎和楚离月。 只是从外围的海面进入无涯海却还设置有传送阵法，并非直接飞进去那么容易的。不过这一点其实也不难，清辉随便杀了一个巡逻小队，从队长记忆中得到了无涯海的进出办法以及无涯海内的一些生活常识，就带着变成另外一个巡逻队成员的楚离月，一人拿着一块令牌启动了传送阵法 进入了无涯海。 也许是很少有外来者进入无涯海兴风作浪，所以海族对于这方面的防备并不严格。 眼前一花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碧海蓝天的世界之中。 楚离月明显能够感觉到这里空气中充斥的水玄气增多，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只是夹杂着更加浓郁的海洋气息，让人有点不太习惯。 两人现在都是保持着半人半鱼形象的海族小卒，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按照那个小队长的记忆一头钻进了水里。 是啊，既然已经成了海族，就得按照海族习惯在水里行进，如果继续在海上飞行，恐怕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两人知道，他们冒充的两个海族巡逻士兵失踪的消息瞒不了太久，所以在路上就又将偶遇的两个海族顺手杀了，尸体丢进了洞天之中，又变换了身份。 按照楚离月脑海中大陆山河珠指出的灵眼方位，两人也不耽搁，直接前行。 清辉还好，他只要在暗影领域中杀死一个人然后变成那个人，就具有了那个人原本的记忆和技能，所以他在海中行进十分自如，和在海水中长大一样的所有海族没有区别。 可是楚离月就不同了，她用的是从何复生那里学来的变化之法，外表看起来和原身没有任何区别，却无法掌握原身的技能和记忆，靠的全都是自己以前的游泳技能。 清辉看她游得虽然还算流畅，但是速度显然不是海族的正常水准，只好将她放在了自己的洞天之中，一边和楚离月说话，一边自己前进。 楚离月还是第一次进入清辉的空间，她看着周围，十分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的洞天会是一片黑影，到处都是黑魆魆的影子乱晃呢。】 实际上，清辉的洞天更像是一个浩瀚无垠的宇宙，无数星辰在太空中漂浮闪烁，各种星云变化、虚空景象十分新奇。 而在这个看不到边际的宇宙之中，楚离月自己所在的一个星球看起来并不算太大，通体泛着浅蓝色，表面被大量的水面和森林覆盖，不知道有没有生物存在。 【夜影千重变只是我自己领悟的天赋技能而已。这是我的虚灵洞天。】清辉变成的海族原本是一只浅黄色的贝壳，在海水中变出原形游了一会儿之后，就迅速变回来人形继续向前游动。 主要是贝壳游泳的模样太傻了，清辉觉得无法忍受。倒是变成人形之后，这个海族的外表还算是清秀白皙，游泳时更是飘逸潇洒，比贝壳游泳美观太多了。 清辉一边潇洒地游动，一边向楚离月解释：【虚灵族对于天地大道有自己的领悟和了解，所以我们多半都会领悟和宇宙虚空有关系的法则，形成虚灵洞天。】 就如清辉当初能够将楚离月的神魂从她所在的世界选中拉到玄元大陆，就是凭借当时已经残破的虚灵洞天的能力。 楚离月降落在脚下的星球上：【这里有住处吗？】 她也想看看清辉的洞天之中都有什么。 刚问完，楚离月就觉得天旋地转，被清辉挪到了一处高山顶上。 在她面前，就是一座巍峨的空中宫殿。 宫殿前伸出一条黑影组成的台阶，楚离月站上去就被台阶自动送到了宫殿门口。 这坐宫殿头顶上是一个弯弯的月牙，将宫殿照出了巨大的阴影。 宫殿大门在楚离月到来的时候自动闪亮起来，一个个符文次第发出光芒，最后组成了一个玄奥的古老字符，打开了大门。 楚离月迈入大门之内，看到柔和的月光和璀璨的星辰在头顶山腰，这里居然是一座透明穹顶的宫殿。 周围的墙壁上挂着古老的图画，靠墙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黑虎雕像。 楚离月走过去仔细观看，发现这是另一头黑虎，猜测这应该是当初将清辉叼回去抚养的那头黑虎母亲。 清辉按照楚离月指出的方向向前赶路，却在中途突然被人拦住了。 拦路的是一条黑白条纹的大鱼，它的嘴巴怎么看都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十六王子，你单独一个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 话语是用一种奇怪地方式在清辉耳边响起的，听到就能够明白它说了什么。 清辉从原主的记忆中早就知道，这个原主名叫珠十六——从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没什么地位，只能用排行来称呼。 珠十六是如今的海族王者珠闻天的侄子，是珠闻天众多侄子中的一个，名义上也算是一个王者家族的成员，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这样的一个王者家族的边缘成员，叫一声“王子”根本就是嘲笑意味多过尊敬的意味。 这个拦路的大鱼珠十六也认识，是珠闻天的第五个儿子珠义手下的一个跟班，因为他的外表被叫做黑白条。 珠义比珠十六大两岁，最喜欢的就是在海中狂奔乱跑，如果能够碰到拦路的海族打一架，那就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了。 在清辉看来，根本无法明白一个贝壳在海中狂奔有什么愉悦可言，可是对于珠义来说，那就是他比较喜欢的一个饭后活动。 按照海族的年龄，珠义和珠十六都还不算成年，不过他们两个一个是因为受宠没人管束，一个是因为太不受人重视所以根本没有人理睬，所以都过着比较自由的生活。 两人曾经好几次撞到一起——事实上是珠义撞了珠十六，然后就大打出手。 珠义虽然有更好的教育条件，却不是珠十六这个从小靠着自己捕猎生存的堂弟的对手，被出十六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仗着人多才算是把珠十六打败了，狠狠教训了一通。 从此之后两人算是结下了仇怨，珠义只要有机会就找到珠十六跟他打架，偏偏珠十六也是个犟脾气，非得跟珠义死磕，绝对不开口认输，结果就是两人的仇怨越来越深。 现在是只要被珠义的人看到，就会把珠十六抓回去跟珠义打一架，珠义打不过就一拥而上群殴珠十六。偏偏珠十六就是被打个半死也不认输。 珠义就把他放回去，丢给他点药让他继续活下去，改天继续和他打，打不过继续群殴。清辉看见这个黑白条就知道珠义大概就在附近，可是他现在赶时间，哪里有空去和一个莫名其妙的贝壳打架？ 第548章贝壳喷水 清辉不想理睬对方，可是对方却不放过清辉呢。 清辉现在就是一个圆头圆脑一身黄衣的少年，在海水中对着那个黑白条纹的大鱼不满地说道：“我没空。” 黑白条大鱼的身体足有一丈多长，挡在清辉前方，而清辉现在这个身形比他小多了，几乎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清辉皱了皱眉头，再次拒绝：“我有事。” 黑白大鱼很奇怪地看着他：“你能有什么事情？” 珠十六这样的王者家族成员，既没有成年，也没有太强实力，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吃饱喝足了找个地方晒太阳吸收玄气修炼罢了。 其他的娱乐活动，比如说和漂亮的异性一起玩啊，参加一些高级的聚会啊，这样的事情根本没什么人去叫珠十六这种边缘成员。毕竟珠十六虽然名为王者家族的一员，可是他的父亲却是如今的海王珠闻天曾经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在当初竞争海族王者的过程中曾经给珠闻天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差点将珠闻天害死，最后是珠闻天惊险 翻盘，反而将珠十六的父亲杀死，登上了海族王者的位置。 以至于珠十六这一支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于非命，倒是珠十六因为年纪最小资质最差，一直活到了现在。 从珠十六的的记忆中，清辉知道海族是没有什么血脉传承的，这一点和兽族不同。比如兽族中的异兽之所以地位尊贵，就是因为他们拥有血脉传承的能力。每一个异兽在达到一定的年龄或者实力之后，都会开启烙印在它们血脉中的传承，不需要任何同族或者别人传授，就能够学习和掌 握独特的能力。 而海族不管是什么样的类型，都没有这种血脉传承的能力。这也是兽族经常看不起海族、不把海族当成兽族一部分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珠十六虽然也是海族王者家族的成员，却因为既没有血脉传承，也没有父兄教导，更没有什么高级功法修炼，到现在仍然是一个普通的海族成员，两兽将的水准都没有达到。 这也是珠义喜欢找珠十六大打架的原因。 珠义在他们的兄弟姐妹当中实力是最弱的，开始的时候根本打不过珠十六，所以每次找珠十六打架都是以恼羞成怒群殴珠十六为结局。 但是这几次，珠义因为得到了哥哥的指点，实力大为提高，居然有两次差点打赢珠十六，顿时萌生了极大的自信，对于和珠十六打架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黑白条是珠义的跟班之一，非常了解如今珠义的心情，今天早上珠义还说下午没事要去找珠十六打架呢，就是不知道珠十六去了哪里。 这会儿遇到了珠十六，黑白条怎么会放过他呢？黑白条已经用特殊的传讯方式通知了珠十六，马上珠十六就能赶到了。 清辉无语。 “你的那条小黑鱼呢？”黑白条找了个话题，想要拖着珠十六。 “他看见了一群桃花虾，想去抓几条，说当成礼物送给什么鱼，就自己去了。”小黑鱼就是楚离月变成的那条鱼，是珠十六惟一的奴仆。其实也算是珠十六最好的朋友。 清辉碰见珠十六和小黑鱼的时候，这两个年轻好奇的海族正商量着从传送阵法偷偷传出去，来到外面的海面上，想要摸进人族世界中，找一个漂亮的幼童。 珠十六想要拜师，他看中了海族中一位著名强者，也是王者家族中的一位前辈，却担心自己的实力和资质会被拒绝。不过听人说，这位强者最喜欢的就是人族的漂亮幼童，男女都喜欢。 如果能够找一个漂亮的人族幼童送给这位强者，珠十六觉得自己拜师成功的希望就会大大增加。 结果他们两个刚刚游到传送阵附近，正在练习如何维持人形而不会露出真容，就被清辉和楚离月顺手杀了。 现在黑白条问起了小黑鱼的下落，清辉也只能顺口找了个理由。 清辉想要将这个黑白条拍开的话，自然易如反掌，可是他能够感觉到在这附近有不少海族正在游荡。杀了黑白条的话，很容易就会让其他海族察觉。 珠十六的记忆中，海水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很多海族都具有察觉远方海水中发生的事情的能力。 清辉可不想自己杀了黑白条，然后立刻引来了一堆海族强者，最后闹成一场大动乱，将他已经来到无涯海的消息传播出去。 他忍着不耐烦问道：“你让不让路？不让我可就不客气了。” 黑白条哈哈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非常好笑。珠十六连兽将都不是，可是黑白条却马上就要跨越兽将的门槛了。珠十六的这种威胁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清辉从脑海里温习了一下珠十六的作战方法，顿时觉得实在是特别简单——他现在竟然只能用贝壳喷水去打击敌人，这是远程攻击手段；如果近身呢，就是用贝壳撞、拍、夹、拧各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无奈地叹了口气，清辉变回了珠十六的原形。 透明的海水中出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浅黄色贝壳，贝壳外面还有浅褐色的淡淡花纹。 不等黑白条反应过来，贝壳已经一吸一喷，一股水柱从贝壳的缝隙中猛然喷了出来。 黑白条没想到这一次珠十六下手这么快，他只是一愣神，就已经被这股看起来并不凌厉的水流冲到了跟前。 不过对于珠十六的实力非常了解的黑白条并没有害怕，他微微叱了一声，全身的鳞片立刻开始闪烁精光，撑起了一个淡淡的水泡形状的护罩，护在了水柱即将落下的地方。 甚至连全身护罩都不用发动，只需要保护水柱攻击的地方就可以了。 黑白条扁扁的脑袋歪着看了珠十六一眼，鱼嘴露出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 这么大一点的小贝壳能够将他怎么样？ 刚想完，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猛地冲到了他的身上。 水泡护罩啪的一声碎裂，水柱冲在黑白条胖胖的肚子上，一下子把他砸得向后翻滚起来。 黑白条发出了惊诧之极的声音，向着远方的海水翻滚而去。 等他头晕眼花爬起来，摇着尾巴冲回原地的时候，珠十六已经不见了踪影。 清辉再次变成了人形，在海水中飞速前进。 只是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还没有游多远就被一群贝壳和大大小小的鱼围了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一身黑衣镶着金边的小胖子，正是珠十六记忆中的死对头珠义。 珠义觉得和珠十六打架很有意思，珠十六可不这样认为。 赢了没有奖励，反而要被群殴；输了就看到对方得意洋洋，不管是谁心里都不会喜欢这样的战斗。 珠义今天得了好处，正是趾高气扬、兴致勃勃的时候，听黑白条说看见了珠十六，连忙就赶了过来。 前两次都是差点赢了，这一次得到了哥哥专门教给他的一个绝招，珠义觉得今天一定能赢，怎么会放过珠十六呢？ 赶过来的时候，黑白条说珠十六把他推开跑了，珠义连忙就拿出了父亲赏赐给他的一个珍珠盘，找到了珠十六的身影，飞快地追了上来。 “珠义，你知道今天一定会输给我，所以才跑得这么快吧？” 珠义抬着双层下巴，白胖的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我可告诉你，我哥哥说了，因为我今天修炼进步很快，明天就带我去无涯海深处见识一下！” 清辉本来还不想理他，准备继续找机会逃跑，不过听见珠义说到“无涯海深处”，不由心中一动。 无涯海中的灵眼就是在无涯海深处，以珠十六如今的游泳速度，就算是清辉一直拼命游下去，也要好几天才能游到。 如果用暗影领域赶路，在这海水之中，消耗玄力太大，清辉害怕到时候赶到灵眼附近，遇到玄元大帝或者海音帝君提前设置的陷阱之时，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果能够从珠义这里找到什么机会，将清辉顺带捎到无涯海深处，然后清辉再去灵眼，应该会省下很多力气。 想到这里，清辉哼了一声，用珠十六平时的语气说道：“有哥哥好了不起吗？你进步很快，我今天进步更快，打败你太容易了。” 珠义被他的语气气到了，他也是一个未成年海族，平时又被父亲和哥哥姐姐们宠着，根本不能接受珠十六对他的鄙视，立刻大声叫道：“胡说！我今天一定打败你！” “不可能。” “绝对打败你！” “不可能。” “打得你哭天喊地求饶！” “不可能。” “别嘴硬，打了就知道！”珠义被清辉一连串的“不可能”气得当场就准备开打。 倒是清辉抬着头用一种倨傲的姿态问道：“你要是又输了怎么办？” 珠义气得把身边的海水卷得上下起伏，仿佛掀起了一场小小风暴：“你说怎么办？” 清辉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我还不知道你？打不过我就会让你的人以多欺少呗。” 珠义的脸红了红，哼哼着说道：“我人多，怎么？你有本事也带那么多人啊！” 他是珠闻天宠爱的幼子，身边的护卫和奴仆当然很多。 珠十六出入只有一个小黑鱼跟着，而且还并不算是真正的奴仆，什么时候珠义的奴仆扈从都比珠十六多得多。 “你要是还这样，我可不跟你打了。”清辉扭头就要走。 珠义冷笑道：“你不跟我打也不行！” 这里都是他的扈从奴仆，将珠十六围得严严实实，难道他还能像鸟一样飞走不成？清辉变成了贝壳的模样，吸了一大口水，猛地向着前方喷去！ 第549章三个女人 第二天，海王宫中聚集起了一个庞大的队伍。 带队的是海王珠闻天的二儿子、在海族内部非常著名的二王子珠雨，他是一个身材圆润、面目白皙的年青男子形象，穿着一身玉白色的衣袍，面色稳重，看起来十分值得信赖。 当珠雨看见自己同母幼弟珠义身边的那个浅黄色贝壳时，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个浅黄色贝壳他当然认识，分明是他们王者家族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堂弟珠十六，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边缘角色。今天他们出发是去做大事的，谁把这个珠十六带进来了？ 看看浅黄色贝壳身边那个黑金色交错的小贝壳，珠雨一下子就明白了。 珠义连人形都不敢露出来，变成贝壳的样子，显然是心虚害怕，这个珠十六绝对是珠义带进来的。 珠雨瞪了珠义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继续吩咐下属们准备出发。 海马们拉着巨大的贝壳做成的豪华舟车，珠雨率先上了前方最大的那辆贝壳舟车之中，珠义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向着自己的小车游去。 浅黄色贝壳跟在黑金色贝壳身边，一起上了车。 其他几条小鱼、大虾围绕着舟车，呈现出保护的姿态。还有两条小鱼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 “七王子，二王子好像没有发现呀。”一条银色小鱼欢快地说着，摇着尾巴。 “怎么可能？”珠义的语气带着沮丧，“二哥绝对发现了，他还瞪了我一眼呢。”只不过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他，才暂时放过他罢了。 可是等到没人的时候，二哥一定会狠狠揍他的。二哥的贝壳扇起来，一下子就能把他抽飞到好远，让他喝上十几口海水才算完。 想起来逃不掉的这一场教训，珠义扇动贝壳，露出了贝壳中的小男生，狠狠瞪了身边的浅黄色贝壳一眼。 还不是因为珠十六！ 珠十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居然还敢挑动他跟他打赌！ 珠十六说如果他赢了，就要珠义答应他一个要求。珠义刚刚跟珠雨学了一个绝招，自己觉得对于珠十六绝对没问题，一定会赢，所以就十分骄傲地答应了。 结果呢？ 结果就是珠义根本就没明白过怎么回事，就被珠十六一口水喷出去打在身上，直接打得珠义连翻了十几个跟头，头都差点晕掉，在海水里飘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输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包括珠义在内的小鱼小虾们都傻了。 最后，珠十六就要求珠义明天跟着二王子珠雨去无涯海深处去的时候，带上他一个。 所以现在，珠十六就坐在了珠义的身边。珠义想起来当时二哥曾经叮嘱过自己，不许把这个消息外传，也不许带上不相干的海族。结果呢？他一看见珠十六就得意忘形，觉得自己能胜，而且珠十六也不可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就口无遮拦，自以 为是，被珠十六抓住了机会。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珠十六这么狡猾呢？原来以为珠十六傻乎乎的，就会打架，打赢了被群殴都不知道跑，下一次还是照样跟自己打，还是继续被群殴。原来珠十六一直在装傻啊！ 珠义虽然还未成年，但是他是海王珠闻天的幼子，那么多哥哥姐姐，在父王面前争宠、背后互相陷害，珠义也见得多了，也不是什么一点都不懂的傻瓜。 他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当然明白了珠十六是故意激怒自己，然后让自己答应这个赌注，目的就是为了进入这个队伍，跟着二哥去无涯海深处。 所以珠义看向珠十六的目光中带着恼怒，仿佛被珠十六背叛欺骗了一样。 清辉却一动不动地把浅黄色的贝壳放在车上软乎乎的垫子上，贝壳合得紧紧的，根本不开口。 他不过是为了搭乘便车去无涯海深处罢了，到了地方他就下车走人，去灵眼找回自己的双足，跟这些小贝壳小鱼小虾什么的也不会继续打交道了。 珠义和珠雨他们怎么看待珠十六，跟清辉有什么关系呢？ 浩荡的车队终于开始出发了。 楚离月正在清辉的宫殿里翻着清辉的收藏。 她发现了一个大殿，其中收藏着各种书籍画卷，看起来像是清辉的书房。 玄晶灯在墙壁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耀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张张画像。 楚离月不知道，清辉居然还有这样的习惯——她自然能够认出来，墙壁上这些画像都是清辉自己的手笔。 原以为只会动手杀人的清辉，居然还喜欢画画，而且画的好像都是人物肖像，没有什么山水花鸟。 在那张巨大厚实的木质书桌前方，墙壁上悬挂的是一副非常细致的仕女图。 图中的女子做少妇打扮，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是一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婴儿，少妇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欣喜、恐惧、怜惜、不舍、痛苦、决绝……各种情绪都能从她的眼睛和脸色上看出来。 在少妇的身边，一个侍女俯下身来，伸出双手做出要把襁褓接过去的姿势。而另一旁，一个中年嬷嬷满脸沉痛地在说着什么，看表情应该是要劝说少妇接受什么意见。 楚离月心头大震。她曾经和清辉一起经过那个幻境，自然认得出来这个少妇就是清辉的生母。 画上这个场景显然是当初清辉刚刚出生就被母亲抛弃的时候。 清辉说过，他生而知之，一出生就有记忆，清楚地记得当时母亲是如何将自己抛弃，母亲的侍女是如何抱着他来到山林之中，将他丢弃在草丛里的。 现在看着这个图画，楚离月真切地感受到了当时清辉的感觉。 清辉一定是无数次回忆过这个场景，否则他不会把这个少妇脸上的各种表情画得这么细致入微。那种种细致的表情，各种矛盾和痛苦，不舍和恐惧，全都体现在清辉的笔触之下。 或者说，清辉不见得是一个优秀的画家，但是这幅图画之所以逼真动人，是因为清辉的画笔之下全都是最真实真切的情感。 他自己的痛苦、怨恨、不解，和画中少妇的痛苦恐惧、眷恋不舍都是最真实的，所以才会让这幅图画变成了一副打动人心的作品。 楚离月站在书桌后面，对面就是这幅画作。她不知道清辉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这么一幅让自己看了会那么痛苦的画挂在自己的正对面。他是在缅怀还是在伤害自己？不过，楚离月知道，就算是以前清辉曾经对自己的生母有过怨恨和不满，但是如今的清辉已经放下了这种沉重的情感。他自己说过，他已经理解了当时母亲的选择，毕竟在这个过程中，真正不负责任的是 他的父亲，而他的生母只是一个不曾有过太多阅历的小姑娘，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在靠近书桌的侧面墙壁上，则悬挂着另外一幅仕女图，图中赫然正是海音帝君。 清辉笔下的海音帝君，和华歌远笔下的海音帝君明显不同。楚离月见过华歌远亲手绘制的那张书签，书签上是海音帝君的背影。显然，在华歌远的心中，他始终站在海音帝君的身后，海音帝君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从来没有发觉他的存在。所以当楚离月无意中用 玄力触动了书签中华歌远留下的小小机关时，看到的海音帝君是一个孤高冷漠的背影。 当时的楚离月看到海音帝君回过头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深沉如海的绝望和冰冷淹没，差点就此窒息而死。 现在想来，那种绝望而冰冷的感觉，就是华歌远自身的感受。华歌远在海音帝君背后站了数百年，一直期望海音帝君能够回头看到自己，看到他对海音帝君的执着和痴情。可是海音帝君却从不回头，她的目光和关注始终放在小师弟身上。这让华歌远心中充满痛苦和 绝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最后才会被暗族灵帝蛊惑，做出了各种扭曲丑恶的行为。 所以在华歌远的笔下，海音帝君是高傲的、冷漠的、遥远的，她站在云海之间，气质冰冷，遥不可及。 在清辉的笔下，虽然海音帝君的容貌五官、衣着服饰都和华歌远笔下的海音帝君是相同的，可是气质却相去甚远。 清辉画的是一副海音帝君在海上飞行的画面。海水掀起巨大的浪头，海音帝君踩在浪头之上，身边是无尽的波涛。一条银白色的水龙在她身边盘旋，海音帝君单手倒提着一柄水剑，面容冰冷，神情肃穆，整个人仿佛从海水中诞生的女神，充满威严， 令人敬仰。 这样的一个海音帝君，像是救人于水火中的神，而不是推人入绝望的可怕强者。 楚离月叹了口气，更加明白了海音帝君之前在清辉心中的地位。清辉不仅把海音帝君当成母亲一样孺慕，而且还把她当成人生导师吧。 她低下头来，却在书桌上发现了另一幅接近完成的图画，不由翘起了嘴角，眼神温暖柔和起来。 桌案上铺开了画卷，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衣，侧身斜躺在一头巨大的黑虎身上，飞行在云海之中，女子的面容当然就是楚离月自己。 黑虎回过头来看着背上的红衣少女，一双漆黑的兽瞳中映出少女的身影，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红衣少女单手托颐，调皮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缠绕着黑虎背上的毛发。她身上的衣裙勾勒出了轮廓，还未绘制完全。想起清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会藏在自己的洞天之中画自己的画像，楚离月脸上的笑容就越变越大。 第550章那个地方 楚离月在清辉的洞天中“探险”，清辉却在无涯海中前进。 珠义坐在自己的贝壳中瞪了珠十六好几眼，可是珠十六却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这让珠义也觉得无聊起来，只能扭头不理他。 没多久，珠雨就派人来将珠义叫了过去。 珠义知道恐怕是二哥要跟自己算账了，他忐忑地跳出车外，游到了珠雨的大型舟车之外，跳到了车中。 珠雨冷冷地看了珠义一眼，珠义就乖乖地变成了人形。 二哥跟他说过，平时尽量维持人形，这样能够锻炼他对于玄力的控制能力，而且熟练掌握人形的各种动作，对于他以后的修炼有很大好处。今天如果不是因为珠十六的突然到来，珠义心虚害怕珠雨的责问，也不会用贝壳原身来逃避了。虽然明知道这种行为就就是那个海龟爷爷教他们学习人族典籍的时候说过的那个“掩耳盗铃”，但是珠义还是 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选择。 胖墩墩的小小少年扑到珠雨的膝盖上，抬起头谄媚地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二哥，你今天真是太帅了！这么多海族都被你指挥得井井有条！父王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真是太英明了！” 珠雨淡褐色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笑意，但是脸上却还是十分严肃：“别贫嘴。说，你怎么会把珠十六带上？” 珠十六的父亲差点把父王给害死，如果当时珠十六的父亲成功的话，今天的海王宫中居住的就是珠破天以及珠十六他们一家人，而珠雨和珠义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基本上都不会活下来。 虽然珠十六实在是很不起眼，并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但是珠雨仍然不准备对他掉以轻心。 珠义看见自己还是无法逃避这个问题，只好挺起小胸膛说道：“我答应带他去开开眼界，难道不行吗？” 珠雨斜着眼睛看了珠义一眼，胖胖的脸上浮起一个让珠义浑身发冷的笑容：“行，怎么不行啊？你是七王子嘛，想做什么当然就可以做什么，有什么不行呢？” 被他这样一看一笑，珠义一下子就蔫了。他抱着珠雨的腿摇晃起来：“二哥，好二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真是上了珠十六的当了。” 听珠义说自己是上了珠十六的当，珠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果然，珠十六平时都是在装傻吗？故意装作无害的样子接近小弟，然后寻找机会实现他的目标？ 哼了一声，珠雨让珠义将情况详细讲了一遍，然后才皱着眉头说道：“看来，他装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无涯海深处那个地方了。”因为海族既不像兽族那样有血脉传承，也不如人族那样有典籍门派传授，所以海族强者相比兽族和人族要少很多，而且多半都是依靠着自己强大的肉身立足。除了少数有机缘能够得到功法、阵法、灵器等 天大好处的海族之外，大部分海族几乎一生都无法突破兽王境界。 所以，作为和暗族同样历史悠久的种族，海族中的强者却只有海王和七位海族兽王。 而这七位兽王其实已经有两位数百年未曾出现，还有三位丧生在之前和人族的大战之中。可是兽族中的强者却能够达到兽王之上的兽尊、兽皇等境界，人族之中更是有不少化珠修者潜伏着，最近还听说有帝君修者仍然存在。暗族之中更不要说，他们的帝君大人仍然指引着暗族前进的脚步，在 角落里进行着令人警惕的行动。 可以说，海族的实力在整个玄元大陆中是最为孱弱的。偏偏海族还占据了面积极为广阔的无涯海。 无涯海中有丰富多彩的物产资源，但是海族自己却不够强大。如果有一天，人族或者兽族想要抢夺无涯海，海族用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家园？ 所以，在无涯海深处那个地方就成了海族最大的希望。 每过三十年，那个地方就会开放一次，能够得到令牌进入其中的海族就有机会获得各种奇妙的功法或者玄器、灵器，得到成为强者的机会。 七位兽王都是这样才能够修炼到兽王境界的。 难道珠十六也听说了那个地方的神奇之处，所以才会不惜露出真面目，使用心机逼得小弟带着他去寻找机缘，想要得到一块令牌？ 珠雨露出了一个冷笑。 自从一千多年前这个秘境出现在无涯海深处之后，不知道有多少海族在那里丧命，最后能够得到机缘的海族不过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罢了。 想要利用小弟，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珠义有些茫然，他还不知道珠雨所说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二哥说了这次要带他去开开眼界，所以输给珠十六之后，虽然恼怒却也没有反悔。现在听了珠雨的话，怎么隐约觉得“那个地方” 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地方呢？ 他嗫嚅着问道：“二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珠雨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冷哼着说道：“你被人骗了，难道还不是错？”珠义不止一次提起过珠十六，说珠十六挺可怜的，脾气直爽，性子简单，言外之意是希望珠雨能够照顾珠十六一下。珠十六之前想要拜师，其实还是珠义给他提出的建议。珠雨也留意了一下，发现珠十六正准备带着他惟一的奴仆去无涯海外围捕捉人族幼童送礼拜师，还想着如果珠十六真的能做到，也不妨暗中帮他一把 ，让他成功拜师。 等到珠十六学有所成，珠义能够收服他的话，就可以考虑让珠十六成为珠义的贴身侍卫。 珠雨没想到珠十六这么有城府。他居然也知道了前些日子那个地方出现的异动，知道这一次秘境有可能提前开启，而且还胆敢利用珠义来加入他们的队伍。可见这几年来珠十六那种忠厚简单的形象都是一种伪装！他的内心狡猾贪婪，野 心勃勃。 这样的珠十六，是不能留在小弟身边了。珠雨下定决心，反而对着珠义笑了起来：“我们海族王者的成员，可以狡猾，可以狠毒，但是绝对不可以愚蠢。”他用手指点着珠义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父王最小的儿子，是我的亲弟弟，虽然有 哥哥姐姐护着你，但是也同样有很多目光在暗中觊觎着你，随时准备算计你。” “珠十六的利用不过是你成长道路上一次最微不足道的算计，你就算是被骗了，也没有什么严重后果。但是如果以后你还是这么蠢，被你的那些哥哥姐姐给算计了，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珠十六不管怎么说，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背景的家族成员，就算是给他机会学会什么功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威胁。可是那些和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可不一样了。如果被他们找到机会，小七绝 对会被他们弄死！ 珠雨的脸色十分严厉，珠义只能低着头乖乖应是。他知道二哥说的是对的。之前他们那位非常接近父王继承人宝座的姐姐珠姮，不就是被算计了吗？珠姮自以为自己实力超强，而且十分受父王宠爱，所以自告奋勇地接受了领军任务，带领着数百万海族大军前往海宁州与人族作战 。 去的时候，珠姮信心满满，意气风发。 直到现在，珠义还十分清楚地记得那个容貌妖娆、气度非凡的姐姐，当时在无数海族敬仰羡慕的目光中，率领大军踏着无边海浪，挥动碧波红日聚兽旗时候的风光场景。 然后呢？ 百万大军铩羽而归，三位兽王全都死在了海宁州，连珠姮自己都没能逃回一条性命。 据说珠姮和三位兽王都是死在一个年轻的人族少女手下。 当时从海宁州侥幸逃回无涯海的海族士兵们说，那个场景无比恐怖，漫天的火焰简直是一片火海，火海中红莲朵朵绽放，华丽的画面却是他们海族死亡的可怕背景。 海水被可怕的火焰全部烧干，无数海族士兵当场丧命，就连黑鱼汪和海龟王都被烧成了灰烬，珠姮公主连连求饶也未曾得到宽恕。 昔日曾经被很多海族认为很有可能继承海王宝座的三公主珠姮，就这样灰飞烟灭。 而那个背后推动的海族，正是珠义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白净的二哥珠雨。珠雨的个人实力不是珠姮的对手，而且珠姮交游广阔，凭着自己的容貌气质拉拢了不少父王手下的得力大将。珠雨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于珠姮的敌意，只是通过其他渠道，通过其他人的嘴巴告诉珠姮，海王 陛下对于三公主十分看重，如果三公主能够建立让海族钦服的军功，海王陛下必然会将三公主立为王储。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小动作，珠姮就经不起诱-惑，顺着珠雨给她指出的毁灭之路兴致勃勃地走向了灭亡。 珠雨只有珠义这么一个同胞弟弟，生怕他也被其他兄弟姐妹给算计了，一直都对他耳提面命。 不过珠义的性子就是这样简单率真，珠雨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珠义也都听得懂，只是都没有放在心里。 现在有了珠十六这样的事情也是好事，能够让珠义早点认清现实，不再那么天真。 被珠十六欺骗利用，不过是带着珠十六到秘境走一圈罢了，不会有任何损害。总比被那些兄弟姐妹算计丢了性命要好得多。 珠义也听明白了珠雨的话，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满：“珠十六想去那里，跟我说一声我也会带他去的，为什么非要跟我耍这种心眼呢？”不过，珠义也就是这么一说，珠义当然明白珠十六的想法。珠十六总是被他殴打欺负，怎么会相信珠义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第551章海底白云生 珠雨冷笑道：“珠十六的事情你不要管了。”珠十六以为能够跟着他们去那里就算是达成目标了吗？可是他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那里有什么危险吗？他以为那里是什么风水宝地、良善之所，只要弯腰就能捡起来一本高级功法，回家修炼就能 成为海族强者吗？ 每三十年开启一次的秘境，每次有资格前去的海族都达到数千，最后能够活着出来的不过一百，而能够得到好处的幸运儿却只有寥寥几个。珠十六现在那点实力，全靠着海族身体的本能进行战斗，也就只能和尚未开始正式修炼的小弟打个有来有回。如果不是因为小弟身份尊贵，平时没有谁敢真的跟小弟动手，哪里轮得到珠十六和小弟成为对 手？ 到了那里，要是珠十六没那个运气进入秘境也就算了，如果他真的能进去，珠雨自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珠雨白皙脸庞上那缕狠戾，珠义不由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二哥，其实珠十六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你就放过他吧，不要杀了他，好吗？”珠十六没有父母，没有亲族，每天都要自己去捕猎生存，未来如何更是看不到任何光明。如果不努力想办法变得强大起来，珠十六这一生也就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贝壳，养不出什么漂亮有用的珍珠，更 不可能成为什么强大的海族，最后只能在海水中漂浮一辈子，直到老死。 他和自己根本没法比，吃不到好的，穿不到好的，连晒太阳、望月亮都不可能得到最好的位置，去吸收玄力精华。 珠十六想要上进变强，但是又找不到好办法，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想想很可恼，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珠雨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傻弟弟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不像我，也不像父王。”他和父王可都没有这么又傻又软的。被人这样利用欺骗了，生气也生气了，结果却要放过对方？ 珠十六值得自己的傻弟弟对他这么好吗？他如果知道了，会感恩吗？ 珠雨伸手拍了拍珠义的头：“算了，不说他了，你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会儿，我跟你讲一讲接下来需要注意的几个方面。” 他们兄弟的对话被清辉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清辉坐在贝壳里微微笑了起来。原来在这两个兄弟眼中，他的行为是一种欺骗和利用啊。清辉只知道在珠十六心中，珠义就是一个专门欺负他的坏蛋，打不过就让人群殴自己的大坏蛋，哪里知道珠义居然还有几分把珠十六当成小伙伴的 心思啊。 可见珠十六这个贝壳是一个脑子很简单的贝壳，就比如他得知要拜师就要找到一个人族漂亮的幼童给师父送过去之后，就一根筋地要去人族海面上寻找人族幼童一样。 珠十六根本就没想过，人族的幼童被送给他那位喜欢吃嫩肉的海族师父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没想过，人族修者连海族大军都杀得落花流水，他一个小贝壳有没有那个本事完成这个任务。 清辉哪里有什么利用珠义到达什么神秘的地方去得到什么功法玄器的意图？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功法玄器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他只是想要借助海族二王子的队伍顺利进入无涯海深处，尽量接近灵眼罢了。清辉从那个被杀死的小队长记忆中知道，无涯海深处可不是随便什么海族都能进去的地方，没有特殊的许可，一般海族根本无法进入；而且这么远的距离万一遇到什么海族天敌追杀、士兵巡查等各种意外 事件，应付起来都是麻烦。 而珠雨这个队伍正好就是去无涯海深处的，清辉跟着他们正好免除这两方面的不便。 心中笑了笑，对于珠雨话语中隐隐露出的杀机和珠义的心软不置可否，清辉只管闭目养神，用神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清辉曾经变化过无数兽族和人族，却还是第一次化身成一个海族在大海中行进。 周围的海水虽然清澈但是并不明亮，尤其是随着车队越来越向海水深处下降，周围的光线就越发暗淡下来。只用珠十六本身的感官，对于周围的环境仍然拥有很强的辨识能力。可见这些海族对于光线并不是特别依赖，只是普通海族的修炼还是十分依赖于太阳、月亮等七曜星辰散落的玄力以及海水中蕴含的水属 性玄力。 大部分海族都无法得到什么修炼功法，多半还是依靠自己的本能和肉身，一次次将玄气吸入体内，强化肉身和感官罢了。 那边，珠雨已经开始给珠义讲解修炼技巧了。 “昨日教给你的那一招还记得吗？” 听了珠雨的询问，珠义非常不满地说道：“二哥还说这一招绝对能够打败珠十六呢！”他气呼呼地说，“可是我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被珠十六一口水喷出来打飞了！你只会骗我！”珠雨虽然知道珠义是输给了珠十六才不得不履行承诺，将珠十六带过来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却没有仔细了解当时的战斗情景，心中还一直以为珠义和珠十六是打了一场最后珠义不敌落败，没想到珠义居然 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飞了。 他目光闪烁，淡淡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让珠义给他详细讲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珠义讲完之后，看到珠雨的脸色有些严肃，不解地问道：“二哥怎么了？”珠雨听到珠十六竟然只是一口水喷过来就把珠义打飞那么远，心中有些惊疑，却又觉得自己一定是多心了。听到珠义的询问，他收敛了神情，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珠十六太狡猾了，这样先下 手为强，害得你连学会的招数都没用上。” 珠义连连点头，深觉珠雨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一直不甘心的就是这一点：“是啊，二哥教我这一招很厉害，要是让我用出来，一定能把他打得飞到水面上，说不定一只鸟飞过来就把他叼走了！”珠雨哈哈笑了起来，把心中那一丝怀疑压了下去。珠十六不过是抢了一个先机，也就是欺负欺负小弟这个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新手，如果碰到真正的强敌，这一口水喷出去，对方根本就不会在乎，反而将 直挺挺站在那里喷水的珠十六给杀了。 这些贝壳舟车显然是经过什么特殊手法处理，在海水中行进的速度非常快，简直犹如电闪，海马们一个冲刺就跃出很远，出现在目光所及的远处。 经过了半天的时间，队伍已经出现在了无涯海最深处。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光线照射进来，周围的海水一片黑暗，只有一些特殊的鱼类游过的时候，能够看见闪烁的各种色彩。 贝壳舟车在海底细细的砂砾上着陆，缓缓停了下来。 珠雨拉着珠义的手，在一群海族侍卫的簇拥下从车队中央那辆最豪华的贝壳舟车中游了 出来。 清辉也跟在他们身后，慢慢漂浮在海水中。不用任何感官，珠十六的身体对于周围的情景也能看清楚。 这大概就是海族的本能吧。 至于周围海水中增大的压力，对于这些海族来说，都几乎不存在。 珠义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周围，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不由奇怪地问道：“二哥，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说带他来一个神奇的地方开开眼界，看看他有没有福缘的吗？ 珠雨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向前一指：“走。” 到了这里，就不能再继续乘坐舟车了，只能靠着自己游过去。如果游不过去，只能说连最基本的眼福都没有。 侍卫们簇拥着珠雨、珠义兄弟两个，其他海族王者家族的成员也都提前做过准备，知道到这里之后会遇到什么，也都没有什么犹豫，带着各自的侍卫或者伙伴，成群结队地跟在他们身后向前游去。 清辉也现出了珠十六的人形，跟着大部队向前游去。 他倒要看看，这里是什么神秘的宝地。 珠义的侍卫们已经追上了珠义，跟在兄弟二人的队伍后面，根本没有一个去理睬这个讨厌的珠十六。清辉也乐得清静，等会儿溜走的时候也省得被人盯上了麻烦。 浩浩荡荡足有近千海族向着前方游去，周围的一些海鱼都纷纷躲避。 暗沉沉的海底，各种形状的珊瑚、草丛和不知名的海洋生物各自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着。 拐了一个弯，所有海族都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一眼看去就十分特别的地方——一朵朵白色云朵缓缓从前方的海水中升起，向着上方不急不缓地升起。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的人，绝对会产生一种感觉：难道天上那些白云，都是在大海深处孕育产生的？ 珠义猛地握紧了哥哥的手，惊喜地叫了起来：“二哥，就是这里吗？” 一直安静严肃的队伍也出现了骚乱，不少海族都发出了惊叹声。 仿佛是从海底冒出的白色云朵实在是非常漂亮，就这样一朵一朵地向着水面上漂浮而去，像是一朵朵洁白的花朵在海底盛开，场景十分美丽。 就算是得不到什么功法玄器，只是看见这样美丽的场景，都算是不虚此行。 只有跟在队伍末尾的清辉没有笑，他的脸上反而出现了一种深沉凝重的表情。 【离月，给我看看灵眼的位置。】清辉皱着眉头，让楚离月将大陆山河珠中灵眼的位置发给自己看。楚离月正坐在清辉的书房中欣赏着自己的画像，听了清辉的话，连忙将灵眼的位置通过神魂契约共享给清辉，嘴里还问道：【已经找到了吗？】 第552章 清辉看到楚离月分享出来的无涯海灵眼位置，果然验证了他之前的怀疑。 按照他的记忆，这里距离灵眼非常近了，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清辉却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存在的具体位置。这在之前几次去其他灵眼寻找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 明明在祁云国的时候，相隔千万里，他还是能够大致感觉到无涯海方向传来的熟悉气息，但是到了附近反而却感受不到了，这种现象非常奇怪。 这个时候，看见这一朵朵从海水中慢慢孕育绽放出来的洁白云朵，清辉不由产生了一种怀疑。 如今再次核对楚离月给出的灵眼位置，确定灵眼就在附近，清辉冷笑一声对楚离月说道：【应该是找到了，不过有点小小的意外。】 他不仅找到了灵眼，还找到了其他的存在。 因为珠雨明显变现出来对珠十六的不满，加上珠十六本身确实没有什么过硬的手段，所以海族们纷纷肆无忌惮地从清辉化身的珠十六身边冲过去，将他挤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后。 清辉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队伍最后，向着白云产生的地方游了过去。 珠雨抬起手，所有海族都停了下来，等着他的吩咐。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事先都被家人叮嘱过，知道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这里是一个秘境，一个珍贵之极的秘境。每三十年开放一次，但是有时候会毫无原因地突然开放。能够赶上秘境开放的海族就会进入一个神奇的水天秘境之中。 在这秘境之中，有无数奇珍异宝，更重要的是有各种珍贵无比的修炼功法。海族的七位兽王无一例外，都是从其中找到了修炼功法，才能够成为无数海族仰视的强者。对于海族来说，这个秘境的价值是无比重要的，是整个海族的重要战略资源，所以历代海王都会将这处秘境当成海族至宝重重封锁保护起来，只有得到海王陛下信任和认可的海族才有资格通过重重封锁来 到秘境门前等候秘境的选择。 就算是七位兽王大人，如果不得到海王陛下许可，也得不到进入秘境的令牌，无法进入秘境寻宝。 那些桀骜不驯的兽王，当初肯跟随三公主珠姮去参加与人族修者的战斗，其实还不是想要得到海王陛下的认同，得到进入秘境的令牌，重新进入秘境之中寻宝？ 珠雨做了一个手势，大声吩咐道：“所有同族，请围绕此处形成一个圆形，等我开启了这处云水秘境，就会有无数令牌飞出来，得到令牌的就可以进入其中了。” 他所说的“此处”，就是面前那片澄澈异常的海水，也正是一片片白云不停生成的地方。 这片海水面积大概有三四亩大小，海水清澈透明，泛着淡淡的蓝色荧光，仿佛是这暗沉的深海中镶嵌的一块湛蓝剔透的蓝宝石。 清澈的海水和周围的海水完全不同，它们之间的界限也十分清晰，完全不会有互相流动混合交汇的现象出现，就仿佛是被什么人隔开了一般。 一缕缕白色云气从这片海水最下方升起，在海水中汇集在一起，组成一团漂亮的白色云朵，然后向着上方飞起，转瞬就上升消失在海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就算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云水秘境的人，看见眼前的景象也会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听了珠雨的话，几乎所有海族都兴奋起来，立刻向着前方游去，几乎是一眨眼就将这数亩方圆的清澈海水围了起来。有好奇的海族偷偷伸手去触摸这片明显和周围不同的海水，却发现看起来就在眼前的清澈海水根本无法碰触。伸出去的手好像是摸到了一个冰凉透明的厚厚围墙，轻轻按下去，这个围墙居然还会颤动向内 陷下去…… 看起来就就像是有一个透明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海水、云朵和他们隔绝了开来。 看见居然有海族如此大胆莽撞，珠雨连忙喝道：“还不快放手！” 那个按着围墙的是一个年轻海族，他笑嘻嘻地抬头看着珠雨说道：“二王子，我只是摸一摸，不会有什么事的。其实软软的，摸着感觉很不错，要不二王子也来……” 话音未落，一朵白云已经从海底升了起来，向着这个年轻海族的手指飘了过来。 “看，连这朵白云都过来了。”年轻海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大声叫了起来，“快看快看！” 身边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年轻海族也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学着他伸手去向下努力按下去，感觉着手下那种滑腻软嫩的感觉，而且果然清澈海水中也开始生出一朵朵新的白云，向着他们的手指飘了过来。 白云形状优美，颜色洁白，看起来十分美丽，这让那些喜欢美丽事物的少女海族们一个个跟着惊喜地叫了起来。 珠雨大怒道：“你们是想死吗？” 虽然疾言厉色，但是珠雨却并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冷笑着看着这些海族，眼中闪过杀机。方才他已经下了命令，这几个海族却不服从他的命令，擅自行动。这样的海族根本没有真心将他当成君主对待，以后就算是他当了海王，这样的臣下也没有任何价值。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 为其他海族提供警示吧！ 就在大家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时候，第一个按着围墙的海族欣喜地叫了起来：“来了来了！”那朵白云终于飘到了他手指按着的地方，向着他的手指贴了过来。 白色的云朵贴着透明无形的围墙，紧紧吸附在围墙之上，贴合在那个海族的手指之下。 那个海族脸上露出了陶醉痴迷的神色，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嘴里发出了低声的呻-吟，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妙的梦境一样，完全忘了周围的环境。 白云慢慢散发出一缕缕白色雾气，隔着透明围墙钻入了海族的手指中。 “哇，你这家伙这么陶醉，到底是什么好事啊。”另外一个按在围墙上的海族羡慕地叫嚷着，期待地看着一朵白云向着自己的手指靠近过来，嘴里叫道，“来来来，让我也感受一下。” 不到一会儿，按着围墙的四五个海族全都被白云贴着手指，他们的反应也完全相同，都是满脸痴迷沉醉，时不时还发出愉悦无比的呻-吟之声。 其他的海族看着珠雨挂着冷笑的脸庞，再看看这几个海族陶醉的脸，也觉得这样不太好，连忙偷偷去拽这几个家伙的衣襟，想让他们注意点，不要得罪了二王子。 谁知道，他们刚刚轻轻一拽，被拽的海族就立刻颓然栽倒，漂浮在海水中，露出了原形。 “他死了！”伸手去检查的海族惊恐地叫了起来。 所有擅自触摸海水屏障的海族，都挂着陶醉的微笑死在了海水中，很快恢复了原形，根本看不到任何外伤，就这样离奇死亡。 其余的海族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再也不敢擅自动手了。 珠雨冷笑了起来：“你们觉得这些海水白云看起来很漂亮，没有什么危险对吗？”他环顾四周，声音不高不低，“我可以告诉你们，千余年来死在这里的海族，可不比死在和人族大战中的海族少多少！” 海族和人族的大战中死了近千万族人，可是在这里就死了有数百万了！这些傻瓜，竟然把这海水白云当成纯粹观赏的玩物了吗？ “这里应该是人族大能创造的秘境，其中有无数好处，也有无数杀机。” “这些年来，我海族中开始流行变成人形，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海族从这片云水秘境中得到了无数人族的修炼功法和宝物！” “而这些收获和进步，都是用无数海族同胞的性命堆积起来的！” 珠雨厉声喝道：“可是你们却不把这些同胞用性命换来的经验当成一回事，居然用这种轻忽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无比危险的云水秘境！” 他白皙的脸上满是怒容：“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你们这会儿不死，等会儿得到令牌进入了秘境之中还是要死！” 所有海族都被珠雨训斥得低头不语，为方才那种喜笑颜开的态度而感到羞愧。 “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们，按照这一千多年来的经验，你们这一千多同族当中，能够得到好处的不超过十个，而能够活着出来的，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珠雨的声音冰冷，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所有的海族，“如果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关于死亡率极高这一点，所有参加这个队伍的海族都有所准备，他们都是想要在未来成为海族强者的年轻海族，哪里会在这个时候退出？ 就算是看见了之前几个同族的意外离奇死亡，也不能打消他们对于云水秘境之中可能存在的珍贵修炼功法和宝物的向往！ 珠义看到所有海族目光中的坚定和向往，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不露痕迹地看了珠十六一眼。 那个一身黄衣的小家伙正跟在一群海族身后，站在那些比他个头大的海族身后，一点都不显眼。 珠雨在心里冷哼一声，对于珠十六的印象再次降低了几分。“狡猾。”珠十六这样未成年的海族，多半都是如珠义一样活泼好动、好奇心重的，之前如果不是珠雨抓着珠义不放手，珠义说不定也会冲到前面去学着那几个死去的海族一样，去亲手摸摸那个透明的屏障 。可是和珠义同龄的珠十六，居然能够忍得住好奇心，一直躲在同族的身后，真的是很有心计！ 第553章秘境任务 珠雨越发觉得珠十六心机深沉、狡猾多诈，不值得信赖，更加觉得这样的海族不能够留下来成为小弟珠义的侍卫，最好是借着今天进入云水秘境的机会将他早点除掉，免得以后害了珠义。 心中拿定主意，珠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更是不多看珠十六一眼。 他举起一只手，所有海族都安静了下来。方才那几个不听话的海族离奇死亡，已经让珠雨在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中的威信达到了最高点。 珠雨很满意现在的情形，他轻轻点头，单手高举，手心中慢慢散发出白蒙蒙的光芒，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慢慢浮现在掌心上。 白色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向着前方的透明屏障飞了过去。 珍珠速度并不快，更没有什么赫赫威势，但是当珍珠飞到透明屏障上的时候，却像是一块火热的石头遇到了冰雪一样，无声无息却又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透明屏障，直接飞到了那些清澈无比的海水之中。 一朵白云缓缓飞了过来，正好和白色珍珠相遇，两者看起来都温和之极，速度也都不快，可是一碰到一起，却发出了一声震天巨响！ 轰隆一声巨响，犹如惊雷在耳边爆炸，将所有海族都吓得猛然一抖，更是有几个胆小的已经露出原形，本能地向着远方飞窜而去，一瞬间已经游出了老远。 等到大家清醒过来，发现这竟然是珠雨抛出的白色珍珠和白云撞在一起发出的巨响时，一个个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样的巨响，引得透明屏障中的清澈海水掀起了巨大的浪头，狠狠向着四周的透明屏障冲击而去。 靠近透明屏障的海族虽然也都是见识过海水的各种变化的，也不由对着这些势头凶猛的海浪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那些透明屏障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厚实，但是被一重重的海浪狠狠拍击，却巍然不动。 方才禁不住后退的海族们也恢复了从容，一个个重新围拢了过来。 一缕缕白色云气从清澈海水的中央冒了出来，迅速地向着四周扩散开去，就像是突然升起的大雾一样，很快就把所有海水全都覆盖笼罩了起来。 浓郁的白色云气好像是变成了一朵无比巨大的云朵，不停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珠雨高举的手掌微微颤抖，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就像是在托举着千钧重物一样，白皙的胖脸上甚至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海族都沉静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巨大的白色云朵已经将之前清澈的蓝色海水完全覆盖，延伸到了围绕着这片海水的透明屏障上。 所有海族都惊讶地发现，能够隔绝内外的透明屏障对于这块白色云朵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那些白色云气继续迅速向外扩张，很快就把周围的海水吞噬，一转眼也把他们全都笼罩在其中！ 白色云气极其浓郁，身处其中的海族连自己身边的尺寸之地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头晕眼花，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清辉保持着安静，任由这个白色云朵将他和其他海族一样，带入了他们口中的云水秘境之中。 呈现在所有海族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身边不再是浩渺无尽的蓝色海水，而是一片虚空。 头顶上是暗沉无光的黑色苍穹，脚下是无数旋转飞动的星辰天宇。 黑色苍穹上深处，有极其微小的星光闪烁，却似乎并不能改变苍穹的黯淡深沉。 珠雨轻声说道：“小心，秘境就要开启了！” 原来这里还不是云水秘境内部，而只是秘境开启之前的一个空间。 就在所有海族期待兴奋的目光中，黑沉的苍穹最深处突然有一个星辰闪烁出了最明亮的光芒，它竟然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化作一道炫目的流光，向着海族们飞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这颗星辰就跨越了亿万光年，来到了海族们的面前。 星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充斥了所有海族目光中的所有空间，却仍旧不停地向着他们冲了过来，似乎要把他们都毫不留情地碾成粉碎！ “啊！”有的海族已经惊叫起来，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 轰！ 这颗星辰好像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轰然一声炸裂开来。 无数白云从前方纷纷冒起，将这颗星辰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拦阻在外。 即使这些冲击并没有落到在场的海族们身上，但是这种最近距离的大爆炸，已经让他们一个个目眩神摇、惊恐之极。而一些胆大的海族却觉得刺激兴奋、震撼无比！ 被撞击得飞起的一朵朵白云向着海族们飞了过来，不等这些海族回过神来，已经一片片落在了他们的额头之上。 珠雨来过一次，虽然再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依旧满心震撼，但是回神的速度却比其他第一次看见这一幕的同族要快多了。他定了定神，大声说道：“得到白云令牌的都可以得到许可进入云水秘境了。没有得到白云令牌的，就在这里等待，这里是受到秘境保护的地方，不会有其他生灵进来对你们产生威胁。同时，你们也无法离 去。一天一夜之后，云水秘境结束，所有活着的海族都会在这里出现，我们一起返回。”跟随珠雨前来的一千多名海族中倒有一大半都得到了白云令牌——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白云标记，一个个都喜笑颜开。而额头上没有白云标记的海族们都哭丧着脸，沮丧地望着其他同族，目光中满是羡慕和 难过。 清辉的额头上也落了一朵白云。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那朵带着氤氲气息的白云，目光扫过所有得到白云标记的海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星辰爆炸之后，海族们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之中隐隐露出了一个世界。 水波、白云、高台、楼阁、仕女、书生……各种景象纷纷从洞口闪现而过，看起来像是一个非常繁华的人族世界。 所有海族都扭头看着珠雨，等着他的吩咐。这让珠雨十分满意，他收起了举在空中的手掌，掌心的白色珍珠已经失去了方才的莹润光泽，看起来好像十分疲惫。“这就是云水秘境。”珠雨淡淡说道，“其中是一个人族世界。里面的人族有不少强者，但是他们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被云水秘境操控。而在云水秘境眼中，海族和人族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不会被 歧视。只要得到云水秘境的认可，就有机会得到功法和宝物。具体如何得到云水秘境的认可，每一个海族的要求都不尽相同，只要按照云水秘境的吩咐去努力就行了。” 珠雨环顾四周，饶有深意地说道：“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每次能够活着出来的海族都不足十分之一，能够得到好处的更是不足百分之一。所以大家各自努力吧！” 他的额头上也有一个手指大小的白色云朵标记，显然是再次得到了入内的许可，这也让珠雨的表情隐隐带上了几分喜色。 七位兽王都想要再次进入云水秘境去寻找更大的机缘，但是却不得其门而入。他这次却又得到了入内的机会，如果能够抓紧这次机会成为超越兽王们的强者，未来的海王之位任谁也无法和他争抢了。 珠雨说完，对着前方的洞口一指：“走！” 随着他的话音，洞口之中射出了无尽的柔和光辉，化作一道道白色光线，照在每一个海族额头上的白云标记上。 “不要抗拒，这是云水秘境的接引之光。”珠雨提醒道。 一个个得到白云标记的海族腾空而起，被额头连接的白色光线牵引着投入了眼前的洞口之中。 清辉感觉到这道白色光线落在自己的额头上之后，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云气托扶、升腾而起将要随风飘去的轻盈感觉。 他放松身体不去抗拒，任由接引之光牵引着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向着那个洞口飞快地靠近。 一共一千一百一十一道白光，牵引着海族们飞快地穿过洞口，进入了这个被称为云水秘境的世界。 穿过洞口之后，所有海族都觉得眼前一亮。 他们进入了一个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山水秀美的世界，而他们的身体正在这个世界的天空中飘动。 身边是湛蓝的天空，一朵朵白云在天空中漂浮。 海族们在天空中飞行，脚下是起伏变幻的山川河流、城池湖泊。 一个个人族在田野之中劳作，道路之上奔驰，城池之中忙碌。 这些海族都是身体强壮的年轻海族，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到过人族世界，更没有这样居高临下的俯瞰过玄元大陆，所以此刻看到这样的景观，几乎每一个都惊喜赞叹起来。 被白色光线牵引着的海族们一个个向着世界的不同方向飞去，一晃眼就各自飘落下去，身边看不见了同族，只剩下自己一个向着地面落了下去。 清辉任由自己额头上的接引光线拉着自己向着一个城镇边缘落了下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秘境任务：请用最短的时间抓获两名人族幼童。要求：两名幼童年龄必须在三岁到五岁之间，一男一女，容貌美丽。完成任务之后可领取奖励。” 听到这个声音，清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迅速又舒展开来。他保持着珠十六虎头虎脑的少年体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黄色衣服，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径直向着前方的城镇走了过去。 第554章屠杀同族 楚离月在洞天中的探险暂时告一段落，开始询问清辉寻找灵眼的进程。 【快找到了。】清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等会儿处理完了叫你出来看。】 楚离月被清辉的语气引得产生了好奇，很想知道清辉到底发现了什么。不过既然清辉难得地想要卖个关子，她也就十分捧场地等着清辉最终揭开谜底的时刻了。 清辉不急不忙地向着城镇中走了过去。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人族小镇，没有太高的围墙，只有一条大路穿过小镇中央。大路两旁的小镇街道也不算特别整齐，不过居民人数还算不少，街道上各种来往的行人加上两旁的摊贩，让这座小镇充满了 日常生活的烟火气息。 之前珠雨就已经提醒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族都是受到云水秘境控制的，也就是说并非真正的人族生命。清辉一路走来，也一直在观察，确定珠雨说的没有错。虽然这些人不管从什么角度去看，都十分逼真，但是他们缺少真正人族鲜活而饱满的神魂。这些人真的只是一些玄力构成的虚拟人物，更重要的是这 些手法似曾相识。 一身黄衣虎头虎脑的少年走入了城镇之中，作为一个外来者，他理所当然地被所有小镇居民侧目而视。 这些小镇居民平时过着半封闭的日子，穿过小镇的大道上偶尔会驶过一些车辆或者疾驰而过几匹骏马，但是很少有人在这样一个并非交通要道的小镇上过多停留。 所以如珠十六这样的一个少年，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无疑就成了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居民们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带恶意但是却令人无发生出好感的肆无忌惮，似乎根本不在乎被打量的对象发现。 当黄衣少年用率真单纯的目光看向这些居民的时候，他们仍旧直勾勾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外来者。 可是这个黄衣少年似乎和他们一样，同样不在乎对方的反应。他对于居民们充满了好奇和猜测的目光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打量着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突然，黄衣少年目光一亮，猛地加快步伐，向着前方的一个小胡同走了过去。 几个穿着半旧衣服的幼童正在胡同里玩耍，为首的一个骑着一根竹棍，当做大马，神气地抬着头，嘴巴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带着几个小童在胡同中跑来跑去，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黄衣少年猛地扑进去，一手一个抓住了其中两个最漂亮的幼童，正是一男一女。 在孩子们惊恐的叫声中，大人们已经从各自的院子里跑了出来，就看见黄衣少年已经跳到了墙上，提着两个孩子飞快地越过无数房顶，消失在了远处。 【我抓了两个人族小孩。】清辉笑着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会被当成坏蛋？】 楚离月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清辉去拐卖儿童，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能出来吗？】楚离月好奇地问道。 【等一会儿。这会儿出来会把他吓跑的。】清辉已经跑到了小镇背后的山林深处，将两个已经被弄晕的孩子扔到了地上。 他对着空中闷声闷气地说道：“喂，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的奖励是什么？” 这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什么心机和阅历的少年，为了奖励非常顺利地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果然，在清辉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小家伙，干得不错。老夫知道，你一直想要一部修炼功法，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老夫就破例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声音将话语拖得长长的，语气神秘：“一个关于你能够修炼的神奇功法的秘密。” 清辉非常配合地露出了兴奋和向往的表情，急切地问道：“什么秘密？你快说！” 声音用最深沉最令人信服的语气说道：“在这个秘境之中，存放着一部能够令你成为大陆巅峰强者的神奇功法……” 黄衣少年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瞳孔变大，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兴奋状态。 “然而，你应该知道，既然是这么神奇珍贵的功法，就不可能被人随便得到。”声音深沉得说，“你真的有那种决心和勇气，一定要得到这部功法吗？” 黄衣少年大声喝道：“我要成为大陆最强者！不惜任何代价！我要让那些杀死父亲的凶手得到惩罚！我要让他们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似乎是非常满意黄衣少年的表态，在黄衣少年额头上的白色云朵标记微微一抖，一缕神识加入了其中。 “好，既然这样，我就帮你这一回。” 声音告诉黄衣少年，那部功法藏在这个世界的皇宫中，被无数人族修者高手和士兵们重重守护着。如果想要得到这部功法，就必须提高自己的力量。 在黄衣少年执着的追问下，这个声音开始煽动少年去屠杀同族，告诉他只有不断屠杀同族、吞噬同族，才能提高他的实力，让他有能力冲入皇宫抢夺功法。 黄衣少年表现出对同族的性命毫不在意的态度，毫无犹豫地答应了这样的要求。 于是，在声音的指导下，黄衣少年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杀死了一个又一个海族同胞，看着他们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当黄衣少年离开的时候，在他的背后，这些尸体身下的血液不断向下渗入地面之中。慢慢地，尸体下方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沼泽，缓缓吞噬了这些尸体。 每一次杀死一个海族，黄衣少年额头上的白云标记就变得更加凝实一分，其中所蕴含的神识就变得增强一分。 黄衣少年在世界各处奔波出没，几乎没有一次失手，成功地杀死了三四百海族，也让额头上的白云标记和其中的神识越来越强大。 终于，在皇宫前方的巨大广场上，黄衣少年和珠雨、珠义两兄弟相遇了。 珠雨、珠义额头上的白云标记也变得十分凝实立体，似乎随时都会从他们的额头上飞起来飘到空中一样。 当他们看见黄衣少年的时候，珠雨的表情十分惊诧。珠雨曾经进过一次云水秘境，对于云水秘境的要求心中有数，知道该如何达到要求。他修为最高，下手又狠，对于这次带来的同族根本就没有存着放过的心思。在他的计划中，这次云水秘境最后剩下的最 好就只有他和珠义兄弟两个，而珠十六更是早早跻身死亡名单的一个。没想到，云水秘境竟然一直没有安排他和珠十六碰头，这让珠雨产生了不妙的感觉。这种现象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珠十六真的如珠雨所希望的，在最开始就死在了其他海族手下；另一个可能则是，珠十 六也被云水秘境视为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云水秘境刻意错开了他们两个最有希望走到最后的选手，让他们最后再相遇。 珠雨觉得，第一种可能才是最合理的。可是在看见珠十六的时候，他才知道，后一种他认为根本不可能的可能居然变成了现实。 所以，珠十六才是心机最深沉的那一个！ 珠雨拉住了准备上前和珠十六打招呼的弟弟，将他塞在了自己身后，用和煦的笑脸对着珠十六：“十六很厉害啊。” 黄衣少年淡淡地看了珠雨一眼，这个和平时的珠十六截然不同的眼神让珠雨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不是珠十六的眼神，那是一个居高临下完全俯视珠雨的眼神。 珠雨厉声喝道：“你是谁？” 和他的喝声同时响起的是另一个声音：“你是谁？”这个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在云水秘境的天空中轰然炸响！ 一模一样的问话，同样都是向眼前的黄衣少年发出的质问，却同样没有得到对方的正面回应。 黄衣少年的手伸在空中，手指上缠绕着三缕浓郁的白色云气。 这三缕云气是从珠雨、珠义和黄衣少年额头上的白色云朵之中抽出的。 珠雨根本不知道黄衣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的手，甚至连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 这让珠雨的瞳孔猛的缩小，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对方什么时候将他额头上的云水秘境留下的标记抽出，他都不知道。如果对方想杀他，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亏得他还一直警惕着珠十六，认为珠十六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可以立刻将珠十六斩杀！可是实际上，对方的实力超过他太多了……珠雨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黄衣少年举起了手，手指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珠雨用尽心力紧紧盯着他的手势，想要弄明白黄衣少年做了什么，是什么意思。可是珠雨不但没有看明白黄衣少年的动作，反而 被那些变幻莫测的玄奥动作弄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珠义连忙扶紧了哥哥，大声叫道：“哥哥，你怎么了？” 珠雨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和黄衣少年的实力差距太大，他妄想看透对方的手法而受到了反噬。他摇了摇手，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没事。” 话虽如此，珠雨心中却满是恐惧。 虽然说云水秘境之中并不要求只能有一个生存者，但是珠十六这样的心计和手段，会不会因为他们兄弟的特殊身份，为了出去之后的安全而决定在这里将他们两个全都灭口杀掉？ 毕竟他们和珠十六的父亲是仇敌！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让珠十六相信，他们不会因为珠十六可能成为未来的强者而在出去之后对珠十六进行疯狂打压和追杀呢？ 第555章多年不见 珠雨发现珠十六的实力居然远在自己之上，这让他不由地产生了深深的恐惧，生怕珠十六将他们兄弟两个灭口。 毕竟珠十六的父亲是死在珠雨兄弟的父亲、如今的海王珠闻天之手的。如果珠十六有野心，想要抢夺海王宝座的话，必然要提防着珠雨兄弟离开云水秘境之后，趁着珠十六尚未成长起来将他扼杀的行为。 但是珠十六却仿佛当他们兄弟两个不存在一样，只是将那根手指在空中画着玄奥的符号，缠绕在他手指上的那三缕白色云气越来越浓郁，向着前方延伸而去。 珠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趁着珠十六不注意的时候拉着珠义的手悄悄向后退去。 这次云水秘境提示说，他们想要的修炼功法藏在这个世界的皇宫之中，让他们几个联手闯进去打败守卫皇宫的人族修者和士兵，谁能找到功法，功法就归谁所有。 珠雨自忖自己是这次进入云水秘境的海族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所以一路上带着珠义痛下杀手，将所有被云水秘境指到他面前的同族全都杀了个干净。 珠义对此并不太认同，可是珠雨却以自己上一次的经验告诉珠义，如果不杀其他海族，其他海族就会杀掉他们，他们是无法并存的。 这就是云水秘境的规则，也是为什么一千多年来死在云水秘境之中的海族有这么多的原因。 并不是云水秘境中有多少危险的猛兽或者可怕的机关，而是因为这个云水秘境就是一个鼓励同族互相残杀的恐怖秘境！这一点，所有成功走出云水秘境的海族都不会告诉别的海族。 而引得这么多海族心甘情愿自相残杀的诱饵，就是海族们心中最想要的修炼功法。 珠雨来过一次云水秘境，凭着几分运气和海王珠闻天之前赐给他的几件防身玄器成功走到了最后。虽然没有得到什么高级功法，但是却得到了一件神兵利器，实力大大提高。 这一次他能够得到父王许可，亲自带队来到云水秘境，分明是父王对他另眼相看的一个表现。如果能够安然通过此次云水秘境，带回修炼功法，未来的海王之位必然就是他的了。 所以这一次珠雨其实是有很大把握，才会带着珠义一起来到这里的。凭着他的实力，足以保护珠义走到最后。也许到时候珠义会有那个运气，得到一份高级功法。 没想到珠义居然会带上一个珠十六，而偏偏这个珠十六却成为除了他们兄弟之外唯一一个幸存者，而且实力居然还在他之上！ 珠雨忍着头晕眼花、胸口发闷的感觉，一只手拉着珠义向后无声撤退，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手心的东西。如果珠十六真的准备杀了他们灭口，他也只能将自己这最后的保命手段拿出来，拼个鱼死网破了。 就在珠雨小心翼翼地想着保命的时候，那边的黄衣少年却只管将手指在空中拨动。他的那根手指看起来短短胖胖的，明明十分滑稽可笑，可是手指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和凌厉。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无数白色云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开始的时候只是丝丝缕缕，仿佛春日柳絮飘扬，晴丝若线。可是到了后来，云气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是沸水中冒出的一个个气泡，纷 纷向着他的手指周围凝聚起来。 刚才和珠雨几乎同时喝问“你是谁”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大胆小辈，你这是找死！” 珠雨听得出来，这正是云水秘境的声音！ 与方才“你是谁”那声喝问中充满了震惊不同，这句话中满满的全是杀机。 随着云水秘境的怒喝，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云气猛然一滞，迅速向着空中汇聚起来，形成了一朵巨大的白云。 珠雨面色一变，拉着珠义扭头向后就跑：“快走！”这分明就是之前将那些不知死活触摸秘境屏障的海族诛杀的手段！ 珠十六根本没有想要对付他们兄弟两个，他想要对付的竟然是云水秘境！珠十六是疯了吗？ 他以为他有了点实力，就想要一步登天，将整个云水秘境都掌控在手中吗？真是痴心妄想！ 珠雨的脸色气急败坏。他倒不怕珠十六真的将云水秘境掌控在手中，他只怕云水秘境被珠十六触怒之后，迁怒于他们兄弟两个，不但不给他们兄弟功法，甚至还可能一怒之下将他们兄弟两个也给杀了。 真是被珠十六给害死了！ 巨大的白云凝聚成形，猛然向着个头不高的黄衣少年降落下去。 黄衣少年在这朵巨大犹如山岳的白云下方，渺小得像是一粒小小的尘埃。 然而他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步，虎头虎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他的气质迥然不同的冷冽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从远方侧面打量着他的珠雨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分明是成竹在胸的笑意。他只是将方才缠绕着三缕白色云气的那根手指伸了出来，对着头顶上的白云轻轻一点。无数黑影从白云下方的阴影里猛然跃起，广场地面上好像突然升起了一片密密的黑色丛林，丛林中的参天巨树向着天 空急剧攀升，一下子刺入了白云深处！ 珠雨的耳朵中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额头上突然一痛，让他猛地叫出声来。 和他拉着手的珠义也同时发出了一声痛呼。 两兄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击，一起坐倒在了地上。 白色云朵在黑影的围攻下急速缩小，云水秘境中响起了一个震天的怒吼：“啊！你居然敢……”怒吼只维持了不到一瞬间，迅速变成了惊惶，“你，你是谁？” 黄衣少年冷冷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一摆，黑影们立刻飞旋起来，一层层缠绕在已经缩小了好几倍的白云之上。 白云猛然消散，化作淅淅沥沥的雨滴向着大地倾洒下来。 就在这细密的雨中，云水秘境中的建筑、山川、男女老少，包括珠雨他们立足的皇宫广场都纷纷碎裂，像是被人猛力击碎的镜子一样，变成了无数透明碎片，向着一个方向迅速倾塌下去。 碎片一块块消失在这个方向，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珠雨惊诧地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在什么人族世界之中，而是漂浮在一片水面上。这片水面清澈如镜，水面中冒出一缕缕白色云气。 细雨斜斜地落在水面上，可是却不曾让这水面泛起一丝涟漪。 雨水和白气在水面上相遇。 珠雨和珠义忘记了方才的痛楚，惊疑地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身前不远处，那个黄色的身影变得分外陌生。 “还不肯露面吗？”带着冷漠和杀意的声音响起。 珠义猛地一颤，一把握住了身边珠雨的手：“二哥，这不是珠十六！” 珠雨也紧紧地握住了弟弟的手，连忙“嘘”了一声。他刚才也有所怀疑，但是却无法确认。如果不是珠十六，也许他们兄弟还不会有太大危险。 明镜一般的水面上，拱起了一个弧度。 一个透明的水球从水面下钻了出来，向着上方伸展而去。随着水球的伸展，一个人形的轮廓显露出来。 透明的水珠和不断上下流转的水流在任性轮廓上游走，勾勒出一个越来越逼真的人形。 白色的云气从水面上汇集过来，绕着人形旋转着，迅速组成了一套飘逸的白色衣袍，罩在了人形身上。 很快，一个高冠广袖、面目高古、长髯飘飘的老年男子就出现在了水面之上。 他的面色慢慢红润起来，银白色的长发和长须微微飘飞，可谓是鹤发童颜。 随着老年男子的双目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双银色瞳孔的清澈眼眸，他的气质也一下子变得仙风道骨、与众不同起来。 银色双瞳淡淡地望向面前的黄衣少年，老年男子缓缓开口说道：“小辈无知，实在太无礼了！” 这正是之前他们都曾经听到过不止一次的那个声音。 这个老年男子赫然竟是云水秘境的化身！ 这让珠雨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一个秘境竟然有了自己的神智，形成了人形化身，这个秘境到底有多么神奇啊！ 黄衣少年笑了起来：“居然在我面前充作长辈，跟我装神弄鬼？”他的嘴角浮起揶揄讽刺的笑容，“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了吗？” 在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年男子惊疑闪烁的目光中，黄衣少年抬起手指指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海——云——生——” 这三个字一出口，老年男子那双银色瞳孔猛地收缩起来，右手一抬，一股水柱已经从脚下冲出，随着他的手势飞到了空中：“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出真话，老夫今日就让你葬身在这云水之间！” 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方才的高高在上，满是猜疑和恐吓。 “呵呵，海云生，多年不见，你的眼力可还是一样的差啊。”黄衣少年的身上散发出银白色的柔和光芒，将他的整个身体笼罩在其中。 银白色的光芒虽然并不刺眼，但是却也形成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直视的巨大光球。 看见这个银白色光球，海云生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惊恐的声色：“你，你，你是……” 银白色光球慢慢黯淡下来，一只绣着无数星辰的黑色靴子从光球中跨了出来。 随着出现的是黑色闪动着微微银光的袍角，然后是一个高大的黑袍身影。 海云生差点双腿一软，整个人一下子就矮了半截，下半身竟然维持不住，化作了水流，融化在了脚下的水面之中。 “怎么，不认识我了？”高大的黑袍身影俯首看着一脸恐惧的海云生。“夜影，帝君，大人……”海云生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和矜持。 第556章背叛主人的下场 珠雨和珠义都已经震惊得无法开口了，眼前的珠十六突然变了模样，从一个圆胖圆胖的黄衣少年变成了一个高大神秘的黑袍男人！而且，那个高高在上驱使着万千海族自相残杀的云水秘境化身，竟然如此 畏惧这个黑袍男人，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让一直平滑如镜的水面跟着泛起了无数波纹。 被清辉一句话叫破了身份的海云生慢慢变了模样。 他融化在水中的半身再次从水面上升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水流在他露在衣领之外的头颅上不停流转之后，露出了一个俊秀美丽的少年脸庞。 这是一个宛若女子的俊美少年，整个人在白云组成的衣袍衬托下显得无比飘逸灵动，仿佛随时都能随风飘去。 他的两只眼睛有着不同颜色的瞳孔，左眼是海蓝色的，右眼是银白色的。这让他俊秀清灵的脸庞多了几分遥远的异族气息。 只是此刻这个看起来分外美丽灵动的少年脸上布满了强作镇定的表情，游移不定的目光将他的整个气质破坏了不少。 “帝君大人，您怎么来了？”海云生努力做出一副亲热的模样，“好久不见，您风采犹胜往昔，真是让人羡慕啊。” 清辉轻轻笑了起来：“是啊，我和过去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除了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之外，“不过你呢，就比以前虚弱了太多，竟然沦落到操控这些愚蠢的海族互相残杀来吸收精元、修复自己的地步了。”海云生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不过还是笑着说道：“我也不想与这些丑陋粗笨的兽族为伍，可是帝君大人既然看出来我需要修复养伤，应该也知道我当初受了多重的创伤，这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啊 。”珠雨听出来这两人口气中对于他们海族的鄙夷，心中十分恼怒。可是他也知道，就算是云水秘境的化身也能够轻易杀了自己，更不要说现在又多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他们兄弟现在的处境已经十分危 险，他哪里还敢对这两个人表达一点不满？ 可是旁边的珠义却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们两个好大胆子，竟然当着我和哥哥的面说出这样无礼的话！”而且，这个黑袍男人说云水秘境海云生是故意操纵他们海族同胞互相残杀来吸收什么精元养伤，而海云生也坦然承认了！他们真的没有把海族的性命当成一回事！难道他们海族就应该被这些人族修者当成 最卑下的泥沙一样对待吗？ 珠义的脸涨得通红。可是他愤怒的大喊根本没有让面前这两个傲慢无礼的人族修者有任何改变，反倒是珠雨吓得一把将他按在身后，一只手掌捂住了他的的嘴巴，低声斥责道：“你给我闭嘴！” 海云生叹了口气，看清辉并未如之前逼迫他现身的时候那样咄咄逼人，脸上的表情也从容了不少。他面上带着伤戚的表情说道：“主人当初为了救你奋不顾身，牺牲了自己，也让我遭受重创。云海洞天碎裂成大大小小无数片，坠落在大陆各个角落，而我和最大的这一块碎片坠落在了无涯海中，一晃就是 一千多年过去了……” 清辉笑微微地看着他，听着海云生用伤感的语气回忆起过去。 海云生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清澈的小溪从云层中轻轻淌过，化成了一片片细雨洒落在人间，充满了轻盈的生机和温柔的气息。 随着他动听的声音，伤感的情绪，整个水面上开始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一片片白色云气从水面下缓缓升起，一缕缕升腾在空中，将整个水面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纱，更增添了无限的轻愁。 轻笑声响起，带着明显的讥嘲。 “这样的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了吧。”清辉单手从袖子中伸出，掌心中的一缕白色云气像是一条小蛇一样扭曲挣扎着，却被他脚下跃出的黑影一下子吞噬了下去。 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 闪烁的星光在头顶上洒下银纱一般的光辉，海云生的身影猛然向下一塌，顿时化作无数水流向着脚下的水面急速流去。 清辉的脚看起来是站在水面上，实际上距离水面还有数寸距离。从他脚下钻出了无数条细长的黑色影子，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黑色影子像是一条条黑色的长蛇，扭动着身躯，头部更是高高抬起，贴着水面飞速前行。 猛然间，它们一起耸立起身体，飞快地向着清辉面前汇聚起来。 在它们中间，一道道水流和云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头大小的水球。 水球被这些渔网一样的黑影围拢在中间，黑影们向着中央汇聚，瞬间就将它被关在了黑影组成的牢笼之中。 清辉伸出袖子的大手轻轻将五指向着下方一抓，黑影们立刻扭曲变形，组成了一个长宽高都大约有丈许的黑色方笼。黑色方笼每个侧面都由九条直直的黑色长条影子组成，九条影子长条之间的距离分明十分宽阔，可是被困在方笼之中的那团夹杂着白色云气的水球却只能徒劳地在方笼中滚动，根本无法从影子中间的空隙 中挤出来。 “海云生，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些了吗？”清辉的脸上露出了冷厉的神色，大手凌空一抓，黑色方笼顿时向着中间挤压而去。一根根组成黑色方笼的线条合并在一起，方笼的体积越来越小，被困在中央的水球逃无可逃，拼命的缩小自己的体积，最后也只能变成拳头大小，却仍旧被越来越小的方笼狠狠向内挤压，发出了剧烈的颤 抖。 “帝君大人饶命！”水球无法抵挡，只能开口求饶。 海云生的脸出现在拳头大小的水球上，颜色不同的两只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清辉冷哼了起来：“饶命？海云生，你真是不知死活！” 他手指一弹，一条黑影化作长鞭，狠狠抽在了已经只有不到一个拳头大小的方笼上，将其中的水球抽得水花四溅，海云生顿时惨叫起来，似乎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清辉脸上带着怒意和杀机：“海云生，你明知道师尊的神魂并未真正消失，为何一千多年来，你却藏身无涯海中，不肯回到师尊身边？你这是背叛师尊，当受极刑！” “不要！”海云生急忙大叫，“不要，帝君大人饶命！我是有苦衷的！” 清辉冷笑起来：“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他手指一弹，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离月，用你的天火将这个背叛主人的玄珠元魂彻底焚毁吧！” 红色的身影正是刚刚被清辉从他的洞天之中放出来的楚离月。 她之前已经被清辉叮嘱过了，这会儿也冷着脸举起手掌，手心中跳出了一朵紫红色相间的火焰。 海云生原本还想着就算是夜影帝君也无法将他灭杀，因为他是海音帝君在海水和白云交接之处静思冥想所领悟的天地法则之一，只要有一滴云水交接的水珠存在，他就能够托身其中，不会彻底死亡。 所以，海云生还想要和清辉讨价还价，好好谈谈，没想到清辉居然招出了一个修炼天火玄珠的少女！ 水火不相容，水能灭火，但是火强了自然也能反过来将水烧干。 而天火焚尽万物，正是他这云水转变、轻盈流动的法则的克星。 海云生这下子可真是吓到了，开始认真地乞命，发出了哭泣的声音：“帝君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洞天碎片坠落在此处，我当时已经遭受重创，几乎失去神智，重回当初的蒙昧状态，哪里有能力去寻找主人的神魂呢？你也看到了，这一千多年之中，我一直在不停地努力，每三十年都会开放一次，引来 无数海族入内，用他们的精元血液补充我的生机。” “可是当时主人殒身，我和主人神魂相连，也受了重伤，这根本不是这些修为低下的海族生命所能够修复的啊！帝君大人，我真的不是背叛主人，而是迫不得已啊。” 海云生看着楚离月手心上漂浮的紫红色火焰，感觉到其中散发的可怕气息，一口气不敢停，拼命地向着清辉解释。 清辉却根本不接受，他只是冷笑：“海云生，你欺骗别人可以，欺骗我可很难。你如果想要回到师尊身边，只是一念之间，就可以穿过千万里，越过无数障碍，瞬间来到师尊的神魂身边。” 海云生和海音帝君之间的契约是最紧密的神魂契约，根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手段。 海音帝君的神魂并未消亡，这一点这个世界上了解得最清楚的应该就是海云生了。 如果海云生想要回到海音帝君身边，他早就回去了。可是一千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藏在无涯海中，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重回海音帝君身边的打算！海云生这是想要趁着海音帝君的神魂衰弱的时机，趁机得到自由。他不停地吸收这些海族的生命，根本就是为了壮大自己，就算不是想和海音帝君用武力对抗，至少也是希望海音帝君的神魂比他消失的更 早。 如果海音帝君的神魂消失了，而海云生还活着，海云生就从一个玄珠元魂，变成了一个自由的神魂。 只要得到了自由，海云生的未来就可以有无限可能。 楚离月接口道：“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一个背叛主人的玄珠元魂，惟一的下场就是死！”说着，她手掌一抬，手心上方的紫红色火焰一下子窜起老高，散发出压迫感十足的巨大玄力。海云生猛地叫了起来：“帝君大人，你不能杀我！” 第557章可怕的主人 海云生被楚离月手中突然暴涨的天火吓得大叫起来。 清辉却抱着胳膊冷冷笑道：“我不能杀你？你敢背叛师尊，我当然要杀你！” 海云生的脸浮现在水球表面，神情狰狞：“帝君大人，你还真以为我的主人对你有什么好意吗？”他生怕楚离月真的出手，将他这一千多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玄力和生机烧光，所以语速又急又快，根本不像他之前那种轻盈飘逸灵动的模样：“帝君大人，你根本不知道吧，主人从一开始把你带回定海峰， 就没有安好心！” 清辉沉下了脸：“海云生，你竟然敢污蔑师尊！”海云生知道清辉对海音帝君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根本没有怀疑清辉的态度，反而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于是竭力说服清辉：“帝君大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主人对你的打算。你把她当成自己的师尊尊敬爱戴， 可是主人在背地里早就和玄元大帝商量好了，要用你的性命和生机来供养天地灵胎！” 楚离月心中一动，猛然转头看向清辉。清辉之前这样装腔作势威逼海云生，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海云生为了不返回海音帝君身边，宁肯揭露海音帝君的所作所为，让清辉放过他？ 她脸上的震惊被海云生看在眼里，更加确定这个被夜影帝君随身带着的少女是夜影帝君的心腹之人，所以说起话来更加没有忌惮了：“帝君大人，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清辉确实没有表现出相信的样子，反而一脸冷笑：“海云生，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你倒是什么都敢说，连师尊你都敢污蔑！你倒挺能编造的，什么天地灵胎？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为了取信于清辉，海云生毫无隐瞒，急切地将他所知道的天地灵胎的资料都说了出来。 所谓天地灵胎，海云生也是偶尔听到玄元大帝教导海音帝君的时候说出来的。他是海音帝君的玄珠元魂，有着自己的神智，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只要想知道，都能从海音帝君的五感中听到看到。而海音帝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防备自己的玄珠元魂，就像楚离月不但没有防备过紫焱，而且还把紫焱当成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一样，因为他们之间是通过神魂契约紧紧绑定在一起的，几乎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海音帝君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特殊情况，那就是她自己死了，神魂残存，洞天碎裂，坠落大地，而她的玄珠元魂遭受重创，却因为正好坠入无涯海中——偏偏海云生和这片最大的洞天碎 片坠落的地方正好是无涯海的灵眼附近！ 海云生说道，他原本已经濒临消亡，可是却因为这片海水中散发出的点点生机，竟然让他保持了一点神智，靠着洞天之中存在的玄力活了下来。 楚离月和清辉对望了一眼。 【这里是无涯海的灵眼！】楚离月再次通过大陆山河珠确定了一下。 也就是说，海云生说的那些让他免于消亡的生机，很可能就是灵眼散发出来的，或者就是灵眼中镇压的清辉的身体泄露出来的生机。 清辉的脸色一片阴沉，在心中回答楚离月道：【是的，不过在这里我却无法感觉到我的身体的存在。】但是海云生却能够接受灵眼散发出来的生机，这是为什么？ 海云生看着这两个人的反应，似乎对于他所说的话有点相信的苗头，越发尽力讲解起来。 他本身是云水变化的法则体现，所以得到海水中的玄气滋润，又有时不时从海水中散发出来的生机补充，终于慢慢恢复了一点修为，恢复了对于这片洞天碎片的掌控。 海云生能够感觉到，海音帝君和他一样，并未彻底消亡，她的神魂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是他却不想返回海音帝君身边。他表情激动地说道：“帝君大人，并非我背叛主人，不忠不义，而是主人她的所作所为让我实在看不下去！她明知道你对她一片真心，把她当成最亲的人信赖着，却还是和玄元大帝在背后筹划算计，就等着 将你推到帝君境界之后杀死，用你的生机和血肉来供养天地灵胎呢！”“这样可怕的主人，我呆在她的洞天之中，时刻和她的神魂绑定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这种无情凶残的主人！我是天地之间灵动飘逸、变化自在的云水化身，我不想成为这种无情无义、欺骗他人 情意的坏人手中的工具！” 海云生声色俱厉，浮在水球外的面孔上满是愤怒。 清辉冷冷笑了起来：“是吗？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倒是明白了你这一千多年对海族的所作所为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海云生说得好听，义正辞严得仿佛他就是正义的化身，好像他是为了替清辉打抱不平，因为鄙视海音帝君的为人，不想和海音帝君同流合污才不肯返回海音帝君身边。 可是实际上他到底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呢？他这一千多年来，每三十年开放一次云水秘境，让千余名海族入内，就通过最直白的手段，以修炼功法和神兵利器为诱饵，让这些海族们互相残杀。这些死去的海族，肉体、生机、玄力全都被云海洞天的 碎片吞噬，成为洞天的养料，也就是成为了海云生存在的养分。 这种行为，和海音帝君对清辉的行为，真是太像了。只是海云生的手段更粗暴更简单而已。 海云生被清辉的话说得一下子语塞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幻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才哼了一声说道：“帝君大人，我就算是做得不对，也只能说是主人对我的影响太坏了。我原本不过是一个法则化身，无善无恶，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主人的言行影响的结果。” 这个观点虽然是海云生为了给自己洗白免责才说出来的，但是楚离月却还真的有几分认同。 虽然海云生、紫焱这种玄珠元魂是自己生出了神智，但是他们天生并没有善恶是非的观念，后天所形成的行为标准真的是被他们最熟悉的主人所影响的。 海云生在无涯海中的所作所为，再次证明海音帝君并不像清辉印象中那么圣洁正义。“再说了，海族不过是一些蠢笨的兽族，他们何尝把人族当成朋友？在他们的眼中，人族也是食粮，就算是人族在和兽族的决战中取得了胜利，将兽族赶回了齐云山、星罗峡那些地方，海族对人族的态度也 没有什么改变。” 海云生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初帝君大人手下有多少兽族的性命？我也不过是换一种方法来灭杀海族，为人族报仇罢了。” 清辉斜着眼睛看着被困在小小牢笼中的水球，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样说来，你还是人族的英雄了？” 海云生抬了抬头，不过很快就收了回来：“英雄不敢当，只是想告诉帝君大人，我也不是以杀戮为兴趣的人，我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而已。” “而帝君大人信任的我的主人，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存在。” “帝君大人可知道，当初主人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现你的与众不同。她当时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海云生学着清辉的模样，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清辉，神情十分不屑，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嘲笑，仿佛觉得清辉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让他看够了笑话。楚离月怒道：“我看你是想尝尝天火焚身的滋味！”一个小小的玄珠元魂竟然敢用这种姿态看着清辉，这让楚离月不由开始想象当初清辉被海音帝君给出的一点点温情所迷惑，将这个对他包藏祸心的女人当 成至亲的场景。当初的定海峰上看似和乐融融，但是海音帝君把清辉当成未来的养分肥料，华歌远把清辉当成潜在的情敌对手，而后来出现的孟千凝更是口口声声喜欢清辉，却反手就把清辉出卖，给清辉安上了兽族奸细 的罪名…… 而清辉这个人，从修炼和战斗的角度来说十分机灵聪明，可是在某些方面来说，却又惊人地迟钝和简单。 就这样被这些人欺骗了数百年，或者他曾经有所察觉，但是却不想失去这份虚假的温暖所以下意识地让自己忽视了那些蛛丝马迹？ 楚离月怒而出手，手心中的紫红色火焰像是一条长龙，猛然跃起，火焰头部甚至张开了一个大口，向着海云生扑了过去。 火焰还没有到达，海云生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毁灭气息。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球，周围空间都被黑影组成的牢笼死死禁锢起来，连躲都没有地方去躲，不由吓得大叫起来：“不要！” 海云生闭上了眼睛，大声叫道：“主人说，帝君大人是虚灵族！” 如他所愿，听到这句话之后，那条已经逼近的火龙一下子停在了半空，红衣少女厉声问道：“虚灵族怎么了？”海云生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黑袍男子和身边的红衣少女并肩站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根本不像是普通人的关系。他突然灵光一闪，水球伸出了一个手指，指着两人喊 道：“你们，你们是一对？” 清辉的目光一沉，冷冷地看向了海云生：“怎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海云生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听主人说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然闭上了嘴巴。这个红衣少女手中的天火那么可怕，他可不想说出来那样的话，得罪了她被杀掉！ 第558章往日重现 看到海云生欲言又止，楚离月眉毛一皱，已经昂着头停在了海云生面前的火龙猛然向前一扑，炽热的火焰隔着黑影牢笼，热气已经将海云生化成的水球团团包围。 海云生大叫起来：“我说，我说！” 缩在角落里的珠雨珠义兄弟已经不敢动弹，这条巨大的火龙一出现，他们就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紫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盘旋，虽然并未针对他们，却已经让他们感到那种没顶的惊恐。 兄弟两个原本想要趁机逃跑，可是现在却根本没有力量行动，只能瘫软在角落里，本能地现出了原形，化作一大一小两只贝壳，苦苦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压迫感。 天火的炽热气息扑面而来，海云生能够感觉到，只要一个瞬息，这条火龙就能够将他的云水化身蒸发消失。 他不敢拖延卖关子，连忙喊道：“虚灵族天生具有神体，生机磅礴，永无断绝，是供养天地灵胎的最好养料！”海云生也不是傻瓜，看见清辉和楚离月两人虽然目光冰冷，但是震惊的神色却并不明显，显然是对于这一点已经了解，于是连忙继续解释：“帝君大人既然是虚灵族人，自然对这一点非常了解。但是，关于 天地灵胎的事情，恐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作为海音帝君的玄珠元魂，海云生对于海音帝君在人后的动作和谋划了解很多，现在更是毫无保留：“帝君大人，主人将你带回定海峰之后，所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定你的虚灵族身份。” 楚离月沉着脸，任由天火形成的巨龙在空中飞舞盘旋，却根本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如果海音帝君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清辉是一个虚灵族，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如何利用清辉的特殊体质来供养那个天地灵胎，那她之后的所有作为就全都是虚伪而廉价的欺骗！虽然她和海音帝君从第一次见面都八字不合，彼此印象都很不好，可是楚离月真的宁愿海音帝君从一开始只是单纯地看到清辉年幼孤单、无父无母，怜惜他单独一个人在山林中生活不易，所以将他带回定 海峰。 而后来可能是由于其他一些意外，海音帝君才不得不选择将清辉推向死亡。 至少这样的话，清辉曾经珍惜的那些亲情还是有价值的，他的付出就不是毫无意义。 如果从一开始海音帝君就是打着将清辉当成天地灵胎的养分，那么清辉就太可怜了！ 楚离月目光中的狠戾让海云生缩了缩头，将整个脸庞缩回了水球之中，生怕楚离月一怒之下就指挥火龙将他烧成虚无。清辉反倒不像楚离月这样情绪激烈，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语气却还十分平静：“我修炼速度这么快，实力这么强，对于天玄宗和师尊来说都是巨大的助力，难道还抵不过什么天地灵胎吗？师 尊有必要舍近求远，为了一个什么天地灵胎来牺牲我吗？更何况，师尊在生死面前，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救我一命，怎么可能如你所说，从开始就把我当成一个祭品养料呢？” 海云生急了，他最怕的就是清辉不相信他的话，非要把他抓回去交给海音帝君。“我知道，你还怕师尊神魂虚弱，不但无法给你提供足够的玄力，而且还可能会从云海洞天中吸收玄力补充神魂，从而让你陷入更加沉重的伤势之中。这一点你放心，一个开启了神智的神魂是很难得的，我 会跟师尊说，让她保留你的神智，不会彻底让你消亡。等到有了机会，我也会帮着师尊寻找各种办法，让师尊和你都恢复以前的实力的。” 清辉越是这么说，海云生越是害怕。 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无涯海中，根本没有机会去到人族社会，不知道清辉已经被海音帝君害死过一次，以为清辉还是对海音帝君言听计从的孝顺弟子，一定会把自己抓回去给海音帝君。 海云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用力说道：“帝君大人，你千万不要被主人迷惑了！她根本就对你不怀好意啊！” “你一定要相信我！”海云生简直都要哭了。 楚离月看不下去了，她露出了一丝担心的神色，轻轻拉了拉清辉的衣袖：“我看这个元魂似乎也不像是在撒谎啊。” 海云生听到这句话，简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连连点头：“姑娘，你劝劝帝君大人吧，让他不要上当，主人会把他害死的！” 清辉露出了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对着楚离月说道：“这个元魂狡诈凶狠，为了获得自由在这里诬陷师尊，怎么能够相信这种叛主之徒的话呢？” 楚离月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他怎么知道你是虚灵族人？既然他都知道，海音帝君应该也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情？而且，这个元魂说的天地灵胎，我似乎听人说过，不像是他凭空编造的。” 楚离月一边说，海云生在水球中一边点头，不停地说道：“对对，是的是的，真的不是编造的！我说的是真的！”清辉还是做出明明不耐烦却对楚离月无奈的表情，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背主元魂，根本一个字都不能信。今天如果不是你在，我非要把他抓回去，让师尊将他的玄力彻底吸收，将他好好惩罚一番才行。 ” 海云生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之前他只是不想回去继续充当被人控制驾驭的玄珠元魂，不想将自己仅存的玄力供给海音帝君，让自己变得虚弱无力。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回去，海音帝君就算是要吸收他的玄力，也不会让他消亡 。 正如清辉所说，他是这世间少见的玄珠元魂，居然有神智的玄珠元魂，对于海音帝君的帮助很大，海音帝君绝对不会涸泽而渔，害得他死去。可是现在，他都已经对夜影帝君揭发了海音帝君的真面目，如果这个时侯被送回海音帝君身边，夜影帝君必然要把他的所言所行都告诉海音帝君，那个时候海音帝君还会不会留着他这个已经生出二心的元 魂，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海云生咬着牙说道：“帝君大人，你不相信我，只是不知道主人对你的真正打算而已。” “你知道天地灵胎是什么吗？”海云生问道，“你还记得，当初你进了定海峰，主人带着你去拜见玄元大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清辉微微蹙眉，想起了当初的情景。 海音帝君将他带回定海峰，给他沐浴更衣之后，带着他去元元峰拜见玄元大帝。海音帝君说，只有得到了玄元大帝的认可，她才能将清辉留下来，收为弟子，让他永远居住在定海峰上。而海音帝君虽然气质清冷，语气平淡，但是在生活细节上却十分细心。带人帮清辉沐浴，让侍女伺候他更衣擦头发，亲自为他拿来合身的衣物，询问他的饮食习惯……这些小细节对于从出生就没有得到一丝 丝母爱的清辉来说，足以让他年幼的心灵产生最初的好感和无形的依赖。 于是他对于留在定海峰成为海音帝君的弟子开始产生憧憬，对于拜见玄元大帝也十分紧张在意。 清辉还清楚地记得，海音帝君拉着他的手，乘坐着一头飞行异兽，从定海峰飞到了元元峰上，见到了当时刚刚出关的玄元大帝。 玄元大帝亲自接见了他们，更是亲切地拉着清辉的手，定睛看了他一会儿，发出了爽朗欣喜的笑声，顺利地同意了海音帝君收他为徒的请求。海云生说道：“帝君大人，你根本不知道！玄元大帝当时是特意为了见你才中断了闭关！是主人传讯给玄元大帝，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情，才打断了玄元大帝的闭关修炼！他根本就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虚灵族 人才见你的！”清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清辉确实记得当时玄元大帝握着他的手的时候，他有一种被看透了一切的感觉。只是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想到玄元大帝竟然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虚灵族人 ，还以为那只是在玄元大帝那种修为远超自己的强者面前必然会经历的过程而已。 海云生害怕他不相信，急忙补充道：“确定了你的虚灵族人身份之后，主人将你带回了定海峰，安排了你的住宿生活之后，主人立刻就去和玄元大帝再次会面。你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吗？” 当时的海音帝君还未达到帝君修为，在玄元大帝的庇护之下，战斗经验和处世经验还都不够丰富，所以并未刻意屏蔽海云生的感知，因而海云生对于他们父女这密谈听得清清楚楚。 “主人十分欣喜，对玄元大帝说道，有了虚灵族人，那么他们的计划就更加可能实现了。” 海云生复述着轩辕大帝和海音帝君的对话，连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都惟妙惟肖：“嗯，虚灵族乃是此方世界初开之时，神族与兽族的后裔。每个虚灵族人都是天生神体，生机磅礴无边。如果能够将他的修为提高到了合一帝君的境界，只凭他一人的生机和玄力就足以将天地灵胎出世的时 间提前千百年！”这是玄元大帝的口气。 “可是，父亲大人，将他的修为提高到帝君境界，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呢！”这是海音帝君的语气，带着不解和疑问，“再说，如果他到了帝君境界，怎么可能服从我们的安排去死呢？”“呵呵，傻女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修为和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第559章受骗的不止你一个 清辉听着海云生一句一句地学着玄元大帝和海音帝君的父女对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虽然他早已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如今当海云生证实，海音帝君从一开始带他上天玄山就是别有用心的时候，他的 心还是忍不住钝钝的生痛。 他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已经成功地让自己不要为了虚假的感情而难过。可是现在清辉却发现，这一切还是能够再次伤害他。 曾经对海音帝君付出的信赖和亲情，到现在都变成了一把把刀子，无视他能够抵挡一切玄力攻击的护盾，狠狠插入他的心口！暗影领域中的黑影突然暴涨，像是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一样，遮蔽了所有的星光，发出无声的怒吼。虽然听不见这种怒吼，可是海云生、珠雨和珠义这几个被困在暗影领域中的外来者却不由神魂颤栗， 将自己的身体努力蜷缩成最小的体积，就像是暴风雨中被惊吓的鸭子一样，已经完全失去了意志。 只有和清辉神魂相通的楚离月，才能够感受到清辉发自神魂深处的痛苦哀鸣。她的心也被这痛苦搅动，对清辉的怜惜和对玄元大帝父女的痛恨交织在一起，让楚离月的情绪也随之激烈起来。 紫红色的火焰从她的全身冒出，恐怖的压力从楚离月身上散发开来，在整个暗影领域中如风暴般席卷而去。 海云生和珠雨珠义两兄弟心中哀嚎着，用尽所有玄力抵抗着这又加一层的可怕气息。 反倒是清辉，被楚离月散发出来的怒火和恨意一刺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望向全身火焰高涨的楚离月，伸出双臂去拥抱她。 努力缩在黑影牢笼角落中的海云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这可是天火啊，无物不焚的可怕火焰，就算是帝君大人，也不能这样不顾生死吧？但是，神奇的是，清辉双臂所及，紫红色的火焰竟然无声熄灭。被清辉高大的身影搂在怀里，方才还火焰高涨的红衣少女，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全身的火焰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背上那头栩栩如生的金 红色火凤还高昂着头颅，用高傲的眼神俯瞰着瑟缩的海云生。 海云生对于这对情侣的感情有了新的评价。这显然是两个已经将对方的生死和喜怒放在自己心底最重要位置的情侣，他们之间即使是本能，也绝对不会互相伤害。 这个判定让海云生心中重新升起了希望。如果是这样，夜影帝君对于这个红衣少女的话一定非常重视，而他只要说服这个红衣少女，就能够说服夜影帝君。 看见海云生偷偷摸摸望向自己的眼神，清辉沉着脸用黑袍将楚离月的身影遮住，搂在怀里，冷冷地看了海云生一眼。 海云生连忙说道：“帝君大人，我并无他意，只是为帝君大人感到欣喜。帝君大人既然已经得到了同心伴侣，更是不必将你珍贵的情意放在一直蓄意欺骗你的人身上了。” 楚离月从黑袍中探出头来：“你说的天地灵胎到底是什么东西？快点解释清楚！” 海云生不但不为楚离月的语气而恼怒，反而因为得到这样一个机会而十分高兴，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我这就说清楚。” 他也是听到玄元大帝和海音帝君的对话，才知道什么是天地灵胎的。 所谓天地灵胎，顾名思义，就是玄元大陆这个世界中天地玄气和灵机汇聚，阴阳调和，生机荟萃，从而在大陆深处孕育而成的一个精华胎体。 据玄元大帝所说，这个大陆上每隔两千多年，就会出现一个天地灵胎。天地灵胎成熟之后，就会选择一个生灵投入其体内，使得这个生灵成为大陆上的最强者。 这个最强者，可不是世人心目中那种最强者，而是真正能够开天辟地、屠神灭族的大强者。当初暗族之所以能够统治世界，就是因为暗族中的强者得到了天地灵胎，所以将黑暗玄河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将整个玄元大陆都笼罩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所有暗族的力量也都随之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而其他种族都被迫成为黑暗的奴隶，要么被淘汰灭亡，要么随着黑暗的环境改变自己。 而下一次天地灵胎出现，据说却是一个人族强者，他奋身而起，斩破了黑暗，将闻声赶来的暗族六强者杀的杀，伤的伤，就连黑暗长河都被他奋力一击，不得不改道而行！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听着海云生的讲述，想起了黑暗古树记忆中的那一幕。黑暗古树当时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一个照面就受了重伤，然后不得不沉入睡眠来修复伤势。如果不是当时另一位见识广博的暗族强者认出了对方的来历，黑暗古树就是到现在恐怕也不知道是什么 人打伤了他。 经过和黑暗古树的一次战斗，楚离月深深知道黑暗古树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就这还是受伤之后的黑暗古树。全盛时期的黑暗古树有多么可怕，想一想也能知道。 可就是这样的黑暗古树，居然根本不是天地灵胎的一合之敌！ 还有五位和黑暗古树实力相近的暗族强者，他们六个暗族强者联手对敌，却仍旧输得干脆利落。 这天地灵胎的力量该是多么恐怖。 楚离月是亲眼看见那个刚刚睁开眼睛的小婴儿不过是随意蹬蹬腿挥挥手，大地就开始如同海浪一样震荡起来，山川翻覆，天地大变。 如果这个天地灵胎真的成熟起来，并且进入了某个强者体内，确实是有开天辟地之威能！ 海云生说道，那个得到天地灵胎的人族强者打破了暗族对于玄元大陆的统治，斩碎了笼罩大陆数千年的黑暗，让日月星辰重新照亮了世界，所有种族重新得到了光明和力量。 而那个人族强者也将在黑暗中受尽了苦难的人族召集在一起，建立了人族唯一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国号为穆。是为穆王朝。 海云生用艳羡的语气说道，玄元大帝说，那道将海宁州和天元帝国隔开的秋吟江，就是这位人族强者的手笔。他只是在战斗中随意一划，刀气就将大地斩开了数百里长的裂缝。其威势可想而知。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 穆王朝，她在安家的史书上看过，记得穆王朝最后的那位天子荒淫无道，宠信贵妃，建造高台供贵妃歌舞，以至于压榨民力过甚，引发了暴乱，最后死得很惨。 没想到穆王朝开国帝君竟然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顶级强者，能够开天辟地，打破暗族的黑暗天幕，为大陆重新带来光明，使得人族从濒临灭绝中重新焕发生机。 有这样的先祖，为什么穆王朝后来竟然这样快地衰败了下去？ 到了最后的那位穆天子这里，看起来竟然根本没有什么修为了。否则怎么会被乱民杀死，连性命都无法保全？而且那位穆王朝的开国帝君，到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多久？后来人族被兽族当成粮食和奴隶的时候，他在不在这个世界？如果在的话，他为什么袖手旁观？如果不在，他又去了哪里？他这么强大的实力 ，不可能那么早就去世吧？对于楚离月提出的这些疑问，海云生也只有摇头。他只是一个元魂，对于这个大陆的历史知之不多。这些关于天地灵胎的信息，也不过是从玄元大帝和海音帝君的谈话中得知的，具体有没有水分还不好说 ，他又怎么会知道其他的资料呢？ 穆王朝的历史，在如今的玄元大陆上都算是一个比较冷门的知识，除了安家这种特殊的世家之外，就算是各国的史书之中，对于穆王朝的记录也都不过是只鳞片爪，难窥全豹。 楚离月对于海云生的回答并不意外，也只是催促他把他的所见所闻说完。海云生说道，玄元大帝给海音帝君讲解了一些天地灵胎的情况，就让海音帝君全心全意地帮助清辉修炼，让清辉用最快的速度提高实力。玄元大帝让海音帝君不要害怕清辉到了合一帝君的境界之后挣脱控 制。 所以海音帝君就开始将玄元大帝宝库中珍藏的各种天才地宝拿出来，用尽各种手段帮助清辉提高修为。 海云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帝君大人，其实受到玄元大帝和主人蒙骗的，也不只是你一个人啊。”他学着玄元大帝的口气说道：“从今之后，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这个虚灵族的修为尽快提高到合一帝君境界，而你那个人族徒弟，虽然资质还不错，可是和这个虚灵族相比，就差了不少。留着做一个备用即 可，不必花费太多心力了。” 语气威严，声音浑厚，只是这句话中透露出来的那种将所与人都当成毫无感情的棋子的含义，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这是说华歌远了？ 华歌远被海音帝君带上定海峰，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如果没有清辉出现的话，那个被催熟成为帝君、最后被分尸镇压当成养分供养天地灵胎的人，就是华歌远了？ 如果华歌远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是什么感觉？他会不会还对海音帝君怀着那种执着的痴情？清辉的眉毛抖了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大师兄一直嫉妒他，认为他抢走了师尊对大师兄的关爱，可是大师兄知不知道，这份关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关注的那个对象，需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为代 价。海云生说道：“其实主人对大师兄是不太一样的。”他叹了口气。海云生也一直习惯于用他们师兄妹三人的排行称呼他们，对华歌远也称之为大师兄。 第560章狭路相逢 显然，在最开始未曾发现罕见的虚灵族人的时候，海音帝君找到的华歌远就是人族中最符合他们要求的一个了，所以海音帝君将华歌远带会了定海峰，收为了弟子，处处细心呵护，是为了在未来的一天将 华歌远当成养料来供养天地灵胎。 然而这个计划在清辉出现之后有了改变。 虚灵族的种族天赋让清辉具有超越所有生灵的浩瀚生机，永远不死不灭的躯体更是让他能够永无休止地为天地灵胎提供养料，促使天地灵胎早早出世。于是曾经属于华歌远的关爱一下子转移到了清辉的身上。也许这种转移海音帝君曾经努力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可是对于同样失去了全部家人、在生死边缘被海音帝君救回的华歌远来说，这种改变再隐晦 也根本不可能被忽视。 更何况，当时的华歌远很可能已经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出身高贵、在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拯救了自己的师尊产生了特殊的好感。 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绝对对他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伤害。 而华歌远因为对于海音帝君的那份情感，只会将这一切的责任都归到突然出现的小师弟身上，认为是小师弟抢走了自己的师尊，抢走了属于自己的这份关爱。 而这种嫉恨在经过数百年的发酵之后，在海音帝君舍身救了小师弟的性命之后，更是达到了最高-潮。 加上暗族灵帝在蛊惑清辉失败之后，抓住了华歌远心中急剧扩大的阴暗面，成功掌控了他的情绪，让华歌远堕入暗族，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清辉，害得清辉被分尸镇压，沉睡千年。海云生对于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当然一无所知，他在海音帝君陨落之后就坠入了无涯海中，然后为了自己的生存开始努力利用海族自相残杀，吸收他们的生机和玄力来补充自己。只是没想到在距离他真正 的自由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被海音帝君最忠心的弟子发现了！为了打消夜影帝君对于海音帝君的忠诚，海云生竭尽全力，努力回想着过去海音帝君的所作所为，想要用各种证据来证明海音帝君根本不是一个好人，她对于夜影帝君，甚至对于其他的徒弟都是一样的不 怀好意。即使如此，当海云生回忆起过去的时候，依然觉得华歌远其实对于海音帝君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他跟随了海音帝君数百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海音帝君的人就是他了。海云生能够确定，华歌远对于海 音帝君还是有些不同的。 但是，现在的海云生只想强调另一方面，那就是华歌远最开始上定海峰，也是被海音帝君当成未来的天地灵胎养料选中的。 两个徒弟都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收下的，那么海音帝君此人当然不是什么细致温柔的师尊，而是阴险无情的伪君子。海云生冷笑着说道：“帝君大人，你没有上定海峰之前，主人是如何对待大师兄的，你根本想不到。”那时候的孟莲实，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修为也不过刚刚到达成珠境界，脸上还不像后来那样 总是充满了高傲和清冷，对待华歌远这个身世堪怜的开山大弟子，其实真的很用心。 而到后来，孟莲实将清辉带回定海峰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百年，她的修为在提高，而心却越来越冰冷。她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清冷逼人。 再往后，甚至有很多事情，海云生都无法得知了。因为海音帝君已经开始在一些特殊时刻屏蔽海云生的感知，根本不让他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楚离月皱着眉头，抱紧了清辉的腰，用自己的怀抱告诉这个男人自己永远都在他身边。海音帝君难道不知道华歌远对她的特殊感情吗？楚离月总是觉得，那不太可能。尤其是修为到了合一帝君的境界之后，对于身边的事物那么敏感，清辉无法看清海音帝君的意图，一方面是因为海音帝君本身的修为不在他之下，另一方面是因为清辉自己渴望亲情，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一 些细节。 清辉其实也说过，他不是不知道孟千凝喜欢自己，但是他本身对于孟千凝无意，而且他能感受到海音帝君不希望他和孟千凝在一起，所以对于并未直接表白的孟千凝，他一直有意将她当成一个妹妹照顾。那么，海音帝君真的不知道华歌远对她的特殊情感吗？她是知道的吧？否则她是如何利用华歌远来对付清辉的呢？就算是以前不知道，在华歌远开始构陷清辉、一步步对清辉下手的时候，寄身在孟千凝体 内的海音帝君也绝对知道了这份情感。 女人对于一个暗恋自己数百年的男人，其实总是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的。楚离月对于海音帝君和华歌远的关系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她还是没有忘记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玄元大帝父女处心积虑寻找别人来供养天地灵胎，想要让天地灵胎提前出世，是为了什 么？ 海云生听了这个问题，笑着回答道：“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力量。”当初穆王朝的开国皇帝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那个时候人族还没有学会修炼，他顶多是比普通人族更加强壮一些罢了——可是在他得到天地灵胎之后，竟然就能够力敌暗族六强者，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重伤乃至死亡。 他竟然就能够劈开黑暗，让大陆重现光明。连秋吟江都是他随手一刀的刀气造成的巨大裂缝。 “玄元大帝……”海云生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下了，他藏身其中的小小水球猛然膨胀开来，炸出无数水花！ 清辉眉毛一竖，手掌一伸，笼罩在海云生身上的黑影牢笼顿时化作了一片密实的暗影，将海云生笼罩在内。 海云生在暗影中不停颤抖着，已经从水球中掉落出来，显出人形的海云生全身上下被无数水流覆盖着，脸色却一片惨白：“她，她来了！” 清辉自然也已经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 他手掌挥动，缓缓却沉重地画了一个圆形，暗影领域顿时缩小了几分。海云生已经感觉到和他神魂密切绑定的海音帝君的气息，不由绝望地对着清辉叫道：“帝君大人，你居然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你竟然在和我说话拖延时间，然后将主人叫了过来？你是想要和我一起死吗？ ” 海音帝君如果知道他泄露了那些秘密，一定会把他抹杀的！ 清辉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和海云生多说什么。海音帝君来了，海云生很快就会知道，他现在和海音帝君的关系，早已不同过去。 暗影领域之外，海水围着暗影领域的周围不停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水墙。 水墙的上方微微向中间伸去，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弧度，而在这弧度上方，海水托起了一个人影，却是一个一身海蓝衣裙的少女。 她眉目清冷，气质高傲，衣裙飘飘，手中倒提着一柄水剑，湛蓝的剑光流动，带着一种令人向往的自然韵律。 清辉并不擅长水战，在这茫茫大海之中和尤其擅长操控海水、变化无方的海音帝君相对，在地利上就失了先机。 不过，他并无畏惧。 清辉手掌翻动，暗影领域顿时消失，只有海云生还被一片暗影笼罩，被他托在手中。 而他和楚离月这并肩从暗影领域中走了出来。 楚离月看见这个海音帝君的时候，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华歌远的动作很快呀。”海音帝君已经从一个残破神魂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 站在海音帝君面前，楚离月甚至无法感觉到她身上和伏海露相同的那种气息。如果不是知道海音帝君之前只是一缕残魂的话，楚离月根本就不会怀疑她现在的肉身是人造的。 看来华歌远的技巧在不断进步，给海音帝君制作的肉身果然是最好的。 只是，现在的海音帝君修为却已经不再是帝君境界了。 她不过是一个化珠境界的修者，怎么有胆量敢独自一个来到这里阻止清辉呢？是不是她还很有把握，清辉不会伤害她？ “孟姑娘，你这样来，是仗着清辉对你的师徒之情吗？”楚离月嘲讽地说道，“就算是被你欺骗谋害，你也很有把握他仍然对你下狠手？”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的脸皮也真是够厚了。 孟莲实神采奕奕，虽然她的修为如今还不如楚离月，但是说起话来却依然十分高傲：“我不过是来收回我的玄珠元魂而已。” 她之前处于神魂状态的时候在大陆上走过不少地方，也找回了几处洞天碎片，但是最重要的玄珠元魂却没有找到。没有海云生这个开了神智的玄珠元魂，她就没有办法稳定大量地吸收玄气，就算是找到洞天碎片也无济于事。她的神魂无法储存玄力，这一千多年的每个行动都在消耗她神魂中本命元水携带的玄力，才会 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 所以一得到肉身，孟莲实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海云生找回来。她已经推测出来，海云生恐怕是在无涯海之中，因为自己受伤而被连累，伤势惨重无法移动，只能在化作残破元府的洞天碎片中苟延残喘。当初她没有肉身，不敢到无涯海中冒险，现在有了肉身，第一选 择就是奔赴无涯海。 没想到，顺着神魂感知找到海云生的时候，竟然会遇到清辉和楚离月这两个人。孟莲实也是措不及防。 第561章水火不相容 孟莲实也没有想到，在她顺着自己的神魂感知一路找到海云生的时候，竟然会遇到清辉和楚离月两人。她得到了肉身，并且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神魂与这具肉身融合，而且在华歌远的妙手之下，这具肉身重新开启了上品玄窍，华歌远甚至早就准备了一堆与海水有关的上品玄珠珠核等待她自己挑选——可是 ，已经习惯了有神智的玄珠元魂的孟莲实，却看不上那些珠核。 玄珠元魂有神智，对于玄气的吸收和转化最少是普通玄珠的两倍。也只有这样的玄珠元魂，才能配得上她的海潮清音功法，否则她的修炼速度根本提不上去。 而且在战斗的时候，玄珠元魂还能够成为主人的助力。 那一次她和楚离月作战的时候，如果不是楚离月的玄珠元魂潜伏在暗处，她的本命元水当时就能偷袭成功。 孟莲实是曾经号令天下的海音帝君，心高气傲，有过海云生那样的玄珠元魂之后，怎么还会看得上那些普通的玄珠珠核？ 她说要来无涯海寻找海云生，华歌远自然说要陪她一起来，可是却被孟莲实拒绝了。 虽然如今只是化珠修为，可是孟莲实在清辉和楚离月面前却并没有丝毫畏惧。 她如今面色红润，双唇粉嫩，目光清冷，俨然又是一个花朵一般娇艳的少女形象。只有那颜色有些深沉的海蓝色衣裙默默提醒着她对面这几个人，她曾经的身份。 海云生缩在清辉的手心中，被那团暗影覆盖，似乎有了一些安全感。 他皱着眉头，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原本一直能够通过神魂联系感觉到海音帝君的虚弱，如今和海音帝君近在咫尺，他却突然感觉到海音帝君又恢复了神气完足的状态，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海音帝君还能死而复生，重新拥有肉身不成？海云生暗中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猜测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就算是玄元大帝那样心中有着那么大野心、实力那么强大的人族强者，最后也不过是活了几百年，化为一具尸骨，躺在了他的寝陵之中。 海音帝君怎么可能死而复生，重焕生机呢？ 他从暗影中偷偷向外望去，一眼看见了那个站在浪头上方的少女，眼睛猛地睁大了。 夜影帝君也许不曾见过年轻时候的海音帝君，他却是从海音帝君开窍之后就跟随着她的，自然见过海音帝君年轻时候的模样。 现在这个样子的海音帝君，就是她二十岁的样子！海云生的心中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海音帝君能够重新回到自己青春正好的时候，手段实在恐怖。如果她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不去找她根本就是故意的，而且为了逃离她的控制还在夜影帝君面前说了她那 么多坏话，揭开了她的真面目……海云生瑟瑟发抖，觉得已经看见了自己悲惨的下场。他想，接下来夜影帝君就会把他交给海音帝君，然后还会告诉海音帝君自己对夜影帝君说过的那些话……海音帝君就会清冷地一笑，根本不会辩驳，只是高傲地问一句：“你信吗？”然后夜影帝君就会十分忠 诚地回答说：“弟子当然不信。” 啊，太可怕了，接下来他就会被海音帝君带到无人之处，将他彻底抹杀！海云生的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就不应该跟夜影帝君说那些话，反正就算是见到海音帝君，海音帝君也不会怪他不去找她的。因为他只是一个玄珠元魂进阶而成的洞天之 灵，既然洞天陨落在无涯海，他也就只能守在无涯海，不可能四处游走啊。 就在海云生恐惧后悔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一声轻叱，火焰烈烈之声和水波鼓动之声交织在一起，周围的玄气剧烈动荡起来！ 楚离月已经奋然出手！ 她的背后伸展出一双紫红色的火焰羽翼，足足有数丈长短，将她从海水包围的空间中带着飞到了空中。左手重重掷出一个硕大的紫红色火球，带着轰然之声砸向了站在水面上的孟莲实，而她的右手则握着一柄尺许长的紫红色火焰短刀，一双火焰羽翼在她背后猛然竖立而起，红色的身影像是一道利箭，俯冲 向下方的海蓝色身影。 楚离月根本没有出声警告，就已经痛下杀手。 狭路相逢，孟莲实修为大降，华歌远不在身边，这样的机会真是天赐良机。 杀了孟莲实，将她神魂和肉身都彻底消灭！那么不管玄元大帝和她有什么计划，一切就都结束了。清辉再也不会受到这对无耻狠毒的父女的暗算！ 华歌远就算是要为孟莲实报仇，至少他不会有什么用清辉来给天地灵胎做养料这样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楚离月担心清辉对于孟莲实仍旧无法放下。清辉是一个重情的人，他看似冷漠，但是实际上内心是一团热火。定海峰上的其他三个人都被他当成自己的家人，甚至连孟千凝陷害他之后，他都没有把孟千凝如何。海音帝君在清辉的心中分量更重，楚 离月担心他虽然已经不对海音帝君抱有亲情，却无法下狠手去杀掉这个曾经当过他的师尊，给过他母亲错觉的女人。 如果今天放走了孟莲实，说不定什么时候孟莲实就又再次修炼到了帝君境界，而且还在背后继续算计清辉，后患无穷。所以楚离月当机立断，清辉不动手，她来动手！如今她的修为比孟莲实高，怕个什么？再说了，如果孟莲实有什么隐藏的底牌，她吃了亏，难道清辉还会坐视不管？只要让清辉动了手，打破了他心中的障 碍，以后再面对孟莲实的时候，至少他不会再逃避。 楚离月的火球向着孟莲实的面门狠狠砸下，像是天际坠落的一颗陨石，带着巨大的威势和杀机，还没有到达就已经带来了炽热的高温。 孟莲实手中的水剑一挥，身后的海水顿时掀起了巨大的浪涛。浪头比那些古老城池的城墙还要更高，铺天盖地地迎向了那颗火球。 海浪和火球一接触，就发出了巨大的滋滋声音，无数水雾升起，笼罩在无垠的海面上。 海水城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旋转着包围了火球。海水中的鱼虾噼里啪啦像是雨点一样坠落下来，已经全都被烤熟了。而更多的则是随着海水一起化作了烟雾飞灰。 就在海水和火球撞击在一起的时候，楚离月身影化作的利箭也已经从天空中冲了下来，利箭的箭头就是她手中握着的焚天短刀，箭尾则是楚离月的金红色衣袍以及背后几乎竖立起来的一双火焰羽翼。 楚离月笔直地冲向孟莲实，手中的焚天短刀几乎被淹没在她全身冒出的紫红色火焰之中。孟莲实面色严肃，口中发出一声轻喝，水剑平举起来在面前画了一个十字，左手捏了一个法决，脚下的海浪顿时托着她猛然上升，而周围的海水再次向着她的脚下涌来，化作两只巨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向楚 离月的身躯。 楚离月攻击的目标从孟莲实变成了孟莲实脚下的海水。 她冷笑一声，背后的双翅突然展开，一个漂亮的滑翔，整个人的方向顿时发生了转变——红色身影猛然向上攀升，与孟莲实脚下暴涨的海水同时向上冲去。从远方看起来，楚离月的身影就像是一根向天发射的红色箭矢，带着尖锐的嚣叫声，沿着海水升高的路线同步上升，只是她的速度比海水的速度还要更快，而身上那些烈烈燃烧的火焰更是始终带着令人目 眩的强烈杀机。 孟莲实虽然修为下降，不复昔日帝君的实力，但是眼力和战斗经验都仍然保存着，她虽然脸色严肃，但是动作并不慌张。 在楚离月的奋力追击面前，她突然大喝一声，脚下一跺，一条巨大的水柱突然从楚离月的下方喷射而起，向着楚离月冲了过去。 而孟莲实自己，则在起伏的浪花之上，被迅速转移到了距离楚离月最远的方向。 她并不擅长近身搏击，可是在关于楚离月的资料上，却都记载着这位楚家家主在贴身战斗中战力尤为强悍。所以绝对不能让楚离月靠近自己！ 孟莲实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虽然她如今不是帝君修为，但是在这大海之中，她连夜清辉都不见得害怕，更不要说只是一个使用天火的藏珠修者了。 只要能够保持距离，天火就算是再厉害，也无法将她怎么样。 楚离月飞在空中，双翅一抖，几朵火焰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将身下喷薄而出的水珠砸出了一片片空白。 而她的速度却未曾有丝毫减慢，已经冲上了高高的天空中，俯视着逃离到了远处的孟莲实。 楚离月明艳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远战，她也不怕孟莲实！ 她右手一举，手中的焚天短刀突然拉长变细，变成了一只细长的红色箭矢！ 就在孟莲实骇然的目光中，红色箭矢被楚离月用力掷出，向着孟莲实飞了过来。 这是天火凝成的箭矢，完全受到楚离月自己的神魂控制，能够随着孟莲实的移动修正飞行轨迹。 孟莲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从这只箭矢飞出楚离月之手，她就能够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危机，知道自己单凭躲避是无法逃过这次攻击的。 看来这个楚离月的反应也很快，并没有一味追击非要逼得她近身作战的意思，看见情况不对就改变了作战方案，可见战斗经验也很丰富。孟莲实倒不怕和楚离月大战一场，只是清辉此刻站在海水之上，面色冰冷，虽然没有出手，却已经隐隐锁定了她的位置，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第562章火柱漩涡 孟莲实虽然在和楚离月对战，但是却能感觉到站在一旁未曾出手的清辉已经将她锁定，这让她不得不保留几分实力，以防清辉突然袭击，将她彻底留在这里。 站在波浪之上，脚踏着起伏的海水，孟莲实手中水剑重重一挥，身前的海水猛然上升，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墙，将楚离月飞掷过来的火焰箭矢挡住。 火焰箭矢撞在水墙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将水墙射出一个大洞，不过火焰箭矢也同时被大量的海水冲得失去了力量，斜斜地坠落在了水面上，将整个水墙下方的海水蒸发了一大块。 孟莲实冷哼一声，脸上显示出了一点不屑。 对方这是真的将天火当成普通的玄力来驱使吗？真是浪费了这么霸气的玄珠。 她空着左手捏起了一个玄妙的姿势，五根手指次第屈折，随着她的手指变化，平静的海面突然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楚离月飞在高空中，双翅挥动，一个盘旋就已经扑到了孟莲实头上，双手举起，各抓着一根火焰箭矢，再次向着孟莲实投掷下来。 孟莲实嘴角微微一撇，她并不屑于和这个后辈浪费口舌，但是这不妨碍她在心中鄙视这样一个暴殄天物的无知少女。 天火的威力，难道就仅仅是焚烧冲击吗？ 就让她教导教导这个被她的徒弟一手提携起来的所谓天才少女吧！ 海面上的震荡越来越猛烈，像是被巨大的台风吹过，一片片海水汇集在一起，卷起了滔天浪头。 层层叠叠的巨浪在海面上继续汇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和这些恐怖的巨大浪头配合的，是天际升起的大片大片乌云。铅色乌云浓重厚沉，迅速地向着湛蓝的天空蔓延，不过片刻就已经将大半个天空占满。 头顶是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的沉沉乌云，脚下是发出怒吼声的滔天巨浪，背负火焰羽翼的楚离月就仿佛是一只渺小的海鸟，在阴沉的天空中飞翔盘旋。 她方才掷出的两只箭矢再次被孟莲实召集起来的巨大水墙抵消，坠落在海水之中，蒸腾起茫茫的白色烟雾。 清辉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站在半空之中，却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里。眼前的情景十分熟悉，是他曾经多次见过的海音帝君战斗的方式。只是以前的时候，他为了孟莲实这种威力十足的战斗方式而感到自豪，现在却反了过来，为了这些威势十足的手段而感到紧张，生怕楚离 月一时不慎受伤。 虽然现在的孟莲实实力大降，同时也因为没有海云生的辅助，这些手段的威力也明显削弱，但是那种逼人的气势和压力却依然存在。 他知道楚离月为什么突然出手，知道楚离月是为了他打算才会这样做。如果楚离月在这次战斗中受到伤害，他又有何面目面对自己的女人？不过，以帝君的身份，和楚离月联手对付如今的孟莲实…… 清辉嘴角微微一勾，就算是不出手，他也有办法让孟莲实战力减弱。 他手中的暗影一沉，将海云生丢进了自己的虚灵洞天，双手拢入了宽广的黑色大袖之中。熟悉他的孟莲实心中一颤，这样的姿态看似袖手旁观，实际上却是清辉随时准备出手的标志。 虽然占据了地利，就算是清辉出手她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对于清辉的战斗力非常了解的孟莲实依然不得不再次提高警惕。 就在她注意力被清辉的小动作吸引的时候，天空中的楚离月已经一声轻喝，再次扔出了三根紫红色的箭矢。 孟莲实忍不住冷哼起来：“就这么点手段吗？”来来去去就是向着她扔火箭，有什么用呢？ 她手中水剑一摆，身前的水墙再次冲天而起！ 三根火焰箭矢再次将水墙射穿了一大片，几乎所有水墙都一下子崩塌，但是这对于孟莲实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害，海水多的是，她只需要一个念头，这些海水就再次汇聚到了一起。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孟莲实握着水剑，抬头看向空中的楚离月，嘲讽地问道。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少女吗？ 楚离月双翅拍动，在空中发出了清亮的笑声：“那就看好了！” 她悬停在空中，背后的双翅轻轻扇动，双臂向前一拢一抬，口中喝了一声：“起！” 轰轰轰！ 接连几声巨大的响声从孟莲实周围响起，声音大得甚至压制住了海面上不停翻滚的浪涛之声。 随着几声巨响，六条火柱突然从海底喷发而起！而孟莲实脚下的海水也突然剧烈旋转起来！紫红色的火焰从水面下喷射出来，这些火柱几乎通天彻地，从水面上喷出数十丈高，每个火柱都有一抱粗细。火族周围的海水被迅速蒸发，于是其他地方的海水自然向着这个方向流淌过来，填补之前海水 被蒸发后留下的空缺。 六根火柱不停蒸发海水，引得周围的海水不停向着六根火柱流去。 而这六根火柱围绕着孟莲实形成了一个圆形，就引得孟莲实脚下的海水向着六根火柱流了过去，使得她脚下的海水猛烈旋转起来。 孟莲实一下子明白了，方才楚离月先后三次扔过来的六根火箭，根本不是为了打伤她，而是为了将她困住！ 这六根火箭所坠落的位置根本就是楚离月之前精心算计好的！ 也是，她能够操控海水，楚离月自然能够操控自己玄力化成的火箭。那些火箭坠落之后，根本没有真正熄灭，只是收敛了天火玄力，然后在楚离月的控制之下同时爆发。 因为楚离月刻意安排的位置，这六根火柱的位置并不是一个正圆，于是海水流淌的方向有所偏差，就形成了一个人为安排的漩涡。 孟莲实如果想要控制这些海水，当然能够做到，不过这个时候她就不是顺着海水的本性来驱使海水，而是用自己的玄力和这些海水做对。 这样的行为不仅会消耗更多的玄力，而且还让她无法专心对抗楚离月。甚至如果她掉以轻心，楚离月就能够控制这些火柱，随时对她发动攻击！ 楚离月不等她想清楚，双手已经重重向前一推，六根火柱突然冒出了无数火焰，向着中央的孟莲实喷射而去。 她用自己的玄力维持着六根火柱，对抗着海水的侵蚀，这个时侯更是主动向着孟莲实发动了进攻。 这样的动作对于楚离月的玄力消耗很大，但是和孟莲实相比，楚离月境界更高，她还有紫焱这个能够额外吸收玄气转化为玄力的帮手，比孟莲实优势大多了。 如果两个人的战斗转变为玄力比拼的话，孟莲实几乎是必输无疑。 孟莲实咬着牙看着空中的楚离月，这个女人用着她所创造的海潮清音功法，反而却来对付自己，真是太可恨了。 可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刻，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有将这个女人打败，才有可能找回自己的玄珠元魂。 她已经感觉到了海云生的存在，现在只要将海云生召回来就能够真正发挥自己的海潮清音功法，在和楚离月比拼玄力的时候，也不会落于下风了。 孟莲实脚下的海水向着六根火柱不停流去，而六根火柱更是不断向着孟莲实喷发出朵朵火焰，就算是孟莲实躲了过去，那些火焰也会落在水面上，将中间的海水不断蒸发减少。 因为孟莲实脚下的海水不断减少，四面八方的海水也顺势向着孟莲实的方向涌了过来。 一时间，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孟莲实。漩涡的周围更是矗立着六根紫红色火柱，不停喷发出浓重的火焰。 孟莲实大喝一声，指挥着海水向着六根火柱冲击而去。 她就不相信，楚离月能够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大海！ 头顶上的乌云慢慢消失，蓝天白云再次出现在大海上空，整个世界为之耳目一新。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这已经说明孟莲实败了一筹。因为全力对抗自己的六根火柱，孟莲实已经无力兼顾头顶的乌云！ 被楚离月的笑声激怒，孟莲实大喝一声：“海云生！你还不归来，更待何时？”被清辉丢入自己的洞天之中的海云生全身一颤，感觉到神魂上的契约威力。不过幸亏他是在清辉的虚灵洞天之中，本身已经和孟莲实处于不同的世界，加上清辉本人的修为远远超出孟莲实，这让海云生感 觉到的契约压力小了许多。 他紧紧咬着牙关，用尽全力抵抗着契约的驱使，不肯移动一步。 现在海云生也看出来了，夜影帝君根本没有把他交还给原来的主人的打算，反而将他放在了隔绝空间的洞天之中，帮助他对抗神魂契约。 这是天赐良机，能够摆脱原来的主人，成为一个自由的法则神魂，他怎么可能放弃！ 孟莲实明明感觉到海云生就在附近，可是不管怎么催动神魂，都无法将海云生召回来。这让她心中焦躁起来。 这次复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 清辉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这一点她并不意外，甚至早就有所防备。可是华歌远也苏醒了之前被她封印的记忆，对她采取了纠缠骚扰的行为，让她感觉十分复杂。 现在就连她的玄珠元魂都能够咫尺天涯！ 没有了海云生，她难道就用一个普通玄珠吗？那样的话，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次修炼到帝君境界？ 如果到不了帝君境界，不但不是夜清辉的对手，而且连华歌远都能随意摆布自己！孟莲实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反手握住了水剑，露出了一丝冷色。 第563章手抚七弦琴 脚下的海水旋转着向着六条火柱冲过去，而周围的海水仍旧源源不断地进入补充过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已经成型。 六条火柱像是六根巨大的钉子，硬生生在海水中制造出了一个令孟莲实进退两难的漩涡。 她如果努力控制海水不投向漩涡之中，而是与“水往低处流”的自然法则相抗，驱使它们继续攻击楚离月，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地利优势，以一人之力对抗海水与楚离月的联手。 可是如果不去控制海水，就等于被剥夺了这片海水的控制权，在境界和玄力都比不上楚离月的情况下，孟莲实胜利的机会太小了。 沉沉地望了空中的楚离月，孟莲实下定了决心，右手向前一推，原本被她握紧在手心中的水剑便横着漂浮在了空中。 清辉的双目微微眯起，他知道孟莲实接下来要用什么招数了。不过，这一招，应该还不足以给离月造成阻碍。 水剑在空中扭曲变形，从一柄长剑变成了一张七弦琴。 淡蓝色的琴面上，七根银白色的琴弦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楚离月一眼就认出那七根琴弦是孟莲实的本命元水所化。看来孟莲实为了寻回海云生，开窍之后却未曾蕴育玄珠，这样的举动是冒险还是自信？她不怕过了一个月的期限，初窍之气消耗干净，无法蕴育玄 珠，将这具好不容易得来的肉身浪费了吗？ 还是她有什么底气，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找回海云生？不，也许是孟莲实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够让玄窍暂时封闭不耗费初窍之气？总之，不能用常理揣度孟莲实这种一千多年之前就已经是帝君修为的老牌强者，她的手段和底牌多得很，否则怎么解释她现在连玄珠都没有却是化珠修为？这么多年来，死去的修者这么多，可是唯一一个 能够复活的，却只有孟莲实一个。霸刀帝君那么强横的人物，为了苟存一直躲避在清辉的陵墓顶部，气息一泄露出去就被天雷劈死，消散在天地之间。可是孟莲实不管如何行事，却根本没有天雷寻她——这一切都说明，孟莲实对于她死后 的状况早有安排。 楚离月心中暗自提高警惕，但是对于孟莲实的攻击却不曾停止。 六根火柱被她再次催发更多玄力支持，声势更加巨大。火柱冒出的一朵朵火焰更加密集了，向着漩涡中心的孟莲实飘飘然地落下。 火焰在半空中就已经织成了一片火海，紫红色的火海中，一朵朵红色莲花绽放开来。外表一片艳红的花瓣一层层张开，里面却露出了紫黑色的莲心！ 莲心由紫黑色的细小火焰组成，与红色火焰组成的花瓣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红色火焰是热烈的燃烧，而紫黑色火焰却是贪婪的吞噬！ 这些莲花一边绽放一边坠落，还未曾与海面接触，就已经将海面的海水蒸发得冒着一片片白色蒸汽。 热辣辣的蒸汽，一点也不比火焰好对付，因为它虽然不能燃烧，但温度却比火焰更高！ 莲花继续坠落，巨大的漩涡已经被无数白色蒸汽笼罩，即使是孟莲实的身边也是如此。 而这些莲花终于与海水相遇，一片片紫黑色的莲心中那些细小的孔洞却突然变成了吸引力巨大的黑洞一样，将原本就在不停旋转的海水吸入其中。 海水一进入莲心之中，就被转化为高速喷发的白色蒸汽，犹如一支支利箭，被射向漩涡中心的孟莲实！孟莲实面色凝重，身周温度的急剧攀升告诉她，楚离月已经步步紧逼，她的攻击看起来并非刀枪剑戟，可是一旦被天火火焰烧到，就算是孟莲实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用水将其熄灭；而那些充斥四周的白色 蒸汽，也是楚离月无所不在的一种攻击，她这具肉身虽然是华歌远精心打造，但是也还经不起这样的高温灼烫。 她能够用玄力保护自己，但是这样消耗下去，没有海云生、没有玄珠的自己，必然耗不过楚离月。 清冷的眉眼微微一动，孟莲实的手指伸出，搭在了面前的七弦琴上。 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像是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七弦琴的声线低沉忧伤，像是在诉说一个哀戚的故事。 而七弦琴的琴声由近向远扩散开去，化作一层层无形的波纹，一重重玄力从琴声的波纹上涌出，向着海面上落下。 一个个音符从纤纤细指下被弹奏出来，组成了一支不断变化的曲子。随着音符的变化，向着四周扩散的波纹也在不断增加。每增加一道波纹，波纹上散发出来的玄力就会随之发生一次变化。 这些变化繁复细致，巧妙无比，将楚离月的六根火柱散发出的玄力一一抵挡在外，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妙至巅峰地将六根火柱推动海水形成漩涡的根本手段彻底封死。 随着琴声的扩散，正在急剧旋转的漩涡竟然有停顿的趋势，俨然变成了风平浪静的海面！ 六根火柱上坠落下来的莲花竟然也变得飘飘忽忽、慢慢悠悠起来。 孟莲实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手指轻轻拨动，整个人竟然和面前的七弦琴一起飞了起来。 她的海蓝色衣裙当风飞舞，姿势曼妙，面目清冷，反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魅力。 看着孟莲实一手弹琴，一手轻抚鬓发飞身而起的姿态，楚离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冥冥这样倨傲无情，华歌远却对她一往情深。 因为这样的孟莲实实在是太像高处九霄之上的仙子了。她俯首冷眼看着世间，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曾真正萦绕心怀。她救了你，不过是顺手为之；她杀了你，也不过是如同抿死一个蚂蚁。 不管是救你还是杀你，在她心中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从来不曾将你放在心里。 这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怎么会不让男人产生强烈的好奇感和征服欲？ 孟莲实冷冷开口道：“楚离月，如果你就只有这点能耐的话，不如早点闪开，免得我不小心杀了你。” 楚离月双翅一拍，已经出现在她面前的空中。她明艳动人的脸和孟莲实清冷倨傲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清辉在这里，你有本事杀掉我吗？” 孟莲实沉下了脸，冷哼了一声。她方才还有杀招未出，就是害怕自己全力诛杀楚离月的时候，激怒了清辉，让清辉不顾一切从背后偷袭。 昔日保护自己的那个人，如今却成了让她如芒刺在背的存在，真是一种古怪的感觉。 楚离月比想象中的更难缠，清辉虽然未发一言，但是显然是站在楚离月这一边的。如果现在她打伤楚离月的话，就正好中了楚离月的下怀——楚离月本来就是想让她将清辉对过去那个师尊的感情消耗干净，以后能够果决地对她下手。孟莲实自然是明白楚离月的想法的，她不想用自己的 性命做赌注，去衡量清辉对她这个过去的师尊、现在的仇人还有没有感情。 这样的话，跟楚离月战斗就是得不偿失，赢了会将清辉拉下场中，输了说不定就死在了楚离月手里。孟莲实权衡了一下，看着下方那六根火柱轰然消失，海水猛然掀起巨浪，而对面的楚离月已经再次扬起手臂，手掌中握紧了那柄被命名为焚天的火焰短刀，显然是准备和她再打一场。她连忙说道：“你要是 真的想和我打，就把我的玄珠元魂还给我！”楚离月嗤嗤一笑：“你这是想说，没有玄珠元魂你就打不过我了？”她口中嘲讽着孟莲实，整个人却化作一道红光，快捷无伦地向前冲去，手中的焚天短刀更是已经举起，向着孟莲实手中的七弦琴狠狠斩落 下去！ 孟莲实虽然如今修为不高，但是神魂却曾经是帝君境界，楚离月并不敢小觑于她，只是在嘴巴上挖苦她几句，出出当初的不平之气罢了。 被楚离月陡然逼近，孟莲实连忙驾着海浪向后急退，她可不想被楚离月逼到近身作战，那是楚离月所擅长的作战方式，而不是她的长处。 即使是在退后，孟莲实的姿态依然充满了令人难忘的高傲美态。她将自己的玄力散发开来，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海水，完全与大海融为一体。 她的神魂似乎经过了刻意的修复，比之前强大了许多，控制着海水向着四周拉扯，让楚离月意图锁定孟莲实的行动变得十分困难。 焚天短刀和七弦琴擦肩而过，炽热的火焰几乎将形成七弦琴的海水烧干。然而孟莲实只是心念一转，海中就跳出了一股水流，将七弦琴修补完整。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孟莲实身周的空间充满了柔韧流转的玄力，那就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水属性玄力。焚天斩下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那种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感觉。 但是楚离月也知道，如果需要的话，只要孟莲实心念一转，她手中的七弦琴和身边的水属性玄力就会猛然转变，变成锋利无比的杀人利器。从软到硬，不过在一念之间。 楚离月被孟莲实的防御卸下了方才差点命中孟莲实的攻击，但是却没有气馁。她发出了一声轻笑，仿佛找到了什么秘诀一样，焚天短刀的刀尖微微一翘，向着孟莲实身边的空间划出了一个玄奥的曲线。 这个曲线一点儿也不复杂，而是极为简洁明了，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曲线，让焚天短刀切入了孟莲实的防御之中。 被楚离月这样轻飘飘地一挑，孟莲实手中的七弦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猛地一跳，让她指下的琴弦猛然一顿，发出了一个嘈杂的错音。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孟莲实身边的玄力忽然一滞，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隙。 第564章暴力破解 楚离月的焚天短刀刀尖微微一翘，居然将孟莲实的护身玄力拉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孟莲实大惊，一直清冷倨傲的表情顿时破裂，一双冰雪般的大眼睛蓦然大睁，双眸中映出了那一片紫红色的火焰。 和之前那些滔天的火柱相比，这柄一直被楚离月握在手中的短刀并不太起眼。它太短了，不过一尺左右，在战斗中如果无法近身，似乎就无法构成什么威胁。 而孟莲实知道，楚离月更擅长近身战斗，所以一直努力保持和楚离月的距离，不想让楚离月贴近自己。 可是现在，当楚离月逼近她身边的时候，孟莲实却深深感受到了这柄短刀的可怕。它的可怕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天火凝练而成，拥有天火万物俱焚的能力，更可怕的是，它在楚离月的手中，完全就像是楚离月手指的延伸，能够做出各种精妙细微的动作，更能够将楚离月本身的近战能力和 远程攻击结合在一起，只要给楚离月一点机会，就会被这柄短刀趁虚而入。 就在刚才，孟莲实已经亲身领教了。不过是因为方才心神微微一震，就被楚离月抓住了这个机会。楚离月不但有着超卓的眼力，而且还拥有将机会扩大的能力，只是那一瞬间，她的焚天短刀就已经切入了孟莲实的护身玄力之中，将整个防御 切开了一个小口。 孟莲实经验丰富，虽然心中震惊，对于楚离月的评价急剧提升，但是却不曾因此而陷入慌乱中。 楚离月既然已经成功靠近了孟莲实，并且抓住了孟莲实防御上的一个漏洞，怎么会让孟莲实再次逃过？ 她向前一步，手中的焚天已经向着孟莲实身周的玄力防御切去。 焚天撞击在孟莲实的护身玄力上，楚离月只觉得手下一片阴柔到了极致的感觉，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世界上最柔软的就是水，但是水不仅仅只有柔软的一面！ 果然，孟莲实冷哼一声，手中的琴弦轻轻一拨，无形的玄力就从她的身边伸展开来，和楚离月的焚天撞在一起，竟然发出了铮然之声。 随着孟莲实玄力的伸展，脚下的海水中伸出了一条条长长的“手臂”，像是一根根透明的绳索，向着楚离月飞驰而来。 孟莲实的手指在七弦琴上灵活地跳跃，一个个音符从她的手指间流泻出来。而随着琴声，孟莲实朱唇微张，竟然开始吟唱起来。 她的声音清冷如雪，仿佛从万古不化的雪山顶上传来。 楚离月心头一动，陡然产生了危机感。她对于这个声音还有所印象。那是在镜湖之下，清辉吸收腿骨的时候，华歌远突然出现。在华歌远出现之前，曾经有一阵人声传来，那些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还像是有人在 念叨着什么无法听清的话语。 当时听见这些声音，楚离月的神魂曾经有过短暂的恍惚，接下来华歌远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楚离月一直以为，那是华歌远的手笔。 可是现在听见孟莲实的吟唱，楚离月才知道，那天的声音居然就是孟莲实发出来的！ 想也知道，这个时侯孟莲实开始吟唱，绝对是发现楚离月已经近身，在自己不擅长近身作战的时候，准备对楚离月发出神魂攻击。 楚离月冷笑一声，焚天向前攻击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动，但是身后却突然冒出了一大片黑色雾气。 黑色雾气浓郁之极，仿佛突然从天际升起的一片乌云，遮住了楚离月和孟莲实头顶的空间。在黑影之中，一株参天巨树傲然挺立。 黑暗古树！ 而在黑暗古树的背后，一条通身漆黑的巨蛟盘旋而起，昂首发出了一声激越的龙吟！这正是已经到了木族王者境界的噬阴藤！ 有了黑暗古树和噬阴藤的守护，楚离月何惧任何神魂攻击！ 楚离月向前冲击，身后的火焰羽翼收敛起来，整个人都冲入了孟莲实的防御之中！ 柔韧若水的防御和炽热霸道的攻击撞击在一起，孟莲实细眉皱了起来，琴弦拨动，口中的吟唱带着令人神魂颤动的力量，向着楚离月冲了过去。 噬阴藤对于这种神魂攻击十分敏感，飞身向前，巨大的尾巴狠狠抽下去，直接将这一波攻击抽得粉碎。而黑暗古树则散发出苍茫浩渺的气息，将楚离月的神魂护得严严实实的。孟莲实身周的防御被楚离月的焚天切入，但是却并未就此溃散。一股股的水玄力在孟莲实身边流转，就像是最精致周密的阵法，不停地变化着。在这样巧妙的玄力应用下，楚离月的天火虽然霸道凌厉，却 未曾对这些防御造成太大的损害。 孟莲实冷笑起来：“不要觉得有一个大日紫曜真火就能够无敌天下！”这样粗糙的手法，真是浪费了那天火，浪费了那个难得的元魂。楚离月眨了眨眼睛，对于孟莲实的鄙视表示接受。她确实是野路子出身，作战靠的一是前世对于火灵力的实战经验，二是大日紫曜真火万物俱焚的霸道。对于那些细微的玄力控制手法，确实缺乏体会和心 得。原主的父母还未来得及仔细教导就已经陨落，而负责教导她的清辉——他本人就是一个仗着肉身和神魂超凡出众暴力碾压敌人的霸道角色，他自己都不擅长这种精微控制，又怎么能教的会楚离月这方面的 技巧呢？ 但是——“无敌天下目前还不行，打趴你却是绰绰有余。”楚离月明艳的脸上没有一点沮丧和自卑，而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焚天上的紫黑色火焰和金红色火焰突然旋转起来，它们原本是混合在一起形成紫红色火焰的，但是在此刻却突然分离。紫色火焰和红色火焰各自独立出来，在焚天的短刃上剧烈旋转，形成了两个小小的漩 涡。 红色火焰散发着暴烈的气势，带着天火一往无前、焚尽万物的霸道；紫色火焰散发着森冷的杀机，带着黑暗力量遮天蔽地、吞噬一切的狠戾。两个漩涡在焚天刀身上极速旋转，带动着焚天向着前方冲去。 楚离月不擅长玄力的精微控制，但是她擅长近身战斗的各种技巧。她所需要做的，不过是打破孟莲实的防御，将她斩杀当场！ 这不是比赛玄力控制的场合，而是以命相搏的战场。 比起杀人来，楚离月不会畏惧任何人，包括曾经的帝君们。 海面上升起的数十根长索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向着空中的楚离月飞速抽来。楚离月知道，即使是海水，如果被它们打到身上，也足以致命。 她嘴角微勾，手中的焚天短刀已经和孟莲实的护身玄力再次撞击到了一起。 孟莲实已经让她靠近，就不要想着逃出她的攻击范围。 短刀再次和柔韧如水、变化莫测的护身玄力相遇，这一次，短刀上传来的气息让孟莲实不由皱起了眉头。 天火和暗火！ 这样相克的两种火焰，居然会在楚离月手中和谐共处，融为一体？ 天火是用最炽热的温度焚烧万物，暗火则用最精纯的黑暗玄力吞噬一切。 她的护身玄力是从本命元水而来，小心控制能够用阵法变化来抵挡天火的燃烧和攻击，可是能不能躲过暗火的吞噬，孟莲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孟莲实已经拨动琴弦，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挥动，海蓝色的衣袖中露出了雪白的手腕，五指如同流水般轻轻摆动，脚下的海水长索已经抽向了楚离月的火焰羽翼。 与此同时，孟莲实的护身玄力绽放出一个个无形的玄力波纹，旋转着向着已经切入其中的焚天短刀。 无形的玄力波纹像是一条条长带，向着焚天刀身一圈圈缠绕而去，试图将天火和暗火都压制下去。 然而这旋转而来的两个火焰旋涡却产生了强大的力量，一个向外推，一个向内吸，巨大的力量将孟莲实的护身玄力拉扯着，转动着，不过片刻，就把那些整齐有序的玄力波纹破坏殆尽。 因为楚离月自身玄力的雄厚，这强大的力量竟然将正在空中抚琴的孟莲实都拉得猛然一晃。 海水上方的高空中，顿时掀起了狂风。 黑暗古树笼罩着大半个天空，噬阴藤在它的头顶上盘旋低吼。 狂风大起，孟莲实的衣裙和发丝烈烈飞舞。她的护身玄力已经被楚离月拉出了一个大口子，让她无法保持之前的从容清冷。 楚离月更是在风中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吟，声音遏云裂石，生生将孟莲实已经有些凌乱的琴声压了下去。 孟莲实口中的吟唱不得不停止下来，一脸惊讶地望向了飞在自己身边的红衣少女。 她精心设计的护身玄力，竟然就这样被楚离月硬生生凭着蛮力破开了？ 不过是一推一拉的两种火焰，如果孟莲实现在还是帝君修为，玄力浑厚，根本不惧这种蛮力比拼，可是现在她得不到海云生，根本无法恢复之前的玄力！ 偏偏楚离月还非要用这种最粗暴的手段来压制她！ 孟莲实恨得牙痒痒，却只能继续控制着自己的玄力和楚离月战斗。 海水长索抽向楚离月的后背，楚离月却猛然加速，绕着孟莲实转了个半圆，焚天短刀已经犹如狂风暴雨斩出了数十刀。 孟莲实已经切实感受到了焚天刀锋的威力。 她突然明白，从最初楚离月成功靠近她那一刻起，她的败局就已经注定。楚离月真的太擅长近身战斗了，就连她的护身玄力都被楚离月暴力破解。孟莲实口中发出一声厉喝，数十只海水长索一起向着楚离月伸展而来，就算是不能打中楚离月，也要给她制造障碍。只要一个机会，她就能退开，继续拉开距离，这一次孟莲实决定，再也不会给楚离月靠近的机会。 第565章你发水我发火 孟莲实打定主意之后，已经承认了自己在近身作战方面确实不是楚离月对手的事实。就连她用本命元水中的精粹玄力组成的护身阵法，都被楚离月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切开了一个大口子。而楚离月手中的火焰短刀犹如狂风暴雨，火焰带着呼啸之声，在她的周围几乎织成了一片火海，让她 原本就不多的玄力更是消耗了大半。 这样下去，孟莲实不但会把玄力耗光，连性命都无法保全。眼看着神魂攻击不能起到作用，孟莲实索性把面前飘飞的七弦琴一推，重新变成了那柄水剑握在手中，脚下的数十根海水长索狠狠抽向楚离月，而她本人却猛然下坠，被海面上突然高涨而起的浪头托着向 远方遁去。 楚离月只要被这数十根海水长索稍微一阻拦，孟莲实就能够重新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让楚离月接近自己。 海蓝色的衣裙在空中飞旋舞动，秀发飘飞，皓腕持剑，孟莲实身形曼妙，身周一丈方圆之内，全都是极速旋转的无形玄力，以防楚离月追上来。 楚离月全身火焰暴涨，双翼伸张开来，狠狠拍向了将自己包围住的海水长索。 轰然巨响之后，长索化作水雾漂浮在空中，而楚离月也如同离弦之箭穿过这片蒸腾的水雾，直冲向远遁的孟莲实。 孟莲实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个时侯再追过来，也来不及了吧！ 就在这时，楚离月空着的左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紫红色的火焰在火球中央旋转扭曲着，而随着火焰的旋转，火球竟然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从最开始的两个人头那么大，被急剧压缩到了一个拳头大小。 火球中央是一个紫黑色的漩涡，外层却是红色的天火。 层层叠叠的火焰不是向外燃烧的，却是向着火球中心的紫黑色漩涡不断塌陷下去。紫色和红色的火焰在漩涡之中明灭闪烁，不断消失。 孟莲实的脸色紧张了起来。这是第一次，在这么遥远的距离都能够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危机感。楚离月手中的这个火球被她一再压缩，已经达到了玄力被压缩的极端，那些不断坍塌的火焰消失在火球中心紫黑色的漩涡中，孟莲实已经 看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了——这是在模仿星辰七曜坍塌之时的天象！ 星辰体积巨大，分量惊人，高悬天幕，历经千年万载而不朽。但是每颗星辰都有自己的寿命，一旦到了寿元终结之时，它们就会向着星辰中心层层坍塌下去，最后在虚空之中形成一个暗黑深沉的漩涡。 周围千万里之中的物体，不管是其它星辰还是玄力风暴、浮空大陆，几乎都无法抵抗这种星辰坍塌形成的漩涡的吸引力。它们都会被这种巨大而无情的吸引力吸入黑暗漩涡之中，随着这颗星辰一起陨落。 楚离月手中的这个火球当然不可能具有那样强大的威力，但是对付孟莲实却已经足够了。 楚离月对着孟莲实微微一笑，手掌缓慢而沉重地举了起来，向着孟莲实一推，就将火球推了出去。 火球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向内坍塌的速度却在不断加剧。即使相隔甚远，孟莲实也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强烈的吸引力。 无数海水从下方的海面向着火球之中倒飞过来，然而刚刚靠近火球旁边不到一丈的距离，就开始纷纷被蒸发，或者彻底消失，或者化作高温蒸汽在空中嗤嗤作响。 海水中的鱼虾像是下雨一样坠落下去，整个海面呈现出龙吸水一样的奇观。 而随着火球的前行，海面上高高升起的水柱也追在火球下方，向着孟莲实的方向移动过去。 孟莲实的衣服秀发都开始向着火球的方向飘去，就连她用本命元水中最精粹的玄力形成的防御，都无声无息地被瓦解。 孟莲实的双瞳急剧收缩，在这关键时刻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楚离月能够领悟这种招数，已经不负她天才少女之名。可是她孟莲实却也拥有海音帝君的尊号！在这大海之中，她就是大海，大海就是她！这一点，并不因为她如今的玄力大降而有所改变。 孟莲实手中的水剑向天一抛，顿时化作无数水珠向下洒落下来。 这些水珠却不受火球内部漩涡吸引力的影响，直直地向下落入海水之中。 与此同时，孟莲实身上的海蓝色衣裙突然开始闪动起一个个古奥的符文，从肩膀、脖颈、手臂到前胸后背、腰间腿部，一个个闪亮起来的符文将这套衣裙变得澄澈透明起来。 仿佛有一条条水纹从身上闪过，孟莲实的脸部都开始透明化了。 她的神情越发清冷，身姿更加缥缈，整个人踏在海面上就仿佛与海水融为了一体，再也没有人和海水的区别。 孟莲实抬起脚步，不再后退，反而向着楚离月走了过来。 她每迈一步，就越过了广阔的海面，步伐之间充满了大海潮汐涨落的韵律。 楚离月发现，孟莲实的身影开始透明，而且位置也变化不定起来。明明眼睛看着她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神识感知却觉得孟莲实在另一个地方，真假虚实之间，令人无法把握。 这种手段可能和空间有关，也可能和幻觉有关，总之对于楚离月从紫焱手中学来的紫曜坍塌这一招来说，显然是非常有效的。 孟莲实可能随时切入到其他空间之中，自然可以摆脱紫曜坍塌的吸引力。 而在真正的实战之中，如果对于敌人的位置都无法真实把握的话，攻击再猛烈、玄力再浑厚，都没有任何意义。 楚离月明白了这一点，脸上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显示出了几分兴致勃勃的意味。 从交手开始到现在，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孟莲实的手法确实变化多端，让楚离月学到了很多东西。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孟莲实这个师傅还真的名副其实，有其独到之处。 楚离月唇角含笑，手中握着焚天，双翅拍动，从空中降落下来，也虚虚地踩在了海面之上，向着身形缥缈的孟莲实迎面走了过去。 两个少女的身影遥遥相对，两人中间却是如同龙吸水一样的奇异情景。一道水柱通天而起。因为太多蒸汽散发开来，几乎遮住了火球的存在，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这道水柱冲入了天空中的白雾之中，仿佛白雾之中有一个巨大的怪兽，正在低头从海面中吸取水柱，酣畅饮水一般 。 白雾上方是阴沉沉的黑色雾气，雾气之中隐隐显出一株参天大树的影子。而在大树周围，一条漆黑的蛟龙模样的生物正在不停盘旋，对着下方的孟莲实虎视眈眈，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攻击她一样。 孟莲实能够感觉到那株参天大树散发出来的阴冷强大的气息，也能够感觉到那条噬阴藤王随时寻找时机的急切，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一直拢着双手抿着薄唇一语不发的清辉带给她的压力。 如果不是楚离月用出星辰坍塌那样的可怕招数，她也不会将自己压箱底的这一招拿出来。 然而这一招实在太消耗玄力，孟莲实只担心自己等会儿就算是赢了，也玄力耗空，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微微一垂，看向自己衣襟之内、隔着中衣的那块龙凤玉佩。 难道真的要将华歌远叫过来保护自己？当初华歌远同意让她一个人出来寻找海云生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料到会发生这么一幕了？ 孟莲实猛然一惊，在这样紧张对战的时刻，她怎么会想起华歌远？ 她的目光一凝，脸色再次冰冷下来。 如今只有速战速决，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孟莲实双手抬起，手心向上托举，口中再次发出冰雪般缥缈清冷的吟唱。 就让这个从夜清辉手中学到一点海潮清音皮毛的女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海潮清音吧！ 随着孟莲实的动作和吟唱，浩瀚无垠的无涯海顿时掀起了一层层浪涛。 海浪一浪叠着一浪，向着楚离月奔涌过去。 夹杂在海浪声中的吟唱声缥缈难及，根本听不懂其吟唱的内容，但是海水却随着这吟唱声浩浩荡荡地向着楚离月扑了过来。 海浪不断叠加，从一人多高，升到数丈高，再次攀升到数十丈高。 楚离月已经飞身而起，如同箭支一般向着空中激射而去，可是海水升高的速度比她飞行的速度更快。 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海浪，像一只只大手一样，向着被包围在中心的楚离月狠狠拍下！ 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巨响在海面上响起，无数水花和浪涛向着四周迸发开来。 海浪的巨力让整个天地都仿佛一起颤抖起来。 孟莲实皱着眉头，看着远处镇定如前的清辉。这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吗？难道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女人的死活？ 就算是藏珠修者，被她用这样巨大的海浪拍下，至少也要落得一个筋骨折断的下场。 如果运气不好，被拍晕了失去知觉坠入深海之中，说不定就此窒息而死。 可是清辉如此笃定，却让孟莲实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她向着波浪稍微平静下来的海面上望去，根本看不见红衣少女的身影。 就在这时，孟莲实突然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一种致命危机出现的直觉！ 她刚要转变身影，步入另一个空间，却已经被从下方冒出的一双手紧紧抓住了脚踝！“你发水，我发火！”楚离月清亮的声音从海水中传来，她的双手陡然冒出了两团紫红色火焰，一下子就把周围的海水蒸发干净，顺着孟莲实的双腿向上蔓延而去！ 第566章元魂回归 楚离月固然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近乎天地伟力的滔天海浪，但是她却有大陆山河珠带来的能力。在那一瞬间，她已经如同一块石头一样猛然下沉，直潜入海底深处。 天火和暗火在她身周旋转，在她身边一丈方圆之内，根本没有任何水滴存在。 躲避滔天巨浪的同时，楚离月已经出现在了孟莲实身后的海底。她犹如一发炮弹，从海底直冲上来，在孟莲实措不及防之下，一把抓住了孟莲实的双脚脚踝！ 炽烈的天火和森冷的暗火分别从孟莲实的两条腿向上蔓延而去。 孟莲实早在心生警兆之时就已经开始发动功法，被火焰燃烧的身躯瞬间化作透明，散落成无数水珠，被烧灼成一片片白色蒸汽。 而下一刻，她的身影却出现在远方的海面上。 只是这一次，她的面色苍白，身上的海蓝衣裙符文闪烁不定，看起来是元气大伤。 清辉虚踏在海面上，不管楚离月和孟莲实的战斗如何激烈，在他身边的那片海域始终平静如夜。 他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又似乎带着几分欣悦。而在他宽大的黑色袖中，一双大手正在轻轻转动，一缕缕白色云气在他的袖中闪烁消失，根本无人发觉他的动作。 孟莲实按捺下疯狂的心跳，为方才那生死一线感到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在大海之中，她刚才很可能就已经死了。刚刚得到一具健康合适的肉身，就再次陨落。 她的目光中终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倨傲和冰冷，而是带上了几分不甘，看起来反倒多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孟莲实当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楚离月能够逃脱她的攻击，而且还能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发动这样致命的袭击。 大陆山河珠！明明是父亲亲手炼制而成的大陆山河珠，如今却也落在了这个跟她完全没有关系的少女手中，成了对付孟莲实的利器。 这真的是如楚离月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她欠了夜清辉的吗？ 孟莲实脸上露出了几分坚毅之色，苍白的面容越发显得虚无缥缈了。 她沉声喝道：“海云生，你还不归来，是要等着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孟莲实和海云生是生死契约，海云生死了孟莲实会遭受重创，孟莲实死了海云生根本无法活着！之前她死了，但是却用了秘法，所以保留了完整的神魂和玄力，所以与她神魂相连的海云生虽然遭受重创， 却还存活在她的洞天碎片之中。 她找到了无涯海，感觉到了海云生的存在，但是接连几次催动神魂契约，却都感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挠，无法将海云生召回身边。 到了现在这个时刻，海云生如果再不出现，她就要死在楚离月手下。而孟莲实一死，就未必还能像上次一样保留完整神魂，更不要说海云生了。 孟莲实相信，海云生只要不想死，一定会想办法冲破阻碍，返回她的玄窍之中的。 果然，随着孟莲实的喝声，一道白光从清辉的衣袖之中猛然冲出，瞬间就飞到了孟莲实眉心之中！ 楚离月猛然一惊，回头看向清辉。 孟莲实居然能够从清辉手中抢回海云生？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清辉心软了？不，清辉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心软。只是，孟莲实在这种最后关头的恐吓，说到了海云生最害怕的地方罢了。海云生想要自由，但是如果孟莲实死了，他也跟着消失，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说起来还是怪楚离月自己，对孟莲实穷追猛打，给她营造出了这样一个局势，反而被孟莲实反手利用，去逼迫海云生做出选择 。 只要海云生自己愿意，他和孟莲实之间的神魂契约立刻就能发挥作用，就算是清辉也无法将他们分隔开来。 得到了海云生的孟莲实，会不会恢复她帝君的实力？这才是楚离月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海云生化作白光投入了孟莲实眉心之中，孟莲实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 只要能够收回海云生，她就能够重新孕育出云水玄珠，再次建构云海洞天，一步步走向曾经驻足的帝君境界。 她此次前来无涯海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 大量的玄力随着海云生一起在孟莲实的玄窍之中流转，孟莲实玄窍中被封存的初窍之气向着海云生延伸而去，开始再次建立他们之间的神魂联系。 因为孟莲实和海云生之间已经存在神魂契约，这样一个过程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就已经完成。 然而，楚离月却也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她修长的眉毛竖了起来，明艳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杀机。既然今天已经动手，就不能让孟莲实全身而退！至少要把孟莲实打成重伤，让孟莲实无法在接下来的无涯海灵眼之中和他们做对！ 孟莲实和海云生千年之后再次相聚，孟莲实又换了新的肉身，总是需要一个磨合的时间，而这个时侯，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楚离月当机立断，双手一振，头顶上已经飞出了一头紫红色的凤鸟。 凤鸟一声清鸣，拖着火焰烈烈的长翎，向着孟莲实飞了过去。 而楚离月背后，一轮大日当空跃出，将脚下的海水照成了一片金光粼粼的火海。 不，不仅仅是照耀而成，而是真正的火海！ 紫黑色和金红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在海面上流淌开去，就像是铺了一层地毯。 楚离月竟然趁着孟莲实注意力转移到海云生身上的时候，放出了自己的紫曜领域！ 在这紫曜领域之中，楚离月就是主宰。 孟莲实之前倚仗着自己对海水操控的能力，以化珠境界和楚离月对战良久。如今楚离月的紫曜领域突然出现，将孟莲实困在其中，孟莲实已经失去了地利的优势。 楚离月并不因此而懈怠，她手指一点，满天火海从下向上燃烧而去，火凤却从天空中吐落一片片火焰，火焰中两色莲花纷纷绽放，将孟莲实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面对随时可能恢复实力的孟莲实，楚离月也用出了自己最强的攻击招数。孟莲实全身僵硬，她原想着收回海云生就立刻遁入水中，远离此地，等到恢复了实力就再次返回。可是海云生和她之间已经一千多年不曾联系，以前是她为主海云生为辅，她的实力在海云生之上；可是这 次重逢，孟莲实因为新的肉身的缘故，实力直接降落到了化珠境界，可是海云生的实力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太大变化！ 两人之间实力的变化让他们的神魂重新建立联系的时候，不免有了几分尴尬，一时无法维持平衡。 就是这么一个意外，让孟莲实没有第一时间远遁，就被楚离月拉入了紫曜领域之中。炽热的火焰流金铺地，漫天降落，将孟莲实身周的空间占据得严严实实。到了楚离月的领域之中，孟莲实与海水之间的联系被切断，她的护身玄力大大削弱，被这些充斥四周的火焰燃烧，很快就消耗下了 大半。 想要冲破一个藏珠修者的领域，凭现在孟莲实的实力，实在是有些困难。可是如果继续呆在楚离月的紫曜领域里，孟莲实的水属性玄力绝对消耗加倍，很快就会出现生死危机。 孟莲实心中恼怒，可是却不得不咬着牙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海蓝色的圆球，向着脚下狠狠一掷。 圆球瞬间破裂，一个蓝色身影从中咆哮而出。蓝色身影飘到半空中，已经从最开始的一掌大小变成了一头十几丈长的巨大身影。它有着长长的嘴巴，森森的利齿，双目鼓起，凶光四射，四只利爪下缭绕着朵朵云气，短尾在空中不停地甩动，看起来十 分暴躁凶残。 竟然是一只鼍龙。 楚离月认出来这正是之前清辉提到过的那种吞云闹海鼍，当初海音帝君就是把这只好不容易斩杀的鼍龙皮甲做成的护心牌给了清辉，才引得华歌远居然伤心哭泣起来。 那次为了刺激孟千凝，楚离月还曾经从清辉那里借来那个鼍皮护心牌给楚青眉使用。 孟莲实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她冷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鼍皮护心牌上有一缕吞云闹海鼍的气息，受到攻击的时候能够出现鼍龙的虚影保护使用者。可是真正的鼍龙神魂却被孟莲实暗中炼化，成为自己的兽魂奴仆。 吞云闹海鼍最擅长的就是水遁之法，只要有一缕水玄力，他就能够穿越万里，甚至突破领域空间，到达海水之中！ 当初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带着华歌远花费了数月心力，才耗光了这头鼍龙的玄力，最后还是慢慢将他磨死的。而在这鼍龙死后，还留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麻烦。 想到这里，孟莲实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手掌不由自主地在胸前的玉佩上按了一下。孟莲实已经感觉到那些逼近自己的火焰有多么炽热，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去想别的东西？她手指一点，那头鼍龙竟然昂起头来对着孟莲实发出了一声怒吼，凶光四射的双目狠狠瞪着她，似乎根本不想听从她 的指令。 当初是这个女人杀了他，还将他的神魂禁锢驱使这么多年，如今这个女人的修为明显下降，鼍龙自然不愿意继续服从。 被鼍龙的动作激怒，孟莲实手指连点，一缕缕玄力穿过鼍龙身边缭绕的云雾，落在了鼍龙神魂之上。 鼍龙巨大的身影猛地颤抖了起来，发出了痛呼之声，不得不恨恨地低下头来扑向了孟莲实。 一团云雾突然从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中冒了出来，将孟莲实的身影彻底遮盖。 天空和海面上的火焰上下交加，纷纷向着这片云雾飘去。云雾很快散去，只是原本站在那里的孟莲实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567章你我两清 吞云闹海鼍被迫服从孟莲实的指挥，化身做一团白雾，瞬间带着孟莲实从紫曜领域中逃了出去！ 楚离月惊诧极了，不知道孟莲实还有多少这样的手段。她收起了紫曜领域，知道孟莲实这一逃一定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去和海云生重新磨合去了，等到再次将海云生和她的修炼融合为一才会出现。【费了这么大力气，还是让她跑了。】楚离月对于这个结果有些不满，不过既然如此，也只能接受了。毕竟孟莲实曾经是人族最顶尖的强者，虽然如今修为大降，可是眼力和手段经验都依然存在，楚离月 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一定能杀死她。 【哪里有这么容易？】清辉冷冷笑道。 站在远方海面上的清辉终于出手了。楚离月对于孟莲实不了解，不知道她都有什么手段，但是清辉怎么会不知道？他和孟莲实并肩作战不知道有多少次，对于孟莲实那些手段知之甚详，当一缕水玄力从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中猛然闪出的时候， 他就已经锁定了那缕玄力的方向。 此刻，听着楚离月声音中的微微疲倦，清辉只是迈出了一步，就已经来到了十几里外的一处海面上。 一片淡淡的白色云气从海面上升起，云雾散去，海水中站起了一个海蓝色身影。 孟莲实驱使着吞云闹海鼍从紫曜领域中遁出，瞬间到达十几里外，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这次来寻找海云生，根本没想到会正好撞到清辉和楚离月。清辉也还罢了，看起来好像还有些顾念旧情，可是楚离月却正如她之前见过的那样，咄咄逼人，处处下死手想要将她杀死在无涯海中。如果是以前的海音帝君，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藏珠修者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孟莲实因为神魂消耗太大，又新得了肉身，玄珠元魂不在，仅仅依靠自己本命元水中储存的玄力，只能大致处于化珠修为，竟 然被楚离月压制着打得如此狼狈！孟莲实身上的海蓝衣裙色泽黯淡了不少，手中的水剑也已经消失不见，面色也十分苍白，这次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她已经找回了海云生，接下来就是飞快地提升修为。等到她恢复了修为，自然会加倍回 报楚离月。 嘴角的冷笑还未消失，孟莲实的神情已经变得惊骇无比。她的肩膀上轻轻落下了一只大手！ 清辉熟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师尊大人，要时刻留意周围环境，这可是你教给徒儿的，你自己怎么忘了？” 孟莲实头也没回，身上的衣裙猛然闪烁起无数光芒，整个人就想要化作水流消失。 她没想到，清辉竟然真的会对她出手！ 可惜的是，那只大手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她的肩膀，一股玄力从孟莲实的肩膀向着四肢流去，孟莲实衣裙上的符文只是一个闪烁就再也不能发光，所有的手段都因为玄力的被禁锢而彻底失去了作用。 “我不杀你。”清辉的话让孟莲实的恐慌得到了一些缓解，不过接下来的话却再次让她颤栗起来，“我们两清了。下次再见，必取你性命！” 说着，清辉大手一推，孟莲实就踉跄着跌了出去，一下子仰倒在海水之中，形容十分狼狈。 她想要站起来，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能在海水中挣扎着。平时只要一个念头就会将她托起的海水，此刻却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冰凉液体，那种将她和海水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好像一下子就被割断了！ 这就是夜清辉的手段吗？ 孟莲实在海水中挣扎了几下，连忙叫出了海云生，她可不想被海水淹死，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恢复了轻灵飘逸气质的海云生出现在海面上，躬身将孟莲实从海水中扶了起来：“主人，你怎么了？” 孟莲实用惊恐的目光望着面前的清辉。她记忆中的夜清辉是一身红衣、手持方天画戟、意气风发、简单率真的一个少年，可是如今面前这个夜清辉却是一袭黑袍、大袖飘拂、面色冷漠、气势逼人的男人。明明是相同的脸庞，但是气质和举止却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斜云山上，她从孟千凝体内出现的时候，她明明还看到这个男人眼中闪过的留恋，如今这个男人目光中却写满了漠然。 他刚才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要从此和过去一刀两断，再也不会将她当成师尊和亲人了。 “你，夜清辉，你把我的玄力弄到哪里去了？”孟莲实一次次地催动玄力，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玄力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所以她才无法驾驭海水，和一个普通人族一样差点淹死在海水中。 如果不是海云生和她之间是神魂绑定的关系，说不定连海云生她都无法驱使了。清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早知道我是虚灵族吗？虚灵族的一个能力就是能够吸食各种力量，不管是黑暗力量还是其他力量，所以我们的生机才能如此庞大。我不过是让你体会一下虚灵 族的能力罢了。” 所以他将孟莲实体内所有的玄力都吞食一空，孟莲实想要恢复之前的修为，就多花点时间吧。 楚离月从空中降落下来，站在了清辉身边，嗤笑道：“海音帝君大人从开始就处心积虑，看上了清辉的虚灵族身份，怎么会不好好研究一下虚灵族的特长和缺点呢？” 孟莲实见这两人已经对自己曾经的作为如此了解，情知再说下去说不定连走都走不掉了，只能狠狠地瞪了楚离月一眼，对着身边的海云生说道：“走！” 海云生却小声提醒道：“主人，您现在没有玄力，无涯海中处处都是危险，走到哪里去？”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没看见你的主人脸都白了，心虚到了极点，生怕我把她给杀了？”她举起一只手，手心中跳跃出一朵火焰，孟莲实果然脸色一白，死死掐住了海云生扶着自己的胳膊。 是，孟莲实是怕楚离月执意杀她。这个时侯她一点玄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孟莲实的手掌按在胸前，隔着衣服，感觉到掌下那枚玉佩的轮廓，厉声喝道：“你敢杀我？” 楚离月没有说话，只是举着手向前走了一步。 孟莲实咬着牙站在原地，阻止了海云生后退的意图。 “谁要杀你？”温和的男声传来，一朵白莲从海水中冒了出来，莲花绽开，跳出了一个雪白衣袍的修长身影，含笑开口问道。 华歌远。 楚离月并不意外华歌远的出现，华歌远等待了一两千年，才终于将孟莲实放在了自己身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孟莲实独自出门而不做任何防备？ 华歌远转头看见了楚离月和清辉，更是看见了楚离月手中的火焰，眉毛也不禁抖了一抖：“黑暗之火？这就是黑暗古树的传承？”大日紫曜真火和黑暗之火，这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以火焰的形势表现出来，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力量暴烈跳动，具有强烈的破坏性和侵略性。而这两种火焰本应该是针锋相对，在楚离月手中却如此和谐 ，相辅相成，也算是一个奇闻。 楚离月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如今的孟莲实被她打得这么狼狈不得不叫他来保护自己，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了。 “莲实，你还好吗？”华歌远背对着楚离月和清辉，似乎根本不怕他们偷袭，只是温声去询问孟莲实。 也不知道是素来如此，还是因为有楚离月两个在场，孟莲实只是哼了一声，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华歌远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伸手非常熟稔地握住了孟莲实的手腕。然后，他轻轻“噢”了一声，对于孟莲实体内玄力空空如也的情景表示了然。 海云生对着华歌远行礼，无声无息地返回了孟莲实体内，全身虚弱的孟莲实不得不被华歌远揽在了怀中。 “小师弟终于出手了啊？”华歌远嘴角含着笑意，“我就说了，再深厚的情分也经不起一次次的算计磨损，如果方才小师弟心狠手辣，我这个时候来就只能再次替你收尸了。” 他的语气淡然，可是目光中却满是狠戾，冰冷暴虐地注视着怀中的孟莲实。 不管孟莲实的反应，华歌远一弯腰就将她横抱起来，转头对着楚离月和清辉两人轻轻点头：“多谢小师弟手下留情。” 清辉冷面不语。 楚离月却笑着说道：“陛下还是管好你的女人，现在外面太危险了，她应该做的是在你的地盘里好好恢复。” 孟莲实从华歌远的怀里抬起头来，怒目相向。 华歌远却欣然点头，表现出十分认同的样子：“弟妹说的有道理。” 孟莲实气得狠狠一拳擂在了华歌远胸前：“她差点杀了我！”华歌远一次次地说他多么在乎自己，可是居然和差点杀死自己的楚离月相谈甚欢，而且也一点都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这算是什么在乎？ 华歌远低着头对孟莲实微微一笑：“好，那我们回去就不要出来了，我陪着你在家里，和女儿一起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遇到这种危险，好不好？” 孟莲实的脸一下子红了。 华歌远故意当着清辉的面说出这样的秘闻是什么意思？他还觉得自己不够丢脸吗？未婚先孕，而且还是和自己的徒弟！这样的人伦丑事，让人知道了她还有什么脸面？ 她用力伸手捂住了华歌远的嘴，大声叫道：“走走走！”华歌远的眼睛弯了起来，抱着孟莲实跳入了那朵白莲之中。 第568章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楚离月和清辉都已经僵立在原地。如果这个时侯孟莲实发动突然袭击，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将他们两个打成重伤。 直到面前的白色莲花缓缓合拢，逐渐虚化透明消失，楚离月才转动僵硬的脖子，慢慢看向了清辉的脸。 她从未在清辉脸上看到这样震惊的表情——平素深邃犀利的眼神变得茫然没有焦距，一双薄唇微微张开，似乎听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听见的消息。 是啊，楚离月自己也有类似的感觉。 只是她毕竟与定海峰的生活距离远一些，受到的冲击和震撼也小一些，比清辉恢复得要快一些。 清辉极慢地转过头来，喃喃问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合一帝君的耳力怎么可能听错，而另一个说话的也是合一帝君，更不可能说错。 清辉自己也明白。他慢慢地说道：“大师兄说，他们和……女儿……一起好好过日子？是不是？” 楚离月点了点头，她也听得清清楚楚，华歌远吐字清晰得很，距离又这么近，每个字都钻进了他们的耳朵。华歌远就是说，要孟莲实跟他一起走，回到他的地盘，带着他们的女儿好好过日子。 清辉仿佛慢慢回过神来了，可是还是十分诧异：“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孟莲实拥有肉身顶多不过一个月左右吧，就算是一有肉身就怀孕，现在连肚子都来不及鼓起来呢，怎么就有了女儿？楚离月也无法理解，不过她对于华歌远对孟莲实的执念知之甚深，脑洞也更大，于是猜测道：“也许之前华歌远就采用了某种手段，让孟莲实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怀孕产女？”为了娶到孟莲实，华歌远一 定是用尽了各种办法，说不定他就是想用女儿来加固两人之间的 联系，彻底打破两人以前的师徒模式，进入新的夫妻关系之中。 反正看孟莲实捂着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那种难得的羞恼，已经证明华歌远不但说的可能是真的，而且追妻的努力似乎也有些成效了。 楚离月耸了耸肩膀，不去想人家两个人之间的隐私。 倒是对于海云生如何摆脱清辉控制这一点，楚离月很想知道。 只是楚离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来。孟莲实是海云生的主人，就像是楚离月是紫焱的主人一样，就算是紫焱十分崇拜清辉，但是万一楚离月和清辉发生冲突的时候，紫焱也只能身不由己地继续服从楚离月的命令，就算是楚离月命令紫焱和清 辉同归于尽，紫焱也无法抗拒。 这种神魂契约方面的主仆关系，是经由这个世界天道认同的，就算是清辉，也无法和天道正面抗衡。 楚离月不想让清辉以为自己在责备他，所以最终也还是没有提起海云生。而清辉，也仿佛没有这回事一样，根本没有提起海云生回去之后，孟莲实的实力会不会很快恢复到帝君境界的问题。 一场大战终于告一段落，海面恢复了平静，天空中的阴影也已经消散。蓝天碧海一片澄澈，海风吹拂，水波荡漾，无涯海沉静得像是一块蔚蓝的宝石。 清辉拉着楚离月的手，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小岛上降落下来。他看得出来，楚离月在和孟莲实交战的过程中，玄力消耗不少，不过这一次她应该也有不少收获。这个时侯，最应该做的就是沉下心来，一边修炼一边反思，将这些收获彻底融入自己的战斗体系之中，成 为以后自己的宝贵经验和技巧。 在清辉的注视下，楚离月找了一个平整的地面坐了下来，开始沉心修炼，恢复玄力，并且反复揣摩之前和孟莲实对战的每一个细节，检查双方的每一个出手和应对的得失优劣。 而清辉则坐在她身边的大石头上，遥望着浩茫无尽的无涯海，神色宁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一轮红日已经在远方的海平面上坠下了大半，楚离月才睁开了眼睛。 她的玄力已经恢复，而且对于玄力掌控和使用也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提高。这一次和孟莲实的交手，确实受益匪浅。 楚离月想起之前关于灵眼的问题，不由问道：“找到灵眼了吗？看大陆山河珠，灵眼就在这附近才对。” 清辉却好像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被楚离月提醒，才回过神来说道：“应该就在这里了。” 海云生和云海洞天的碎片坠落在这附近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这里是无涯海中生机和玄力最浓郁的地方，就算是没有那些海族心目中珍贵的云水秘境，这里也不是一般海族能够随便进来的，因为这里历来都是海族当中的贵族上层才能入内修炼的禁区。 当初在镜湖之中，清辉曾经恍惚感觉到无涯海方向熟悉的气息，可是现在到了这里，反而却无法感应到自己身体部分的存在。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 清辉想起当初的事情，眸光暗沉了几分。 这无涯海灵眼中镇压的应该是他的双足，而当初来到这里主持法阵进行镇压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孟莲实自己。因为大海是她的领域，她所擅长的阵法和空间手段都能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清辉目光中闪过冷厉，现在这种情况一定是孟莲实将灵眼所在的区域隐秘地转移到了某个空间之中！ 但是，她却不能将整个灵眼真的彻底转移到另外的空间，那样的话，灵眼中镇压的虚灵族肉身就无法起到快速转化生机和玄力、供养天地灵胎的作用了。 那么在灵眼和玄元大陆之间，必须还保留着紧密的联系，用来将虚灵族肉身所提供的养分传输给天地灵胎。只要找到这个联系，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灵眼隐藏的空间。 但是在之前，清辉曾经试图寻找这个联系，却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现在楚离月醒了过来，清辉就伸手握住了楚离月的手，两人的手心相对，紧紧贴在一起。 楚离月回头一笑，凤目含情，虽然未曾言语，却也令人心头一动。 清辉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要勾引我。”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楚离月耳边响起。 楚离月耳尖微红，嘴角轻轻抿起：“切，谁勾引你，明明是你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清辉一个轻轻的吻封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清辉才放开楚离月，低笑着说道：“乖，现在我们要来试着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楚离月凤目微微睁大，被他这华丽的声线和诱-惑的语气引得脸上泛起了红晕。 碧海蓝天，红日西坠，而一弯眉月已经出现在头顶的天空中。 身边只有深爱的男人，只听见海风吹动海浪的声音，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个时侯，要做什么事情才算是有意思？ 即使是在现代社会见多识广，但是当这一切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楚离月的脸还是绯红一片，整个人的温度也好像被天火燃烧一样迅速地热烫起来。 清辉搂着楚离月，轻轻挑了挑眉毛，发出了一声迷人的询问：“嗯？”他俯下头来，在楚离月耳边取笑道，“离月想到什么了，怎么脸都红成这个样子了？” 楚离月咬着嘴唇，凤目中波光潋滟，羞恼地瞪着这个明知故问的男人。 看着斜躺在自己手臂上的少女如此情态，清辉不由心中大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几分嘶哑起来，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目光炽热如火，双臂不由紧紧抱住了怀中温热美妙的少女躯体。 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喘息和心跳，感觉到那双手臂的力道，楚离月的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可是过了好大会儿，也不见清辉有什么行动。楚离月诧异地抬头，却被对方炽热的吻淹没。 在两人情迷神醉之时，清辉抬起头来，用手指摩挲着楚离月的面颊，轻声说道：“等到我们成亲，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忍耐和压抑，更带着几分凶狠和嘶哑，听得楚离月全身肌肤颤栗，眼神闪亮，只是抬着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轮到清辉得意地捧着她的面颊笑了起来。 【来，乖宝贝，听话，闭上眼睛，对，放松。敞开你的神魂，让我进来。】清辉的声音在楚离月耳边低低响起，楚离月全心信赖，按照他的话语一一去做。 即使闭上眼睛，周围也不是一片黑暗，暗影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忽远忽近。一片银色柔光慢慢靠近，那熟悉的气息让楚离月一点儿抗拒的意愿都无法产生。 神魂靠近，互相接触，那种曾经体会过的迷醉，极度的沉醉，再次席卷了楚离月的整个神魂。 而清辉微微颤抖的声音证明，受到这种愉悦感觉影响的，绝对不仅仅是楚离月一个人。 【乖，不要沉迷，将你的神魂唤醒。】低沉的男声在楚离月的神魂中响起，【打开大陆山河珠，我们来看看这个世界。】 随着楚离月心念转动，位于洞天之中的大陆山河珠跳跃而出，散发出一片明亮的光芒。 在光球一般的大陆山河珠之中，浮现出来的是整个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 正如之前所见，无涯海中的灵眼就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小岛附近，在当初海云生和云海洞天碎片出现的地方周围。【来，我们一起推动这个大陆山河珠。】清辉的神魂和楚离月的神魂已经合而为一，楚离月努力挣脱出那种极度的欢愉感觉，用尽全力随着清辉浩大的气息向前伸出神魂的力量，输入到了大陆山河珠之中。 第569章灵眼重现 楚离月和清辉两人神魂合一，合力推动了从楚离月洞天中跃出的大陆山河珠光球。 清辉的神魂强大程度远超楚离月，他和楚离月同时将神魂力量输入大陆山河珠之中，顿时让大陆山河珠散发出了炫目的光芒，将两个人的神魂世界照得亮如白昼。 而在这炫目的光芒之中，楚离月的神魂感知范围无限扩大。她能够感觉到自己顺着一个深沉厚重的气息向前延伸，进入了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 在这里，她仿佛化身为玄元大陆。在她的视野中，大陆的每个角落都逃不开她的目光。 神魂一闪之间，楚离月就已经看见了无数个画面。桓左哲一身明黄龙袍，在观天柱顶端远眺；玉贵妃和桓云澈在低声商议什么；楚家领地中，楚右鼎和诸位长老正在祖灵殿中端坐，中间的家主之座空着，楚右鼎神情严肃；一排排楚家子弟正在操练，意气 风发；黑盔黑甲的战神卫在边境驰骋，楚义亭手持长枪，血染征袍…… 楚离月悚然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真是幻。 【收束心神，跟着我来。】清辉的声音再次在她的神魂中响起，浩瀚的气息将楚离月的神魂包裹起来，向着大陆山河珠的一个方位挪移过去。 按照清辉的提示，楚离月定下心神，跟着他一起向下。 神魂无形无影，瞬息之间就已经来到了无涯海的位置。楚离月心中轻轻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呼声，这里似乎有着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无涯海中某个位置屏蔽了起来。清辉冷哼了一声，果然如此。这正是孟莲实最擅长的空间转移手法，就如同当初在镇守山陵墓中的那个生死鸿沟阵法一样。这也再次证明了，从镇守山到无涯海，这两处灵眼的主要防御镇守阵法，都是出 自孟莲实的手笔，而清辉之前的遭遇，也确实是孟莲实背后操纵的结果。 再次面对这个结论的时候，清辉心情平静无波，再也不曾泛起一丝涟漪。既然已经说了恩怨两清，用自己曾经遭受的伤害抵消从她那里得到的温暖，就再也不会对这个女人有任何多余的期望。 从此之后，他们只是陌生人。 而再次相逢，只要孟莲实还坚持要把他送去供养天地灵胎，他们就是生死仇敌。 清辉神魂冷静，不去多想已经没有任何关注意义的事情，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大陆山河珠内的世界里。 在清辉的神识中无法看见的空间屏障，通过大陆山河珠却能够感受得十分清楚。 孟莲实将无涯海的灵眼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但是却不得不留下一个通道，来保证灵眼中被镇压的清辉身体不停转化散发的生机能够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大陆深处的天地灵胎体内。 有了玄元大帝亲手炼制的大陆山河珠，破解孟莲实的手段就变得容易多了。 清辉轻轻拥着楚离月的神魂向前伸出感知的手指，引导者她接触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轻声说道：【烧它。】 楚离月心念一动，天火玄力已经随意而发，如同一条红线，向着前方的空间蔓延而去。 【再来一点。】清辉并非没有破解的手段，只是有了这么好用的天火，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楚离月心念转动，一片火海就从她的神魂中涌向前方的指定位置。 火焰海洋铺天盖地，顺着孟莲实留下的那个用于联系玄元大陆和灵眼空间的通道向上燃烧，不过一个瞬间，就将神魂中那个无形的屏障烧出了一个大洞。 轰然一声巨响在他们的神魂中爆发，清辉笑了起来：【干得好！】 阵法已破，灵眼重新出现在无涯海中。 清辉带着楚离月的神魂退出了大陆山河珠，大陆山河珠再次化作片片光点，消散在紫曜洞天的大地之中。 楚离月睁开眼睛，就听见耳边传来轰然不绝的海浪巨潮之声，夜色下原本平静的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掀起了狂风，海浪滔天，就连他们所在的小岛都被无数数十丈高的浪头汹涌包围。 “怎么这么突然就变天了？”大海真是无法猜测，上一刻还平静如同湖水，下一刻就变得这么狂暴，如果有人在海上泛舟，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落入水中淹死了。 清辉横抱起楚离月，飞身跃到了小岛上最高的树巅上，遥遥望向了灵眼的方位：“你看。” 楚离月从清辉怀中坐起，顺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才发现这百里海面上的风暴浪头竟然都是从灵眼的位置起源的。 她心中一动：“是我们刚才……” 他们两个用神魂催动大陆山河珠，找到了灵眼的真正位置，破坏了之前的布置，让灵眼从被屏蔽的那个空间重新回到了大陆上，所以才会引发了这一场疯狂的海上巨浪？ 灵眼一出现，原本就已经生机浓郁的地方就变得更加显眼了，就像是这黑夜里的一颗指路明灯一般，只要稍微有些感知能力的，都能感觉到这里发生的剧变。 清辉冷冷笑了一声：“送死的来了。” 在这无涯海中，发生了这样的剧变，海族的那些强者怎么会视而不见？海族苦无高级功法，也无血脉传承，全凭着自己的肉身和毅力又能走多远？ 被海族们当成强者崇拜的所谓七位海族兽王，放在兽族和人族之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当初楚离月不过是成珠修为，就能够将那些兽王烧成灰烬。 海族如果不是仗着繁衍速度快、数量多的优势，恐怕早就死光了。 他们每隔几十年就到岸上攻击人族城池，其目的还不是为了从人族手中抢到各种基础修炼功法？当然如果能有高级的就更好了。 所以当海族发现灵眼突然出现后海洋中发生的变化之后，绝对会蜂拥而至，想要得到这种变化带来的好处。 可惜的是，这一次有清辉和楚离月在此，他们来抢好处，可不是来送死吗？ 楚离月也已经用神识感知到在数百里之外，已经有几个气息向着灵眼飞驰而来。 这些气息，和当初死在临崖城下的乌鱼王、海龟王相比，更为强大。可是也仅仅是比那两个兽王强大而已，和楚离月相比还差得远，更不要说清辉了。 如同城墙般高大的海浪中，一颗白金色的贝壳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忽而被抛到浪尖，忽而被摔到海底。这颗贝壳足足有磨盘那么大，身上还生长着一团团浅金色的纹路，看起来十分漂亮。 珠义坐在二哥的贝壳中，随着贝壳的起伏，心中也无比焦急。他大声叫着：“二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这么大的风浪，就算是二哥，也是有危险的吧？刚才能够从那个可怕的冒充珠十六的人族身边逃跑成功，已经是天大的幸运。珠义甚至觉得，那个男人根本就知道他们兄弟的一举一动，只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才会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任由他们逃跑而已。 如果说之前还曾经存在回到海王宫请父王主持公道，替珠十六和自己出气的想法，那么接下来，在亲眼目睹了那个男人身边的女人战斗的场景之后，珠义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念头。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交手的女人，实力都远在父王之上。让父王为他出头，根本就是给父王招祸！ 珠雨也是全身紧绷，想要小心地带着珠义穿过这片海域返回。 云水秘境突然消失，他们之前的同伴和舟车都不见了踪影，想要返回海王宫只能靠着自己游回去。 游回去没有什么可怕，只是那两个女人交手的范围太大，动静也太大。无数海族都遭受了池鱼之殃。 那些随着海水飞腾到空中然后一只只被烤熟、从天空中坠落如雨的海族，根本都是毫无防备，全然无辜的啊！ 可是珠雨珠义却不敢做声，他们用尽全力保全自己已经很难了。 有好几次，珠义都差点随着海水被卷走，成为那些从空中坠落的熟肉中的一块。 这也让他们兄弟两个举步维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饶了一个大圈，远离战场，向着海王宫进发。 好不容易等到大战结束，风平浪静，两兄弟连忙赶路，结果海面上却又突然掀起了一场风暴，海浪高卷如城，风声雨声侵袭，将他们两个肆意摆弄。 珠雨现出原形，将弟弟放在自己的贝壳内，仗着自己的修为高上几分，想要穿过风暴。 珠义十分害怕，怕哥哥在这狂暴的海浪中有什么意外，一个劲地劝哥哥先找个地方休息，等风暴过去了再返回。 珠雨有苦难言。 他也不想冒着这样的风险穿过这么狂暴的海浪，只是这附近数百里都是一样的情景，他想要躲只能躲藏在海底深处。 可是，珠雨却能够感受到，在云水秘境消失的附近，生机突然暴涨，玄力比之前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样的好地方，那些海族强者立刻就会赶来。 他们的感知比珠雨敏锐得多，速度也比珠雨快得多，可能下一刻就会出现在附近。 那些海族强者可都是通过云水秘境的同族残杀活下来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同族之情。 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这个变化发生的原因，其次就是尽量将这个宝地抢到自己手中。 而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附近的海族，都会被他们怀疑。尤其是他和珠义身份特殊，绝对会引起那些强者的怀疑。 那些海族强者说不定就会以为，这些变化的发生和他们兄弟两个有关系，到时候如果不能说服那些可怕的强者，他们兄弟连性命都危险，怎么能够在这里逗留？与那些可怕的海族强者们相比，穿越风暴倒是更安全呢！ 第570章海族强者 珠雨心中的担忧根本没有时间细细地讲给珠义听。他乘着波浪，顺着波浪的方向向前游动，哪怕是被海浪忽而抛高忽而直落，甚至可能被海浪排伤,也不曾改变自己的想法。 如果落到那些海族强者手里，就连他们的父王也不会替他们出头的。毕竟父王还有数十个儿女，根本不差他们两个，又怎么会为了他们和海族这原本就不多的强者们对立呢？ 珠雨只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云水秘境周围百里都是海族禁地，原本都是有海族士兵守卫的，只有如珠雨这种持有海王令的，才能够光明正大进入其中。 平时在这云水秘境周围百里之中，经常能够看到云气蒸腾，倒是很少有风浪。今天这样的风浪，完全是因为那个神秘可怕的男人还有那两个操控水火的女人造成的。 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守卫的士兵也已经被这超常的风暴卷得不知去向，海族禁地已经成为一片不设防的区域。 虽然珠雨很想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甚至猜测是不是云水秘境化身出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有高级修炼功法流落出来，可是理智却还是让他继续向着远离云水秘境的方向逃去。 就算是有高级修炼功法面世，那也不是他一个兽王境界都不曾达到的海王贝所能奢望得到的。 珠雨在风浪中勉力潜行，好在这些海浪都是向着远方奔驰而去的，他只需要控制自己不要受伤，借着海浪离开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突然，向着前方疾驰的海浪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像是拍击在了什么障碍之上，无数雪白的水珠激射开来，宛如夜空中突然绽放的巨大雪莲花。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前方的海水中浮现出来，像是海水中突然冒出来的一座山峰。 山峰般高大的黑影上在夜空下不停蠕动着，闪烁着无数蓝莹莹的光点，在海水中不停闪动，看起来十分璀璨。 珠雨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别人也许不认识，可是他却是见过这个特别的身影的。 那是乌贼王，海族七位强者中名列第二位的乌贼王。那些蓝莹莹的光点，就是乌贼王的眼睛。据说乌贼王已经修炼成了千手之术，足足有一千只触手，而每只触手上都有一只眼睛。 这样的乌贼王，一旦发动攻击，就如同今日突然席卷大海的狂风暴雨，让人无法抵挡。就算是遇到什么天敌克星，他只要有一只触手存活，就能够不死。这些资料也就是珠雨从海王珠闻天口中听到过一些，因为十几年前乌贼王曾经到海王宫作客，受到了海王珠闻天的热情款待。当时的珠雨还年轻，听珠闻天讲述了一些乌贼王的能耐，心中还十分向往，直 到现在也还记得很清楚。 他用尽全力向水下钻去，想要尽量远离乌贼王。 一下子钻到了数十丈下的水中，珠雨还想要继续下潜，却感觉到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周围原本就已经十分晦暗的光线更是一下子减弱了不少。 乌贼王已经到了近前！ 珠雨不敢继续发力，只能装出一个普通贝壳的样子，在海水中慢慢飘浮着，期待着乌贼王赶快过去。 希望乌贼王急着赶去抢夺好处，不要发现他和珠义的存在。 原本向着远方卷去的海浪被乌贼王巨大的身躯一撞，竟然开始向着后面退去。以乌贼王为中心，海水开始一路剧烈震荡着。 如果从高空俯瞰，就能发现乌贼王仿佛一个箭头，从海浪外围射-入了正在不停翻滚的数百里风暴之中。 随着他的前进，不停向外奔腾的海浪竟然被切开了一个口子，一条直直的水线从外向内迅速延伸过去。 乌贼王真的没有留意到珠雨兄弟两个，但是珠雨此刻心中却没有喜悦，而是暗自叫苦不迭。 他距离乌贼王太近了，竟然被乌贼王卷起的水流携带着向云水秘境的方向流了回去！ 可是珠雨又不敢用玄力来抵抗这股强劲的水流，害怕被乌贼王发现自己的存在，只能像周围那些鱼虾蟹贝一样，表现出随波逐流的样子，被裹挟着向着方才云水秘境的方位游去。珠雨一边尽量不动用玄力而向着远离乌贼王的方向横向移动，试图等到距离乌贼王够远的时候摆脱他的裹挟；另一方面在心中暗自垂泪，他辛辛苦苦游出来这一百多里，被乌贼王迎头一撞，最少就向后退 了三四十里…… 好在乌贼王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珠雨只能自认倒霉，闷着头悄悄向边上挪动，等着逃出这股逆流的时刻到来。 乌贼王身躯庞大，但是速度却是极快。蓝莹莹的一片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划出一条条残影，卷挟着无边海浪向着前方疾冲而去。 珠雨咬着牙，不能使用玄力，只能凭着自己的真身向外游动。周围的海水速度快力道大，就算他不是正面逆流而上，只是横向移动，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这种辛苦可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 珠义也从哥哥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什么，坐在哥哥的贝壳中，收紧了自己的两片贝壳，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珠雨明明是横着向外游动，但是被水流携带着，却在海水中划出了一条斜斜的轨迹，距离最初云水秘境的方位越来越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直到发现从背后传来的推动力量越来越小，才意识到自己终于游出了乌贼王卷挟而来的海浪。 珠雨终于松了口气，这个时侯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只能顺水漂流了。 他慢慢地浮上了海面，仔细观察了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危险，连那些从云水秘境方位冲过来的浪花都变小了许多。可见这里距离云水秘境的位置已经比较遥远了。 珠雨飘在海面上，慢慢张开了自己的贝壳，对着空中那弯细细的月牙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到周围的玄气比以前都浓郁了几分，心中充满了各种猜测。 在哥哥的贝壳中躲了太久，又是担心又是无聊，这会儿终于能够出来透透气，珠义急不可耐地一下子跳了出来，落在了珠雨眼前的海面上。 “哥哥，我们这是在哪？”珠义环顾四周，惊讶地问道。 珠雨刚才就已经看清楚了位置，这会儿说起话来就显得胸有成竹：“这里是禁地外围五十里内，距离海王宫还远着呢。我们今天晚上恐怕是赶不回去了，还是在附近的礁石上休息一下吧。” 他倒是不怕连夜赶路，只是这个时侯，那些强者们都在赶来的路上，天知道他们还会遇到那个兽王！这次乌贼王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可是仅仅是乌贼王掀起的海浪就差点把他带回去。 下一次如果运气不好，再撞见哪位兽王，或者甚至正好游到兽王们发生冲突的海域里，都可能被他们的攻击波及，丢了性命。 倒不如在附近的礁石上休息一下，躲过这个危险的时间。 反正现在他们已经距离禁地有一段距离了，只要小心些，就不太容易被发现了。 珠雨带着珠义游到了附近的一座巨大的礁石上，找了片比较平整的地方趴了下来，突然，脚下的礁石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差点将刚刚趴好的珠义给晃下去落到海中。几乎同时，一声轰天巨响在天地之间炸开，珠义一下子捂着耳朵跳了起来：“啊！怎么回事？”这声巨响实在是太令人惊骇了，珠义的耳朵剧痛，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好像被人狠狠一拳砸在了头顶上一样 。 这一跳，珠义直接跳到了海水里。 珠雨虽然实力比珠义高一些，但是在这声巨响面前，也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他的表情和反应要冷静得多。 他化作人形缓缓爬了起来，弯腰将珠义从水中捞出来放好，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出珠雨所料，这巨响正是从之前云水秘境的方向传过来的。 远远望去，夜空下两团巨大的黑影正在互相撞击。 一个黑影正是巍峨如山、触手飞舞的乌贼王，即使是隔了这么远，他的身影仍然那么显眼，蓝莹莹的光点在遥远的夜空下不停飞舞。 而和乌贼王对抗的，却是高高飘浮在空中的一条巨大的蛟龙状黑影。 珠雨神情震惊，喃喃说道：“青蛟王！” 七大兽王之中名列第一的青蛟王！据说早就到达了兽王境界巅峰、已经冲击兽尊境界的海族第一高手，青蛟王浮泗！ 这云水秘境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竟然让这位已经数百年不曾出现的强者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珠义刚刚坐稳身子，听见了珠雨的话，也兴奋地化作人形站了起来，踏着礁石最高处向着远方望去：“青蛟王？那个天空中飞的就是青蛟王？” 青蛟王可是所有海族都仰慕无比的强者，其声望甚至超出了海王珠闻天！ 青蛟王的身躯极为庞大，从远处望去，怎么也有数十丈长短，在空中不停盘旋。 他的四肢爪子粗壮有力，就像是一根根粗大的树桩，厚实的鳞甲披在身上，尖锐的指甲向内弯曲，仿佛随时都能掏出敌人的心脏。 两只鼓起的眼睛中射出两道明亮的光柱，将下方的乌贼王照亮。 青蛟王的声音在空中炸响，轰隆隆犹如雷震：“老乌贼，你再不退下，本王今天就将你撕碎吞吃！” 乌贼王方才和青蛟王硬碰硬拼了一记，吃了点小亏，知道自己的实力和这位一直排名在自己前面的青蛟王相比还有一些差距，可是在这难得的机遇面前，如果退后，就等于放弃提高自己的可能！如果让青蛟王得到机缘，以后他和青蛟王之间的差距就会更大！ 第571章滚 乌贼王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退出，青蛟王得到了禁地突变的好处，实力大增之后，自己和青蛟王的实力差距将会拉开一大截。 从此之后，他很可能再也没有超越青蛟王成为海族第一强者的机会。 这样的未来他怎么能够接受？ 而且，这样的机会也许千万年也只有一次。禁地原本就十分浓郁的生机突然急剧增加，这分明是宝物出世的征兆！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再也不会遇到。 想到这里，乌贼王的决心更加坚定了，这一次绝对不能退让！ 这是机缘！ “老青虫，你有那个能耐吗？”乌贼王嘶哑阴沉的声音带着一阵阵的回声，在海面上来回飘荡。 青蛟王性情暴躁，虽然修炼多年，但是依然不曾改变，见乌贼王竟然不知进退，一下子就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直接伏身冲了下来。 两个庞大的身影在夜空下的海水中撞击在一起，嘭嘭嘭嘭的巨响连成一气，让整个无涯海都随之震颤起来。 青蛟王的实力比乌贼王强，但是乌贼王却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肉身愈合能力极强，根本不怕受伤。这次和青蛟王拼起命来，还真的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就连隔着近百里海面的珠雨珠义兄弟都能感觉到海水的强烈波动，被那一声声沉重的肉搏声震撼得面色肃然。 兄弟两个所在的礁石被动荡不休的海水拍击着，海浪越来越猛烈，好几次都差点把他们俩从礁石上冲下去。 珠义带着羡慕说道：“这就是我们海族最强的两位，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达到他们的高度啊。”珠雨露出了一缕微笑，对着弟弟说道：“你还小，只要好好努力，都是有希望的。”因为没有血脉传承，海族个体之间的天赋虽然有高下之别，但是彼此相差却并不是特别大。珠义的天赋也算是上佳，如果 肯努力——还要有机缘，也未必不能成为海族兽王的存在。 “就是乌贼王和青蛟王这两位名列七兽王前茅的强者，当初也不过是普通的海族成员而已。”珠雨鼓励弟弟说道，“如今却能够走到这个程度，和他们的努力修炼分不开。” 当初海王珠闻天招募强者参加海族大军去攻击人族城池，抢夺人族基础修炼功法，以人族修炼功法和禁地通行令牌为报酬，却根本找不到青蛟王和乌贼王这两位最强者的踪迹。 他们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修炼之上，深居简出，很少和其他海族打交道。如果不是今天禁地突变，这两位强者也仍旧不会出现。 一千多年来，从云水秘境中出来的海族成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这些海族成员出来之后大半都比同族要强大许多，但是绝大部分也就仅此而已，能够走到青蛟王和乌贼王这样高度的真是绝无仅有。 机缘固然重要，可是努力也很重要。 听了珠雨借机发挥教导自己的话，珠义连连点头，觉得哥哥说的很有道理。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虎头虎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发誓一样对着哥哥认真地承诺，“我也要成为未来海族的第一强者！” 不再让哥哥为了自己那么辛苦，处处都要小心照顾自己。这次如果不是哥哥拼尽全力将自己带回来，自己早就死在那些可怕的动乱之中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滚！” 这个声音在数百里海面上炸响，犹如九天惊雷一般。 珠雨和珠义都不由全身一颤，一种恐惧惊骇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将他们两个全都定在了原地。这个声音他们印象深刻，正是那个早前造成海水蒸发、让他们同族死伤无数的红衣人族少女的声音！如果说那个海蓝色衣裙的少女给珠雨兄弟的感觉是浩瀚无际的大海，让他们有着本能地崇敬亲近感觉的话，那么这个红衣少女就让他们兄弟感到无比恐惧，那种炽热可怕的温度，甚至直视她的时候都会觉 得自己开始燃烧的恐怖感觉，让这两个贝壳本能地想要远离她。 果然接下来，两个人族少女之间的战斗，证实了他们最初看见这个少女的时候的恐惧是有道理的。 “哥哥，你说……青蛟王和乌贼王是不是她的对手？”珠义声音颤抖地问道。 珠雨沉默。 他虽然修为不算太高，但是一直以为自己的眼界还算开阔。可是今天，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以前他一直以为青蛟王就是这世间最高的峰顶，可是自从看到那两个人族少女的对战后，才发现她们都是比青蛟王更加强大的存在！不过是两个二十来岁的人族少女，就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那么人族之 中的其他强者又该多么恐怖呢？ 珠雨能够隐隐感觉到，那个冒充珠十六的黑袍男人，虽然并未认真出手过，可是实力应该还在这两个少女之上。人族之中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可怕，难怪每一届海王都一直坚持着不停攻打人族城池的传统，哪怕是牺牲了无数同族也从未放弃，实在是只要从人族手中得到一些实用的修炼功法，对于整个海族来说就已 经是宝贵的收获。 也难怪每次海族都是数十万上百万的大军出发，却顶多只能攻破一座城池，到最后差不多都要损失大部分士兵，能够回来的海族士兵寥寥无几。 人族有这么多的强者，海族如果不自立自强，未来说不定就会被人族驱逐——就像是曾经主宰大陆的兽族一样，被人族强者打败，不得不退居到山穷水恶之地。 珠雨心中各种思绪交织，对于珠义的问题，只能以沉默回答。 在他看来，青蛟王和乌贼王的实力，距离这个可怕的红衣少女还差得远。 天空忽然亮了起来，一轮紫红色的太阳突然在夜半时分跳了出来！ 炽热明亮的光芒从天空中洒落，将下方的两个巨大身影照得纤毫毕露。 高空中，一个背负着火焰羽翼的红衣少女漂浮在这轮太阳前方，双手上托着两朵火焰，冷冷地俯视着下方的两个身影。 青蛟王青黑色的巨大身躯和乌贼王凌空飞舞的无数触手一下子都静止了下来，向着居然敢要他们“滚”的人族少女望去，巨大的咆哮声代表了他们心中那无穷的怒火。 “一个人族竟然敢偷偷进入我海族禁地！本王今天就把你嚼碎！”青蛟王性情暴烈，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直接甩动尾巴向着天空飞了过去。 他身躯如电，瞬间越过了遥远的距离，到达了红衣少女面前。 巨大的爪子探出，简直比面前的红衣少女整个人都要庞大几分，狠狠抓向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人族。 乌贼王在下方的海水中翻腾着，无数触手从他身上冒出，蓝莹莹的眼睛中写满了恶意。 老青虫真是个蠢货，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到这个实力的。难道就是因为他够蠢，心里没有更多的想法，才能一心一意地修炼的缘故？ 他就没想过，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族，会是普通人吗？何况这个人族身上冒出的那些火焰，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怕气息，青蛟王比自己修为更高，怎么还敢这么莽撞？ 乌贼王摇摆着触手，心中暗自发笑。既然老青虫傻乎乎的，愿意冲在前方，他自然乐得成全。等一会儿，他们两败俱伤，这禁地中的宝贝就是他自己的了！ 青蛟王自然能够感觉到楚离月身上火焰的可怕威力，但是他本来就是能够操控水流的种族，修炼的也是水属性的功法，怎么会害怕一个人族小姑娘的火？ 相反，这个人族修者的出现，越发证明了这次禁地突变一定非同凡响，才会连人族修者都引了过来。 人族修者众多，绝对不能让这个小姑娘给他们传递消息，否则等到人族修者结队前来，他和乌贼王就是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打败他们。 青蛟王觉得，比起和乌贼王拼个死活来说，先把这个胆大妄为、莽撞自大的人族小姑娘灭口，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在探出爪子的同时，已经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喷出了一大口晶莹的水花。 水花一出现，整个空间原本已经升高的温度一下子就下降了不少。 乌贼王不由愣住了。这是——老青虫的修炼又有进步了，居然已经将寒冰真水修炼成了！难怪他敢冲上去和这个人族对战呢，寒冰真水克制各种火焰，恐怕这个人族少女要吃亏了。 楚离月也有些诧异，原来这头青蛟竟然是修炼的这种功法，可是他的性格可不像修炼寒冰功法的样子啊。 一边想着，楚离月一边将双手伸出，左手托着天火，右手托着暗火，双手画出一个圆形，将两朵火焰轻轻推了出去。 天火灼热焚烧，暗火阴冷吞噬，在和孟莲实一战之后，楚离月经过沉思修炼，已经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正好现在拿出来对付青蛟王。 两朵火焰互相围绕着对方旋转，不急不缓地向着青蛟王吐出的冰冷水花飞了过去。 而楚离月自己则再次伸手，焚天已经出现在她的手心。 青蛟王的巨爪已经从楚离月头顶狠狠落下，楚离月不退反进，红色的身影向上疾冲，焚天划出一条紫红色轨迹，迎上了比自己身躯还要庞大的巨大利爪！ 紫红色的刀锋狠狠劈入青黑色的巨爪之间，向前推进，势如破竹！青蛟王痛苦高亢的鸣叫声一下子爆炸开来。 第572章水煮青蛟 青蛟王虽然感觉到了那个红衣人族少女身上火焰的强大气息，但是却觉得凭着自己修炼的寒冰功法，足以发挥水克火的巨大威力，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族少女击败——然后吞噬，而他有一个秘密能力，那 就是他一旦吞噬一个敌人，就有可能得到对方的部分修炼方法。 所以这些年他看似深居简出，潜心修炼，实际上却一直在海边游弋，随时寻找人族落单修者的踪迹，将他们杀死吞噬，一点点得到了不少修炼功法。 虽然这些功法只是片段零碎，但是对于他来说已经起到了不少作用。如今这个人族少女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族修者，她所修炼的功法一定是高级功法。这让青蛟王一下子就把对于禁地的兴趣就转移了一大半在对方身上。毕竟禁地的变化原因是什么还未可知，而且就算是出 现高级功法，得到的难度也不容小觑。可是一个人族少女，青蛟王却不曾放在眼里，而吞吃了她之后，得到功法的可能性却很大。 这样的一个冒险，值得！ 这才是青蛟王明知有危险，仍然奋不顾身扑上来的原因。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的利爪之下，这个人族少女竟然根本不曾畏惧，反而迎头而上，一刀就切断了自己的爪子！ 作为一个具有蛟龙血脉的海族，青蛟王的肉身比一般海族更为强横，更不要说经过了数百年的苦修锤炼，全身的鳞甲一个个都比磨盘还大，发着青黑色的光泽。 青蛟王不止一次和人族修者交过手，但是就算是他们人族修者中的成珠修者也拿他的肉身没有办法，手持利刃都无法给青蛟王造成伤害。 他一直以自己的肉身为豪，觉得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他被坚实鳞甲覆盖的爪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那个人族少女手中的火焰短刀切开，这让青蛟王痛苦的嚎叫声中更增添了几分惶恐的意味。 青蛟王性格暴戾，受此重创，竟然不但没有逃跑的意思，甚至还更加狂暴。他全身的鳞甲上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冰霜，额头微微凸起的两个像是小角一样的位置更是突然冒出了两根白色冰雕一样的鹿角，就连被砍断的爪子伤口，都被迅速蔓延而来的冰层覆盖，收敛了血气 。 楚离月轻轻笑了一声，这个海族倒是倔强得很，可惜这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做到的！ 她之前已经听到了青蛟王和乌贼王的对话，对两者的身份了然于胸，冷冷笑道：“青蛟王是吧？不过是一个小青虫，黑泥鳅，偷学了一些不伦不类的人族功法，竟然就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楚离月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青蛟王使用的这些修炼方法都有着明显的人族痕迹，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同一个修炼体系的功法，所以才会出现性格和功法矛盾的现象。 而这些功法从何而来，这就是一个让楚离月心中出现杀机的原因了。海族和人族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因为海族从来没有放弃过上岸进攻人族城池的举动。每隔数十年，大量海族士兵就会不顾生死地冲上陆地，攻击人族城池，让无数人族丧命，家园被毁，田地淹没，造成大 量人族流离失所。 这样的血债原本就无法抹灭，更何况这个青蛟王显然有杀人夺功的嫌疑！ 楚离月也懒得跟他多说，她切掉青蛟王一只爪子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她方才扔出去的两团旋转的火焰此刻已经和青蛟王喷出的冰冷水流撞击在了一起。 楚离月手持焚天，得势不饶人，继续向前冲去。同时，被她操控着的两朵火焰却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玄力漩涡，将青蛟王喷出的水流吸入漩涡中心。 这就是她之前和孟莲实战斗后领悟出来的一个手段，天火炽热，暗火冰冷，前者焚烧，后者吞噬，通过彼此之间的相互围绕旋转，形成一个玄力漩涡，将对手的攻击吸收粉碎。 这一招受到紫焱的紫曜崩塌的启发，经过和孟莲实战斗的体会，才逐渐成型。虽然威力可能没有紫曜崩塌那么大，但是胜在消耗玄力小，操纵难度低，性价比极高。 就在楚离月飞身跃到青蛟王面前，一刀切向青蛟王胸口的时候，她的两朵火焰已经将青蛟王吐出的水流焚烧吸收干净，向着青蛟王的面部飞了过来。 青蛟王没想到楚离月的手段比他想象得高明太多，一时间变成了被两面夹攻的尴尬处境。但是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野性大发，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口中猛然喷出了一块散发出冰寒气息的冰块，狠狠砸向了扑面而来的火焰。而与此同时，青蛟王庞大的身躯猛然转动，躲开了楚离月当 胸的一刀，尾巴狠狠隔空抽来！ 楚离月见他悍勇，也不禁微微一笑。 这么大的块头，就算是快，又能快到什么程度？能比她的火焰更快吗？ 背后的火焰羽翼猛然扇动，楚离月的身影拉出一条火红的残影，猛然向上冲起，躲过了青蛟王巨大的尾巴派来的轰然气浪。 青蛟王口中喷出的冰块只有脸盆大小，不过它散发出来的寒气却比之前的水流要浓厚得多，这显然是他刻苦修炼的精髓了。 但是这寒气四溢的冰块刚刚落入天火和暗火中间，就被天火冒出的火焰烧得缩小了一大圈，连水滴都不曾出现，就化作了一片片白雾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青蛟王感觉到自己潜修了百年修炼而出的寒冰一飞入那两朵看起来并不刺眼的火焰中间，就和自己的神魂失去了联系！ 这让青蛟王心头一震，心中吃惊不小。 这是什么火焰，竟然这么凶残？不过是一瞬间就能将他修炼了百年的冰块焚烧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么一个惊讶的空隙，头顶上就传来了巨大的压力。 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从青蛟王上方的天空中跃了下来，手中的短刀带着灼热的温度，重重地劈了下来！ 青蛟王怒吼一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彻底锁定，产生了一种根本无法逃跑的念头。但是他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奋起向前迎了上去！ 他的全身被冰雪覆盖，只要能够将这火焰短刀抵挡片刻，就能够将这个小小的人族少女撕成粉碎！ 火焰短刀划出一道璀璨得炫目的长长红线，和青蛟王巨大的身体撞在一起。 意想之中的轰然巨响并未响起，在夜空中响起的是一声惨烈之极的巨吼。 随着这声巨吼，青蛟王胖大的身躯中突然冒出了无数烈焰，在明亮的夜空中剧烈燃烧起来。 青蛟王的身躯被一条红线分割成了两段，无数火焰从红线的位置向着四周蔓延开来，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把青蛟王庞大的身躯包围了起来。 痛苦之极的青蛟王在空中翻滚嚎叫，而另一端身躯却已经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了海水之中！ 而令人震惊的是，就算是落入了海中，那些火焰仍然不曾熄灭，反而是将周围的海水焚烧的滋滋作响，沸腾翻滚，就像是在人族的大锅中煮着开水一样…… 不用再看，乌贼王也知道，青蛟王死定了。 趁着海面上被无数蒸腾的雾气笼罩，乌贼王情不自禁地收回了所有触手，猛然向着海底潜了下去。 老青虫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不过是两个照面就被对方斩成两段，待会儿就会被烧成烤肉，他就更不是对方的对手了。 乌贼王不想和对方硬碰硬，他只要赶在对方前面进入禁地，找到宝物就可以跑了。 乌贼王可不想学青蛟王，明明自己是海族，偏要飞去空中和人族修者作战，放弃自己的特长却和对方比拼，结果丧失了性命。 他现在钻入海底，就不信对方能够跟进来将他怎么样！ 乌贼王在海底疾行，所有触手收敛在一起，无声无息地卷着水流向着前方冲去。 感受着生机越来越浓郁，玄气越来越雄厚，乌贼王漆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不管怎么说，海族禁地就在无涯海深处，这是海族的地盘，人族修者就是能耐再大，在大海之中也无法施展。 等他将禁地中出现的宝物拿走，就让那个人族少女后悔去吧！ 乌贼王极速前进，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生机，这些生机进入他的躯体之中，顿时让他有一种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这让他心情十分激动，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成为海族第一强者乃至大陆强者的一天。 乌贼王停下脚步，开始用力吸收这些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就已经纷纷钻入自己体内的生机。他们海族本来就是靠着强大的肉身立足，乌贼王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他那种超凡的愈合能力。 这种愈合能力，其实和自身体内的生机息息相关。 每次愈合肢体，修复伤口，消耗的都是自身的生机。反而言之，只要他体内有足够的生机，只要他身体内部的魂核不被消灭，乌贼王就不会死去。 现在居然有这么多生机主动涌入他的体内，乌贼王狂喜之极，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比任何宝物更加珍贵的收获！ 乌贼王平心静气，用力吸收着这些磅礴浩大的生机，根本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这些生机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会这么主动地钻入他的身体之中，他只怕被那个人族少女赶来，来不及吸收更多生机。 随着他的主动配合，那些生机进入他体内的速度更快了，简直比潮水涨起的速度更快。乌贼王的脸色变了。 第573章生机太任性 乌贼王正沉浸在被无穷无尽的生机包围的幸福感觉之中。 他的身躯庞大，天赋又是可以快速愈合，所以身体内能够容纳的生机比一般的生灵要多太多，从他修炼到兽王境界之后，体内的生机从来没有达到他所能够的最高容量的一半过。 所以这一次遇到这样的机会，能够大肆吸收这样精粹浩大的生机，对于乌贼王来说，比任何宝物都更有价值。 乌贼王惊喜之极，拼命吸收这些本来就主动向着他体内涌入的生机，感觉到自己的体魄精力越来越强大，肉身和神魂都不断提高，心中的狂喜简直无法抑制。 青蛟王骄傲自大，结果被斩断身躯、焚烧而死，他却抓住了机会，得到了这样天大的好处！ 如果不是要平心静气地吸收生机和玄气，乌贼王几乎要仰天大笑起来。 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可是不过一刻钟之后，乌贼王的脸色就变了。 这些生机太过浩瀚，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将他这数百年都没有充满过的身体完全塞满了！ 这本来就是乌贼王多年来期盼实现的一个目标，可是今天真的实现之后，带给乌贼王的却不是满足而是恐惧。 因为乌贼王已经发现了，就算是他停下吸收生机的举动，那些已经将他团团包围的生机仍然不停地向着他体内涌入！乌贼王的心中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这些生机继续冲入他的体内，超出了他所能承载的最高限度，他会怎么样？ 乌贼王漆黑的脸开始扭曲，那些蓝莹莹的眼睛纷纷闪烁起来，表现出了他此刻心中的惶急。 他从来不知道，他一直渴望的巨大生机都能给他带来生命威胁。 乌贼王拼命地想要拒绝这些生机进入，却根本无从着手！ 被继续涌入的生机充斥全身，乌贼王开始颤抖起来。他漆黑的身体不断膨胀，原本已经刻意收敛的触手无法控制地砰然炸开，像一片黑压压的树林猛然出现在海底。 即使如此，那些不停涌入的生机仍然让乌贼王全身都膨胀起来。 砰砰砰，无数触手从乌贼王身上冒出，乌贼王简直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大球。 乌贼王的嘴巴大大张开，高亢的嚎叫从他的体内发出，以超出人族耳朵的声调沿着海水向外蔓延开去。 在这个关键时刻，乌贼王痛下决心，巨大的触手猛然抖动，一根根从他庞大的身躯上折断！ 果然，随着这些触手的折断，乌贼王身躯本能的愈合能力开始发动，一条条触手瞬间再次生长出来，并且迅速伸长到比原来的触手更长更粗的状态。 而在这一断一长的过程中，乌贼王体内的生机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了明显的减少。 这让乌贼王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更多，摆动全身的触手，用比之前冲向禁地更快的速度向着禁地外围冲去。 他要离开这里！再也不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青蛟王死了，他可不想步上青蛟王的后尘。 巨大的海浪在身后掀起，乌贼王如同一条黑色的箭矢，顺着海浪的方向向外飞驰而去。 他的体型够大、速度极快，以至于他虽然在海底疾驰，海面上却都出现了一条隐隐的轨迹。 乌贼王一边逃跑，一边断手求生，消耗着体内不断增加的生机，缓解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爆体危机。 而在这个时候，乌贼王才发现，在他身边的海水中，居然没有一只活着的海洋生灵！ 哪怕是一只小鱼一只小虾都没有！ 他猜测恐怕那些弱小的生灵都已经被禁地中突然溢出的强横生机撑爆了身体，化作了齑粉。而他，如果不是天赋特殊，能够断手求生的话，恐怕这个时候他也成了那些无声消失的海洋生灵中的一员了。 乌贼王一边逃跑，一边断手，一边被迫吸收着自动涌入体内的生机。 虽然乌贼王天赋是能够不断愈合肢体，可是这种愈合也不是无限度的。愈合所消耗的生机越来越多，但是速度却会越来越慢。不过对于乌贼王来说，既然能够两次成功，接下来也会继续成功。 因为乌贼王能够感受到随着他远离禁地，那些生机的浓度也开始慢慢降低。这说明，只要他逃到一定的距离之外，就能够保全性命。到那个时候，他体内那些剩下的生机，就是乌贼王这次冒险的收获。 想到这样的结局，乌贼王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虽然差点爆体而亡，但是幸亏他反应够快，当机立断，断手求生。只要能够逃出生天，这一次的收获已经足以让他的肉身达到一个巅峰状态，即使是青蛟王活着，也无法和他抗衡了。 乌贼王一面向往着这个触手可及的未来，一面急速前冲，一面有规律地将触手折断消耗着体内的生机…… 当他感觉到生机的涌入速度明显减慢的时候，乌贼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逃出了将近百里之外。 感觉着周围生机的稀薄，乌贼王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他总算是逃出来了！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还得到了大量的精纯生机，也算是赚了不少好处。 乌贼王慢慢伸出一只触手，从海面上冒出一点头来，观察着周围的情景，希望不要倒霉到和那个人族少女迎头撞上。 通过触手上的那颗眼睛，乌贼王看到那个红衣少女已经飞向了海族禁地的方向，距离自己很有一段距离，心里才感到安全了。 既然这样，他还是赶快离开得好。 就在乌贼王再次潜入海底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沸腾起来！ 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根本无力挣脱一样，乌贼王体内的生机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握紧，狠狠地向外抓去！ 乌贼王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紧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千万只触手在海水中拼命翻腾，乌贼王将自己能够抓住的所有物体都紧紧缠在触手中，对抗着从禁地方向传来的巨大吸引力。 但是这样的动作只能让乌贼王的身体保持固定，却无法让他体内的生机继续保留。 那些生机像是被海底漩涡吸引的小鱼小虾一样，毫不留恋地从乌贼王的身体之中流出。乌贼王发出了悲痛焦急的嚎叫，失去生机，他就会立刻变成一只死乌贼！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等着自己体内的生机被吸干死去，还是冒险返回禁地寻找真相？ 乌贼王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但是随着他体内的生机越来越少，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乌贼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现在就算是想走，都无法摆脱禁地的强力吸力，那么在被吸干生机而死，和冒险回去还可能有一线活下去的机会这两者之 间，他当然是要选择后者！ 乌贼王咬了咬牙，收起了所有的触手，立刻就被身后强大的吸力拉着，以一种飞一般的速度返回了禁地。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禁地，感觉到周围生机的愈发磅礴，乌贼王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这禁地之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生机不断溢出？方才他来的时候，这些生机拼命地向着他体内涌入，即使是乌贼王拼命拒绝都无济于事；可是现在，乌贼王还是那个乌贼王，周围的生机却已经当他不存在，从他的身边和他擦肩而过，都将乌贼王极力吸 收生机的举动彻底忽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贼王真的不能理解。 这些生机怎么这么任性！ 乌贼王被强大的吸引力拖拽着，瞬息之间就已经越过了近百里的距离，出现在海族禁地的中心。 这样的速度让乌贼王自己都瞠目结舌，蓝莹莹的眼睛闪烁成一片，显示着他心中的惊恐和茫然。 就在乌贼王体内生机不断流失的同时，他终于看到了禁地中的变化！ 在禁地中央，无数海藻、珊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长成了巨大的丛林，而在这丛林中央，高高的珊瑚礁上，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袍人影。 那个黑袍人族背对着乌贼王，静静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乌贼王能够感觉到，那些生机、包括他体内流失的生机，都是向着这个神秘的黑袍人族涌了过去。 这就是禁地突变的罪魁祸首？一个胆大贪婪的人族！那么，之前那个红衣人族少女，恐怕就是他的同伙，这两个人族修者根本就是一起来到他们海族禁地来偷窃他们的禁地秘宝的！乌贼王已经大致勾勒出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两个人族修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的海族禁地，知道这里有一个云水秘境，能够得到高级修炼功法，并且生机和玄力都很浓郁，非常适合修炼，所以 他们就萌生了贪婪之心，偷偷潜入禁地之中，意图独占禁地。 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引起了禁地的变化，才会把他和青蛟王都吸引了过来。 而这两个人族修者确实有几分手段，竟然杀了青蛟王。 乌贼王心中思考了一番，感觉着体内的生机仍然在不停流逝，而自己却无法吸收身边明明十分浓郁的生机，心中的怒火和惊恐交织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开口说道：“人族，你们真是好大胆！” 那个黑袍男人背对着他，根本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这让乌贼王心中更加恼怒，他在海族之中地位尊崇，就算是海王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根本不理睬他的情况！乌贼王蓝莹莹的眼睛闪动起来，漆黑的脸上微微扭曲，感觉着体内的生机继续流失，乌贼王终于忍不住出手！ 第574章拼命求生 乌贼王看到了导致禁地突变的罪魁祸首，原本想着和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族打个商量，没想到对方如此傲慢，根本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一个最基本的应答都没有，这让乌贼王心中的怒火不停往外冒。这个人族在这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让禁地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而仅仅是生机的一出一入，已经将乌贼王弄得处于生死边缘——方才差点爆体而亡，现在眼看又要被吸成乌贼干——乌贼王本来就对人 族充满仇恨，现在更是将这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恨到了极致。 既然对方没有和解的意思，乌贼王当然不能等到自己被完全吸干才动手，必须抓紧时间自救！ 乌贼王心念一转，所有触手已经如同利箭，向着背对着自己的黑袍男人射了过去。 一片蓝色的光影划过，漆黑的触手像是一片乌云一样，推动着大量的海水向着那个高大的黑袍身影汹涌而去。 乌贼王本体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缕凶光。只要杀了这个人族，禁地发生的变化可能就会终止，他自然也就不会死于生机泯灭！ 现在乌贼王也看出来了，那个人族恐怕并不是不想理睬他，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做，不能动弹。 这样正好，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他！这个人族修者既然胆敢潜入无涯海中的海族禁地，想必也是有点手段的，杀了他之后，一定能从他身上发现一些好处的。 就在乌贼王心中冷笑之时，眼前却突然黑暗了下来。 海底的光线本来就很幽暗，可是此刻因为海面上那轮巨大的火球，海底下都隐约有了几分光明。 乌贼王的黑色触手一出手，就遮蔽了大半个海底，但是还能看见一缕缕幽光。 可是现在突然之间，整个海底都黑了下来，就像是被人随手扔出了一块黑布，将整个海底蒙住了一样。 乌贼王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 他想要努力后退，可是却依旧被那股强大的吸引力拽着，紧紧贴在高大的珊瑚礁上，无法动弹。 黑暗并不能阻碍习惯海底生活的乌贼王的视线，惊恐的乌贼王发现，自己飞射出去的万千触手竟然落在了那片黑暗之中，从触手传来的触感，那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生灵！ 海水猛然升起，一股巨力传来，乌贼王身不由己地向着上方冲了上去。但是乌贼王心中不惊反喜，因为这股巨大的力量让乌贼王摆脱了那致命的力量，让他体内的生机不再被吸收！虽然到了这个时侯，乌贼王体内的生机已经不到他平时的一半，让他觉得全身疲惫无力，但是 至少乌贼王能够保住性命了。 身下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乌贼王的触手摆动着，望见了天空中高悬的那个炽热的火球。 周围的温度很高，这让乌贼王有一种被晒干的感觉。 他猛然用力，想要从水柱上跃下，跳入海水远离这片可怕的地方。 然而就在乌贼王刚刚想要翻身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上。 乌贼王差点惊呼出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前的海水中已经冒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在这个黑影面前，乌贼王、青蛟王原本庞大的身型都只能算是小鱼小虾一样的个头了。 这个黑影从海面上浮了起来，俨然竟是一座岛屿一般。 可是乌贼王看得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海族！这个海族的身躯在海面上露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他露在外面的几片鱼鳍都比乌贼王的个头小不了多少，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乌贼王更是被他那凶狠的目光、锋利的牙齿和巨大的头颅震慑得想要直接 逃走。 对于他们海族来说，身躯庞大就是力量的表现，现在这个海族比乌贼王不知道庞大了多少倍，其力量一定比乌贼王更加可怕。 虽然乌贼王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来无涯海中什么时候有这样可怕的存在，但是他的身体却本能地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开始向着海水扑去，准备迅速逃离。 乌贼王刚刚跃下水柱，就看见那个巨大的海族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眼神中隐约的竟然是嘲笑的神情？ 不等乌贼王弄清楚对方的意思，一股股水柱已经从海面上冲天而起，向着乌贼王疾射而来。 乌贼王的大眼睛猛然睁得更大更圆，无数触手挥动，想要将这些水柱挡住。 但是这些水柱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乌贼王的预料，不但没有被乌贼王的触手挡住，反而将乌贼王的触手射得一片片掉落下来！ 乌贼王再次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嚎叫，这种嚎叫根本无法被人耳听到，但是对面那个超级巨大的海族显然是听得很清晰。 那颗巨大的嘴巴一下子张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乌贼王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眼睛太多所以在这种太过痛苦的时候，产生了幻觉……对方为什么要嘲笑自己？ 伴随着惨叫声，乌贼王重重地落入了水中。 那些被水柱冲断的触手已经开始重新生长出来，乌贼王根本不敢路出水面，而是挥动触手，向着自己的老巢方向极速冲了回去。 这次禁地突变太危险了，乌贼王决定回家好好修炼，再也不来掺和这种高度危险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黑影闪过，一条巨大的尾巴重重拍了过来。 乌贼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抽得再次冲出了海面，像一个圆球一样在空中翻滚起来。 他发出愤怒的咆哮，大声喊道：“本王已经退走，你还要怎么样？” 同为海族，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如果不是想来想去，想不到他的所有手段中有哪个能够将这个巨大的海族怎么样，乌贼王真的会恼羞成怒，和这个大个头同归于尽的。 巨大的海族张开了嘴巴，发出呼呼嘎嘎的声音，乌贼王听懂了他的话。那个大家伙是说：“谁让你长了那么多眼睛，却看不清形势，自己找死？” 乌贼王怒道：“我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形势！” 他当然已经看清楚了形势，所以才会决定远离这场可怕的争斗，再也不去奢望什么宝物，只要能保全性命就好。 呼呼嘎嘎，嘎嘎嘎。 “现在走已经晚了？”乌贼王的大眼睛中满是怒火，“你以为你是谁？无涯海的海王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 只要他乌贼王出现，海王珠闻天就会立刻赶来，奉他为座上贵宾！ 所有海族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不敬。 现在他已经选择了退让，对方居然还不敢罢休？ 就算是对方体型超出他无数倍，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本王跟你拼了！”乌贼王怒吼着向着前方扑去。 他圆滚滚的肚皮猛然一缩，一股漆黑的液体从体内喷出，瞬间将眼前的海水染成一片漆黑，就连头顶上的光线都被彻底阻挡。 而就在同时，乌贼王已经如同离弦之箭，钻入漆黑的海水中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他怎么会真的去和这个大块头拼命？方才的暴怒和拼命的架势，不过是以为了迷惑敌人，给自己换来逃跑的机会而已。 所有的触手都拼命划动，玄力毫不保留地使用出来，乌贼王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巅峰，瞬间已经跨越了十几里的距离。 他从那个大块头的海族身上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所以还是离那个家伙越远越好。 就在乌贼王拼命逃跑的时候，身前的海水突然猛然一震！ 巨大的力量再次将乌贼王向着天空抛去。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乌贼王的心猛然一震，恐惧的大手紧紧抓住了乌贼王所有的注意力。 乌贼王飞出了海面，这次发现，海面上空竟然漂浮着一个巨大的身影——那个可怕的大家伙居然会飞？ 这个发现让乌贼王无比震惊，这么大的身体，他是怎么飞起来的？ 而方才将乌贼王从海水中震出来的动静，现在乌贼王也明白了，正是这个大家伙的尾巴对着海水狠狠抽了一下的结果。 乌贼王飞在半空之中，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如果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他今天还有什么生机？ 就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眼前的巨大海族居然微微挥动鱼鳍，猛地抬起了鳄鱼一般的头颅，向着空中发出一声暗哑的嚎叫。 随着对方的这声嚎叫，被火球映照得一片通明的夜空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粗大的电光！ 电光从空中蔓延而下，向着飞在半空中的乌贼王劈了下来！ 乌贼王吓得全身颤抖，知道这是自己真正的生死关头。 他咬着牙，挥动触手，狠狠抽向了空中坠落的闪电！ 同时，乌贼王全身的玄力都拼命向外散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护罩，将自己的身体保护在内。 数千只触手和天空的闪电相比，明明有着显著的数量差别，但是从气势上来看，那一道分成两个分叉的闪电却比这万千触手更加可怕！ 乌贼王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狠狠盯着头顶上的闪电，操纵着自己的触手，看似同时，实则按照先后不同的顺序抽在了闪电上。 每个触手一接触到闪电，乌贼王就将它狠狠切断，免得触手将电流引到自己身上。 数千只触手将闪电包围，乌贼王正是打算用自己全部的触手将这道闪电消耗干净，将自己的性命保全下来。 在这生死关头，乌贼王将自己全部的战斗技巧都发挥了出来，数千只触手硬生生将这道闪电消耗了个一干二净。 已经彻底变成一只黑色圆球的乌贼王看着在自己头顶不到三尺的位置消失的闪电，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可是，对面的巨大海族咧开了大嘴，猛然一吸，已经精疲力尽的乌贼王竟然被吸得向着他的大嘴飞了过去！ 第575章海王求情 乌贼王被突然出现的巨大海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对方还能飞、能放电，玄力比他更加雄厚，连乌贼王喷出能够造成短暂晕眩的墨汁来逃跑都失败了。 所有触手都在对抗对方的雷电时候被乌贼王自行斩断，新的触手生长的速度因为乌贼王体内生机的消耗太多而缓慢下来，所以这个时候的乌贼王已经像是一团漆黑的巨大肉球。 面前的巨大海族张开可怕的大嘴用力一吸，精疲力尽的乌贼王竟然根本无力抵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入了那张大嘴之中！ 森森的利齿迅速合拢，开始咀嚼起来。 一身红衣的楚离月从空中落在了这头巨兽的背上，用古老的兽族通用语言问道：“乌贼丸子好吃吗？” 疾雷龙兽抬起头来，发出满意的叫声：“筋道有力，好吃！再来一个！”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方才那个青蛟王不是已经被你吃掉了吗？这么大两只海鲜，你还吃不饱？” 疾雷龙兽摇了摇尾巴，落到了海水中，带着楚离月向下潜去。 “那条青虫子不好吃。”虽然吃了让他得到了一些好处，可是味道就不如方才那团乌贼肉球了。只是说到吃饱的话——他的食量可是大得很，几乎从来没有吃饱过。不过，他就是一年半载不吃东西，也不影响他的生存。所以吃东西对于疾雷龙兽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享受，不好吃的还真的不怎么有兴 趣。 楚离月能够在洞天中专门给他养着素鳍醉鱼，然后再这样偶尔给他弄点好吃的，疾雷龙兽就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他对于在海底保护清辉的任务更是十分尽心。 楚离月和紫焱都擅长驾驭火属性的玄力，在海底下并不能彻底发挥自己的特长，所以楚离月才想起了那头疾雷龙兽。 现在看来，果然是找对了保镖，乌贼王在疾雷龙兽面前，简直就像是一条小鱼，完全是被碾压的命。 孟莲实之前刚刚被楚离月打了一顿，又被清辉吸取了全身的玄力，而且还刚刚收回了海云生，必须重新修炼，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再来捣乱了。 华歌远已经说过要和孟莲实一起去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虽然现在仍然是要提高警惕，但是这一次的压力无疑要比上次在镜湖之下小了很多，楚离月心中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坐在疾雷龙兽背上，楚离月将自己的神识放出，笼罩在百里海域之上，监控着所有海族的动静。同时，洞天中的大陆山河珠再次被催动，光球旋转，监视着那个天地灵胎所在方位的变化。 上次在镜湖中，可能是清辉吸收自己身体的动作惊醒了天地灵胎，造成了山川倾覆、大地震动的可怕事件，这一次不知道那个天地灵胎还会不会有所动作。这是楚离月这次最担心的事情。 毕竟在这深海之中，楚离月和清辉都不如在陆地上行动方便，必须小心。 清辉站在高高的珊瑚礁中央，黑袍和黑发在水中轻轻飘拂，海水从他俊朗完美的脸上流过，将他的睫毛冲刷得微微颤动。 他静静地一动不动，手中托着两团漂浮在海水中的骨骼。被清辉和楚离月合力切断了灵眼所在空间的阵法之后，灵眼突然出现，使得周围百里的海水中所有动物爆体而亡，而植物则疯狂生长，直到清辉将自己的骨殖取到手中，才阻止了灵眼这样疯狂泄露生机的 行为。 然而散逸在海水中的生机已经吸引来了两个赶来送死的海族强者。 只是如今在楚离月眼中，青蛟王和乌贼王的实力已经无法掀起什么波澜，更不要说危及到清辉的性命了。楚离月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因为她感觉到周围突然传来了不小的玄力波动——她缓缓从疾雷龙兽的背上站了起来，凤目中闪过凌厉的光芒，这玄力波动就在她的附近不到一里之处，这是哪个海族强者， 把位置抓得这么准？ 就是凭着这样的手段，才悍不畏死，想要来这里冒险得到什么好处吗？ 楚离月的红唇冷冷勾起，就算是来上万千海族，今天也休想越过雷池一步！ 当初她不过是成珠境界，就能够在临崖城下一把火煮干海水，烧死千万海族，今天她更是不惧再次出手！ 在楚离月心中杀机升起的时候，海水中慢慢震荡起来，无数光线在暗淡的深海中开始交织，织出了一幅彩色画像。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在海水中从上到下慢慢显露出来。 他个头不高，一张脸白白胖胖，圆团团的，看起来很是和善。 在他的头顶上，戴着一顶珍珠垂旒的冠冕，证明了他的身份。 楚离月在神识中看见这个男人的衣着和气度，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恐怕就是当今的海王珠闻天了。 不过从这个身影隐隐的虚无透明来看，这并不是珠闻天的真身，而是通过某种方法出现在此地的分身。 海王珠闻天的画像完成之后，那些光线开始慢慢消失，而珠闻天自己却向着前方行了过来。 也不见他抬腿迈步或者伸手游动，他就那样站在海水之中不疾不徐地向着楚离月和清辉的方向飘了过来。 很快，海王珠闻天就看见了再次坐在了疾雷龙兽背上的楚离月，和站在高高礁石上一动不动的清辉。 他的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远远地就举起双手向着楚离月和清辉分别行礼：“小王珠闻天，见过两位大人。” 即使是在海水中，他温和的声音也十分清晰地传入了楚离月耳中，人族的语言也说得字正腔圆。 楚离月见他倒是客气，虽然不知道来意是什么，不过还是站了起来，表情冷淡地对着珠闻天拱手回礼：“海王陛下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珠闻天连连摆手，表现得十分惶恐，“小王哪有资格吩咐大人？只是事涉重大，小王不得不前来说上几句罢了。” 楚离月露出了一缕惊讶的神色：“陛下请讲。” 珠闻天这态度哪里像是海族王者，简直像是一个亡国之君……他是不是认识清辉或者她？楚离月心中猜测，却不曾放松对于周围和大陆下方的监视。 珠闻天似乎是对于楚离月的客气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道：“小王忝为这海族之王，虽然实力卑弱，可是却得到了海王传承，其中有一些关于此处禁地的记载。”这里从一千多年前就成了海族禁地，因为这里的生机和玄力浓郁程度远超无涯海其他地方。更因为，曾经有人族的顶尖强者来过此地，留下了一些话，让海王一族监视保护这里，不许让其他海族出入破坏 此地。 楚离月听了不由挑了挑眉毛：“人族强者？什么时候的事情？” 珠闻天谦恭地回答道：“就在此地发生变化之后不久。” 其实这个地方很早就比无涯海其他地方更加生机勃勃，不过却没有特别大的差距罢了。一直到了一千五百年前左右，突然有一天，这里发生了剧变。 就如同之前将青蛟王和乌贼王吸引过来的剧变一样，也是无数生机向着周围的海水之中散逸而去，百里之内的海族纷纷爆体而亡。 而珠闻天的先祖当时还只是一只普通的贝壳，虽然有神智但是修为却十分低下，每天都靠着不懈地对着月亮吸收那一点微弱的玄气修炼，却始终不曾放弃。 可是有一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浮出海面的时候，却感觉到海水中似乎多了一股让他舒服的力量，随着这股力量进入他的身体，珠闻天的先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更加有力，神魂似乎更加清明了。 就连对着月亮吸收玄气，速度都比平时快了好几分。 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心中却无比喜悦。 就这样，一连三天，珠闻天的先祖修为突飞猛进，直到他被一个人族修者发现，从海水中捞了起来。 那个人族修者冷冷说道：“你倒是运气好，距离够远，只是勉强吸收了这海水中保留的一丝力量，没有爆体而亡，反而提高了实力。” 珠闻天的先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洋溢的巨大水属性玄力，比千百个自己都更强大，当时就吓得什么也不敢说，生怕被对方一怒杀掉。 谁知道，那个人族修者不但没有杀他，反而教给了他一些基础的修炼法决，结果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贝壳飞速成长起来，将当初占据无涯海王座数千年的蛟族打翻，自己坐上了海王的宝座。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大概猜到了这个人族修者是谁。 而那位人族修者扶持珠闻天的先祖登上海王宝座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要他把这个地方保护好，绝对不许任何海族擅自出入，更不许破坏这里的任何布置。 从此之后，这里就成了海族禁地。只有得到海王许可的海族才能入内修炼。 后来，这里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云水秘境，于是就更加被海王设下了重重保护，就算是海族兽王也不能擅自入内。 如果不是云水秘境自己要求海族每三十年入内历练一次，奖励各种修炼功法和宝物的话，这片海族禁地就根本不会有什么海族出入。 珠闻天苦笑着说道：“大人，那位前辈为什么这么要求小王不知道，但是小王知道，如果这里被人破坏，整个无涯海就会被毁灭大半，九成海族都会死于这次大难。”他对着楚离月深深弯腰行礼：“恳请大人高抬贵手，放我海族一条生路吧。” 第576章美味当前 海王珠闻天神态谦卑，语气诚恳，深深躬身行礼，请求楚离月高抬贵手放过无涯海和众多海族的性命。 楚离月凤目微微闪动：“海王陛下说的话我怎么不太懂？我们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会造成你所说的那种后果？” 如果楚离月所想不错的话，当初扶持珠闻天的先祖登上海王宝座的就是海音帝君！海音帝君亲自赶赴无涯海灵眼，动手设置了阵法，将清辉的肢体镇压在这处灵眼之中。海音帝君还采取某种特别的手段，将灵眼的位置隐藏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只留下了一条无形的通道，将清辉的肢体 散发的生机输送到大陆深处，供天地灵胎吸收。 而在这个过程中无法控制地散发出了一小部分生机，造成了无涯海的一次大动荡，珠闻天的先祖就是在这次变化中得到了好处，并且被海音帝君选中，被她送上了海王的位置。 毕竟海族的修炼实力普遍不高，得到了清辉的生机和海音帝君的指点，珠闻天的先祖一下子出类拔萃，也并不太难。 海音帝君这样做，自然是想要用这种手段让海族上层为自己效力，将灵眼保护周全，保证她的计划顺利实行。 可是，就算是清辉将灵眼中镇压的双足找回吸收，也不至于造成无涯海及其中的海族大半毁灭的结果吧。 听了楚离月的问话，珠闻天苦笑道：“大人不知道吧，这片禁地涉及到海族生死存亡。如果这片禁地之中的生机消失，地下的阵法就会出现，将整个无涯海彻底毁灭，海族只怕十不存一……” 他将双手举到头顶，托起了一个银白色的贝壳：“小王愿以海王宫千年积蓄为酬，请求大人慈悲为怀，放过海族万千性命。” 楚离月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的东西，而是摇了摇头说道：“海王陛下你所说的话，我无法相信。” 海王珠闻天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庞然大物上的楚离月，面色悲戚：“大人真的如此狠心吗？” 楚离月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海王陛下却将万千海族的性命压在我们身上，这样的行径实在有些过分了。” 珠闻天看似卑微恳切，可是每一句话却都是从道德的角度来试图挟制楚离月。 如果说珠闻天所说的万千性命是人族的话，楚离月当然会非常重视，可是珠闻天说的却是海族！ 在如今的大陆上，兽族龟缩不出，就连夙凉那种嚣张的性子，也不敢公然大规模地去吞噬人族。可是海族却仍旧定期上岸对人族发动攻击，每次海族出现，人族死伤的人数都是以数千数万来计算。 现在珠闻天居然请求楚离月留下海族的千千万万族人。 楚离月留下他们，难道是为了再等上十年二十年，让他们再次发动百万大军到陆地上去攻击海宁州的人族城池吗？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再次卷挟着无边海水，淹没良田房屋，淹死更多的人族百姓吗？ 当初楚离月和滨江城的军民并肩作战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有多少人族死于海族的偷袭和攻击之中，楚离月都是亲眼看见的，此刻怎么会为珠闻天的区区卑微姿态而感到心软？ 此刻对海族心软，就是对以后的人族犯罪。 更何况，清辉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只是取回自己的肢体。 这一千多年，清辉的肉身在这里镇压期间，海族也得到了不少好处。难道到现在还不知足，还要让清辉为他们牺牲自己？他们也配吗？ 楚离月脸上表情十分冷淡，目光却冰冷无比。 她说话这么客气，没有当场对珠闻天动手，已经是看在他一个海族王者姿态放得够低的份上，伸手不打笑脸人了。 看着楚离月冰冷的目光，听着她虽然平静但却十分冷漠的语气，珠闻天叹息道：“既然大人执意如此，我海族为了自保，也只能得罪大人了。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他的身躯微微闪烁起来，一条条光线从这个人影身上抽离出去，不过一会儿功夫，这些光线就纷纷游走，珠闻天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海水。 楚离月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珠闻天既然说他们的举动涉及到海族万千性命，还有无涯海的安危，这一次谈不拢恐怕就要动手了。可是楚离月对于海族的手段十分陌生，根本不知道珠闻天会怎么做。方才从珠闻天的分身来看，他的实力并不是太高。但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这就让人心中不由有了几分担忧。毕竟这无涯海还是海族的 主场。 楚离月的神识扫过周围，密切监视着海域之中的动静以及天地灵胎的变化，随时准备应付任何意外。 天空中的月亮慢慢被乌云遮盖，海底深处开始泛起一阵阵玄力波动。 楚离月心中冷哼，这就来了吧…… 咚咚咚！ 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打破了刚刚静谧下来不久的夜，海水顿时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样沸腾了起来。 只有清辉身周百丈方圆的海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静静地流动，似乎已经和其他海水隔绝开来。 楚离月缓缓站起，踩着疾雷龙兽的背，浮上了海面。 夜空中的乌云慢慢靠近，楚离月已经发现，那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面巨大的旗帜。 黑沉沉的旗帜背后，无数身影幢幢，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海面上的波浪更加猛烈了，一重重海浪向着天空冲去。 可是疾雷龙兽庞大的身躯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犹如一块巨大无比的礁石，任由海浪拍打，仍旧巍然不动。 天空中的旗帜猛然一展，无数身影从空中落下，踏着高高冲起的浪头，向着楚离月和疾雷龙兽冲了过来。 楚离月的主要注意力放在清辉身上，次要注意力放在天地灵胎上，对于眼前出现的海族大部队，只用上了三分注意力。 她轻轻对着疾雷龙兽说道：“这些都交给你了。” 疾雷龙兽发出兴奋的呼叫，呼呼嘎嘎的声音在犹如雷震的涛声中传得老远：“好好好，我终于能够饱餐一顿了！” 眼前这些海族对于疾雷龙兽来说，简直是一顿美味的大餐。 他以前跟随海音帝君的时候，杀过兽族、人族、暗族，可是却很少和海族对战。 海族的这些成员，还都是修炼过的，体内有足够的玄力，对于疾雷龙兽来说都是美味佳肴。 既然现在主人说都交给他处置，那就是说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个够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珠闻天被无数海族将领簇拥着，从数十万海族士兵的中央走了出来。 “楚家主，既然你不接受本王的友谊，将我海族性命视为无物，本王也只有让你知道知道我海族精锐的厉害了。” 珠闻天穿着一身华丽的珍珠袍服，神情和气势都和之前楚离月所见的那个谦卑的海王截然不同。 他手中握着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珠子，另一只手却持着一面三角形的黑色小旗，面色凝重，目光犀利：“如果你此刻回头，不破坏我海族禁地，还来得及……” 楚离月仿佛刚刚听到他的话一样，这个时侯才抬起头来，用冷漠的眼神打量了珠闻天一眼。 珠闻天根本就知道她的身份。 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之前珠闻天会对她如此低声下气，他大概也知道清辉的帝君身份，知道自己之前的战绩，所以才会想要通过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临崖城下烧死的海族有多少？”楚离月只问了一句话，就让珠闻天和他身边所有将领士兵的脸色都变了，无数怒火熊熊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楚离月，恨不得用目光将这个屠杀自己同族的人族刺穿。 珠闻天的脸色也变了。 他当然知道楚离月之前的手段。 之前海族大军吃了个大亏，能够活着回到无涯海中的不到十分之一，最大的原因就是一个人族少女。 珠姮和三位海族兽王都丧命在那次战斗之中，珠闻天自然是要将当时的情景问个清清楚楚的。所以楚离月的狠辣和可怕珠闻天非常了解。 楚离月踏在疾雷龙兽背上，被周围数十万大军包围，脸色却没有任何畏惧。 她淡淡说道：“我听说你们海族有七位兽王，还有两位在哪儿？” 一个海族气恼地叫道：“我们还有四位兽王！难道还杀不了你一个人族小丫头？” 黑鱼王、白蛇王和海龟王都死在了人族手里，可是他们还有青蛟王和乌贼王，还有海象王和海驼王！ 尤其是青蛟王和乌贼王，已经修炼了数百年，实力乃是七位兽王之中最为强大的，也是最有希望成为兽尊的存在！ 这一次，海王陛下出兵围攻这个人族修者，也已经向他们发出了紧急召集令。他们这些强者的速度神鬼莫测，说不定这个时侯已经潜伏在附近，随时可能参加战斗。一个小小的人族少女，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如今在这无涯海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577章味道确实不错 在众多海族士兵将领的心中，他们的七位兽王已经是了不起的强者，怎么说也要比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稚嫩的人族少女要强太多。虽然在当初的战役之中陨落了三位，但是最强大的两位仍然健在，四位海 族兽王联手——不，就算两位兽王已经足以将这个人族少女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自然也知道，能够让海王陛下出动他们这二十万海族精锐部队的人族修者不是普通人，但是却并未有人将楚离月和之前死在海宁州的三位兽王联系起来。 因为海王珠闻天当初并未将海族大败的详细过程公之于众，这也让海族士兵们充满了信心。 楚离月的态度如此倨傲无礼，张口就问海族在海宁州死了多少，这无疑是对着所有海族的脸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已经犯了众怒。 接下来她又不屑地询问海族还有两位兽王在哪里，更显然是在说海族已经有三位兽王死在了海宁州战役之中。 这接连两次的羞辱和蔑视，让所有海族都同仇敌忾、目露凶光，盯着站在疾雷龙兽背上的楚离月，露出了熊熊的战意。 “陛下，请允许我等出战！”一个身躯巨大的海族将领怒火中烧，率先向海王珠闻天提出了申请。 珠闻天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女人实力非凡，当初就是她一人杀死了珠姮和黑鱼王、海龟王！” 事到如今，珠闻天也不打算继续隐瞒。 这番话一说出口，所有听到的海族都齐齐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望向楚离月的目光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难怪海王陛下会调动海族最精锐的二十万大军前来围攻这么一个人族！ 黑鱼王、海龟王和三公主珠姮，已经是海族之中一流的强者，居然都死在了这个少女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些海族将领就算是一拥而上，都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陛下，就算这样，也不能任由她破坏我海族禁地啊！”海族禁地是培养海族下一代强者的最大倚仗，如果被人族破坏，以后海族还有什么力量去和人族争锋？ 珠闻天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本王连夜将各位将士召集起来的原因。”他手中的主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黑色小旗对着楚离月的方向意志，“为今之计，只有全力攻击这个人族，杀了她！” 虽然疾雷龙兽的身体像是一座小岛那么大，可是二十万海族还是将他为了一个严严实实。 听着珠闻天的话，所有海族士兵心中都沉甸甸的。连兽王都死在了这个人族少女手中，他们就更不是对手了。 可是，海王陛下已经说过了，如果任由人族破坏了海族禁地，他们未来的后代就永远不可能和人族平起平坐，将会成为人族肆意屠杀捕捞的对象，永无自由可言。 就算是不考虑未来的后裔，海王陛下也说了，禁地一旦遭受破坏，整个无涯海都会被摧毁，他们也都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今天，不是这个人族死在这里，就是他们这些海族死在这里。 海族士兵们绷紧了全身，等待着海王陛下的指令。 珠闻天脸色一紧，手中的黑色三角小旗向前猛力一挥，狠狠劈下，高亢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保卫无涯海，保护家园！” “杀！” 随着他森然的命令，整个大海立刻剧烈震动起来，围绕着疾雷龙兽的二十万海族士兵一起向前冲了过去。 一条条水线从海面上向着疾雷龙兽和楚离月疾驰而来，瞬间就冲到了他们附近。 轰隆隆的巨响绽放开来，无数海水从海面上冒了出来，仿佛一柄柄锐利的长剑飞射而出，密密麻麻地犹如丛林一样，疯狂地射向了站在疾雷龙兽背上的楚离月。 与此同时，海面下无数个黑影也向着疾雷龙兽发起了冲击。楚离月留意着清辉周围的情况和天地灵胎的变化，面对这号称二十万的海族精锐并没有太在意。她只是抬起一只手向外一推，无数火焰从空中飘然落下，而她身边燃烧的紫红色火焰也形成了一个灼热燃烧 的防御空间。 受到孟莲实用水属性玄力护身的启发，楚离月也学着用火属性玄力来充满自己周围数十丈方圆的空间。 水柔韧清澈，看似没有任何阻力，却又无处不在，充满了力量；所以孟莲实的水属性玄力护身防御空间是用水的柔韧弹性来保护自己。 那么火呢？火跳跃燃烧、能够焚毁一切，所以楚离月的火属性防御侧重的是将所有攻击全都粉碎，用暴力攻击来作为防御手段。 所以那些从海水中冒出来的水剑一接近楚离月身周数十丈的距离，就已经开始被蒸发，丝丝缕缕的白雾开始缓缓飘起。 而疾雷龙兽得到了楚离月的许可，见到这么多敌人同时进攻，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叫声，粗噶的声音在轰然的浪涛声中差点被淹没，根本没有人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兴奋和期待。 疾雷龙兽巨尾甩动，将背后的攻击轻而易举地拍飞；身子两侧则落下了两道粗大的闪电，将那些靠近他的海族电得直接翻着白肚皮飘在了海面上。而疾雷龙兽正对面的海族则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他们看见那头巨大的海族张开了可怕的鳄鱼般的大嘴，露出了长长的利齿，对着他们猛力一吸，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就从海水中传来，将他们全都 送到了疾雷龙兽口中！ 疾雷龙兽闭上嘴巴，嚼了一会儿才说道：“味道确实不错。”果然是修炼过的海族比普通的海鲜要好吃多了。 说完，疾雷龙兽就一转头，将方才被他的雷电劈死的海族们吸到了面前。 他也是挑食的好不好？那些运气不好被劈成焦黑的海鲜，还怎么下口？ 挑挑拣拣之后，疾雷龙兽才把符合自己口味的海鲜吞到了肚子里。 第一批向着人族勇敢冲锋的海族士兵被疾雷龙兽独自吃掉了大半，而另外一小部分则被空中慢慢飘落的火焰焚烧起来。 这种火焰威力极大，就算是在海水中，只要沾上了能够燃烧的对象，都能坚持燃烧，不但不会被水浇灭，而且还把周围的海水蒸发掉了。 仅仅就是这一波，已经最少损失了一两千士兵。 而且，绝大多数还是被这头可怕的海兽给吃掉的！ 海族将士们的眼睛都几乎要燃烧起来了，他们不是口粮！这头巨兽根本不可能是海族！他们海族虽然也有私下吞噬同族的凶残之徒，但是却从未见过如此肆无忌惮吞噬这么多精锐士兵的可怕同族！ 珠闻天身边的一个将领大声喝道：“电鳗侍卫们，随我上！” 他们电鳗一族不惧雷电，对付这个会放电的大家伙正合适。 近百条十丈长短的电鳗侍卫应声而出，随着电鳗统领再次向着疾雷龙兽发起了进攻。 他们全身上下都披着一层蓝莹莹的光芒，光芒在身边不停流转，却被控制在自己身边的安全范围之内，并未因为海水而将电流散发出去。 月光和火焰洒落下来，将这一大片蓝光照得分外优美，如同静夜里一片花朵绽放一般。 电鳗侍卫们的尾翼在空中一摆，齐声发出了深沉的低吼之声，一下子全都钻入了水面之下。 “杀！”海族士兵们对于眼前的人族少女和那个可怕的巨大海兽已经充满了仇恨，大声喊着为电鳗侍卫们加油，同时也从四面八方再次向着目标发起了冲击。 楚离月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摆了摆衣袖，她身边的火焰笼罩的范围再次扩大，竟然将十几里内所有的海族士兵都覆盖在内。 火焰不急不慢地从空中落下，即使是落在海面上，也不曾熄灭，而是滋滋响着把海水蒸发。 而一旦落到海族将士身上，就立刻开始燃烧起来。不管是将军、统领还是士兵，只要被这火焰落到身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哪怕是海族，擅长控制海水的海族，都无法用海水将这些火焰浇灭。就算是躲在海水下面，那些在海面上蒸煮海水的火焰也不会立刻消失。 而随着火焰一点点占满了海面，海水的温度就不停地上升，很快就变得犹如开水一般，大部分海族都无法抵抗这种温度，无法在这样的条件下继续生存！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四周响起，那是实力最为低微的海族士兵被越来越火热的海水煮得无法忍受而发出的惨呼。甚至有一些海族已经在海水中被活活煮熟死去了！ 楚离月并不打算进行什么太精微的操控，她如今的计划只是凭着自己的雄浑的玄力无脑输出，用无穷无尽的火焰将这些海族全都烧死，免得他们冲下去打扰到了清辉。 所以她只是继续提供玄力，任由这些火焰飘然下落，收割着海族士兵的性命。 海面下的电鳗侍卫们速度很快，一晃眼已经来到了疾雷龙兽跟前。 电鳗统领一声令下，所有电鳗一起冲上去，瞬间将自己的玄力全力催动，无数蓝色弧光闪动，狠狠砸在了疾雷龙兽的身上。 水面上响起了令人头发倒竖的电流声，疾雷龙兽却不慌不忙，他的尾巴轻轻一甩，一个磨盘大小的电火圆球突然从空中冒了出来。 而随着这个圆球的出现，那一条条粗大的蓝色弧光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竟然全都改变了方向。原本已经几乎要接触到疾雷龙兽的蓝色弧光竟然全都掉过头来，向着空中的电火圆球扑了过去。电火圆球的表面上游走着无数电光，那些蓝色弧光竟然毫不犹豫地扑进了电火圆球之中！ 第578章海象王海驼王 那些电鳗侍卫们拼尽全力发出的蓝色电光弧竟然被空中的电火圆球吸引，在即将落在疾雷龙兽身上的时候，突然改变方向，投入了电火圆球之中！ 这个突然的改变让所有电鳗侍卫们十分惊诧，为首的电鳗统领更是催动全部的玄力，毫无保留地驱使着自己的电光与那股强大的吸引力对抗。 可是那股力量根本就没有任何受到影响的表现，连一点停滞都没有，仍旧轻松无比地把电鳗统领那条比普通侍卫要粗大不少的蓝色电光吸引了过去，瞬间吸入了电火圆球之中。 而当所有电光都飞入电火圆球之后，疾雷龙兽昂起了凶恶丑陋的巨大头颅，发出了一连串呼呼嘎嘎的声音，粗噶的声音在海面上回响，可是海族却没有一个能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只有楚离月嘴角露出了微笑。疾雷龙兽在说，在他跟前放电，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疾雷龙兽的声音还没消失，空中的电火圆球猛然明亮起来，就像是一轮突然冒出的明月，将海水中密密麻麻的海族士兵们照得清清楚楚。 就在海族部队诧异的目光中，明亮刺眼的电火圆球突然射出了无数道巨蟒一般的电光！ 电光一瞬间就划破天空，向着疾雷龙兽四周倾泻而下！ 这一次，疾雷龙兽的电光比之前要猛烈得多，整个海面都变成了一片电光森林。 电光洒落在海水上，无数蓝色白色的细小电流在水面上蔓延，原本就已经变得火热的海水这一次更是直接传出了令人惊恐的电流，将那些逃跑不及的海族士兵电得全身颤抖，一个个瞬间死亡。 包围着疾雷龙兽的海族士兵被这一次电流袭击，最少又死去了数千，还有数万全身麻痹无法动弹，被越来越烫的海水煮熟而死。 疾雷龙兽四周的海面上顿时飘起了无数海族的尸体，数十丈方圆的海面，竟然全都被海族尸体铺满。 那些紧紧靠着疾雷龙兽的电鳗部队，却已经被疾雷龙兽张开大嘴直接吸进了腹中。 电鳗统领还试图逃跑，却被疾雷龙兽猛然弹出的长舌缠住了腰身，拉回了自己嘴里，毫不停顿地闭嘴嚼了下去！ 一瞬间，疾雷龙兽周围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电火圆球悬停在空中，光芒黯淡了少许，但仍然有无数白色蓝色的细小电流在圆球表面急速游走，仿佛随时都可能继续发出那可怕的攻击。 疾雷龙兽惬意地转了个头，开始从这些海族中挑选能够下口的美食。 所有海族似乎都同时被施展了什么静音的玄术，只有微微波动的海浪声依旧不停地响起，但是在疾雷龙兽毫无顾忌的大口咀嚼声音衬托下，却显得如此寂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那些逃得比较快或者体质特殊所以保全性命的海族，如今全都退出了百丈之外，一个个都露出了恐惧、仇恨、绝望的神情。 他们原本的目标是那个人族少女，谁知道那个人族少女就只是丢了一片火海，而她脚下的那头可怕的海兽就已经将他们的士兵杀死了四分之一。 而且，那头海兽显然还有很大的余力！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把他们海族的勇士们当成了美食，毫无忌惮地当着他们这么多海族军队的面大口吞食！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愤恨和无奈，不由都抬头望向了漂浮在空中的海王珠闻天，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珠闻天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原以为楚离月就算是修为再高，在这无涯海中也无法完全施展，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一头可怕的海兽可供驱使。如何对付这头海兽呢？只看这头海兽的体型就知道，他的力量绝对超级强大。方才那些靠近他的海族都被他一口吸入肚子，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从远处攻击的话，他还有那可怕的电光，劈下去就能将海 族士兵电晕或者电死。 在这个海兽面前，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进攻方法。 除非——除非有一个比那头海兽力量还要强大，速度还要快，攻击还要犀利的高手出现！ 珠闻天将手中的黑色三角小旗用力挥动，一股隐晦的玄力从小旗上传出，向着不知名的远方飞驰而去。 可是，珠闻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怎么还是只有两股气息？ 这面海王旗是海王才能掌握的宝物，其中一个非常有用的功能就是召唤无涯海的七位兽王。每位兽王晋升之时，都必须来到海王宫觐见海王，得到海王许可，在海王旗上留下气息之后，才能进入海族禁地开始进阶冲击。失败也就罢了，一旦成功，就等于被海王旗留下了自己的气息，随时随地能 够向他们发出召唤要求。 虽然海族兽王未必就会对海王俯首帖耳，但是至少他们会应声而来，当海王提出足够丰厚的报酬之后，答应为海王效力。 这一次出发的时候，珠闻天就已经开始召唤四位兽王，包括青蛟王这样数百年都不曾出面的强者都在他召集的范围之内，因为珠闻天不知道其他兽王是不是楚离月和那位帝君的对手。 可是当时珠闻天就发现，海王旗上青蛟王和乌贼王的气息竟然已经消失了。 现在再次催动海王旗，珠闻天还是无法找到青蛟王和乌贼王的气息。 明明还在的！ 珠闻天的目光中露出了犹疑，是青蛟王和乌贼王突然实力大增，摆脱了海王旗的控制？还是他们已经遭遇不测？ 这两种可能珠闻天都觉得无法相信。 如果说这两位兽王之中某一个实力大增，或者某一个遭遇不测，倒也罢了；可是这两个兽王同时气息消失，怎么可能这么巧？ 珠闻天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可是他自己却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一次他海族的二十万精锐就要全部牺牲了！ 就在珠闻天犹豫不决、海族军队士气越来越低落的时候，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咆哮，海浪像是一条白线一样从远方横卷而来。 “海象王！海象王！”已经有海族士兵欢呼起来。 七位兽王中的海象王来了。海象王身躯高大之极，肩膀宽阔，肌肉虬结，头顶光溜溜一片，没有一根头发，一双眼睛微微凸起，带着一种海族特有的凶光。他穿着一身袒露半边胸膛的深蓝色盔甲，腰间的腰带上闪烁着点点寒光，手 中则提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铜棍，神情十分彪悍。 他赤着双足踩在海浪上，一瞬间就从遥远的海天之际冲到了近前。 海族士兵原本被打击得低落下去的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所有人都用力呼喊着：“海象王！海象王！” 仿佛海象王的到来能够立刻改变之前的悲惨局面一样。 楚离月只是用神识扫了海象王一眼，就淡淡地转回了目光，继续观察着海底下清辉周围的情况。 疾雷龙兽倒是有些兴奋，海象可是无涯海特有的动物，他以前还从来没吃过呢。 这头海象王看起来就十分好吃！ 疾雷龙兽仰头叫了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叫声竟然压过了十几万海族士兵的欢呼声，让海象王猛然转头看了过来。海象王方才靠近的时候，就觉得被某个存在看了一眼，好像一下子被看穿了所有隐藏的能力，心中的警惕已经无声增长。如今还未说话，就听见疾雷龙兽的叫声，看见了疾雷龙兽堪比一座小岛的体型，稀 疏的眉毛也不由皱了起来。 这么大个头的敌人，在海族的意识里，根本就是一个强大的表现。 这么多士兵围在这里，居然拿对方没有办法，海象王心中念头狂转，脸上却仍旧是满满的彪悍，上前去和海王珠闻天见礼。 两人客套寒暄一番之后，珠闻天才说出来事情的缘由。 海象王听到对方竟然是人族修者中的天才，杀死了黑鱼王乌桓、白蛇王和海龟王这样的人物，心中的警惕就更强了。珠闻天一脸诚恳地说道：“海象王，本王也不想和人族修者闹到这样的地步，只是这海族禁地的重要性，你应该也很清楚。如果没有了海族禁地，我们海族以后如何出现兽王这般强大的成员？没有了强者保 护，万千海族如何在这世界中立足？”他的眉毛皱成一团，看起来忧心忡忡：“更何况，本王的先祖早就留下了遗言，说这禁地一旦被破坏，生机大幅度减弱之后，海底就会出现恐怖的变化，无涯海大部分都会被毁灭，海族连生存的地方都没有 了。” 珠闻天一脸乞求地望着海象王：“海象王，如果你们都不肯出手，我们海族的末日就要来了……” 海象王心中盘算着，一方面珠闻天说的有道理，没有海族禁地的话，他下一步冲击兽尊都很困难；可是另一方面，如果这个人族少女这么强大，他现在贸然上去就是送死。就在海象王犹豫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海象王，我已经到了，不过此刻不曾现身。我们两个一明一暗，偷袭那个人族将她杀死！” 第579章腹黑的家伙 听见耳边突然想起的细细声音，海象王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眼神却一下子亮了不少。 既然海驼王来了，海象王之前的所有犹豫就一下子一扫而空。海驼王的实力在他们七位兽王之中只能排在第五六位，但是即使是青蛟王都不敢对海驼王掉以轻心。为什么？因为海驼王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隐匿潜行！加上海驼王常年在海底冒险，四只利爪都染 上了不同的毒素，只要擦破敌人的皮肤，就可以将体型巨大的敌人迅速毒死！ 只要海象王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给海驼王创造机会，就有很大的可能将对方重创乃至杀死！ 海象王将自己的神识放出去，却无法察觉到海驼王的位置。这让他内心忌惮的同时，也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增加了不少信心。 听说这个红衣人族少女是人族的天才，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成珠修者，和他们的兽王实力差不多的水准。更可怕的是，这个少女所控制的火焰根本不惧海水，在临崖城下烧死了无数海族大军。 不过，今天她既然敢来到无涯海，那就让她知道知道海族并不是都如她之前遇到的那么好对付！ 海象王拿定主意，对着海王珠闻天微微颔首，大声说道：“陛下放心，我一定让她知道知道我们海族的厉害！”珠闻天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声说道：“海象王实乃我海族勇士！本王敬佩之极！”他将手中的珠子向上托了托，脸色沉了下来，“本王为海象王压阵，不过海象王一定要小心一些，这个楚离月可不是普通的 人族修者。” 海象王点了点头。他虽然对自己的肉身极为自信，但是也不敢冒险去对抗那恐怖的火焰。如果是他自己独自冲锋，当然会非常危险，但是有海驼王的配合就不同了。 而且在七位海族兽王之中，海驼王的信誉还是不错的，并不像乌贼王那样狡诈阴险，让人无法信任。海象王并不担心海驼王骗他去死。 珠闻天见状，立刻开始吩咐下去，让周围的海族士兵开始发动攻势，掩护和配合海象王。而他手中的那颗圆润珍珠周围的光芒也慢慢增长，化作一道银色水流一样的光条向着海象王流了过去。被这条光条饶身旋转，海象王顿时发现自己的玄力和精力都开始飞速增长，整个人都觉得身轻力足， 比自己巅峰时期的感觉还要更好。 海象王的脸色微微一变，知道这就是传说中海王家族所拥有的特殊手段了。 海族王者原本一直是拥有远古神龙血脉的蛟族，可是自从一千多年前，蛟族居然被一个出身卑微的贝壳打败，从此珠家取代了蛟族成为了无涯海的王者。 珠家虽然每一代都没有什么特别强力的顶尖高手出现，但是却凭着两个手段牢牢把持住了无涯海的权柄。 第一个手段就是对于海族禁地的掌控。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珠家出身的海王才能够开启海族禁地的封锁，否则就算是兽王级别的海族强者凭借武力将禁地所有守卫杀光，也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为了得到进入海族禁地修炼的许可，就连出身蛟族的青蛟王都不得不对珠家低头，选择了承认珠家的海王家族地位，换取得到海王令进入禁地。 否则青蛟王的海族第一强者的地位很快就保不住了。 第二个手段就是刚才珠闻天用他的元珠发出的这种光芒了。他们能够通过这种办法给其他海族临时提高实力。被这种光芒照耀进入体内的海族，不管是玄力还是精力、速度乃至生命力都会大幅度提高。 所以珠家的王者虽然实力只是普通强者，而在这种手段的加成下，随时可能将实力大大提高，成为顶尖强者，和他们这些兽王比肩。这也是珠家一直能够坐稳海王宝座的直接原因。 海象王心思一飘，随即收敛了其他杂念，做好了随时开始战斗的准备。 海水剧烈震荡起来，十几万海族士兵再次向着疾雷龙兽和楚离月冲了过去。 楚离月微微垂下眼睛，关注着海底的清辉，确定没有任何海族敢于冲下去打扰清辉。而对于正在冲来的海族，仍旧只是将无数火焰从空中洒落，将绝大部分的海族士兵焚烧煮熟。 海象王看着眼前的惨状，一时间怒火和震惊都从胸中升起。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之前的海族大部队会死伤那么惨重，在临崖城下竟然搭上了两位兽王的性命都只保存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海族士兵。 这火焰赫然竟然有着天空中大日的气息，原来竟然是天火！ 难怪即使是落入海水之中也不曾熄灭，反而将海水煮沸，将胆敢沾染上的海族士兵要么焚烧成灰，要么瞬间煮熟。 海象王脚下一踏，一道巨大的海浪猛然从海面上冲起，托起了身躯高大、气息彪悍的海象王，向着前方那个体型庞大无比的海兽冲了过去。 在海象王前方，那些冒死往前冲去的海族士兵被他的海浪一冲一甩，纷纷被扔到了百丈之后的海水中，竟然有大半保住了性命。 海浪犹如一面巨大的旗帜，在广阔的海面上劈开一条锐利的线条，冲向了疾雷龙兽。 那些从空中坠落的火焰，在海象王电光一般的速度之下，竟然只有极少几朵坠向了海象王头顶。 海象王右手挥动巨大的铜棍，口中发出一声巨吼，铜棍极速旋转，划出了一片飓风，将这几朵火焰狠狠吹飞开去！ 而与此同时，海浪已经将海象王托着来到了疾雷龙兽身边不足十丈之内！ 所有关注着海象王的海族士兵都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欢呼。 “海象王！海象王！” “海象王必胜！” “杀了那头怪兽！杀了那头怪兽！”不少海族痛哭流涕，想起自己的同袍或者亲友不仅死在战场，而且还成为这头可怕的怪兽的口中之食，就觉得无比的痛恨。 “海象王威武！海象王必胜！” “人族滚出无涯海！” “将那个人族碎尸万段，分尸喂鱼！” 仇恨和希望让这些冒着火焰不断死亡的士兵们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们一边英勇赴死，一边对着承担他们希望的海象王大声呐喊。 珠闻天握紧了手中的珠子，看着珠子表面上浮现出的一片淡绿色的叶子，神情莫测。 楚离月站在疾雷龙兽的背上，对于已经逼近的海象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她微微垂着头颅，神情平静。 不少海族士兵都萌生出狂喜的念头。这个人族小丫头是被吓傻了吧？她一定从来没想到过海族强者的速度和力量有这么可怕，所以完全被海象王的气势震慑住了！海象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平时轻盈了一大半，而握着长棍的大手也充满了力量，全身的肌肉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出能够将这片海域彻底翻动的可怕威力，而体内的玄力也正在高速旋转，让他更是充满了自 信。 他唯一忌惮的就是这个人族小丫头的天火，只要被沾上一丝，恐怕就是重伤的结果。 但是现在那可怕的天火既然没有能够将他如何，他已经逼近了这个小丫头，跟她近战，还有什么可怕的？ 比战斗经验，比力量，比速度，比反应，他身经百战的海象王难道还能比不过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人族小丫头？ 海象王彪悍凶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现在直接将这个小丫头活捉了，将她的天火抢过来的话，将这个人族天才的修炼功法占为己有的话……恐怕就是青蛟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了吧？ 心中热血沸腾，海象王的速度猛然提高，脚下的海浪再次猛然冲高，越过疾雷龙兽的头，向着楚离月直接发动了攻击！ 楚离月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一双凤目也微微抬起，目光中一片冰雪，毫无任何感情。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清辉和天地灵胎之上，如今的这部分意识不过是留了几分本能罢了。 冰冷的眼神从疾雷龙兽头顶冲过来的海象王身上掠过，她的红唇慢慢勾起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弧度。 蠢货。 真的觉得疾雷龙兽没有出手，就可以忽视了吗？ 被楚离月的眼神一扫，全身被兴奋充满的海象王突然觉得像是被劈头浇了一头冰冷的海水，仿佛自己遗漏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浩大的力量从他脚下的海水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全身麻痹，疼痛，眼前一黑，海象王魁梧的身躯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向着下方坠落下去！ 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脚下的海浪之中，一条粗大的电光正在闪烁。 是那头巨大的海兽！他趁着自己的注意力全在这个人族小丫头身上，偷偷从海水中放电来偷袭自己！ 既然如此，在海象王飞过来的时候，那头海兽完全可以提前出手阻止海象王，为什么他非要等到自己向着那个小丫头出手了才突然偷袭呢？ 看着脚下已经张开的大嘴，海象王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只能拼命催动自己的玄力，想要控制自己不断下落的身体。 楚离月的嘴角微微勾起，这疾雷龙兽看起来体型蠢大，平时也不是特别机灵，谁知道却是个狡猾的家伙。 如果单凭海象王的实力，和疾雷龙兽正面对抗，绝对是需要苦战一番，疾雷龙兽才有可能打败对方将对方吃掉。可是现在，疾雷龙兽装傻将对方放过来，却把楚离月当成了诱饵，自己在背后偷袭——真是一个腹黑的家伙啊。 第580章奋力一搏 楚离月真是要对疾雷龙兽刮目相看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大块头还有这种心机？ 海象王一时不防，被疾雷龙兽猛然发电，被那种全身游走的电光控制了身体，身不由己地向着下方坠落。手中的长棍已经无力掌握，直直地落入了海中，砸起了一片浪花。 而在海象王的下方，则是一张已经张开到了极致的大嘴。一根根利剑一般的牙齿闪烁着寒光，海象王甚至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腥气！ 所有海族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张大了嘴巴，一些胆小的已经失声尖叫起来。方才电鳗统领被这个大家伙吞吃的场景还犹在眼前，难道现在连海象王也要步上后尘？ 海象王的脸变得通红，全身的玄力疯狂涌动，想要将体内流动的那股令他麻痹的电流消灭，抢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眼看着海象王像一块从天而降的肥肉一般坠入了疾雷龙兽的大嘴，所有海族士兵都发出了悲伤绝望的呼声，啊啊啊的叫声在海面上此起彼伏。 加上这一次为了掩护海象王而发起的冲锋又是死伤无数，海面上飘满了各种海族的尸体，海族士兵的士气一下子急剧下降。 他们这么多士兵围攻一个人族和一头海兽，竟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反而死伤了数万将士。如果连海象王这样的强者都这样被那头海兽吞吃掉的话，他们又有什么可能成功呢？ 就在这种低沉压抑的气氛里，突然有士兵尖叫起来：“海象王，海象王没死！” 所有海族猛然抬头，果然看见一个身影从疾雷龙兽正在合拢的大嘴里飞了出来。他脚尖在利剑般的牙齿上一点，整个人就冲天而起，从森然的牙齿缝隙中飞出。 真的是海象王！ 海族士兵们轰然大叫起来，方才几乎沉入海底、一片冰冷的心一下子都再次热火起来，他们退到了火焰之外，一个个大声喊叫着鼓动着海浪给海象王加油。 疾雷龙兽的嘴巴太大，从海象王坠入他口中到完全合拢需要一个过程，可是就在这么一个并不太长的时间里，海象王竟然摆脱了之前电流的麻痹状态，拼命飞出了他的嘴巴。 到嘴的肥肉又飞了——这真是非常贴切的描述了疾雷龙兽的遭遇，这让疾雷龙兽的心情有些不爽。 一道红影闪过，疾雷龙兽的长舌再次弹射而出，就像是青蛙捕捉飞虫一样，猛然射向了空中的海象王。 旁观的海族士兵一起惊叫起来。他们都是看见的，之前的电鳗统领就是被疾雷龙兽这样一下子抓住吞吃掉的！ 虽然不曾回头，海象王也知道身后疾射而来的长舌已经将要及身。 海象王方才不过是因为突然失去了身体控制权，才一下子落入了生死危机之中，如今已经冲破了方才的电流影响，哪里还会如之前的电鳗统领娜样轻易地被疾雷龙兽捉住？ 想起方才差点沦为那个怪兽的口中之食，在心悸后怕之余，海象王心中更是怒火丛生，杀意满溢。 如今见到疾雷龙兽犹自紧追不舍，海象王脸上露出了狰狞狠戾的表情，口中猛然发出一声尖啸！ 随着这声尖啸，疾雷龙兽身边突然冒出了无数尖锐的水柱，向着他庞大的身躯冲刺过来。这些水柱和最初海族士兵发起的水柱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是从气势和速度来看，伤害却绝对大不相同。 就在这些水柱刺向疾雷龙兽的同时，海象王头也不回，一只巨大的拳头已经猛然向后挥去。无形的拳风携带着雄厚的玄力，因为速度太快而发出猛烈的爆裂之声，向着疾雷龙兽的长舌砸了下去。 疾雷龙兽虽然肉身强横，但是却不敢用舌头和这样凶猛的攻击对抗。长长的舌头十分灵活地一转，躲过了海象王的拳风，可是海象王也借此机会，一飞冲天，逃脱了疾雷龙兽的大嘴。 这一幕让所有观战的海族士兵都大为振奋。尤其是当海象王驱使的水柱狠狠扎在疾雷龙兽身体上的时候，那噗噗噗的声音让他们大声呼喊喝彩加油，仿佛疾雷龙兽已经被海象王打败重伤了一般。 海象王在半空中大喝一声，伸手对着海底一拽，方才落入海中的长棍应声而起，带着风雷呼啸之声，掀起了巨大的浪花，飞入了他的大手中。 握紧了自己多年锤炼的武器，海象王的心中安定了许多。 他在空中飞行的身体并未停止，而是借着下降的势头，双手挥起了沉重的长棍，向着疾雷龙兽的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方才竟然差点被这头连人形都不会变化的海兽当成口粮吃掉，这是海象王一百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是一个令他全身热血沸腾的愤怒和耻辱点。 不杀了这头海兽，以后他海象王有什么脸面在海族面前保持他的强者形象！ 疾雷龙兽的舌头不够强悍，可是肉身却非常强横，那些凌厉的水柱落在他的身上，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是这种到嘴的肥肉飞走了，还居然敢反攻他的变化，也让疾雷龙兽的心情变得极为不爽。 巨大的头颅猛然抬起，疾雷龙兽发出了一声低沉却震撼的咆哮，一道粗大的闪电在天空中凝结成形，向着海象王劈了下来。 海象王早就对疾雷龙兽的雷电升起了最大程度的警惕，十分防备。如今一见头顶上的闪电出现，他向下降落的速度猛然加速，双手紧握的长棍也带着音爆声加速向着疾雷龙兽头顶砸去。 躲避雷电不是办法，那样太被动了。雷电速度太快，他就算是全力以赴地逃跑也迟早会被追上。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凭着猛烈的攻势，将这个驾驭雷电的大家伙打得无力控制雷电。海象王脸上露出了狠戾的表情，如果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用雷电阻止自己靠近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到了这个家伙的近前，当他和这个海兽近身相搏的时候，那随时可能误伤这个大家伙自己的雷电想 必就无法发挥太大作用了吧。 疾雷龙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大概是没想到从嘴巴里飞走的肥肉居然这么顽强狠戾吧。 楚离月虽然只有三分本能在此处，却也发现了疾雷龙兽的尴尬。疾雷龙兽体型巨大，虽然实际上并不笨拙，但是在近身肉搏的时候显然反应不如海象王快捷。 疾雷龙兽力气大，对付那些靠近的海族士兵只需要轻轻甩尾出爪，甚至大口一吸就能将他们打死吃掉，并不需要太快捷的应对。 但是对于海象王这种兽王境界的对手来说，疾雷龙兽的反应就慢了些，而那些肉身的攻击对海象王就没有太大作用了。 海象王这种贴身搏斗的战略，确实是对付疾雷龙兽的正确选择。 可是，他没有看见疾雷龙兽背上还有一个楚离月吗？ 楚离月难道会看着疾雷龙兽被海象王打死打伤？她凤目一转，玄力流转，海象王头顶上就突然落下了一大片紫红色的火焰。 突然升高的温度让海象王大叫一声，身周突然掀起了一阵狂风，想要故技重施，将这些火焰吹开。 可是，同样的手段不可能再次奏效。上一次是楚离月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海象王身上，根本没有主动控制火焰，可是这一次楚离月的眼睛睁开，心念一转，这些火焰就已经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了。 想要比拼玄力，海象王哪里是楚离月的对手？ 狂风将火焰吹得火苗跳动，但是却不但没有将火焰吹走，反而使得火焰更加热烈了。感受着急剧升高的温度和迅速逼近的火焰，背后还有一道粗大的闪电紧追不舍，海象王心中的恐惧和兴奋同时飙升，他大吼一声，全身的玄力都高速运转，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犀利的飓风，用几乎与闪 电同样的速度砸向了疾雷龙兽的头顶。 楚离月面上表情一冷，她自然是看出了海象王破釜沉舟的决心。在发现自己无法做到比天火和闪电更快更凶的时候，海象王的选择是拼命也要将疾雷龙兽重创。 海象王手中的长棍发出了璀璨的光芒，重重击向疾雷龙兽的头颅。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让疾雷龙兽好过！疾雷龙兽已经感觉到了海象王手中长棍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势，感觉到如果被这一击打中，自己就算是不死，也要受到重伤。这让疾雷龙兽勃然大怒，突然张大嘴巴，对着空中降落下来的海象王吐出了一 个巨大的雷电光球。 这正是之前将电鳗侍卫们的电光吸收掉的电火圆球。 各种颜色的细小电光在电火圆球的表面上游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雷电光球一出现，海象王就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好像是被一阵微风拂过，眉毛、汗毛甚至头顶上仅存的几根头发都猛然站立起来。 这是电光的力量。 而背后也传来海族士兵们的惊呼之声，声音中带着紧张和恐慌，不少海族士兵都在大喊“小心”。 海象王自然也从神识中看到了，背后的那条粗大的闪电在这个电火圆球出现之后，速度陡然加剧，向着他的背心猛冲过来。 原本就是一眨眼的速度，此刻再次加快后，根本不等海象王反应过来，电光就已经落在了海象王背上。 轰隆一声巨响，海象王被电光劈中，重重地向下坠落。 但是海象王在此之前已经判定自己无法躲过这道电光，所以几乎同时，他已经狠狠抛出了手中的长棍。而被海象王用尽全身玄力扔出的长棍，目标赫然正是站在疾雷龙兽背上的楚离月！ 第581章一团混战 海象王扔出的长棍在空中呼啸而过，掠过疾雷龙兽的头顶，向着站在疾雷龙兽背上面无表情的楚离月飞去。 因为自知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海象王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玄力都用了出来，长约一丈的长棍在空中极速飞行的同时，棍影幢幢，竟然绽放出无数虚影，形成了一片携带着锐风的乌云。 这片乌云向着楚离月坠落下去，相伴的是一片沉重如山的玄力压制。海象王被雷电劈中，向下极速坠落，疾雷龙兽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愕然，没有料到对方下坠的速度这么快。他反应并不慢，立刻就想明白了海象王这是故意的。海象王刚刚被疾雷龙兽暗算成功一次，差点落 入疾雷龙兽的嘴里，怎么会还不提防同样的伎俩？ 所以海象王根本不是不小心被雷电劈中，而是用这自己吸引了疾雷龙兽的注意力，而得到了一个拼命攻击楚离月的机会！ 疾雷龙兽怒极，他将四肢巨大的爪子在海水中猛地一击，浩大的玄力从全身向外涌出。 他的体型原本就十分庞大，这次几乎是全力一击，效果就十分惊人。 巨大的玄力将疾雷龙兽周围十几里的海面全都轰然炸起，海水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水墙飞起数十长高！ 全力下坠的海象王刚刚下降到水中，就被这股巨大的力量轰得身不由己随着海水冲天而起。 而那些原本已经退到远处的海族士兵就更加没有抵抗力，全都被猛然从水面下冲出的巨大力量裹挟着，和海水一起冲上了高空。 海象王只来得及将头转了转，看向自己扔出去的长棍。 那片乌云正向着楚离月压下去。 在那片无数棍影组成的乌云下方，一身红衣的楚离月就像是一颗纤细的小树，看起来无比脆弱娇嫩。 已经将八成玄力输出的海象王只来得及路出一个欣慰的表情，就被海水冲到了高处。 虽然全身疲惫，但是海象王毕竟是在海中长大的，他不慌不忙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翻身站在了海浪上方。 楚离月站在疾雷龙兽背上，对于从头顶降落的棍影仿佛毫无反应。 只是，当这片沉沉的乌云降落到她头顶丈余高的空中的时候，却开始慢慢溃散起来。 楚离月安然不动，身上隐隐冒着火光。紫红色的火焰勾勒出她高挑修长的身影。但是，那些棍影根本没有来到她身边就开始溃散，之前遮天蔽日一般的气势无声无息地瓦解。 那根被海象王用自己的玄力孕育了数十年，用海底陨金制成的长棍，坚固沉重，一般的玄器甚至灵器都不见得能够抵得住它的威力。而棍影如山的这种手段，也是海象王压箱底的大招。 用这根长棍施展出来的如山棍影，犹如海中沉寂千万年的山脉，虽然被海水层层淹埋，却始终不改巍峨沉重。这样的攻击，海象王不到最后是不会动用的，他练成这一招，本来是为了对付青蛟王的。青蛟王肉身强横，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破开青蛟王的防御，海象王觉得除非是将自己绝大部分的玄力用出，倾尽全 力才有可能造成伤害。 只是没想到这一招没有轮到青蛟王头上，反而是用在了一个人族少女身上。 可是，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耗尽他八成玄力的攻击，甚至连接近这个人族少女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开始层层溃散。 他站在高高的浪头上，神情震惊地望着前方。 那些黑沉沉的棍影已经消散了大半，可是海象王竟然不知道楚离月是怎么做到的！ 身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疾雷龙兽可不仅仅是用海浪来托着这些海族玩耍的，被他的周围数十长高的海浪托起，所有海族都无可避免地正面遇上了那些不断从天空飘落的火焰。 楚离月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一把火将二十万海族全都烧死的念头，她只是想要震慑这些海族罢了，所以只用了三分玄力。 可是疾雷龙兽这一怒之下，几乎所有海族士兵都被他卷着向着天空的火焰抛了过去。 这一下最少有数万海族士兵死于非命。 海象王却对身周的惨叫充耳不闻，而是用剩下的一点玄力化作狂风将自己护住，再次向着楚离月飞了过去。 他想要知道，这个幼嫩的人族少女是如何不动声色就破解了他十分自得的棍影如山的！ 疾雷龙兽再次咆哮一声，巨大的身躯猛然一转，整个海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漩涡，将那些试图逃离的海族全都拉了回来。 一直在大海中生活的海族们第一次发现海水居然是这么可怕的，此刻的海水仿佛产生了粘力，将他们死死缠住，拖着拽着向着漩涡中心拉了过去。 只有海王珠闻天和身边的几个心腹将领站在空中，用海王旗护着自己，才没有落入这片混乱之中。 珠闻天看着海象王努力向着楚离月飞去的身影，看着海面上一片惨呼的混乱军队，脸上的神色凝重。 “去吧。”他捏着手中的珠子，将珠子中散发出来的光芒一一注入身边几个海族悍将的身上，“掩护海象王，帮助他们，保护我们的家园。” 他白白胖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近乎于悲悯神圣的表情，语气沉肃，这也让那几名将领一个个心情沉重而又愤怒，一个个抱着必死的信念向着珠闻天行礼之后，就飞身投入了战场之中。 他们都是威望甚高的海族将领，在海浪中分别发布命令，各自统领着一部分海族士兵，将那些幸存的士兵收拢起来，一时间海面上的海族士兵就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海象王却根本没有飞到楚离月跟前，就被愤怒的疾雷龙兽掀起了一片巨浪，狠狠砸在了海水之中。 他玄力消耗过大，根本抵不住疾雷龙兽的攻击，一下子就被砸得头昏脑涨，在海水中无力地漂浮着，被疾雷龙兽一口吸到了近前。 疾雷龙兽张开大嘴，就要将他吞入口中。 海象王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志，再次从疾雷龙兽的牙齿缝隙中跳了出来，而且他居然不逃跑，反而顺着疾雷龙兽身上的鳞片向上飞速跃起，想要跳到疾雷龙兽背上，来到楚离月面前。 楚离月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对于周围的一切了若指掌。但是这些海族对清辉的威胁太小，根本不值得她耗费太多玄力大费周章地应对，还是让疾雷龙兽出手就好。 否则万一真的有强敌突然来袭，她的玄力却消耗过多，难免就会出现遗憾。 所以对于拼命想要靠近自己的海象王，楚离月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那是疾雷龙兽想吃的美味海鲜，就让疾雷龙兽自己去狩猎好了。 就连方才这海象王的棍影攻击，也是被楚离月用刚刚领悟的护身玄力打散的。这是消耗玄力最小的方式。 海象王却想不明白，他听说这个人族少女很厉害，可是直到现在，除了看见她的天火却是很厉害很恐怖之外，就没怎么看到她怎么出手。 这样看来，她不过是仗着天火万物俱焚的能力，才会把当初的几位兽王杀死罢了。 只要他能够冲到这个人族少女近前，他就不相信拿不下一个小丫头。不管速度还是力量，一个人族小丫头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他现在极度疲惫，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不是还有海驼王吗？ 海驼王到现在都还未出手，海象王心中明白，那是因为还不到最好的时机。如果海象王能够给他创造一个最好的机会，海驼王雷霆一击，他们两人携手，必然将这个小丫头杀死。 到时候，没有了这漫天飘落的天火的威胁，再反手回来收拾这头可恶的海兽就容易多了。 海象王咬着牙，将自己最后的玄力化作一阵疾风，拖着自己的双足，双手攀着疾雷龙兽的身躯飞快地爬了上去。 疾雷龙兽怒极，可是顾及到身上的楚离月，却不能猛然翻身将海象王砸落，一时间反而没有合适的办法来对付趴在自己身上的海象王了。 海象王终于爬到了疾雷龙兽的背上，脚步不停直接向着楚离月扑了过去。 他双手高举，两团无形的风团在他双手中凝聚，高大的身躯从空中跃起，双手在前，将两团凌厉的气旋向着楚离月的脸上按去！ 楚离月终于抬起了眼皮，凤目中没有任何情绪，手指一弹，一朵紫红色火焰向着空中的海象王迎面飞去。 海象王重重吐气，发出一声巨吼，从他口中喷出来一道隐隐带着风雷之声的锐气，直射向那朵紫红色火焰，而他飞扑向楚离月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锐利的风射中了紫红色火焰，可是却并没有如海象王想象的那样直接将这朵火焰吹灭或者吹开，而是将这朵火焰切成了两半。 然而一分为二的两朵火焰向前飞动的轨迹并未因此而改变，仍旧向着海象王的面门飞来。 海象王知道，一旦被这看起来小小的火焰沾到身上，他就只有死路一条——除非他当时就把被烧到的部位直接砍掉！ 他大喝一声，将一只手上的风团狠狠推出，砸在了两朵火焰飞来的轨道上，和这两朵火焰撞在了一起。 令海象王震惊的是，这凝聚了他大量玄力的风团也未曾将这两朵火焰推开！ 那个少女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风团竟然被两团火焰吞噬了！ 海象王怒吼道：“本王杀了你！” 他的长相本来就狰狞可怕，这样大声怒吼起来更是扭曲得让人心头一颤。就在这时，一缕深蓝色的光芒突然从楚离月背后绽放开来！海驼王，终于出手！ 第582章阿含树 一直以来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海驼王终于出手！ 海驼王的身影隐藏在那抹深蓝色的幽光之中，在那缕光芒绽放开之时已经出现在了楚离月背后。他身形矮小，一张粗糙丑陋的脸在蓝色幽光衬托下犹如鬼神，小眼中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和海驼王的矮小身躯完全不相配的，是他那双巨大的手掌。那双手掌的面积简直比得上他身躯的一半大小，而且还散发着沉沉的暗绿色，一看就知道如果被这双手掌打到身上一定会有十分严重的后果。 海象王心中狂喜，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暴怒，做出了要上前和楚离月同归于尽的架势。 愤怒的咆哮从海象王壮硕的身躯中发出，直冲云霄，几乎盖住了周围的海浪巨响和士兵们的叫喊。 “你个贱人去死吧！”海象王双手扔出风团，自己却转头一跃而起，向着海面跳了下去。他知道人族女人都不喜欢别人骂她“贱人”，当自己骂了她之后却突然改变方才扑上去同归于尽的打算，扭头想要逃跑的时候，就不信这个小丫头会能够保持平心静气。她如果一怒之下想来追杀自己，就会 疏于防备，让海驼王趁虚而入。 而自己如果继续向前发动攻击，可就不是同归于尽，而是被天火烧死的悲剧结局了。如今的他已经用尽了几乎全部玄力，对于一个海族兽王来说，他已经是全力以赴，就算是最后没有达到目标，那也没有办法了。毕竟他不可能真的为了所谓海族的未来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是堂堂兽王， 可不是那些被珠闻天随意鼓动就会蠢得去死的普通海族。 海象王想得很美好，可是当他发现对方根本对他的辱骂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那两朵紫红色的火焰已经逼近他的背后的时候，也不由全身冒出了冷汗。 海象王一咬牙，猛力向下扑入了海水之中。 海水的温度越来越高，所有海族普通士兵都不敢靠近，不过这对于海象王来说还是能够忍受的。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走！离开这里，不管这场战斗的最后结果是什么，他只要保住性命。 即使是落入海水之中，让海象王多了几分安全感，他仍然不敢有丝毫停顿，因为他见识过那些天火落入海水之中仍旧未曾熄灭的场景。万一那两朵火焰一直追着他…… 海象王现出原形，划动海水，如同利箭一般向着远方奔逃而去。 在海象王扭头逃跑的时候，海驼王已经逼近了楚离月，距离那个红衣背影只有一丈的距离。 但是就是在这个距离，海驼王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似乎充满了粘稠沉重的压力，让他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 一个刺客如果被减速，几乎就已经意味着失败。 看着海象王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海驼王几乎想要脱口大骂。说好了让海象王来吸引注意力，海驼王才能有刺杀成功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刚跳出来，海象王就逃跑了，这不是坑他吗？ 海驼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海象王，以至于海象王在这个关键时刻给他下绊子，等着他死？ 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恼恨，可是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抱怨，而是自保！ 楚离月没有回头。 这个刺客的实力远在其他海族之上，和方才逃跑的那个海象王差不多，看来应该就是海族硕果仅存的两位兽王中的另一位了。 只是他从最开始潜藏在疾雷龙兽身边的海水之时，楚离月就已经用神识看清楚了他的存在，更是猜出了他的打算。 不过是两个兽王，楚离月如今连出手都不愿意，不想为了他们浪费自己的玄力。 海驼王只是靠近了楚离月身边一丈的距离，就被楚离月的护身玄力包围了。 无形的玄力在海驼王闯入之后，显示出了其狂暴猛烈的真实面目。 幽蓝光芒被无声无息地炸裂，化作一片片微光消失在夜色中，而海驼王的肉身也被毫无征兆的爆炸炸得遍体鳞伤。 炽热的温度让楚离月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海驼王就是蒸笼之中那个垂死挣扎的猎物。 海驼王心中一片绝望，明明只有一丈的距离，不过是一步就能冲过去的距离，可是现在却犹如天堑，完全无法跨越。 而当他看见海象王被海底冲出的水柱抛到空中，向着身下这头巨大海兽的嘴巴落去的时候，海驼王心中更是苦笑不已。 他们两个堂堂兽王，在这一人一兽面前，就像是被人玩弄于鼓掌的小鱼小虾一样。 海象王接连几次落入兽口，而自己致命一击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却陷入了这压力巨大、火热暴烈的陷阱之中。 如果是这样，今天的海族溃败简直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青蛟王和乌贼王联袂而来，共同对敌。就在海驼王心灰意冷、海象王向着疾雷龙兽口中落去的一刻，一片柔和的白光突然从不远处升起，迅速向着四周延伸开来，像一只巨大的碗，倒扣在了整个海面上，将楚离月、疾雷龙兽以及剩下的所有海 族将士全都笼罩在内。 楚离月终于抬起了眼睛，看向了站在对面空中的珠闻天。 这片白光正是从珠闻天手中的珍珠散发出来的。 珠闻天的脸被这片白光照得明暗交错，表情莫测。 他将手中的珍珠高高举了起来，光芒如同流水向外流去，不停地涌入巨大的白色光罩之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来不知道海王陛下手中的那颗珍珠还有这样的力量。 几位海王心腹将领都知道，那颗珍珠是海王珠闻天幼时所凝结的第一颗珍珠，被称为海王元珠，能够与海王的兽珠内外互应，不过到底有什么作用，他们也没见识过。 今天第一次见到海王使用，看起来效果飞凡，希望能够凭此来挽回如今的局面，打败入侵海族禁地的人族修者。 楚离月却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些白光虽然包含着一定的玄力，但是却也十分普通，根本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海王珠闻天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看不出来珠闻天的意图，但是楚离月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从珠闻天身上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楚离月心念一转，被她的护身玄力困住的海驼王就惨叫一声，身上冒出了一缕缕火焰，瞬间被焚烧成灰。 而与此同时，漂浮在半空中的火焰突然密集起来，一朵朵紫红色的莲花在火海中盛开。 珠闻天竟然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现在发现不对已经晚了。” 他向着手中的珍珠输入玄力，一片绿色叶子从珍珠之中飘了出来。 绿色的叶子向着白色光罩飘了过去，贴在了光罩外层。 楚离月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光罩上方传了下来。 这股压力带着深沉古老的气息，铺天盖地降落下来，将所有光罩中的海族和楚离月一起重重镇压！ 楚离月冷哼一声，身躯一震，一片黑色雾气从背后涌了出来，瞬间化作一棵参天巨树，顶天立地，向着白色光罩冲了过去。 可是海族们却没有楚离月这样的实力，他们齐声惨叫起来，痛苦的呼声几乎覆盖了整个海面。伴随着痛苦的叫喊声，所有海族都摔入了海水之中，化出了原形，实力低微的当场就死去，只剩下一小部分将领还能留着一口气，但是他们也同样无力挣扎，只能躺在海面上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那些白 色光罩将他们的生机和玄力一点点吸走。 一瞬间，十几万海族士兵全都暴毙！ 他们的生机和玄力全都被白色光罩吸收。 而贴在白色光罩上的那片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叶柄延伸，生出第二片叶子。两片叶子相连的部位生出叶茎，叶茎向上生长，再次生出第三片、第四片叶子…… 一眨眼的工夫，一片叶子变成了一颗小树苗。 而随着海族将领们的死亡，小树苗继续生长，转眼变成了一棵大树。 大树身躯笔挺，树身向下延伸，深入海水之中；露在海面上的树身继续向上生长，伸展出不少枝丫，树叶并不算太茂密，但是却独具姿态。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这棵树她认识——竟然是当初在定海峰旁种植的阿含树！ 海王珠闻天为什么会有阿含树的树叶？为什么竟然还掌握了这种催生阿含树的手段？现在这个时侯，他种出一棵阿含树是什么意思？ 珠闻天白白胖胖的脸上已经开始渗出汗滴，但是还是努力支撑着，控制着白色光罩吸收生机和玄力来浇灌阿含树。 楚离月背后的黑暗古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枝叶摇摆，发出簌簌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珠闻天咬着牙，目光闪动着凌厉的杀机。 既然楚离月执意要破坏禁地，他也只能将先祖留下来的这片树叶用出来了！ 只希望这片树叶真的能如先祖所言，阻止这些人族修者破坏禁地。 先祖留下的遗言说了，如果海族禁地被破坏，他们珠家在无涯海的王者地位就会受到破坏，以后就将要再次沦为当初的普通海族，这一点珠闻天怎么能够允许？ 疾雷龙兽大吼一声，感觉到了从白色光罩传来的恐怖力量。 楚离月却用冰冷的目光望向了光罩之外的珠闻天。原来珠闻天从开始就是打算用这些海族精锐的血肉生机和她的生命，来招出这棵阿含树吗？ 第583章信步自如 珠闻天手中的珍珠放出了白色的巨大光幕，将被笼罩在其中的海族士兵的生机和玄力全都吸取，以此来将一片绿叶催生成了一株大树，而且还是非常罕见的阿含树！ 那一刻，楚离月心头悚然一惊，她之前想过这个海王珠闻天大概不是什么省油灯，但是却没想到他能够做出这样狠辣的决定。虽然不知道珠闻天花费这样大的代价弄出来一棵阿含树有什么意图，但是珠闻天这个海王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将自己的心腹将领、精锐士兵以及两位兽王都算计在内，以这么多海族中坚的生命为牺 牲，总不是为了种一棵树来绿化海域吧？ 而且这棵阿含树一出现，就让楚离月感到了一种危险和压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将黑暗古树放了出来，对抗从阿含树上传来的那种远古蛮荒的气息。 夜已经深了，海面上蒸腾着一片片白色雾气，而海水中则飘荡着无数海族的尸体。包括还未曾落到疾雷龙兽口中的海象王，也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具干瘪的尸体，坠入了海水之中。 风浪静止。 疾雷龙兽发出了一声愤怒之极的吼叫，为了那一次次从他嘴边逃走的海象王美餐。 因为愤怒，也因为感到了那棵突然出现的大树的压力，疾雷龙兽猛然抬起头来，对着珠闻天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吼声。随着他的吼声，一道粗若水桶的闪电从空中降落下来，猛然劈向了珠闻天的头顶。 珠闻天看着扎根在海水中越来越茂密的阿含树，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身形一动，已经从空中落到了阿含树的树枝上。 对于头顶上猛然劈下的闪电，珠闻天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 楚离月皱起了眉头。她见过孟千凝使用阿含树叶当做护身宝物的样子，一个成珠修者就能用它来对抗帝君的威势，那么这么大一棵阿含树，对抗疾雷龙兽的雷电根本不成问题。 果然，看起来威势十足的闪电落到了阿含树树巅，立刻就被树巅上冒出的一片绿光融化，瞬间化作了虚无。 楚离月以前想过，为什么玄元大帝会那么重视阿含树，为什么定海峰旁边就是那么一株巨大无比的阿含树，为什么天玄宗上下将阿含树视为至宝。 长春门的那两个人曾经用阿含树枝、树叶作为武器和防护罩； 伏海露的身体中，最重要的一种原材料就是来自阿含树；她还曾经在华歌远的阵法之中，亲眼看见过那株阿含树，亲身感受过阿含树散发的浩大平和气息，甚至亲口喝过阿含树精华制成的茶水，体会到了阿含树那种平和的生机，能够将人的肉身和神魂全都渗透 的力量。 楚离月更不会忘记，华歌远说过，阿含树关系到天地平衡——这才是天玄宗重视阿含树的重要原因。为什么阿含树会关系到天地平衡，楚离月从她的角度理解，就是当天地之间的所有力量都分为两种属性，那就是黑暗力量和光明力量。前者的极致就是比如黑暗长河、灵云混沌这样的存在，后者的代表就 是例如日月星辰这些永远散发着阳刚光明的存在。 如果从黑暗到光明画一道直线，那么阿含树就是这条直线的中点。 黑暗长河、灵云混沌是极度黑暗力量，太阳是极度光明力量，那么阿含树就是极度的平衡。 而从阿含树向着两端的直线上，就分布着各种不同的力量，比如冥骨，显然是比较偏向于黑暗这一端的；比如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就是非常靠近光明这一端。 但是阿含树并不是一种静态的平衡，并不是零，不是空，而是一种动态平衡，它能够将任何一端过度强大的力量通过自己的方式转变，使得这个世界不至于因为力量失衡而出现混乱。 所以伏海露的身体最重要的三种材料就是冥骨、生机和阿含树。冥骨作为她身体的骨架，为阴魂提供容器；生机让冥骨和阴魂重新得到生命，维持生命的运转；而阿含树则将这两者之间的冲突和不够完美的比例进行调整，将它们转化为最合适的平衡状态，保持生命的 正常存在。 伏海露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缩微的世界系统，阿含树在整个玄元大陆上起到的作用大概也是这样。 这是楚离月从伏海露的身体制造推测出来的关于阿含树的一些信息。 所以当珠闻天用二十万海族精英加上两位兽王的性命催发出来一颗阿含树的时候，楚离月十分诧异。 难道阿含树还有什么杀伤力？ 白色光罩慢慢缩小，将疾雷龙兽和楚离月笼罩在内。 而光罩散发的巨大力量也因此更加集中，带来了无比沉重的压力，全都压在了楚离月和疾雷龙兽的身上。 感觉着继续增加的恐怖压力，以及源源不断向着白色光罩流去的玄力，楚离月明白了珠闻天的打算。 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阿含树的平衡能力全都聚集在了这个光罩之中。 阿含树原本是平衡天地力量的，但是当它的能力被固定在一个小小区域的时候，就会发现其中有太多偏向某一个方向的玄力，就会选择将这些力量吸走转化成另一种属性的力量，以实现平衡的结果。 同时，这些玄力和生机就被阿含树吸收，使得阿含树一下子长成了一棵大树。 阿含树越是巨大，对于力量平衡起到的作用越大，楚离月虽然如今已经是藏珠修者，恐怕也无法和它对抗。 想要打破这个困境，最明显的一个办法就是打破这个白色光罩，让阿含树将它的平衡能力扩散到整个玄元大陆，而不是仅仅局限在白色光罩之中。 但是，楚离月还有一个更简单直接的办法。 楚离月微微一笑，身形不动，漫天火焰突然全都消失了。 她全身微微闪动的火光也全都不见了。 就连脚下的疾雷龙兽也被楚离月吩咐道：“不要使用玄力，游出去。” 疾雷龙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十分听话地划动四肢，向着白色光罩之外游了过去。 珠闻天站在阿含树树枝上，感觉到脚底升起的那种暖流在体内游走，肉身和神魂都十分舒服，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 先祖留下的东西果然神奇，一片树叶竟然能够有这么大的威力！ 十几万海族精锐就这样死了个精光，但是如果能够同时将这个强大的人族修者也杀死在这里，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毕竟如果任由他们和这个人族少女战斗下去，他们还是同样的结局。 倒不如用他们的性命将这神树催生长大，让神树将这个人族少女杀死。 看着下方向外游动的巨大海兽，珠闻天冷笑着，心中想道：先祖说过，凡是被这白色光罩笼罩的生灵，无论如何抵抗都没有用，越是拼命越是死得快。 这样厉害的神树，难道这个人族少女还想逃出去它的攻击范围吗？ 可是，马上他的眼睛就睁大了，嘴巴几乎合不上了——疾雷龙兽背着楚离月就那样大模大样地从白色光罩之中游了出来！ 就这样什么也没做，就这样游了出来！ 白色光罩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珠闻天无法相信，他再次催动玄力，让白色光罩追了上去。 楚离月悠然站在疾雷龙兽背上，对于再次笼罩下来的白色光罩根本当做不存在一样。疾雷龙兽继续游动，再次轻而易举地游了出去。 珠闻天的眼睛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白色光罩对于他们没有用？珠闻天不惜牺牲这么多海族精锐，将这神树催生长大，不就是为了对付他们吗？结果死了这么多海族，到最后根本没有用？ 先祖说的难道都是骗他的吗？ 珠闻天几乎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楚离月干脆让疾雷龙兽停在原地不动了，再次叮嘱疾雷龙兽不要使用玄力，而她自己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双目微闭，连看也不看珠闻天一眼了。 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只要她和疾雷龙兽不使用玄力，那股强大的压力就自己消失了。 白色光罩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它只是确定一个区域，让阿含树发挥自己的平衡能力而已。它甚至连阻止其中被困的对象走出来的功能都不具备。 阿含树毕竟并不是一个主动吸收玄力和生机来补足自己力量的邪恶生物，它只是本能地平衡天地力量罢了。 只要白色光罩中的人不使用玄力，不表现出强大的力量，就不会引来它的注意，不会成为它平衡的对象。 也就是说，只要被困在白色光罩中的对象不适用任何玄力，阿含树就没有任何威胁。 这一点楚离月因为之前对于阿含树的了解，能够很快推测出来。 可是如果遇到不了解阿含树的人，一旦被困，发现那么多海族士兵都诡异死亡，恐怕第一个想法就是打破光罩，或者赶快催动玄力逃跑。 如果这样做了，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阿含树发现光罩之中只有这么强烈的单一属性力量，就会选择将这种太多的力量吸收，保持光罩之中的力量平衡——楚离月还不是阿含树的对手，那么她的玄力就会被飞快吸收，连带着生机也会随之消失 ，和那些海族一样，就会这样死在无涯海中。 珠闻天看着白色光罩之中安然盘坐的楚离月，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先祖从来没有说过，居然有人能够让神树不发动攻击的。这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海水猛然剧烈震荡起来，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从海底喷发而出！ 第584章大陆边缘 就在海王珠闻天一脸震惊，无法理解为什么神树竟然不对楚离月动手的同时，脚下的海底突然开始剧烈震荡起来，一波波海浪冲天而起，整个视界仿佛都要被颠覆。而同时一声巨响炸开，充斥整个天地的 是无边火光，熊熊烈焰和无数黑烟从海中迸发。 火山爆发？珠闻天被吓得全身一震，白胖的脸上满是惊诧，望向火光爆发的方向。 那里正是禁地中心！ 珠闻天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难道先祖所说的竟然变成现实了吗？禁地已经被破坏了？ 一连串的巨大爆炸声响起，火焰越来越多，附近的海水再次升温，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传播，珠闻天已经能够确定，这绝对是海底火山爆发了。 而且看这声势，这一次火山爆发的严重程度恐怕是这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 果然，随着无边海浪的剧烈翻滚，一座冒着火光黑烟、流淌着通红岩浆的火山从海水中慢慢升了起来。 这周围的海域中早已经没有几个还能存活的海族，连疾雷龙兽都摇摆着尾巴和鱼鳍飞上了空中。 珠闻天心中冒出了浓烈的恐惧。他记得先祖说过，禁地被破坏，无涯海就会毁灭大半，海族死亡无数，他们珠家的海王宝座就很难保住了。 为此，他不惜牺牲了二十万海族精锐，两位海族兽王，将先祖留下的神树叶片用了出来，谁想到还是没有能够挽回。 珠闻天将手中的海王旗握得紧紧的，心中的恐惧转化为恨意，目光恨毒地望向了飞在空中的那头巨大海兽及其背上的红衣少女。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在红衣少女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袍身影。那不是他之前曾经在海底见到过的那个黑袍男人吗？当时那个男人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现在想来，这个男人才 是破坏禁地的真正凶手吧？ 珠闻天看着仍旧在不断喷发火焰、流淌岩浆的火山，感受着空中不停降落的各种烟雾灰尘，心中痛苦之极。这么大面积的火山喷发，最少无涯海有一半都会被波及。 接下来的情况，就会真的如先祖所言，会发生一系列严重的后果。说不定他们珠家的海王之位，真的就摇摇欲坠了。 珠闻天白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本王要你们死！” 楚离月一直留意着清辉和天地灵胎的动静，根本没有空理睬珠闻天。 方才她在疾雷龙兽背上坐下来闭目盘坐，并不是针对珠闻天，故意表示自己的蔑视，而是感受到了天地灵胎的异动。 果然在清辉即将把自己的身体吸收干净的时候，生机的遽然减少惊动了天地灵胎，那些向着天地灵胎流去的白色雾气减少，那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模样再次出现在大陆山河珠之上。 只是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天地灵胎的样子好像又大了一圈，眼睛中似乎也多了几分清澈，脸上的表情也灵动了许多。 他因为生机和玄力的减少，露出了几分不悦的表情，竟然翻身坐了起来。 楚离月立刻催促清辉快点离开，在清辉飞身而起的同时，她和疾雷龙兽也飞到了空中。 天地灵胎一脸暴躁地一拳砸了下去，而他的动作似乎有着很强的指向性，这一拳砸下去，无涯海的灵眼瞬间爆裂，地面下无限深处的热力火焰顿时从裂开的地表钻了出来，一座巨大的火山瞬间形成。 幸亏这个时侯清辉已经无声无息地飞了出来，落在了楚离月身边。 楚离月也庆幸这里是无涯海，不是大陆上某个人族聚居地。这样可怕的地震和火山喷发才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至于在对面空中扭曲着脸庞恨不得扑上来跟他们拼命的珠闻天，可能有相反的想法。 不过珠闻天的想法，又有谁在乎呢？ 楚离月挥手将疾雷龙兽收回了自己的洞天之中，而她则被清辉搂在怀里：【走吧。】 这次无涯海之行目标已经完成，他们没有必要继续逗留了。 珠闻天哪里肯放他们安然离开，他用力握着手中的白色珍珠，用力催发出白色光罩，向着清辉和楚离月两人当头落下。 清辉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白色光罩一眼，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从上方降落的白色光罩之上。 在珠闻天惊诧的目光中，白色光罩就像是遇到了热水的冰雪一样，一点点融化消失了…… 清辉看了看屹立在海水中的阿含树，淡淡说道：“她还真是布置周密。” 连阿含树都提前准备好了，可惜的是，负责催发阿含树的海王太过弱小，根本无法发挥阿含树的真正威力。而且，清辉对于阿含树了解很多，怎么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是孟莲实吗？】楚离月猜测道。 【除了她还有谁。】只是一接触这个白色光罩，清辉就认出了这是谁的手笔。只是显然孟莲实自己都没有太把海王家族当回事，所以这个光罩也只是最简单的范围确认功能，没有加入太多繁复的设置。清辉转念一想，也许并不是孟莲实不把这当回事，毕竟这灵眼中镇压的是自己的身体，孟莲实十分重视。可能是海王家族的实力受到本身资质限制，始终无法提高太多了，所以孟莲实不得不针对他们本身 的情况，布置了一个最简单的阵法。 毕竟如果太过高深，需要的玄力就会相应大幅度提高，而海王家族的成员很可能无法做到，那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也没有看旁边失魂落魄的珠闻天一眼，清辉就揽着楚离月飞身而去，离开了无涯海。 珠闻天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如果不是海王旗的保护，也许他当场就会从空中摔入海水之中，被已经开始冒着缕缕烟雾的海水煮个半熟。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只是一伸手，就将祖先留下的光罩给彻底消灭了，让他现在连催动玄力都无法再次形成。 神树的叶子已经用了，变成了一株大树长在禁地附近，可是对于当时的局面并没有真正起到挽回的作用。 本来想要上去和这两个人族修者拼命的珠闻天，看见那个黑袍男人的时候，竟然失去了勇气。 他知道这位是如今人族少见的帝君强者，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海王能够匹敌的。上去拼命，真的就只是送命罢了。 珠闻天茫然地在一个小岛上落了下来，站在一棵大树上，望着禁地方向烟火冲天的情景发呆。 轰隆隆的声音还时不时地响起，火山口喷发的浓烟和火焰竟然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这样下去，受到波及的就不只是半个无涯海了…… 到时候海族的生存真的会受到影响…… 没有了海族，他这个海王也是名存实亡…… 怎么办？ 直到一声“父王”打断了他的混乱思绪，珠闻天才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珠雨和珠义站在树下，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 清辉抱着楚离月向着远方飞了起来。 他越飞越高，方向竟然不是向着玄元大陆，而是相反，向着大陆边缘飞去。 【这是去哪里？】楚离月好奇地问道。 【带你去玩。】清辉的心情好像不错，语气轻松地回答。 【那是什么方向？】可是楚离月看过玄元大陆的地图，记得那个方向就是玄元大陆的边缘了。 清辉笑而不答。他上次追踪着黑暗种子，一路前行，已经大致推测到玄元大陆周围都是一片虚空，只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够达到大陆边缘，所以才会不知道其中情形。 也许只有暗族才知道。 大概是因为将所有失去的身体部分都找了回来，清辉的速度又有了突变，几乎是瞬息万里，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来到了大陆边缘。 楚离月看着周围弥漫的黑色雾气，诧异地问道：【黑暗力量？这么浓密，是暗族的领地？】 清辉笑而不答，而是在空中突然变身，显露出了自己虚灵族的真身，将楚离月负在了背上。 【搂紧我。】他叮嘱楚离月，自己却向着黑暗一跃而入。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无形的玄力护罩已经将楚离月护了起来。 楚离月搂着清辉的脖子，好奇地望向四周。 清辉头上的长发变成了银白色，但是却向着周围炸开，像是一个刺猬头。楚离月轻轻伸手碰了一下，却没有想象中扎手的感觉。 周围是一片虚空，楚离月能感觉到清辉的身体微微紧绷，显然是提高了注意力，谨慎小心地应对着周围的一切。 她虽然无法直接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可是从清辉的反应中也看出来了这里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小心。】楚离月趴在清辉背上，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给清辉添乱。 清辉原本可以将楚离月放在自己的洞天之中，这样的话，他自己一个人横渡虚空就容易得多，可是他更想让楚离月亲眼看着他的步伐，看着他如何到达他所选定的地方。所以他“嗯”了一声，裸露在外的身躯上闪动着一个个古奥的符文，在虚空中轻松而谨慎地前行。 第585章摆脱束缚 因为已经将自己所有的肢体收集完全，清辉此刻的举动比之前追踪黑暗种子的时候要轻松了许多。但是背负着楚离月，清辉还是小心地激活了自己的天赋符文。这样就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护楚离月的安全。 虚空符文是每一个虚灵族人一出生就已经具备的天赋能力。 被所有种族强者视为畏途的虚空，对于虚灵族人来说，只要达到一定的修为，就可以如同自己家的后院一样，轻松穿过。 楚离月虽然曾经去过两次暗族的领域，可是却都是神魂瞬间到达，根本不曾经历过横渡虚空的过程，所以这个时侯就十分好奇地抱着清辉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东张西望地看着。虚空中时而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明，被完全的黑暗力量充斥；时而光线明亮，和某个星辰洒下的光辉擦肩而过；时而卷起巨大的玄力风暴，方圆千百里之内都被强大的玄力波动占据，无数无形的玄力波 动如同最锋利的利刃，横竖交错，一不小心就能够将强大的修者砍成碎片。 而是有时候，又能看见巨大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央是吞噬一切的漆黑，周围数千里之内没有任何星辰、玄力、物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这可怕的漩涡吞噬。清辉显出虚灵族的真身，银白色的头发和眉毛伴随着时有时无的风向飘动，经常会吹到楚离月的脸上。楚离月干脆伸手拨弄着他的头发，这些银白色的毛发看起来十分坚硬，摸在手中的感觉却带着几分柔 韧温暖。 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清辉都不曾有任何慌乱。从上一次追踪黑暗种子之后，他体内的虚灵族天赋就仿佛一下子全都觉醒了，无数前辈先祖横渡虚空的经历和记忆都涌入了他的脑海。 虚空之中会有什么，如何应对，都不再是只能依靠本能做出的判断。 也正是从虚灵族先祖的记忆中，清辉才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而且美丽的虚空浮陆，才会突然生出了将那块浮陆作为他和楚离月专有的家的念头。 他从小就没有家，后来才会把定海峰当成自己的家。可是事实证明，定海峰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在千年的沉睡之中，他的神魂曾经一直被黑暗包围。直到他遇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魂，看着那个自强坚韧的少女一步步向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前进，看着她把自己当成伙伴、当成最重要的人，不知不觉 地就对着这个少女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如今，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即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那些对于过去的憎恶和仇恨，似乎都被一个温柔的手轻轻擦拭而过，虽然并未消失，但却只留下一层沉淀后的深重。那些曾经如同双刃剑一般，想要杀死敌人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种种痛苦的锋利和尖锐， 却都被温暖的胸怀轻轻拥抱融化。 清辉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他和所有虚灵族人一样，都是畏惧孤独寂寞的。只是他更幸运一些，终于在经历了黑暗之后，拥抱了那团炽热入骨的火焰，获得了新生。 单手向后轻轻搂在楚离月腰背上，清辉纵身跃入了一个虚空漩涡之中。 无数符文在他的身上闪动，瞬间绽放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在空中连接起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案。 楚离月微微眯眼，觉得那个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古老的文字，可惜的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字。 而在这个古老的字符图案出现之后，原本无比狂暴的虚空漩涡一下子就静止了，清辉背负着楚离月轻松自如地穿过了长达数十里的虚空漩涡，来到了另一片虚空之中。 一个个光点在虚空中闪烁，犹如天幕中的繁星。 而清辉俯身飞行，姿势从容，自由自在，飘逸洒脱。 楚离月甚至有一种这里是深海，而清辉就是深海之中居住了千万年的大鱼的感觉。 银白色的大鱼，背负着红衣的少女，在深沉的大海中自如遨游。 楚离月嘴角含笑，一只手搂着清辉的脖子，另一只手却抓住了清辉背在背后的那只大手，轻声哼唱起来。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 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 执子手，吹散茫茫烟波。” 清亮的少女声音在清辉耳边响起，和原唱相比，多了几分飘逸潇洒，少了几分缱绻清冷。低声的吟唱，却仿佛敲打在清辉心中某个角落，让他的嘴角也不禁翘了起来。 那一刻，他好像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楚离月的感觉。 迈入虚空之中之后，清辉有一种回到熟悉的世界的感觉，加之全身肢体都已经补全，所以他的心情、肉身和神魂都达到了一种轻松自由的高度，顿时产生了一种摆脱了束缚迈入更高层次的感受。 而这种感受显然是通过他和楚离月之间更加紧密了一步的神魂契约感染了楚离月，让她也产生了类似的感受。 用力握紧了楚离月的手，清辉双脚轻轻摆动，像一条大鱼一样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离，让楚离月轻声笑出声来。 清辉向前一跃，指着前方的一个光点说道：“就是前面。” 随着他的话音，两人已经飞速接近那个光点。随着他们的接近，楚离月才发现那个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而是漂浮在虚空中的大片陆地。 这就是虚空浮陆。 这片浮陆周围飞舞着无数无形的玄力波动，实力不足的过客来到这里就会被一下子砍成碎片。 只是在清辉面前，这些玄力波动并没有什么威胁。 而在浮陆的另一边，则有一个巨大的虚空漩涡在不停旋转，它所占据的面积至少有千百里，这片浮陆正在漩涡之外，才没有被吸入其中。 清辉背着楚离月越过浮陆周围的重重险阻，终于落到了这片虚空浮陆上最高的山峰上。 之前在远处看着这片浮陆是一个光点，现在楚离月才明白那个光点竟然是一个类似太阳的存在，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因为距离地面并不是特别遥远，所以光度和热度与太阳也相差无几。 清辉将楚离月从背上放下来，揽着她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什么也没说，等着楚离月自己的反应。 楚离月站在峰顶极目远望，看到的是满目碧绿，百花齐放，无数奇异的花草树木在这片浮陆上尽情展现着自己的身姿。 山脚下一条河水犹如衣带，从绿叶中间穿过。 放开神识，整个浮陆方圆不过百里，尽在楚离月的感知之中。 楚离月发现这片浮陆气候温暖，草木繁盛，更有一些本土的鸟兽繁衍生息，除了没有人族之外，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更有不少美景，令人移不开眼睛。 “你怎么会发现这里的？”楚离月睁开眼睛，眼神中还带着惊叹的神色，“这么可怕的虚空之中竟然会有这样美丽的地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清辉在第一次独闯虚空之后激发的种族传承中的记忆，他的一位先祖曾经偶尔经过这里，发现了这片与众不同的虚空浮陆，曾经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后花园，经常来这里欣赏美景，休息放松。 当清辉正式确认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孟莲实从背后推动的时候，他对于自己心目中的家——定海峰的生活，以及他过去记忆中那些所谓的幸福一下子就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幸福突然变成了虚伪和欺骗，最敬爱的那个人居然是这样的嘴脸。 他突然再也不想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集，更不想看见听见那些丑陋。他想要一个只属于他和他的爱人的家，一个没有任何欺骗的家。 就是在那个时候，清辉突然想起了这个特别的虚空浮陆，想要将这里当成他和楚离月专有的家。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虚灵族的天赋，就算是帝君修为也很难轻松跨越虚空中的种种危险，来到这片虚空浮陆之中。 “喜欢吗？”清辉从背后搂紧了楚离月的腰，将下巴贴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楚离月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喜欢。”自从清辉主动修改了他们之间的神魂契约之后，楚离月就能够更加准确详细地感觉到清辉心中的情绪波动。在这个时候，清辉心中的期待和向往，更是毫不掩饰，楚离月哪里不知道他对于家庭温暖的那种 执着和眷恋？ 就算是清辉把她带到什么穷山恶水之地，只要有清辉在身边，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无法忍耐；更何况这里风景如画，处处都那么美丽，这样一个隐秘的世外桃源，只属于她和清辉两个人——夫复何求？ 清辉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楚离月心中的愉悦和关切，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楚离月不禁呆住了。她见过清辉真心的笑容，当时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调高了一个亮度。但是这一次，清辉的笑容不仅仅是真心，更充满了放松自如的感觉。就像是曾经束缚他的那些东西都被他扔到了角落里，完全抛弃了过去背负的沉重和痛苦，成为另一个被阳光笼罩的男人。 第586章藏珠巅峰 抛开了过往束缚的清辉，焕发出一种令人迷醉的神采。 他揽着楚离月的肩膀，将她搂在臂弯里，薄唇勾起愉悦的弧度，面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波动，但是一双眼睛里却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离月想在哪里建造我们的房子？” 这不足百里的浮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已经足够居住了。 不管是高山之巅，还是溪水之侧，或者在绿野之中，花团锦簇里，抑或茂密的丛林中、平静的湖水旁，都可以成为他们定居的地方。 听出了清辉声音中的期待，楚离月目光一转，指着山脚下的河水说道：“就在河边，选一个向阳的高处，建一座高高的木屋。每天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清澈的河水，盛放的百花……” 清辉的眼睛更亮了，他立刻抱着楚离月从山顶飞了下来，向着楚离月选择的地方飞了过去。浮陆上空的太阳洒下温暖的光芒，清辉将楚离月放在河边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自己就跑去采伐树木建造木屋。楚离月看着他积极兴奋的模样，心中明白他是将自己这数千年来心底从未放弃过的对于家 庭和亲情的渴望全部倾注在这个建造木屋的行动之中。 在清辉心中，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木屋，而是一个家。一个他渴望了数千年却终于第一次有机会变成现实的梦想。 为了这个目标所做的每一个最小的动作，都浸透了他的喜悦。 楚离月索性也不去帮忙，而是让他自己去享受这种快乐。这些体力活动，对于清辉来说，根本不能让他有一点疲惫。他现出虚灵族的真身，双手变成了利爪，轻而易举地将所需要的树木砍伐切割。一捆捆巨大的树木被他轻松地扛在肩上丢在河边，然后一根根被 他用手掌拍入地面深处。 而木头和木头之间的连接更是容易，他的利爪切割榫头轻松之极。 看着这个半裸着身体在阳光下忙碌的健壮背影，楚离月托着下巴，嘴角的微笑一直不曾消失。 不过半天的功夫，一个两层木屋就已经在河边耸立起来。 屋子里，连基本的家具也都被清辉亲手制作了出来。木头地板、木头桌椅、木头大床，至于其他用品，清辉的洞天中还有无数收藏，也都被他毫不吝惜地拿出来布置在了房间各处。清辉还不休息，他在木屋旁边设下阵法，从自己的洞天中掏出各种各样的材料，将木屋层层包围，以防万一有一天有什么强者偶然来到这里，发现他们的木屋，而他正好不在，也可以靠着阵法来保护他的 爱人。 所以说，其实关于“家”的各种情景都已经在清辉脑海中过滤过了无数遍，只等着有一个机会变成现实。 将一切布置完毕之后，清辉手掌一挥，一阵风吹过，所有的灰尘都随风飘向远方，只留下一个整齐洁净的新鲜木屋。 清辉走到了大石头旁边，嘴角带着无法抑制的笑意，对着楚离月伸出了一只手。 楚离月握住了他的手，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被他牵着走进了刚刚落成的新居之中。一楼就是一个大厅，原木地板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二楼则分为三个房间，全都向阳。二楼中间的房间，还带着一个大阳台。阳台上爬着碧绿的藤蔓，藤蔓上点缀着点点小花，淡淡的花香在鼻尖萦绕，让 人觉得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温馨。 阳台上已经摆着两把木椅，甚至还挂着一只木头秋千，秋千上铺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的垫子。 清辉犹自不满，带着几分遗憾说道：“下次再去收集一些漂亮的花草，给你种在这里，到时候阳台上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花朵藤蔓，一定会更加漂亮。” 楚离月拉着他一起坐在了秋千上，认真地说道：“清辉，已经很完美了，超出了我的想象。”她注视着清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家，在我心里已经最美了。” 这个男人虽然强大，但是灵魂却始终在漂泊，无家可归。 也许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真是脆弱的。这种脆弱来自于一出生就被抛弃的痛苦，来自于成年后再次被信任的人欺骗的遭遇。 如果是这样，楚离月愿意用自己的灵魂拥抱他，给他一个永远温暖的精神居所。 清辉默默地抱住了楚离月，在这一刻，他们的神魂无比和谐和默契，静静地交融在一起。 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神魂被清辉的神魂拥抱着，除了平时那种极度愉悦的感受之外，更是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神魂似乎在不断上升，而在她的感知之中，原本一片黑暗的周围突然冒出了无数五颜六色的光点闪烁着，仿佛年幼时候春节的璀璨烟花在不断绽放。 终于，她听见一声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无数璀璨光点从四面八方向着她涌了过来，不容拒绝地将她淹没。 强大的压力从头顶降落，楚离月的神魂感受到了一种沉重沧桑的气息——那是黑暗古树的气息！ 上一次差点被黑暗古树夺舍的经历还记忆犹新，这一次竟然再次感受到这种可怕的气息，楚离月心头大震。 就在这时神魂中却传来了清辉的声音：“不要怕，敞开神魂，吸收这些玄力！” 随着清辉的声音，一股炽热的气息也从楚离月的神魂中涌现出来，这是楚离月最熟悉的天火气息！ 楚离月一下子安下心来，按照清辉的提示，开始专心吸收如同海潮一般涌来的玄力。 黑暗玄力和天火玄力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轰鸣声以及猛烈的震动，这种强烈的冲击让楚离月的神魂猛烈震荡起来。 痛，来自于神魂之中最深层的痛，让楚离月连呼喊声都无法发出，似乎那一刻她的神魂都已经失去了控制！ 而一股平和的浩大气息就在这个时刻流入了楚离月的神魂之中，就像是一只大手，将这种尖锐之极的痛苦轻轻抚平。 不管是黑暗力量的阴森凶残，还是天火玄力的火爆炽热，都被它轻柔地收拢起来。 刚才还有如海潮般凶猛的力量撞击一下子就变成了温顺的河水平静流淌。 被这个平和气息安抚后，深沉雄厚的玄力有条不紊地流入了楚离月的神魂之中，楚离月终于能够真正平心静气地开始吸收这些玄力。她心中明白，这恐怕才是清辉真正的目的，他根本就是想要在这里用他的强大神魂来帮助楚离月将体内蕴含的两种巨大力量融为一体，让楚离月真正收服黑暗力量，将这些力量化为己有，再次提高自己的 修为。 在玄元大陆上，不管是哪里都不如在这片虚空浮陆上更为安全。他们两个神魂彻底融在一起，万一被华歌远或者孟莲实偷袭，就会面临巨大危机。 而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来到，自然就安全得多。 难怪刚才清辉在木屋外面设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禁制阵法，原来是早有准备。 楚离月收敛心神，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月终于将所有玄力彻底吸收干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双瞳之中闪过一株参天大树和无数跳动烈焰，然后瞬间消失，恢复了正常。 清辉正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望着楚离月，直到看见她睁开眼睛，才露出了一缕微笑。 “阿含树？”楚离月想起在危急关头出现的那股平和中正的浩大气息，那股将原本剧烈撞击的黑暗力量和天火玄力化为平衡状态的气息，分明就是阿含树的气息。 只是清辉是从哪里弄来的？ 清辉淡淡笑道：“那个什么海王不是想用阿含树暗算你吗？我就顺手把他那片阿含树精华的树叶拿走了。” 楚离月愕然，他们走的时候，海水中的那棵阿含树还茂密繁盛得很，谁知道清辉已经将真正的精华树叶给带走了？海王珠闻天恐怕还蒙在鼓里吧？ 没有了那片树叶，珠闻天的这个手段以后就彻底无法使用了。不过，清辉那个时候恐怕也不是顺手吧，他应该早就想好了用阿含树叶精华来平衡楚离月体内的两种力量，才会用自己的神魂引导着楚离月进入神魂融合状态，将黑暗力量和天火力量引发出来，让她彻底 将这两种力量融为一体，化为己用。 “现在你的修为应该再次大进一步了。”清辉对楚离月的情况了如指掌。之前黑暗力量以火焰的形态和天火进行了融合，但是那种融合只是紫焱这种元魂在最急切的时候因为本能而引发的，并不是楚离月自己主导的有意识的融合。所以在很多时候，楚离月使用这两种力量时， 仍旧是要将它们分开使用。 但是这一次之后，黑暗力量和天火玄力就真正地融为一体了，黑暗古树对于楚离月的威胁再也不存在，而楚离月自己也将这些力量真正地吸收，以后使用会更加轻松自如。 黑暗玄力彻底融入楚离月体内，楚离月的修为会大幅度提高。“不过想要突破晋级的话，还需要一个契机。”如今的楚离月已经达到了藏珠巅峰的程度，可是想要晋级成为灵珠修者，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第587章楚离月已经死了 说起需要契机才能更进一步进入灵珠境界的时候，清辉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淡淡的遗憾，可是对于楚离月来说，这样的速度已经是闪电一般的速度了。 这个玄元大陆上有多少人毕生都无法进入成珠境界，而化珠境界在玄元大陆上已经是金字塔尖的少数几个，她不过二十岁就已经到了藏珠巅峰，还有什么遗憾？ 楚离月刚想说什么，却觉得心中一动，感觉到自己的洞天中发生了什么变化，连忙将神魂探入洞天之中。 一入洞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株参天大树。 一株是位于洞天边缘阴影之中的黑暗古树，它伸展着枝叶，散发出一缕缕的黑色雾气，无声无息地向着整个洞天各个角落蔓延而去。 而高悬在空中的巨大火球则向下洒落着无数炽热明亮的光芒，照耀着洞天大地。洞天大地已经不是当初沉坠在整个洞天最下方的位置，而是在空中漂浮，慢慢地旋转着。随着大地的旋转，这片大地上的不同地域分别经历着黑夜和白天交替的变化，这样的情景已经非常接近外界玄元大 陆的真实情况了。 已经习惯了日夜交替的人族，在经历了洞天之中永昼的痛苦之后，终于进入了熟悉的生活节奏之中。 而在大陆中央的山峰旁边，却屹立着另外一株参天大树，树身挺拔，枝叶并不算特别茂密，但是叶片上微微流动的玄力和气息，却让人还未靠近就已经感受到其与众不同。 居然是一株阿含树！ 原来清辉竟然将这片阿含树精华树叶彻底融入了楚离月的神魂之中，从而让楚离月的洞天中出现了这样一棵参天大树。 有了阿含树，天火凝成的太阳和黑暗古树散发的黑暗就得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洞天中的玄力架构变得十分稳定，未来楚离月的修炼也就少了不少隐患。 紫焱从空中现身出来，对着楚离月行礼。 他的形象再次长大，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紫红色的衣袍上漂浮着朵朵火焰，脸上的神色也十分肃穆，配上他白白嫩嫩的长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反差萌。 楚离月的修为提高，紫焱作为她的玄珠元魂，实力也随之提高。 他对着楚离月行李之后，就轻轻说道：“主人的大陆山河珠似乎有了变化。” 大陆山河珠已经化入了洞天大地之中，紫焱对它的感觉反而比楚离月更加敏锐了。 楚离月心念一动，将大陆山河珠招了出来。 洞天大地上绽放出一片炫目的光芒，飞到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光球，正是已经和楚离月神魂绑定的大陆山河珠。 楚离月用神魂催动，玄力随之进入大陆山河珠之中，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仍然是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想起上次使用大陆山河珠的时候看见的是那个天地灵胎再次惊醒，因为不悦而攻击无涯海灵眼，导致无涯海火山喷发——所以楚离月看见玄元大陆的立体模型的时候，突然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无涯海 如今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可是随即楚离月眼前就出现了一片苍茫浩瀚的海面，海面上弥漫着无数黑烟,不远处海面上，火焰熊熊燃烧，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天空和海面。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这是之前留下的景象还是现在的无涯海情景？ 一截树枝映入了楚离月的眼中。阿含树？ 楚离月心念一动，眼前的景象就再次变化，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正是生长在海水中的阿含树。 不过如今的阿含树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太好，树叶上的微光黯淡了很多，而且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原本生机勃勃的势头明显削弱。 楚离月心知这应该是因为清辉“顺手”拿走了这株阿含树赖以生长的基础，那片精华树叶的缘故。 这或许真的是无涯海此刻的实景？如果是这样，大陆山河珠的功能显然又增加了一个，或者说随着楚离月的实力提高，大陆山河珠已经能够观察到大陆具体某个地点的实况了。 楚离月想起当初在无涯海时，为了将灵眼从孟莲实所构建的一个空间中转出来，清辉曾经与她神魂合一，共同推动大陆山河珠。那个时候，大陆上的一些场景就曾经从她眼前闪过。 看来，这真是大陆山河珠的一个功能。当初大陆山河珠在玄元大帝手中时，应该起到了很多作用吧。楚离月忽然想起了当时看见战神卫在浴血奋战的场景，心中突然一紧。当时她并未在意，以为不过是一个幻觉，可是如果是真的，那么战神卫怎么会再次开始战斗杀敌了？他们不应该已经改做楚家护卫了 吗？ 是不是楚家出了什么事？ 她眉头一皱，心念转动，眼前果然出现了楚家熟悉的场景。从空中俯瞰，楚家的建筑林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楚离月却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因为这个时候看天色明明还是上午，可是楚家的街道上却很少看见什么行人，即使是偶然有人走过，也 行色匆匆、低头不语，看起来十分紧张。 要知道，在楚离月在的时候，楚家已经形成了一个规矩，这个时侯基本上正是楚家少年们修炼的时候，楚家整天都沉浸在紧张而积极的气氛中，却不是如今这种紧张而萧条的模样。 看来，楚家真的出事了！ 楚离月阴沉着脸，从空中俯瞰着楚家的领地，放开了神魂，很快感觉到了一丝玄力波动。 始祖峰下。 两群人正在对峙。 楚离月修为再次提高之后，这大陆山河珠显示在她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仿佛她就在近前一般。 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站在始祖峰一侧的有七八个人，楚离月认得出来他们都是楚家的长老。 而面对始祖峰的，则只有四五个人，楚离月认得其中一位，却是原本庞家的那位家主庞旭然。 庞旭然竟然还活着？庞家剩下的两万老幼被程夫人痛下辣手，满门灭杀，庞旭然愤然离开斜云山，之后就销声匿迹，再也不曾出现在神京众人视野之中。 楚离月以为他害怕仇家以及自己的追杀，所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没想到他居然又冒了出来。 而且看起来，现在的庞旭然满脸兴奋，在楚家的领地中耀武扬威，似乎是有了新的倚仗。 他居然还敢闯到楚家来——任是谁给他撑腰，也不应该，楚右鼎已经是化珠修为，难道还庇护不了楚家？ “庞旭然，你不过是头丧家之犬，也敢来我楚家乱吠？”楚家一位长老怒斥道。 楚离月认得，这是当初支持楚辕的一位长老，名叫楚青木。不过他虽然支持楚辕，但是行事倒也算是公正，私心并不太多，所以楚离月继任家主之后并未对他有任何排挤。 庞旭然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庞家满门灭绝，还不是拜你们楚家所赐？今天你们楚家如果不识时务，也难免明日就变成丧家之犬！” 楚离月心中杀机陡起，庞旭然这是上门来威胁楚家来了，他凭什么？ 另一位长老喝斥道：“你以为我楚家是你们庞家那样土鸡瓦狗一般的世家吗？别忘了我们家主火凤楚离月，可是已经进入化珠境界的天才！” 庞旭然哈哈大笑起来：“楚离月？不错，庞某承认，她是一个天才！但是，死了的天才有什么意义？” 楚离月眉头一皱，谁说她死了？这是从哪里传来的谣言？ 可是随着庞旭然这句话，楚家的几位长老竟然都露出了几分惊惶的神色。 反倒是一个女性长老厉声喝道：“放屁！我们家主天纵英姿，修为高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你以为她是你这样的废物吗？” 庞旭然也不恼怒，反而笑嘻嘻地说道：“算了，你们也不要自己给自己打气了。如今整个玄元大陆谁不知道火凤楚离月奔赴南祁找摄政王祁昱骁报仇的时候，和祁昱骁同归于尽了？” 他越是神情得意，对面楚家几位长老的眼神就越是充满绝望和痛恨。 “南祁摄政王祁昱骁可不是普通的成珠修者，他当年成珠的时候，楚离月还没出生呢！楚离月进入化珠境界就以为自己纵横大陆无敌手，自大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跑去找祁昱骁报仇！”庞旭然背负着双手，在楚家的长老们面前踱来踱去，神情张扬，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带带来了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我想你们楚家应该也得到消息了，结果就是楚离月和祁昱骁在祁昱骁的风波园镜湖之下爆 发激战，最后两人同归于尽，天崩地裂，镜湖水干，周围百里发生了剧烈地震，大水淹没了无数民居良田……” 他冷笑起来：“死在这次大战中的人足足有四五万！楚离月尸骨无存！祁昱骁下落不明！”庞旭然说到楚离月的名字的时候，带着无比的蔑视，“这个结果，不需要我再强调了吧？”“如今，楚离月已经死了，楚右鼎更是被打成重伤，战神卫已经被调到边疆，你们楚家也不过是一些妇孺老弱，如果不识趣投降……”庞旭然猛然立定转头，用凌厉的目光扫向楚家的几位长老，“庞家的昨天 就是你们楚家的明天！” “不可能！”楚家的女长老咬着牙喝道，“我们家主绝对没有死！”庞旭然嗤笑道：“没有死？没有死为什么一年过去了，也没有见到她回来？没有死为什么楚家这一年来经历了这么多打压，也不见她出面？” 第588章逐客 原来她楚离月死了的消息竟然已经传遍了玄元大陆了吗？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她是因为找祁昱骁报仇，最终和祁昱骁在风波园镜湖之下大打出手，引得地震爆发，最后两个人都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同归于尽了吗？ 当时楚离月和清辉从镜湖出来，还救了一些受灾群众呢，怎么没人调查出来？是真的没有人知道真相，还是有人故意掩盖事实推动这个消息的传播？ 也是，如果楚离月不死，谁有胆量敢去打压针对楚家？ 当初楚离月杀上庞家几乎灭杀庞家满门、一人将长春门在神京的数百弟子诛杀的场景，都还在神京诸人的眼前回荡，更不要说楚离月在斜云山举行所谓的化珠大典时，可以展露出来的重重实力和人脉。 神京四大世家中，楚家已经成为隐隐的首领。而在这四大超级家族之外，神京还有众多一流、二流世家，他们更是只敢在这几个超级千年世家身后追随，谁敢与楚家争锋？ 可是楚离月“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庞旭然抬着下巴冷笑道：“就算是楚离月没死，她也不是月塘先生的对手！更何况如今楚离月已经死了，楚右鼎连月塘先生的一缕神魂都打不过，你们楚家还有什么凭仗？如果不是秦少仁慈，怜惜你们楚家 经历千年风雨不易，想要保全你们楚家上下的性命，你们楚家早就被人夷为平地了。”月塘先生。楚离月凤目微微眯起，竟然是秦月塘吗？这个当初和祁昱骁齐名、并且同样在楚辂夫妻之死中掺上一脚的老牌强者，自己还没有去找他，他竟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抢先把手伸进了神京，开始 对付楚家了？ 可是，北漠的保国驸马秦月塘，怎么能够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天元都城神京城中对付楚家？桓左哲竟然能够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到底她不在的时候，神京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还是那位女性长老怒而回答：“呸！你庞家历来喜欢当别人的狗腿奴才，可是我楚家却没有这个爱好！想要让我楚家人对人屈膝，还是对你的北漠主子屈膝，这辈子都休想！”“我神京城中，还轮不到北漠的人称霸！”另一位长老也冷声说道，“你们今天以月塘先生的名义前来拜访，我楚家才开门迎客；但是既然有这种狼子野心，那就不是我楚家的客人。”他伸手向外一指，“还请 各位离开楚家，免得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有伤各位的颜面。” 北漠和天元因为领土相接，所以一直以来冲突不断。而楚家正是天元帝国军队力量的中坚，无数楚家弟子在和北漠的战斗中牺牲性命，血洒边疆，对北漠权贵的印象自然是很差的。 如果不是来人持着秦月塘的帖子，而秦月塘又是当世有名的强者，今天他们恐怕连楚家的大门都进不来，更不要说走到始祖峰下了。 原本准备在始祖峰上会见宾客的，可是庞旭然在路上不停挑衅，最后还暴露了他们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所以这批迎客的长老直接将他们堵在了始祖峰下，已经将他们视为仇敌，直接出言逐客了。 “楚家就是如此待客的？”几个人当中为首的那个青年终于说话了。 楚离月早就留意到了这个青年，他是这五个人当中最年轻的，但是明显却是这一行人中的首领，庞旭然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在看这个青年的脸色，所以庞旭然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这个青年的授意。 这个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浅金色镶着白边的衣袍，面容冷漠，一双眉毛漆黑，眼神坚定，神态自信，一看就是一个久居上位、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 “我秦禹骧长到二十八岁，还从未有谁敢对我如此无礼的。”他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其中的不悦和威胁却溢于言表。庞旭然接口说道：“秦公子可是月塘先生的嫡长孙，也是月塘先生最宠爱的后背，他天纵英才，资质超凡，如今已经是成珠五转的修为，以后迈入化珠乃至更高境界也是指日可待！你们楚家胆敢对秦公子如 此无礼，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站在后面的两位楚家长老露出了一些动摇的神色，反倒是那位女性长老楚芷兰冷笑起来：“庞旭然你喜欢捧臭脚就捧得紧一点，我楚家却是从来没有这个传统！”她目光锐利，从面前几个人的脸上扫过，毫 不掩饰自己的杀机，“楚家是战神世家！怕什么战！怕什么死！要是在一个小辈面前卑躬屈膝，哪里对得起我们楚家世世代代将热血撒在天元北疆的先祖和前辈？” 楚青木也被激起了一腔豪情，上前一步挡在了楚芷兰身前，面对着露出杀机的秦禹骧，淡淡说道：“各位请回吧，恕我楚家不能招待各位。” 作为在场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楚青木已经发现了秦禹骧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挺身而出，冷冷地与其对抗。 站在最后的两名长老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楚右鼎就是因为秦禹骧出言不逊，想要教训他一番，结果被秦禹骧身上突然显出的秦月塘的神魂反击，打成了重伤的。 连化珠修为的右老都不是秦月塘的对手，楚青木就算是修为超过秦禹骧，也不可能超过楚右鼎啊，对上秦月塘的神魂，还不是一个重伤乃至毙命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连串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好几队全身黑甲的楚家侍卫。 他们全副武装，手持长枪弓箭，一语不发地将场地包围，做出了随时能够出手的姿势。 看着周围将近千人的精锐部队，秦禹骧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本来也不曾打算用祖父的神魂来对付这一批成珠修者，那太浪费了。这次前来，他也没想过一下子就把楚家收服，不过是来威慑一番，让所有天元修者和世家都看见，连楚家都不敢对他有任何不敬。 楚右鼎被他打伤，楚家仍然不得不将他奉为座上嘉宾，恭恭敬敬地将他迎入始祖峰接待。其他小家族看见了，哪个还敢有什么别的念头？他只是没想到，楚家的骨头这么硬，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低头的打算。庞旭然已经将楚离月死了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并且警告了楚家这些老头子，他们最大的倚仗已经没有了，凭什么还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 秦禹骧狭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身上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杀机。 “这位就是楚青木长老吧？”他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恶意，“本公子记住你了。” 说完，秦禹骧转身就走，庞旭然愕然，连忙跟了上去，只丢下了一句话：“呵呵，你们现在强硬，过两天可别到公子面前哭！” 在近千人锐利仇恨的目光下，庞旭然咬紧了牙关，紧跟在秦禹骧身后，匆匆离开了楚家。楚离月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秦禹骧如此嚣张，自然是有其倚仗的。桓左哲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可是他显然已经决定置身事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桓左哲这样选择，但是楚离月自然不能眼睁 睁看着楚家被人欺凌到这个地步。 她收回了大陆山河珠，对着紫焱点了点头，将洞天中的事情继续交给他处置，就退了出去。 清辉就坐在楚离月面前，看见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看她睁开眼睛，就连忙问道：“怎么了？” 楚离月将方才自己从大陆山河珠中所看见的一幕幕都告诉了清辉，清辉点了点头，如今楚离月修为提高，这大陆山河珠中看见的应该确实都是事实。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用大陆山河珠返回天元，收拾了这些琐事吧。” 楚离月歪了歪头，看着清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跟我一起？” 清辉笑道：“如今你的修为，除了帝君之外，再无人能够对你有什么威胁。就算是对上帝君，你打不过也可以用大陆山河珠逃跑，瞬息万里，自保无虞。我也不那么担心了。”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楚离月的额头：“再说了，如今你我神魂相通，你如果有危险，我也有感应。我如今修为已经恢复，闭关之后修为还能继续提高，超过之前巅峰状态，到时候不过一念转动，就能够出现在 你身边。” 这大陆之上，也许有人能够打伤楚离月，但却不会有人能杀死她。 清辉指点楚离月，教给她如何利用大陆山河珠从浮陆上返回天元，又如何从天元来到浮陆上。大陆山河珠如今就能够当成一个多项传送门使用，非常方便。楚离月有了这样的本领，他也不必担心楚离月的安全了。而清辉有一种感觉，孟莲实和玄元大帝的计划，绝对不会因为他收回全部身体而有所改变，他们可能还在背后策划着什么，所以提高自己的修为， 才能更好地在以后出现的危机中保护自己的爱人。听了清辉的话，楚离月点了点头，和清辉拥抱之后，再次打开了大陆山河珠。 第589章都怪楚离月 天元帝国。 神京。 又是一年暮春时节。 这座宏伟的城池之中，依旧是车水马龙、人烟辐辏的繁华景象。 然而在这毫无异常的盛世面貌之下，在普通民众未曾看到的幕后，已经有无数波光诡谲，所有神京世家都伸出了自己的手，或明或暗地有所动作，想要在这次突如其来的剧变之中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楚离月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始祖峰或者楚右鼎的院子里，她现身的地方是楚家领地的边缘。 她依旧穿着一身金红色的火凤袍服，一步步不急不忙地向着楚家领地中心的始祖峰走去。 而在她的神识中，楚家领地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在眼前。 “什么人？”看见楚家大道正中央独自前行的金红色身影的时候，一个侍卫心头一震，立刻大声喝问起来。 这大道正中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踏上去行走的。 有资格大模大样走在楚家大道正中央的，要么是家主长老，要么是楚家的精锐骑兵队伍，要么是楚家的贵客，其他人不管是谁，都只能乖乖地走在道路两边。 喝声还未落下，他就已经看清楚了那独特的火凤袍服，以及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庞。 “家主！” 值班的侍卫们几乎是齐声喊了出来，伴随着这一声大喊，泪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这些楚家年轻人的眼中。 “家主！真的是家主！” “家主回来了！” “太好了，家主安然无恙！” 欢呼声响起，侍卫们兴奋地向着楚离月飞奔过来，遥遥行礼：“参见家主！” 楚离月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看着单膝跪地的近百名侍卫，楚离月轻轻点头，伸手示意他们起身：“我回来了。” 侍卫队长咬着牙说道：“家主回来就好，那些王八蛋都在说您已经陨落，我们都不相信！”他们的火凤家主天纵奇才，乃是身负大气运、要成为大陆最高强者的天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陨落了！ 可是那些势利小人却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去讨好北漠秦家的什么公子，从各个方面出手打压暗算，让楚家在这一年之中遭受了无数损失！ 楚离月看着眼前这一群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年轻人，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放心，这一切都会算清楚的。” 她早就说过，不管是谁，只要胆敢挑衅楚家，都必然会得到楚离月的十倍回报。 看来这些人还是记性不好，楚离月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再教导他们一遍。 她不过是在浮陆中修行，吸收来自黑暗古树的浩大玄力，花费了一些时间，这些人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所有侍卫的目光中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们都是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快意恩仇，对于这位脾气火爆的火凤家主的手段十分认同。凡是惹到我们楚家的，就只管用刀剑火焰将他们打翻灭杀即可，不需要 跟他们说任何废话！ 既然家主安然无恙，那些敢对楚家出手的王八蛋就都要倒霉了！ 楚离月一路前行，一路的欢呼声响起，就像是一道巨大的洪流，将这种兴奋和期待传播到了楚家的每个角落。 家主回来了！ 那些小人要倒霉了！ 这次要灭多少家？ 同时，这个消息也向着不同方向迅速传递出去：火凤楚离月回来了，她没有死！ 所有收到消息的人都不由惊骇地睁大了眼睛，立刻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 始祖峰上。 祖灵殿内。 楚家的族老们在赶走了恶客之后，会聚在祖灵殿中召开会谈，一个个的脸色都十分沉重。 楚右鼎坐在侧面的首座，此刻的他已经不复化珠当日的青葱少年模样，而是满面苍白、老态龙钟，显然被秦月塘的神魂所伤之后，伤势非常严重，已经无法维持巅峰状态。 就连化珠修为的楚右鼎都被打成这样，楚家虽然如今有不少成珠修者，也显露出了蓬勃向上的势头，但是毕竟缺乏一个能够力镇大局的顶尖强者，在面对来势汹汹的秦家的时候，显得有心无力了。 “如今秦家一个小辈就敢在神京横行，显然在背后秦月塘和皇帝陛下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如今我楚家已经是孤立无援，众叛亲离。”楚左彝淡淡说道。 祖灵殿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楚左彝所说的情况，这些长老们都了然于胸。他们都是楚家最优秀的人才，自然知道这一年来楚家所经历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各位有什么见解，不妨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别在背后玩弄一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楚左彝仍旧是成珠修为，也依然是一副老迈外表，只是一双老眼中的精光让人无法忽视这个平时存在感不高、但是已经和 楚右鼎同样经历了好几位家主的耆老。 一个声音打破了祖灵殿中的沉寂。 “说起来，这还不是要怪楚离月当初年轻气盛，下手狠辣不留情面，将庞家斩尽杀绝，对长春门这样的隐世宗门也敢得罪。”似乎是开启了什么阀门，另外一个长老接口说道：“是啊，四大世家并存近千年，彼此之间同气连枝，就算是有什么恩怨，也不该祸及全族。”他的女儿嫁到了庞家，结果一家老小都死在了楚离月手下，女 儿外孙全都死了，他心中的恨意一直不敢爆发，直到今天才公然宣泄了出来。 “现在可好，楚离月自己莽撞地去找祁昱骁报仇，却和人家同归于尽。她死了倒是万事皆休，什么都不用在意了，可是我们楚家却被她害得四面树敌！” “是啊，我们楚家多少子弟被免官罢黜，就算是没有被罢免的，现在也被闲置在一边，完全没有了前途。”“那些当初在斜云山上巴不得上来跪在我面前磕头的小家族，现在都翻脸不认人了。他们还说，楚离月勾结兽族和暗族，包藏祸心，当初庞家是看到楚辂夫妻形迹可疑，才会暗中调查他们，楚辂夫妻的死根 本就是他们和兽族、暗族内讧，楚离月当初根本就是诬陷庞家，以此为理由来灭杀庞家，为兽族、暗族做前驱罢了。” 另一位长老抱怨起来：“做事不留余地，现在害得整个楚家都被她连累了。” 楚左彝和楚右鼎坐在上方，面色无波，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兄弟在想什么。倒是楚芷兰拍案而起：“胡说八道！当初家主威震四方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这些？你们凭着楚家的威名得了多少好处，现在一转脸就开始抱怨家主？当初战神夫妻被害，你们当中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和庞 家有关？可是你们做了什么？” “家主为人子女，为父母报仇，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对？” “如果真的觉得不对，当初怎么没看见你们哪一个有胆量去劝谏家主？”楚芷兰对着那位女儿外孙都死在楚离月手中的长老讥笑道：“你既然心疼女儿外孙，当初为什么不去找家主算账？现在听说家主陨落了，你倒是开始埋怨家主了？既然你的女儿是庞家的媳妇，外孙是庞家的 子孙，就应该承担庞家造下的杀孽！” “现在面临危机和压力，你们就立刻改口，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家主身上？” 楚芷兰清亮利落的声音在祖灵殿中回荡，那几个被她指责的长老脸色大变，却没有一个畏惧的。他们只怕楚离月，怕未曾受伤时候的楚右鼎，怎么会害怕一个楚芷兰？ 一个长老冷哼道：“她既然是家主，就要考虑到整个楚家的未来，从大局出发，而不是这么任性胡来，把自己的性命丢了事小，还将如今的楚家推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这不是她的责任，是谁的责任？” “明明能够将楚家振兴的天才，现在却把楚家推向了毁灭的边缘，真是讽刺啊！”“是啊，如果她沉稳老成，按部就班，好好修炼，日后说不得也能达到秦月塘这样化珠巅峰的修为，到时候楚家自然就能成为大陆第一世家。可是楚离月却得意忘形，根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私自跑 去南祁找祁昱骁算账！” “祁昱骁成名之时，她楚离月还未出生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斥责道：“闭嘴！你给老夫少说几句吧！” “是，岚老。”见到楚岚出面，那几位长老才悻悻闭嘴。 楚岚阻止了这几位满腹怨气的长老，自己却对着楚右鼎说道：“右老，他们虽然说的话不好听，但是也算是实话。如今我们楚家已经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到底应该如何应对，您确实应该拿个主意了。” 楚右鼎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浑浊，声音嘶哑：“那么，楚岚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好主意了。”楚岚皱着眉头说道：“好主意说不上，只是如今秦禹骧步步紧逼，庞旭然在其中必然极尽挑拨之能，陛下又根本不曾表态；长春门又来了几个据说也是化珠的强者，口口声声要为他们的掌门和师弟师妹；当 初和家主退婚的晋王殿下，如今已经重获陛下宠爱，已经公然进入朝堂之中听政，对我楚家也是十分不满……” 楚右鼎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对于楚岚的话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楚岚见自己费心铺垫的这些话根本没有引起楚右鼎的重视，脸上一片凝重，心中却咬牙不已，不过此刻也不是翻脸的时候，他只能继续说道：“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如今为了楚家上下近十万人口，不妨先与秦禹骧虚与委蛇，渡过难关再说。” 第590章火凤归来 听了岚老的话，楚芷兰面色大变，她没想到这位同为耆老的长辈，竟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什么虚与委蛇，不就是低头认输吗？”碍于岚老的资历，她虽然愤怒至极，却只能低声说了一句。 声音虽然小，但是在座的全都是成珠修者，耳聪目明，自然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芷兰反应过来，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却露出了一副倔强的神情。她说的有错吗？什么叫做虚与委蛇？以他们楚家现在的情况，只要和秦禹骧坐在一起谈判，就已经是低头认输的表现。秦禹骧为什么非要盯着楚家不放？这一年来，楚家为什么遭受了一重重打击算计？想要虚与委蛇，怎么也要将他们想要从楚家得到的东西拿出来一部分吧，那不就是投降认输？战神楚家，从此之后就是一 头被打断了脊梁骨的死老虎，谁见了不要讥讽嘲笑看不起？岚老微微转了转头，看着楚芷兰淡淡说道：“芷兰，老夫知道你素来支持离月家主，因为她身为一介女子，却能够有如此成就，做到了你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老夫也能够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如果老夫 只是孑然一身，大不了就舍去性命，与那些人拼死一战，落一个痛快。可是如今楚家却还有近十万人口，却不能因为感情用事，就将他们的性命也置于危险之中。” “保全楚家后辈，留待日后东山再起，这才是我们身为族老应该考虑的事情。” “岚老说得对！”几位之前对楚离月满腹怨言的长老连忙出声支持。 “年轻人就是不顾大局，尤其是女人，唉，目光短浅，只争一时之气，却不考虑长远的影响……唉……”祖灵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原本中立的几位长老，如今脸上也露出了摇摆的神色。毕竟这楚家是他们子孙后代的倚仗，一旦楚家成为众矢之的，步上庞家后尘，恐怕是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真的就再也无 法翻身了。 楚芷兰咬着牙问道：“难道我们就不能联合其他家族，一起对抗秦禹骧一行吗？他们毕竟是北漠人，来到我天元耀武扬威，我不相信所有的家族都心甘情愿看着他们横行霸道！” “是啊，当初覃家还曾经想要为他们世子提亲，求娶离月家主呢。如果覃家主能够出面……” 岚老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微笑：“覃道年老奸巨猾，怎么会跳入这摊浑水之中？他如今正等着我们楚家被打垮，然后接收楚家的产业呢。” “至于覃家的世子覃思，呵呵，他痴迷修炼，已经在天玄山上居住了大半年不曾出现，根本就不知道楚家的处境。覃家也不会有一个人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还有越家，据说早已经和秦月塘有暗中的往来，这次秦禹骧来到天元，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越家家主。秦禹骧已经公开表态，说秦月塘非常看重越贯仲的女婿万俟续，说他是一个修炼天才，日后前途不可限 量。”岚老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解释，但是在座的都是楚家最上层的人物，自然也知道越贯仲一直想要让女儿越秀莹继承家主之位，只是却因为越秀莹本身资质修为都远远比不上另一房的天才越京墨，所以一 直无法名正言顺地将家主之位传给越秀莹。 可是秦月塘这样公开赞赏越秀莹的夫婿万俟续，就等于在越秀莹这一方加上了一个重重的筹码，秦禹骧这样的行为就是公然向越贯仲示好，拉拢越贯仲这个地头蛇。 越贯仲必然会接下这份好意。“哼，还不是因为楚离月！原本咱们四大世家同气连枝，通家友好，千年以来互相扶持，就算是有点什么小小龃龉，也不过是细枝末节，祸不及家族。楚离月却因为一己之私，灭了庞家满门，让覃家、越家 都对我楚家心生忌惮，他们最怕的就是楚家一下子成为凌驾在他们头顶的超级世家，所以如今秦禹骧对我们步步紧逼，他们两家才会隔岸观火，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岚老摆了摆手，一脸威严地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我们只能尽力改变即将到来的危机而已。” 看见楚左彝、楚右鼎兄弟都不开口，仿佛将整个权柄都交到了他的手中，岚老目中闪过一丝得意，立刻吩咐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与秦禹骧周旋，最大程度地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关头，保全楚家。” 一个长老说道：“庞旭然在秦禹骧面前似乎颇得重用，如果想要过了这一关，恐怕我们要割肉了……” “大不了就给庞旭然点好处！他们庞家都已经剩不下几个人了，庞旭然就算是有钱有地，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好处？灭了他们满门，杀了他们全族八万多人，给多少好处能够平息他的仇恨？”另一个长老冷笑道。 “要我说，不如将楚离月跟前的人都送给庞旭然……”一个长老低声说道，“反正都是些旁支下人，用他们来平息庞旭然的怒火……” 楚芷兰再也忍不住了，她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提出这个建议的长老喝道：“旁支难道就不是楚家人？他们身上流的不是楚家的血？用楚家人的性命来保全楚家人，这样的妥协有什么意义？” “能够为楚家牺牲，不正是楚家子弟的荣耀吗？”被她指着鼻子骂的长老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吼道，“他们既然是楚离月的人，自然要承担楚离月造下的恶果！” “噢？楚离月造下了什么恶果？”一个温和的女声问道。 “什么恶果？你难道不知道吗？楚家如今被逼到这个地步，不全都是她楚离月的……”怒吼的长老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对面楚芷兰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和惊喜的神色，愕然地转头，看向了方才女声响起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金红色长袍的高挑身影已经出现在祖灵殿中央，方才那一句问话根本不是楚芷兰说的！ 看着这个金红色的身影，整个祖灵殿先是死一般沉寂，然后突然爆发出一片惊喜的叫喊声：“离月！” “家主！” “太好了！” “我就知道家主不会死的！” 即使是平素威严庄重的长老们，这会儿也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无法控制地将自己的欣喜喊了出来。 在一片欢呼声中，自然也夹杂着好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楚离月竟然活着回来了！而且从她无声无息出现在祖灵殿中，他们这些成珠修者却毫无察觉的情况来看，她的修为只有提高没有降低！ 几个刚才拼命贬低指责楚离月的长老都咬紧了牙关，脸色阴晴不定。他们方才说的话，是不是都已经被楚离月听得清清楚楚？楚离月这样的性格，会不会放过他们？ 岚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却无法控制地用力握紧，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突然出现的楚离月。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密长老，你对我有很大意见啊。”楚离月站在原地，并未走过去或者对着楚密大吼，而是神情温和，语气平静，淡淡说出了这句话。楚密很想破罐子破摔，将他对于楚离月杀死自己女儿外孙一家的仇恨当着楚离月的面发泄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楚离月那双并没有太多情绪的凤目盯着他的时候，他却觉得双腿发软，呼吸不畅，眼 前一片黑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怖气息将他紧紧包围，他全身颤抖，在众目睽睽之下猛然双腿跪地，身体前倾，趴在了地上，成了一滩烂泥。“来人，将密长老抬出去，给庞旭然送过去。就说密长老心系庞家子孙安危，更应该追随庞家主。”随着楚离月一声吩咐，祖灵殿大门外的侍卫已经大步入内，毫不犹豫地拽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楚密拉了出去 。 看着被侍卫们粗鲁地拽出门外的楚密，祖灵殿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就算是一直期待着盼望着楚离月活着回来的长老们，也都闭紧了嘴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的家主，让他们感觉到一种浩瀚缥缈却又深沉巍峨的气势，这种气势让他们禁不住地想要臣服，连一点反抗 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念头从楚岚的脑海中闪过：楚离月，一定又晋级了！她身上的这股气势，比之前化珠修为的时候强大更多！这个念头让楚岚禁不住全身颤抖，他在脑海中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太过惊讶而产生了错觉，楚离月不到二十岁就成为化珠修者，这已经是大陆千年未曾听闻的神速了，怎么可能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再次晋 级呢？ 难道她还能成为不到二十岁的藏珠修者？ 怎么可能！不可能！荒谬之极！如果楚离月不但活着回来，而且还再次晋级成为藏珠修者，那个之前就已经力压群雄、灭杀庞家满门的火凤，那个曾经带着楚家一跃而成为四大世家之首的火凤，这一次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令世人瞩目的 大事？ 楚离月根本没有再去看什么人的脸色，而是径直走向了坐在首位的楚右鼎。 看着楚右鼎鸡皮鹤发的模样，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以为一个化珠修者已经能够庇护楚家，才会放心离开，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连楚右鼎都被人打成重伤。 楚右鼎慢慢站了起来，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满面愧疚，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一刻，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倍的少女面前，他真的满心惭愧。 第591章家主的手段 楚右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心中满是惭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这个不过自己年龄四五分之一的少女真正地当成了自己的家主，在家主不在的时候，自己徒有修为和阅历，却没有将楚 家照顾好，让楚家经历了这样的磨难，还让这些目光短浅、居心叵测的骑墙派把污水泼到了家主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自己之前不曾压制楚岚这一批人的缘故，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他要告诉楚离月，他也以为楚离月已经陨落了吗？难道他要告诉楚离月，他已经打定主意，让楚岚在前面蹦跶，将楚岚推出去稳住秦禹骧，自己却打算一边想办法恢复实力，一边在背地里联络血手组 织，甚至联系血狐王、沐依蝶等兽族，找准时机给秦禹骧来个致命一击吗？ 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话：“家主，我，辜负了你的嘱托……” 明明是一个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小的小姑娘，可是在楚右鼎的眼中，此刻的楚离月却分外的伟岸，让他心头一片沉重。 他不但没有把楚家保护好，反而让楚家身陷重围，遭受种种打压，连战神卫都被迫送到了北疆！楚离月看了楚右鼎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别的人她不了解，但是和楚右鼎打过了几次交道，他们兄弟二人和山祖、海祖却是楚家的中流砥柱，在之前楚家经历的无数次风雨中都不曾有任何动摇。楚右鼎的 为人，她是信得过的。“右老不必自责。”人生总免不了意外，楚离月没想到她没有去找秦月塘，而秦月塘却先来找她麻烦了；更没想到，秦月塘的修为竟然比她想象得更高，能够将楚右鼎重伤；当然，最让她想不到的则是桓左 哲的态度。 桓左哲居然会容忍秦月塘把手伸进神京来为所欲为，这真是让人无法相信的一件事情。 楚离月伸出手来，五指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右鼎虚虚扣起：“右老遭受重创，经脉受损，玄力枯竭，每日里却还要想尽办法保护楚家子弟，实在是辛苦了。既然我回来了，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单手对着空中缓缓扭动，动作沉重缓慢，口中却不急不忙地说道：“我先给你治疗好伤势再说。”楚右鼎愕然道：“家主，你不必费心了。我这伤势非同一般……”他体内的所有经脉都被秦月塘的锐金之气刺伤，千疮百孔，根本无法储存任何玄气，更无法将玄气正常运转提炼成玄力，所以伤势一直无法好 转。 就算是楚离月能给他治好，只怕是也需要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好好温养才能成功。可是楚家如今的情景，哪里有条件让楚离月什么也不管，专心给他治疗伤势呢？ 既然楚离月回来了，他就可以放心地去闭关，服用药物，慢慢恢复，不急在这一天。 可是话还没说完，楚离月已经轻声喝道：“噤声！静心！” 随着楚离月单手从空中转动，从空中猛力一拽，祖灵殿中突然涌入了一股庞大的玄力浪潮！ 所有人都被这浩大的玄力震惊了，甚至有几位长老猛然向后靠去，似乎想要躲避这浩荡的玄力涌动。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神识之中突然火焰跳跃，暗影摇曳，浩大而剧烈的玄力从四面八方狂涌而至。 在他们的神识里，这些玄力从天地各处迅速汇集到了楚离月那只手划出的范围之中，随着那只纤长素手缓慢的动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她竟然直接能够从天地之间吸取这么浩大而精纯的玄力，而非玄气！这样的发现让所有长老们都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祖灵殿中那个修长的红色身影。这一年不见，楚离月的实力恐怕又上了一个新 台阶！ 楚离月口中轻叱一声：“去！”巨大的漏斗疯狂旋转，其中的玄力互相碰撞，发出噼啪噼啪的细碎之声，仿佛下一刻就会爆炸开来。这也让几位关心楚右鼎的长老脸上露出了紧张担心的神色，这些玄力也太过暴烈，如果就这样被强行推 入楚右鼎体内，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恐怕立刻就会被摧毁粉碎，整个人就会彻底成为废人了。 可是在楚离月面前，他们又不敢表露出怀疑，只能紧张地看着事态发展。 就在这个巨大的漏斗向着楚右鼎旋转过去的时候，楚离月眉心中突然飞出一片小小的绿影，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树叶大小，一下子投入了旋转的漏斗之中。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绿叶，一进入漏斗之中，这个方才还充满了紧张碰撞、爆裂炸响的漏斗就立刻沉静了下来。 甚至漏斗中的玄力都散发着一种平和中正的气息，所有在祖灵殿中感受到这股玄力的长老都感到自己的肉身和神魂无比舒畅，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向了楚右鼎。他们几乎能够确定，楚右鼎被家主治疗之后，不但会恢复之前的修为，说不定还会更进一步。因为这种气息实在是太神奇了，他们只是被散发出来的玄力波及，就有这种感受，而当事人楚右鼎自己，自然 是受益无穷。 就在所有人期待好奇的目光中，巨大的漏斗已经被楚离月推到了楚右鼎面前！ 楚家上空的云层已经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不休，一阵阵剧烈的大风向着四面八方吹去。 在祖灵殿中，玄力漏斗已经飞入了楚右鼎的眉心！ 楚右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这浩大到不可思议的玄力猛然进入体内而冲得皱起了眉头。 他闭着眼睛，静心屏息，还未曾运转功法，就感觉到这股温和中正的玄力从自己的眉心玄窍向着身体各个角落流淌而去。 随着这股玄力的流淌经过，楚右鼎几乎舒服得要叹息出声。自从受伤之后，他每日每夜都被体内无处不在的痛楚折磨着，整个人精力憔悴，神魂摇荡，生机大减。可是现在，这股玄力向着四肢百骸流去，却如同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抚平了他全身的痛楚，几乎是 一瞬间就把他已经被锐利的金属性玄力刺成了无数孔洞的经脉修复如常。 “运功！”楚离月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被那种全身舒畅的感觉包围的楚右鼎才回过神来，平息了心中的狂喜，全神贯注地催动功法，带着这浩大的玄力在自己体内经脉中飞速运转起来。 玄力在楚右鼎的体内形成了一个大循环，一圈圈毫无疲惫地流转。每一次流转，玄力都会涨大一分，比他平时修炼的速度更快。 楚右鼎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经脉已经复原，而且在这次修复过程中，经脉的韧性和宽度都大有增加，所以对周围玄气的吸收速度也随之提高。 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 楚右鼎用尽全力运行功法，吸收玄力，修为飞速地恢复着。在祖灵殿众位长老的眼中，看见的就是楚离月将手指轻轻点在楚右鼎额头上，而楚右鼎的身姿就以肉眼能够看见的速度再次挺拔起来，皤然白发一寸寸染上玄黑之色，皱纹满面一分分熨平拉展——鸡皮鹤 发的垂垂老朽就这样在众人眼前焕发青春，再次展现出了化珠之后楚右鼎的少年形象。虽然对于楚离月的手段已经有所预料，可是就这样活生生在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之内，将一个重伤到无法救治的化珠修者一力挽回，让楚右鼎再次恢复巅峰状态，这样的能耐仍旧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长老们 。 但是楚离月却并不就此停手，而是用力一推，强大的神魂力量顿时涌入了楚右鼎的眉心。玄元大陆近千年来的修者实力一直在下降，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忽视了肉身与神魂的协调，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了神魂修炼之上，以至于肉身无法承受更为强大的神魂，于是肉身限制了神魂的提升，从而将 整个修炼局限在了一个低级层次之中。 所以玄元大陆上，成珠修者已经能够独霸一方，而化珠修者更是传说中的存在。 楚右鼎在楚离月的帮助下，才能够突破这个局限，进入了化珠境界。但是从现在他的程度来看，反而是神魂的修炼跟不上了肉身的进步，所以修炼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楚离月如今既然给他修复了肉身，索性也就将自己所领悟的神魂之力灌注进入楚右鼎的体内。 经过了黑暗长河中与黑暗古树的神魂斗争，并且最后还取得了胜利，楚离月原本就比大部分更为强大的神魂已经再次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所以在她的神魂压力之下，楚右鼎自己的神魂顿时感到了一种无法抵御的压制，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楚右鼎感觉到一股沛莫能御的神魂之力涌入了自己的神魂之中，但是这一次这种感觉却不像是方才玄力修复他的经脉时候一样了。之前有多么舒爽，这会儿就有多么痛苦！ 神魂之瞳，比肉身之痛，更要痛苦千万倍！楚右鼎刚刚恢复青春的脸一下子就苍白起来，他紧紧咬着嘴唇，忍受着体内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却不曾发出一声。他知道，这是楚离月带给他的大机缘，如果能够将这股如此强大的神魂之力彻底吸 收，他的神魂最少要壮大五六倍！ 这也就意味着，在之后的修炼之中，他要少花费不少精力，只需要好好锤炼肉身，体悟天道，就能够顺利晋级。 轰然一声，楚右鼎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道青龙的影子从他背后盘旋而起，升到了祖灵殿空中，一闪而逝。“多谢家主！”楚右鼎躬身行礼，朗声说道，“如今我也是化珠巅峰，就算是和秦月塘对面，也不惧他半分！” 第592章伟大的复兴理想 什么？楚右鼎竟然已经化珠巅峰了？ 十几位长老都震惊之极。 右老晋级化珠不过一年时间，所以才在面对秦月塘的神魂分身之时不敌重伤，谁知道楚离月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他不但旧伤痊愈，而且修为突飞猛进，一下子就跃到了化珠巅峰！ 不过想想刚才那声势浩大、气势逼人的玄力大漏斗，长老们也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那么多的玄力，将右老推上化珠巅峰，也不算奇怪。只能说，他们这位少女家主的手段越来越神鬼莫测了。 楚离月对着楚右鼎含笑点头：“右老且放心，这件事情我自然要好生处置。” 她转过头来，目光扫过身后已经情不自禁全都站起来的十几位长老。 那些坚定拥护楚右鼎、坚持不肯低头的长老们脸上一片喜悦，而另外几位长老则面色灰败，被她的目光扫过的时候甚至有两个摇摇欲坠，看起来十分恐惧。 楚离月转过头来，缓步走上台阶，坐到了家主的位置上，淡淡问道：“今日是要商议什么议题？” 楚右鼎如今精神焕发，说话更是中气十足，立刻回答道：“北漠秦月塘说是与庞家有旧，秦月塘嫡长孙秦禹骧亲自来到楚家拜会，要楚家向庞旭然赔礼道歉，认错赔偿。”就算是秦月塘威名赫赫，楚右鼎也不可能低头答应这些丧失尊严的要求，当场予以拒绝。秦禹骧却故意出言挑衅，在楚右鼎出手想要略施小惩的时候，秦禹骧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虚影，手提长剑，一剑刺 伤了楚右鼎，剑光如月，锐利的金属性玄力在楚右鼎体内爆发开来，顿时将楚右鼎全身经脉粉碎，一下子就把他打成了重伤。秦禹骧留下了让楚家考虑三天的话之后，就扬长而去。今日已经是第三天，秦禹骧再次前来，硬生生凭着秦月塘的拜帖威逼楚家低头。若不是楚芷兰等几位长老怒而招来楚家侍卫，摆出了两败俱伤的架势 ，秦禹骧就真的要闯到始祖峰上了。 楚离月微微点头，继续问道：“方才我听到有人说，要与秦禹骧‘虚与委蛇’？还有人说，要将我身边的人都送出去，来平息庞家的怒火？”她的目光平静如水，语气也淡然无波，可是被她的目光看到的那几位长老却一个个瑟瑟发抖，终于有一个长老顶不住那种无形的恐惧，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倒在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中发 出“荷荷”的低沉喘息。 其他几位长老也都吓得面色如土，他们自然知道楚离月的性格有多么护短，更关键的是她有这个护短的能力。 当初不过是一个侍从官被扣押，十几个侍卫被杀害，她就能一个人闯到长春门的驻地，将被天元帝国视为高人贵宾的长春门屠杀一空。 连长春门掌门之子都死在了她的刀下。 最后，更是连长春门掌门白光灿都被她给杀死。 而他们这些人本来就和楚离月没有太多密切的情意，楚离月崛起的过程中他们本来就没有帮过什么忙，在这个时候却又落井下石，在背后说她坏话，还将她的人出卖……而且这一年不见，楚离月身上的气势和杀气更加强大了，只是被她的眼神扫过，他们这些在外面都算是一方高手的成珠修者就感觉到窒息无力。那种眼神，淡漠得好像他们都不算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没有 生命的死物一样。 那是手上沾染了无数性命的人，才会拥有的杀气和眼神。 越想越是害怕，又是两位长老跪了下来。 “家主恕罪！” “请家主饶命！” 似乎醒悟了过来，几个长老都纷纷下跪求饶。 楚离月看着他们的嘴脸，嘴角的弧度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了楚右鼎一眼：“右老，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处置了。” 楚右鼎站起身来行礼：“家主放心，老夫一定好好整顿。” 他这几天不曾开口表态，未尝不是想要藉此看清楚族老会中每个人的真正态度。在生死关头，平时被掩饰得很好的真实面目全都暴露了出来，他如今实力大增，收拾这些人正是轻而易举。 说着，楚右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家主，前些时日，战神卫被调往北疆前线了。”楚家一直遭受打压，在军队中的楚家人有一多半被罢黜，还有一部分被丢到闲职上，曾经被楚家把控大半力量的天元军队一下子脱离了楚家的影响。在这个情况下，兵部竟然以北疆战事需要为由，强行征 召战神卫到北疆边境参战。楚右鼎将三位统领请过来会晤，将楚家当时的情况如实告知。如果战神卫坚持不去，这个本身存在漏洞的征召令也未必不能扛下去，但是接下来恐怕就要面临一系列更严重的算计，楚家就会面临更多危机 。 所以楚义亭三人明知这一去危机重重，却还是选择了前往疆场。 楚右鼎虽然心中担忧，但是在整个楚家都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叹息一声而已。楚离月已经在大陆山河珠中看见了战神卫，也知道战神卫浴血奋战，虽然死伤不少，但是却保存了大部分实力。毕竟经过了楚离月提升水准的战神卫，三位统领的实力远超北漠将领，在北漠疆场上基本上 没有敌手。 所以楚离月才会选择首先回到楚家，否则她第一时间就会到前线将那些北漠军人全都灭杀了。 不过，北漠，她自然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楚离月的回归，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砸入了水面，将整个楚家激出了无数波澜，不知道有多少楚家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在家主不在的一年之中，他们经受了从来没有过的欺凌，这一次，家主已经归来， 楚家翻身的时候已经到了！ 和楚家的兴奋激荡相比，神京的气氛依然如同往常一样，表面上笙歌繁华，背地里波浪诡谲。 庞家领地上，曾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土地已经焕发了生机，一排排房屋已经重新建筑，而在这些建筑之外，还有更多的房屋正在修建之中。 庞旭然坐在领地中央最豪华的房间之中，满脸志得意满。 在他周围，围绕着十几个同样兴奋得意的族人。 之前庞家领地中的族人几乎被杀光，但是庞家在外的族人——包括在外地任职的、求学游历的，以及一些姻亲家中的庞家子孙，却并未被波及。 庞旭然带着秦禹骧返回神京之后，这些当初恨不得将自己挖个坑藏起来的庞家子孙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纷纷前来投奔。 于是如今的庞家也有了近千子弟，加上他们的家眷妻小，庞家复兴的势头已经十分明显。 庞旭然和这些族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美酒佳肴，心情舒畅之极。 “家主，这楚离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要是她能活到今天，被秦公子当面打败羞辱，才算是出了我们这口恶气！” “可不是，这个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就算是给楚辂夫妻报仇，也不应该把我们庞家满门八万多人全都杀了！”庞旭然举起杯子说道：“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想想去年的这个时侯，我们庞家一下子从四大世家之首坠落，每个庞家子弟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如同丧家之犬四处躲藏。可是现在我们不是都回来了吗？ 庞家正在重建，重新建造起来的家园会比之前更加美丽！庞家的声誉也将再次达到新的高度！相反，倒是当初蛮横霸道的火凤楚离月，如今已经埋尸他乡，尸骨不存，难道不是一大快事？” “家主说得对！”几个族人全都举起了酒杯，“如果不是家主忍辱负重，智慧如海，我们庞家也难有这翻身的一天。敬家主！” “对，家主就是我们庞家复兴的大功臣！日后一定会史册留名，成为后辈子孙仰望敬慕的大英雄！” “对，什么狗屁天才，不过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女人罢了！” “干杯！为了庞家复兴！” 在座的十几个庞家族人都站了起来，手臂如林举在空中，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似乎看到了庞家重新站在权力顶端、而楚家却被他们碾成粉泥的未来。 就在这时，庞旭然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就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朵火苗突然从庞旭然的眉心冒了出来，接下来，庞旭然全身都开始向外冒出紫红色的火苗，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这些火苗不急不缓，在庞旭然身上蔓延开来，只将庞旭然的脸庞露在外面。庞旭然终于开始惨叫起来，但是全身上下却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焚烧成灰。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庞旭然身上的火苗已经熄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微风，他的身 躯就随着风消失在空中，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只有一颗尚且完好的头颅，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头颅坠地的声音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即将复兴庞家的家主庞旭然就这样死了？想起庞旭然身上突然冒出的火苗，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就想逃跑；也有人什么也没想，只是被恐惧驱使，大声尖叫起来。 凄厉的叫声一传出去，立刻有两道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前方的一个人已经沉声喝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颗人头。“庞家主？”他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猛然向着四周看去。是谁杀了庞旭然？ 第593章秦月塘死了我都不会死 两个身影闪入门内，他们身材矫健，面容肃杀，一看就是经常参加实战的好手。 看见庞旭然居然被人杀死，头颅被扔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对着门口，其中一个男人不由大怒，厉声喝道：“这是谁干的！”庞旭然可是他们秦家插手天元内部世家的一个最好的依托。有了庞旭然，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庞旭然的私仇而出面，不管如何打压对付楚家，都说得过去。可是没有了庞旭然，他们就师出无名，很容易 会被看成入侵天元的漠宸势力，受到天元诸多势力的共同抵制。 现在马上就要到了收取果实的时候，庞旭然怎么能死？ 平时对于这两位秦禹骧的亲信侍卫巴结奉承的庞家族人，此刻却像是失落了神魂一般，一个个呆滞不语。 “说话呀！”后一个侍卫上到近前，怒声斥责道。 这说不定就是楚家的临死反扑，如果来得及，他们还能捉住凶手，用这个凶手作为证据，到时候去楚家讨回公道，就能更加理直气壮地索要各种好处了。 就算不是楚家派来的刺客做的，他们也可以说是楚家干的！两个侍卫看着几个庞家族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中露出了几分鄙夷。这些愚蠢懦弱的天元人，他们漠宸人是根本看不在眼里的。看看，连他们家主死了，他们都没有一点血性，没有愤而搏杀的勇气，反 倒是一个个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真如老祖宗所言，如今的天元人过惯了风花雪月富贵荣华的生活，早已不是当初和他们漠宸人浴血奋战的那个天元帝国了。如果非要找一个还有点骨气的，恐怕也就是战神楚家了。可惜的是，战神已死， 楚家已经是日薄西山。 天元帝国从上到下都已经腐朽了。 连皇帝都能够把楚家这样的臣下抛弃，对他们在天元神京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这些天元人怎么还有血性可言？那些庞家族人已经被庞旭然诡异的死法震慑住了，直到被这两个侍卫连声痛斥才醒过神来，颤抖着身体连连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家主是怎么死的，只看见庞旭然身上突然就冒出了火焰，不过几个呼吸，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庞旭然的身体就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颗人头掉在了地上。 “废物！”一个侍卫忍不住骂出声来，一群人在一起，庞旭然死了，他们竟然什么也不知道？如果庞家都是这样的族人，被人像杀狗杀鸡一样屠灭满门那真是理所当然！突然，一个庞家族人失声叫道：“这，这……会不会是楚离月……”想起楚离月人称“火凤”，最擅长操控火焰，而庞旭然身上冒出的火焰却十分诡异，把身躯瞬间烧成灰烬，却将一颗头颅保留得这么完整…… 难道是楚离月干的？ “胡说什么！”秦家侍卫斥道，“楚离月已经死在了南祁，难道她还阴魂不散，跑过来庞家杀人放火？” 一声轻笑响起，一个女声传来：“谁说我死了？秦月塘死了我都不会死。” 两个侍卫一听，立刻双眉倒竖，怒气勃发，秦月塘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老祖宗，是他们秦家乃至整个大陆至高无上的存在，什么人居然敢口出不敬？ 他们两个一抬头，满脸怒容不又变成了惊愕。 就在他们面前不到几步的距离，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明艳的脸上带着明明挂着微笑，可是一双凤目却射出了冷厉尖锐的锋芒，让他们一触到对方的目光就觉得全身发冷。 少女长眉斜飞入鬓，凤目锐利如刀，红唇微微勾起，神情似笑非笑。一身金红色长袍肩头上冒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凤鸟头颅，华丽的下摆拖在了地上，看起来仿佛是要参加什么正式典礼一样。 这样的容貌气质、衣着打扮，以及方才少女说的那句话，让两个侍卫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少女是如何出现的？他们竟然毫无感觉！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一丝惧意。 就在这两个侍卫彼此交换眼神准备发出信号召集同伴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好大胆的女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然敢到我庞家地盘上刺杀家主，你可知罪？” 两个侍卫用看待白痴的目光望向了一旁气势汹汹的一个庞家族人。 他们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前任庞家家主庞玉成的私生子，准确的说是一个婢生子。庞玉成酒后收用了一个丫鬟，但是对于这个丫鬟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就把她打发出去了。 谁知道这个丫鬟就这样怀了孕，在老家带着多年积攒的嫁妆嫁给了一个当地的庄稼汉，那个庄稼汉倒也没有嫌弃他们母子，将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样养育长大。 庞玉成知道之后，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这个私生子来的并不光彩，更重要的是这个私生子的资质平平，接回来也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也就送了点钱物田地过去，算是打发了这对母子。 这一次庞家满门被灭，庞旭然为了重新振兴庞家，用了各种手段寻找散落在大陆各地的庞家子弟，更是将这个私生子找了回来，恢复了本姓，改名庞修然。 因为他是庞玉成的儿子，在这群族人之中的地位特殊，平时也被庞旭然哄着，庞修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大人物，自以为在未来庞家成为天元第一世家之后，必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了不起的角色。 这会儿看见庞旭然的死，他在震惊之余，看到两个秦家侍卫已经到场，顿时萌发了一腔豪情。 庞旭然死了，庞家必然还要再立一位家主。而这个新家主，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更合适？ 庞修然挺起了胸膛，用最威严的口气说道：“你可知道你杀了我庞家家主，这整个玄元大陆都再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我劝你早点跪地认错，招出背后主使，将功赎罪，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两个侍卫的眼睛都要瞪圆了。这个庞修然，平时倒还不太显眼，如今却将一个井底之蛙的荒唐演绎得如此逼真！ 他真的知道眼前这个红衣少女是什么人吗？ “你让我向你跪地认错？”楚离月差点失声笑起来，这句话秦月塘都不敢说，一个不过凝珠的小小蝼蚁却有这么大口气，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庞修然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这里是我庞家的地盘，只要我一声命令，他们就会出手将你拿下！你能够刺杀家主，想必也是成珠修者，年纪轻轻由这样的修为，实在是难得，如果就因为一时走错 路耽误了自己的前途，甚至送了性命，值得吗？” 他虽然在乡下长大，但是自幼也读了不少书，懂得不少道理，更是早早开窍凝珠，文武双全，自认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这个少女迷途知返，投降悔罪。 在家主被刺身亡之后，他庞修然临危不乱，单凭口才就为庞家收服一个人才，足以证明自己的才能，也能够成为他继任家主的一个最好注脚。看着旁边两个秦家侍卫目瞪口呆的表情，庞修然觉得他们是被自己的机变口才震慑了，整个人变得更加神采飞扬，直接向着楚离月伸出手道：“你年纪轻轻，还有无限光明的未来，跟着我们庞家必然能够成 为……” 楚离月对于这样一个自大的蠢货已经无语，她轻轻抬起双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钩，两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就身不由己地被巨大的玄力拖拽着滑向了楚离月。 双手轻轻一捏，两个侍卫的脖子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漂浮在了空中。 “当着我的面，还想做手脚？”楚离月手指一弹，两个侍卫身上就再次冒出了火焰，这一次，仍旧是身躯被完全焚毁，只留下了两颗完整的头颅。 两颗头颅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将已经瞪大眼睛说不出一个字的庞修然惊醒，他倒退了好几步，颤抖着伸出手指点着楚离月：“你，你是什么人？” 连秦家这两个侍卫都这么轻而易举地杀死，可不是一般的成珠修者能够做到的！ 庞修然虽然自己的修为不高，但是却也听庞旭然以及其他族人说过，这两位奉命保护庞旭然的侍卫是秦禹骧的心腹亲信，修为很高，已经达到了成珠八阶的境界，如果有机缘说不定也能冲击化珠境界。 在他的心目中，这两个侍卫已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秦月塘、秦禹骧之外最厉害的高手了，可是在这个红衣少女面前，这两个侍卫竟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这样死了！ 楚离月袍袖一拂，地上的三颗头颅已经凌空飞起，落在了屏风面前的案几上，正对着房门，仿佛是一个展览，又是一个警示。 庞修然一退再退，却发现身边所有的族人已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这个红衣少女。 “火凤家主，火凤家主，你饶了我们吧！”终于有一个庞家族人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气氛，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脑袋拼命地在地上撞击，疯狂地磕着头求饶。火凤楚离月？庞修然心头升起无限恐惧，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她不是死了吗？他方才不可一世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牙关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牙齿撞击在一起，发出哒哒哒的响声，无限的恐惧将他淹 没。楚离月没有死，庞旭然死了，两个秦家侍卫死了——接下来，楚离月是不是又要再一次将庞家所有人灭门了？ 第594章鲜血洗涤贪婪 庞修然绝望地望着身前那个红色的身影，想起之前隐约听说的庞家灭门的事情，再看着翘头案几上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的三颗人头，脸色一片灰白，整个人也完全没有了一丝力量，瘫倒在地。 身边那个疯狂磕头求饶的族人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仍旧不停嚎叫请求楚离月饶命。 “既然庞家主苦心积虑将你们这些庞家子孙从大陆各地寻找回来，我怎么能够辜负他的一片苦心？”楚离月声音淡淡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惧欲死。是啊，当初楚离月灭了庞家满门之后，根本就没有继续追杀其他漏网的庞家子弟，显然是并没有把他们的存在放在眼里。可是庞旭然这一次将他们从各地找回，让他们回来振兴庞家，繁衍子孙，自己却带 着秦禹骧对楚家步步紧逼，楚离月还能放过他们吗？ 庞修然真是后悔！ 如果他没有被庞家派去的信使说得心动，还在他的老家守着他那对平凡普通的父母过日子，而不是来到神京图谋什么光明未来，那么他现在根本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 一片大火从庞家领地中燃烧起来，所有已经建造好的和正在建造的房屋庭院全都被烈焰环绕。 庞家是如今神京之中最引人关注的目标，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派人盯着庞家的动静，可是所有暗中的眼睛却都不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 但是那些藏在暗处观察庞家的眼睛却都能看到，火势虽然越来越大，却没有一个庞家人从火海中向外逃跑。 他们似乎都静静地呆在被烈火焚烧一空的房屋中，安静地等待死亡。 这样的猜测很容易让人想到，其实那些庞家人也许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或者已经被人制住无法逃脱，只能活生生被烧死？ 但是，在这庞家还有两位秦禹骧的心腹侍卫，贴身保护庞旭然。那两名侍卫修为极高，在神京之中难有对手，怎么也不见他们从大火中逃出来呢？难道他们也死在了火中？这简直不可思议！如果真的是这样，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这种行为等同于挑衅秦月塘啊！秦月塘可是化珠巅峰的传说人物，连楚家那位新晋的化珠长老都不是秦月塘一缕神魂分身的对手，谁有这 么大的胆子敢杀他秦家的人？ 就在所有势力都暗中猜测观望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位消息灵通者在黑暗中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楚家暗线传出的消息，庞家突如其来的大火，可不正好互相印证了吗？ 楚离月回归，庞家彻底被灭杀。 神京风云再起。 楚离月脸上映着火光，嘴角平直如线，脸上也没有什么波动。 庞家不过是一个开始。 在这一年之中，因为秦禹骧的步步紧逼，楚右鼎的重伤难支，楚家遭受了重重打压，参与这些打压暗算楚家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秦禹骧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庞家，还有更多天元和神京的大小势力。 如果没有这些跟在秦禹骧这头恶狼背后的大批鬣狗，楚家也不至于只是一年时间就快要熬不下去了。 楚右鼎将所有参与打压算计楚家的家族和势力都列了一个单子，这个单子正放在楚离月的袖中，但是对于楚离月来说，根本不需要再看第二遍，她已经记住了单子上所有的名字。 大陆山河珠转动，楚离月已经从原地消失。 在她的神识之中，那些被她寻找的目标一个个都无所遁形。 神京除了四大世家这些庞然大物之外，还有其他中小家族，以及各种黑色、灰色地带中的力量。 “胡家家主胡昆强。” “曲家家主曲异楠。” “明家家主明廷。” “陈家家主陈斐霖。” …… “义先堂老大冯守义。” “流花会会长花知春。” “双雄帮帮主邓远、吕英。” …… 一个个人名、身份、外貌等各种资料都浮现在处理的脑海中，她放开神识，将自己的目标一个个寻找出来，留下记号。 这些人为什么要参与秦禹骧对付楚家的行为，楚离月没有兴趣去研究。她不去管他们是主动还是被迫，是积极还是消极，只要在打压楚家的行为中插了一手，都应该受到惩罚。 只有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看到，凡是胆敢对楚家动手的人，都必然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才会在以后想要对付楚家的时候，好好想想成本和收益，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必要和胆量去冒这种风险。 而这次秦禹骧对付楚家之所以这么成功——楚离月脸上露出一丝杀机，想必就是当初她下手太过仁慈，让这些人以为她的焚天和天火距离他们还很遥远吧！ 那么，就让她用这些人的性命来警告那些藏在暗处的豺狼！如果庞家和长春门的命运还不足以震慑他们，那么就用更多的鲜血来洗涤他们心中的贪婪！ 大陆山河珠微微转动，楚离月的身影出现在神京的各个角落。 鲜血，人头，火焰。 成为了今天神京最令人关注的景观。 神京郊外，潜龙江畔，山峦起伏，美景如画。 最高的那座山峰名为冠龙峰，是陛下去年刚刚赐给晋王桓云澈的。晋王殿下非常喜爱这里，有事无事就会来到这里休息居住。 不仅仅因为这里风景优美，建筑精致，更因为这处山峰的名字。 冠龙峰，这样好的口彩，岂不是预示着什么？ 在众多的兄弟之中，父皇只将这座山峰赐给了他，是不是在暗示未来登上大宝的那个会是他呢？ 而且这一年来，原本已经低沉的桓云澈一下子翻身，从一个被人冷落嘲笑的对象，一跃而成为天元政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陛下亲口让他上朝听政，并且开始分派一些具体的政务让他负责，显然是要重用于他。随着陛下态度的改变，所有人对这位晋王殿下也都热情了起来。 冠龙，冠龙，不就是说他是未来的群龙之首，天元之君吗？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晋王桓云澈只要来到冠龙峰住一晚上，心情就会全部好转。 可是这一次，桓云澈坐在冠龙峰顶的别苑之中，脸上的焦躁和不安却根本无法抹去。 “长春门的三位仙长还没到？” 跟随桓云澈的侍从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询问同样的问题了，可是他还是只能躬身回答：“殿下，三位仙长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桓云澈俊雅的脸上满是不耐，他头也不抬，随手挥了挥算是表示听到了回答，可是人却还是在大厅中来回踱步，根本无法安坐。 “晋王殿下，如此着急请我们师兄弟三人前来，有什么大事？”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三个驾着护身玄光而来的身影落在了别苑之中。 桓云澈如聆仙音，几步就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头上的玉冠都有些歪斜，可是平时十分注重仪表的桓云澈却根本没有在意。 看见院子里降落下来的三个衣冠高古、神情倨傲的青年，桓云澈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三位仙长终于来了！” 这三位仙长是桓云澈费尽心思从长春门请过来的，他们都是前任掌门白光灿的得意弟子，在长春门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每个人都是化珠修为。 长春门掌门一家三口以及跟随掌门前来天元神京的百余名弟子，都死在了楚离月的手中。不过当时长春门内部为了掌门之位发生了一场内战，过了好久才定下了掌门。 新任掌门是白光灿的二弟子，他为了转移视线，平息长春门内部的怨气，首先就提出了为前任掌门白光灿报仇的任务，以此来增加长春门内部的凝聚力。 桓云澈得到消息，答应为他们报仇的事情帮忙，同时也提出希望这三位负责报仇的精英弟子帮忙保护自己，并且一起对付楚家和楚离月。双方一拍即合，定下了联盟。可是还未来得及动手，楚离月就失踪、陨落，长春门这三位化珠修者自负身份，不愿意对楚家的普通修者出手，只是出面杀掉了几个楚家的成珠修者，这也是楚家之所以被压 制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这三位长春门弟子对于桓云澈的为人并不是太喜欢，所以虽然也住在冠龙峰别苑之中，却很少和他见面。 这次桓云澈突然请他们过来，让他们停止了修炼来到这里和桓云澈见面，这三位长春门弟子脸色都不是很高兴。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首的是白光灿的五弟子，他淡淡问道。“三位仙长，本王方才收到消息，楚离月回来了！”桓云澈脸上的表情透着紧张，楚离月当初留给他的恐惧太深了，就算是现在三位化珠修者站在他的面前，桓云澈一想起当初被楚离月一次次散发出来的恐 怖气息压制的那种可怕感觉，仍旧无法控制地全身绷紧，语声颤抖。 “什么？”三个长春门弟子都惊讶了，“不是说她死了吗？” “不，她没有死，她回来了。”桓云澈咬着牙说道，“而且，庞家，庞家一个时辰之前已经着火了……庞家所有人全都烧死在了火海之中……一个人也没逃出来……” 三个长春门弟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好！”一个身材瘦小的弟子叫了出来，“没死正好！等我们杀了她，提着她的头颅去祭奠师尊和师兄、师妹，为我长春门无辜死去的弟子们报仇！”桓云澈才想起来，就算是楚离月是化珠修者，可是眼前却是三位化珠修者，怎么说都不可能打不过楚离月。他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连连点头：“那就有劳三位仙长了。” 第595章都是棋子 想起眼前这三位仙长都是化珠修为，足以匹敌楚离月，桓云澈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也终于能够挺直了身躯，恢复了平时俊秀优雅的风姿。这三位来自长春门的化珠修者，却是白光灿昔日的三个弟子。他们都是当今长春门掌门的亲信，这次来到神京，一方面是为了给白光灿及那些长春门弟子报仇，在长春门内部为新任掌门树立威望，另一方 面自然也是有所企图。 “楚离月没有死，那真是太好了。”为首的五弟子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我现在就盼着她来找晋王殿下呢。” 另一个身躯魁梧的长春门人也发出了冷蔑的笑声：“是啊，我一直想看看被这些俗世凡人吹嘘成一朵花的天才火凤是什么人物。”桓云澈的神色略有尴尬，对于这三个长春门人的态度暗自腹诽。他们这口气，好像除了隐世宗门之外，其他修者都是不入流的一般。可是白光灿不也是死在了楚离月手中？白光灿不也是化珠修为？这几个 人的口气里，可隐隐透着对白光灿的不敬啊，这就是隐世宗门的伦理修养？ 听他们说得好像他们见了楚离月就能手到擒来一样，语气里充满了蔑视。他们倒是凭什么看不起楚离月啊？楚离月还不到二十岁，都已经是化珠修者了。 这三个虽然也是化珠修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但是实际上最小的也超过了四十岁，和其他人相比也算是资质过人，但是却有什么资格嘲笑楚离月？虽然心中有各种讥讽，桓云澈依然满面笑容将他们请入室内，还亲手给他们三个斟茶倒水，找了个机会小声提醒道：“三位仙长自然是修为高深，不过楚离月既然能够杀害前任白掌门，想必也是有一些手段 的，三位仙长还是小心一些，免得……” 身材魁梧的那个长春门人将茶杯重重搁在了案几上，冷哼道：“师父哪里是楚离月所杀？她当时不过是成珠修为，怎么杀得了化珠修为的师父？绝对是楚离月身边那个帝君出手，才将我师父杀死！” “是啊，如果不是抱上了帝君的大腿，一个废物孤女凭什么在短短数年期间修为突飞猛进？”“嘿嘿，那倒也是，听说这位火凤可是艳光照人，容貌算是不错的吧？帝君修为再高，毕竟也是男人，过不了美人关也是正常。”这个长春门弟子本来容貌还是十分俊秀的，可是一开口就透露出了无限的猥 琐气息。桓云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虽然他已经和楚离月退婚，但是这些人当着他的面这么侮辱他的前任未婚妻，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羞辱？在他们眼中，他这个天元帝国的晋王殿下，其实根本不值一文吧？ 否则他们怎么敢如此无礼！“哈哈，九师弟素来知情识趣，最得美人青睐。不如回头等那个火凤来了，你先去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得到美人芳心，这样不动一刀一枪就能得到她的修炼功法，岂不是美事一桩？”说起这种话头，三个 长春门人都露出了那种男人之间“你知我知”的表情。 “本王听说，火凤楚离月已经与夜影帝君定下了婚约……”桓云澈终于忍不住，温声提示。 “哈哈，这件事情谁不知道？”斜云山上，靳天泊亲自为男方提亲，楚右鼎代表女方长辈接下了聘礼，楚离月和夜影帝君夜清辉当着众多强者和贵族的面定下了婚事。 那个身材魁梧的七师弟伸出胳膊一把搭在了桓云澈身上，把脸凑到了桓云澈面前，笑着问道：“殿下是不是还对火凤旧情难舍？你这是害怕我们九师弟得到火凤芳心，心里不舒服了？” 桓云澈俊秀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仅是这句话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更多的则是心头冒出的羞恼。 他没想到长春门的所谓仙长这样粗俗不堪，不仅对白光灿这个已经去世的师父并没有太多哀痛和敬意，对楚离月这样的女孩子没有尊敬，甚至对夜影帝君都没有什么敬畏，而且还如此无礼地对他！ 这些粗鲁无礼、没有教养和伦理的世外粗汉！桓云澈暗暗咬牙，等过了这一关，他当上了皇帝，一定要把这个什么长春门彻底绞杀！ 可是他还是不理解，这三人不过是化珠修为，怎么敢连帝君都不放在眼里？看着他脸上的迷茫，瘦削的五师兄终于开口解释了：“殿下有所不知，这位帝君陛下恐怕自身难保，自然有和他修为相当的帝君陛下来对付他。”五师兄的语气十分高深，仿佛有什么秘密倚仗一样，让桓云 澈心头一跳。 长春门难道还有什么帝君修为的高人坐镇？或者长春门就是什么帝君派遣过来的打手？ 五师兄意味深长地看了难掩震惊的桓云澈一眼：“晋王殿下，这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要知道，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 桓云澈脸上重新换上了热情的笑容，他连连点头：“仙长说得对。” 难怪秦月塘竟然把手伸得这么长，难怪父皇竟然任由北漠来人在神京横行，难怪长春门的人竟然敢打楚离月的主意！ 桓云澈恍然大悟：这一年来楚家所经历的一切，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统筹策划、暗中指挥的！ 秦月塘和长春门，包括父皇，都可能只是哪位帝君大人的小小棋子？ 桓云澈神情闪烁，心中充满了各种疑问。 帝君大人有必要用这种伎俩对付楚家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楚家算是什么？他只需要一个出手，楚家就会像当初的庞家一样灰飞烟灭，又何必采用这种迂回麻烦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楚家？ 七师弟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地拍着桓云澈的肩膀：“殿下不要多想。如果你能帮我们抓到楚离月，我们师兄弟自然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桓云澈心中正盘旋着无数个念头，只能点头说道：“如此多谢几位仙长了。”看起来，这些长春门人打着为白光灿和同门报仇的招牌，实际上觊觎的却是楚离月的功法，同时还是受到了什么帝君的指使，才来到天元的……好处？他能有什么好处？这些隐世宗门的修者，个个眼高于顶 ，根本连他都不看在眼里，能给他什么好处？ 不过，这一年来，借着这股力量，他也从昔日被冷落到天元权力圈子边缘的透明亲王，变成了如今炙手可热的皇位竞争者，这就是他能够得到的最大的好处了。 桓云澈俊雅的脸上露出了一缕微笑。“好，这几天我们都会隐在暗处守着殿下，如果楚离月真的来了……”五师兄示意七师弟放开桓云澈，嘴角含笑开始说自己的计划，“你只要拖延一刻钟，让我们将阵法布置好，确保她无处遁逃即可。等到我 们活捉了楚离月，自然有殿下的好处。” 杀掉楚离月容易，但是活捉楚离月却有一些难度。所以他们提前就准备了一个三人联手布置的阵法，到时候只要将阵法设置好，楚离月就插翅难逃！ “但不知是什么好处？”五师兄微微沉了沉眉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殿下想要什么好处？”一个小小的亲王，让他帮忙引出楚离月，已经是他天大的荣幸。到时候随意给他点好处，都够他享用一生了，没想到这桓 云澈这么不识趣，居然还敢开口询问是什么好处？ 坐在五师兄对面主位上的桓云澈面色大变，对着五师兄连连摇头：“不，不是我说的！” 五师兄一下子反应过来，刚才提问的声音根本就是一个女声，怎么可能是桓云澈？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的神识中，这冠龙峰别苑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会突然有一个女子说话？ 直到现在，在他的神识中，这个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们师兄弟三人和晋王桓云澈，根本没有第五个人！ 五师兄心中大惊，身上却突然冒出一片绿光，将自己团团护住，猛然向前扑去。 七师弟、九师弟却都看见了，五师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女。 那个少女身着火凤袍，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站在原地并不曾有任何动作。和她的从容相比，猛然奔逃躲避的五师兄就显得格外可笑。 不用桓云澈开口，他们三人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火凤楚离月！ 师兄弟三人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起来。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五师兄，也未曾察觉到对方是如何出现的，如果对方不曾开口而是直接出手，天火偷袭，他们三个现在就算是不死也会狼狈受伤！七师弟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看样子这个楚离月的修为比他们想象的要高一些，但是那又如何呢？她竟然不知道先下手为强，明明有这种诡异身法，却不知道好好利用，反而用来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露出了自己的行踪。 女人的想法，总是奇怪得很！ 楚离月却没有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而是对着面色紧张的桓云澈说道：“晋王殿下，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楚家承你多方照顾，我这是专程前来，感谢殿下的。”桓云澈不知道凭着什么再次崛起，进入朝堂，影响越来越大。这些楚离月并不在乎，可是楚家在朝的子弟被打压，战神卫被强行征召调到北疆前线，一些楚家子弟甚至被害死在战场上，或者含冤背负罪名 而死，这些官场上的打压暗算，背后都闪动着桓云澈的影子。 楚离月以前没有杀桓云澈，不过是觉得一个渣男丢到一边就算了，毕竟他并未参与到杀害原主的事情之中，而且身份敏感，不值得下手。可是如今，她却已经下定决心，桓云澈必须死！ 第596章一掌爆头 桓云澈自然也听得出楚离月语气中的杀机，他俊秀微白，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看向了三个方才还侃侃而谈的长春门弟子。 三个长春门弟子也已经猜到了楚离月的身份，不过楚离月既然现在针对的是晋王桓云澈，他们正好趁机布置阵法，免得等会儿楚离月落败逃跑。 三人互相用目光示意，一起向后退了几步，开始将他们私下配合多次的阵法布置起来。 他们手指微动，玄力随之催动，各种阵盘、材料、玄晶纷纷落在房间中的不同方位。 桓云澈却被他们三人一退，留在了正对楚离月的位置上。他脸色不禁更加苍白，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在楚离月面前，逃跑根本没有用。想起了方才这三个长春门人对他的叮嘱，桓云澈也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了一拙劣的微笑：“离月妹妹，你 回来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出了事，本王十分担心，今天看见你安然无恙，也就放心多了。” 看到楚离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三个长春门弟子的动作，桓云澈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脸色也从容了一些，笑容更加自然了：“好久不见，离月妹妹风采更胜往昔啊。” 楚离月嘴角微勾看着桓云澈：“听说晋王殿下如今是天元政坛炙手可热的新星，实在是可惜啊。” 桓云澈脸上的笑容一僵：“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你这可新星马上就要陨落了啊。”楚离月手指一抬，一朵小小的火焰从指尖跳出，整个房间的温度立刻上升了。桓云澈听出了她话语中森然的杀机，全身不由一抖。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后退，尽量用最冷静自信的语气说道：“离月妹妹，你也知道本王如今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不同往昔。你虽然修为高深，可是本王也不是 可以被人随便杀死的身份。你杀了本王容易，可是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你可以想清楚了，你自然是可以随意离开，但是楚家八九万人却不是能够一抬脚就走掉的！”这一年来，玉贵妃的盛宠再上一个新台阶，桓左哲对玉贵妃几乎是形影不离，除了上朝之时不能将玉贵妃带在身边，其他时候几乎是全程携带。不仅是沈皇后被彻底冷落，连其他年轻貌美的嫔妃也没有一 个得到桓左哲的青眼。 连带的桓云澈身份也水涨船高，不仅不再是之前的边缘化王爷，反而一步进入了朝堂听政，手中开始掌握实权，越来越成为众人眼中未来帝位的有力竞争者。 这样一个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天元帝王的皇子，楚离月如果胆敢动手杀他，桓左哲雷霆震怒，谁能承担得起？ 想到这里，桓云澈心中的底气也增加了不少，他的下巴抬了起来，语气也强硬了许多：“楚离月，你最好是冷静一点，想想你们楚家的那么多族人。” 他可不是庞旭然那种没有根脚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没有人在意。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敢威胁我，真是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蠢。”楚离月手指一弹，那朵火焰已经轻飘飘向着桓云澈飞了过去。 桓云澈大叫一声，猛地向着一旁跳去：“楚离月，你这是想要造反吗？你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后果就是晋王死了，仅此而已。”楚离月抱着胳膊看着那朵火焰追在桓云澈身后，淡淡说道，“人死了，什么价值也都没有了。” 桓云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朵火焰忽悠忽悠地飘在空中，离他越来越近。他猛地一个翻滚，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躲过了火焰，拐了个弯继续跑。 紫红色的火焰拐了个弯，跟在他背后继续追。 “你敢杀我，母妃不会放过你的！”桓云澈大声喊着，希望能够改变楚离月的想法，“父皇会一怒之下，将你们楚家九族全诛！” 楚离月呵呵笑了起来：“人生无常，说不定今天或者明天，你的父皇母妃就携手同归，和你在九泉之下汇合，一家三口团团圆圆，永远相守，也未可知。” 桓云澈惊呆了，楚离月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她竟然想要把桓左哲和玉贵妃这一对天元帝国最尊贵的夫妻也给杀了？她怎么敢？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朵不过大拇指大小的火焰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桓云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痛苦的叫声，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楚离月站在原地，看着桓云澈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惨厉之极的嚎叫，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动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多久，她就见到了这个原主的未婚夫。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容貌俊雅的男人没有好感，只是顾忌着这个人的身份，才放过了这个不忠无情、自私狠毒，甚至也曾对楚离月有过杀机 的男人。 没想到，她的顾忌却成了他的放肆。在楚离月不在的一年之中，桓云澈崛起之后，对楚家的打压不遗余力。如果真的让他当上了皇帝，楚家哪里还有活路？既然他执迷不返，那就只有用他的性命来向整个天元帝国宣告，不管是谁，凡是挑衅 楚离月、冒犯楚家的人，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至于玉贵妃，不过是一块石头；倒是桓左哲，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酷却明智的皇帝，如今看来，也已经失去了理智。既然桓左哲已经选择了放弃为天元充当长城多年的楚家，那么，也就不要怪楚离月 也放弃他了。 桓云澈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在地上不停翻滚哀嚎，可是明明是焚尽万物的天火，却偏偏不曾点燃其他任何地方，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烈烈燃烧。 楚离月冷酷地看着桓云澈挣扎了好大会儿，终于变成了一团灰烬，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已经站在她身边三个不同方位上的长春门弟子。 看到她抬头，身材魁梧的七师弟咧嘴笑了起来：“这个时侯才想起我们兄弟，是不是太晚了？” 他们的阵法已经彻底布置好了，楚离月这会儿就是发现了危险也无法逃跑。瓮中捉鳖，楚离月要么死，要么被活捉！楚离月早就听到了他们和桓云澈的对话，对于他们的身份和意图十分清楚。只是三个化珠修者，就想要将她活捉，甚至还有那么多龌龊下流的想法……楚离月凤目中射出冰冷的光芒，看着眼前这三个人，犹 如看着三个死人。 她冷冷勾唇：“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嫌自己死得太晚的人呢。” 七师弟勃然大怒：“好一个楚离月，嘴倒是挺硬的。等会儿落到了爷们手中，我倒要看看你是软还是硬！” 九师弟哈哈笑了起来：“七师兄，一个女人，怎么能比你硬？” 他们胸有成竹，已经将楚离月视为自己囊中之物，言笑之间根本没有把这个红衣少女当成一回事。当然，被他们当成吸引楚离月注意力、最后化作飞灰的晋王殿下，更是根本没被他们看在眼里。 楚离月自然也听出了他们语气中那些猥琐和不敬，她长眉一挑，一掌挥出，隔着数丈的距离，狠狠抽在了出言不逊的九师弟脸上！ 噗的一声，九师弟原本俊秀的脸被重力撞击，瞬间扭曲变形，整个头颅如同一个熟透的西瓜被重重击打，红的白的各种液体肉渣向着四周喷发而去！ 楚离月竟然一掌就把一个化珠修为的九师弟头颅拍碎了……原本含笑看着热闹的五师兄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七师弟的脸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惊恐。这样的手段，他能做到吗？九师弟和他修为相当，如果趁九师弟不备，隔着数丈催动玄 力一掌抽过去，他有把握一下子就把九师弟的头颅打爆吗？ 他根本做不到！ “我听说你们是什么帝君大人派来跟我过不去的？”楚离月淡淡问道，“你们是选择和你们九师弟一样爆头而亡，还是和桓云澈一样变成飞灰，还是说出实情？” 五师兄定下心神，双手一抬，一片绿色光芒从他手心中升起，一支绿色枝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楚离月微微挑眉，阿含树树枝？看来长春门真是整个都围绕着阿含树而存在的啊。他们的弟子修炼的都是木属性的功法，使用的都是阿含树的枝叶……只是楚离月一眼望去，就能感觉到这根树枝上虽然也具 有一些阿含树特有的气息和生机，却实在是非常单薄稀少，和她神魂中的那片阿含树叶相比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手指对着五师兄的方向一勾，那根巴掌长短的阿含树枝就凌空飞起，在五师兄愕然的目光中落入了楚离月的手里，顿时消失不见。 在楚离月的那片阿含树精华树叶面前，这根树枝就像是幼儿见到了母亲一样，毫无抵抗地飞奔而来，扑入了楚离月的洞天之中。 “怎么可能？”五师兄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用自己的神魂锤炼了数十年的武器，攻守兼备，在师门之中也是数得着的，怎么会连动手都没动手，就已经被对手轻易收走？ “你到底有什么邪法？”他惊恐地望向了楚离月，那可是他们师门独有的神树阿含树上接下来的最有生机的一截树枝！ 楚离月冷冷一笑：“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就统统用出来吧。” 七师弟趁着楚离月转头去看五师兄，整个人已经画成了一道绿色旋风，无声无息地扑向了楚离月背后。他的脸上写满了拼死一搏的凶悍。到了现在，他怎么还会把楚离月当成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蠢女人？只有破釜沉舟，才有胜利的希望！毕竟，他们还是两个人，楚离月只是一个人！ 第597章我不想死 同门多年，五师兄和七师弟早有默契，在七师弟从背后无声偷袭的同时，五师兄也招出了自己的玄珠。 他苦心修炼多年的阿含树枝莫名其妙地就被楚离月收走，心中确实十分震惊。但是看到七师弟已经出手，仍旧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唤出了自己的玄珠。 宽敞豪华的房间里，突然冒起了氤氲的雾气。 白色雾气缭绕，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全都遮盖起来，仿佛突然到了什么人间仙境一般。 一滴，两滴……轻盈细密的雨滴从空中降落下来，如同春雨，如同细网，如同最温柔的呢喃。 五师兄修炼的是春雨诀，玄珠元魂乃是长春门特有的春雨元魂。以水生木，生机更旺。就算是没有了阿含树枝，也可以用来克制楚离月的天火。 在这缭绕的雾气之中，两个长春门人的身影竟然慢慢被遮盖起来。 而七师弟袭向楚离月的身影就更是完全看不见了。 七师弟主修的是木遁身法，别看他身材魁梧，但是其实真正的特长却是速度。凭借着一闪即逝的身法，无数次成功偷袭了强敌，取得了胜利。 得到了五师兄的帮助，春雨诀散发出来的水气将他的身形彻底掩盖，这样他的玄力波动就更加不显眼了。 只要一击，就能够将长春门特制的木毒渗入楚离月体内，到时候楚离月的生死完全在他们掌握，自然是能够对她予取予求了。 七师弟化成的淡绿色旋风几乎是在雾气弥漫的同时来到了楚离月身后，闪烁着绿光、布满了玄力的手掌狠狠拍向了那个红色身影的后心！ 在他的手掌触摸到红色袍服的瞬间，被绿色光影围绕的七师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成了！ 活捉楚离月，得到她的功法，当然还能够将一个难得的女性化珠修者当成奴隶一般玩弄……他嘴角的笑容刚刚成型，就突然僵住了。 手掌下的温度突然飙升，眼前突然爆发出炫目的光芒，一蓬火焰突然冒出，正正将七师弟包裹在内。 围绕在七师弟身周的绿色光影无声破灭，紫红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拥抱了他。 炽热的温度瞬间吞没了他魁梧的身型，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就已经化作了飞灰。 空中的细雨也同样瞬间被蒸发，连那些氤氲的雾气都仿佛被一阵大风吹过一样，一扫而空。 五师兄作为控制细雨和雾气的主导者，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七师弟根本连一招都没有挡住，直接就被烧成了灰烬。 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如果说九师弟被一掌爆头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楚离月出手那么快、修为那么高的话，刚才他们可是已经对楚离月升起了警惕，用最熟练的配合和最拿手的本领来对付她了。可是七师弟仍旧不是她一合 之敌。 难道火凤楚离月真的就这么可怕？她不过是一个俗世修者，怎么可能比他们这些隐世宗门的强者更厉害？这不可能！ 五师兄瘦小的身躯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嘴里喃喃说着“这不可能”，手中捧着的春雨玄珠随着他的颤抖上下起伏。 楚离月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你也想死吗？” “不！我不想死！”五师兄猛然清醒过来，内心却完全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两个师弟比他修为低得有限，却根本连楚离月的一招都挡不住，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又凭什么和楚离月斗？ 他突然想起来刚才楚离月问过，是什么帝君指使他们来的——是不是只要说出来就能够活下去？ 他不想死啊，他还不到一百岁，还能继续再活很多年。好不容易修炼到了化珠境界，难道就是为了被人一巴掌拍死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离月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哦？你不想死？” “我不想死。”五师兄已经想清楚了，神态坚定了许多，“我告诉你是谁叫我们来的，你放我离开。” 楚离月饶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我们掌门说了，有位帝君大人很厌恶你的存在，让我们三个来天元杀了你，这位帝君就会帮忙拯救我们长春门的神树阿含树。” 长春门的阿含树自从白光灿死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变得枯黄起来，一片片叶子慢慢凋零，新任掌门用尽了办法，也没有找到什么良药。阿含树的情况是长春门唯有掌门才能掌握的机密，白光灿知道，白光灿的儿子知道，可是其他弟子却不知道。白光灿死得太突然了，他唯一的儿子也同时死在了神京。这个关于阿含树的秘密居然就这样断 绝了。 阿含树是他们长春门立身的根本之一，他们长春门的修炼功法都是围绕着阿含树制订的。如果没有阿含树，只用普通树木的枝叶，他们的功法威力最少要减弱一半。 就在这个时侯，有一个少女来到了长春门，只是对着阿含树坐了一个晚上，阿含树上的叶子就不再继续掉落，情况好转了许多。 于是新任掌门就和那个少女关起门来谈了一个时辰。 然后那个少女走了，长春门掌门就派了他们三个化珠修者来天元对付楚离月。可是还没到天元，就得到消息说楚离月死了。他们三个向掌门请示，得到的指示是，帮助楚家的敌人来打压楚家。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三个还是忠诚地执行了掌门的命令。 五师兄说，他作为三人之首，曾经被掌门面授机宜。掌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那位帝君大人，将他们长春门的神树阿含树彻底救活。 而那位帝君大人，就是那天来过的那个少女。 楚离月让他仔细描述那个少女的模样，果然就是孟莲实的形象。 只是孟莲实这是什么意图？她不是应该针对清辉吗，为什么开始掉转枪头对付楚离月来了？ 她既然知道楚离月没有死，却故意散布谣言，说楚离月已经死了，让这么多人打压楚家，又是为了什么？ 楚家人对孟莲实有什么威胁？ 带着满心的不解，再次询问了一些细节，直到五师兄将他所知的全都讲了出来，楚离月才对着他摆了摆手：“你走吧。这次我不杀你，不过不要让我再遇到你。再遇到你，我就杀了你。” 五师兄如蒙大赦，扭头就向外跑去，一下子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上，差点一个跟头摔回到楚离月脚下。 他吓得大叫一声，颤抖着双手收起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好不容易布置的阵法，头也不回地向着别苑之外跑去。 楚离月站在原地，用神识看着他在山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嘴角冷冷地勾了起来。 五师兄跑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可以用护身玄光飞行。将头上的冷汗擦了擦，他驾起了绿色的护身玄光，飞到了空中，向着长春门的方向飞去。 长春门并不在大陆内部，而是在大陆最西南的边缘，位于南祁边境的一座巨大山峰之中。 这座山峰被当地居民称之为雾隐山，因为它常年被大雾弥漫包围，根本无法看见真面目。就算是附近的居民都不敢随便入山，一旦迷路就可能死在其中。 不过据说其中居住着世外修者，他们修为高深，飞行绝迹，才能在山中居住修炼。 五师兄一路向着长春门飞行而去，一天的时间从天元飞到了南祁，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玄力都耗光，才算是远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无数次闪现出两个师弟的死状。 九师弟被一掌打爆了头颅，七师弟被火焰兜头扑过瞬间烧成灰烬。 楚离月实在是太可怕了，她那张青春明艳的脸庞背后，隐藏着如此凶残狠辣的面孔。 五师兄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用这种近乎投降的办法来保全性命。 帝君大人为什么不自己去对付楚离月，非要利用他们这些小小的化珠修者？她是真的不知道楚离月的实力这么可怕吗？还是她自己都有什么忌惮，却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连帝君大人都不敢直接出手对付的敌人，却让他们去送死！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五师兄，直到精疲力尽才落下来，在附近的小镇找了个客栈休息，第二天继续拼命赶路，终于在第五天上午的时候，赶到了雾隐山的山脚下。 从身上取出长春门的身份令牌，五师兄走入了雾隐山的大雾之中。 翻滚的大雾立刻向后退去，闪出了一条直直的通道。 五师兄终于松了口气，回到了长春门山门之外，马上就要回到家了。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握紧了手中的身份令牌，五师兄大步向前走去。 七师弟和九师弟的仇，长春门一定要报！楚离月杀了师父，杀了他们长春门这么多弟子，绝对不能放过她！ 这一次他一定要和掌门好好商量，找到一个好办法来对付楚离月！ 等到楚离月落到了他的手中——五师兄咬紧了牙关，那种恐惧和屈辱的感觉还在他的记忆中盘旋——他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个女人，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五师兄猛然抬头，发出了一声尖锐之极的叫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一定是因为这些天思虑太多，出现幻觉了……否则他怎么会看见一身红袍的楚离月站在他们长春门的绿色花墙山门之外，对着他冷冷微笑？ 第598章打狗灭门 五师兄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他一路上一直警惕着，神识监视着四周，从来没有发现楚离月跟踪自己的痕迹。 而且楚离月就算是再神通广大，她也不可能知道他们长春门的山门在何处，更没有办法闯过九曲迷雾大阵无声无息地来到山门之前，比他还早一步到达。 五师兄努力在心中证明这个红衣少女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是楚离月却不配合。她斜倚在身后的花树上，头顶上是轻轻飘落的花叶，脸上是冰冷的微笑：“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下次再遇到你，我就杀了你。” 轻飘飘的语气，和淡淡的笑容，却让五师兄一下子被恐惧淹没。 他愤怒地叫道：“楚离月，你言而无信！”什么叫做下次再遇到你，这是她追踪万里，故意在他即将进入山门的时候出现，就是为了追杀他而已！从一开始，楚离月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他！ 而楚离月之所以放过他，一个是想要从他嘴里得到关于那个背后指使的帝君的资料，另一个恐怕就是故意让他在离家只有一线的时候被杀死，在充满希望的时候彻底绝望！ 最毒妇人心，真是没有说错！ 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惴惴不安，想到自己刚才那种终于回到家的放松，五师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仇恨。看着近在咫尺的绿色花树围墙，他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丝希望。 他猛地催动玄力，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闯入山门杀人了！” 与此同时，五师兄已经招出玄珠。他并不攻击楚离月，而是用细密的春雨将自己全身护住，只求在同门救援到达之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春雨织成细细的网，玄力在五师兄身周萦绕，他神情警惕，目光闪动，紧紧地盯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红衣少女。 他刚才的喊声如同雷震，在整个长春门内外轰然炸响，回荡在空中。 无数长春门人已经飞身而起，向着山门飞驰而来。 五师兄看见了其中两位比他修为更高的师兄，甚至连掌门都已经现身。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缕笑意，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平安入门的情景。可是一抬头，他却看见了对面的楚离月凤目中满是悲悯，仿佛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脚下的悲欢离合，明明早已看穿一切，却根本没有把这些当事人无比重视的经历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神情冷淡而 又疏离。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五师兄心底升起，他猛然后退，想要多开那种突然袭来的危机感。 眼前一花，红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细密的雨滴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一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掌在他面前不断扩大，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不急不缓地按向了他的胸口。 “住手！”刚刚赶到附近的长春门人一个个愤怒地叫了起来。 “手下留情！”一身青绿色长袍、气质沉稳的修长男子在空中急忙喊道，“给薛某一个面子……” 然而，那只手掌稳定如山，去势不变，轻轻地在五师兄胸前拂了一下。 似乎只是拂去娇嫩花朵上的尘埃，手掌的动作轻盈柔和。然而，就在手掌抬起收回的同时，一朵火苗从五师兄的胸前冒了出来，迅速向着他的全身蔓延而去。 五师兄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看见同门时候的惊喜，就已经被一片火焰吞没。 他的表情定格在这一瞬间。 而下一个瞬间，火焰已经将他整个人烧成了灰烬，簌簌落在了地上，与脚下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好大胆！” “可恶！” “杀了她！” 看着自己的同门在眼前被残忍杀害，在场的所有长春门人都出离愤怒了。 他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招出自己的玄珠，对着楚离月发动了攻击。 白光、绿光夹杂在一起，风声、雨声和痛骂声交织成一片，各种武器和玄力向着楚离月飞了过来。 楚离月头也没回，那些飞到她身边丈余范围之内的玄力和武器就全都打了个旋，无声消散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玄器，还是多么雄厚的玄力，都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消失了踪影。 沉寂。 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声音，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个红衣少女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高超的实力和手段？有眼力的自然看得出来，在这红衣少女身边已经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玄力防御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有无数玄力在翻滚旋转，而他们的攻击就 是被这些不停旋转翻滚的玄力碾成了粉碎。只是，这样的手段只有玄力雄厚却又能对玄力进行极为精微的操纵的修者才能做到，可是眼前的少女明明还不到二十岁，怎么能做到他们这些修炼了五六十年、年龄更是超过她好几倍的修者还做不到的事 情？ “楚离月！”站在空中的中年男人终于咬着牙齿叫出了楚离月的名字。 他正是长春门新任掌门、当初白光灿的二弟子薛津南。看到楚离月的手段和外表，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她的身份？毕竟当初接下帝君大人的任务，和那位帝君大人达成协议的可是薛津南，派遣三名化珠修者前去天元的也是薛津南，而关于楚离月的资料，在他交 给三个师弟的时候，他也已经看过了一遍，对于这位楚家的火凤家主并不陌生。 一看见楚离月的身影，薛津南就猜到了这次的行动已经失败了。只是没想到，楚离月竟然敢追到他们长春门山门之前杀死五师弟。连他已经出声阻止，楚离月都不给他面子！ 薛津南修长的身躯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几乎冒出了火焰，杀机毫不掩饰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听到薛津南叫破了楚离月的身份，所有长春门弟子看向楚离月的目光原本就已经是愤怒痛恨，这会儿更是变成了无边的仇视。楚离月，那可是他们长春门最大的仇人。前任掌门和一百多名同门都死在了楚离月手中，如今楚离月还敢这么嚣张，追杀到他们家门口。如果不做点什么，以后长春门还有什么脸面在其他隐世宗门面前自 称第二？ 薛津南忍着心中的怒火，降下护身玄光，站在长春门山墙之内，隔着花墙厉声问道：“楚离月，你意欲何为？” 楚离月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薛津南一眼，嘴角冷冷勾起：“意欲何为？”她的笑容带着讥嘲，“我早就说过，凡是胆敢挑衅楚家的，一律十倍报之！”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眼前的长春门画了一个圆圈：“上一次白光灿一家三口和那一百多名长春门弟子的性命，看来并未让你们记住我这句话。” “那么，就让我来用行动告诉你们，冒犯我楚家的下场是什么吧。”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你是谁？” 长春门弟子们被楚离月的言语激怒，纷纷怒斥起来。 一个小小的俗世修者，就算是有些实力，杀死了他们前任掌门和无数同门，但是胆敢闯入他们山门前来挑衅，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长春门自从一千多年前创立，到现在传承无数代，一代代长春门人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都修建得无比安全。各种阵法和花木，都是他们精心安排布置的，不管是什么强者，只要进入了他们的山门之中，就 会被困在阵法之内，任由他们宰割！ 薛津南目光中闪过算计，对着所有弟子挥手道：“打开山门，迎接客人！” 楚离月既然能够追杀到他们山门门口，显然其他两位师弟也已经凶多吉少。三位师弟联手，他薛津南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楚离月却能够取得胜利，看起来修为在自己之上。 也难怪师父都会死在她的手里。 但是既然楚离月自大到追杀完了五师弟，还要来进攻长春门，那就让她为她的自大付出代价！ 薛津南此话一说，所有长春门弟子立刻冷笑起来。这就是打开万木神树大阵，来好好招待这位客人的意思了。他们长春门的万木神树大阵，以神树阿含树为中心，具有无穷无尽的玄力和生机来源作为阵法的驱动，以千百种树木花草布置而成。整个大阵覆盖了长春门所在的雾隐山主峰数十里方圆的面积，一旦发动 ，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一个修者根本无法抵挡这种浩大的力量。楚离月如此嚣张，就让她尝尝长春门的厉害，让她知道知道，并不是长春门不厉害，她之前杀害前任掌门和长春门弟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因为他们真正的威力全凭借草木而生，随身能够携带发挥的不 过是其中的十分之一罢了！ 这些长春门弟子早就将万木神树大阵演练纯熟，一听命令就各自飞身去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只等待阵法开始运转。 薛津南冷笑一声：“楚离月，你杀害我长春门那么多人，我早就想将你碎尸万段，给师父和同门报仇。今天你可是自己找上门来送死，正好免去了我寻你的麻烦！”楚离月的神识早就将他们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长春门是打算用阵法来困住自己，她心中冷笑。有了大陆山河珠，就算是从玄元大陆到虚空浮陆，都不过是闲庭信步，一个区区的山门阵法，就想要困 住她，这些长春门人真是坐井观天，不知道天有多大了。 他们长春门既然甘心去做孟莲实的走狗，那就不要怪她打狗灭门了。薛津南大袖一摆，山门前的绿色花树围墙向着两边缓缓退去，路出了一条一人宽的通道：“楚离月，你敢来送死吗？” 第599章实在令我失望 薛津南害怕楚离月临时清醒，掉头逃跑，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出了这种挑衅的话，想要刺激楚离月，让她自己走入万木神树大阵之中。 他虽然没有把握能够战胜这个女人，但是有了万木神树大阵就不同了。 楚离月轻轻一笑，在薛津南的注视之下缓缓走入了长春门的山门之内。 她之所以放那个五师兄离开，不就是为了找到长春门的山门，将他们满门灭杀吗？薛津南就是让她走，她也不会走的，又何必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呢？ 不过，这种想法楚离月就是说出口来，薛津南恐怕也是不会相信的吧。在他心目中，他们长春门的护山阵法大概威力极大，足以将楚离月捉拿或者杀死…… 楚离月抬起脚步，不急不慢地走上了绿色花墙露出来的那条道路。 薛津南冷笑一声，手中猛然翻出一片绿光，对着天空一抛。绿光化作无数条光线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长春门数十里方圆的山门。 绿色的光芒从空中洒落，所及之处，草木顿时疯狂生长起来。 长春门本来就是一个花木繁盛的地方，基本上多半地方都覆盖着各种草木植被，被薛津南用玄力催动了阵法之后，这些花木立刻得到了大量的生机和玄力，拼命地吸收着，伸展着自己的身体。 树木一节节拔高，小草已经变成了一人多高的草丛，而那些小花一个个的个头体型也都膨胀了起来。藤蔓在草丛和树枝之间爬行，犹如一条条绿色的巨蛇。 尤其是位于长春门正中心的那棵阿含树，原本有些萎靡的树叶一下子泛起了氤氲的光泽，那些光泽在叶片上暗自流转，闪烁出微微的绿光；而树身也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画成了一座绿色城堡。 隐藏在大阵各个节点的长春门弟子们也随之发动自己的玄力，推动着周围的玄力开始流转。无形的玄力在阵法内部运转开来，带动着所有玄力开始按照早就设定好的线路奔行。 淡绿色的光芒从草木上绽放开来，散布在整个空中。 楚离月刚刚迈入小路两步，身后的绿色花墙就猛然闭合，而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身边的所有草木都开始伸展身体，将她头顶上的天空全部遮盖。 身边的花朵突然从半个手掌大小暴涨到一个人头那么大，草丛中传来可疑的声音，绿色的藤蔓飞速闪过，像是隐藏在暗中随时准备扑击出来的毒蛇。 万木神树阵法已经开始运行，一片片绿影向着楚离月逼迫过来，铺天盖地。 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现在却到处都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息。 薛津南已经来到了大阵中央的阿含树下，透过玄力波动，随时关注着楚离月的一举一动。 楚离月的脚步让然保持着原来的节奏，既不着急，也不拖沓，仿佛在自己家的花园中散步一样，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看见身边的花朵变得这么巨大，她甚至还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轻轻挑了挑眉毛，似乎十分好奇的样子。 薛津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阵法是通过他们长春门的秘法激发了阿含树内蕴含的浩大玄力和生机，才能将整个长春门内的植物都结合成一体，用这种浩荡的木属性玄力来对付敌人。 如今阿含树的情况只是略有好转，还未彻底痊愈，所以他并不打算耗费太多时间，免得消耗太多阿含树的生机。 早点拿下楚离月，为师父和其他师兄弟们报仇。将楚离月的人头在师父的灵位前祭奠,才能将他这个新任掌门的威信提高到更进一步的高度。 “风来！”薛津南手中握着一柄阿含树枝做成的木剑，剑身上还隐隐盘旋着一条绿色的龙影。这是长春门掌门才能使用的一柄法剑，能够控制万木神树大阵。幸亏当初白光灿去天元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宗门安全，把 它留在了长春门，否则绝对也被楚离月一把火烧掉了。 他将手中的法剑向着空中一举，口中厉喝一声。 随着他的喝声，手中的法剑上那条绿色龙影猛然跃起，一股玄力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驻守在各自岗位上的长春门弟子一起运行功法，推动着这股玄力向着阵法的风位奔涌而去。 随着这股玄力的扩散，楚离月身边的树木花草猛然颤抖起来，一股旋风陡然刮起。无数落叶从空中飘起，随着无形的气流旋转起来，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向着楚离月的身体切割而去。 楚离月失望地摇了摇头，她等了这么久，居然就等来这样不上档次的攻击？ 以她现在的肉身强度，就算是她站在这里任由这些树叶和风刃切割，也无法切破她一点肌肤。更不要说她现在的护身玄力了。 她背负起双手，向着前方的幽静小路走去。 前方的小路已经被无数草木遮掩，如果不是还能隐约看出路上和周围的草木密度高矮有所差别的话，恐怕根本都找不到继续前行的路径。 隐藏在附近的阵法位置中的长春门弟子看到楚离月竟然如此托大，对于空中飞旋的攻击视若无睹，不由露出了兴奋紧张的神情。 他握紧了双拳，等着看到这个娇嫩的少女被这些锐利的叶片和无形的风刃切开肌肤，喷洒出滚烫的鲜血！ 谁知道，那些看起来无比锋利的树叶一进入楚离月身周丈余的范围内，就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化作了片片粉末向着地面坠落。而那些无形的风刃更是毫无动静，看起来应该也是无声消失了。 他刚刚睁大眼睛，惊讶地探头想去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突然冒出的火焰包围，失去了知觉。 楚离月背着手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说道：“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 她以为长春门也算是隐世宗门中比较有实力的一个，应该有着什么特殊的手段，没想到不过是仗着一些草木玄力就想要困住她。 也许其他的化珠修者会无法打开这座大阵，但是如今的楚离月可是藏珠巅峰的境界，对付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 算了，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楚离月身形一闪，已经从原地消失。 薛津南用神识看见那些风刃树叶对楚离月根本没有起到任何威胁，而在楚离月走过之后，一个弟子已经无声化作灰烬——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楚离月的天火对于他们长春门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不过量她自己还身陷重围，被无数草木包围的时候，也不敢贸然放火，否则她自己都可能搭进去丧命。 薛津南举起了法剑，再次催动玄力，大声喝道：“雨来！” 天空突然布满了乌云，无数雨点连成一条条白色线条，坠入了绿色海洋之中。 被雨点滋润，大阵中的草木更加散发出蓬勃的生机。 薛津南冷冷一笑，就算是天火焚尽万物，他这充满了玄力的雨水加上无处不在的草木，也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烧毁的。如果楚离月真的想放火，只是燃烧时候出现的浓烟就足以将她自己置于险地。 就在他心中得意之时，突然发现，大阵中的楚离月突然消失了踪影！ 这不可能！ 薛津南心中一惊。持着法剑掌控整个大阵的他，对于大阵中每个角落的玄力波动和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怎么会没有发现楚离月是如何消失的？ 楚离月去了哪里？ 他还未来得及仔细寻找，眼前一花，那个红色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没有耐心陪你们玩了。”楚离月淡淡说道，“长春门如果技仅于此，那么今天就是你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时候。” 薛津南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得怒火勃发，手中法剑猛地一指，身后的阿含树枝叶剧烈颤抖起来，一片片绿叶上游走的生机猛然膨胀。 被薛津南用最大力量催动的阿含树拼命向外输送生机和玄力，于是周围的树木和藤蔓全都伸出了自己的枝叶，向着楚离月猛然冲了过来。 遒劲的枝干带着呼啸的声势，蜿蜒的藤蔓无声靠近。 楚离月却一步来到了阿含树跟前，单手按在了树身上。 “怎么？你难道还想将阿含树烧毁吗？”薛津南冷笑起来，他用法剑护住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如果楚离月要烧掉阿含树，他可不会阻拦。到时候楚离月就会发现，阿含树就是她天火的克星，因为阿含树天生能够平衡各种玄力，再多的玄力它都能够吞噬转化为自己所用。楚离月的天火玄力也许还能 给阿含树补充生机呢！ 楚离月没有理他，单手按在阿含树上，眉心突然飞出了一片绿影。 薛津南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感受到了一股阿含树的气息？但是这股气息比他们长春门这株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阿含树的气息更加纯粹，更加浓厚！ 这是……除非是当初天玄山上，玄元大帝亲手种植的第一棵阿含树上的气息！ 薛津南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楚离月眉心的那片绿影，就像是一片绿叶。那片绿叶飞出来，落入了阿含树树身上，瞬间就渗入了其中。 接下来，薛津南的眼睛几乎瞪成了圆形——他们长春门立门之基的那颗神树阿含树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薛津南几乎要疯了，如果没有了阿含树，长春门还如何存在？他们长春门所有的功法都是围绕着阿含树而存在的，如果没有了阿含树，长春门就是名存实亡！ 第600章我们试一试 薛津南亲眼看着楚离月单手按在阿含树上，一片绿色叶子形状的影子从她的眉心飞出，进入了阿含树内，结果阿含树就这样突然消失了！他几近疯狂，心中一片惊恐。没有了阿含树，从眼前来说，就是万木神树大阵已经被破，楚离月如猛虎出笼；从长远来说，就意味着长春门名存实亡，所有功法都成了无根之木，根本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 ，而且他们再也没有了能够力压其他修炼木属性功法的其他修者的武器！ 震惊恐惧之余，就是疯狂的仇恨。 “楚离月，我和你不共戴天！”一桩桩一件件的仇恨，除了不死不休的一条道路之外，长春门和楚离月之间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楚离月杀了白光灿及其他弟子，不过是杀人之恨；收走了阿含神树，却是灭门之仇！ 阿含树一消失，整个万木神树大阵失去了力量来源，单靠那些长春门弟子和一些玄晶，根本无法支持。 眼看着一阵狂风从阿含树消失的地方升起，所有草木都剧烈摇晃起来。 刚才还像是活物一样伸展着枝叶身体向着楚离月扑来的树枝藤蔓，这会儿都被狂风吹得四下晃动，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灵性。 “雷来！” 薛津南目眦欲裂，举起了手中的法剑，向着天空厉声发出命令。 已经发现事情不妙的一些长春门弟子都从阵法的各个位置奔跑出来，本能地向着阵法中央阿含树和掌门所在的核心跑来。 跑在前方的几个弟子看见了薛津南的动作，听见了他的命令，不由大惊失色。其中一个已经急忙叫道：“掌门不可！” 薛津南的修为不过是化珠境界，只能用玄力转化为风雨，却还无法自如地驱使雷霆。雷霆乃是天地之间最精粹的玄力凝聚，薛津南勉强自己去召唤雷霆，一个不对就会反噬自身…… 可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大阵中央空荡荡的地面上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露出震惊惶然表情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掌门为什么要冒险召来雷霆，对付楚离月。 阿含树居然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阿含树的消失一定和楚离月有关，难怪掌门会大动肝火、拼了性命也要用雷霆来劈她呢。 “楚离月，你好大的胆子，快把我们的阿含树交出来！” 细雨已经从天地之间消失，长春门上空的乌云却越来越厚重。 长春门弟子们连忙上前将薛津南团团围住护了起来，生怕楚离月趁着他催动功法的时候下手。 “楚离月，你抬头看看，我们掌门招来的九天雷霆即将成型，你能扛得住吗？”一个弟子试图劝说楚离月，“不如你交回阿含树，我们放你离开，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不行！”有人怒声反对，“楚离月杀了我们掌门和那么多师兄弟，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就是，掌门大人的天地三章风雨雷皆备，灭杀她一个小小化珠修者易如反掌！” “楚离月，你听到了吗？你如今命在旦夕，交出阿含树就能保全性命，这个交易还不划算吗？” 一群长春门人彼此之间早就十分熟悉，一个扮红脸，一群人扮白脸，七言八语地争执起来，仿佛楚离月不交出阿含树，下一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楚离月任由他们说个没完，自己却微微抬头，望向空中越来越厚重的铅云。 云层之中已经隐隐传来了电流游走碰撞的噼啪之声，慢慢升级为低沉的隆隆声。薛津南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脸上青筋跳动，肌肉扭曲，看起来已经全力以赴。 楚离月抬起双手，轻轻鼓掌：“不错，不错，掌门的实力超出我的预料。” 没想到一个化珠修为的长春门掌门居然能够用玄力勾动天地伟力，形成雷电，虽然他的样子有些超负荷了，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为不易。那个试图劝说楚离月交出阿含树的弟子眼睛一亮，跟着说道：“你知道厉害就好，这九天雷霆一旦形成，掌门大人也无法收回！到时候你被雷电劈为飞灰，这苦苦修行的成果全都化为虚无，就是为了和我们 长春门的一点意气之争，值得吗？” 他鼓动唇舌，正想接着从楚离月的家庭、事业、地位、未来等各方面劝说，就听见楚离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毕竟修为有限，这雷电太过微弱，恐怕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啊。”楚离月见识过了当初霸刀帝君的雷光，怎么还会把薛津南的雷电放在眼里？只是如今站在这里感受天空中的气息，就能知道，薛津南所控制的雷电威力比当初霸刀帝君那种令人几乎窒息的雷电差的不知道 有几十万里了。听了她的话，所有长春门弟子都露出了愤怒或者不相信的神色，觉得楚离月一定是故意说大话来羞辱薛津南。这样的雷电还未降下，只是在空中凝聚就已经让他们全身汗毛倒竖，心头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楚离月也不过是一个化珠修者，就敢说这样的大话？ 楚离月心念一动，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不如让我的雷电来和掌门大人的雷电比一比？” 话音未落，一团闪亮的电光突然出现在空中，光芒刺眼，让所有长春门弟子不由惊叫着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楚离月头顶的空中漂浮着一把巨大无比的电光巨刀，刀身就像是一个门板那么大，无数电光在刀身周围游走，发出劈啪作响的电流声。 当初霸刀帝君死去之后，他的电光巨刀坠落在地上，成了无主之物，被楚离月顺手收了起来。她的修为和功法自然是无法自如使用这把电光巨刀的，但是如今她已经是藏珠巅峰，修为比当初提高了很多；同时因为有阿含树叶精华的存在，让她的玄力能够转化为最平和中正的玄力，使用电光巨刀的 阻碍小了许多。 看见薛津南如此辛苦地凝聚雷霆，楚离月突然想要试一试，看看到底是薛津南的雷电厉害，还是电光巨刀的雷电厉害。 电光巨刀一出，整个空间似乎被什么沉重的力量压迫一样，空气中都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 所有人的头发胡须衣袍都不由自主地飞舞起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电流在他们体内穿梭，让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惊恐无比。 这是什么可怕的武器？只是一出现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影响，如果楚离月全力催动，他们是不是都会被劈成飞灰？ 楚离月自己也没有想到电光巨刀竟然有如此威力，她不过是心念一动想要试试，现在却发现这电光巨刀竟然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极品灵器。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它是当初霸刀帝君赖以成名的武器，不够极品也配不上霸刀帝君的身份。 她嘴角含着笑意，轻声说道：“我们来试一试吧。” 已经将薛津南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的长春门弟子们脸色发白，被楚离月这种好像只是尝试一个新玩具的口气气得一个个破口大骂。 “不过是仗着有个帝君宠爱，就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 “小人得志！” “有本事你不要用这种高级灵器啊！” “无耻！”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看来这电光巨刀的非凡之处，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了。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位帝君大人留给她的宝物呢。 她双手背在身后，海潮清音功法全力运转，无数玄气从四面八方向着她涌了过来，在她体内经过阿含树叶精华转化为精纯中正的玄力，注入了头顶的电光巨刀之中。 电光巨刀发出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刀身上的电光越来越粗，宛若一条条银色的巨蟒，在周围的空间中盘旋飞舞。 电光照亮了整个天地，所有人的衣袍发丝都烈烈飞舞，长春门弟子们脸上的惊愕恐惧都被这明亮的电光照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并不着急发出电光，而是昂头等待着头顶上电光的落下。 看着楚离月的举动，不少长春门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楚离月抢在掌门之前发动攻击，这样可怕的电光一定会把掌门重创，那么掌门的雷电也会随之消散。 可是楚离月偏偏自恃强大，非要等到掌门的雷电降下才出手，那么谁胜谁败就不好说了。 楚离月不愧是有帝君庇护的人，随手一拿就是这么强大的灵器，不知道她身上还携带了什么宝物？既然得罪了帝君，他们只有拼命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能在两位帝君的斗争之中保全自己。 希望掌门大人的雷电不要一下子把楚离月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劈成齑粉吧…… 终于，头上的乌云之中闪出了紫色的电光，一条大树一般的雷电从空中劈了下来！ 薛津南控制着雷电，向着楚离月的方向劈了过去，脚下却觉得虚浮无力，连站立都没有了力气。 他这次是拼尽全力，才将自己还未修炼成熟的天地三章的第三章雷章使用出来，心中原本还担心无法成功，那样的话他已经再也没有能力使用第二次了。 可是也许是他们长春门的先祖也看不下去，不想让一个女人在他们长春门肆意横行，才保佑他一举成功！ 被左右的弟子们眼疾手快地扶住双臂，薛津南才没有瘫倒在地。不过他虽然精疲力尽，但是看着那道向着楚离月头顶降落的紫色雷电，眼中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就在薛津南勾起嘴角的时候，楚离月头顶上的电光巨刀突然发出了一声清鸣，仿佛有什么被唤醒，周身的电光再次暴涨，九条巨大的银色电蟒呼啸而起，向着上空的紫色电光迎了上去！ 第601章悔之何及 从电光巨刀上暴起的九条银白色电光巨蟒冲天而起，一眨眼就和空中坠落的紫色电光撞到了一块。 楚离月也有些讶然。 这九条银白色的电光巨蟒无论是大小粗细还是气势威力，都不比当初霸刀帝君亲手使出逊色多少。 这实在是有点出乎楚离月的预料。这样看来，当初霸刀帝君的实力确实因为经历了千年消耗，降低了不少，与楚离月如今的修为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电光闪烁将每一个人的脸庞都照得明暗交错，每个人的表情中里充满了焦灼和期待。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犹如树影一般从天空降落下来的紫电和九条银白巨蟒轰然撞击，震耳欲聋的响声从空中炸开，隆隆的声音让每个人的耳朵里都轰鸣一片。 紫电轰然破碎！ 九条巨蟒盘旋飞舞，犹如狠戾凶残的猛兽，狠狠将它们的猎物撕成了碎片。 薛津南胸口剧痛，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化作漫天血雾。手中的木剑中，那道绿色龙影般的虚影也怦然炸裂，木剑碎成了数段，从他手中坠落。 “不过如此。”楚离月背负双手，背后的火焰羽翼猛然张开，数丈长的紫红色火焰翅膀轻轻拍动，“既然这样，那就就此结束吧。” 红色身影已经漂浮到半空中，俯瞰着脚下葱茏一片的绿色山顶，那些扶着围着薛津南的长春门弟子们一个个面色惶然，犹如丧家之犬，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是好。 九条银白色电蟒在空中转了个弯，向着下方扑去。 和它们同时降落的，还有无数紫红色的火焰，一朵朵像是九霄云端飘落的奇异花朵，可是带来的却不是生机和喜悦，而是死亡。 薛津南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明灿烂的死亡景象。 “掌门，我们怎么办？” “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两个心腹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将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扶着他向外跑去。 这个时侯就算是有护身玄光也不敢贸然飞起，那简直就是主动去当靶子！薛津南惨笑起来，他已经明白，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也许对方根本就不是化珠修者……只是谁也无法相信，一个不过二十岁的俗世女子，能够成为化珠修者已经是惊世骇俗，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对 方的境界可能更超过化珠！ 所以他们败了，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们长春门，从今天开始就要彻底成为历史…… “跑？能跑到哪里去？”薛津南喃喃说道，这数十里方圆，在藏珠修者的神识之中，根本就是纤毫毕露，无论藏在什么地方，都逃不过对方的追杀。 电光和火光轰然坠落在长春门的宗门之中，凡是沾染上一点的，都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房屋、亭台、树木花草、众多长春门弟子，都被烈焰和电光包围。 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怒骂声和哔哔啵啵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昔日被称为隐世宗门第二、仅次于云海天宫的长春门已经化作了人间地狱。 薛津南被两个心腹搀扶着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痛悔交加。如果不是为了医治阿含树而答应了那位帝君大人的交易条件，长春门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他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阿含树就算是生了病，也还能撑上数百年，怎么也比现在满门被灭好得多！而且那数百年之中，也许长春门就找到了合适的医疗办法。 偏偏他一时贪心，不仅想要治疗阿含树，更想要讨好帝君大人，想要得到瓜分天元帝国的好处，结果就是葬送了长春门满门。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身边的所有草木都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薛津南玄力已经耗光，全身无力，更重要的是冷寒彻骨，满心绝望，看不到一点未来。 薛津南推开了两个心腹，惨笑道：“你们自己走吧，别管我了。”他是长春门灭门的罪人，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间？更何况，楚离月的神识之下，他作为长春门掌门，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去死，吸引楚离月的注意力，也许还能保全一两名好运的弟子 。 薛津南费力地举起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发冠，向着阿含树留下的那个树坑走了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旁边。 那是每次掌门讲课时候的座位，是阿含树下最接近树身的位置。当初师父还曾经把他最疼爱的幼女放在这里吸收阿含树的气息，如今作为他的埋骨之地，是最合适的了。 面对着空中落下的电光和火焰，薛津南缓缓闭上了眼睛。 …… 神京。 城西。 越家领地。 百草岭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淡淡的药香味道在整个山岭中传播，让所有来人都觉得心旷神怡。 百草岭是越家的核心地带，平时很少接待来客，今天却是车水马龙，客人来往如织。 还有一些飞行异兽从空中飞过，驮着各种衣衫华丽的男男女女向着百草岭内部飞去。 楚离月站在百草岭山脚下，看着身前身后络绎不绝的车马，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讶。这是正好赶上了越家的什么大事吗？ 她不过是按照自己的顺序，该到了找越家算账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巧？不过，不管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遇到她杀上门来，只能怪越家没看好黄历，挑错了日子了。 楚离月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火凤红袍，而是穿着一身和每一个大家小姐无异的襦裙，鹅黄配葱绿，看起来青春稚嫩，分外美丽。 但是在这条洒金黑石铺成的宽广大道上，楚离月的身影却格外显得怪异。 因为她只有一个人。 明明气质高贵，举止大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是却只影独身，负手而行，根本没有什么侍从丫鬟、家人兄长相伴，实在太奇怪了。 这也引得不少从她身边经过的客人对她侧目而视。 可是楚离月虽然名满天下，真正见过她的人却并不太多。除了斜云山那一次楚离月曾经在公众面前出现之外，大部分时候，楚离月并不曾太多出现在人们面前。 而这些坐着车马赶赴百草岭赴宴的客人，在越家的客人中属于中下层，那些有资格参加斜云山大典的客人早就乘着飞行工具从空中飞过，只有他们才不得不乘着车马走在大道上。 这也就造成了虽然很多人看见了楚离月，却未曾认出楚离月身份的局面。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楚离月身边停了下来，一个小男孩的头从车厢中伸了出来：“姐姐！姐姐！”楚离月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眉目如画，面白如玉，生得十分精致。看他露出来的胸前，还悬挂着金灿灿的项圈，下面缀着一块漂亮的蓝色玄晶，玄晶周围镶嵌着金边，垂着一缕缕漂 亮的金色小链子，楚离月就能大概猜到，这是一个出身不错的大家小公子。能够将这样一大块蓝色玄晶当成饰品给他挂在胸前，家庭应该也有不小的背景了。不过楚离月一眼望去，就能看出这个小男孩虽然看起来十分健康，但是体内的经脉却堵塞壅滞，恐怕在修炼一途上不会有 太大建树。 小男孩看见楚离月回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步行？你是不是没有马车？要不要上来和我一起坐车？”第一个问题大概无数经过楚离月身边的人都想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毕竟这里是越家的领地，能够来越家作客的人，天知道有什么样的能耐和忌讳。一个陌生人贸然去询问对方，万一冒犯了什么特 殊人物，就惹下了大麻烦。 要知道，越家人杀人，可是根本不需要刀剑的。弹指之间，说不定就让你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只有这样的小孩子，才会如此直言无忌，好奇地问出口。 小男孩一开口，他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略带紧张的中年女声：“桐哥儿！”一个白白胖胖斯斯文文的女子从窗户后露出脸来，带着歉意对楚离月说道：“小姐请恕罪，桐哥儿年幼无知，无意冒犯。” 楚离月轻轻一笑，如同春华盛放：“没事。”她转头看着在窗户边一脸不满的小男孩，眼睛弯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步行更舒服一点啊。” 她说话带着跟小孩儿说话时候不自觉的柔和，让那个看起来像是小男孩乳母的妇女略微放下心来。 “走路太累了。”桐哥儿一脸严肃地说道，“乳母说了，从这里到百草岭峰顶还有数十里呢，姐姐要走好远呢。”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看了看天色，真的要快一点了。 她对着桐哥儿摆了摆手道：“那好吧，我们比一比，看谁先到百草岭峰顶，如何？” 桐哥儿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说道：“姐姐会输的！我们的马车很快呀，从汾州过来只用了……” 身后的乳母急忙抱住了他，将他放在了车厢另一侧，对着楚离月陪笑道：“桐哥儿年纪小，请小姐不要当真。” 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桐哥儿就跟人家这么亲近，真是让人担心。他们家这位小爷，什么都好，就是修炼不认真，再就是脾气特别任性，看见不喜欢的一个字都懒得说，看见投了眼缘的就话特别多……眼前这位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无害的大家小姐，可是独身一人，谁知道到 底是什么来头？ 从汾州老宅到百草岭来，夫人已经叮嘱了无数次，千万小心，就连本家的那些人也不能信任。乳母怎么能让自家少爷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说这么多？ 楚离月看了乳母一眼，让乳母全身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人一眼看穿了所有计较。乳母不由自主地在对方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602章我带姐姐进去 楚离月听到“汾州”那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汾州是越家的老家，直到现在越家的老宅还在汾州，在神京居住的只是越家嫡系的几支，而很多旁支还居住在汾州。 据说每一代越家家主上任的时候都会采买一批良田作为家族祭田，供养汾州的旁支子弟修炼读书，如果有出类拔萃的优秀子弟就能够带着他们的父母一起迁入神京越家领地之中居住。 这个桐哥儿应该就是越家老宅某一旁支的少爷，这次也是因为什么事情赶来神京。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修炼天赋也不怎么样，怎么会有资格来参加越家这次看起来声势还挺浩大的典礼呢？ 楚离月放出神识，一会儿功夫就从那些客人口中听到了这次越家举办的是什么典礼——竟然是越秀莹接任家主的仪式！ 这可让楚离月有些意外了。楚离月可是见过越秀莹的，对她的印象是长袖善舞，不过眼界略小，修为不过是凝珠七转，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越家家主，未免有些太上不了台面；她的丈夫万俟续当时已经成珠五转，倒是算得上年轻有 为。 不过，越家呼声甚高的是那位越家旁支三公子越京墨，那是一个被公认为越家第一天才的年轻人。 当初越贯仲去斜云山参加楚右鼎的化珠大典的时候，身边带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女婿，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他就是想要给女儿女婿开拓人脉，将女儿推上家主之位。 只是当时越贯仲并没有成功搭上楚离月和清辉的关系，现在越贯仲能够如愿以偿，让越秀莹接任越家家主之位，看来靠的就是秦禹骧以及其背后秦月塘的力量了。 楚离月的嘴角勾起。 她本来是想问问越贯仲，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不过看起来，似乎越贯仲已经不需要了。 秦禹骧又不是傻瓜，既然肯扶持越秀莹，当然是因为越贯仲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楚离月的眼神冰冷，除了打压楚家的过程中给秦禹骧提供各种方便和帮助之外，还有什么？ 当初她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灭了庞家，现在她的修为大增，再灭一个越家已经是毫无顾忌。 楚离月已经站在了百草岭下越家的大门面前。 朱红色的大门，门旁的白墙上绘着仙鹤飞舞的图案，大门外负责迎宾的青年穿着统一的天青色滚白色缎边的衣袍，袍角上绣着不同的草木，大概是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看见楚离月缓缓走过来，一个空闲的迎宾含笑迎上来：“您好，欢迎来到百草岭。请出示您的请柬。” 楚离月抬起眼睛，脸上的笑意淡淡：“我没有请柬。” 她要请柬做什么？她本来就是要打进百草岭，就像当初在风波园所做的那样。就是有请柬她也不会拿出来的。 更何况在越家和很多世家的眼里，大概楚家的命运已经注定，根本没有必要再发放请柬浪费感情了。 “对不起小姐，没有请柬的话是不能进入百草岭的。”迎宾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看这个女孩子一身衣服也都不是什么凡品，气度看起来也应该是大家出身，可是连请柬都没有，只怕是在家族里地位不高。想必今天她跋涉而来，就是想要混进百草岭，进入春满堂，和那些大人物攀上关 系，改变自己在家族中的处境吧？ 可惜的是，就算是她美貌明艳，没有请柬，也无法进入门内，她攀龙附凤的打算也只能化作虚无了。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想道，从一个小小的迎宾开始出手，似乎这格调有点低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冷笑的女子声音：“怎么，又是一个觉得自己有张脸就能够混进越家巴结上大人物然后时来运转的蠢货吗？”楚离月并没有回头，那个女声却不肯放过她，从身后走了上来，毫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楚离月全身，口中发出了啧啧的声音：“难怪会有这个自信，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可惜的是，像你这种长相，却还不 至于倾国倾城，让那些成珠修者们不顾一切给你想要的东西。” 挖苦讽刺着楚离月，这个女子同时也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显得无比骄傲：“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再想着这些捷径，而是回去好好修炼，找个踏实可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这个女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极为华丽，容貌也堪称上乘，眉宇之间充满自信。她看见楚离月打量自己，不但没有退缩，反而露出了一缕自信的笑容：“就如我，虽然也姓越，但是不过是个旁支庶女，根本不被本家嫡支放在眼里。可是我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出了一番成果，这次还不是 接到了嫡支的请柬，得到了参加家主大典的资格？” “女人还是应该靠自己，何必挖空心思去巴结男人？” 说完，她一撩海棠红色的衣摆，将手中的请柬递给挡在楚离月面前的迎客，就这样大步走入了越家的大门之中。 楚离月先还有几分杀机，不过听了这个女子的言论之后，倒是在心中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越家居然还有这种奇女子。 如果越家大部分人都如那个桐哥儿和这个女强论者一般的话，楚离月也不是不能放他们一马，只诛杀首恶。 挡在楚离月面前的迎客看着楚离月，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小姐，如果您没有请柬，就暂时请回吧，今日客人众多，恐怕无暇接待您。” 楚离月轻轻笑了起来：“我找人。” 如果越贯仲他们识趣的话，今天她就少杀几个人好了。 迎客的笑容有些僵硬，看来这位小姐真如方才十八娘子所说的那样，就是想尽办法想要混进去找一位大人物当靠山的，否则怎么就是不肯走？ “请问小姐您找哪位？”虽然暗自腹诽，可是职务所需，迎客还是不得不挤着微笑询问。 “姐姐！姐姐！”楚离月刚想说“越贯仲”，身后就传来了桐哥儿热切的叫声，她挑了挑眉毛，他们的马车果然很快呀。 楚离月回过头去，这才仔细去看桐哥儿的马车，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那几匹马看起来和普通的骏马良驹没有区别，但是楚离月却看得出来，在那四匹马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玄力波动，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马匹身上的装饰都是上品玄器。 用这些上品玄器来装饰这些普通骏马，就是为了让赶路的速度快一些？ 而且，楚离月还能察觉到这些马看起来神骏，可是全身的潜力却已经被激发透支，恐怕过不了两天就会倒毙死亡。 这是越家采用了什么手段，宁愿死掉这几匹马也要将桐哥儿一行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 是桐哥儿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对于这次家主继任大典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及时赶到？ 楚离月暗自猜测。 桐哥儿已经掀开了车帘，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姐姐！找到你了！”他虽然年纪小，可是看起来十分机灵，看见楚离月和迎客的样子，就猜到了什么。他根本不管身后乳母小声的阻止，一下子就从车厢中跳了下来，跑到了楚离月身边，抓住了她的袖子：“姐姐，你是不是想 去春满堂参加大典啊？” 楚离月低头看着这个刚刚达到自己腰部向上的小家伙，点了点头说：“没错啊。” 桐哥儿摆了摆手说道：“姐姐是不是忘了带请柬？” “忘了”？楚离月笑了起来：“是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带姐姐进去。”桐哥儿拽着楚离月的衣袖向着自己的马车方向拖去，“我们的车厢很大，姐姐和我一起坐。”从车上匆忙下来阻止桐哥儿的乳母连忙说道：“桐哥儿，怎么能随便让人上车？”她看了一眼楚离月，和楚离月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原本是带着鄙夷和厌恶的眼神一遇到楚离月凤目中那犀利的锋芒，乳母 反而莫名地心虚起来，不敢再看这个陌生少女的眼睛。 她只能低下身子蹲在了桐哥儿面前：“桐哥儿，你忘了我们这此来是干什么的了吗？不要给哥哥惹麻烦。” 桐哥儿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姐姐怎么会是麻烦？” 他看楚离月一直没有反对，竟然伸手握住了楚离月在袖中的手掌，紧紧抓着不肯放手：“我就要带姐姐进去！” 楚离月感觉到手中的那只小手柔嫩滑腻，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触感，嘴角微微一勾，竟然也没有甩开，而是任由他继续握着。 桐哥儿似乎得到了什么支持，说话也更有底气了：“红嬷嬷，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红嬷嬷看了看周围，大门前客流不断，已经有人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只能咬咬牙站起身来，恨恨地瞪了楚离月一眼，让开了道路。 桐哥儿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抬头对着楚离月说道：“放心吧姐姐，我带你进去，绝对没问题的！” 迎客的脸上微笑已经彻底凝固，你当着我的面将一个没有请柬的客人塞进车里，然后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把她带进百草岭，这样真的好吗？ 他抬起头来对着四周看了看，想要找自己的上司请示一下，不过看到桐哥儿的马车周围站立的几个侍卫的时候，不由呆了一下。然后，迎客就向后退了几步，看着楚离月坐上了桐哥儿的马车，任由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入了百草岭的大门。 第603章送给你的礼物 楚离月对桐哥儿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心，竟然就这样跟着他上了车，坐在了车厢中软软的坐垫上。 汾州距离神京有万里之遥，以刚才看见的速度来说，这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快上四五倍。从汾州赶过来，如果不惜一切的赶路，一天一夜就能够到达。 可是如果是这样，派一头飞行异兽就可以将桐哥儿和他的乳母下人轻松带到神京，根本不需要采用这么多手段，比如玄器、比如刺激马儿的潜能等，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楚离月心中的疑问一个个冒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用神识看得清楚，那个迎客明明之前还想继续阻拦她，可是看见了桐哥儿马车旁边的侍卫之后就无声退下了。而那个侍卫，当时身体微微晃动，做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手势。这一切都让楚离月对桐哥儿的身份充满了好奇，心中更是升起了各种猜测。她嘴角含着微笑坐在桐哥儿身边，对面的乳母低着头，不敢看楚离月的眼睛，只能在楚离月转头和桐哥儿说话的时候偷偷用不满 的眼神对着楚离月的背影发射怨意。 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百草岭下的越家大门，沿着宽阔平坦的洒金黑石大道向着山顶轻快地驶去。 马蹄踏在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音。 桐哥儿的小脸上带着喜悦，拉着楚离月的手呱唧呱唧说个不停。 果然，不出楚离月所料，他是越家的旁支，名叫越川桐，今年七岁，刚刚开始修炼。这一次是他的哥哥派人将他接到神京来观礼的。越川桐口齿伶俐，不过毕竟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喜欢的话就一直说好几遍都不厌烦，有些事情却不太知道。比如说那位被他挂在嘴边，只会用“很厉害很厉害”形容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他竟然都说不出来。 据他所言，他见到这位哥哥的次数并不多，但是看起来并不曾影响他对于哥哥的孺慕之情。 楚离月听着他不停重复的话，童言稚语，竟然也不觉得厌烦，而是笑眯眯地时不时接上几句，偏偏还很让越川桐认可，他说得越发带劲了。 那边沉默良久的乳母终于鼓起勇气打断了这两个人的对话，轻声说道：“桐哥儿，马上就要到春满堂了。” 楚离月坐在马车中，却对周围的一切了若指掌。越家这百草岭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药田，像是层层梯田一样在山上展开。不同的药物种植在不同的位置，不过长势都很不错。就连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还是有不少人在药田中劳作，有的在鼓风，有的 在布雨，有的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而此刻位于百草岭主峰顶部的春满堂之中，更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越秀莹穿着一身绣满百草的衣裙，十二幅的裙摆光华灿烂，胸前的璎珞璀璨生光。她的发髻被高高挽起，簪着一枝雅馨重瓣金边兰花，将她的脸庞衬得更加秀美多姿。 这是越家家主的传统服饰，能够穿上这身衣裙，对她来说简直像是梦一样。越秀莹竭力维持着严肃郑重的表情，可是眼神中的喜悦却泄露了她无法控制的内心情感。 在她的身边，穿着一身朱红袍服神情稳重的是她的夫婿万俟续。 他们夫妻二人坐在大堂后方的雅阁之中。 虽然还未曾继任家主，如今以家主身份上前招待客人的仍然是越贯仲夫妻，可是越秀莹和万俟续听着外面那一声声的恭贺，神情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楚离月看着被宾客和恭贺声包围的越贯仲，看着越秀莹这对难掩兴奋喜悦的夫妻，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带着几分冰冷。 越贯仲也算是志得意满，如愿以偿，他依旧是一身书生打扮，只是今天的袍服颜色也带着明显的喜气，不再是平时的青袍素带。 他坐在大堂中央，除非是重量级的客人，一般也不用起身前去迎接。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黑衣的侍卫突然从阴影中闪了出来，单膝跪地呈上了一个蜡丸。 越贯仲神情有些不悦。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刻呈上来的密报，绝对是事关重大，不能耽误。 对着身边的族老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负责招待客人，越贯仲起身走到屏风之后，捏开了手中的蜡丸，将蜡丸中的纸条展开。 越贯仲的瞳孔猛然缩小，手掌竟然一抖，差点将纸条掉了下去。 楚离月没死？她竟然活着回来了？庞家的那场火果然是她的手笔吗？难怪庞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 晋王的冠龙峰别苑也着火了……桓云澈下落不明，长春门的三位弟子生死不知……恐怕又是被楚离月杀人焚尸！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楚离月下一步会如何？ 她会不会对越家动手？ 越贯仲活了将近百岁，也经历了无数风雨，此刻虽然心中紧张，目光闪动之后却还是冷静地吩咐了下去。 “来人，请各位族老到明心室！” 他目光一转，大步走到了雅阁之中，吩咐越秀莹夫妻前去百草岭后山去请两位供奉出山。 今日是越家的大事，也是他的女儿女婿的大事，不管如何一定要将今天的家主继任大典好好举办下去！ 楚离月不来则罢，来了就让她知道知道，他们越家不是已经被打残了的庞家，也不是那个徒有亲王之名却无实力的桓云澈！ 越贯仲做事老辣，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的布置都吩咐了下去，让手下静悄悄地去处置，不要惊动今天的客人。 楚离月听着越川桐叽叽喳喳地讲述着自己的各种见解，时不时地点头，很快就把越川桐的家庭情况弄清楚了。越川桐口中的哥哥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而在他的家中，还有两个比他只小一岁的龙凤胎弟弟妹妹，是他的继母所生。他的哥哥因为资质出众，早早就迁来了神京，但是他的父母却因为各种原因仍旧留 在汾州老宅。 因为距离遥远，更因为他的哥哥修为提升，不停地出门游历，所以越川桐已经有两年不曾见过哥哥了。 不过是七岁的小孩子，两年不见的人很容易被忘却。而且听起来，更没有什么人在他耳边提醒，所以越川桐连他哥哥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一次家主继任大典，他的哥哥派人来接他到神京观礼，却不曾邀请父母，这也让继母和那对龙凤胎兄妹十分不悦——这是楚离月从跟随他的乳母丫鬟的情况上看出来的。越川桐一行的车马并不多，只带了一个乳母，两个丫鬟，两个男仆。这应该是由继母安排的下人实在太过简单，而且看起来一路上做主的应该是这个乳母。偏偏这个乳母的表现实在是不怎么让人赞赏，看 起来总有些什么心虚的东西在努力掩饰着。 护卫倒是有四名，一名居然是成珠修者，其余三位都是凝珠修为。这个配置虽然算不上太过豪华，可是和越川桐的下人相比却明显阵容强大太多。 一个能够用成珠修者护送的旁支少爷，却只带着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协调。 而且那个成珠修者正是和门口的迎客打手势的那个，楚离月对他的身份表示怀疑。 一个小小的七岁幼儿，资质堪称低劣，身边为什么有这么多古怪？ 听见乳母说要到春满堂了，越川桐的眼睛亮了起来：“哥哥来接我了吗？” 外面的护卫头目，那个成珠修者开口道：“三公子如今居住在春满堂之后，我们这就将桐少爷送过去。” 越川桐明明已经有些疲惫，可是听到能够见到哥哥，却一下子精神起来，坐直了身体，拉着楚离月的袖子说道：“月姐姐，我哥哥可厉害啦！”楚离月笑了起来，就这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样的话她已经翻来覆去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越川桐虽然忘记了哥哥的名字，虽然不记得哥哥的长相了，但是却牢牢记得当初亲生母亲说过的话，说自己的哥哥 是一个修炼天才，是越家最有出息的子弟。 “好。”楚离月笑着说道，“桐哥儿的哥哥最厉害了。” 她已经看见了春满堂，那是峰顶的一片白墙碧瓦的建筑群，一批批宾客正在各位越家族人的陪同下进入其中。 而马车现在却向着山路的另一个岔口拐去，并未沿着主道继续向上行驶。显然，马车是要绕到百草岭后山，将越川桐送到他哥哥身边。 楚离月低头看着身边的小男孩，抓起了他的小手，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掌心：“谢谢桐哥儿将我带过来，我要走了。” 越川桐有点不舍，不过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哥哥，心情就好了许多。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热，不由睁大了清澈的眼睛。 楚离月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是我送给桐哥儿的礼物哦。” 越川桐抬起手来，看见自己的掌心部位突然多了一个小小的火焰图形。他睁大眼睛看着楚离月，楚离月竖起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 楚离月此刻微微侧身，正好将越川桐的手掌和自己的手掌动作挡住，不管是对面的乳母，还是时刻留意车厢内动静的成珠修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如果有坏人欺负桐哥儿，你就使劲在这里搓上三下，火焰宝宝就会出来保护桐哥儿哟。”楚离月的声音很低，就在越川桐耳边，越川桐的小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大姐姐果然很好玩 。“好了，我要走了，桐哥儿再会。”楚离月让马夫停下来，对着越川桐摆了摆手，跳下了马车。 第604章开始了 楚离月下了马车，沿着主道向上行去。绕着环山公路一般的主道盘旋而上，不到两三里地之外，就是那片悬挂着春满堂匾额的建筑群。 她的神识放开，笼罩了周围数十里方圆，看着百草岭下继续络绎而来的客人，看着春满堂中满脸喜色的越贯仲父女，突然脚步一顿，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整个人从原地消失了。 今天的越家，看来就算是自己不来，也会有好戏上演。既然来了，她就等这好戏演到高-潮的时候再为他们添一把火吧。 越贯仲从屏风后绕了出来，面上带着矜持的笑意，继续接待各处来宾。不过他的心中却一直警惕着，生怕楚离月突然出现，天火从天而降，将今天的春满堂也和庞家、冠龙峰别苑一样烧成灰烬。 可是时近中午也没有见到楚离月的身影，越贯仲不由松了口气，脸上也显出一缕得色。算她有眼色，知道他们越家不是庞家和桓云澈那种废物，不敢上门送死。 今日之后，越家就是女儿的了，等到外孙长大，继承家主之位……越家怎么能落到旁支手中？越京墨资质再好有什么用？作为一个家主，可不仅仅是凭着个人武力的，更重要的是手腕！ 越贯仲夫妻在前堂迎宾，越秀莹夫妻在后堂准备待会儿上台接任家主的各种事宜。 突然，门外负责接待宾客的族人快步走了进来：“家主，夫人，秦公子来了。” 越贯仲精神一振，脸上的矜持被热情取代，连忙整理袍袖，和妻子并肩走出了门外。 满堂宾客也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公子，这三个字如今在神京之中只意味着一个人，一个身份特殊的外来者，一个让天元所有世家俯首忌惮的年轻人。那就是北漠保国驸马秦月塘的嫡长孙、现年二十八岁的成珠修者秦禹骧！二十八岁的成珠修者虽然很天才，但是还不足以震慑神京的大小世家，但是他背后的秦月塘据说已经化珠巅峰，这才是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真正原因。连天元的皇帝陛下都已经默认了秦禹骧在神京的所有 作为，还有谁敢出头与秦禹骧对抗？ 就算是有所不满的人，看见这一年来战神楚家的遭遇，也都暗暗闭上了嘴巴。 越贯仲大步走到了门外，正看见天空中一头巨大的雪白大雕从空中盘旋降落，雪雕背上挺立着一个青年男子，身姿挺拔，气势逼人，正是秦禹骧。 在他的身侧，十几名侍卫也骑着飞行异兽，簇拥着他在春满堂前的宽阔空地上落了下来。 越贯仲连忙迎上前去：“贵客光临，蓬荜生辉！”他含笑伸手行礼，十分热情。 秦禹骧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狭长的眼睛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和越贯仲见礼之后，与他并肩走入了春满堂的院子里。 这一次是越贯仲亲自作陪，带着秦禹骧来到即将举办典礼的越家大堂之中，十分客气地将秦禹骧请上了贵宾位首席。 秦禹骧一大堂，几乎所有在场的客人都站起身来，一个个上前在路边等着，带着笑意和他打招呼，各种称呼和夸赞奉承的言辞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虽然神情仍旧有些倨傲，但是秦禹骧的礼仪还是十分合格的，和这些客人一一寒暄，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走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如同众星捧月被众人奉承的秦禹骧，楚离月淡淡一笑，他也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个时侯，所有的好戏都已经准备登场，紧锣密鼓，声声催动，她也该现身了。 楚离月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折痕，身影一动，已经站在了春满堂的大门口。 因为之前在百草岭入门的时候已经检查了请柬，所以这个时侯春满堂门口的侍卫并没有怀疑，只是对着站在大门正中停下脚步的楚离月微微皱了皱眉头，准备上前去催促她，让她不要挡路。 就在这时，负责去安置飞行异兽的几个秦家的侍卫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不等越家的侍卫开口，他们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已经从楚离月身边挤了过去。 越家的侍卫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个壮汉从一个少女四周挤过去，脸上也有些不太好看。就算是这位小姐挡了路，几个男人这样近距离地和一个女孩子擦身而过，总是不太雅观。 不过他也知道，这几位是秦公子的侍卫，身份特别，不是他能够开口教训的，也只能闭口不言，等着他们过去再说。 可是奇怪的是，这几个身形矫健、身躯魁梧的大汉，竟然同时摔倒在地！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痛苦非常，脸上肌肉扭曲，连连呻-吟——越家的侍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想要搀扶他们起来，谁知道这些侍卫竟然好像是受了什么重伤，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要一碰他们 的身体，他们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这让侍卫头目大惊失色，连忙派人入内请示，他自己却把目光投到了这会儿仍旧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少女身上。 现在看来，这个到现在仍旧站在大门口正中央的少女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侍卫头目厉声喝道：“是不是你暗算了他们？” 他是负责这次春满堂安全的头领，修为也已经是成珠境界，眼力和阅历也都不少，可是刚才竟然根本没看出这个少女的不对，还对那几个秦家侍卫的粗鲁无礼心生不满。到现在他暗中打量这个少女，仍旧看不出这个少女的修为。可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女，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将秦家这些精心挑选的侍卫全都重伤？侍卫头目心中一凛，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少女的修为比 他高太多，所以他才看不出对方的真正实力！ 这怎么可能？他是成珠修者，对方最少要是化珠境界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一个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成珠的小姑娘——不，真的有这么一个！ 侍卫头目猛然后退一步，如同看见了洪水猛兽，手中一下子凝出了一道璀璨蓝光，化作了一把长剑，遥遥指向了仍旧站在原地的少女：“你是谁？” 听到他声音中的颤抖和惊惧，那个穿着鹅黄衫子葱绿长裙的少女回过头来，修长的眉毛下，那双凤眼俨然带着笑意，只是轻轻地对着他一笑，就让这个侍卫头目大叫起来：“火凤！你没死？” 楚离月有些惊讶，这个侍卫头目居然认识自己？ 她微微一笑，掌心跳出一朵火焰，随着她的一根手指弹动，火焰落在了春满堂的大门上。 在侍卫头目恐惧的目光中，那朵火焰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瞬间就将大门包围，向着四周扩散开去。侍卫头目惊惧之极，张口就想呼喊，却看见楚离月转头对着他招了招手，他就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瞬间连呼吸都成了问题，只能张大了嘴巴、涨红了脸庞，用一双几乎鼓起来 的眼睛望向楚离月。 咔嚓一声，侍卫头目的脖子被扭断，整个人仆倒在地。 其余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已经横尸在地，春满堂之中笑语晏晏、热闹非凡，可是只是一墙之隔，在春满堂之外的侍卫们却已经全都死去，一片寂静。 越家的长老们早就接到了越贯仲吩咐下来的任务，一个个都留神关注着春满堂的动静，可是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从神识中发现这个变化！ 而就在此时，一个青年男子从春满堂的长廊下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侍卫，以及一个刚刚入内禀报情况的侍卫。楚离月认得这个青年，他是方才跟着秦禹骧一起从天空中的飞行异兽上下来的一个，看他和秦禹骧的距离，大致能够猜出来，在秦禹骧身边，他是地位比较高的一个。看来秦禹骧此刻无暇分身，或者说并 不把这件意外放在眼里，所以派他来处置此事。 这个青年身材壮硕，面色狠戾，身上的杀气毫不掩饰，一看就是一个经常杀人的狠角色。 他看见了楚离月，脚步不由一顿，脸上也露出了一分惊讶：“楚离月？” 虽然没有见过楚离月真人，但是他却不止一次见过楚离月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楚离月。 楚离月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秦家人？”她本来就是来杀人的，如果说越家还有可能值得放过的人的话，秦禹骧那批人就没有一个可以活下去的。 青年感受到了楚离月的杀机，做出了一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动作。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向着身后逃去！ 开玩笑，他虽然自视甚高，可是却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化珠修者的对手！而且这个楚离月可不是那种只会闭门修炼、徒有境界的修者，而是一个杀人如麻下手狠辣的女人。 他虽然在北漠，但是对于楚离月的行径却知之甚详，早就被老祖宗告诫过，单独遇见楚离月的时候，逃命是唯一的选择。 不管是越家的侍卫还是秦家的侍卫，都没想到这位在秦家一行中地位仅次于秦禹骧的秦家公子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们呆愣愣地望着已经驾起护身玄光冲向春满堂正房屋门的青年，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想跑？”楚离月轻喝一声，“给我死去吧！” 一团火焰突然就出现在了秦家青年的背后，无声无息地向前一裹，就把这个他白色的护身玄光烧化，将他壮硕的身形团团包围起来。轰隆一声，巨大的玄力化作一只无形大手，重重拍在了这个火球之上，将他狠狠砸进了大堂的围墙里！ 第605章承担我的怒火 一墙之隔，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墙外一片死寂，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中潜藏的侍卫都已经无声死亡。可墙内就是春满堂的会客大堂，面积阔大，装饰精致而奢华，透露着越家将近千年的世家底蕴。满座宾朋，衣香鬓影，这些在整个天元帝国都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们都注视着正前方高台上那个年轻的男子 ，仔细听着他的讲话。 方才，越贯仲在开始典礼之前，在自己的开场宣言之后，竟然邀请秦禹骧上台来致辞。这也让不少人暗自腹诽，在心中鄙视越贯仲已经是不要颜面了。 这种家主继任大典上，一般不会请外人来致辞，除非是外人名望极高，足以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地尊敬服从。可是秦禹骧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论修为不过成珠境界，论身份甚至还不是天元人，更没有什么爵位官职，越贯仲居然能够开口请秦禹骧上台致辞，将他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为了巴结秦月塘，也真是处心 积虑了。 而且，秦禹骧连推辞一下都没有，就这样昂昂然走上了高台，接受了这种邀请！ 秦禹骧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的黑压压的人头，嘴角浮上一缕不显眼的讥讽。这就是天元帝国，这就是所谓的千年世家？ 庞家像条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巴，越家虽然稍微矜持一点，如今却也已经俯首帖耳，也就只有楚家和他对抗将近一年，到现在还不肯投降，算是稍微有点骨气。 在这片大陆上，天元帝国的面积最大，物资丰饶，却把它的子民养成了这样的废物！ 秦禹骧嘴角含笑，带着自信和矜持，朗声开口：“各位来宾，本人秦禹骧，十分荣幸能够在这里……”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轰然巨响，秦禹骧身侧的墙壁猛然炸裂开来，无数砖石泥土横飞，一团火球冲了进来，重重砸在了他的面前！ 秦禹骧面色一变，后退了两步，定睛看去，不由怒喝起来：“舜骏！” 火焰之中包裹的却是一个人，而且遍布那人全身的火焰却根本没有烧伤一点他的面部！秦禹骧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和他一起来天元的堂兄秦舜骏！ 刚才有越家侍卫来禀告说秦家的几名侍卫出事了，秦禹骧就让堂兄秦舜骏出去处理，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天元帝国之中，他秦家的人如今就是横行霸道，也没有一个人敢招惹，更何况他这位堂兄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是至少那一身修为和戾气在他们兄弟中是排得上前三位的。不管是谁敢冒犯秦家的侍卫， 秦舜骏绝对会将那些大胆狂徒撕成粉碎。 可是现在，秦舜骏竟然变成了一个火人，从墙外飞了进来，准准地落在了秦禹骧的面前！ 似乎就是专门留给秦禹骧看的，在秦禹骧看清楚了秦舜骏的脸之后，那些紫红色的火焰猛然向上一卷，吞没了秦舜骏的头颅，呼吸之间就把他烧成了一堆灰烬。 随着秦舜骏化为飞灰，那些火焰迅速向着四周蔓延而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将整个高台包围。 一个名字从秦禹骧的脑海中跳出来，让他原本满是矜持的脸不由浮上了一缕恚怒。 “公子小心！”站在台下的侍卫看见秦禹骧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望着前方发呆，连忙大声提醒他。 而这个时侯，整个大堂已经乱成了一团。今天的来宾之中不乏高手，更不乏聪明人。有的人曾经亲眼见过楚离月的天火，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种可怕的气息；还有一些虽然没有见过楚离月的火，但是却知道楚离月擅长的手段就是放火。所以一看见 火球飞入，秦禹骧脸色大变，他们立刻就想到了楚离月。不得不说这些人能够在四大世家的夹缝之中左右逢源，完好生存到现在，确实都有着敏锐的嗅觉和极速的反应。不少人已经直接向着大堂之外退去，无数道身影嗖嗖嗖地从空中飞过，一瞬间大堂内的座位 已经空了一半。 越贯仲的脸气得通红。 他早已发布命令，让所有侍卫和家中的成珠高手在周围重重防卫，还让女儿女婿亲自登门请出了在后山隐居数十年的两位化珠修者，监控整个春满堂的动静，为什么还是被人这样毫不留情地砸了场子？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秦禹骧再次深深地望了面前那团灰烬一眼，谁能够想到这一团灰烬在片刻之前，还是一个昂藏大汉？而方才震撼他的，却不是对方控火的手段，而是这看起来并不明亮猛烈的火焰中所蕴含的恐怖气息。 虽然一再听说过“天火”的名字，也不止一次看过楚离月的卷宗，对于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但是当他亲自和天火近距离相处的时候，秦禹骧才知道，天火的那种恐怖不是任何语言能够形容。 就像是整个空间都被人凝固压制一样，那种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入窒息沉闷的感觉，那种随时能够将他的生命终止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无法忘记。 秦禹骧飞身跃下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高台，落到了已经着急地迎上前来的一众侍卫之中。 侍卫们护着秦禹骧从旁边的侧门冲出了大堂，转到了春满堂正院中的朱红色长廊之下。 春满堂正院很大，种满了各种花草，平时打理得十分漂亮，这会儿却站满了男女老少各种客人。 但是在数百人之中，秦禹骧仍然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女的身影。 她并没有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火凤红袍，也没有做出什么激动剧烈的动作，就那样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院落中央。 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秦禹骧脸色剧变，在他的神识之中，根本就没有那个少女的存在，但是在他的眼睛里，那个和其他贵族小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少女却如此炫目！ 就算是不看越贯仲的脸色，就算是没有听见周围人群中低低的议论声，秦禹骧也知道，这个少女就是楚离月。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楚离月的实力还在他的预期之上！ 越贯仲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早就吩咐所有人都加强防卫，到了最后楚离月来到近前、杀了秦家的侍卫和少爷，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事先预警了。 他根本感受不到楚离月的存在。 楚离月就像是这无处不在的空气，像是天地之间的玄气，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人辨识出来的特征。看样子，不仅他没有发现，秦禹骧没有发现，连他们越家特意请出来的两位化珠境界的供奉也没有发现楚离月的到来……越贯仲秀逸的脸上微微有些扭曲，他不能相信，难道两位化珠修为的供奉都无法察觉 楚离月的存在？楚离月的修为还在两位供奉之上？ 这不可能，一定是楚离月有什么隐匿身形的宝物。对，绝对是那位帝君大人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才能让她这样混进百草岭，来到春满堂！ 越贯仲心中有各种猜疑担忧，但是作为越家家主，他必须开口和楚离月正面对抗。 “楚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越贯仲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今日是我越家大典，楚家主却来这里杀人放火，意欲何为？” 火焰已经从春满堂的墙壁和大堂内部蔓延开来，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闻讯赶来的越家侍卫和下人们纷纷开始救火，但是他们的努力根本是徒劳无功，除了多增加了一些烟雾之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看着火焰继续燃烧，所有宾客都慌忙向外奔逃。有的胆小的已经开始偷偷离去，胆大的却还站在空地中遥遥望着楚离月和越家的对峙。 越贯仲想要继续呆在院子里，但是四周的火焰和高温让他不得不疾步赶出门外，这让他觉得自己在楚离月面前好像又低了一头，脸色十分难看。 秦禹骧定定地看着楚离月，被侍卫们簇拥着也走出了大门，来到了春满堂外面的大片空地上。 他身边的侍卫全都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各种武器都握在了手中，玄珠也开始显化，显然是害怕楚离月对秦禹骧痛下杀手。 楚离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根本没有把越贯仲的愤怒放在眼里，同时眼皮子看也没看秦禹骧一眼：“既然你越家有胆量和秦月塘合作，对我楚家下手，就要有承担我的怒火的自觉。” 越贯仲没想到楚离月如此直接了当，如此肆无忌惮。 他原也想过，也许楚离月没有死——可是楚离月就算是没有死，就算是能够赶在楚家灭亡之前回来，也不敢四面树敌。有秦月塘在前面作为挡箭牌，楚离月的仇恨应该全部发泄在秦家身上，而他们越家不过是在暗中提供了一些资料和引介而已，并没有出头去对付楚家，到时候如果楚离月占了上风，大不了他豁出去老脸跟 楚离月认个错，赔偿楚家的一些损失，整个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越家可不是庞家能比的。庞家倒台，固然有楚离月的原因，但是根本原因则是桓左哲放弃了庞家。庞家在天元财政领域盘踞的时间太长，长到皇帝都起了杀心。 可是越家不同，越家平素低调，一心钻研医术，不但对皇帝没有威胁，而且对于桓左哲所渴求的那个愿望还有很大的帮助。 至少在这数十年里，桓左哲一点儿也不想他越家出事。 楚离月并不是单枪匹马，她背后是楚家，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大局，不能连累楚家。皇帝要保越家，楚离月只能忍着。这才是越贯仲最大的倚仗！ 第606章我脾气不好 虽然楚离月上来就撕破了脸皮，但是越贯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楚离月不能无视桓左哲的意志，对同为四大世家的越家下手。要知道，楚家这一年被打压得十分厉害，已经从军界大规模收缩，如今的楚家 可不是一年前隐然成为天元第一世家的楚家了。 越贯仲想来想去，腰板再次挺直起来：“楚家主，你说得未免也太过火了。秦公子是我越家的客人，我越家请什么人来做客，未必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楚离月含着笑容抬起了脸，凤目中却是一片杀机：“真是给脸不要！”她声音突然一冷，“给我跪下！” 四个字宛如天空突然炸响的雷声，在整个百草岭上空猛然爆开。 楚离月身上的气势和杀气就像是无涯海中奔涌而起的潮水，遮天蔽日，一下子砸向了正面对着楚离月的越贯仲。 越贯仲听到楚离月竟然呵斥他下跪，心中恼怒无比，刚想发作，就感觉到一股冰冷黑暗的气息从天而降，从他全身的毛孔钻进去，进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连神魂都仿佛被冰冻禁锢！ 而楚离月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杀机，就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刃，狠狠切割着他的神魂，让他全身疼痛无力。 越贯仲想要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动弹。 终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越贯仲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这个过程在越贯仲自己的感觉中可谓漫长，可是在其他人的眼里则是楚离月厉声一喝，整个气氛一变，越贯仲脸色惨白，不过是几个呼吸就认命地跪了下去。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秦禹骧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越贯仲。他们当然知道，楚离月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可是堂堂越家家主，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就这么轻易地被人压得跪了下来…… “楚离月！”越秀莹尖锐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出来，她提着自己的裙摆，大步从人们让开的道路中冲了过来，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得意，而是写满了愤怒，“你胆敢在我们越家挑衅惹事？” 楚离月冷冷抬眼看了她一眼：“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该打。”话音刚落，一只无形的大手就狠狠抽在了越秀莹涂抹得十分精致的脸上！ 啪的一声，越秀莹凌空飞起，伴随着尖锐惊恐的叫声，整个人向着后方满是火焰的春满堂飞了过去。 万俟续目光凶狠地瞪了楚离月一眼，却还是飞身而起扑了过去，从半空中将越秀莹抱住，用尽全力重重向下坠落，才在距离火海不到两尺的地方落了下来，猛力翻滚才躲开了一起被烧死的命运。 越秀莹的半边脸庞已经高高肿起，和另外半边仔细描绘的妆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靠在万俟续的怀中，一张嘴，满口的血水和几颗牙齿一起掉了出来，全都吐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那些绣满了百草花枝的繁复裙摆，瞬间被血水沾染，狼藉一片。 “放着堂堂正正的人不做，要去给北漠人当狗，真是自甘下贱！”楚离月收回目光，漠然地看着眼前双手撑地，努力地避免全身趴倒的越贯仲，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讥讽。 越贯仲目眦欲裂，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发出声音了。 万俟续抱着越秀莹，脸上的恨意无法控制，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恨恨地瞪着楚离月，好像打算用目光将楚离月刺穿报仇一样。楚离月向前走了两步，一只脚踩在了越贯仲的背上，轻轻用力就把他踩得平趴在了地上。接下来，她充满侮辱意味地用脚底踏着越贯仲的头，将他的脸侧了过来，鞋底在越贯仲的脸上轻轻摩擦着：“我以为 你们都知道，我脾气不好。” 她抬起头来，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凡是被她的目光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生怕下一个被楚离月踩在脚底的就是自己。 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打算在这个时候出头，讨好秦禹骧和越贯仲的话，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胆敢喘口粗气了。 连越贯仲都被楚离月如此羞辱，他们还有谁敢出头？ 就如楚离月自己所说，她的脾气何止不好，简直是恶劣恐怖至极。 以前楚离月所作的一切都再次出现在大家脑海之中，剐了亲叔叔、前任镇国公楚辙，灭了庞家满门，公然屠杀长春门弟子，宣称凡有挑衅楚家者，必十倍报之！ 不少人都暗自打了个寒战，这一年来楚家所遭受的一切，如果按照楚离月的标准，越家就算是不被灭门，越贯仲这一支恐怕也要被杀光才行。 更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想到，庞家前些日子再次被灭门，晋王桓云澈的冠龙峰别苑也被大火吞没，晋王和长春门的三位化珠修者生死不明……这些应该都是楚离月做的……那么今天越家恐怕也难有善终。 不少人已经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了那边的秦禹骧。秦禹骧不过是一个成珠修者，还是北漠外人，在天元嚣张了将近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天元修者看不过去，可是碍于自己的实力不足却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楚离月回来了，别人不说，秦家这些人绝对没有什 么好果子吃！ 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秦禹骧终于抬起脚步向着楚离月走来，他面色郑重，器宇轩昂，向着楚离月躬身行礼：“秦禹骧见过楚家主……”“在我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楚离月抬起手来，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一样甩了甩，同时脚下一踢，将越贯仲踢得滚了好几圈，落到了越秀莹夫妻身前，就像是踢开一块肮脏的垃圾，“叫秦月塘来，也许还能 跟我说上几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秦禹骧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一年来在天元帝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所有人的吹捧奉迎，直到楚离月的出现，才再次告诉他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这种待遇，并非因为他个 人实力超强，而是因为他是秦月塘的嫡长孙、代言人。之前所有人虽然都因此而奉承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揭开这个面纱，一针见血地告诉他这个真相。直到楚离月这个连他的祖父都不在意的狂徒出现，才一句话扇在了他的脸上，让秦禹骧顿时觉得脸上 火辣辣的痛。 但是秦禹骧毕竟是作为秦月塘的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气度和心胸、应变能力都是一流的，此刻也不过是沉下脸说道：“楚离月，你竟敢如此无礼！” 楚离月看不起他也就算了，毕竟他的修为比楚离月还差得远，可是她竟敢连祖父的名号都敢直呼，这就实在太过分了！ 嘴角一勾，楚离月抬起头来，如同方才对待越秀莹一样，只是一个眼神，就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抽向了秦禹骧的脸。 秦禹骧心头一震，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可是却根本连防备都无从做起。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秦禹骧同样被抽得凌空飞起，向着背后已经蔓延成一片火海的建筑飞了过去。 秦禹骧身边的侍卫头领身形一晃，已经将空中的秦禹骧接住带了回来，动作飘逸，比万俟续从容多了。 楚离月用眼角扫了这个侍卫头领一眼，抿唇一笑：“这还带着一个化珠修者做护身符呢？我还以为只凭着秦公子的霸气就能够横扫天元了呢。” 围观的人们有不少已经低声笑了起来。 之前在神京作威作福如同小皇帝一般的秦禹骧，这会儿半张俊脸肿得老高，嘴角的血丝不停渗出，和那边的越秀莹真是相映成趣，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心中更是十分痛快。 整个天元恐怕也就只有楚离月才能收拾这些人了。 不少人心中其实对于秦禹骧十分不满，这会儿眼看着楚离月控制了整个局面，越家这么多人加上秦禹骧一行都拿楚离月没有办法，不由一个个心中畅快，在人群中发出讥嘲的低笑。 “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个身影从空中落下，挡在了越秀莹夫妻身前。 后者夫妻二人正在用力地将越贯仲扶起，可是越贯仲却似乎全身无力，歪歪扭扭地靠在他们两个身上，脸色一片惨白，神情充满仇恨：“杀了她！她动用邪法，吸取了我全部的玄力！” 就连玄窍之中的玄力也彻底被吸干，加上全身经脉似乎有无数小刀子正在四处乱刺，越贯仲又痛又怕，声音嘶哑，目光疯狂地瞪着楚离月，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咬她一口一样。 楚离月嗤笑一声：“你既然喜欢做狗，还要玄力修为做什么？只管跟着你的主人摇尾巴，多吠几声，自然就有肉骨头吃了。” “大胆！”方才斥责楚离月的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挡在楚离月面前的两位越家供奉已经露出了怒容。 他们看起来已经枯朽不堪，眉毛和头发都变成了灰色，老眼浑浊却射出凶狠的光芒：“你就是楚家的后辈？” 另一个老人接口道：“楚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什么人都能当上家主？一个黄毛丫头，连礼仪教养都没有学好，居然也能成为楚家家主？” 楚离月长眉一挑：“两个老朽枯木，也想在我面前充什么前辈长者？越家是一代比一代更强，连家主都开始给北漠人效忠卖力，看来这就是越家所谓的家学渊源吧？”她带着几分鄙视的神色望着眼前两个七老八十的老者，冷笑道：“原本藏在后山老老实实等死的话，还有寿终正寝的机会，既然不甘寂寞跳出来，那我也只能做个好事，送你们早登极乐吧！” 第607章风雪毒医 有底蕴的大家族中一般都暗中供养着一位或者两位化珠修者，作为镇族之宝。当初的楚家虽然没有化珠修者，但是却有着一门众位族老联手之后暂时提高实力的功法。到了最后关头使用，威力不下于化珠 修者。说来讽刺，楚家的化珠修者当初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死在了边疆，可是楚家除了得到了一个战神世家的名声和在军界的赫赫威名之外，曾经为保护天元国土和民众所做出过的牺牲却都已经被所有人习以为常 ，抛到了脑后。 在楚家经受各方面打压的时候，有谁曾经因为楚家当初的贡献挺身而出为楚家打抱不平吗？ 现在越家还有两位化珠修者，庞家当初也有化珠修者，可以想象覃家暗中应该也有。只有楚家没有。如果不是楚离月凌空出世，楚右鼎根本不可能成功晋级成为化珠修者。 如今越家的两位化珠修者出现，倚老卖老对楚离月横加指责，楚离月哪里吃他们这一套？她毫不掩饰自己澎湃的战意和凌冽的杀机，直接对着两位越家化珠修者发动了攻击。 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春满堂前方，楚离月双手一抬，无边火海陡然从空中出现，漫天火雨飘落，紫红色的火焰带着炽热和森寒的矛盾气息，从空中向着两位越家供奉飘落下来。 所有围观者都大惊失色，被这种突然笼罩了整个空间的可怕气息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个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身后退。 就连越秀莹夫妻都搀扶着越贯仲向着后山方向飞遁而去，一直跑到山顶上距离楚离月和两位越家供奉足足十来里地的地方才敢停下脚步。 秦禹骧面色变幻，似乎还想在附近观战，却被身边的化珠侍卫提醒了一声：“公子，小心。” 对于这位以化珠修者的身份跟随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高手，秦禹骧还是十分敬重的，他点了点头：“多谢景叔。” 方才如果不是这位跟随祖父多年的侍卫出手，他就直接被楚离月一巴掌拍到火海之中了。那可是天火啊，只要沾上一丝，他的命就没了。 之后站在那里，秦禹骧还能够保持挺直的身躯，稳重的表情，已经用光了他这一辈子训练的所有成果。 可是事实上，直到刚才景叔提醒他，他才从无限的后怕中醒了过来。 他知道楚离月此人虽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但是下手狠辣，杀人如麻，可是当那些写在资料卷宗中的话语真实地落在他自己头上的时候，秦禹骧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在没有和楚离月正面对抗的时候，那些字眼都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方块，可是当她真正面对楚离月的时候，对方那可怕的气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对方随手一掌拍飞的事实，都证明，他秦禹骧也和那 些变成冰冷方块黑色字体的人没有什么区别。这怎么可以？他秦禹骧可不是那些随便被楚离月杀死的人！他的祖父是凌驾于所有化珠修者之上的化珠巅峰强者，站在这个大陆的最巅峰的人物，是除了那些传说中存在的帝君，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超越 的至尊强者。而他秦禹骧，则是从小就被祖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是二十八岁就已经成珠的天才！ 秦禹骧握紧了拳头，凭什么一个楚离月就想将他压倒！ 他查过楚离月的资料，在十六岁之前，玄珠没有被毁的时候，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家族中最常见的那种少年天才。 这种天才虽然比同辈都强得多，但是每个家族每一代也都会出一两个，放在整个大陆的话，怎么也有十几二十几个差不多的，并不算多么了不起。 如果不是楚离月在镇守山出了意外，被她的堂妹推下悬崖，遇到了机缘，入了夜影帝君的眼，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可能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化珠修者…… 帝君啊，古往今来人族帝君也不过就是那几位，能够活到现在的，更是少之又少。偏偏她楚离月就这么好运碰上一个，偏偏还被帝君大人看中。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能不大方吗？高级功法、极品灵器还有各种修炼宝地、珍贵经验，还不是任由楚离月使用？比如楚离月的天火元魂，就是秦家宝库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好东西。 要不是靠着万物俱焚的天火，楚离月能这么嚣张吗？ 他不甘心！秦禹骧目光阴晦，神情阴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高高在上气息的少女身影。 直到景叔拉着他后退。 景叔名为秦禹骧的侍卫，实际上秦禹骧却一直将他当成长辈尊重。这位化珠修者追随秦月塘多年，从当初秦月塘的亲兵中脱颖而出，如今也到了化珠境界，担任秦禹骧的护卫多年，说话很有分量。 秦禹骧虽然心中不甘，却还是随着景叔一起退出了数里之外，只看着楚离月和两位越家供奉对峙。 满天的火焰之中，一朵朵莲花绽放飘落，那些莲花有的是紫黑色的，有的是金红色的，还有一些则是两种颜色交杂的紫红色的。当这些火焰占据了半个天空的时候，就算是已经退出去老远的观众们也不由再次色变。他们虽然不是当事人，可是那种炽烈与森冷并存的古怪气息还是让他们一个个心头沉甸甸的，仿佛是被什么恐怖的黑 暗深渊凝视一般，全身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竖。 一些修为稍弱的更是不得不继续向后退去，远远地退到了十几里外，才站住了脚步。 在即将降落下来的天火面前，越家的两位供奉猛然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身躯。 随着他们身上气势的攀升和玄力的释放，这两人竟然从两个垂垂须发灰暗、面容苍老的老者变成了两个壮年男子。左边一个供奉身穿灰袍，右边一个身穿黑袍，这样的服色看起来十分暗沉，原本是充满了腐败没落的暮年气息。可是在他们挺直了身躯，露出了比常人更加高出一头的个头之后，那些衰败的老人气息顿时 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精悍凶猛的充沛血气，即使是灰色黑色的衣袍都无法掩盖他们身上那种扑面而来的勇悍感觉。 “小丫头，不要以为有了天火元魂，就可以横行无忌了。”灰袍供奉淡淡开口，“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天火并非天下无敌。” 说着，灰袍供奉眉心飞出了一片暗沉沉的绿色，化做一团云雾模样落在了他的两手之间。 他捧着这团绿云，神情郑重，催动玄力，那团绿云瞬间就变成了一张玄力氤氲的长柄扇。手中握着扇柄，灰袍供奉眉目之间锋芒毕露，一身杀气也蓬勃而起。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看着这个浓眉大眼、凸鼻阔口的灰袍供奉，心中暗自吐槽：牛魔王拿上了芭蕉扇，这是觉得自己有底牌在手了？ 与此同时，那边的黑袍供奉却不发一言地招出了自己的玄珠，化作了一根三尺长短的树枝，树枝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冰霜，生着六片如同雪花一样的晶莹叶片。 越家两位供奉玄珠一出，却有几个六七十岁的观众猛然惊呼出声：“风雪毒医！” “居然还有人知道我们当年的名号？”灰袍供奉抬起眼来，双瞳中闪过一圈绿光，手中的绿云扇轻轻转动，一股绿色旋风从他身周旋转而起，向着空中飘落的火焰迎了上去。 黑袍供奉仍然低垂着眉眼，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手中那根冰霜树枝也随之一摆，几乎是铮的一声轻鸣，一片冰霜护罩从他身周丈许方圆之内旋转着升起。 两个供奉并肩而立，动作也几乎是同时，所以绿色的旋风和冰霜护罩重叠在一起，立刻发出了暴风雪降临一般的尖锐呼啸之声。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冰霜在风中翻飞，越来越浓密。 风雪交织在一起，让整个空间炽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从盛夏跳到了凛冬。 绿色旋风卷起白色冰霜，在两位供奉身边不停盘旋向上，声势越来越猛烈，就像是一头咆哮的蛟龙，猛然撞入了半天火海之中。 从空中静静飘落的火焰被这来势汹汹的蛟龙一撞，竟然有不少火焰无声熄灭！ 这让围观者们发出了接连不断的惊叹之声。 “居然真的能够对付天火！” “越家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高手？” 有人抓住方才叫出“风雪毒医”的老人，不停询问这两个供奉的身份。 老人经不住那么多人的目光，只能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这两个越家供奉竟然年已过百，在数十年前曾经威名赫赫。当初他们两个人还是凝珠修为的时候，就曾经联手对付成珠修者，并且取得了胜利！ 后来两人先后成为成珠修者，更是几乎无人能够抵挡。 因为他们两人的功法缘故，联手威力绝对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而且他们作为越家子弟，除了绿云扇和冰霜树枝之外，还有压箱底的手段，那就是下毒！风雪合作，已经顶住了楚离月的天火威势，那么当他们用出那些无形无色的霸道毒物的时候，楚离月一个人还能是对手吗？ 第608章乖乖跪地认错 围观者们听着老人的介绍，听说这两个供奉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名震天元，只是后来销声匿迹，大家都以为他们已经老死，没想到却是进入了化珠境界，成为了越家的供奉。 有人替楚离月打抱不平，说两个化珠修者对付楚离月一个，越家太不要脸了。 但是也有人心中暗自幸灾乐祸，觉得楚离月一贯嚣张，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如今总算是踢到铁板，该栽跟头了。 楚离月看着那头由两位供奉玄力凝成的风雪蛟龙一头撞开火焰，在满天火海中竟然冲出了一大片空白，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紧张失措的表情。 所谓藏珠，就是将自己的玄珠彻底隐藏在了洞天之中，成为了洞天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修者本人也彻底融入了天地之中，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 从最开始的开启玄窍、蕴育玄珠，到之后的凝成玄珠，都只是从修者自身中寻找与天地契合的那个“道”。 所以成珠的时候，必须对于天地大道或者规则有所领悟，才能够成功。可是当修者从“我”之中寻找到了“道”之后，就要努力将“我”化去，通过“道”这个纽带来与天地找到契合点，成为天地中自然而然的一部分，将“我”藏入天地之中，与天地再无隔阂区别，才能够更加轻松自 如地驾驭玄气，凝聚玄力，领悟这世间力量的存在和法则的运用。 楚离月对于玄元大陆上的修炼法则是这样理解的。以她的推测，下一步灵珠境界，就是反过来了，要将那个已经藏入天地之中的“我”重新找出来，只是这个“我”和之前的“我”看似相同，性质却已经发生了变化。正如那颗玄珠，虽然还是和之前的玄珠一样 ，但是却已经成为“灵珠”。 玄珠有灵，修者重新焕发自我。 就在这一入一出之中，修者和天地之间进行了深刻的交流，得到了天地的力量，领悟到了天地至道，抓住了力量的本质和世界的法则，从一个普通人成为了具有超人一般各种能力的强者。 到最后，我就是这方天地，这方天地就是我，是为合一帝君！如果楚离月还是化珠修者的境界，面对这两个配合默契、功法又特别针对她的天火的化珠修者，她还真的会感到十分棘手。可是现在，她已经是藏珠巅峰的修为，整个境界完全俯视越家的两位供奉，这所 谓的风雪毒医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越家两位供奉成功地将楚离月的火海冲出了一个大洞，脸上不由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小丫头，你如果乖乖跪地认错，老夫可以代替家主承诺，饶你不死。”说话的依旧是那个灰袍供奉。 越贯仲站在山顶，看着那条在空中夭矫飞舞的绿色风雪蛟龙，眼中露出了恨毒和兴奋交织的神色。 他已经服下了丹药，体内那种被万刀切割的痛楚减弱了很多，但是已经失去的玄力却不能马上恢复，仍旧全身无力，被几个贴身侍卫搀扶着。 虽然没有了玄力，但是灰袍供奉的话声在整个百草岭中都听得清楚，越贯仲自然也听见了。 “不死？好！”越贯仲咬着牙说道，“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只要楚离月落在他的手中，他就会让楚离月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以报答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自己的行为。越秀莹脸上的红肿也涂上了越家特有的药膏，不过片刻已经消了大半，只有嘴里那几颗被打掉的牙齿无法复原。她握紧了身边万俟续的手臂，不敢开口，怕影响自己的形象，可是她眼中仇恨的光芒也已经 说明了心中的想法。 楚离月嗤笑出声，越家的供奉是打算用她对付越贯仲的手段对付她，想要用这种报复来挽回越家方才的耻辱？ “还真是抱歉，我战神楚家子弟，从来没有跪着求生的传统，与你越家的家风大不相同。”楚离月凤目微弯，笑着说道。 不等灰袍供奉说话，她再次笑着开口：“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该死的人就算是在我面前跪地求饶，我也不会放过。” 楚离月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可是语气却分外冰寒。 这两个老头自以为有办法对付她的天火，就开始嚣张了，想让她跪地求饶…… 灰袍供奉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浓黑的眉毛猛然炸起，大嘴一张，发出了一声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的脸庞闪过一缕绿光，猛然加大了玄力输出，手中的绿云扇顿时尺寸大增，直接变得有一人那么高大，被灰袍供奉举在了身前。 灰袍供奉显然是被楚离月的态度激怒，准备发动更强的攻势。他缓慢而沉重地举起了手中那张一人来高的绿色长扇，眸中和脸上被一片绿光笼罩，双臂用力向下狠狠一扇！ 呼！ 尖锐的啸声炸起，将所有人的耳膜都刺得猛然一痛。 飞翔在空中的绿色冰霜蛟龙体型随之暴涨，无数急速旋转的雪花卷在一起，拧成了一条疯狂旋转的巨龙。 黑袍供奉和他配合默契，同时动作，猛然提高了自己的玄力输出。他的头发和眉毛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而从他身边飞旋而起的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随着狂风冲向头顶那片莲花火海。 秦禹骧露出了几分嘲笑的神色。 看看，不过是两个越家的供奉，就能够将楚离月这个人人畏惧的天火破掉，这说明什么？说明楚离月资质和悟性还不够顶尖，浪费了那位帝君大人给她的种种好处！ 若是他得到天火，肯定绝对不仅仅是楚离月这样的成就。 越秀莹握紧了身边丈夫的手臂，嘴里低声叫着：“杀了她！杀了她！”今天是她继任家主的好日子，可是却被楚离月闹成这样，连她的脸都被楚离月打肿了。就算是现在已经用最好的药膏平复了伤势，可是以后谁会忘记，她越秀莹曾经在今天被人狠狠打脸的事实？这是她一 辈子的耻辱！ 想要将这个耻辱的印记洗去，只能用楚离月的鲜血。 万俟续轻轻拍着身边妻子的手，柔声安抚着：“放心，两位供奉的实力如何，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 当初这两位越家长辈手下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就连越家也差点保不住他们，不得不让他们隐形匿迹，在后山修炼直到他们进入化珠境界。 两位经验丰富、进入化珠境界多年的高手，对付楚离月这样的小丫头，就算是她也进入了化珠境界，也不过是反手之劳。 就在巨大的银白蛟龙裹着绿色旋风再次冲天而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楚离月必然要败的时候，楚离月红艳的双唇竟然翘了起来。 她伸出了双手，手心向上轻轻摊开。在她的左手手心里跳出了一团黑得发紫的火焰，右手手心里却是一团红得几乎发白的火焰。 随着这两朵火焰的出现，一个无形的玄力漩涡开始形成。这个玄力漩涡一出现，就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直接将两位供奉包围了起来。 围观者只能看见两位供奉身上的衣袍、头上的须发都烈烈飞舞起来，连脸色都跟着变得沉重了。可是两位供奉自己却能够感受到，随着楚离月的出手，整个天地之间的玄气似乎一下子就枯竭了。 风雪巨龙对于他们两人的玄力消耗可谓巨大，如果没有天地之间的玄气支撑，只凭他们自己洞天和经脉之中储存的玄力，根本无法久战。 银白色巨龙裹挟着绿色的旋风，在空中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向着火海猛然冲了过去。 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倾尽全力，一举破敌！ 两个供奉多年配合，早已产生了默契，根本不需要商量，就已经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楚离月双手一推，玄力漩涡猛然变大，整个空中的火海都开始旋转起来。 那条巨大的冰霜蛟龙扭动着身躯，和漩涡的吸引力对抗着。 楚离月轻轻眨了眨长睫，嘴角的笑意更清晰了一些。一片片火焰和莲花坠入了巨龙身上。 灰袍供奉狠狠说道：“老夫已经说了，你的天火对老夫来说，毫无作用！” 绿云扇操控风雨，冰霜树枝凝成霜雪，两个人合力之后，天火根本不足为惧。 楚离月斜着眼睛含笑看了他一眼。 那些红色火焰和莲花一接近银白色蛟龙的身边，果然就慢慢熄灭了。可是那些紫黑色的暗沉火焰和莲花，却化作一缕缕黑色雾气，在空中飘摇舞动，像是一根根黑色丝线一样缠绕在了巨龙身上。 灰袍供奉脸色一变。 银白色的冰霜蛟龙和他的绿云旋风已经融为一体，他自然能够感受到那些无孔不入的黑色雾气根本不是天火。那些黑色雾气一沾到蛟龙身上，就开始向着玄力凝成的蛟龙内部渗入进去。 那种森寒阴冷的气息，根本不是天火的气息，而是——“黑暗玄力！”灰袍供奉大叫起来，“小心！” 冰霜巨龙和绿云旋风是他们的玄力凝聚而成，这些黑暗玄力侵入其中，就等于侵入了他们的玄力之内，如果不小心被这些黑暗玄力进入了他们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黑袍供奉心头一震，连忙操控着玄力想要将黑暗玄力排挤出去。可是暗族之所以可怕，就在于这些黑暗玄力如同跗骨之蛆，只要沾染上了就很难祛除。他们如果有楚离月的天火，自然可以像当初楚离月消除华歌远的黑暗标记一样，将这些黑暗玄力除去。可是，他们没 有。灰袍供奉怒极，大声喝道：“楚离月，你竟然与暗族勾结！” 第609章成王败寇 灰袍供奉一声怒喝，指证楚离月与暗族勾结，一下子将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楚离月却浑然不以为意，轻笑道：“二打一都打不过，所以就开始泼脏水了吗？两位还真是一再突破我对越家下限的认知啊。” 在场的人立场各自不同，但是听了楚离月这连反驳都不反驳的轻笑，却有不少都对楚离月的话产生了认同感。 因为眼前双方战斗的局势已经突变！方才好像占据了上风，驾驭着冰霜巨龙将楚离月的火海莲花冲出一大片空白的两个越家供奉，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吃力。而那条依旧在空中盘旋的银白色巨龙，身形正在不断缩小，身边的绿色旋风 也明显减弱。 这分明是两个化珠修者都抵不住楚离月一个人的表现。 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化珠修者，竟然眼睁睁地要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打败，恼怒之下开始进行言语攻击，想要减轻压力反扑楚离月，也不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很多人已经开始默认这两个化珠修者可能做出这种丑陋的事情，却还是因为越家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 作为天元四大世家之一，越家选择与秦家合作，联手对付楚家，不管当中有多少交易，得到了多少好处，在不知内情的天元人看来，越家的形象都大大被抹黑了。 以往的越家，专心研究医术，治病救人，哪怕在背后有什么暗中的动作，也很少被曝光在世人面前。可是这一次，越贯仲的所作所为却让越家贴上了一个不忠、贪婪的标签。 与楚家的强硬对抗、覃家的明哲保身相比，越家的形象已经越来越差。虽然今天来参加典礼的大多都是和越家关系比较友好的势力，但是在每个人的心中，其实都有一些原则。就算是同样从秦家“入侵”天元的事件中获益的同伙，也不妨碍他们在内心里鄙视越贯仲的吃相难看 。 楚离月一个小姑娘胆敢独身一人闯入百草岭，越家的化珠供奉却根本不敢一对一和她对战，反而二话不说两人一起出手。 那么在两个化珠供奉都不是一个小姑娘对手的时候，出口诬陷对方，不也是他们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说穿了，还是因为越家亲自将祖宗积累的声誉一点点破坏，才让这些观众们对他们的印象越来越差。 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真当我们是傻瓜吗？能够控制天火的暗族，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这句话引发了不少人的赞同。 这些人都不是没有见识的，随便被人一句话就能说服。 灰袍供奉说楚离月和暗族勾结，无非是因为楚离月那些紫黑色火焰和莲花化成了一条条黑色丝线和一缕缕黑色雾气，对他们进行攻击了。 可是这世界上所有黑色的玄力和黑色的攻击手段，就都是暗族的功法吗？ 别的不说，就说那位夜影帝君，最擅长的不就是夜影身法吗？据说凡是有夜色、有影子的地方，都是他的国度。 难不成，那位夜影帝君也和暗族有勾结？ 楚离月既然和那位夜影帝君订婚，从对方手中学会一些驱使夜影的技巧手段，也不足为奇。 不少人都暗自议论起来，无非就是在说越家真的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化珠修者的耳力足以将这些压低声音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灰袍供奉怒极，他分明感受到了这些黑色雾气中那种黑暗玄力的气息，还是最纯正的黑暗玄力的气息。他明明说的是真话，却被这些有眼无珠的蠢货们讥嘲！ 黑袍供奉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这会儿眼中却闪过厉色，单手一挥，一片六瓣雪花突然从他手中的白色树枝上飞了起来，向着其中议论最热烈的一个角落落了过去。 “何必如此？”楚离月偏偏跟他作对，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一朵白金色的莲花已经凭空出现，挡在了正在飘落的雪花下方。 白金色莲花在空中绽放，一朵朵花瓣缓缓张开，将那片巴掌大小的雪花包了起来，无声无息地就已经将它融化，连一点雾气都没有留下。 直到现在，雪花下方的几个客人才反应过来，发出了惊吓过度的叫声。 方才如果不是楚离月出手，他们几个人可能已经变成了冰雕，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怕如同潮水袭来，可是与此同时升起的还有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恨意。不过是不赞同那两个老头污蔑楚离月和暗族勾结的卑鄙行径，就差点被他们杀掉，这些人心中还有没有规矩和顾忌？ 能够有资格进入春满堂观礼的，都是天元数得着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善茬，当时就个个目露凶光，互相看了一眼，紧紧闭上了嘴巴，不约而同地无声退出了人群。 现在他们的实力对付不了化珠修者，也不是越家的对手，但是却不等于他们什么也做不了。离开越家，到了自己的地盘，再谋划报仇的事情也不迟！ 这些人的遭遇和退场，引起了一些敏感的来客的注意，他们开始互相用目光示意，传递着各自的意图。 秦禹骧没有注意这些小小的骚动，他扭头去看身边的中年男子：“景叔，你觉得那些黑色的雾气，是不是暗族的手段？” 景叔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他对于那些黑色雾气散发出的气息并不陌生，那不仅是黑暗玄力，而且还是最精纯最强大的黑暗玄力，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暗族的气息都更加强大，更加具有压迫性。 可是正如方才那个观众提出的疑问一样，一个人族修者是如何能够做到让天火玄力和黑暗玄力这两种针锋相对、水火不相容的力量同时存在供自己驱使的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而且，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他还要站出来作证，帮助这两个越家供奉证明楚离月使用的确实是精纯无比的黑暗玄力吗？谁会信？既然不相信越家，那就更不会相信秦家。他出面不但不能改变那些 人的看法，反而更会加剧他们对于越家已经彻底投靠秦家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就算是证明了楚离月使用黑暗玄力又如何？ 强者会在乎蝼蚁弱者的言论和观点吗？会遵从弱者的标准约束自己的行为吗？真是可笑。 只要楚离月将越家的供奉和他全都杀了，谁还敢说半个不字？反之，越家的两个供奉只要杀了楚离月，楚家就彻底没有了希望，将会成为他们秦家和越家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恶狼鬣狗口中被撕成粉碎的血肉。谁还关心她楚离月和暗族有没有关系？顶多是在以后的史 书之中，经过他们这边的粉饰，记上这么一笔，作为楚离月死亡和楚家灭亡的一个理由罢了。 那个灰袍供奉为什么会把这个匆促的发现下意识地喊出来？他想用舆论给楚离月压力？有了这种想法，其实已经说明他已经产生了一种无法战胜楚离月的想法，这种想法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清醒地意识到。 那么，就这样看着楚离月杀了这两个越家供奉，当着他的面把越家清洗一空——然后杀了他，杀了公子？ 逃？景叔从来没想过这个选择，这不仅仅是关于一个修者的尊严，更是因为他知道，一个化珠修者的神识能够覆盖多么广阔的范围，如果楚离月真的要杀秦禹骧，他们逃不了。就算是秦禹骧身上还有大人的神魂分身，但是只要他们今天逃了，就像是一头猛虎突然被揭开了身上的伪装，让天元人发现其内隐藏的原来只是一只大猫。那些之前的畏惧全都会转化为仇恨和敌意，将他 们这一行人彻底淹没。 不能退！不能逃！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了楚离月！否则这一次来天元的任务就会彻底失败，甚至可能将性命留在这里！ 从景叔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感，秦禹骧默默地闭紧了嘴唇，不再询问。 那些黑色丝线越来越紧，竟然一点点切入了绿色旋风和银白色巨龙体内，而且开始逐渐变大，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两位供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玄力正在被那些黑色雾气一点点的腐蚀侵吞。 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玄力漩涡仍旧在不停旋转，将天地之间的玄气全都吸了过去，没有留给他们一点。 两面夹攻之下，两人都能感觉到原本充沛的玄力正在以一种令他们心惊的速度不断减少。 如果这样下去，他们的玄力很快就会枯竭，到时候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空中的那片绿色旋风正在慢慢消失，冰霜巨龙已经彻底被黑雾笼罩，体型越来越小。就算是修为最低的观众都看得出来，越家这两位供奉已经落了下风。 和他们已经露出凶狠窘迫的表情不同，楚离月却仍旧是一派从容。 她甚至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袖，脸上的表情和善得像是去拜访老友一样：“两位供奉，技仅于此吗？” 灰袍供奉手中的绿云扇已经缩小到了最初的大小，黑袍供奉手中的冰霜树枝竟然有了开始融化的趋势…… 楚离月双手虚虚抬起，向外一推，无形的玄力漩涡中开始冒出一朵朵火焰，携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被漩涡包围的两个供奉旋转而去。 灰袍供奉和黑袍供奉突然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拉在一起，一股雄厚的玄力从他们体内冒了出来，正正和布满了漩涡的火焰撞在了一起。 绿色的风卷挟着一片片雪花，撞在了火焰上，天火熄灭，但是暗火却蔓延开来。在天火熄灭的同时，那些雪花也化作了一缕缕无色的雾气。大部分雾气被玄力漩涡吸收，卷到了两个供奉身边，可是仍旧有一部分雾气被空中的绿色旋风卷起，消散在了空中。 第610章无影霜砂 两个供奉被玄力漩涡包围，越来越逼近的火焰将他们的脸照得明灭不定。 灰袍供奉握着手中的绿云扇，摆了几个奇特的姿势，指挥着空中不为人注意的雾气向着楚离月的方向飘去。 他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沮丧，虽然以“毒医”出名，但是在他心中，用毒往往是无法以玄力战胜敌人的时候才不得不使用的手段。 两个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不得不拿出毒来对付楚离月，这一点让他的心情颇为不爽，也让灰袍供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不过，只要胜利就行！他们如果输了，不仅自己会没命，越家也会玩完，他们的子孙要么死，要么落魄…… 灰袍供奉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用尽全力控制着绿云扇，驱使着空中那片雾气向着下风口的楚离月飞去。 黑袍供奉没有说话，但是从他选择无影霜砂来看，分明和灰袍供奉的想法相近。 因为楚离月的修为不低，玄力比他们两人加起来都更加雄厚，所以不能用那些低级的毒物来对付，只能用这种无影霜砂。 无影霜砂正如其名，无形无影，很难被发现。但是它的毒性却很强烈，只要楚离月吸上一口，就能够让她玄力冰冻，神魂受损，整个人神智不清，对身体失去控制，落入他们手中。 对于他们来说，这恐怕是惟一的机会了。因为那个强大的玄力漩涡所发出的吸引力已经越来越大，如果不能一举拿下楚离月，那么就是他们兄弟被漩涡吸入其中，一败涂地。 黑袍供奉手中的冰霜树枝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个符号，铮铮铮，三朵霜花从树枝上飞起，在他们两人身边旋转起来，抵抗着外围漩涡的火焰和吸引力。 空中的冰霜巨龙已经被黑雾吞噬，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越变越小。 可是黑袍供奉既没有足够的玄力去支持它与黑雾对抗，又不敢将它收回，害怕将黑雾同时带回自己体内，只能咬着牙放弃这条用他的玄力凝成的蛟龙。 他体内的玄力已经越来越少，只能寄希望于在他的防御消失之前，无影霜砂能够一举奏效了。 高空的无影霜砂就像是夏夜的一缕淡淡雾气，秋夜的一片清冷霜华，无声无息地飘到了楚离月头顶，慢慢地洒落下来。 两个供奉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是目光中却开始闪现出兴奋和期待。 在他们之前的无数次战斗中，有多少强敌就是如同楚离月一样，在最接近胜利的时候中毒，功败垂成的？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这一次，绝对会是他们人生中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战斗！ 站在两个供奉对面，楚离月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越家的医术当然是很厉害的，否则不会有神医越家的称谓，可是在这神医的名声之下，越家更为各大世家忌惮和提防的则是越家的毒。可是毒这种东西，用到了极致无形无影，无声无息，防不胜防。就如同现在这所谓的风雪毒医，他们从一开始就有意识地选择了上风的位置，同时灰袍供奉本身还能操控风，黑袍供奉则能够控制冰雪雨水 ，和敌人战斗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能够让人中毒。 但是到了楚离月这里，无论如何无声无息的毒物都不可能奏效。 藏珠修者，已经将自己“藏”在天地之间，对于身周的世界变化无比敏感，根本不可能被他们暗算。楚离月并未揭破，而是将自己的手微微一抬，对着已经将两个供奉包围的玄力漩涡轻轻一推，呼的一声，漩涡中的火焰猛然冒出高高的火苗，好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油一般。紫黑色的火焰和金红色的火焰壁 垒分明，在漩涡中不停旋转。 随着漩涡的旋转，火焰已经逼近了两个供奉身边，三朵在空中飘舞的霜花开始慢慢融化。没有了灰袍供奉的绿云扇配合，仅凭黑袍供奉的霜花根本无法抵挡楚离月的进攻。 黑袍供奉的脸猛然一红，口中发出了一声低吼，冰霜树枝被他用力掷出，一下子插入了他们面前的地面。 青筋凸起老高，在黑袍供奉的额头上不断跳动，黑袍供奉的身体猛然膨胀起来，然后就像是一个漏气皮球一样迅速瘪下来，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苍白。 被插在地上的冰霜树枝迅速向上伸展，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树冠，将两个供奉遮盖在下方。 白色树冠上披着厚厚的冰霜，时不时有雪花从上面飘落，被玄力漩涡吸走，但是却也成功地将逼近的漩涡隔绝在数尺之外。 灰袍供奉知道，这已经是黑袍供奉最后的一招了，生死就在这一刻！ 他口中突然喝了一声，手中的绿云扇隔着漩涡对着楚离月一指，无影霜砂顿时从四周向着楚离月围了过去。 淡淡的白色光点闪烁，就像是月光洒落下来一样温柔。 看着已经围成一个圆圈向着楚离月涌去的无影霜砂，灰袍供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缕狰狞的笑意。 小丫头终究是经验不足，只知道用玄力攻击敌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无影无形的毒吧？ 就在无影霜砂已经靠近了楚离月身边一丈方圆的时候，灰袍供奉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发出了古怪的叫声，指着楚离月的绿云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你，你！” 靠近楚离月的无影霜砂竟然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能够和他争夺无影霜砂控制权的也就只有无影霜砂的制作者、他的兄弟黑袍供奉了。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风雪毒医？真是名不副实！” 毒物再厉害，也需要媒介才能尽入敌人体内。 就算是一闻就能中毒的厉害毒物，只要进入她身边玄力防御的范围之内，也会轻松被她控制。她挑了挑长眉，嘴角浮现出讥讽的表情：“雕虫小技也拿出来卖弄？”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火海突然向下扑来，如同海潮一般投入了玄力漩涡之中。得到了补充的玄力漩涡猛然膨胀开来，漩涡中的火焰跳跃起来，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楚离月单指一弹，一缕白色雾气如同离弦之箭，从她身边激射而出，直接射-入了漩涡之中。 接下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股龙卷风一般的漩涡轰然作响，在空地之中盘旋转动起来。 而漩涡之中，灰色黑色的身影甚至来不及呼喊出声，就已经被卷了起来，从地面瞬间升到了高高的空中。 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就像是两个无力反抗命运的傀儡娃娃一样，被龙卷风肆意抛动玩弄。 楚离月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对着龙卷风一抓，一道绿光和一道白光同时从漩涡之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上。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见那正是刚才越家两位供奉的绿云扇和冰霜树枝——连自己的玄珠化成的宝贝都失落了，两个供奉的命运可想而知。 秦禹骧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两个化珠修者都打不过楚离月一个人？这不是开玩笑嘛！ 越贯仲和越秀莹夫妻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只是更多了几分慌乱。 “怎么办？”越秀莹猛然回头抓住了父亲的衣袖，“父亲，怎么办？两位供奉都已经……” 越贯仲咬着牙，眼珠一转，立刻低声喝道：“闭嘴！我们走！” 楚离月胜了，以她的往日行事风格来说，肯定会要他的命，而且连女儿都不会放过。两位供奉都不是她的对手，整个越家都不是她的对手，没有人能够保住他的命。现在惟一的出路就是赶快逃！ 越秀莹还有些愣神，没有反应过来，却被身边的万俟续抓起来，和几个心腹侍卫扶着的越贯仲一起向着后山疾飞而去。 “为什么要逃？”越秀莹还没当上家主就要逃跑，心中十分不甘，“就算是两位供奉失败了，我们还有二十多名成珠高手，还有六万多越家子弟，哪怕一人射她一箭，也能将她射成刺猬！”“闭嘴！”越贯仲虽然没有了玄力，但是却还保持着父亲的尊严，对越秀莹低声斥责道，“你以为是普通人打仗，谁的人多谁就能赢吗？一个化珠修者——不，也许还是更高的修为——只要翻手之间就能够 杀死无数普通人，几万人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万俟续也低声说道：“小莹，别说了。”他自己就是成珠修者，对于神识感知十分了解，在化珠修者可怕的神识面前，他们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春满堂面前空地上，龙卷风突然停止，两个身影被重重抛在了地上。 两位供奉身上的衣袍已经被撕成了丝丝缕缕，衣不蔽体。 但即使被种种扔在地上，两个人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他们身上，蒙着一层淡淡如同月光霜华的白色颗粒。 正是他们曾经用来对付楚离月的无影霜砂，被楚离月投入玄力漩涡之中，用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围观的人们有的兴奋，有的惊恐，有的绷紧了脸，有的勾起了嘴角。 秦禹骧有点呆滞，他无法相信，两个化珠修者联手都没有打败楚离月，反而被楚离月像是玩闹一样地收拾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边没有动的景叔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腕，将他向后推了推，低声说道：“自己小心！” 说着，就大踏步地向着楚离月走了过去。他已经发现越家家主一行正在拼命逃跑，但是他却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既然他都能够发现，楚离月自然也能发现，逃跑根本没有用，不如背水一战，谁死谁活还未可知！ 第611章用秦月塘的人头来偿还 秦禹骧一下子明白了景叔想要做什么，明白了他所说的让自己小心是什么意思。越家的这两名化珠供奉联手，都没有打败楚离月。而且楚离月看起来好像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把他们两个当回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楚离月的实力就太可怕了，说不定能够和祖父 媲美？ 秦禹骧连忙否定了这个联想，怎么可能？祖父已经是化珠巅峰，楚离月不过是抱着男人的大腿混到了一个化珠境界而已，怎么能够和祖父那种戎马半生的英雄相提并论？ 景叔的意思是如果他失败了……秦禹骧猛然握紧了拳头，虽然不愿意想到这个场景，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景叔未必能够比两名越家化珠供奉联手更厉害。景叔是为了这次他来天元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才会冒险出去挑战楚离月的……秦禹骧的心中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地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是秦家嫡长孙，天分出众，深受祖父宠爱，也正因此他的一 举一动都被无数同族紧紧盯着，只要他有一点行差踏错，立刻就会被那些别有用心想要把他拉下宝座的人散布开来，传遍整个秦家。 这次来天元的任务事关重大，如果弄砸了，他多年积累的威望名声就会毁于一旦，未来秦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会受到质疑。 所以景叔才会挺身而出，想要打败楚离月。 秦禹骧越想越是难过，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成珠修者，不能亲自上场和楚离月战斗，而要这样屈辱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将自己的命运交在了别人手中。 两个越家供奉的身体僵硬如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越家子弟们一个个面容惊惶，开始四处寻找越贯仲和越秀莹父女的身影。 “别找了，你们的家主已经跑了。”楚离月的神识覆盖了整个百草岭，对于越贯仲父女的行动一清二楚。 越贯仲、越秀莹和万俟续三人已经带着心腹侍卫赶到了他们平时的住处，将一些最要紧的东西收拾干净，准备乘坐飞行工具离开越家。 可是楚离月并没有动身去追，而是望着远方露出了一缕神秘的笑意。 景叔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踏步地走到了楚离月身后数丈远处，躬身抱拳朗声说道：“楚家主，景鸿希欲领教您的高招！” 楚离月转身看着他，方才那带着笑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森冷：“好，我还未找你，你就自己来送死了。” 秦禹骧在天元横行无忌，一个仗着秦月塘和桓左哲之间的某些见不得人的协议，另一个仗着秦月塘给他的神魂分身保护，还有一个就是他身边这个化珠侍卫了。 楚离月在楚家已经听楚右鼎简单讲述了和秦禹骧以及追随他的天元势力来往交手的经历，其中只是在这个化珠修者手下，楚家就已经死了五位成珠高手。 楚右鼎想要杀了秦禹骧给楚家人报仇，却没想到秦禹骧身上还带着秦月塘的神魂分身，一时失去防备，受了重伤。 越家人楚离月还不准备赶尽杀绝，毕竟越家还是有一部分真的醉心医术、以治病救人为理想的族人的；可是秦禹骧一行，楚离月却从来没有打算让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活着走出神京！ 凤目中凌厉的杀机让景鸿希都不由一滞，仿佛被人用一桶冰水劈头浇下来一样。那种霸道无比的气息，比刚才和两个越家供奉对战的时候不知道浓烈了多少倍！ 景鸿希心中咯噔一下，这才确定方才楚离月根本就没有用全力，只是将两个化珠修者当成玩意一样随意摆布而已。而他，因为和楚家的血仇无法清洗，才会得到楚离月这样的对待。 楚离月右手一甩，一把尺许长的火焰短刀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掌心，紫红色的火焰从雪白纤长的手指中跳出，那种颜色和气息，就像是有千万死者在她的掌中哀鸣。“越家的两位供奉擅长操控风雪远程作战，我就陪他们远战；不过听说你们秦家的人都擅长控制金属性玄力，喜欢近身搏击，那我就陪你玩玩近战。”楚离月左手手指轻轻从焚天的火焰刀刃上拂过，语气淡 然，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也许你不知道，我曾经说过，凡是挑衅我楚家的，我楚离月必然十倍奉还。”她明艳的脸上再无笑意：“今天你们这一行十八人，全都死在这里，也还差得远。”楚离月抬起眼睛，望向了西北方向，那里是北漠的方向，“至于欠下我楚家的，我会亲自去找秦月塘，用他的人头来偿还。 ” “放肆！”景鸿希发出一声怒喝，原本平凡的面目一下子变得威猛起来，双目目光锐利如鹰，尖锐的气息从他全身散发出来，就像是一柄宝刀出鞘，顿时掀起了无边杀气。 楚离月说别的他都不介意，哪怕就是死在楚离月手下，他也不过是觉得遗憾，而没有任何畏惧。可是楚离月竟然胆敢如此狂妄无礼，辱及他的主人，却是景鸿希所无法接受的。景鸿希原本是个孤儿，被秦月塘收养，然后做了他的亲兵随他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主仆情意深厚异常，哪怕是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化珠修者，足以俯瞰这个大陆，在他心中依然将秦月塘当成父兄一样尊敬 爱戴着。 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人很多，他们不管是什么性格、现在是什么身份，都不曾忘记秦帅对他们的恩情。 就连当初人人都称其为疯子的厉昺，一到秦帅面前，就乖巧得像一个小孩。哪怕是他后来做了城主、做了国师，也从未改变过对秦帅的态度。 可是楚离月竟然一开口就说要用秦月塘的人头来偿还他们楚家的血债，这样轻飘飘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让景鸿希感觉蒙受了奇耻大辱。 “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秦帅纵横天下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不要以为你是化珠境界，打败了越家的两个化珠供奉，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景鸿希怒不可遏，眉心中飞出了一道白光，带着风雷呼啸的声音落在了他的手中，化作了一柄长刀。 不等楚离月看清楚这把刀的具体模样，景鸿希已经含怒出手！ 他身形如电，瞬间就已经越过了数丈的距离，冲到了楚离月身前，手中的长刀滚动，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低沉的雷声，无边的玄气像是在高空中积压了良久、亟需爆发的雷云一般向着楚离月涌了过来。 刷刷刷刷刷，一连五刀连续当空劈出。每一刀都招数分明，但是每一刀之间却又隐然互有联系，浑然一体，如同行云流水衔接在一起，毫无破绽。 风声像是冬夜在野外徘徊的幽灵一样，发出尖锐的号叫；雷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被风雷卷挟的玄气一往无前地向着楚离月周围涌动，将她团团包围，就如同景鸿希表现出来的怒意一般磅礴凶狠，似乎想要把楚离月切割成无数碎片。景鸿希已经看出来了，楚离月的玄力极其浑厚，想要耗光她的玄力根本是不可能的。方才那两个越家供奉联手，都没有对她造成太大威胁。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应该选择以自己最擅长的近战来对付她，这 就是以及之长攻敌之短！ 他追随秦帅在战场厮杀二十年，从尸山血海之中冲杀出来，和那些只会修炼的修者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楚离月不是口出狂言，说要和他比一比近战的功夫吗？那就让他来看看到底是他这个从生死边缘走出来、背负着众多同袍期望的老兵厉害，还是楚离月这个出身富贵、机缘巧合得到帝君青眼而一飞冲天的 贵族小姐更厉害！ 景鸿希固然是含怒出手，但是他根本不曾因为愤怒而丧失理智。恰恰相反，他正是借由楚离月引起的这股怒火，加倍激发了自己的惊雷刀。他的惊雷刀，越是在他情绪强烈的时候，越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顺着楚离月的挑衅言辞一怒出手，正是景鸿希刻意利用的大好机会。风雷之声携带着澎湃激烈的玄气，背后则是景鸿希闪动着寒光、蕴含着巨大玄力的刀刃，一时间就算是旁观者们也都产生了一种天地被刀光雷声笼罩的错觉，好像不管是什么挡在他的前方，都会被彻底碾 碎一般。 一种敬畏心理顿时从围观者们的心底升起，哪怕是对秦家充满了敌意的人，在这一刻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难以控制的心悸和惊惧。 这就是气势，也是景鸿希想要首先把握住的优势。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从一开始就占据了气势的上风，对方被压制之后，就算是有十分实力也只能发挥七八分。而景鸿希只要继续推进，就能将这个优势不断扩大，绝对不会给楚离月利用自己玄力浑厚的优势来打败他的机会！ 景鸿希向前推进，胸中豪情澎湃，感觉到手中的惊雷刀也发出了畅快淋漓的鸣叫之声，整个人仿佛都触摸到了一些以前修炼中未曾触摸到的神秘之处。 他心中一喜，如果今天能够胜利，回去好好闭关修炼，说不定就能够取得进一步的突破。这种感悟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更容易出现。 这一次只要能够取得胜利，他将会得到极大的好处。 楚离月一手握刀站在正前方，被那些急速的气流和玄气正面冲击，她身上的襦裙却没有一丝飘动，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里。就在景鸿希踌躇满志的时候，楚离月动了。 第612章风雷无用 就在景鸿希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胜利有望，胜利之后还能领悟更高境界的时候，楚离月动了。 在和越家的两位供奉交手的时候，楚离月举止从容，衣衫轻盈，仿佛就是一个最常见的贵族仕女。可是现在，她握着焚天面对景鸿希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 如果说景鸿希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锋利无比，似乎能够将挡在前方的所有障碍都劈成两半的话，那么楚离月就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一轮高高悬在中天的太阳，明亮炫目，照耀世间。 楚离月手中的焚天和她整个人都已经成为一体，无法再分出人和武器的区别。那双犀利明亮的凤目之中，好像也在跳动着一点点火焰，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进入了她的双眸。 她的整个人好像都消失了，而所有阳光照耀的地方仿佛都成了楚离月的存在痕迹。 景鸿希的风雷玄力就像是在旷野中奔袭，呼啸而过，声势浩大，可是却没有找到任何目标，明明楚离月就站在他的面前，这些攻击却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景鸿希的脸色从方才的自信豪迈变得阴沉起来，他的神识之中，楚离月的身形飘忽不定，根本无法确定真正的位置。如果他闭上眼睛，就完全无法用神识察觉楚离月的存在。 眼睛和神识之间产生了矛盾，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眼睛明明看见了楚离月就站在原地，可是神识却告诉他，那只是一种错觉，楚离月本人的位置一直飘忽不定。 方才从春满堂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可是没想到在交手的时候，楚离月仍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这太可怕了，和高手对战，一个疏忽就能导致失败，而这种定位错误可不是小小的疏忽。 楚离月好像感觉到了景鸿希心中的惊恐，她握着焚天的修长手指轻轻动了动，终于开始出手。她的衣袖轻轻荡起波纹，手臂划出一个弧形，焚天卷起紫红色的火光，只是在一个短短的瞬间，焚天的刀锋就已经做出了五次改变。每一个改变，都如此流畅自然，天衣无缝，好像不是楚离月操纵着焚天 动作，而是焚天自己产生了意志，主动变化着自己的轨迹一样。 五道火光从焚天的动作中飞出，追上了景鸿希发出的五刀。 火光如箭，飞速前行，没有发出什么啸声，可是它们所散发的杀气却越发浓烈。 风雷声隐隐震动，可是在普照世间的炽热阳光之下，却显得那么渺小。 终于，无声的紫红色火焰追上了已经向着四周散去的狂风暴雷！ 轰！ 五声巨响同时响起，听在所有人的耳朵中，却汇合成了一声惊天巨声。 围观者们个个捂住了耳朵，有些实力弱小的眼睛、耳朵、鼻子、嘴角都开始渗出血丝。他们惊慌地向后退去，连连跑出了十几里地，才敢停下脚步。 有的人已经吓坏了，转头就离开了百草岭，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 可还有一部分人抑制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或者对于强者的仰慕和学习心态，藏在各个适合观战的地方继续观看。 景鸿希心头一沉，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发出去的五刀风雷被那紫红色的火焰焚烧吞噬，瞬间就化作了虚无。楚离月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 这说明楚离月的战斗经验和水准都不是那种贵族小姐所能比拟的……也许他太轻敌了……但是从战场上无数敌人和同袍的尸体中活着走出来的人，意志足够坚定，勇气足够充沛，景鸿希只是心念一转，就把这个带着一点沉重的想法压了下去。在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心无旁骛，全力战 斗。 惊雷刀再度旋转起来，景鸿希的玄力疯狂地注入其中。惊雷刀的刀背和刀刃上都开始闪动光芒，两道光芒向前游走，在刀尖相遇，发出轰隆隆的雷声。 景鸿希挥动长刀，刀尖的雷声随着他的动作在四周响成一片，携带着玄力冲向了对面的楚离月。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步，景鸿希的这个动作已经将楚离月用雷声包围。 而这只是开始，雷声在楚离月四周炸响，景鸿希的刀光在楚离月身边不停闪动，雷声轰然，一声比一声更高，每一声似乎都穿过层层空间，敲打在听者的神魂之中。 惊雷十九击！ 就连已经退到很远藏在自认安全之地的观众们也都感觉到了这连绵不断的雷声的威力。 有的人感觉到被雷声震动得神魂不安，喘息困难，就像是鼻尖被水流淹没，拼命地想要挣脱这种可怕的窒息感觉。 有的人却感受到了惊雷如同大海中起伏不定的波涛，翻滚跳跃，向着目标扑击，不得不守定心神，从这种难得的经历中去寻找修炼的关窍。 还有人感觉到雷声令天地震颤，就像是暴雨从天空倾盆而下，大海掀起了冲天的浪涛，天地之间都充满了雷声，而自己就像是在充斥天地的雨水海浪中飘荡的小船，稍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淹没在海底。 首当其冲的楚离月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即使是面对景鸿希的疯狂进攻，她的衣裙仍旧静止不动，连一个衣角都没有飘动起来，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淡定，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这场战斗当成一回事。 因为所有的雷声和玄力根本无法靠近她的身边。 就连景鸿希自己，因为逼近了楚离月身周一丈之内，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开始慢慢力不从心。 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他，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开始变形，那些雷声听起来还是那么猛烈凶狠，但是只有景鸿希才知道，他方才进攻的时候根本无法将每一个动作做到完美。 景鸿希能够感觉到，这些拉扯的力量就像是一道道无形的玄力，它们不断变化，不断旋转，似乎没变化一次都会重组成更加复杂的力量，再次对陷入其中的他进行更加沉重的拖拽牵拉。 景鸿希本人和他的惊雷刀都被这无形的玄力所缠绕，每一次缠绕都让他们的动作变形扭曲，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 这是什么？景鸿希的脑海中飞速旋转，却无法找出答案，可是这种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对他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他知道如果这样下去，根本不用楚离月动手，他自己就要失败了。 而在这个时侯，楚离月突然笑了。她手中的短刀第二次举起，对着景鸿希轻轻一拨。 和景鸿希的进攻暴烈而多变不同，楚离月的短刀焚天轻灵而单纯，可是所发出的攻击却毫不逊色。她并没有露出紧张和全力投入的表情，但是当她一刀出手的时候，景鸿希就必须全力以赴来对待。 焚天轻轻一划，紫红色的火焰刀刃突破了重重雷声，准确地切在了惊雷刀上。 火焰呼地一振，向着惊雷刀和景鸿希的手腕卷去。 紫黑色的火焰和金红色的火焰顿时分开，前者裹住了惊雷刀，后者袭向了景鸿希的手腕。景鸿希大惊，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突破自己的惊雷十九击，直接攻击到了自己的刀身上的。虽然这惊雷十九击因为周围那种无所不在的玄力拉扯而有些变形，但是却还不至于让楚离月完全忽视，随时破开吧 ？ 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瞬间就已经将惊雷刀收起，一道白光飞回了他的眉心，而右手也迅速一缩，躲开了那炽热的火焰。 但是就在同时，景鸿希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整个人向后飞遁，一只手指着楚离月张开了嘴巴，似乎准备发出什么呼喊。 只是楚离月的身影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已经在他身边出现，纤长雪白的左手凭空出现，紧紧扣在了景鸿希的脖子上。 景鸿希目光中流露出震惊和不可思议，可是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一紧，他不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全身的玄力更是飞快地消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目光狠狠地瞪着楚离月。 风雷散去，所有人都惊呆了，无数目光落在了楚离月扣在景鸿希咽喉上的那只手掌上。 “住手！”秦禹骧的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他根本没有看出来景叔是如何从占据上风变得一败涂地的，但是他知道景叔还没死，“放开景叔！” 景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照顾他，比他的父母都差不多少，秦禹骧无法接受景叔死在自己眼前。他大步向着楚离月跑了过来：“你敢动他一根毫毛……” 楚离月眼皮都没抬，秦禹骧已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抽在了脸上，响亮的耳光声再次响起，秦禹骧整个人都被抽得飞了起来，面颊迅速肿胀，一张脸已经看不出来真正的面目。“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喊大叫？”楚离月抬起眼睛，目光中的厉色让秦禹骧和迅速赶上来的秦家侍卫都不由浑身发冷，那种森寒入骨的气息，就像是一头已经大开杀戒的恐怖巨兽，随时准备把他 们全都撕成碎片。 侍卫们连忙扶起秦禹骧，从怀中掏出最好的外伤药膏给他敷上，轻轻揉搓起来。 “不要杀景叔……”秦禹骧挣扎着站好，用漏风的嘴发出了乞求的声音，“你想要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谈。” 景鸿希不能动不能说，只能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听着秦禹骧的声音，他心中感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失望和叹息。 公子还是缺乏历练，他怎么会以为这个女煞星会接受他的请求？他这样的态度，根本就是自取其辱。而楚离月的实力，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化珠修者这么简单！ 果然，楚离月嘴角一勾：“你死在临头，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就在秦禹骧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楚离月手掌一紧，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轻响，景鸿希的脖子被她一手拧断！ 第613章一位小客人 看见景鸿希的头颅猛然下垂，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秦禹骧大叫一声：“不！”他向前扑去，却被身边的几个侍卫合力拽住，拉着向后急退。 化珠修为的景叔都死在了楚离月手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楚离月的对手，现在重要的不是找楚离月报仇，而是应该考虑如何保住公子的性命。 虽然心中明白，可是面对那个随手将一个化珠修者扭断脖子然后摔在地上的少女，他们心中升起的是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跑？怎么跑？现在只能期望老祖宗的神魂分身出现，杀了楚离月了。 楚离月看着这些簇拥着秦禹骧的侍卫，似乎明白他们为什么只退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秦家和暗族勾结已经很久了吧？”楚离月淡淡问道。 秦禹骧目光中的怒火几乎要变成实质的火焰，恨不得将楚离月烧成灰烬。只是没想到楚离月竟然会询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才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离月感觉到他的愤怒是真实的，不由挑了挑眉毛：“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秦禹骧和祁昱骁以及之前庞家和暗族的勾结，早就在当初楚离月和清辉的调查之中露出了痕迹。 上次楚离月去南祁，发现祁昱骁根本就是被暗族寄居了，然后才成为了南祁的摄政王。 那么秦月塘又是怎么回事呢？ 只是看起来，即使是秦禹骧也对此毫无所知。 楚离月勾起了嘴角：“那就让我来和秦月塘谈一谈。”越贯仲带着妻子、女儿、女婿以及几个最心腹的侍卫，匆忙收拾了一些贵重物品，就赶到后山的空地上，在那里停放着越家家主专用的飞舟。只要乘上了飞舟，他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 可是脚步匆匆的一行人刚刚走到飞舟近前，就被从飞舟上跳下来的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家主一家人行迹匆匆，是有什么大事要处理吗？”开口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清癯男子，正是越家的一位长老。而在和他同行的，都是曾经反对越秀莹接任家主的越家长老。 这些人拦在这里，显然是早有准备。 越贯仲目光凶狠，冷冷从眼前几位长老脸上扫过：“怎么？看见楚离月来了，就想要拿我的人头去巴结她吗？” 几位长老向边上一退，让开了一个通道，露出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 越贯仲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越京墨！” 越京墨身材颀长，面容清秀，一身青袍，看起来十分文弱。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在这个看似瘦弱的身躯里隐藏的是优秀的天资和不俗的实力。 对着越贯仲拱手行礼：“三叔祖。”越京墨面色平静，但是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如今正值我越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身为家主，来到这里乘坐飞舟，是想要临阵脱逃吗？” 越贯仲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咬着牙说道：“别废话，既然知道是生死关头，你们在这里拦着我做什么？怎么不去拦着楚离月？”越京墨笑了笑：“家主身份特殊，如果在这个关头离开百草岭，越家的士气就会立刻低落，所有人都会以逃跑为第一选择，所以我希望家主能够以越家为重，带领越家子弟抵抗楚离月，保存越家的薪火传承 。” “说得好听！”越秀莹愤怒地尖叫，“你就是想让父亲去送死！让我们一家人都死在楚离月手中，你就可以成为越家家主了！” 越贯仲冷哼了一声，显然认为女儿说的话虽然太过直白粗率，但是也不无道理。 越京墨在这个时候带着一直支持他的几位长老出现，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如果越贯仲如他所言，转回头带领越家对抗楚离月，凭着楚离月的性格，就算是不灭越家满门，越贯仲这一支恐怕是无法存活。 如果越贯仲执意逃跑，越京墨只要高声一喊，所有越家子弟都会知道越贯仲一家的所作所为，就算是越贯仲能够逃走，以后越家不曾灭亡，他也没有资格再来担任越家家主了。 越京墨根本就没有理睬越秀莹，只是对着越贯仲正色说道：“家主，难道你真的忍心丢下六万多越家子弟而去吗？” 几位长老站在两旁，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着越家父女，根本不曾掩饰一点他们心中的想法。越贯仲目光一转，冷笑道：“两位化珠供奉联手都打不过楚离月，你就是再逼我，我也无法改变这个形势。越京墨，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还是尽早离开百草岭，等到楚离月走了再回来。这不是 逃跑，而是为了保存我越家的有生力量，避免越家落得和当初的庞家一个下场。”越京墨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于越贯仲的话十分不认同：“庞家之所以灭门，是因为庞家在当初楚离月父母陨落的事情中插了一手，楚离月为父母报仇才这样做。我们越家和楚离月虽然这一年来关系疏远了， 甚至有所冲突，但是却绝对比不上庞家和楚家的仇恨。楚离月没有必要灭我们越家满门。” 越秀莹哪里还有耐心继续听他说话，她厉声喝道：“越京墨，你想死就自己去，不要强拉着我们去送死！”站在越京墨身边的一位长老冷笑着说：“京墨别说了，楚离月挑了今天的日子来百草岭，难道你还猜不出来我们的家主大人在背地里还做了什么吗？”当初秦禹骧前来拜访之后，越贯仲曾经召开长老大会， 讨论是否和秦家合作瓜分楚家的事情，大部分长老都不赞成。 不管怎么说，秦月塘的保国驸马之名就是在和天元军队的厮杀中获得的，天元和北漠之间的恩怨纠缠数百年，秦月塘手中沾染了太多天元人的鲜血，和秦家合作对于越家的形象十分不利。 越贯仲对于长老会的反对极为不悦，表面上接受了长老会的决议，实际上却在背地里为秦禹骧提供了大量的帮助。越家身为神医世家，平素低调，但是事实上他们的能量并不小，尤其是情报系统非常强大。因为上至皇宫，下至小民，没有人能够不看病不吃药，而穿梭在天元帝国各个阶层、各个角落的医者，绝大部分 都和越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有了越家这个地头蛇的帮助，秦禹骧在天元帝国的行动格外地顺利，他采用威胁利诱各种手段，将很多大小世家和势力整合起来，一起对付楚家，而越家在其中也得了不少好处。 所以越贯仲一见到楚离月占了上风，才会如此恐惧，他深知，就算是楚离月不杀其他人也必然要杀掉他！越秀莹针锋相对：“现在装什么纯洁无辜，难道你们这一年了都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吗？父亲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越家整个家族的发展吗？这会儿楚离月来了，你们就想把责任都推到父亲头上了？真是无 耻！” 一直没有开口的万俟续突然说话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妻子不要为此发怒。 “三公子，我们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万俟续相貌堂堂，虽然神色略有仓皇，说起话来也仍旧中气十足，“我们有一位客人，来到百草岭也已经有一会儿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他过得如何？” 越秀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也亮了起来，方才的急躁也被幸灾乐祸取代：“是啊，三弟，你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拦住我们，倒不如去你原来的旧居去看看，这会儿恐怕已经闹成一团了。” 她斜着眼睛看越京墨：“我一时竟忘了我们还有一位小客人，就是不知道下人是不是乖巧，能不能照顾好他了。” “也许下人一看如今越家风雨飘摇，竟然将他杀了跑了也未可知。” 越京墨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一下子阴冷下来，看着眼前这一对夫妻，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你们说的是谁？” 越贯仲也想起了之前女儿女婿暗地里做的小动作，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不过这会儿看起来竟然是一个不错的招数了。 越秀莹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中满是得意：“三弟，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跟我们对峙？真的想让你惟一的同胞弟弟死于非命吗？” 她用手抚了抚鬓发，笑容还未收敛，就看见眼前黑影一晃，万俟续大喝一声，已经和欺身扑上来的越京墨打在了一起。 越京墨面色阴沉，目光中泄露出丝丝怒火，两只裸露在外的手掌已经变得碧绿，一股淡淡的腥气随着他的掌风向着四处扩散开来。 越秀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越京墨是扑上来要攻击她，被万俟续拦了下来。 越京墨上来就用出了碧玉掌这样的狠招，看来是恨极了她想要杀了她了。 她咬着牙从腰带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在自己的鼻下抹了一些药粉，以免被越京墨的碧玉掌散发出的毒侵入体内，同时毫不犹豫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黑色种子，猛地向着地上一丢。 越京墨眼角看见她的动作，整个人都猛地一颤，发出了一声怒吼：“找死！” 这种黑色种子是他们越家内部经常使用的联络手段，拿着两颗同样母树上生出的黑色种子的人可以通过事先约定的暗号传递消息。 像越秀莹现在含怒将黑色种子丢在地上，绝对不会对她的手下传递什么好消息。果然，越秀莹向后退了几步，狠狠说道：“越京墨，既然你想要我死，那我就让你看看你最心爱的弟弟怎么死！” 第614章是他放的火 听到越秀莹带着疯狂杀意的话语，越京墨目光一冷，双手一抖，肩膀后竟然冒出了两条碧绿如玉的枝条，枝条上长满了浅色花苞，正在缓缓绽放。 万俟续脸色一变，知道越京墨这是意图拼命，想要抓住自己或者毒中自己，来交换他的同胞弟弟。他也是成珠修者，比越京墨还要大上将近十岁，平素一直被大家和越京墨明里暗里对比，而且很多人言下之意认为他比不上越京墨，万俟续心中不平已久。看见越京墨用出了碧玉花开的手段，不但没有退 缩，反而冷笑一声，双掌一搓，掀起了一阵狂风。 风声呼啸而来，将越京墨肩膀后伸出来的两根枝条吹得不停颤动，连正在开放的花瓣也开始从枝头飘落。 越京墨扑上去，头发被风吹得烈烈飞舞，可是一双绿色的手掌却坚定地拍向被大风护在中央的万俟续胸前。 万俟续也不示弱，手掌开合之间，风刃漫天飞舞，削向越京墨的手掌，并将那双碧玉双掌散发出的淡淡腥气吹向远方。 就在这时，从后山方向飞过来一个黑影，越秀莹看见正是自己安排的心腹，那个负责一路“保护”越川桐来到百草岭的成珠修者，心头大喜，连忙叫道：“这里这里！” 越京墨神识中也已经看见了来人，更看清楚来人怀中抱着的男童，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越川桐！ 他怒吼一声，肩上绿色枝条上的花苞顿时全部绽开，花瓣在风中纷纷飘落，打着旋儿在他和万俟续身边飘动。 来人穿着越家侍卫的服饰，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见越秀莹就立刻落下来，拉着越川桐向越秀莹行礼。 越川桐行完礼站起身来问道：“哥哥在哪儿？你不是带我来找哥哥的吗？”他童真的声音让越京墨全身一震，眼圈都有些红了。 “哥哥在这里。”越京墨的声音有些嘶哑，沉声回答，却没敢上前。 越川桐看着越京墨，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是还没等他说话，越秀莹一个眼色过去，中年侍卫就已经抓住越川桐向后退了两步。越川桐睁大了眼睛：“好痛啊，你轻点。” 越京墨的脸色已经蒙上了一层寒霜，厉声喝道：“越秀莹，你真是下作到了极限！” 越秀莹看着越京墨身边的几个长老也都满脸憎恶地看着他们，而且还在暗自移动脚步，知道他们想要趁机夺回越川桐，不过他们越是这样反应激烈，越说明越川桐对于他们的意义。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说一二三，你立刻停止反抗，否则我就让人把你弟弟的手脚一个一个砍下来！” 越秀莹举起了手指：“一，二，三……” 不等她数完，越京墨已经猛然抽身，身形如电退到了数丈之外，只是一双眼睛却仿佛冒着火焰一样，狠狠瞪着越秀莹。 “走。”越秀莹看着越京墨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从小到大，越京墨就一直以其优秀的天资和飞快的修炼速度压在她的头上，让她这个家主之女处处受气，甚至还想抢走她的家主之位。 今天她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中年侍卫将越京墨抱在怀里，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只要越京墨一动，他催动玄力就能立刻拍碎越川桐的脑袋！ 万俟续大步走到越秀莹身边，低声说道：“快走！”那边楚离月已经杀了秦禹骧身边那个化珠侍卫，他们再不走的话，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越贯仲含着冷笑，率先走向挡在飞舟前的几位长老。一位长老刚想动手，越秀莹身边的侍卫已经一掌按在了越川桐背上，越川桐发出了一声痛呼：“好痛，你干什么？哥哥，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哥哥！”他似乎已经认出了越京墨正是他的哥哥，拼命 向着越京墨的方向倾身，还伸出胳膊想要去靠近越京墨。 越京墨忍不住向前一步：“放了他，你们走。”越秀莹尖利的声音带着冷笑：“放了他？好笑，我放了他，然后让你再拦着我们？”她已经走到了越京墨身边，越京墨握紧了双拳，恨不得一拳砸在越秀莹那张丑陋的脸上，可是看着被那个中年侍卫控制着 要害的弟弟，却终究没有动手。 万俟续护着越秀莹，低声说道：“快走，别说了。”越京墨沉声说道：“放了他，我让你们走，我说话算话。”几位长老的脸上也露出怒容，可是他们稍一靠近，越川桐就被那个侍卫折磨得痛呼不已，看着越京墨脸上的痛苦神色，他们不得不向两边一退，让 出了通往飞舟的道路。 越川桐被侍卫抱着前行，距离越京墨越来越远，他不由扭转身体向着越京墨叫道：“哥哥，哥哥，我不要跟他们走……” 越京墨的脸上扭曲，整个人简直要疯狂了。他怒声嘶吼道：“越秀莹，你再敢伤害他，我就跟你们以死相拼，今天谁也不要走！” 万俟续示意越秀莹不要做得太过了，越秀莹才冷哼了一声，带着那个侍卫继续向前走去。 越川桐看着哥哥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却被这个可恶的男人抱得这么紧，根本没有力气挣脱，不由一瘪嘴巴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扭，还用力推着那个中年侍卫。小孩子的哭声似乎特别具有某种穿透力，让挨着他的越秀莹吓得全身一抖，厉喝道：“闭嘴！” 越川桐却不听她的话，只是张大了嘴巴嚎啕大哭。越秀莹忍无可忍，挥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五根通红的指印在越川桐脸上浮起，越川桐尖叫一声，睁大了满是泪水的双眼，狠狠地瞪向了越秀莹：“坏女人！” 越京墨几乎要疯了，他爆发出一声怒吼：“越秀莹，我跟你拼了！” 越秀莹却浑然不惧，一伸手握住了越川桐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试试看？” 越川桐被她这样粗鲁地提了起来，双手双脚在空中不停扑腾，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越秀莹，两只小手奋力搓了起来。 一朵小小的火焰从他的掌心飞出，落在了越秀莹的手臂上。 越秀莹看着越京墨明明能够一掌打死自己，却因为忌惮越川桐的性命只能气得满面通红，心中觉得畅快不已。 她提着越川桐的脖子，手掌慢慢收紧，转头去看越京墨。 飞舟已经近在眼前，父亲都已经打开了飞舟上的旋梯，他们马上就能离开百草岭，越秀莹甚至生出了当着越京墨的面掐死越川桐的念头！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手臂一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 越川桐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立刻打了个滚，向着越京墨飞奔而去。 越京墨瞬间出现在越川桐身边，一只碧绿的手掌迅捷如电，拍在了那个已经伸手去抓越川桐的中年侍卫手臂上。 绿色手掌色泽如同碧玉，可是按在中年侍卫手臂上的时候却好像是烧红了的烙铁按在雪地上一样，毫无阻碍地向下，直接切入了对方的血肉之中。 一瞬间，绿色线条沿着中年侍卫的手臂向上延伸。 而越京墨的另一只手已经搂起了地上的越川桐，将他抱在了怀里。 其余几位长老都是成珠修为，嗖嗖嗖地全都飞了过来，将越贯仲一行再次包围。 刚刚踏上旋梯的越贯仲被一位长老毫不客气地抓着手臂一扭，就扔到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 而越秀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金红色的火焰不过呼吸之间就已经包围了她的全身。 越秀莹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整个人在地上拼命翻滚，想要熄灭火焰。 可是其他人却都瞪大了眼睛拼命后退，生怕被她靠近，沾上那可怕的火焰。 包括万俟续，他已经闪到了最远的位置，如果不是被两位长老拦住，也许他已经逃之夭夭。 越贯仲站起身来，才发现女儿已经变成了火球在地上滚动，他虽然已经没有了玄力，但是眼界还在，不由颤颤巍巍地大吼道：“这是天火！楚离月的天火！” 楚离月根本没有来，怎么会有天火出现？ 越秀莹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静止了下来。火焰慢慢熄灭，地上已经再也没有越秀莹的痕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烬，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出一点点人形。 方才抱着越川桐的那个中年侍卫已经面色如土，他向后退了几步，指着被越京墨抱在怀里的越川桐：“是他！是他放的火，我亲眼看见了！” 如果不是越秀莹做的更狠一些，这可怕的火焰是不是就会落到他的身上？那么此刻在地上化为一层灰烬的就是他了。 越贯仲恶狠狠地看着越京墨：“好啊，越京墨，你竟然和楚离月早有勾结！难怪今天你怎么也不肯让我们走，是想用我的人头来换取你的富贵吗？” 万俟续已经被两位长老联手按倒在地上，拼命挣扎也无法脱身。 越京墨的眼睛透着隐隐的血红光芒，抱着失而复得的越川桐，冷声说道：“既然家主有这个提议，我自然按照家主的要求去做。” 用越贯仲的人头如果能换来越家的继续存活，他越京墨也不怕冒着被世人指责的罪名去做！更何况，方才越川桐用出来的火焰，根本就是楚离月的天火。就算是不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楚离月为什么会给桐哥儿一朵天火使用，但是楚离月救了桐哥儿的性命，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第615章交易不成 楚离月说完“和秦月塘谈一谈”，秦禹骧眼前一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巴掌拍在了胸前。 像是被一只千万斤的大锤猛然砸中，秦禹骧胸口一痛，几乎要当场背过气去，觉得自己的骨头一定全都碎了。 而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想要上前保护他，却被一股无形玄力猛然一推，全都飞出了老远。秦禹骧意识模糊地坐倒在地上，感觉到一股气流从自己眉心处向着全身流淌过来，滚烫的气息迅速游过全身。这种感觉他之前有过一次，那是被楚家那位长得十分年轻俊美的化珠长老放出的一条青龙迎面 扑过来，将他的神魂差点打飞出肉身的时候，祖父放在他眉心玄窍之中的神魂分身出现，修复了他的伤势，并且用凌厉的锐金玄力重创了对方。 他模模糊糊地想道，这次大概又是同样的经历，他被楚离月打成重伤，所以祖父专门用来保护他的神魂分身又出现了吧……希望祖父能够杀了楚离月，给景叔报仇…… 秦禹骧的肉身正在缓慢修复，意识不清，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的侍卫都被抛飞出去，落在地上，死生不知。 一个高大的虚影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脚下的少女。 这个虚影足有两米多高，身上散发着白光，不过还是能够看见他穿着一身白金色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鲜艳如火，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庞，轮廓鲜明犀利，只在下巴上留着一撮三角形的短须。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年龄，但是楚离月也能猜测出他的身份——秦月塘的神魂分身。 虚影右手提着一柄巨剑，左手向前虚张，对着楚离月问道：“你敢打伤我的孙儿？”他似乎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分身，而是具有一定的智力，眼神颇为灵动，上下打量着楚离月，“火凤楚离月？” 楚离月抬着头看他，语气却没有一般人见到他的敬畏：“秦知武？” 月塘其实是一个号，不过因为这位保国驸马名闻大陆之后，大家为了表示尊敬不用名来称呼他，所以都称其为“秦月塘”罢了。 至于秦月塘的本名秦知武，倒是很少有人知道。 虚影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小辈无礼！” 楚离月冷笑起来：“跟你讲什么礼仪？”秦月塘和她已经是深仇无法化解，前有插手暗害楚辂夫妻的行为，后有派人打压楚家杀害楚家子弟的举动，这一切只有用秦月塘的性命才能偿还。 不想和一个分身多说废话，楚离月脚尖一点，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冲向了空中的虚影。手中的焚天短刀就是箭头，直指向虚影的心脏部位。 巨大的虚影抬起了右手，那柄白金色光芒包裹的巨剑举起，唰的一声就劈了下来。 楚离月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圈紫红色的火焰，整个人撞入了虚影之中。 白金色巨剑猛劈下来，带着风声砸向了楚离月的后背。楚离月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玄力随着巨剑的动作向着她猛砸过来，这股玄力散发着锐利无匹的气息，就像是巨剑的剑刃膨胀了无数倍一样。难怪楚右鼎不是这具分身的对手，因为这具分身本身的战技虽然简单但是却粗暴直接，尤其是这股锐利的金属性玄力的气息，在近身攻击的时候简直就是斩金断玉的犀利，一般人的肉身和神魂都很难经受 得起。可是这些玄力对于擅长控制火属性玄力的楚离月来说，威胁性却大大降低。她反手一刀，正斩在巨剑的剑身上，那些锐利得只需要一点气息就能把人的肌肤切开的玄力，和她的天火火焰一接触，就纷纷溃 散而去。 而被楚离月一刀斩中的白金色巨剑，似乎也发出了一声哀鸣，很快就被几乎和它颜色相同的火焰包围，瞬间燃烧起来。 既然对方选择了用雄厚而犀利的玄力压制敌人，那么在楚离月更加浩瀚而炽热的玄力面前，就只能迅速落败这一条路。 楚离月冷笑一声，手中的短刀向前一挥，正好刺入了这具神魂分身体内，紫黑色的火焰一拥而上，将这个高大的虚影包围，不到一刻就将这具神魂分身中蕴含的神魂和玄力吞噬得一干二净。 秦禹骧刚刚坐起身来，就看见空中祖父的高大身影烟消云散，无数紫红色火焰在空中一个盘旋，飞回了楚离月手中的短刀之上。 他简直无法置信。 祖父的神魂分身怎么会落败？而且这才多大会儿功夫？ 当初祖父可是说了，这具神魂分身有他本人三分之一的实力，足以保护他在天元帝国的安全，就算是有化珠修者想杀他都不可能。 楚离月的实力有这么强？ 随着高大虚影的消失，漠宸国京城郊外的弄月闲塘中，一个中年男子面色一变：“竟然有人杀了我的神魂分身？”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吩咐道：“来人，传令下去，立刻联系天元皇帝，让他出手救下禹骧！” 楚离月看着眼前满脸不可思议表情的秦禹骧，挑了挑眉毛，向他走了过去：“秦公子，你爷爷没法护着你了，你可怎么办呀？” 秦禹骧虽然心中一片慌乱，但是却还是站起身来，保持着和楚离月平视的姿态，诚恳地说道：“楚家主，今日秦某确实是输了，任由楚家主处置。”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从小爷爷就教导他的道理。在完全无法抵抗的强者面前认输低头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只要有机会能够活下去，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楚离月对他的表现倒是有点刮目相看了。方才杀景鸿希，就是为了让秦禹骧知道知道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秦禹骧确实也愤怒得几乎疯狂，可是现在秦月塘的神魂分身消失了，他反而变得冷静起来。秦家的教育还是比较成 功的。“噢，你觉得我怎么处置你才合适呢？”楚离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在这一年之中，我楚家只是死亡的子弟，就有六名成珠修者，二十七名凝珠修者，还有将近六百人次受伤，至于罢官免职、遭受排挤欺凌 的就更多了，这些秦公子一个人能担得起吗？” 秦禹骧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楚离月没有二话不说，直接一把火就把他烧死，这算是一个好兆头吧？只要能够谈条件，以秦家的实力，大有周旋的余地。 他微微躬身道：“秦某无知，冒犯楚家主和楚家，愿意拿出功法、玄晶、玄器和各种修炼资源，来赎买自身，请楚家主开价。”楚离月笑了起来：“秦公子很识趣，很聪明。我喜欢。”不等秦禹骧高兴，她就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首先算人。六名成珠修者，你们秦家送六十个成珠修者给我杀了；二十七名凝珠修者，就是二百七十个 ……对了，必须要你们秦家自己的族人啊，不姓秦的、没有秦家血脉的都不行……” 秦禹骧的脸色一下子就灰了，咬着牙说道：“这不可能！” 就算是祖父再宠爱他再重视他，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给楚家赔偿各种玄晶哪怕是玄晶矿，都好说，可是涉及到族人的性命，根本不可能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换他一个人。 “你根本就没有诚意！”秦禹骧注视着眼前笑意晏晏的少女，觉得她那张脸庞简直比什么都更可怕。 “我楚家缺钱吗？缺玄晶吗？缺功法吗？”楚离月脸上的表情迅速改变，方才的笑容立刻变成了一脸鄙夷，“我早就说过，凡是胆敢挑衅楚家的，我必十倍报之！” 楚离月双手负在身后：“如果谈不妥也没关系，我自己会去拿。”她虽然表情淡淡，个头还不及秦禹骧高，可是却有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长春门已经全门覆灭，山门烧成了灰烬。” “过不了多久，秦家也会是同样的命运。” 她向前一抬手，秦禹骧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头发，一下子拔到了空中。 楚离月背后生出一双火焰羽翼，也飞身上到了空中，正站在秦禹骧面前：“秦公子，既然交易不成，那么你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秦禹骧正手忙脚乱地举起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来缓解头皮上那种刺痛的感觉，听了楚离月的话，脸都白了：“楚家主，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哪有一句话就决定交易是否成功的？我们好好谈谈……” 楚离月双手环抱，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觉得让你送人来杀不如我自己杀上秦家，灭了秦家满门更有成就感。所以，不想跟你交易了。” 两人站在半空中，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掩饰，所有围观者不管是藏在什么角落，都能仰头看见空中的情景。 “看见了吗，刚才火凤灭杀秦月塘的神魂分身，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那不就是说，她的实力差不多能和秦月塘媲美了？” “化珠巅峰啊，那可是化珠巅峰，楚离月还不到二十岁呢。” “叫我说，这样才痛快，一个北漠毛头小子在我们天元横行霸道这么久，竟然没有人敢出头，我早就憋着气了！” “你说楚离月敢不敢杀他？” “有什么不敢的？长春门掌门和儿子女儿不都杀了，还怕一个秦家人？” “唉，会不会因为这个引起两国战争啊？”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地观看着，不知道下一步楚离月会怎么做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鹤唳，两只赤冠鹤划破长空，急速飞至。“镇国公，速速将秦禹骧送入观天柱皇宫之中，朕要亲自审问！”一道浑厚的男声随着赤冠鹤扔出的圣旨在空中传播开来。 第616章追随楚家 真够快的啊。楚离月勾起嘴角，眼神却一片冰冷。桓云澈的死都没有让桓左哲出面，一个秦禹骧却让桓左哲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楚离月早就怀疑桓左哲和秦月塘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才会容许一个外来人在天元神京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没想到只是这么 一个小小的试探，桓左哲就给出了这么强烈的反应。 两只赤冠鹤在空中盘旋高鸣，似乎在催促楚离月赶快遵照桓左哲的旨意行事。楚离月眼角根本不需要用眼睛，都能感觉到被她用玄力拎在半空中的秦禹骧心中松了口气。 她猛地转头，秦禹骧脸上一僵。 “怎么，以为这就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了吗？”楚离月向前倾身，单手扣住了秦禹骧的手腕，嘴角的笑意让秦禹骧本能地感觉到恐惧，眼前明明只是一个少女，却比什么高阶异兽都更可怕。 他绷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保持沉默。只是眼睛中的惶然和担忧已经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 楚离月手掌一甩，秦禹骧已经不见了踪影，被她丢进了洞天之中。 火焰羽翼用力一拍，楚离月向着高空飞起，站在百草岭上空的高处，大声喝道：“所有人等立刻离开！一刻钟之后，我将放火烧掉百草岭，若有误伤，概不负责！” 那些藏在各个建筑阴影、树下草中、山巅石上远远关注着世态变化的围观者们一听，立刻飞身而起，全速离开。 开玩笑了，要是被天火沾上一点，那就是瞬间化为飞灰的下场。 一时间各种飞行异兽、飞行工具、车辆马匹纷纷从各个方向向着空中和下山的大道疾驰而去。 “楚家主，请手下留情！”越京墨怀中抱着越川桐，身后跟着七八个长老，驾着护身玄光从后山飞驰过来，老远就大声喊着。 他们将手中提着的几个人影重重抛在地上，越京墨弯腰将越川桐放在一边，对着空中的楚离月一撩衣摆，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楚家主，越家对您和楚家的冒犯，我在这里向您赔罪了！”越京墨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然后抬起头来双手交叠放在额前，诚恳地说道，“恳请楚家主看在我越家还有很多无辜子弟的份上，手下留情，给我们 留一条活路吧。”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七八个长老也都沉默地跪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用最卑微的姿态表示臣服请罪。 只有越川桐有些茫然地站在一边，看看哥哥，再看看天上，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眨了眨眼睛，认出了空中那个生着一双火焰翅膀的女子，举起胳膊对着楚离月摇动起来：“月姐姐，月姐姐！你怎么飞得那么高？” 楚离月居高临下看着跪伏在地的一群人，看见越川桐的时候，嘴角的笑意终于真实了些许。 两只赤冠鹤在远处徘徊，想要靠近却又害怕楚离月身上的天火气息，只能发出声声带着焦急的鸣叫。 越京墨抬着头望着空中的楚离月，根据以前楚离月的行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出什么能够打动楚离月的东西，恐怕是无法保全今天的百草岭的。 百草岭是越家的根基，其中种植着各种各样珍稀的药材，更是越家核心族人居住的场所。如果任由楚离月一把火烧了这里，越家的实力将会立刻下降一大半。 其中更有一些特殊的药材，一旦死亡就会成为绝响，越家的一些独门医术也会从此只停留在书面记载里，根本无法实施。 越京墨咬着牙，沉声说道：“楚家主，越贯仲勾结北漠外族，暗中算计楚家，其罪当诛。”他指着身边被特殊手法制住的越贯仲和万俟续及其几个心腹说道，“越家绝对不会包庇他们！” 楚离月对于这个居然有胆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和自己谈条件、试图保护自己的家族的年轻人倒是有了不错的印象。 如果越京墨在刚才扭头就跑，也不会有人说他任何不对。毕竟越贯仲父女都选择了逃跑，而越京墨修为不过成珠，根本没有办法力挽狂澜，逃跑也是不得不为的选择。 可是越京墨却选择了更危险的一条道路，他挺身而出将越贯仲一行抓了起来，带到楚离月面前，代表越家认罪，并请求楚离月高抬贵手——如果楚离月杀性大发，越京墨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她站在空中，冷冷问道：“还有呢？” 杀了越贯仲一家人，对她来说毫无难度，根本不能抵消越家之前对楚家的所作所为。可是这三个字对于下方跪着的越京墨和越家长老来说，简直就是仙音一般。因为这意味着楚离月愿意接受谈判，只要给出足够的代价就能保全百草岭甚至很多越家子弟的性命，让越家不至于遭受如庞家一 般的灭门惨剧。“多谢楚家主宽容，越家无知，冒犯楚家，该当受到惩罚。”越京墨俯首继续叩头，“我愿意代表越家承诺，接受楚家主的处罚，只求楚家主看在我们同为天元一脉的份上，放过那些不曾冒犯楚家的族人，也 好让我们一起追随楚家主，去找那鼓动欺骗越家、挑拨我们多年世交关系的真正主使者报仇。” 越京墨这就是已经将原本与楚家并肩的越家放在了追随楚家的位置上，成为了楚家的半个附庸。他背后的长老们额头贴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悲凉。虽然越京墨的表态早就经过了他们的同意，是他们一起认可的结果，可是当他们听到越京墨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满心的伤感和痛楚 。 堂堂神医世家，天元四大超级世家之一，存在近千年，地位超然，处处受人尊敬，可是现在却要自己主动表示臣服，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对方的许可，满心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接受…… 楚离月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情，她淡淡说道：“愿赌服输。既然你们的家主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就应该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如果越家成功了，那么想必日后天元帝国的两大世家就是庞家和越家，他们接手了楚家倒台之后的各种资源，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又能再次延续百年昌盛。 那么越家失败了，自然也就要承受被她灭门或者向她臣服的结果。 这不是很公平吗？ 越京墨的头埋得更低了，却还是清楚地说道：“是。越家愿赌服输。” 越川桐睁大了眼睛，走过去用力地拽着越京墨的手臂：“哥哥，你怎么了？你惹月姐姐生气了吗？” 越京墨笑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凄凉：“是啊，我们惹她生气了。”别的女人生气了就算了，楚离月生气了太可怕了。 越川桐仰着头对着空中的楚离月喊道：“月姐姐，你别生气了，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 越京墨苦笑着抬起头来，用被越川桐拽着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小身体：“好了，别喊了，月姐姐要想一想。”他不知道楚离月是如何和越川桐认识的，但是对方是能够轻松斩杀化珠修者的超凡强者，也许当时不过是兴致不错，随手给了越川桐一朵火焰，现在越川桐这样大呼小叫，万一惹怒了对方，后果就太严重 了。 越川桐却用力拽着越京墨，想要把他拉起来：“月姐姐人很好的，你做错了事情就好好认错，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如果不是月姐姐给他一朵火焰，他可能就会被坏人给抓走甚至杀死了。这一点，就算是小小的越川桐也是十分清楚的。 看见越川桐用白嫩精致的脸庞认真地说出这样正儿八经的话，越京墨的心头暖暖的，不过这种大事，哪里是一个小孩说的那么简单？ 楚离月还未开口，远方天际就再次飞来了两只赤冠鹤，这一次随着赤冠鹤前来的还有两辆摩云车，当前一辆摩云车珠帘掀开，露出的居然是桓云泽的面孔。 赤冠鹤再次掷出绣着金龙的明黄圣旨，桓左哲的声音充满了不悦：“镇国公想要让朕等到什么时候？” “离月，好久不见。”桓云泽的摩云车来到了楚离月面前，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意。 即使是当初玄珠被毁，成为废人，桓云泽也不过是低调做人，脸上也没有如此颓废消极的表情。楚离月看着他如今明显已经红润起来的脸色，和脸上那种苦涩的表情，不由挑了挑眉毛。 桓左哲这是为了救秦禹骧，连桓云泽都派出来了吗？ 楚离月对桓云泽的印象不错，而且和桓云泽确实也有一点交情，还不至于立刻翻脸，所以也在空中回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桓云泽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目光示意道：“父皇派孤前来，亲自邀请离月入宫。”他看见了脚下跪着的那一群人，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楚离月看了看脚下，才淡淡说道：“越三公子，你说的话能代表越家所有人吗？” 越京墨心中一松，连忙抬头回答：“越某不才，愿以越家下一任家主的身份承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跪在越京墨身后的长老们也松了口气，纷纷说道：“越秀莹本来就没有资格担任家主，我们长老会只认可三公子！” “越家长老会郑重承诺，愿追随楚家，为楚家主效力。” 桓云泽目光微闪，神情变化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楚离月不好让他久等，于是对着下方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了，今天我就暂时放你们一马。明日就将越贯仲一家以及所有曾经对楚家有所动作的越家人都送到楚家认罪，以后的事情我们再继续商议 。”“如果明天没有见到所有应该出现的人……”楚离月拖长了声音，“我会怎么做，你们应该也能猜到。” 第617章父皇和以前不一样了 摩云车上，桓云泽和楚离月对面而坐。 一时沉寂，无人开口。 楚离月虽然刚经过一场场战斗，却还是呼吸平稳，面色如常，不喜不怒。就算是被桓左哲逼着要把秦禹骧送出去，也没看见她有什么激动的情绪。 桓云泽已经不是昔日病弱贵公子的形象，面色较之以前红润了许多，但是神色却明显憔悴不少。他打量了楚离月几眼，看她端坐如仪，巍然如山，终于伸手摸了摸鼻尖，带着几分苦涩开口道：“离月的修为越来越高了。”他一直都无法看穿楚离月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是从楚离月现在仿佛已经成为天地 一部分的那种自然感觉来说，桓云泽觉得楚离月一定是又进阶了。 楚离月沉静的目光落在桓云泽脸上：“太子殿下已经是凝珠九转，很快就要冲击成珠，速度也不错。”看来迷离空玉草确实起到了作用，桓云泽如今又有了玄珠，而且似乎修炼速度也挺快的。虽然凝珠九转并不是太高的水准，可是如今桓家这一代子弟当中还真的没几个成珠修者，桓云泽的太子之位应该更 加稳固才对，为什么桓云澈之前却风头大盛，好像还很有自信能够取代桓云泽成为太子？ 难道就是因为玉贵妃？ 桓云泽这一年来想必过得很不如意吧，否则他恢复玄珠、修为进步又快，本应该神采焕发才对。 摩云车在空中平稳快速地飞行，桓云泽叹了口气。 “小心点，父皇……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声音放低，脸上有些黯然。楚离月若有所思，桓云泽都这么说了，看来桓左哲果然是变了。 还是对玉贵妃当初说的那些动心了吗？所以已经将江山和子孙放在了次要的位置，而开始醉心于长生不死了吗？ 可是那些历史上痴迷长生的君主，有哪个有好下场的？即使是雄才大略的秦皇汉武，也因为被后人诟病嘲笑。桓左哲原本是一个充满智慧胸怀宽广的皇帝，怎么也会上这个当？ “皇后娘娘身体好吗？”楚离月想了想，没有问桓云泽到底皇帝有什么不一样。 “母后……如今闭宫修炼，已经有半年多不曾露面了。”如果不是他在母后身边有人能够联系，确认她安然无恙的话，真的会以为母后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桓云泽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楚离月却也已经想到了沈皇后在宫中的处境。恐怕是玉贵妃咄咄逼人，桓左哲袖手旁观，沈皇后不得不退步自保，才选择了关闭宫门，以修炼为理由不再出面了。 皇后和太子这一系彻底低沉下去，玉贵妃和桓云澈母子却炙手可热——“小心那个女人。”桓云泽低声说道。 那个女人，楚离月知道他说的是玉贵妃。桓云澈死了，别的人也许还心存疑虑，可是玉贵妃一定已经心知肚明。当初不过是为了让楚离月和桓云澈退婚，玉贵妃就一再使用各种手段想要杀掉楚离月，现在楚离月杀了她惟一的儿子，玉贵妃心中一 定恨不得将楚离月千刀万剐吧。 这次桓左哲一再催促楚离月押送秦禹骧入宫，说不定也有玉贵妃的意思在内。她想要怎么做？ 只是，楚离月心中一片宁静，对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没有任何畏惧。 以她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是帝君亲自出手，根本不可能对她产生威胁。就算是帝君出手，楚离月凭着大陆山河珠也可以随时逃跑。 看着楚离月平静的表情，桓云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如果他能够拥有楚离月这样的实力，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母后就不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被一个异类逼到这个地步；而他自己，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有名无实的太子，如果不是楚离月杀了桓云澈，说不定 他就要给桓云澈让位。 楚离月将桓云泽的表情看在眼中，心里也有了更加明确的猜测。 即使是已经习惯了隐忍，一直在暗中等待机会的桓云泽，都开始有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可见玉贵妃这一系最近实在是肆无忌惮，行事无所顾忌了。 摩云车向上爬升，跳入了观天柱顶端，落在了乾道宫前的广场上。 桓云泽下车，和楚离月一起走进了乾道宫。 桓左哲坐在内殿的宝座上，玉贵妃依偎在他怀中，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 看见楚离月的时候，桓左哲面色平淡，玉贵妃美目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楚离月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向前走去。 桓云泽上前行礼，楚离月也只是拱手为礼，根本没有臣下参见君主的诚惶诚恐。 桓左哲似乎没有看见楚离月的不恭一样，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秦禹骧呢？”桓左哲直接了当地问。 楚离月一抬手，乾道宫的地上就多了一个横躺在地上的青年，正是之前被楚离月丢进洞天之中的秦禹骧。 和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截然不同，现在的秦禹骧就像是被人抽了筋的鱼一样，软成一滩泥，动弹不得，十分窘迫。 “这是怎么回事？”桓左哲皱了皱眉头问。 楚离月微微躬身：“一个北漠人，在天元神京横行霸道，杀害我楚家多名成珠修者和凝珠修者，我当然要将他拿下，用他的头颅来祭奠楚家死去的族人。” 桓左哲的手指在宝座扶手上敲击了几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语句，玉贵妃却忍不住了，她坐直了身体：“楚离月，你是想要破坏两国邦交吗？” 楚离月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说道：“邦交大事，并非后宫嫔妃所能干涉，请贵妃慎言。”玉贵妃被她这种无视的态度气得绝美的面孔都要扭曲了，她一转头就扑入了桓左哲的怀中，紧紧揪着桓左哲的衣带哭了起来：“陛下，楚离月杀了阿澈，如今更是对陛下如此无礼，她凭着自己修为高强，已 有不臣之心，请陛下小心啊。” 自从收到冠龙峰别苑失火的消息之后，玉贵妃就知道桓云澈一定死了，而凶手除了楚离月之外没有其他人。桓云澈死了，玉贵妃所有的希望就全都化成了灰烬，现在她一是依仗着在桓左哲身边的特殊价值，二是已经无所顾忌，早已把以前那种冰冷谨慎抛之脑后，此时更是当着楚离月的面就开始对桓左哲指责楚 离月有不臣之心，想要借着桓左哲的手将楚离月处置了。 桓云泽低头不语，楚离月面色淡然。 玉贵妃梨花带雨，声声如杜鹃啼血，桓左哲的脸色随之阴沉下来：“镇国公，你来告诉朕，阿澈是不是你杀的？” 楚离月袖手而坐：“是。” 玉贵妃猛然扭头，眼睛里的恨意有如实质，接着她就发出了一声悲痛之极的倒抽气之声，摇摇欲坠地倒入了桓左哲怀里。 桓左哲的面容比之前更加年轻了，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深邃迷人，皮肤白皙不见任何毛孔，高鼻丰唇，面红齿白，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比坐在下首的桓云泽还要富于青春气息。 他单手搂着倒在自己怀里的玉贵妃，继续问道：“你为何杀了阿澈？” 和玉贵妃愤怒仇恨的情绪相比，桓左哲的声音平淡得根本不像是死了一个亲生儿子的父亲，和楚离月的声音似乎同出一辙。 “从他和秦家一起打压楚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必死的命运。”楚离月似乎根本没有吧桓左哲和桓云澈的身份放在眼里，说话没有一点含蓄委婉的意思。 玉贵妃刚刚有了一点清醒的迹象，听了她这句话，再次抽气发出一声悲鸣扑倒在桓左哲怀里：“陛下，你要给阿澈报仇啊！” 桓左哲的一只手掌在她背后轻轻地拍着，动作看起来十分温柔，可是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却截然相反，流露出的是无限的冷漠。这样的桓左哲让楚离月都觉得十分陌生和遥远。 “晋王就算有万千不对，也是朕的儿子，天元的皇子，镇国公你杀了他，是想要谋反吗？”桓左哲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没有打算谋反，但是也没有打算让任何人用任何名义凌驾于我之上，肆意伤害我和我的族人。”楚离月的语气和桓左哲一样漫不经心，却让桓云泽和玉贵妃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他们都感觉到了，桓左哲和楚离月似乎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他们两个却在这个世界之外。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秦禹骧呢？”果然，桓左哲根本没有继续追究楚离月杀死桓云澈的罪责，而是转头却讨论秦禹骧的命运了。 秦禹骧早在被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但是他体内的玄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连动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奈地躺在乾道宫厚厚的地毯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原本以为到了天元皇帝手中就意味着逃出生天，可是现在听着天元皇帝和楚离月之间诡异的对话，他的心却越来越冷，就像是在冰冷的海水中不断下沉，随时可能被淹没窒息一样。 祖父不是说过，天元皇帝会庇护他的吗？为什么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听见楚离月清冷的声音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禹骧欠我楚家的太多了，我只能提着他的人头去找秦月塘，让他们祖孙两个用性命偿还欠我楚家的血债。” 玉贵妃终于清醒了一点，她转过头露出了一脸的嘲讽：“楚离月，你也不照照镜子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秦禹骧是成珠修者落入你手中不足为奇，可是秦月塘却不是你能够随便欺负的人！”还带着秦禹骧的人头去找秦月塘算账，将他们祖孙两个都杀了报仇呢，做梦呢吧！ 第618章皇帝陛下 对于玉贵妃尖刻仇恨的语气，楚离月淡然一笑。当初她第一次来到观天柱皇宫，见到玉贵妃的时候，和玉贵妃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可是现在一个玉贵妃已经无法激起她的任何敌意。因为她现在已经站在了俯视他们的高度，而这个他们，也包括当时被楚 离月在心中十分忌惮的桓左哲。 如今的玉贵妃，看似荣宠无二，可实际上就是冬日的冰霜，只等太阳一出来就会无声消失。没有了桓云澈，玉贵妃还有什么未来？至于说她特殊的身份——一枚独一无二的玉佩产生神智修成人形，那又怎么样呢？楚离月既不需要求她，从而得知长生的经验，更不会在意她那微不足道的修为，玉 贵妃对楚离月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玉贵妃被楚离月根本无视她存在的反应气得七窍生烟，她猛然站了起来，美丽的脸庞上满是仇恨，伸手指着楚离月喝道：“楚离月，你胆敢对本宫不敬？”她这段时日在皇宫之中风头正劲，连沈皇后都被她逼得关闭了坤德宫，托词修炼不敢出门，桓云澈更是正式进入了朝堂之中，手中掌握了实权，被众多官员夸赞歌颂，眼看着就要登上那个至尊之位，可是 楚离月竟然敢杀了桓云澈！ 而且直到现在，楚离月在她面前也没有任何悔过低头的意思，在她的怒火面前也没有一丝畏惧，这更让玉贵妃怒不可遏。 楚离月坐在座位上，对着桓左哲微微倾身说道：“陛下召我前来，就是为了让后宫嫔妃对一个国公呵斥詈骂？如果是这样，恕我不能奉陪了。”虽然同为女子，可是玉贵妃是后宫妃嫔，楚离月却是帝国公爵。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如果楚离月没有爵位，只是一个楚家贵女，玉贵妃怎么羞辱责骂她，都没有人好说什么；可是现在楚离月不仅 仅是一个普通的贵女，更是镇国公、楚家家主，玉贵妃根本没有资格对她辱骂不休。 桓左哲对着玉贵妃招了招手，玉贵妃气得全身哆嗦，狠狠地瞪着楚离月叫道：“一个公爵就这么嚣张？就敢谋杀亲王，还若无其事？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还有没有君臣纲常？” 她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和委屈，因为不仅楚离月没有把桓云澈的死放在眼里，就连桓左哲也根本不曾在意！ 难道她的阿澈就这样白白死了？楚离月甚至连头发都不掉一根？玉贵妃美目中满是泪水，扑过去跪在了桓左哲的脚前，仰着头用最美丽的角度对着桓左哲：“陛下，陛下，我们的阿澈被她杀死了啊……呜呜……臣妾心痛如绞，痛不欲生……阿澈……阿澈再也回不来了啊… …难道为人父母，不应该给儿子报仇吗？”看着桓左哲年轻英俊的脸上布满漠然，玉贵妃咬了咬牙说道：“楚离月不过是一个公爵，就敢擅自杀害皇子亲王！如果不加以严惩，谁敢说她以后会不会弑君谋反！”桓左哲不在乎阿澈的性命，难道不在乎 自己的性命？ 这句话的攻击性让桓云泽不由坐直了身体，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桓左哲和楚离月的反应。 令他惊奇的是，他觉得十分严重的罪名，在楚离月和桓左哲面前似乎仍旧是一样的微不足道。桓左哲俯下身来，伸出了白皙如玉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玉贵妃美丽的脸庞，大拇指轻柔地擦拭着她眼睛中滚滚而落的泪珠，语气温柔之极：“玉儿，你啊……”他的声音和语气就像是情人之间最亲密的情话 ，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玉贵妃全身颤抖起来，“你总是自以为聪明，以为能够把握朕的心呢。”玉贵妃美丽的眼睛猛然睁大，她跟随桓左哲这么久，确实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位帝王摸透了，尤其是最近一年来，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和作用，更是得到了桓左哲的格外恩宠，更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握住了影 响桓左哲的关键。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惊醒，桓左哲岂是一个能够被她或者任何人摆布的性子？他是一个冷漠而强大的帝王，就算是帝君陛下威胁到他都会被他用尽手段斩杀的性格。 他的声音温柔，心脏冷漠。 就像他现在这样，明明用最温柔的动作和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将玉贵妃的心慢条斯理地切成一块块，让她坠入了寒冷的深渊。 玉贵妃甚至能够感觉到桓左哲身上隐隐的杀机，他想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想杀楚离月，反而是想杀她？玉贵妃无法理解桓左哲的思考方式，一双美目中全都是震惊。 桓左哲的手指顺着玉贵妃的脸庞向下慢慢滑动：“来人。” 他的手指掠过玉贵妃修长的脖颈，玉贵妃立刻晕了过去。这么久了，以桓左哲的修为，就算是玉贵妃并非人类，他也已经掌握了她的致命之处。 两个太监弓着身子小步趋近，抬着一张藤凳，将玉贵妃无声无息地抬出了内殿门外。 桓云泽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之色。 没想到在过去一年中将他们母子逼得几乎没有容身之地的玉贵妃，这么轻易地就被父皇给放弃了。他还以为玉贵妃凭着自己独特的身份，利用父皇对于长生的渴望，已经在父皇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可是现在一看，父皇哪里有被玉贵妃魅惑而失去理智的模样？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之前父皇为什么又纵容着玉贵妃和桓云澈，将他们捧上了云端？ 就在桓云泽心中有万千疑问的时候，桓左哲的声音响起：“楚家主，玉贵妃的话朕并不放在心上，可是你杀害皇子亲王的罪行却不得不罚。” 如果楚离月杀了晋王，皇家却无动于衷的话，整个皇家的尊严就会彻底破碎。 有了这样的开头，以后谁还会敬畏皇家，效忠君主？只要有一点实力，就能够因为君主皇家所行不满意，而对君主皇家痛下杀手，那么皇家的威严何在？ 当初桓左哲乐得看着楚家人嫡庶不分、上下混乱，谁的修为高谁就能抢个家主当当，就是知道规矩一旦破坏，人心就乱了。 他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桓家身上。 楚离月抬起头看着宝座上的桓左哲：“如何处罚？” 桓左哲皱着眉毛：“朕将褫夺你的镇国公爵位，扣除你一年俸禄，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不许擅自外出。” 桓云泽虽然猜到了皇帝不会真的让楚离月给桓云澈偿命，但是也没想到桓左哲会如此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爵位、俸禄、闭门思过，这对于楚离月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损失。 他不得不再次考虑，玉贵妃和桓云澈到底在他的父皇心中有多大分量。 可是，他却听见楚离月清亮的声音回答道：“如果我不接受陛下的处罚呢？” 桓云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没听见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桓左哲说过这种话！楚离月真以为桓左哲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世家之主吗？不，桓左哲可是这天元帝国千万里江山的主宰，一国之君！他对楚离月的惩罚已经很明显是在放水，楚离月为什么不顺水推舟，接受惩罚，给桓左哲一 个台阶下，让这一切完美地解决？ 桓云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离月，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桓左哲却似乎对楚离月的回答并不惊讶，他竟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现在的桓左哲容貌精致，看起来比桓云泽还要青春美貌，这一笑更是让内殿之中瞬间明亮起来。 “离月，你是已经决定了？”桓左哲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太阳穴，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十分随意地问，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被楚离月的话激怒的迹象。 “我早就说过了，谁敢挑衅楚家，我必十倍报之。”楚离月脊背挺直，脸上挂着微笑，语气却一片森然，“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修为，什么来头……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无疑也把桓左哲扫了进去，可是他竟然没有恼怒，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么，想必秦禹骧你也不会留给朕了。”他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可以分一半给陛下。”楚离月勾起嘴角，“我只要他的头颅就够了。” 地上的秦禹骧拼命地发出唔唔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桓左哲随手捏起身边的一粒青葡萄丢了过去，正丢在他张大的嘴巴里，一下子滚入了秦禹骧的喉咙之中，引发了他的一连串疯狂的咳嗽。 “吵死了。”明明是罪魁祸首，听着地上秦禹骧简直要死过去的咳嗽和喘息，桓左哲却十分嫌弃地说了一句。 他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和楚离月交谈下去的兴趣，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随便挥了挥衣袖：“朕对死人没有兴趣，你还是带回去吧。”楚离月也不客气，手掌一抬，正在地上平躺着咳嗽挣扎的秦禹骧就一下子被倒提了起来，那颗差点让秦禹骧就此呜呼的青葡萄一下子就从他的嘴巴里滚了出来，秦禹骧终于喘过气来，满脸惊魂未定，泪花 闪烁。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秦禹骧想要说话，可是只能发出一连串微弱的毫无意义的声音。他挣扎着转头去看桓左哲，桓左哲已经仰头闭目，好像睡着了一样。 楚离月随手将已经满脸绝望的秦禹骧丢进了自己的洞天之中，和桓云泽一起起身对着桓左哲躬身行礼，退出了乾道宫。走到乾道宫大门外的时候，楚离月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这巍峨华丽的宫阙，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仰靠在宝座上的明黄色身影。 第619章强行提升 楚离月从开始回到家中，到一路追杀出去，一晃已经是十几天过去了。 因为楚离月的回归，楚家的气氛一下子从低迷变得兴奋起来，尤其是年轻人，对于楚离月抱着一种近乎于崇拜的态度，他们意气风发，认为家主回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转。 果然，这十几天之中，虽然家主并未公开在楚家现身，但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好消息却连续不断。 曾经在过去刁难暗算过楚家的大小势力，纷纷都被从天而降的大火烧成了灰烬。每个势力或者世家的首脑，都丧生在火焰之中。 庞家再度被灭门，包括跟随在庞旭然身边的秦家侍卫都被杀死。 就连晋王的冠龙峰别苑都没有例外，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而晋王和长春门得到三个化珠修者下落不明。 每天起床，所有楚家人都竖着耳朵，等着外面传来更新的消息。 这一次消息更是令人惊爆：越家也被家主打趴下了，秦禹骧身边的化珠侍卫被杀，秦月塘的神魂分身被消灭，秦禹骧落到了家主手中！ 听到这个消息，楚家上下一片欢腾。 这一年多的憋闷和怒火，终于得到了宣泄。 祖灵殿中。 楚离月坐在最高处。 楚右鼎面貌恢复了青年模样，楚左彝却是依然老态龙钟。两张相似的脸，哥哥青春焕发，弟弟苍老衰败，令人感慨的同时却又似乎让人若有所悟。 下方的长老们，已经有五六位换上了新的面孔。 楚离月一眼扫过去，基本上都认识这几位新近选出的长老，对他们的印象也都不错。看来楚右鼎也是刻意挑选了一批对她更为忠诚的族人。 楚离月将这些天她的所作所为简单讲述了一遍。 虽然在场的人都是楚家最优秀的一批族人，眼界和阅历都超出同族大部分人，可是听了楚离月的讲述却还是不由咂舌惊诧不已。 他们这些人拼死拼活才修炼到成珠境界，可是家主不过二十岁灭杀那些化珠修者却已经易如反掌。 就连被世人尊崇无比的隐世宗门都不是家主的对手，被她一个人横扫长春门，杀了个落花流水春去也！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幸亏这么厉害的天才是他们楚家的，而不是其他几个世家的！ 等到楚离月讲完，楚右鼎才一脸恭敬地问道：“家主，您如今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楚离月淡淡一笑，凤目扫过，祖灵殿中所有的长老们都感觉到一股玄妙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拂过，明明好像是一阵轻风一般，毫无压迫感，偏偏却让他们觉得全身发冷，仿佛有什么致命的危险潜伏在自己身 边一样。 有几位刚刚进入成珠境界的长老控制不住体内的玄力，玄珠铮然飞出，化作武器对抗这股令人肌肤颤栗的气息。 可是坐在高处的楚离月却轻轻伸出一只手向下按了按：“不必惊慌。” 只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动作，那几位长老的玄珠就各自发出哀鸣，瞬间飞回了他们的眉心玄窍之中。 不过，接下来就是一片平和的气息从所有人的眉心处飞了进去，化作一股令人全身舒畅的暖流进入了他们的经脉之中。 那种肉身和神魂都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的舒畅感觉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双目、静心守元，开始体会这股气流在体内经脉的运转方式，吸收其中蕴含的纯正玄力。 不管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擅长的是什么性质的玄力，这股平和的玄力都能够兼容，不会和他们本身体内的玄力造成任何冲突。 过了四五个时辰，祖灵殿中的长老们才开始一个个醒了过来。这个时侯，他们望向楚离月的目光一个个都变了，从开始将楚离月当成一个优秀的后辈，到现在已经开始用对待远高于自己的强者的目光看待楚离月。因为楚离月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范畴 。 这种强大，已经超越了性别、年龄和辈分。 楚右鼎也将体内的玄力吸收之后，终于语气肯定地说道：“家主，您一定已经再次晋级，进入藏珠境界了！” 所有的长老们都张大了嘴巴，无法控制自己震惊的表情。斜云山大典的时候，楚离月还只是化珠境界，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怎么就又晋级了？ 有的人从凝珠到成珠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跨越，而楚离月从化珠到藏珠却只需要一年？这这这怎么可能？ 楚离月却笑着点了点头：“右老法眼如炬，我确实已经是藏珠境界了。” 原本还满脸不可置信的长老们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还有几个甚至大叫起来，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天啊，藏珠修者啊，这大陆上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可是他们的家主却已经进入了藏珠境界！楚家兴盛指日可待！ “下一步，我就要闯入北漠，诛杀秦月塘，带领战神卫，横扫北疆。”楚离月身姿挺拔，语气中充满了肃杀气息，毫不掩饰自己的凌厉杀机。 不管秦月塘是出于什么目的，受到什么人的指使怂恿，居然把手伸到天元来对付楚家，他都必须死。 秦月塘不死，这个大陆上还有更多的人会以为楚家是楚离月的软肋，对付不了楚离月就开始对楚家下手。 楚离月就要用大名鼎鼎的保国驸马的头颅向世人宣告，胆敢冒犯楚家者，不管是谁都要付出自己无法承受的代价。 这世间除了帝君，秦月塘就是修为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了，借他的名声和性命来警告世人，最是合适不过。 楚离月目光扫过下方的长老，不见她抬腿，就已经来到了唯一一位女性长老楚芷兰面前。 楚芷兰眼前一黑，就看见了楚离月的红袍，连忙起身，却被楚离月的手掌按在肩膀上，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静心。” 楚离月伸出手指点在楚芷兰的眉心，一股平和纯正的玄力流入了楚芷兰体内。 所有人都一下子明白了，楚离月这是要帮助楚芷兰提升修为！ 楚芷兰自然也明白了，她秀美英气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晕，连忙按照楚离月的要求收敛心神，摆出了修炼的姿势，开始运转自己的修炼功法。 浩浩荡荡的玄力从眉心涌入，楚芷兰迅速陷入了修炼之中。 而其他的长老们脸上表情各异，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淡然……可是想想在他们之中，楚芷兰的修为本来就是拍得上名号的成珠修者，她素来修炼刻苦，性格坚毅刚烈，不为外物所扰；更何况在当初楚家陷入四周打压的一年之中，有不少长老都心生动摇，尤其在楚右 鼎重伤之后，可是楚芷兰却从未妥协，挺身而出与秦禹骧当面对抗，比一般的男性长老更加坚定忠诚。 而且在那些试图踩着“已经死去”的楚离月的名声来巴结秦禹骧的那些长老面前，楚芷兰更是从来不肯低头，坚持认为楚离月是一个优秀的楚家子弟，是一个合格的楚家家主。 楚离月回来之后，重点奖励楚芷兰，于公于私，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在场各人心中各有想法的时候，楚离月和楚芷兰的身边突然开始掀起了无形的旋风。在场的如今都是成珠以上的修者，自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是玄力大量流动而产生的气流造成的漩涡。 可是即使是成珠修者，也无法抵抗这股漩涡的力量，所有人都自觉地向后退去，让开了一个宽阔的空间。 幸亏祖灵殿穹顶高远、面积广阔，才没有被这股旋风将房顶破坏。 但是在祖灵殿之外，天地之间的玄气却像是被这个漩涡吸引了一样，疯狂地向着下方倾泻，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 “难道家主竟然想要将兰长老提升到化珠修为？”一个长老满脸震惊地问。 这样的声势，这么多玄气被楚离月转化为玄力送入楚芷兰体内，如果不是要冲击化珠，根本没有必要。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羡慕向往的神色。 从成珠到化珠，原本是他们根本不敢想的一步。能够成为成珠修者，已经是千万修者中最成功的的一小批了，而化珠修者都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强者。 如果说家主能够轻松地将楚芷兰提升到化珠境界，那么他们是不是也有希望…… 长老们望向楚离月的目光更加炽热了，简直可以与天火媲美。这也正是楚离月想要达到的效果，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楚家，给楚家再提升出一位化珠修者，能够更好地守护楚家；同时，也让那些心中有其他想法或者总有几分保留的长老们有一个目标去努力，让他 们知道只要全力为楚家、为家主做事，就会有丰厚回报。 就在众人艳羡不已的目光中，楚离月突然轻喝一声：“开！” 一朵小小的金红色火焰从楚离月的眉心飞出，落入了楚芷兰的眉心之中。楚芷兰虽然修为已经达到了成珠八转，可是楚离月也已经看出来，凭她个人的资质以及所修炼的功法，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希望成为化珠修者。所以楚离月也并不期待楚芷兰能够有太多对于天地大道的领 悟，楚离月根本就是打算凭着自己的玄力和天火大道，硬生生将她提到化珠境界！ 天空中的玄气漏斗狂泄而下，轰然一声巨响，一片火海的影像在祖灵殿上空闪现。 化珠修者特有的气息冲天而起。 楚芷兰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眸中闪过一缕火光，面庞上更是玄力流转，整个人都显得大不相同了。“多谢家主！”她心悦诚服，对着楚离月深深行礼，“楚芷兰誓死效忠家主！” 第620章求仁得仁 楚芷兰是发自内心地感激楚离月。 作为唯一一位女性长老，她在族老会中的地位和影响明显都不是特别突出。但是偏偏她性子还倔强得很，凡是自己看不过眼的事情就不肯退让，就算是被别的长老排挤，她也很难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所以在楚家族老会中，楚芷兰是一个非常边缘化的存在。 她从来没想到，楚离月会亲手帮她突破，将她一手推到了化珠境界。 那可是化珠境界！她现在已经一跃成为整个楚家都能排到前五名的强者了！ 虽然这样的突破也意味着以后几乎永远不可能再次晋级为藏珠修者，但是楚芷兰原本就只能一辈子停留在成珠境界，如今却到了化珠境界，还有什么奢求？至于楚离月为什么选择了她，楚芷兰虽然性子刚烈，可是却不是傻瓜，无非是因为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对楚家的忠诚和对家主的回护，才让家主看中了自己。那么，她所能够回报家主的，也就只有在这条 道路上至死不渝地走下去了。 眼看着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可是在场的各位长老却都一个个兴奋不已，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全都用火热的目光望着自己，楚离月不由笑了。 化珠境界相比较成珠境界而言，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变化。在进入化珠境界之后，洞天、领域这些独有的能力都将出现。楚离月之所以选择了楚芷兰，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楚芷兰的忠诚和示范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楚芷兰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靠着自己去进入化珠境界，所以楚离月索性将自己的一丝感悟传入了楚芷兰的神魂 之中，让她模仿着去开辟属于自己的洞天和领域。 但是在场的长老之中，如果能够得到功法和指点的话，还是有几位很可能靠着自己晋级成功的。 楚离月索性开始公开讲授自己的一些理解，虽然某些体悟不可替代，但是有了这样的讲解，他们也会有更厚的积累，为以后的晋级打下基础。 这一讲就是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虽然楚家是大陆的一流世家，修炼功法比很多小世家强了不知道多少，但是由于玄元大陆上的传承出了问题，所以对于整个修炼体系的了解非常片面，只知道如何从凝珠到成珠，而对于后面的体系完全陌 生。楚离月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详细讲解了从成珠到化珠、再到藏珠的发展变化，对于自己的心得也倾囊相授，让很多长老都茅塞顿开，觉得神魂之中一片敞亮，未来的道路清晰无比，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体 会和收获。 看着下方各位长老的表情，楚离月心中十分满意。 她相信，在她的指导之下，楚家长老们的进步会十分明显，远远超出其他势力的发展速度。而有了这样共同的利益目标，就算她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上一次楚家内部的分歧也不会再出现。 秦禹骧被她丢给了族老会，经过严刑拷打之后，负责刑讯的楚家人将他记忆中所有关于秦家的情报都压榨干净，整理之后交给了楚离月一份，以备楚离月去北漠找秦月塘的时候使用。 晚上，楚离月刚刚和楚念之等人交换了情报，指导了一下他们的修炼，就有手下来报，有一个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客人前来拜访，一定要面见楚离月。 楚离月眼神一闪，已经隔着重重门户认出了来人的气息，就让人悄悄地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门一关，只剩下那个看不出高矮胖瘦的黑衣人站在楚离月对面。 楚离月根本没有打开阵法，只是将来人带入了自己的洞天之中。这样就算是帝君亲自监视，都不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殿下请坐。”楚离月和黑衣人出现在洞天中央的阿含树下。阿含树下摆着木头桌椅，茶水棋盘都随意放着，是楚离月偶尔入内休息的场所。 黑衣人解开头上裹得一重重的头巾帽子，露出了桓云泽的脸庞：“楚家主这都能认出来？” 楚离月笑而不语。 桓云泽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觉得这对于楚离月来说有什么难度。 两人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一身紫黑袍服的青年紫焱无声无息地出现，给两人斟上了茶水。 桓云泽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只觉得一股暖流流入体内，向着四肢奔涌而去，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连神魂都仿佛被温柔地抚摸着，无比畅快。 这是紫焱用阿含树的嫩叶制作的茶叶，喝了之后自然有无数好处。而对于桓云泽这样的凝珠修者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让他的肉身和神魂处于高度契合之中，在冲击成珠境界的时候会顺利很多。 桓云泽不说来意，楚离月也不开口询问，只是陪他静静坐着，慢慢饮茶。 桓云泽四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离月的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经飞上九霄，令孤无比向往。” “这里便是离月的洞天吧？”虽然桓云泽自己的修为不高，但是他接触的资料却很多，对于修炼体系比一般修者要清楚得多。 楚离月点了点头：“对，正是我的紫曜洞天。”桓云泽不由再次叹息。他刚才说向往楚离月的境界并非虚言，如果他也能够拥有楚离月这样强大的实力，他根本不用在天元等待什么时机，而是更想要带着母后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祥和的角落过着普通 人的生活。曾经的他也像楚离月一样，被族人视为新一代的天才，更是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太子；可是一朝被人暗算失去玄珠，他的地位立刻一落千丈。如果不是他隐忍坚强，被父皇看中管理羽林郎，手中掌握了一 支力量，可能他和母后早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不见刀光的战场之中。 可是如今，和他有着类似遭遇的楚离月已经一飞冲天，涅槃重生，而他却还被重重枷锁捆绑。就算是恢复了玄珠，已经到了凝珠九转的修为，身边的一切似乎还是那么沉重，让人无法呼吸。 摇了摇头，将已经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桓云泽命令自己不许再有那种小儿女的闲愁，现在的他已经无路可退。 虽然桓云澈已经死了，可是玉贵妃还在，失去桓云澈的玉贵妃会不会发疯，谁又知道？而且他的其他弟弟们更不可能放过他，一直在暗处等着扑出来撕咬他的血肉！ “离月这次看见父皇，有什么感想？”桓云泽看着楚离月的眼睛认真地问。 他问得直接，楚离月也不曾隐瞒：“正如殿下所说，陛下变了。” 桓云泽得到了楚离月的认同，脸上有些激动，连忙点头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以前的桓左哲，野心勃勃，精力旺盛，会关注所有有趣的事物。那个时候的他，有着老者的沧桑，也有着幼儿的童真，将天元江山和修炼当成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桓左哲，目光中已经冰封千里，对于世界的兴趣好像被人用橡皮擦一下子擦了个干净，只剩下冷漠和一点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桓云泽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那个女人对父皇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的眼线根本打探不出来！ 楚离月却若有所思，她仰头望着上空阿含树的枝叶，轻轻地说道：“也许是陛下求仁得仁呢。”“离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行吗？”桓云泽原来只是抱着一点希望来见楚离月的，更多的只是想倾诉一下自己憋在心中太久的那些念头，并不觉得楚离月能够看出桓左哲变幻的原因，可是楚离月的 意思竟然是她能看出来其中的原因？ “难道殿下不知道陛下最近最执着的念头是什么吗？”楚离月举起茶杯对着空中的阳光照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桓云泽愣了。 弄月闲塘。 一池春水，一间茅屋，一排青柳。 秦月塘坐在树下，即使是休息的时候，他也还是习惯性地挺直身躯，随时留意着身边的一切变化。 侍卫头领单膝跪地，向他汇报着：“秦帅，天元皇帝未能成功从楚离月手中将大公子救出，楚离月已安然返回楚家，召集楚家长老们在祖灵殿会谈，其内容不得而知。” 秦月塘微微闭了闭眼睛，知道秦禹骧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秦禹骧是他精心栽培的未来秦家家主，天资出众，修炼进步很快，假以时日，很有可能和他一样成为化珠境界乃至突破更高的境界。 这个未来继承人折在天元帝国，对于秦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秦月塘心中的痛苦惋惜可想而知。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目光中的哀伤，坚毅的眉头舒展开来：“好，这几日弄月闲塘的防御外松内紧，万一看见楚离月出现，所有人等立刻散开退后，不得上前与其冲突。” 侍卫头领对这个命令有些惊诧。 秦月塘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看了这么久楚离月的资料，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吗？” 护短、心眼小、下手狠辣，动辄灭人满门。 连景鸿希都死在了她的手中，那可是能够胜过一般化珠修者的景鸿希，是他众多亲兵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在楚离月面前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以他众多侍卫的修为，碰见楚离月还敢上前，不就是送死吗？ 秦月塘相信，楚离月的心情和他现在的心情是相同的，他们都想要将对方全族诛灭，不留一个活口，为自己的族人亲人报仇。 “传令下去，边疆的队伍进入紧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出动。”秦月塘看着一片片柳叶在春风中飘荡，语气却像是刀锋一般寒冷。一切早就已经安排好，一张大网已经张开，就等着这燃烧的火凤自投罗网！ 第621章前方有陷阱 天元与北漠接壤的疆界线分外漫长，从漫漫黄沙的沙漠到被疆界线切开的齐云山群峰，足足有数万里。 天元神京已经是暮春天气，可是在天元北疆却还是寒意凛然，朔风如刀。 马蹄声踏破了薄霜笼罩的沉寂，一只黑色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北疆凛冽的寒风中。 楚义亭骑在黑鳞铁马背上，面具后露出的一双虎目精光四射，行走在队伍前方。 狄显平断后，白隽居中。 已经补足三千名额的战神卫这一次倾巢而出，是因为昨天刚刚接到天元帝国兵部十万火急送来的命令，命令他们调防到毗邻齐云山的梨倾坡驻守，负责周围百里的防线守卫。 三位统领的脸都隐藏在面具后，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所有的战神卫都知道，他们这三位统领心情都不好。 三千战神卫也都是同样的心情郁塞。 他们的身份是战神大人的亲卫军，而非天元帝国的军队。 他们所有人都是战神大人的私人财产，虽然战神大人宽厚，早就把他们的身契发还，还留下了良田庄园给他们养活自己，可是在他们心里，依旧把战神大人当成自己的主人、父兄一样尊敬爱戴着。 如果不是为了小姐，他们这些根本不在天元军籍的人怎么会离开神京，远赴北疆为姓桓的卖命。 这一年来楚家遭受的种种打压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说小姐已经出了意外，和战神大人夫妻一样陨落了！这是战神卫们所不能接受的。 不同于楚家某些长老的动摇，以及一些不了解内情的族人信以为真的态度，战神卫对于那位和小姐形影不离的帝君大人有多么可怕都有多少有所感觉，他们根本不相信楚离月会出事！ 所以在那些暗中的敌人逼迫楚家将战斗力惊人的精锐战神卫派出去的时候，楚义亭和白隽、狄显平商量了，反而主动选择了离开楚家去到北疆。 在楚家，他们的举动还要考虑到楚家长老们的态度，考虑到楚家大局的影响，根本无法挺起腰杆真正做主；可是到了北疆这个他们曾经奋战多年的战场上，他们反而能够得到更多的自由。 在狄显平接连出手震慑了三位奉命来接管他们的将领之后，终于没有人再试图将他们这块长着刺的肥肉吞吃入腹了。当然，他们的军饷粮草辎重等也接连被人克扣，活生生是后娘养的。 不过，凭着黑鳞铁马和手中长枪，他们从北漠人口中夺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补给，成为了北漠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没想到在被遗忘了这么久之后，天元帝国那些当官的居然又想起了他们的存在，居然给他们发布调令，让他们赶往齐云山附近的梨倾坡去换防……真是可笑而又可气。 三千战神卫沉默而快速地穿越山地河流，在夜幕降临之前寻找了合适的宿营地，搭建帐篷，架设拒马、鹿角等各种防卫工具，开始打水生火做饭。 在正中央的帐篷中，楚义亭和白隽、狄显平三人坐在一起，白隽习惯性地从腰间掏出一颗浅绿色种子，顺手向着地上一丢。 三个人的脸色都隐隐带着几分黯然。这是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做一次的举动，可是每一次这枚种子都安静得像是被人煮熟了一样。就算是他们一直相信小姐不会出事，可是时间这么久了也不见小姐出现，没有任何音讯，他们心里还是忍不住担 心。 狄显平终于忍不住在面前的桌子上捶了一拳，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愤慨：“这帮窝囊废！” 小姐一不在家，他们就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连小姐生死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还叫什么战神楚家！ 没有战神大人，没有小姐，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吗？ “啊，啊，看啊，看啊！”白隽的脸突然扭曲起来，说不出来是痛苦还是喜悦，只是肌肉扭曲变形的程度让狄显平心惊肉跳，生怕他把自己的脸给弄坏了。 可是当他顺着白隽的手指看过去的时候，狄显平自己的脸部肌肉也跟着疯狂抽动起来，那一部他平时非常爱惜的长髯都跟着抖动起来。 地上赫然生出了一根一尺来高的幼苗，两片绿叶袅袅婷婷，而在绿叶中间，一朵浅粉色的小花正在缓缓绽放。 这是从越家买来的一套报信草种子，共有两颗，分为母子两颗。母苗的种子留在楚家，掌握在楚念之她们手中，而子苗的种子就被他们战神卫随身携带。 这套报信草种子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传递信息。 按照当初他们的约定，开花就是楚离月回来了，一朵就是楚离月安然无恙，并未受伤。这是最好的消息。 “没错吧，没错吧？”狄显平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那棵小草，“小姐回来了，我就说她不会有事的！” 楚义亭坐在原位上，神情比他们两个镇定得多，他背负着双手站起身来，不急不忙地向着报信草走了过来：“我早就说了，小姐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们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吧？”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三人抬眼，就看见刚才楚义亭坐过的木凳碎成一片片落到了地上。 三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起来。 白隽将玄力输入种子里，在那朵粉红色小花旁边伸出一片绿叶，作为收到消息的回执，给楚念之她们看。“既然小姐安然无恙，想必那些暗中打压楚家的势力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楚义亭对于楚离月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她既然回来，肯定会像当初为楚念之他们报仇屠杀长春门人一样，将那些对他们出手 的人一一斩杀。 “那我们还要不要去梨倾坡？”既然小姐都回来了，他们战神卫干嘛还委屈自己听什么鬼调遣！ 白隽却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去，那些背后的人就会放手吗？” 狄显平也知道，将他们从楚家逼出来的人恐怕就是让兵部发下调令让他们去什么梨倾坡的人，梨倾坡那个地方他们也知道，就在齐云山脚下，穷山恶水，地形险怪，恐怕是有什么阴谋陷阱在等着他们。 “我们现在掉头就走，从小路一路潜行，回去找-小姐，他们有能将我们怎么样？”反正他们战神卫到现在也不算是正式军队，又不吃他们的粮饷，就是走了又如何？狄显平并不畏惧战斗，但是他一想起有个不知名的敌人藏在背后，伸着黑手将他们当成棋子一样随意拨弄，甚至还想将他们战神卫全都推入泥沼之中害死，就觉得怒火中烧，根本不想和这些龌龊恶心的天 元官员们有任何交道。以前是因为楚离月不在，楚家突然被暗中的敌人攻击，四面楚歌，他们战神卫也成为一个显眼的目标，为了不连累楚家，也不被楚家那些动摇的长老们害死，他们三个才决定顺着那些黑手离开神京，来到 边疆，至少能够自保。 可是现在小姐回来了啊！安然无恙地返回！ 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再忍受那些窝囊气！ 狄显平嘴里骂了一句粗话，口中说道：“走他娘的，还管这些鸟人作甚！” 白隽却摇了摇头：“老狄，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突然就有调令让我们去梨倾坡，穿越数千里去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驻防’？” 狄显平也不是傻瓜，听了白隽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老白你是说——那些人也知道小姐回来了，所以开始对我们下狠手，想要把小姐卷进来？” 楚义亭终于开口了：“我也觉得非常可疑。” 他们战神卫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毕竟是骑兵，并不是什么擅长守城的兵种。他们最擅长的是千里奔袭、突击冲锋，尤其适合在开阔场地进行冲锋战斗。 毫不谦虚地说，如果在开阔平原上，他们三千战神卫有信心战胜任何国家的万人军队！哪怕同样是骑兵，或者弓兵、步兵，他们都无所畏惧。 就算是在沙漠之中，他们凭着黑鳞铁马不亚于骆驼的脚力，也不惧任何队伍。 可是到了梨倾坡那种山峦起伏、地势险恶的地方，他们战神卫最大的长处就发挥不出来了。 开始接到调令的时候，楚义亭虽然恼怒，却没有联想到楚离月身上，只以为是那背后的黑手见他们多半年了还未曾被拖入陷阱，所以等不下去了，逼着他们去梨倾坡，到了那里一定会有一场恶战。 可是现在知道小姐回来了，正如白隽所说，他也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想用他们三千战神卫的性命逼着楚离月不得不跳入陷阱。“那我们就更不能去了！”狄显平浓眉倒竖，“楚家为了天元牺牲了多少子弟，我们战神卫有多少兄弟血洒疆场，结果他们不但不曾褒奖我们，反而将我们当成诱饵来对付小姐！老子恼了就带着兄弟们冲到神 京，一把火烧了那个见鬼的观天柱！” 白隽横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给咱们留下选择的余地？” 狄显平也知道他说的对，不过心中还是愤愤不平，嘟囔着骂了几句。 果然，第二天早上，负责在队伍前后打探情报的斥候骑兵们就发来消息，北漠国境线上的军队有了新的动静，一个两万人的队伍正向着他们所在的方位行进。 这个队伍正拦在战神卫返回神京的路线上，如果战神卫不想和他们正面相遇，只有向着梨倾坡方向继续行军！ 楚义亭在面具后的脸上浮现出冷笑：“走吧，那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到底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真以为他们战神卫是好欺负的！ 第622章断魂滩突围 战神卫猜到那个幕后黑手既然想要把他们当成诱饵来引楚离月进入陷阱，就绝对不会给他们躲开的机会。 果然，第二天，斥候就接连回报，北漠边境的军队已经开始大规模调动，不仅仅是最初那两万人拦住了战神卫返回天元的必经之路，而且还有其他军队配合，从两翼推进，意图十分明显。 就是为了逼着他们三千战神卫向着梨倾坡的方向前进。北漠军队甚至都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和意图，他们就这样大喇喇地在距离战神卫数十里之外的路线上行进，仗着自己的人数众多，远超战神卫的数量肆无忌惮，像是驱赶牛羊一样逼着战神卫向着指定方向行 军。 战神卫大怒，开始和这三支队伍进行捉迷藏的游击战。反正他们速度快，机动性强，三位统领都是成珠八阶九阶的人物，一般的小股部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把自己的拿手本事使出来，行踪飘忽，一击即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神出鬼没，只盯着那些大部队中的小队伍下手，接连几天偷袭，将北漠的三支队伍零敲碎打地竟然打出了死亡近三千、受伤五 六千的损失。 但是杀死一部分敌人容易，想要突围却难。只要他们逗留时间稍长，很快就会有北漠其他队伍前来援救，如果不走就只有身陷重围一条路。 战神卫自己的粮食并不多，被这三支队伍往中间一夹，能够辗转的空间越来越小，也失去了继续跟这些北漠军队游击战的兴趣，一路加速发挥了他们骑兵的机动性，开始想要跳出三面环绕的包围圈。 可就算是战神卫已经不停地换马飞驰，也没有能够找到潜藏起来或者返回天元的机会。 几乎整个边境的北漠军队都被调动起来，封锁了他们的其他去路，逼着他们向着梨倾坡前进。 楚义亭三人的心一点点下沉。 到了现在，他们也明白了，从开始接到调令的时候，陷阱就已经挖好，所有北漠军队也已经就位，他们战神卫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这些人为什么非要我们去梨倾坡？”三人骑着马，站在距离梨倾坡不足百里的山头，望着梨倾坡的方向，神情凝重，略有憔悴。 这一路走来，北漠方面调动的军队最少有二十万，这几乎是北漠边境所有的军事力量了。为了三千战神卫而驱使这么多军队行行动起来，这背后的人也真是大手笔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战神卫去死，二十万大军早就把三千战神卫拍成了肉泥。可是他们却只是驱赶战神卫，堵住所有其他道路，逼着战神卫向着这个方向进发。 “梨倾坡一定有什么布置。”白隽喃喃说道。 而这个布置则是针对楚离月的，必须让楚离月亲自前去才能发挥作用。 “我们死了没关系，可是如果把小姐给害了，怎么有脸面去见大人！”狄显平怒喝道。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着一些自信，还想着去看看这个黑手到底有什么能耐的话，经过了这二十万北漠军队的驱赶之后，三位统领已经越来越发现这个阴谋的沉重，越来越担心楚离月真的会跳入其 中上了当。 继续向前，可就是梨倾坡了，进入了敌人的陷阱，不仅他们战神卫可能全军覆没，就连楚离月也可能被引过来害死。 可是如果他们不去梨倾坡，想要冲出包围，就等于选择了牺牲战神卫来换得楚离月平安。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其他人眼中的果决。 楚义亭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决定了。”他看着其余两位统领，淡淡说道，“沙场征战数十年，又何惧一死。” 白隽和狄显平也都点了点头。 “若非大人救命，某早就死了！”狄显平目光愤怒，“今日宁愿一死，也不能配合那些鸟人害了小姐！” 三人对着地图商量了一会儿，最后确定了假作赶赴梨倾坡，然后在梨倾坡下的断魂滩旁掉头突围的计划。 楚义亭三人也料到对方既然如此大手笔地来逼迫他们当诱饵，一定不会掉以轻心，恐怕那些看起来薄弱的地方都是故意留给他们突围的破绽。而他们战神卫最擅长的不是持久战，而是机动战。 所以根据他们自己的优势，战神卫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选择了一个大之字形的路线。 他们先是佯装从左翼突围，在调动了左翼大量部队之后，突然调头冲向右翼，凭借着高超的马术和黑鳞铁马超凡的速度，风一般地冲入了近百里之外的右翼队伍之中。 而当右翼队伍开始集结围攻战神卫的时候，战神卫竟然故技重施，再次冲回了左翼，在即将冲入左翼队伍的时候来了一个急转，一下子冲入了殿后的两万军队和两翼之间产生的一丝缝隙之中。 那丝缝隙那就是断魂滩。 血战厮杀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就算是战神卫也已经疲惫不堪。这种高速机动的作战方式，最是消耗体力。三千战神卫已经有不少挂了彩，盔甲上洒满了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 红日西沉，一轮寒月升上中天。 凛冽的风吹过，浓郁的血腥气在梨倾坡下散发开来。 梨倾坡背后的山峰顶上，秦月塘负手而立，身边一柄巨剑插在地面里。在他的身后，站了一排四个侍卫。 “战神卫……”秦月塘和楚辂是两个时代的军人，虽然他们的国家质检经常爆发战争，但是当楚辂成长起来的时候，秦月塘已经功成身退，两人并未在疆场上真正厮杀过。 可是秦月塘对楚辂却并不陌生，他曾经仔细地调查过楚辂的所有经历，甚至比大多数楚家人都更清楚楚辂是凭着什么突然从一个普通军官成为成珠高手的。 当初在飞雷山和祁昱骁联合对付楚辂，就是因为他知道楚辂的底细。 不过虽然没有和楚辂真正作战过，可是现在看见三千战神卫在八万大军的围困下却还是如此从容机智，也足以推知当初三千战神卫所追随的主帅楚辂是何等风采。 “现在才跑，已经太晚了。”秦月塘淡淡说道。 他居高临下，加上神识散开，这周围百里都一览无遗。战神卫就算是速度再快，长枪弓箭马术再强，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八万人来围捕三千人，战神卫就算是输了，也值得骄傲。 不过今天，他秦月塘不是来搞什么公平战斗，而是来引楚离月入彀，将这个胆敢杀了他的嫡长孙的狂妄女子斩杀！ 秦月塘看着三千战神卫从断魂滩冲出去将近二十里，却被他调派的一支五千人的步兵挡住去路，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就在这时，他的脸色陡变。方才成竹在胸的自信自得一瞬间被震惊取代。 秦月塘的双眸已经映出了一片火光。 在战神卫和阻拦战神卫的队伍上空，突然出现了一片火海。 这几乎是楚离月的标志性手段。 楚离月来了！ 可是之前接到的消息，楚离月分明还在天元神京楚家！ 她和楚家族老在祖灵殿开会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然后返回了她自己的居处，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登门拜访……这是刚刚半个时辰之前的最新消息。 而且楚离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的神识可是一直监视着周围百里的，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出楚离月来了呢？难道楚离月的修为比他还高？ 这不可能！ 秦月塘来不及花费时间继续思考为什么楚离月会突然出现，他只知道，在身为化珠修者的楚离月出手之时，那五千士兵已经面临死亡，除非他出手。 只有他才能挡住楚离月。 而楚离月出现在这里，虽然不如他最初设想的那么完美，可终究是被他引到了梨倾坡，中了他的计谋。 秦月塘反手将身边插入地下一半的巨剑提起，扬声喝道：“楚离月，可敢与老夫一战？” 浑厚的男声在寒霜般的月光下传播开来，在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寒夜中回荡不休。 “有何不敢？”清亮的女声响起，仿佛说话的女子就在跟前，“不过要等我杀光你这些爪牙之后！” 随着这个声音，空中的火海越变越大，无数朵火焰从火海中坠落。 这些火焰似乎能够分辨战神卫和北漠军人的区别，全都落在了北漠军人身上，一时间焦糊味、惨叫声全都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秦月塘怒了，他提起巨剑飞到空中，向着楚离月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虽然已经不是北漠兵马大元帅，可是这些士兵却还是能够被他调遣，可见秦月塘在军中的威望之高。 既然士兵们愿意追随于他，那他怎么能够眼看着楚离月将这些士兵一个个烧死！ 秦月塘手中的巨剑散发出耀眼的白金色光芒，像是一轮突然出现的小太阳，猛然坠入人间。 楚离月正站在空中，她的背后伸展着一双火焰羽翼，手中握着火焰短刀，在半边天空的火海映衬下，面容冷厉，犹如女武神再世。 战神卫看见楚离月，又得到她的火焰支持，一个个精神焕发，恨不得和敌人大战一场。可是那些北漠军人却在火海中翻滚痛呼，一个个化成了灰烬。 “所有战神卫听令：我命令你们立刻离开！不得恋战！”楚离月用命令的口气对战神卫说道，“前方有人持我的令牌接应！”就如同她屠杀北漠军人易如反掌一样，如果秦月塘不顾一切地要杀战神卫，她也会变得很被动。所以还是让战神卫离开战场，到安全的地方去，她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和秦月塘好好算算账。 第623章盖世巨剑 一轮寒月将冷冷的银霜投在下方的山林峰峦河流之上，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一片冰冷。 断魂滩地如其名。 河水在瘦骨嶙峋、奇形怪状的石头之间穿行，黑魆魆的河滩铺上一层银霜，却显得更加幽冷怪异。 就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夜里，天空突然爆发出无边的火光。 火焰在空中翻滚跳跃，蒸腾变幻。背生双翼的红衣少女凌空而立，衣袂飘飘，英气勃发。 黑盔黑甲的战神卫在三位统领的带领之下奋马疾驰，沿着断魂滩向着远方狂奔而去，哪怕是夜晚也不曾影响他们的速度。 手持巨剑的秦月塘凌空而来，巨剑剑锋散发着炫目的白金色光芒，人还没到近前，锐利的气息已经劈开夜空，像是千万枚无形的钢针，刺向了楚离月。 白金色光芒犹如一轮太阳，将梨倾坡断魂滩前照耀得如同白昼。下方所有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即使如此仍然能够感觉到那股似乎能够将露在外面的肌肤切开的锐利锋芒。 向着后方不停撤退，一直退到了十余里外，北漠士兵们才能够睁开眼睛望向空中的两个人影。 红色火光和白金色光芒交织在一起，明明亮如白昼，可是光芒中那两个人影却看不太清楚。 秦月塘的身影已经飞到了楚离月近前，巨剑当头劈落，带着一连串因为高速冲击而形成的气爆之声。 楚离月背后的双翼猛然一张，向前一个围拢，两个火焰翅膀交叉，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形状，直接架住了从空中落下的巨剑。 轰的一声巨响，秦月塘整个人向后弹起，划出一道弧线，被抛飞出去。 而火焰翅膀却悠然地摇晃了两下，再次向后张开，露出了楚离月带着一丝冷笑的脸庞。“好！”秦月塘在空中一个滑翔，动作流畅地停留在了楚离月对面的空中，“楚离月，你确实是老夫生平仅见的天才，比当初的楚辂要优秀多了。若是今天你能从老夫手下逃命，说不得未来有一天你还真能登 上帝君之位。” 他顿了一顿：“可惜，老夫筹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既然你敢对禹骧下手，就再也没有登临至高的机会了。”楚离月嗤笑一声：“别摆什么老资格，你也没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未来如何。你既然敢派秦禹骧对我楚家下手，自然就应该做好被我砍断手掌或者灭杀满门的准备。”她沉下脸来，毫不掩饰自己满眼的杀机 ，“更何况你居然还敢用战神卫来给我挖坑，我今天话就放在这里：北漠秦家满门的性命，我楚离月预定了！” 针对楚离月也就罢了，可是看秦月塘的种种举动，却毫不犹豫地将楚家和战神卫拖入其中，这种行径实在是不择手段，让楚离月对于这一个老牌强者十分厌恶。更何况从秦月塘刚才说的话来看，他“筹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就算是楚离月不杀秦禹骧，秦月塘也不会放过楚离月的吧？只是他恐怕没想到放在秦禹骧身边的化珠侍卫和他自己的神魂分身都没有能够护 住秦禹骧的性命吧？ 不管秦月塘有什么计划，他已经触及了楚离月的底线！ 楚离月杀机毕露，秦月塘更是浑身气息高涨。 这一次，楚离月主动出手。 她背后是一片火海，手中的焚天短刀直直前劈。 火焰澎湃激烈，向着前方轰然冲去。白金色的光芒被紫红色的火焰撞过去，直接撞开了一个笔直的通道，一直延伸到秦月塘面前。 秦月塘手中巨剑举起，对着那条火龙般冲过来的火焰狠狠一推。占据半边天空的白金色光芒中立刻闪出了无数支小剑。 这些小剑都只有不到一尺长短，但是其散发的白光却更加耀眼刺目，仿佛是冰凌反射着日光一般闪动着光芒，遍布空中。 秦月塘巨剑猛然推动，这些小剑立刻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向着火龙发射了出去。 在飞行的过程中，这些小剑不停地吸收着天地玄气和秦月塘的玄力，从开始的不到一尺，一边飞一边长大，竟然变成了两尺有余的光剑，飞行的速度也明显加快。 嗖嗖嗖。 砰砰砰！ 密密的剑阵和暴烈的火龙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一连串的巨响。 楚离月混合了天火和暗火的火龙何其霸道，火属性更是克制金属性玄力，加上楚离月自己的境界比秦月塘更高，所以这看似密密麻麻威风凛凛的剑阵在撞上简单直接的火龙之后，立刻瓦解崩溃。 无数声光剑爆裂的声音传来，而火龙的急冲之势却没有丝毫改变，将这漫天剑阵轰出了一个大洞，继续向着秦月塘冲了过去。 秦月塘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却来不及多说什么，而是用力将巨剑挥动，空中的白金色光芒随之扭曲，向着秦月塘集中过来，竟然凝成了三支和他手中巨剑毫无二致的巨大光剑。 “去！” 三支巨大的光剑以不符合体型的极速迎向了距离秦月塘不过十丈的暴戾火龙。 砰砰砰！ 三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在空中炸开，下方所有的士兵都发出惨叫，不少人已经口鼻出血，抱头滚倒在地。 接连三支巨剑的爆裂，终于将火龙前进的势头阻止了下来。火焰巨龙在秦月塘身前不足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火焰卷动，终于消散。 秦月塘看着对面少女依旧从容的面庞，心中的震惊越来越大。他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楚离月，难道你已经是藏珠境界了不成？” 对方不过是随手一击，可是他却用了几乎大半的实力才能够抵挡。难道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竟然比他这个修炼了八十多年的老头子还要强大？这怎么可能？ 楚离月傲然昂首：“不错。” 这两个字出口，下方清醒的将领和军官们都不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尊崇的秦帅虽然能够力压数位化珠修者，可是仍旧是化珠巅峰的修为，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到了这个境界，他们这些士兵就算是人再多，也无法起到什么帮助作用了。 秦月塘震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看了楚离月一眼，目光中带着惋惜：“楚离月，你比老夫想象得还要惊才绝艳，真是可惜了。” 说着，他就将左手举起，做了一个手势，方才站在他身后的四名侍卫早已做好准备，这个时侯立刻飞身而起，落在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有人站在山顶，有人立在河边，有人跳入崖底，有人藏身草间。 但是他们却都同时举起了手中颜色不同的旗帜，摇动着发布了各自不同的命令。 随着他们的动作，方才已经退后的八万士兵立刻分做四个方向奔跑起来。 他们似乎已经演练过无数遍，随着旗帜的号令熟练地奔向各个方位。 从天空中看下去，这些士兵跑动的轨迹似乎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味。 楚离月皱了皱眉：“秦知武，这就是你的筹谋吗？”秦月塘这是想要用什么阵法来对付她？秦月塘似乎心情不错，就连楚离月直呼他的名字也没有让他有什么不满：“楚离月，到了现在，老夫也不怕老实告诉你，从一年前老夫就已经开始筹备这个计划，如今终于将你引入其中。现在你就算是想跑 ，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像是抓住了老鼠的猫，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老夫没有想到，你比老夫想象的资质还要更优秀，更天才，死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楚离月仰头大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你？就凭这些土鸡瓦狗般的士兵？”她收住笑声，对着满脸不虞的秦月塘喝道，“别废话，再接我一刀！” 火焰羽翼猛然一拍，楚离月冲天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从高空中扑击而下。焚天短刀向前重重一劈，一条更加粗大爆裂的紫红色火龙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向着秦月塘的头顶就冲了下来。 一瞬间，整个天地似乎都晃动起来，寒月无光，河水倒流，只有那条巨大无朋的火龙，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秦月塘的脸色凝重起来，手中的巨剑平平举起，左手手指从巨剑剑锋上轻轻滑过。因为过于巨大，巨剑剑锋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开锋的斜面，可是秦月塘的手指滑过的时候，一滴血珠却从他的手指上滴落下 来，落入了剑身之上。 “剑名盖世！” 跟随秦月塘六十多年的巨剑盖世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实面貌。 血珠无声无息地渗入剑身之中，一尺宽五尺长的剑身上开始泛起淡淡的血光。 秦月塘自从得到这把剑之后，时时刻刻用自己的玄力神魂温养盖世巨剑，并不惜耗费自己的心血建立自己和巨剑的联系，目的就是为了在需要使用它的关键时刻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现在，面对已经是藏珠境界的大敌，秦月塘终于将盖世巨剑的威力彻底激发。 盖世巨剑被秦月塘用力一挥，天空中顿时闪过一道巨大的白虹，横贯中天。而秦月塘之前曾经占据半个天空的白金色光芒，此刻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白虹跨越天空，向着楚离月的方向飞驰而去。盖世巨剑携带着澎湃汹涌的玄力，将天地之间的玄气激荡得动荡不休，划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造成了惊天动地的声势。 而在白虹周围，一条条白光纵横闪烁，构成了一个充满锐利的金属性玄力的空间。 坚固，锐利，这就是秦月塘的剑阵。 一把剑，就已经是一个剑阵。这可以说是秦月塘这一生最巅峰的作品，也是他毕生修炼的精髓。 第624章你敢骗我 秦月塘这一击，已经将自己多年的修炼感悟和剑法精髓使出，锐利的玄力散发出一道道似乎能切开天地的剑光，纵横交错，组成了一个坚固而又锋利的空间，向着对面的楚离月飞了过去。 楚离月仰天而笑，身如飞鸟，夭矫凌空，一头巨大的火凤从她的背后清鸣而起，长翎托着无数火焰，隐约间竟然像是两只凤鸟在空中对舞。 “给我破！” 火凤和楚离月并肩飞翔，一头冲向了那柄被无数白光围绕的巨剑。 火焰从火凤和楚离月的身上飞落，落入巨剑周围，将其团团围住，巨剑就像是跃入了熔炉之中一样，在火光缭绕之中闪烁不定。 萦绕在巨剑周围的白光开始慢慢消散。 秦月塘却大喝一声，右手握拳，向着下方猛力一砸。轰然一声，断魂滩中嶙峋巨石顿时粉碎，无数水流冲天而起，映照着空中的火光和白芒，反射出点点璀璨。 河水断流，周围的山川、树林、崖底一下子全都震动了起来。 八万北漠士兵已经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之上，握着各自的兵器，神情肃穆。 而就在同时，盖世巨剑发出一声哀鸣，剑光向着四周猛然一扩，将楚离月和火凤笼罩在了还未消散完毕的剑光组成的空间里。 “楚离月，受死吧！”秦月塘脸上露出残忍和得意交杂的表情，“和你那个爹一样，就算是修为不错，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当初在飞雷山上画下引雷阵法的就是他秦月塘，只是最后一笔交给了祁昱骁，让他用瞳术操控着在楚辂一行踏入大阵范围之后，完成了阵法，引来了超级雷暴。 当时的楚辂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因为得到了暗族追寻已久的宝物，修为已经比他还强。 可是那又如何？ 楚辂夫妻死在他的阵法之中，他们的女儿更加惊才绝艳，却也要步上他们的后尘！ 秦月塘放声大笑，再次一拳砸下去！ 梨倾坡轰然倒塌，断魂滩的河水从空中落下，山川颤栗，树木摇动，风声顿起。无形的玄气顺着某个轨迹流动开来，八万士兵全都感觉到有一种不明的力量从脚下钻入了他们体内，在他们体内游走一圈之后再次钻入地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一颗颗不同的心灵，一个 个不同的神魂。 他们的神魂就像是一颗颗珍珠，被一个无形的绳索一一穿过，将他们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项链。 感觉到秦月塘的得意之情，楚离月嘲笑道：“一点小小伎俩，能有什么作用？”话音未落，盖世巨剑已经怦然炸裂，无数白光向着四周飞落，像是夏夜空中的点点流萤，看起来非常美丽。 楚离月和火凤飞在半空中，看着脚下的变化，不禁挑了挑眉毛。 在她的神识之中，不仅仅能看见山川地形的变化，不仅仅能看见八万士兵的位置，更能看见天地玄气的流动。 秦月塘这是利用众多士兵加上地势，布置了一个专门对付她的阵法？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因为上次在飞雷山成功的利用地形暗算了楚辂夫妻，所以觉得这一手对她应该也很管用？ 秦月塘的盖世巨剑已经化为无数碎片，消散在空中，但是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遗憾不舍，对于楚离月不屑的话语也没有任何不满，而是成竹在胸地笑了起来：“楚离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就是齐云山下梨倾坡吗？”楚离月觉得听一听反派下场之前的长篇大论也不错，就十分配合地回答。 秦月塘站在半空中，双手向着空中一举，口中喝道：“起！” 楚离月的眉毛不由抖动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她能够感觉到天地玄气突然变得阴森冷厉起来，仿佛是无数黑暗玄力从地下拼命冒出来一样。可是事实上，这周围并没有黑暗玄力的存在！ 看到楚离月略有不解的表情，秦月塘满意地笑了：“大阵已成，楚离月，你已经插翅难逃。” 楚离月嗤笑一声。 就算是真的是最纯粹的黑暗玄力，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秦月塘看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阵法威力，冷笑着举起了手：“既然这样，老夫就不留给你说遗言的机会了！” 他的手还未落下，地面上就传来了一声剧震，就像是一声巨大的鼓声一样，让所有士兵都忍不住大喊起来，不少人都用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秦月塘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看起来这并不是他的手笔。 楚离月却露出了一缕嘲讽的神色：“看来，你好像是被人利用了。” 她已经看见在百里之外高空中的那个人影。 一个窈窕美丽的身影呼啸而来，脚下踏着不断旋转犹如海水向上喷发的水柱，从雾气云团露出了真实面貌。 在距离秦月塘和楚离月不太远的地方，那个海蓝色的身影停下了动作，手中提着的水剑划了几个复杂的轨迹，向着脚下一挥。 于是，大地再次猛震，而那些士兵已经惨呼连连，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口鼻出血，双腿发软，躺倒在了地上。 楚离月看见在距离这些北漠士兵数十里之外，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包围圈，这一次，是数万天元军队。他们和这些北漠士兵一样，站成了一个一看就很奇特的图案。 随着那个海蓝色身影的动作，那些天元士兵也开始吐血倒地。 秦月塘也看见了那个海蓝色身影，他的脸上表情变得写满了惊讶、恼恨、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你，你……” 堂堂的保国驸马、北漠曾经的兵马大元帅如今竟然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只能指着远处的那个少女怒不可遏。 倒是对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触动，只是冷冷地看了秦月塘一眼，就将手中的水剑向着下方掷了出去。 水剑剑身上波光流转，看起来就像是一道水流，可是在遇到地面的时候，却比一般的刀剑更加锋锐，直接向着地面下方钻入了十来里才停顿了下来。 楚离月脸色一变：“孟莲实，你做了什么？” 随着水剑刺入地面深处，楚离月顿时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方才秦月塘言之灼灼，说楚离月插翅难逃、死路一条，楚离月却毫无感觉；可是现在孟莲实一句话也没说，楚离月却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她身形一退，头顶上的火凤清鸣一声消失在了空中，所有的火焰也都被收了回来，楚离月已经开始准备全力应付接下来的变化。 孟莲实横扫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秦月塘终于怒喝道：“姓孟的，你敢利用欺骗老夫！” 孟莲实冷冷一笑，淡淡开口道：“你们秦家本就是我孟氏家奴，为主子效死是你们的本分和荣幸。” 楚离月猛然睁大了眼睛，啊哟，这可是个大猛料，秦家是孟家的家奴……这是从哪儿算起来的啊？ 秦月塘气得脸上通红，全身都要颤抖起来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让我和漠宸士兵都死在这里？”他的声音充满了怒意。就算是祖先曾经是孟家家臣，可是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除了秦家家训中还记载着这一条、秦家先祖手记中还记载着那些 过去之外，还有谁真的把这所谓的君臣当成一回事？ 更不要说秦月塘从一个世家子弟成为漠宸国的兵马大元帅、保国驸马，成为威震大陆的强者，还怎么会把自己当成一个任人驱使的走狗奴仆？“当初你来找我，拿着秦家先祖的信物，让我去对付楚家和楚离月，还说从此之后，秦家就彻底自由了……原来你都是在骗我……”秦月塘看看眼前的楚离月，再看看稍远的孟莲实，两个少女都不过二十来岁 ，却一个个都令人震惊得很。 孟莲实不管他的愤怒和不平，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脚下的大地已经连续不断地强烈震动起来，就像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地面下不停晃动，亟待破土而出一样。 那些北漠士兵和天元士兵已经全都倒在了地面上，包括那些修为高些的成珠将领也毫不例外，全都失去了气息。 血液从他们的七窍缓缓流出，渗入地面，很快就消失了。 楚离月心中一动，调动了自己洞天之中的大陆山河珠，果然看见在地面之下已经发生了剧变！ 血水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孟莲实用水剑刺出的缝隙之中，向着下方汩汩流淌。与此同时，那些死去的将士们的生机也化作无形的河流，流入了地面之下。 这里本来不是什么灵眼所在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血水和生机汇集到了一起之后，竟然在地面下冲开了一条通道，向着大陆深处的那团迷雾的方向流去。 而那团迷雾已经开始颤抖起来，颤抖的频率和脚下大地震动的频率完全一致。 就在楚离月紧张的目光中，一只白胖的小脚丫从迷雾中伸出，向着血水和生机汇集的方向随意蹬了蹬。 轰隆！ 巨大的响声从脚下爆炸，地面顿时开裂扭动起来，山峰倒塌，河水倒流，树木咔嚓嚓地折断响成一片……强烈的地震爆发了！ 楚离月之前在南祁领教过那个天地灵胎的威力，这一次看起来，那个小脚丫又比上次肥大了些许，力量更加可怕，她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只能选择后退。 “走不了了。”孟莲实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脸上，“你和秦知武，必须死在这里。”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像是在说你们两个今天作业没做完必须留在学校继续做作业一样自然。 第625章灵胎出世 楚离月和秦月塘，都被孟莲实安排好了“必须死在这里”的命运，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秦月塘又是恼怒，又是好笑：“孟姑娘，之前老夫敬你是孟家之后，对你多有礼让，却不是怕你。你也不过是化珠巅峰的修为，却大言不惭要决定老夫的生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是给秦家先祖信物尊敬，是给孟家先祖面子，可不是怕了这个小姑娘，更不可能凭她一句空口白话，就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她。 相对于秦月塘那种不屑而又可笑的表情，楚离月的脸色可就严肃多了。听秦月塘的语气，还真把孟莲实当成一个小女孩了，可是楚离月却太知道孟莲实的狠毒了。孟莲实不知道如何说动了秦月塘和天元上层，利用他将北漠和天元十几万的将士引入阵中，杀了这些将士，用他 们的鲜血和生机来供养大陆深处的天地灵胎。 楚离月就算是不怕孟莲实，对于那个天地灵胎却真的是心存忌惮。 她看着孟莲实的水剑在地面下冲出了一个通道，鲜血和生机顺着那条通道向着天地灵胎的方向流了过去。流到一半的时候，天地灵胎似乎感觉到了这些生机，开始慢慢醒来。 迷雾散去，楚离月曾经见过的那个白胖婴儿再次出现，不过看起来它的个头比原来已经大了两三圈。 清辉的所有肢体都被收回之后，孟莲实再次出现，却要用这么多人的鲜血和生命来供养天地灵胎，怎么看怎么危险。 楚离月二话不说，向后疾退。 她不觉得孟莲实是在吹嘘夸口，一定是有了什么可怕的阴谋。 楚离月一退，秦月塘的脸色也变了。他虽然不曾把这个孟莲实放在眼里，可是之前楚离月的难对付他却是十分清楚的。刚才楚离月和他正面硬碰硬都没有任何畏惧，可是一听孟莲实的话居然就开始疾退——秦月塘立刻发现了不妙，迅速地向 着另一个方向退去。 孟莲实冷笑起来：“秦知武，你们秦家那点阵法，还不是从我孟家学来的？现在想逃，已经晚了。” 随着她的一个手势，天地之间顿时掀起了一股浩大的洪流，玄气在空中飞旋流动，像是海底无形的暗流一样，将楚离月和秦月塘都挡了下来。 玄气洪流的力量带着天地威势，秦月塘和楚离月就像是逆流而上的两艘小船，拼命挣扎却只能向前几步，但是阻力却越来越大。 楚离月简直像是回到了当初参加开窍大典时候的玄河之中，仿佛再次踏上了最后的大龙门！ 就在秦月塘和楚离月在不同的方向同时向着玄气洪流冲击，想要冲出去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一声尖锐的嚎叫从地底深处传来。 楚离月从大陆山河珠中已经看到了那个天地灵胎长身而起，一头冲进水剑刺出的通道的场景。 天地灵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一岁幼儿模样，但是他的速度却堪比飞剑，从漫长的通道中冲了过去。 随着他白白嫩嫩的身影闪过，通道中的鲜血和生机以及玄力全都一卷而空，涓滴不剩。 当天地灵胎冲出地面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两岁幼儿的样子。 百里之内，地面翻滚，房屋倒塌，河水倒流，山川尽毁…… 幸亏这附近是两国边疆最偏僻的地区，地势险恶，人口稀少，所以受灾的人群并不算太大。 秦月塘看着一个白嫩可爱的光屁股小孩从地面下冲天而起，整个人都惊呆了，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孟莲实指挥着玄气洪流卷入了其中。 玄气洪流卷着秦月塘高速旋转，秦月塘就像是被丢进了磨盘中的豆子一样，很快就被碾成了粉碎，血肉玄力被玄气洪流直接卷起丢向了冲到空中的天地灵胎。 一靠近天地灵胎，那些血肉玄力就飞快地消失了，就像是落到了一张大嘴之中被吞下去了一样。 楚离月明白了，孟莲实是看到没有办法将清辉杀死来继续供养天地灵胎，索性就开始耍弄手腕，将十几万将士加上秦月塘和楚离月算计入内，想要用他们的性命来刺激天地灵胎提前出世。 天地灵胎吞噬了秦月塘之后，原本清澈的目光中开始蒙上了一层血色，望向周围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充满侵略性，就像是猛兽准备开始捕猎时候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杀戮。 他小嘴微张，露出了两颗刚刚生长出来的尖锐虎牙，眼神在楚离月和孟莲实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似乎在衡量应该先吃哪一个。 楚离月冷笑出声，背后火焰羽翼猛然弹出，带着天火气息的火焰让天地灵胎双目一睁，似乎有些忌惮，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孟莲实。 孟莲实低声咒骂了一句，双手对着空中做了几个手势，无数的玄气洪流全都向着楚离月涌了过来。 看来她还想故技重施，想要用这种浩大的玄气力量将楚离月像秦月塘那样碾成粉碎，喂食给天地灵胎。 楚离月眉目一动，整个人突然从空中消失，下一个呼吸已经出现在了孟莲实身后。 孟莲实早知道楚离月得到了大陆山河珠，对此已经有所防备，一见楚离月消失，身边已经凝出了一道水光流转的防御，而她本人则踏着云层中的水柱迅速闪向了远处。 楚离月冷笑一声，再次消失，出现在孟莲实身后，这一次无数火焰凝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向了孟莲实的后心。 孟莲实的反应也很快，连忙用自己的护身玄力和水幕抵挡，自己则再次远遁。她曾经和楚离月交过手，知道自己在近身搏斗方面不及楚离月，相反，楚离月的玄力操控精度和对于阵法玄术的了解则不如自己。更何况天火确实十分可怕，沾上一点就后患无穷。所以孟莲实根本不敢给 楚离月接近自己的机会。 楚离月仿佛十分恼火于多次追逐偷袭失败，不甘心放弃，所以不停地利用大陆山河珠从孟莲实身边四面八方出现；而孟莲实则一次次闪躲遁逃，不让楚离月靠近自己。 终于，当孟莲实再次躲开楚离月的近身偷袭之后，被冷落在一边的天地灵胎发出一声低吼，嗖的一声扑向了孟莲实！天地灵胎也有初步的神智，他已经判断出来楚离月身上的天火对自己很有威胁，而孟莲实身上的水属性玄力则没有给他什么危险的感觉。所以在楚离月将孟莲实逼得再次遁逃的时候，天地灵胎一跃而起， 向着空中的一个方向扑去。 看起来那里只是一片虚空，可是当天地灵胎扑过去的时候，孟莲实的身影却从虚空中闪现了出来。 而天地灵胎张开的嘴巴正好就在孟莲实的脖子上！ 即使是孟莲实也被吓得猛地尖叫起来，身子向后一倒，想要躲过这次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偷袭。 楚离月心中冷笑的同时，手中已经握着焚天短刀，对着孟莲实的方向狠狠劈出。 火焰巨龙轰然而起，扑向了孟莲实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朵白莲花瓣突然从空中出现，飘落在天地灵胎面前，挡住了他咬向孟莲实的嘴巴，一个身影揽住了孟莲实的腰肢，将她带得飘然而起，落在了遥远的天际。 “看看，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华歌远搂着孟莲实的腰，“你非要离开我，忙来忙去奔波劳碌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这个所谓的灵胎将你咬死吗？” 华歌远的声音虽然还是很温柔，但是对华歌远已经有了一些深入了解的孟莲实却知道，他已经生气了，十分生气。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争端，孟莲实非常识趣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只是几个字，华歌远的眼神就柔软了许多，他摸了摸孟莲实的头，叹息着说道：“莲实，你就不能安心地和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吗？” 孟莲实咬着牙说道：“我……必须这么做！” 没有了孟莲实的操控，楚离月发动火焰，一下子就把对她形成包围的玄气洪流烧出了一个通道，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 看见楚离月走出包围圈，孟莲实猛然挣开华歌远的手臂，向着楚离月飞去。 华歌远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弯，眼神越来越深沉。楚离月不耐烦地看了孟莲实一眼，冷冷说道：“你有完没完？”孟莲实为什么非要将天地灵胎刺激得提前出世，楚离月并不太关心。可是孟莲实非要把她或者清辉拉下水，非要让他们搭上性命来成全她的计 划，就实在太恶心人了。孟莲实也冷冷地看着楚离月：“你拿了我孟家那么多东西，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海潮清音功法、大陆山河珠，还有当初清辉打算送给孟千凝的天火元魂，这些东西哪个都是无价之宝，却都落入了楚离 月手中。 她楚离月欠了孟家的，当然就要用她的性命来偿还！ “呸！”楚离月实在忍无可忍，“你是不是还觉得整个玄元大陆都是你家的，所有人族的东西都是你们孟家的？”没想到孟莲实思考了片刻，居然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不能说全都是，但是也差不太多了。” 第626章你想死吗 在楚离月的印象里，孟莲实可是没有任何幽默天赋的，她时刻都保持着一种清冷孤高的模样，可是做事的时候手段又毫无顾忌，大概也只有在涉及她和华歌远的事情之时，才会偶尔露出羞恼的样子。 可是现在孟莲实竟然十分认真地思考之后，回答楚离月说，玄元大陆和人族财物虽然不能说都是他们孟家的，但是也差不太多了……楚离月差点无法分辨她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在开玩笑……可是看着孟莲实脸上那种一如既往的清冷表情，楚离月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如果不是华歌远还站在不远处的空中，楚离月很想对孟莲实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温柔地告诉她：“亲，你脑子一定是有问题 喔！” 孟莲实却没有和楚离月解释的想法，她踏着不停旋转的水柱，站在云雾之中，一伸手就丢出了一片阿含树叶。这片阿含树叶和楚离月之前见过的阿含树叶形状相似，可是感觉却差别很大。如果说这片树叶是碧玉雕成，那么以前楚离月见过的那些阿含树叶——不管是长春门的还是从海王珠闻天手中抢来的——都只 是沙土瓦砾做成的树叶而已，甚至当初孟千凝用来保护自己的那些也都比它差远了。 不需要再多看，楚离月也能猜得到这恐怕就是当初定海峰旁边那棵巨大的阿含树上最精华的叶子了。 这片阿含树叶一出现在空中，原本隐藏在云雾之中暗中窥伺的天地灵胎一下子就抬起头来，隐隐发着红光的双目猛然亮起，直直地盯着这片树叶，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 阿含树叶在空中翩然飞舞。 孟莲实双目微闭，眉心飞出了一滴海蓝色的液体，液体表面上闪动着银白色的水光，能够感觉到其中蓊蓊郁郁的蓬勃玄力。 华歌远倏然出现，来到了孟莲实身边：“你疯了！这是你的本命元水！” 如果不是孟莲实当初有机缘将自己的神魂与本命元水绑定，在她战死之后，根本不可能以神魂的形态坚持存在一千多年。本命元水中蕴含的水玄力精纯丰厚，才帮着孟莲实的神魂稳定长久地生存到现在。虽然现在孟莲实已经有了新的肉身，但是本命元水对于她的意义还是十分重要的。更何况，她将本命元水从洞天中分割出来，就等于将一大部分神魂活生生从自己的神魂中切掉！这样她所要承受的不仅仅 是实力的下降，而且还有无穷无尽的极致痛苦。 华歌远的眼珠子都红了：“孟莲实，你想死吗？”他用尽心思才收集到了那么多材料，经过无数次小心翼翼的实验，耗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将这种人造躯体制作得趋近完美；他经历了多少次期盼和失望，才终于等到了她的神魂，将她重新复活 ，变成一个温暖鲜活的人族！ 可是这一切在她的心中，难道就丝毫不值得珍惜吗？ 一片黑色莲花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楚离月悚然一惊。 空中的玄气猛然发出爆裂的锐鸣声，狂风掀起无数乱流，楚离月早有经验，猛然向后疾飞，退出了十几里外。 而华歌远的发簪已经碎裂，长发披在肩头，随着狂风飘舞。他的眼睛周围已经冒出了一圈深沉的墨色，眉毛飞入鬓角之中，双唇漆黑，目光疯狂地笼罩在孟莲实身上。 孟莲实的身影在他的威压之下，已经摇摇欲坠，脚下的水柱轰然崩碎。 华歌远伸出大手，一把向着那滴向着阿含树叶落下的水滴握去，另一只手则狠狠搂住了孟莲实的腰，将她扣在自己身侧。 “不！”孟莲实一看他要去抓那滴水珠，本来已经昏昏沉沉的人却突然尖叫起来，双手不顾一切地对着华歌远猛然一推，挡在了那滴水珠面前。 就在这时，藏在暗处等待已久的天地灵胎如电扑出，一闪就来到了阿含树叶跟前，伸出胖胖的小手就抓住了树叶。 水滴落下，正落在阿含树叶的表面，只是一滚，就被天地灵胎毫不犹豫地一起放进了嘴里。 孟莲实看着天地灵胎将阿含树叶和那滴水珠一齐吞吃了下去，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一样颓然后仰，如果不是华歌远向下一勾抓住了她，孟莲实说不定就会从空中坠落下去。 华歌远咬着牙，目光中仿佛跳动着幽幽的火焰，映照出孟莲实一片苍白的脸色。 “就这么重要吗？”他的嗓子嘶哑着，好像是来自冥渊深处的幽魂一般。 不等孟莲实回答，华歌远已经抬手招出了一片黑色莲花，黑暗玄力从空中蔓延开来，一片浓浓的黑雾中，无数黑莲起起伏伏，将天地灵胎围入其中。 “吐出来！”华歌远阴沉着目光，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来历诡秘的天地灵胎的杀机。 孟莲实这么久来的折腾，包括对他的种种欺骗利用，不都是为了这个古怪的光屁股小孩？现在这个天地灵胎身上散发的可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空灵气息，而是暴戾和凶残！ 天地灵胎既然已经将阿含树叶和孟莲实的本命元水吞了下去，怎么可能吐出来？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华歌远的意思，并且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反对。 小拳头一挥，对着身边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的黑色雾气用力一砸，那些由黑暗玄力化成的黑雾就被巨大的力量砸出了一个长长的通道，露出了黑雾背后的清亮夜空。华歌远斜飞的长眉一皱，大概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两岁的幼儿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举起手来，满天的黑雾再次聚拢，黑雾中浮沉的黑色莲花开始绽放，一片片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向着天地灵 胎蔓延过去。 天地灵胎口中露出尖尖的虎牙，神情一片童真，动作十分简单，就只是一拳一脚，可是每次他的拳脚所及，黑雾和黑莲都应声陨落散开，根本无法阻挡他的攻击。 孟莲实靠着华歌远的胳膊，神情沮丧，似乎都要哭出来了：“没用的，这是天地灵胎，不管是什么玄力都无法对付他……”天地灵胎能够吸收各种力量，可是却不惧任何玄力攻击。 要对付天地灵胎，只有一种办法，可是她的阿含树叶精华和本命元水却被天地灵胎抢走吃掉了…… 楚离月遥遥看着这边的动静，同时也在观察着大陆山河珠中的变化。 随着天地灵胎从地底冲出，大陆山河珠中，大陆地下的种种通道一下子全都关闭了，全都变成了一片迷雾。这团迷雾在地面下慢慢转动着，四处流动不休。楚离月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感觉：在这迷雾之中，已经开始孕育下一个天地灵胎。等到时机成熟，灵眼、通道都会再次出现，天地灵胎也会再次出现在这世间 。 这是玄元大陆和这方天地的意志，而非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势力所能改变的。可是玄元大陆不停地孕育出天地灵胎是为了什么？ 相应的，孟莲实费尽心机，促使天地灵胎提前出世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一边观察一边思考的时候，那边的情况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华歌远在和天地灵胎对峙的过程中，根本不占上风，因为他所有的攻击手段对于天地灵胎都没有作用。 而天地灵胎经过了一番试探之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小小的脸上露出了颇有几分狡黠的笑容，一伸手就从黑雾中抓起了一朵黑莲，咯吱咯吱地吞吃了起来。 孟莲实阻止了脸上一片杀机的华歌远：“算了，你还是把你的黑暗玄力都收起来吧。”否则就是给天地灵胎提供食物而已。 华歌远虽然对于孟莲实不顾自己的性命不满，可是看着孟莲实辛辛苦苦筹谋了一千多年的计划化作泡影，心中也十分不爽：“那就任由他这样下去？” 如果不在天地灵胎还十分幼嫩的时候将他制服，只怕接下来天地灵胎远遁他处，吞吃各种富有玄力的人或者物，飞快地成长，实力越来越强大之后，说不定就会把他和孟莲实当成食物了！ 华歌远头也没回，冷冷地说道：“楚离月，你还要袖手旁观吗？非要等到这个怪物一路吃过去，将你的家人朋友战神卫都吃个干净不成？” 他刚才在暗中可是看到了，那个天地灵胎对于楚离月的天火分明有所忌惮，才会选择孟莲实下手的。 “既然是孟莲实将他放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克制他的办法？”楚离月也不靠近，同样用冷冷的语气说道，“方才她还想要用我的命来喂食天地灵胎呢，我可不想再次被你们联手给坑了。”华歌远冷哼一声：“我可不相信你楚离月会没有保命的手段。”他和楚离月打交道不是一次了，当初楚离月不过是成珠修为，就能够从暴怒的他手下保住性命，现在楚离月已经是藏珠巅峰的修为，怎么也不 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可怜。 相反，如果刚才他没有现身的话，吃亏的绝对是孟莲实。他在暗中看得清楚，天地灵胎之所以能够那么顺利地偷袭孟莲实，其实还是因为楚离月之前频频瞬移从四面八方偷袭孟莲实，逼得孟莲实能够遁逃的空间越来越小。而楚离月那些瞬移，看起来是十分随意 的，实际上完全是早就设计好的，从开始就是把孟莲实向着天地灵胎的方向逼去！ “手段再厉害，没有足够的实力有什么用？”华歌远可是帝君修为，又对孟莲实痴情之极，楚离月可不敢相信他。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候，天地灵胎原本在空中不断闪现攫取黑莲的身影一下子凝滞了，一片温润如玉的蒙蒙青光从他身体上散发开来。 第627章大帝复生 天地灵胎的变化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方才还在斗嘴磨牙的华歌远和楚离月都闭上了嘴巴，孟莲实更是露出了期待、惊喜和紧张交织的表情，死死地抱着华歌远的胳膊，探着头向着天地灵胎望去。 那个全身光溜溜的白胖婴儿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从他的肌肤下透出一层层温润氤氲的碧色光华。碧色光华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将半边夜空都照得一片碧色。 孟莲实全身都在颤抖，华歌远身周黑雾缭绕，长眉斜飞，眼神若有所思。 随着碧色光华越来越明亮，天地灵胎的脸上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的皮肤慢慢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在碧色光华的照耀下，仿佛正在逐渐融化。 那片看起来温润之极的碧色光华越来越明亮，而天地灵胎的模样却越来越模糊，就好像是一支被高温烘烤的冰淇淋，失去了原本的形状，一点点变成了一滩黏腻的溶液。 从蒙蒙青光到碧绿光华，几乎占据了半边天空的光芒在天地灵胎的融化过程中越来越耀眼，终于天地灵胎彻底消失，而那绿色的光华也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树叶形状，赫然正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阿含树叶。 绿色树叶光影微微扭动，天地间所有的玄气都向着它汇集过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空中出现。这个漩涡几乎连通天地，从地面到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一样的气旋，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 孟莲实捂着嘴巴，又是兴奋又是期待，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漩涡中心的绿色树叶光影。 楚离月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吸引天地玄气形成漩涡的情况她见的多了，可是能够造成这样巨大的声势的漩涡却还是首次。 这只能说明那片巨大的绿色叶子吸收玄气的速度快得可怕！ 楚离月再次向后退了十几里，她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孟莲实这是要做什么？ 只看这漩涡的声势和力量，楚离月就是想要上前去破坏都有心无力。天地灵胎都被活活融化吞噬了，她上去不过是给那片叶子添一口菜！ 楚离月已经暗中准备好了，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就用大陆山河珠远遁千里，甚至直接传送到虚空浮陆之中。 龙卷风一样的漩涡在整个天地之间恣肆呼啸，下方原本已经狼藉一片、山崩地裂的大陆更是乱世横飞、水流遍地。 天际第一缕光明出现的时候，龙卷风已经占据了十几里方圆，华歌远搂着孟莲实退到远处，恢复了之前面如冠玉的斯文秀雅，只是眼神却越来越暗沉。 终于，随着东方一轮红日的升起，玄气漩涡终于停止了旋转，所有玄气猛然向着四面八方流散而去，而那片巨大的树叶光影开始闪烁起来。 随着光影的闪烁，一个巨大的人影从空中缓缓现出身来。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黑色滚金边的十二章袍服，胸前和衣袖上都绣着金龙图案，头顶上带着十二串白玉珠的冠冕，竟然是一个帝王的打扮。 人影越来越凝实，到了最后，他向前一步跨出，已经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面容刚毅，眼神坚定，只看神情就知道他绝对是一个久居上位的强者。 孟莲实喜不自胜，从华歌远身边一跃而起，飞到了这个人影的面前，躬身下拜：“女儿见过父亲！” 楚离月猛然睁大了眼睛。孟莲实的父亲，那不就是玄元大帝，人族修炼的肇始者？ 孟莲实这么多年用尽各种手段，原来都是为了复活玄元大帝？ 玄元大帝对着孟莲实微微点头：“莲实，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沉稳而舒缓，带着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傲然。 孟莲实被他夸了一句，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嘴角却还忍不住翘着：“谢父亲夸奖，这都是女儿应当做的。”玄元大帝的目光向着四周扫去，就算是退到了数十里外，楚离月也还是感觉到一股沛然大力从自己的身上漫了过去，就好像她只是河水中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一样，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 楚离月却有一种被人看穿一切的感觉。 “嗯？”果然，玄元大帝对着楚离月招了招手，“小丫头，我的大陆山河珠竟然在你的洞天之中？过来让我看看。” 楚离月犹豫了一下。玄元大帝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即使是离了这么远她都没有一点安全感，如果她靠近过去，会不会被孟莲实挑拨一番，然后玄元大帝就会对她痛下杀手？ 玄元大帝眼神微微一沉，单手一招，楚离月就觉得自己神魂猛然一痛，一只光球就从她的眉心飞了出来！ 楚离月大惊，连忙催动玄力，努力想要将大陆山河珠收回洞天之中。 大陆山河珠和楚离月的神魂已经绑定，如果被玄元大帝强心收走，就等于活生生在楚离月神魂之中割下一块，那种痛苦和损失可想而知。“前辈就是如此对待后辈修者的吗？”楚离月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和玄力在那股强烈的吸引力之下根本不能占据上风，索性咬着牙出口质问，“这大陆山河珠是我光明正大得到的，不偷不抢，你就算是原主人， 也不能上来就抢吧！” 楚离月说完话，心中一片忐忑，不知道玄元大帝是否会被她这样的激将法打动。 玄元大帝却冷哼一声，收回了那只手，那股将大陆山河珠吸过去的浩大力量一下子就消失了，大陆山河珠猛然飞回了洞天之中。 楚离月心中暗呼侥幸，幸亏玄元大帝还是要一点脸面的……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实在是令人厌恶。”玄元大帝的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色，“你既然得了我的大陆山河珠，见了我也不上前行礼，却是何道理？” 楚离月远远地对着玄元大帝深深行了个礼：“大帝恕罪，我年纪小，眼界小，一时没有认出您的身份，失礼之处还请大帝多多包涵。” 她总不能说，我跟你女儿是仇人，害怕过去了被你打死，所以才没敢上前的。 玄元大帝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印象很不好，不过看在她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的份上，并没有跟她计较。 楚离月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还是赶快走比较好，谁知道下一刻孟莲实会不会告状，玄元大帝会不会翻脸呢。 就在楚离月正准备用大陆山河珠离开的时候，就听见那边玄元大帝说道：“莲实，你果然还是跟这个小子成亲了？” 楚离月竖起了耳朵，就听见孟莲实顿了一下说道：“父亲，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再说吧。” 玄元大帝点了点头，对楚离月招了招手：“你来。” 楚离月不解地问道：“大帝有何吩咐？” 玄元大帝似乎看不惯她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和自己交流，他眼睛一闪，楚离月就感觉到自己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从遥远的空中落在了玄元大帝面前。 玄元大帝看着楚离月背后的火焰羽翼，目光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兴趣：“小丫头，你用了我的大陆山河珠，修炼了莲实的海潮清音功法，那么也该付出一些代价吧。” 楚离月听了他和孟莲实如出一辙的话，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同样的话，从玄元大帝口中说出来，可比从孟莲实口中说出来可怕多了。 “大帝想要什么？”她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低头询问。 “不多，就要你的天火元魂。”玄元大帝语气淡然，似乎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楚离月心头的怒火怦然而起，对于一个修者来说，没有了玄珠元魂，就成了一个废人！他凭什么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来说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可是楚离月也知道，玄元大帝凭的就是他的实力。不说他是人族修炼的开创者，只说她十分畏惧的天地灵胎在玄元大帝面前毫无反抗能力，就知道楚离月那点本事在玄元大帝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我会补给你其他元魂，让你能够继续修炼，不会成为一个废人的。你放心。”玄元大帝知道楚离月心中在想什么，淡淡解释道。 楚离月脸上路出矛盾纠结的神色，实际上却已经从洞天中唤出了大陆山河珠，选择了虚空浮陆准备传送。 在玄元大帝这种强者面前，她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没有任何征兆，楚离月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可是下一刻，玄元大帝就伸出一只手从虚空中一抓，捏着楚离月的胳膊将她拖了出来，随手一甩抛在了空中。 “大陆山河珠是我亲手炼制，它有什么用处我能不知道？”玄元大帝眼神微冷，“我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却胆敢不告而逃，那么就不要怪我自己动手了。” 楚离月正在传送之中却被他强行制止，整个人都处于眼花目眩、恶心想吐的状态之中，如果不是上辈子就习惯了本能地控制火焰羽翼的话，说不定这会儿她就已经从空中摔落下去了。即使如此，当她听见玄元大帝充满危险的语气的时候，全身的汗毛还是全都竖了起来。 第628章父女之情 楚离月当成倚仗的大陆山河珠传送功能竟然被复生的玄元大帝一手打断，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虚空中抓了出来，这让楚离月无比震惊，同时也不由升起了一种恐惧心理。 和玄元大帝相比，已经是藏珠巅峰的楚离月根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完全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玄元大帝一身黑色十二章绣金龙袍服，头戴着十二串白玉珠的高高旒冕，被白玉珠挡在后面的眼神冷漠而高傲，看着楚离月就像是看着一只和他完全不是一个种族的小虫子。 他毫不在意地一只手捏着楚离月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向着楚离月的眉心点去。 楚离月全身的玄力都无法流动，只能在神魂之中无声疾呼。 轰！紫红色的火焰猛然从楚离月眉心涌出，向着玄元大帝的手指扑了过去。 玄元大帝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回原处，躲开了这一团夹杂着炽热和森冷矛盾气息的火焰。 火焰并未退却，反而从楚离月全身冒了出来。楚离月的衣服没有任何焚烧的迹象，火焰的目标明显就是控制着楚离月肩膀的那只大手。 玄元大帝嘴角冷冷一动，大手甩开，楚离月体内的玄力却还是无法流动，火焰羽翼早已无力维持，黯然消失。 一个紫红色衣袍的青年身影出现在楚离月身侧，正是感到情况紧急而自动现身的紫焱。 “居然还是一个有神智的元魂。”玄元大帝看着伸手抱起楚离月就向着远方飞去的紫焱，手掌一探，巨大的吸引力就将他们两个吸得向着玄元大帝的方向倒着飞了过来。 “看在你生出神智不易的份上，只要你自愿为我效力，我就饶了这个小姑娘一命。”玄元大帝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紫焱，眼神中露出少有的耐心。 紫焱怒道：“你将我与主人分离，必然损害她的神魂，降低她的实力，让她遭受无边痛苦，我绝不同意！”玄元大帝看得出来，这个天火元魂炽热真诚，正是他所急需的宝贝。他可以轻易将元魂从这个女孩洞天中剥夺，可是如果不得到这个已经生出神智的元魂认可的话，根本无法发挥天火的真正实力，效果必 然大打折扣。想到这里，他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虽然你说的神魂分离之苦我无法为她免除，可是其他的比如降低实力、伤害神魂之类的损失，我都有办法给她充分的弥补。只要你同意效力于我，我保证她绝对 不会因此而成为废人，而且还会得到更加高阶的功法，达到更高的修为。” 楚离月嘴角挂着冷笑，根本没有把这些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许诺放在心里。 她只是在心中不停呼唤清辉，同时通过神魂示意紫焱拖延时间。 紫焱脸上的怒色稍减，却还是气鼓鼓地说道：“你抢我主人的东西，你是坏人，我不跟你说！”玄元大帝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这样简单纯真的元魂正是他所想要的，这种纯正的天火玄力能够弥补他的不足，让他更早达成目标，所以对于紫焱他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你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以直接将天火元魂从她的神魂中剥离，她只会成为一个废人。可是因为你，我选择用更加有价值的功法、元魂来弥补她，帮她重新开启玄窍，教导她修炼，让她成为灵珠修者乃至更高境界的合一帝君。这 也是她的机缘。” 晨光从天际发散出来，一片片白云慢慢升起，在空中随意飘动，在他们的身边投下一片片淡淡的影子。 背对着朝阳的玄元大帝身形高大如山，霞光从他背后绽放开来，把他衬托得如同不可战胜的九天神祇。 玄元大帝换了个角度，淡淡说道：“如果你执意不肯效忠于我的话，我也只能将她杀了，将你抢过来了。” 楚离月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终于开口说道：“没想到被人族当成英雄崇拜了两千年的玄元大帝，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孟莲实站在玄元大帝身侧，脸上淡然如昔。 华歌远站在远处，目光暗沉如夜。玄元大帝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楚离月的话而感到羞耻惭愧的表现，他傲然答道：“我为人族所作的贡献根本不是一个‘英雄’的名号就能够酬谢的，而你能够修炼，又何尝不是受到了我的恩惠？不过是让你将天 火元魂贡献出来，我还可以帮你重塑肉身，锻炼神魂，让你更快到达更高的境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楚离月指着一边的孟莲实说道：“有这样的好事，何不留给你的女儿享受？” 孟莲实如今也不过是化珠巅峰的境界，可是刚才生生将本命元水取出帮助玄元大帝复生，一下子修为大降，如今只有成珠修为，全凭着护身玄光站在空中，脸色苍白如纸。 可是玄元大帝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只问了一句她已经成亲了吗，就开始试图从楚离月手中挖走紫焱，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女儿已经摇摇欲坠。 玄元大帝没有回头，淡淡说道：“她胆敢违背我的命令，私下与人苟合，以至于令我复生之后无法达到最巅峰的状态，我还不曾责罚于她呢。”孟莲实的脸色先是红得好像要爆炸，她没想到玄元大帝会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揭露她的隐私，羞窘万分；可是接下来，她的脸色就变得凄楚无比，即使是倾尽全力、甚至冒着让华歌远和她离心的危险将父亲 复活，他也不曾对她有丝毫感激吗？ “怎么，你还有意见不成？”玄元大帝不曾回头，但是对于孟莲实的心理活动却好像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道，“当初我说的话，看来你是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孟莲实被他一声冷哼，直接在空中双膝下跪，在护身玄光中俯首叩头：“父亲大人息怒，女儿再也不敢了。父亲大人的话，女儿从未忘怀……” “从未忘怀？”玄元大帝的语气十分不满，“你且说说，我都跟你说过什么！”孟莲实跪在半空中，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十分畏惧的样子，以前的清冷高傲全都不见了踪影：“父亲大人有命，让我将父亲大人的神魂用阿含树最精华的树叶保护好，然后令天地灵胎提前出世，之后用我 的本命元水浇灌阿含树精华树叶，让父亲大人复生，吞噬天地灵胎，便可重新统一人族，光复穆朝，消灭暗族和兽族，成为整个大陆的主宰，从而得到天地气运，或可与天地同寿……” 楚离月靠在紫焱身上，在紫焱的暗中帮助下，体内的玄力慢慢地向前推动，一点点突破那股巨大的封锁力量。 即使如此，听到孟莲实的话，她还是差点笑出声来，这真是一个典型的反派理想啊，而且还是综合型的。“光复穆朝”，“主宰大陆”，“与天地同寿”——目标真是一个比一个伟大，活着的时候没有达到目标，连死了都不肯放弃，硬生生把自己的女儿都当成了实现目标的工具？总之楚离月没有从玄元大帝这里看 到一点父女之情。 “你倒是还记得。”玄元大帝的声音一片冰冷，“可是你自己看看，我让你令天地灵胎提前出世，你却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差点让天地灵胎发育完备，到时候他自己择主，我的计划就会落空！” “我让你用本命元水浇灌阿含树叶，滋润唤醒我的神魂，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修为居然降到了化珠境界！本命元水中的玄力寥寥无几！”“你还蠢到让天地灵胎抢走了阿含树叶，差点将我的神魂吞噬！你可知道方才我和天地灵胎之间在短短时间内进行了如何惊险的交锋？害得我消耗了大量的玄力，如果因此而落败，我就会被天地灵胎吞噬， 成为他的养分！” 玄元大帝的怒意越来越强烈，看来刚才还是压制着怒火，现在被勾起来之后就不再掩饰，当着楚离月和华歌远的面就开始痛斥孟莲实。 “而且你看看，我给你的方案是让你用那个虚灵族的尸身镇压在大陆灵眼之中，可不是让你用这么多腥臭的血液在这死地中刺激天地灵胎提前出世的！” 说到这里，玄元大帝的脸色有些阴沉。天地灵胎能够吸收各种力量，但是为了让天地灵胎本身的玄力足够干净，他选中的是那个被孟莲实无意中发现的虚灵族幼童。否则当初以他的身份，想要弄上百万人族、兽族在各地的死地中杀死，用血液 促使天地灵胎提前出世轻而易举，又何必苦苦等待合适的机会以至于寿元到了尽头也没有成功？ 天地灵胎本身玄力不纯，被他吸收之后就会影响到他复生之后的玄力和体质。 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抢一个小姑娘的天火元魂的原因。 只有用天火一点点将神魂和玄力中的杂质、戾气清除，将他的神魂和肉身锻炼到最精纯的程度。 孟莲实伏在空中，不停地认错，头也不敢抬，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可怜。 楚离月一边继续推着体内的天火玄力继续突破封锁，一面用神识查看着华歌远的表情。不出所料，华歌远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他当成宝贝一样的孟莲实就这样被人折辱，可是偏偏那个折辱孟莲实的人是孟莲实的亲生父亲，偏偏这个人的修为比他这个合一帝君还要更高一筹……楚离月真的不知 道华歌远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气。希望他看不下去怒怼岳父吧！ 第629章群殴 看着俯伏在玄元大帝脚边的孟莲实，华歌远的目光越来越阴沉。当初在天玄宗的时候，玄元大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闭关，华歌远虽然是孟莲实的大弟子，可是对于玄元大帝和孟莲实相处的情景见得并不是太多，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父女之间真正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的 ！ 孟莲实为了让天地灵胎提前出世，将他和夜清辉师兄弟二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华歌远曾经不解，为什么孟莲实不直接对付清辉，却要绕着圈子利用他来达成目标。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夜清辉是虚灵族人，有着令人无法想象的天赋能力，就算同样都是帝君修为，孟莲实和他对上也没 有胜利的把握。孟莲实当初到底是故意用自己的死亡来刺激华歌远还是为了计划不得不牺牲自己保护夜清辉，华歌远弄不清楚。但是为了孟莲实的死，华歌远彻底堕落，完全抛弃了百年兄弟之情，对夜清辉的嫉妒终于转 化为无法抑制的仇恨，用尽一切办法——在孟莲实的神魂背后推动之下，将夜清辉分尸镇压。 他们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天玄宗也因此分崩离析，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孟莲实始终将促使天地灵胎提前出世当成第一任务。 玄元大帝要的不仅仅是死而复生，更是占有天地灵胎。 所以他才要在天地灵胎彻底成熟、自主择主之前下手，据有其力量，成为这个大陆上超越所有种族和强者的存在。 别人也许不知道天地灵胎的力量有多么恐怖，可是作为暗族的君王，华歌远自然是知道暗族历史上所遭受的最大挫折就是由天地灵胎造成的，暗族的六大强者全出也不是那个得到天地灵胎的敌人的对手。 孟莲实付出了这么多，还连累他们师兄弟遭受了这么多苦难，整个人族都受到极大影响——结果在玄元大帝眼中，这一切都根本不值一提，像是一堆臭狗屎！ 华歌远衣袂飘飞，面容邪魅，目光阴沉，冷冷注视着跪在玄元大帝脚下的孟莲实。 那个曾经从天而降、骄傲清冷的女人，在他心目中女神一样的存在，居然被玄元大帝如此对待。她为了玄元大帝，把爱她的两个弟子当成傻子玩弄，可是玄元大帝却根本不曾把她的付出当一回事…… 玄元大帝语气中的不满显而易见：“你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居然就弄出来这样一个结果，难道还想在我面前邀功吗？” 他想要复生并不困难，但是初一复生的时候正是吞噬天地灵胎的最好机会，因为这个时侯神魂能够最大限度的吸收天地灵胎的能力，所以他才一直等着天地灵胎提前出世的时候复生。 原以为不过几百年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却被他这个无能的女儿拖到了一千多年，偏偏还给他弄出来一个全身血腥戾气的天地灵胎，那还叫什么“灵胎”！ 现在连他的神魂都受到了污染，不得不放下他的计划，开始考虑如何将这些血腥戾气从他的神魂中祛除。 否则他又怎么会把一个天火元魂放在眼里？ 玄元大帝心情暴躁，知道自己已经受到了天地灵胎中戾气的影响。正是因为他刚刚复生，神魂最容易吸收外界力量的同时，也就最容易受到外界力量的影响。 他看也没有看脚下跪伏的孟莲实，只是淡淡说道：“你且退下，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孟莲实一句辩白都没有，闻言就跪在空中行礼，然后起身向后退去。 站在远处的华歌远看着她面色惨白、护身玄光闪烁的样子，终于上前来扶住了她。他披散在肩头上的长发激烈飞舞，透露出他心中无法平静的情绪。 玄元大帝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紫焱身上：“考虑的怎么样了？” 紫焱正在帮助楚离月恢复体内的玄力运转，听见玄元大帝的问话，转过头说道：“你能保证主人的安全？保证主人以后的修为不会受到影响？”玄元大帝嘴角勾起，对于紫焱的妥协感到十分满意：“我没有必要骗你。”他只是衣袖一挥，楚离月体内的封锁力量一下子就消失了，“即使是帝君修为，在我面前也没有什么用，我又何必费力编造谎言欺骗 一个小小的藏珠修者？” 楚离月脸色剧变：“紫焱，不要相信他！”她抓住了紫焱的袖子，“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根本不会好好对你的！” 玄元大帝看着紫焱脸上的犹豫，冷笑道：“那你是逼着我动手，亲自去将天火元魂从你神魂中剥离出来了？” 他举起了一只手，紫焱连忙挡在了楚离月身前，神情焦急：“请您不要动手，我，我会让主人答应的！”玄元大帝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楚离月和紫焱，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在他面前演这种主仆情深，难道还梦想着让他心软放过他们吗？这怎么可能？没有天火，只靠他自己的玄力来驱除神魂中的杂质，还 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时间呢。 天火，他势在必得！ 被玄元大帝冷冷的目光看着，楚离月和紫焱似乎也失去了继续演下去的动力，楚离月终于沉默地放开了手，紫焱的眼圈都红了，终于也掉头不顾，向着玄元大帝飞了过去。 玄元大帝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眼神中的自得和不屑毫不掩饰。 如今的他，得到了天地灵胎的力量，在这个大陆上已经足以俯视一切，予取予求！ 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实现，已经越来越近。 玄元大帝伸出手来，已经化作一朵紫红色火焰的紫焱缓缓地落入了他的手心。 楚离月背后的火焰羽翼不停颤抖，双拳握紧，眼神锐利，狠狠地瞪着玄元大帝。 火焰猛然爆裂，砰然炸开的火焰陡然变成席卷天地的浩大火海，向着玄元大帝扑去！玄元大帝似乎早有防备，他讥嘲地一笑：“不自量力！”他就知道楚离月和天火元魂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安排，可是他们这点力量在他面前能做到什么？天火是很厉害，可是关键是操控天火的人修为太 低了。 他衣袖一挥，风从四周吹过来，将漫天火焰阻挡，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却无法前进一步。 “你们耗尽了我的……”他的话还未说完，楚离月已经全力出手。 楚离月背后，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株黑雾组成的参天巨树，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将玄元大帝的身影也覆盖在内。 黑暗古树散发着苍茫暗冷的气息，摇动着枝叶，无数黑暗玄力向着四周延伸，把整个空中都变成了一片片黑雾缭绕的世界。 黑影从火焰下方爆发，无数人影、兽影从四面八方扑向了玄元大帝。 刀枪剑戟、爪牙咆哮，全都向着玄元大帝涌去。 更有无数黑色影子从玄元大帝的脚下攀援上升，缠绕着他的身体向上爬去。 玄元大帝全身一震，衣袍猛然鼓起，将这些爬到他身上的黑影震得溃散消失。 华歌远眉目微动，一朵白莲凭空出现，他将孟莲实放入白莲绽开的花瓣之中，用手指甲已经紫黑一片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扭身就消失在了空中。 一朵朵黑色莲花无声无息地从黑雾中出现，载浮载沉地围绕着玄元大帝旋转着，散发着强烈的腐蚀和吞噬力量。 风声在黑雾中闪过，一头巨大的雷狼从远方一跃而来，身上的电流劈啪作响，一下子就跃到了玄元大帝身后。狼吻张开，森森狼牙已经接近了玄元大帝的黑色金龙袍服。 玄元大帝没有回头，一只衣袖飞起，抽在雷狼头上，雷狼被抽得直飞起来，发出一声哀嚎。 一朵朵颜色不同的花儿在空中绽开，花瓣中飞出来一只七彩蝴蝶，随着它的飞动，七彩花粉在空中不断飘落，向着玄元大帝飞去。 蝴蝶飞行一周，变成了一个美丽妩媚的女子，一身衣物薄如蝉翼，春光乍泄，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对着玄元大帝微微一笑，眼神充满诱-惑。 玄元大帝却竖起了眉毛，口中喝道：“鬼蜮伎俩，该死！” 风从四周掀起，将玄元大帝周围漂浮的花粉扫到一起，团成一个小球向着美丽女子飞射而出。 美丽女子翩跹起舞，却被一个小球砸在脸上，顿时鲜血直流，整个人飞到了遥远的天际。 紫红色的火焰在黑雾之中燃烧，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强烈了，蔓延在整个空中，将玄元大帝包围了起来。 一声清鸣，火凤从空中显现出来，向着玄元大帝头顶飞了过去。火焰片片飘落，火凤一头撞向玄元大帝的胸前。 玄元大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就算是他，也不敢用自己刚刚得到的肉身去正面对抗天火。 他刚刚退开一步，脚下已经冒出一朵黑莲，紧紧地吸住了他的身体。 黑暗玄力从黑莲中流泻出来，向着玄元大帝体内拼命渗入，同时又努力吸收着他的玄力和生机。“你敢！”玄元大帝知道这是那个全身暗族气息的男人的手段，他也知道那个男人是孟莲实的大弟子，当初定海峰的大师兄，虽然他看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十分不满，对孟莲实十分在意，可是没想到这个男 人竟然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了一团怒火。全身玄力流转，一下子就把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黑莲弹得飞起来，在空中化为了一团逐渐消失的黑雾。可是已经进入他体内的黑暗玄力，虽然只有一丝丝，却在拼命地向着他的经脉游去。 第630章未卜先知 连孟莲实的弟子都敢对自己动手，欺师灭祖的孽障，留着何用？ 而且这是从哪里来的兽族，居然敢对他发起攻击？雷狼、百花蝶……可都是兽族中的精英种族！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前来攻击自己？ 是谁将他们召集到这里的，是孟莲实的大弟子还是刚才那个隐忍泼辣的小姑娘？玄元大帝死的时候，人族和兽族还未最后决战，兽族还未退居齐云山中，所以他并不知道这里正是齐云山脚下，正是兽族的地盘。兽族在这里布置了一千多年，早已出入自如，根本不会出现一点玄力波动 。 怒意一生，就仿佛一点火苗丢入了满锅热油之中，砰的一声燃烧起了滔天怒火。 被怒火驱使，玄元大帝下手一下子就狠辣了几分。他双袖翩飞，透明的风刃在空中纵横交错，将身边的黑雾和黑莲就被切成了碎片，片片零落。 火凤洒下朵朵火焰，玄元大帝虽然不能亲手触摸，却用强大的玄力化作风墙，将这些火焰一一卷飞，不让它们落到自己身边。 火焰在空中飞舞，黑雾在下方翻腾，黑暗古树摇动着枝叶，不断向外发出黑暗玄力，被黑暗玄力滋润，那些黑莲重新组合起来，继续向着玄元大帝靠拢。 孟莲实坐在白色莲花上，被合拢的花瓣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的脸色一片灰白，眼神中是深深的悲哀。虽然肉眼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可是她的神识还是能看见，华歌远正在和楚离月联手对付玄元大帝。 华歌远临走的时候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说了一句只有她能听到的话：“放心，我会杀了他。” 孟莲实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泪水中手指缝中缓缓渗出。 风、火和黑雾在空中盘旋交错，脚下的大地则是山川崩塌，水流遍野，禽鸟哀鸣，人畜死伤无数。 好像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了一样，方圆百里之内尽是一片恐怖。 华歌远早已化作黑雾，消失在空中。 黑莲被玄元大帝斩碎无数，但是却还是顽强的继续盛开，向着他的身边旋转靠拢，一片片黑雾不停地随着狂风上下翻飞，却始终不曾消失。 玄元大帝心中的怒火越来越强烈，他有一种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毁灭整个世界的冲动。 就在这时，数声铮铮清鸣从远方传来，让玄元大帝陡然清醒。他放下了已经举起的手掌，一下子明白了刚才自己受到了天地灵胎中那些暴戾气息的影响，几乎失去了理智。 从遥远的天际，飞来一片白云，白云上站着的正是靳天泊。他手中握着的却不是他最常使用的长剑，而是一把奇怪的乐器。那把乐器像是一张缩小版的古琴，可是却只有两根弦。靳天泊一只手拨动着其中的一根白色琴弦，另一根绿色琴弦却也随之震动，发出的正 是方才让玄元大帝清醒的声音。玄元大帝透过眼前摇动的珠串打量着靳天泊，淡淡地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你是微生尘的后人。”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微生尘的森林流光诀的气息，不过这个年龄了，却只是一个化珠修者，实 力未免太过低微了。 靳天泊停止弹奏，对着玄元大帝行礼：“后辈云海天宫靳天泊，见过大帝。” 玄元大帝身边的旋风不停旋转，将黑雾和火焰都被远远吹开无法靠近。 “你既然是我的大弟子微生尘的后人，修炼了森罗流光诀，自然就是我的徒子徒孙，为何如此无礼，竟然这样称呼我？”玄元大帝眉头微皱，面带愠色。 靳天泊神色恭谨：“大帝可知，天玄宗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分崩离析，道统不存？” 天玄宗早就不在了，就算是靳天泊继承了微生尘的道统，却也已经是云海天宫的门派传承，只能承认两个门派之间颇有渊源，可是云海天宫却不是天玄宗的道场。 靳天泊如果愿意，自然是可以承认玄元大帝的祖师身份的，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玄元大帝看不上靳天泊，而是靳天泊对玄元大帝有些不满。 玄元大帝当然能够听出靳天泊的意思，这让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怎么？天玄宗是怎么回事？” 他去世的时候天玄宗还如日中天，乃是整个人族最大的修炼宗门，所有有心修炼的人才都渴望着成为天玄宗的一员。就算是他死之后，天玄宗也还有微生尘和孟莲实坐镇。 在他的布置之下，孟莲实是不可能不成为合一帝君的。 还有那个虚灵族青年，他的资质也是必然能够成为合一帝君的。 有最少两位帝君镇守，天玄宗的实力在整个大陆中都没有没有敌手，怎么会那么快就分裂消失了呢？ 靳天泊语气平淡地讲了起来。 人族和兽族大决战人族取得胜利，但是海音帝君却因此而殒身。 没多久，夜影帝君被污蔑为人族奸细、天玄宗为此声名狼藉；天玄宗内部分作两派争吵不休，而且在追踪夜影帝君的过程中更是死伤累累，以至于实力大损。暗族也在此时趁火打劫，天玄宗不少实力不错的弟子被暗族吞噬，一些贪婪的人族修者更是趁机想要从天玄宗内得到功法、玄晶以及各种玄器灵器，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天玄宗在一次次的偷袭中消耗了太 多有生力量，最后不得不离开天玄山，分做了不同的队伍，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能够熬下来，经过一千多年生存到现在的，也就只有远离人间的隐世宗门云海天宫了。 玄元大帝听出了靳天泊平淡语气背后的不满。 难怪见了他这个开山祖师，靳天泊竟然没有急着上来叩头行礼，承认他的地位，反而是要和他划分界限。 原来他们已经都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发现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天玄宗的分崩离析归根结底就是海音帝君和莲华帝君联手陷害夜影帝君所引发的，而最终的幕后黑手更是死而复生的玄元大帝。 更重要的是，折腾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如今的玄元大帝死而复生了，必然有着更加宏伟的目标。 靳天泊躬身问道：“大帝重临世间，不知有何贵干？” 玄元大帝将这一切想清楚之后，再看靳天泊的眼神就失去了方才的亲近，而是变得冷漠起来：“我要做什么，岂是你一个小小化珠修者所能询问的？” 既然这个人不承认是他的徒子徒孙，那么玄元大帝也没有必要对这个人有什么好脸色。“微生祖师留下遗言以及这柄双弦琴，说若有一天大帝重临世间，一定要亲自送到大帝手中。”靳天泊躬身将双弦琴捧在头顶，“微生祖师说了，这把双弦琴是用定海峰旁阿含树根部的木头制作的，而琴弦则 是用树身和树皮提炼而成。” “两根琴弦，一根是树心的木头炼成的，一根是树根的树皮炼成的，它们同声共响，妙用无穷。尤其是能够清心静神，让人保持心境清明，不受黑暗玄力和各种负面情绪的干扰。”玄元大帝不由皱起了眉头，他的大弟子微生尘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聪明内敛的人，可是他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竟然让微生尘看出来他的计划了呢？而且，微生尘居然还能留下这么一个玄器，这么合乎他 现在的需要，难道微生尘能够未卜先知吗？ 这正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个计划只在他自己心中筹算很久，就连孟莲实一开始也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就如同当初孟莲实只知道他在寻找虚灵族人，要取一个虚灵族帝君的性命完成一个宏大的计划，但是到底是什么计划，孟莲 实并不知情。 直到他确认自己寿元将尽、无力回天，才将整个计划对孟莲实和盘托出。而且，为了确保计划的安全顺利实施，他还对孟莲实的神魂动了手脚，让她将这个计划当成平生最重要的事情来对待。 微生尘根本不应该知道！ 玄元大帝实在想不明白，他皱着眉头向着靳天泊的方向伸出手去一招，靳天泊捧在头顶的那把双弦琴就飞起来落入了他的手中。 双弦琴一落入手中，玄元大帝就知道，靳天泊刚才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定海峰旁他亲手种下的那株阿含树的木头所做的。只是不知道这琴弦究竟有什么玄虚。 他当初种下阿含树也不过是为了阿含树特有的能力。 阿含树不仅仅能够平衡天地力量，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则是阿含树最精华的树叶能够保护神魂，即使是经过千年万载，只要不被人发现破坏，沉睡在其中的神魂都会一如最初。 当然，能够起到这种神奇作用的只有唯一一片最精华的树叶，其他的精华树叶也有这样的能力，不过效果就差得多了。 这只是他最开始为自己留下的一个准备，没想到到了最后真的用上了。 可是就算是他，也不知道阿含树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居然能够驱除缠绕神魂的负面情绪？那不是正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微生尘——玄元大帝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这个大弟子的一举一动，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蹊跷。 就在这时，玄元大帝脚下的黑影突然暴涨起来，沿着他的身体飞速向上爬升，凡是黑影所到之处，立刻就失去了知觉。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肌肉虬结的手臂如电探出，手指上锋利的指甲带着锐利的风声抓向了玄元大帝的后心！ 第631章丧失理智的大人物 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毫无征兆地站在了玄元大帝的背后，趁着玄元大帝忽然出神的片刻发动攻击！ 玄元大帝即使是出神的时候，对于外界的攻击仍旧有着本能的反应，无形的玄力化作旋风，从他背后弹起。 生着白毛的兽爪却狠狠击碎了锐利的风，尖锐的指甲狠狠刺破了黑色金龙袍服，触到了袍服下健壮的身躯。 但也只是触到而已。柔韧而流动的玄力从玄元大帝身躯上流过，让全力出手的利爪只是抓破了一丝他的皮肤，玄元大帝就已经从恍然中惊醒，他只是身躯一抖，一股大力就从身上涌出，将胆敢接近他的偷袭者猛然抽得向后翻 滚而去。 高大的身影伸开双臂，顺着力道向后翻了几圈，才在空中站直了身体。 他身躯伟岸，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肌肉虬结的手臂、胸膛上都生着一缕缕白色毫毛，满头银白色的长发向外炸开，却是直接显出虚灵族真身的清辉。 玄元大帝也已经认出了清辉，他略有意外，上下打量着清辉，目光中露出不满：“这个蠢货！” 他刚才已经听靳天泊讲述了清辉如何被陷害杀死的事情，可是现在看见的却是一个犹胜往昔、实力超过一般合一帝君的虚灵族人，可见孟莲实做事真的是太不靠谱了。 玄元大帝已经将双手一揉一搓，方才被靳天泊郑而重之献给他的双弦琴就化作了飞灰，飘落在满是黑雾的空中：“看起来你们是早有准备。” 这双弦琴根本没有什么清心明神的作用！ 虽然它确实是用定海峰旁的那株阿含树的树身树皮制成，其上也确实沾有淡淡的微生尘的气息，可是却根本没有微生尘的后人所说的作用。 可见他们两个刚才就是针对他目前最在乎的情况设下的一个圈套，一个用双弦琴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个则凭着虚灵族特有的天赋无声无息地接近他进行偷袭。 如果不是天地灵胎的力量确实强大，他可能真的就会遭受重创！ 这绝对不是临时的应对，而是提前就有所准备才对。 还有刚才那头雷狼、百花蝶那些兽族中的异兽，绝对也不是偶然出现。 玄元大帝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难道他们事先就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复生？早就设下了圈套？甚至连楚离月都是诱饵？ 他早就对孟莲实的神魂做过安排，孟莲实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才对，除非他开口询问，否则她不会提到一个字。 难道孟莲实早就有了二心，为了和她的那个男人长相厮守，所以串通了这些人，设下这个陷阱，就是为了除掉他，一劳永逸，得到自由？ 玄元大帝的眼神越来越狠戾，他厉声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清辉对于玄元大帝带着浓重杀机的目光夷然不惧，他抱着双臂，冷笑着说道：“当然是早就知道你们的计划了。” 玄元大帝心头的怒火猛然爆发，他抬手用力一挥：“孟莲实！” 被白色莲花保护的孟莲实猛然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面色惊惶，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幼儿被父母痛斥一般，满脸都是无助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玄元大帝当然能够发现孟莲实就在白莲花中，他神色狰狞，五根手指重重一捏，远处的白色莲花就像是被无数刀刃斩碎一样，雪白的花瓣瞬间枯萎碎裂，片片凋零，露出了抱着膝盖坐在中间的孟莲实。 “给我滚过来！”玄元大帝大喝一声，孟莲实猛然惊醒，连忙从白莲上跳下来，驾着护身玄光就冲了过来，不等玄元大帝说话就跪了下来。 不管是清辉、楚离月，还是靳天泊，看着那个自动跪下的海蓝色身影，脸色都十分复杂。 海音帝君的名声在人族之中仅次于玄元大帝，是无数修者心目中的高傲女神，人族英雄，巾帼不让须眉的至尊强者。 可是在她的亲生父亲面前，竟然就像是一个最卑下的奴仆一样，毫无尊严。只看她那熟练的下跪动作，就可以猜出来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不止一次了。 “贱人！你是不是泄露了我的计划？是不是故意引来这么多人来围攻我？”玄元大帝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红光，身上的戾气几乎冲天而起。 孟莲实连忙摇头：“父亲大人，我没有……” 玄元大帝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彻底死了，你就自由了？觉得你神魂上的情锁就能够彻底解开，就能够和你的姘头一起双宿双飞了？”清辉皱着眉头，和楚离月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玄元大帝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会这么刻薄难听。明明是孟莲实千辛万苦才复活了玄元大帝，结果根本没有得到一点夸奖，反而一再被他羞辱斥骂，她到底是怎 么想的啊。 楚离月原本是十分厌恶孟莲实的，觉得她简直是个神经病，清辉对她那么好她却不珍惜，清辉都不跟她计较了她还死活非要缠着他们，脑子简直有毛病。 可是现在看着孟莲实的遭遇，楚离月原本的厌恶居然开始被同情取代。 有这么一个爹，孟莲实变得这么让人厌恶，也是情有可原啊。 再说了，玄元大帝可能对所有人都很正常，偏偏对自己的女儿十分苛刻，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玄元大帝亲口说了，他死了孟莲实神魂中的什么情锁就能解开，这就是说他对自己女儿的神魂都动了手脚，可见对女儿并不信任，孟莲实小时候也许就是在他的打骂中度过的…… 楚离月不停脑补的时候，孟莲实还在拼命摇头辩解：“父亲大人，我没有啊，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玄元大帝双目赤红，口中喝道：“你果然想过背叛我！” 孟莲实一看到他的表情，就双手抱头趴在了空中，不敢动弹一下，可是全身还是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仿佛已经恐惧到了极点，连辩白的话都说不出一个字了。“你也背叛我！和你那个贱人娘一模一样！”玄元大帝的眼神已经彻底疯狂，他上前一步就踢向了孟莲实，“我堂堂穆朝皇室后裔，血脉高贵，出身不凡，哪里配不上你了？薛家算什么？不过是个三流世家， 如果我穆朝还在，哪里轮得到你们薛家与我结亲？” 他的一脚踢出，带起了锐利的呼啸之声，可见速度和力道都十分恐怖。孟莲实却只是抱着头蜷缩成一团，连躲都不敢躲。这一脚如果踢准了，孟莲实就算是不死也要瘫痪。 漫天的黑雾中，一朵巨大的黑莲猛然张开花瓣，无数黑色雾气和种子向着玄元大帝背后疾射而至。 同时，一朵白色莲花从孟莲实身边冒出来，托着她向着远方飞去。 玄元大帝怒火中烧，大袖翻飞，头也不回，一双手掌猛然向身后劈出，将偷袭他的黑雾和种子拍成了飞灰，整个空中的黑雾都被他这一下打出了大片的空白，露出了已经阳光灿烂的天空。在他刚刚出手还来不及变换招数的时候，清辉猛然从侧面扑出，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玄元大帝身边，利爪如电，插向玄元大帝的肋下。脚下的黑雾中，粗大的黑影猛然扑出，像是窥伺已久的蟒蛇，狠狠缠住 了自己的猎物。 玄元大帝虽然神智不清，但是战斗本能却十分敏感，清辉一出手他就已经弹出了两片巨大的风刃，狠狠切向了清辉的身体。 清辉强健的躯体上猛然闪过一个个古奥的符文，任由风刃劈在自己身上，利爪却狠狠插入了玄元大帝的肋下。 玄元大帝体内玄力激烈运转，如同浩荡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挡住了清辉这一抓，没有让他继续深入造成更大的伤害。 清辉猛然收爪，向后疾退，一双手上鲜血淋漓。 他取出蜃华珠一抖，一道红色身影从中飘落下来，却是已经很久不见的夙凉。 夙凉不知道在蜃华珠中经历了什么，虽然容貌还是那么雌雄莫辨、精致异常，可是气质却已经完全不同。 他的一双狭长狐目以前总是蕴含着多情狡黠，可是现在却闪烁着令人全身发冷的气息，就像是一头猛兽被放出了牢笼，习惯了血肉的滋味之后，再也无法回到之前悠闲富足的牢笼之中。 楚离月睁大了双眼，十分诧异。夙凉的实力如今竟然已经不在她之下，这种境界在兽族应该是什么称谓？兽尊？兽皇？ 清辉也不跟他多说，直接将手一抖，双手上沾染的血液已经化作一个小球飘到了夙凉面前。 夙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低声一笑，张口就将那个血球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在两千多年前那个兽族和人族厮杀不断的世界里，他经历了太多，也学会了很多！ 随着夙凉将血液吞下，玄元大帝的目光微微呆滞了一下，蒙着一层血光的眼睛向着夙凉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这位大人物啊。”夙凉漫不经心地念了一句，整个人却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头巨大的血狐，体型竟然有十几丈高，六根蓬蓬的狐尾在身后不停摇动，比玄元大帝更加具有威慑力。“他已经被戾气蒙蔽了心智。”夙凉对于血液的气息分外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玄元大帝的状态不对，狐狸脸上勾起了一缕笑容，虽然已经不是那张精致的面孔，却还是分外的魅惑，“那就让我助他一臂之力 吧！”直身而立，两只前爪握在一起，红色的狐火在身边飘荡，血红的皮毛上似乎有鲜艳的光泽闪过，血狐发出了一声轻吟。 第632章血战 血红的狐狸体型庞大犹如一座小山，占据了大片的天空。他的身上散发着魅惑和危险的气息，蓬松的毛发上闪过血色光泽。血狐将一双前爪抬起交握，狭长的狐狸眼里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轻声的吟唱从尖尖的狐狸嘴巴中传了出来，一滴滴细细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渗出，在一双前爪上浮现出一个古朴的图案。 血液在狐狸爪心中流动，血红图案上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伴随着血狐意义不明的吟唱，一滴滴的血液就仿佛是一片缩微的海洋，在他的掌心中翻滚起激烈的波涛。 玄元大帝只觉得全身燥热，体内的血液向着四肢奔涌，一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再次爆发出来。 他大喝一声，体型猛然变大，整个人向下方大陆坠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原本就已经满目疮痍的地面被从天而降的玄元大帝砸出了一个大坑，泥水横飞。 玄元大帝厉声喝道：“小小一个血狐，也敢在朕面前逞能！” 楚离月听到他的自称改变，知道玄元大帝真的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但是他所说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他心底的真正想法呢？方才玄元大帝痛斥孟莲实的时候，好像是把孟莲实当成了她的母亲，说孟莲实的母亲背叛了他，还说自己出身高贵，是穆朝皇族后裔。楚离月这才想到，她确实是曾经在安家的史书中看过，之前人族唯一 的一个大一统王朝穆朝的皇族确实是姓孟的。 穆朝的开国国君就是那位得到了天地灵胎的人族，不过这位强大的人族最后下落如何，楚离月也不知道。她只是从安家的史书上看到，穆朝到了后来就已经是徒有天下共主之名，而无人族君王之实了。因为兽族的力量太大，对于人族的发展形成了极大的制约，只有那些大城市才能得到军队和某些特殊能力的人族保护，而大部分人族聚居地都迟早难逃被兽族打破的命运，所以人族到了最后已经成了各地 割据的状态。 所以后来玄元大帝将修炼的办法传授给人族，对于人族来说真是意义极为重大，才会让人族以他的名字命名这片大陆，才会让人族在几千年后仍旧为他建造祠堂陵墓，香火祭祀不绝。玄元大帝和孟莲实都说过，他复生吞噬天地灵胎的力量，一个目的就是想要重建穆朝，统一大陆，重现先祖荣光；另外的目标还有消灭其他种族，让人族占据天地气运，从而使得成为人族君主的玄元大帝 得到此方天地青睐，找到能够与天地同寿的机缘。所以玄元大帝内心里，其实一直是想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族君主的，而不是仅仅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尊号“玄元大帝”。所以他穿着龙袍，俯瞰天下，将所有人的生死看成不值一提的小事，到了现在神智不 清的时候，也不再掩饰内心的真正想法，索性就开始自称为“朕”了。 玄元大帝生长在人族和兽族并存争斗不休的那个时代，对于兽族十分了解，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体内血液的躁动和情绪的暴躁都是来自那头六尾血狐。 血液躁动，经脉自然也会随之颠覆混乱，玄力运行就会受到极大影响，玄元大帝才会控制不住体内还未彻底消化的天地灵胎力量，体型猛然膨胀，一下子坠入了地面之中。楚离月向下冲去，火焰羽翼张开，和头顶上盘旋的火凤一起冲向了玄元大帝。黑暗古树随着她的动作猛然落入地面，将满空的黑雾一起裹挟着落到了地面上，像是突然降临的夜幕一般笼罩住了百里方圆的 土地。 清辉生怕她受伤，后发先至，比楚离月更先到达玄元大帝面前。 他仗着自己肉身强大，并不畏惧玄元大帝的风刃和攻击，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支巨大的方天画戟，狠狠砸向了玄元大帝。 玄元大帝衣袖一卷，风声呼啸如同一只大手将方天画戟推到一侧，另一只衣袖则抖起了无形的浪涛，扑面拍向清辉。楚离月手中的焚天上两朵不同色彩的火焰已经开始飞速旋转，火凤发出清鸣扑向了玄元大帝的面门，她知道自己的修为比清辉和华歌远都差得太多，无法逼近玄元大帝跟前，可是她的天火和暗火却能够牵 制玄元大帝。 天火已经燃烧成了白金色，代表着它达到了最高的温度。 玄元大帝果然还是不想让天火落到自己身上，头顶的旒冕散发出一片青光，托住了那一大片不停坠落的火焰，将火凤隔离在外。 清辉已经落地，手中的方天画戟扫回，攻击玄元大帝方才受伤的腰侧。同时，片片星光从头顶洒落，暗影领域已经发动，无数来自不同世界的至尊强者身影从空中和地面上跃起，向着玄元大帝冲了过去。 黑雾和黑影混杂在一起。 黑雾中的黑暗玄力拼命从玄元大帝肌肤上的每个毛孔向着他体内渗透，与他体内已经存在的那一缕黑暗玄力互相呼应。 黑影采用各种出人意料的招数对玄元大帝发动攻击，就算是被他用玄力震碎了一批又一批，却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暗影领域的各个角落中出现，继续攻击玄元大帝。 楚离月虽然不能靠近，但是却一直操纵着火凤，手握着焚天，控制着天火和暗火在玄元大帝身周旋转，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突破的机会。 血狐的吟唱越来越快，从最开始的低沉魅惑变得高亢激越，从玄元大帝的耳朵中钻进去，让他的眼珠越来越红，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一群可恶的蝼蚁蚊虫！”玄元大帝庞大的身躯再次膨胀了一大圈，整个人已经比显出虚灵族真身的清辉还要高上两头，他猛地伸出拳头，大片青光在他的拳头前聚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将充满了黑 暗的暗影领域彻底照亮。 巨大的青色光球随着玄元大帝猛力挥出的一拳，重重砸向了站在他身前的清辉，光球所携带的巨大力量就像是海底火山爆发掀起的巨浪一样，将站在十几丈外侧面的楚离月都拍得向后疾飞。 楚离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球棒打飞的棒球一样，根本没有力量对抗，只能尽量催动玄力保护自己的身体少受伤害，顺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向后飞去。 等她连着几个翻滚卸下巨力，一只手轻轻揉着微微发闷的胸口时，清辉已经举着方天画戟和那个青色光球正面对上了。 他的方天画戟头上迸发出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和青色光球的球形弧面相切在一起，两团光芒撞击在一起，不断发出轰轰如雷的低鸣。 玄元大帝伸长了胳膊，那只青色光球就像是他的拳头一样向前慢慢推进，而清辉咬着牙显然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抵不住青色光球的力量，双脚在地面上不断被动地向后滑行，脚尖都开始溅出点点火星。 楚离月双手一举，火凤喷洒的火焰中开始冒出无数白金色和紫黑色的莲花，周围的温度猛然上升，玄元大帝头顶上的青色光芒竟然开始慢慢变薄！ 看起来天火果然对玄元大帝的玄力也是有作用的！楚离月心头一喜，周身的玄力运转加快，更是催动火凤发动更强的攻击，给清辉分担压力。玄元大帝双目如火，赤红一片，昂首大喝一声，手中的青色光球重重一推，清辉终于抵不住他的巨大玄力，方天画戟的尖头竟然咔嚓一声折断，整个人被青色光球打中，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像是断线风筝 一样向着后方坠落下去。 楚离月大叫一声，扑过去接住了清辉，看见他嘴角还流着血，连忙问道：“清辉，你怎么样？” 她从来没见过清辉被人打成这样，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清辉开始，清辉从来没有失败过。可是今天在这个玄元大帝面前，他们这些人并肩作战，都无法占据上风。 楚离月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愤恨又是沮丧。 天地灵胎的力量有多么可怕她是知道的，玄元大帝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巅峰强者，现在又吸收了天地灵胎的力量，他们几个人如何才能战胜他？ 清辉站起身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好久没有尝过自己血液的味道了。”他用健壮的手臂搂了搂楚离月的肩膀，“不要担心，我可是杀都杀不死的虚灵族人。” 他的肉身生机之强大，伤口愈合速度之快，就算是如今的玄元大帝也无法相比。 玄元大帝一抬手，旁边的一座刚刚隆起的小山丘就被无形的大手托起，狠狠砸向了清辉和楚离月。 他咆哮着：“朕乃是天地间唯一有资格拥有天地灵胎的人族，乃是要统领人族一统大陆的至尊君王！谁敢阻挡朕的脚步，朕就让谁粉身碎骨！” 清辉轻喝一声，一拳挥去，将空中的小山丘砸成了粉碎，山石土块从空中簌簌而落。 黑暗古树似乎对于玄元大帝身上的气息颇为畏惧，虽然不停的散发着黑暗玄力，可是却不敢将自己茂密的枝叶伸展过去。 血狐也已经从空中降落下来，手中的血液图案已经缩小成了一个极小的血滴，他捏着这滴血，发出了一声高亢之极的叫声！ 玄元大帝身上突然喷发出一道道血箭，天空中顿时降落下一大片腥气十足的血雨。 楚离月大喜：“好，夙凉干得好！” 她曾经见过夙凉用种族天赋将敌人的血液催动得从体内爆炸的手段，现在居然对玄元大帝也有效，实在是太厉害了！随着血雨的不停降落，玄元大帝的体型不断缩小，眼神却越来越清明。 第633章人皇剑 虽然全身都在向外喷射血水，俨然成了一个血红的喷泉，可是玄元大帝的眼神却随着体型的缩小越来越清明，方才那血红色的双眸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瞳色。 清辉的眉毛微微一皱，这个样子的玄元大帝看起来恢复了常人的模样，可是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加危险了。 “破！”果然，清醒过来的玄元大帝首先就振起了一片青光，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清辉的暗影领域。 青光如球，向外不断扩张，随着它的扩张，黑暗玄力和黑影都一寸寸地向后退去。 头顶闪动的星光也被青光淹没，暗影领域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玄元大帝给摧毁了！ 黑暗古树猛然摇动身躯，枝叶簌簌作响，竟然好像是十分畏惧。看来当初被天地灵胎一击重创的记忆并未随着黑暗古树神魂的消失而完全消散。 清辉的脸色猛然一白，捂着胸口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来。”玄元大帝对着体型庞大的血狐伸出手来招了招，血狐脸上有些疲惫，被他一招竟然站立不稳，在地上滚了一滚，一下子缩小成了一尺多长的六尾血狐，向着玄元大帝飞去。 楚离月的焚天短刀脱手而出，刀身上两朵火焰旋转着，射向了玄元大帝的手臂。 “蠢死了。”一头体型更为巨大的血狐从天而降，俯首叼住了地上的小血狐，两只巨大的前爪一拍，小血狐手心中的那滴鲜血就飞了起来，在空中被大血狐嗤嗤嗤几下，抓成了粉碎。 原本就只是小小一滴的血滴一下子化作了肉眼看不见的血雾消散在空中，而大血狐狭长的狐目中满是杀机，一双前爪飞快地变幻着手势，砰的一声血雾再次炸开，玄元大帝猛地一震，口鼻之中鲜血喷射。 他身上的黑色龙袍已经没有一处干净，就连面前的白玉珠串也被喷上了点点血迹。 就在这一瞬间，火凤清鸣扑近，黑雾满天飞卷，清辉高大的身影也再次出现在玄元大帝身后。 方天画戟已经折断，可是清辉本身的手指却比最锋利的武器都更加锐利，五指勾起如同鹰爪，指甲尖锐，动作利落，狠狠抓向玄元大帝背心！ 玄元大帝痛呼一声，全身袍服猛然膨胀，身形急速向一旁飘移，躲过了焚天和火焰，却被身后清辉的手指再次抓破了皮肤，狠狠撕裂了一块血肉。 清辉再次一抖手，将那一小块血肉丢给了站在远处叼着小血狐的大血狐。夙九接住了血肉，双爪如风，再次将它们切成血雾，开始催动自己的天赋能力。 两次在清辉手下吃亏，玄元大帝看向清辉的目光已经充满杀机。 “夜清辉！”他想起了这个虚灵族人的名字。这个虚灵族人有着超强的战斗天赋，每次都能抓住他最短暂的机会瞬间出现在他身后进行偷袭。 在这周围隐藏的敌人之中，夜清辉是对他最有威胁的那个。 他决定杀了这个讨厌的虚灵族人。 玄元大帝一抬手，青光凝成一把长刀出现在他手心，无数细小的风刃在青光凝成的刀身上游走，将周围的空间不断切碎组合。就算是虚灵族人，如果被他的碎空光刀砍中，肢体也会随机送到不同的时空。只要不在这个空间之中，虚灵族人的强大生机就不会对那些断裂的肢体产生作用。也就是说，这把刀能够真正杀死生机强大的 虚灵族人。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玄元大帝手中长刀一挥，刀光散开，像是一片梦境，却暗藏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风刃，直接射向了清辉。 清辉向后一退，身前跳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在空中舞动着，将这些风刃全都抽碎。 玄元大帝背后，黑雾再次弥漫开来，一片黑雾已经无声无息地贴近了玄元大帝的后背，从清辉抓破的伤口中慢慢向内渗去。 大血狐双爪飞快地摆动，血雾在眼前再次炸开，玄元大帝体内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在经脉中逆流而行，玄力运行顿时乱成一团，玄元大帝再次全身一震，口鼻喷血，连眼睛都开始渗出血丝。 玄元大帝闭上了眼睛，一道透明的风刃从天而降，斩向血狐的脖颈。 大血狐背后的八条尾巴摆动，巨大的身形动作却十分灵敏，双腿一蹬已经跳到了远处，躲过了这可怕的一击。 清辉身形如同鬼魅，出现在玄元大帝身前，双手成爪狠狠抓向他的胸前。 玄元大帝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对周围的一切却了然于胸，长袖抬起，袖中的拳头正砸中清辉的手掌。 楚离月利用大陆山河珠出现在玄元大帝身后，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剑，狠狠刺向了玄元大帝的背心。 看起来根本没有剑锋的木剑，刺在清辉用力也只能撕破浅层皮肉的玄元大帝身上，却像是宝刀切豆腐一样，毫无阻力一刺到底！ 楚离月出手之后根本不管结果，立刻就用大陆山河珠转移到了十几里外。 玄元大帝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啊啊啊！居然是人皇剑！” 楚离月下手极准，这一剑正中他的后心，如果换了别人这个时侯早就已经倒毙当场，可是玄元大帝却一只手捏着从自己胸口透出的剑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黑色雾气向前一扑，从张口痛呼的玄元大帝口中激射而入。 清辉则直接退到了远处，护在了楚离月身前。 像玄元大帝这种实力恐怖之极的存在，受了重伤之后反而是最可怕的状态。他如果知道自己再无生路，必然要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让他们陪葬。 “人皇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为什么能够使用人皇剑！”玄元大帝却执着地问楚离月。 人皇剑正是当初他们孟家那位开国先祖的佩剑，后来成为了穆朝天子佩剑，据说其中包含了人族气运、民心民情，是穆天子镇压天下、稳固江山的重要宝物。 可是穆朝灭亡之后，这把剑就被那些叛军抢走。玄元大帝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人皇剑落在了谁的手中。 人皇剑对付天地灵胎，确实是最适合的武器。因为这大陆已经是人族天下，代表人族气运的人皇剑镇压天地灵胎，当然可以占据上风。 可是玄元大帝怎么也没想到，楚离月这个徒有天火却修为不够的小丫头，竟然会突然抽出一把人皇剑刺中了他的后心！楚离月怎么会告诉他，桓云泽那天晚上去楚家拜访她，告诉了她很多幕后的消息，甚至还主动把人皇剑借给了她；人皇剑非皇族无法使用，为此桓云泽还拿出了一滴他的心头血交给楚离月，让她能够使用 一次人皇剑。 这原来是为了对付天地灵胎的，没想到楚离月没找到机会出手，天地灵胎就被玄元大帝吞噬了。 既然玄元大帝是利用了天地灵胎的力量才能够这样无敌，那么如果将天地灵胎的力量镇压或者消除，玄元大帝恢复了帝君修为，就不可能还是他们的对手了。桓云泽的心头血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之中，所以只有楚离月才能使用人皇剑。之前清辉的一次次偷袭，不过是为了让玄元大帝将注意力放在清辉身上，忽视楚离月这一个小小的藏珠修者，给楚离月创造下 手的机会罢了。 玄元大帝的身躯不停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黑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将玄元大帝全身都紧紧包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茧子。 黑色雾气不停旋转，一丝一缕地从所有伤口渗入他的体内。 天地灵胎的力量一下子沉寂了，玄元大帝感受到体内黑暗玄力越来越浓，知道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很快就会被黑暗玄力腐蚀，要么力量被吸干而死，要么堕入暗族成为华歌远的傀儡和工具。 他傲然一笑：“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又有何惧！”不管是那个夜清辉，还是那个小丫头，还有那两只血狐，至少都有勇气和自己正面作战，可是作为一个修为与夜清辉差不多的合一帝君，华歌远却只敢藏在暗处偷袭自己，孟莲实的眼光还是一贯地不靠谱 。 玄元大帝袍袖一抖，全身上下发出了一阵密集的噼啪之声，玄力在体内疯狂流动，将黑暗玄力的进攻全都挡住。 木剑插在玄元大帝的背上，剑尖从他的胸口露出来巴掌长短，血液从伤口不停滴落。玄元大帝脚下，黑色的影子开始沿着他的脚向上缠绕爬行，玄元大帝的腿顿时失去了控制。 地下突然冒出白金色的火焰，一下子就点燃了玄元大帝的衣袍。 玄元大帝反手就是一个风刃，切断了自己燃烧的袍角，整个人已经飘然落在一旁，同时厉声喝道：“孟莲实，给我滚出来！” 玄元大帝闭着眼睛，眼角不断渗出血丝，全身的衣袍都已经布满血污和孔洞，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是在他大喝一声之后不久，孟莲实就从远处天边飞身而来，面色苍白、眼神恐惧地跪在了他的脚下：“女儿……叩见父亲大人。” 玄元大帝也不多说，一手扣着她的脖子就把她提了起来：“怎么，觉得你的男人能够保护你？现在看看，是我的情锁管用还是你男人的白莲和阵法管用？” 他闭着眼睛，面庞扭曲，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若不是你泄露计划，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围攻我？就连人皇剑都准备好了！” 人皇剑显然是针对天地灵胎准备的，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巧合！“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相信感情，为了不让你犯蠢犯贱，我还亲自给你的神魂加上了一道情锁，没想到居然还是拦不住你！” 第634章发生了什么 玄元大帝一心以为是孟莲实恋奸情热，泄露了自己的计划，才让这些人早有准备，不仅在这里围攻自己，而且连人皇剑这种稀世珍宝都已经提前备好。 孟莲实想要辩解，可是却被玄元大帝死死掐住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也罢，既然你和薛氏那个贱人一样喜欢背叛，那就别怪我不顾父女之情了！”玄元大帝闭着双目，但是他身上的杀机却犹如实质，大手五指收拢，毫不留情地收紧。 孟莲实被他高举起来，双腿拼命乱踢，双手无力地抓着玄元大帝的手腕，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是却根本没有作用。清辉的脸色一片铁青，他虽然对孟莲实已经失望之极，再也不把她当成自己敬爱的师尊和亲人，可是看着孟莲实居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对待，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冲上去对着玄元大帝的脸就是狠 狠一拳。 玄元大帝空着的左手抬起，准确地挡住了清辉的攻击，但是没有了天地灵胎的力量，他再也不能随手就把清辉震得飞起，两人的力量相差不多，各自退了两步。 黑色雾气凝成的大手从后方狠狠拍向玄元大帝后心的人皇剑，将人皇剑再次向内推进了数寸！ 玄元大帝惨叫一声。 握着孟莲实的手一松，孟莲实就被黑雾裹挟着再次从玄元大帝手中抢了下来。 华歌远从黑雾中现身出来，一只手搂着孟莲实的腰，将她放在了自己身后。 接连两次被玄元大帝从自己的白莲保护中将孟莲实强行带过来，华歌远现在只能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守护了。“呵呵，果然和你娘一样，贱人！”玄元大帝口中发出冷笑，“我成为穆天子之后，你就是大陆唯一的公主，身份最高贵的女人。可是你却宁愿放弃这样的身份，泄露我的计划，去和自己的徒弟勾搭，悖逆伦 常！果真是贱人的种！” 楚离月听不得他一口一个贱人的辱骂女子，站在远处嘲笑道：“孟莲实好像也是你的种吧？而且还是你亲手教养长大的吧？”骂自己的儿女是贱种，不等于在骂自己吗？ “闭嘴！”玄元大帝斥责道，“别以为拿着人皇剑，就能够对我指手画脚！” 血液仍旧从他紧闭的双目中不停渗出，让玄元大帝看起来分外凄惨狠戾。但是对于他这种帝君修为的强者来说，肉眼看不见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把手向着躲在华歌远背后的孟莲实一伸：“来！” 孟莲实再次身不由己地抬起腿向着玄元大帝走去。 华歌远早已看出来，孟莲实神魂之中一定早就被玄元大帝动过手脚，才会被玄元大帝如此虐待欺凌。他一伸胳膊将孟莲实挡在了身后：“身为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你不觉得丢脸么？” 玄元大帝冷笑起来：“身为弟子，竟然对师尊心怀不轨，和自己的师尊勾搭成奸，你怎么不觉得羞耻？”华歌远被玄元大帝这种口气气得猛然一颤，咬着牙说道：“天玄宗早已不存在，我也已经不再是当初定海峰大弟子，而是灵族灵帝！孟莲实为了你的计划已经死过一次，再次为人，不再是当初的海音帝君… …” 他们两个都已经放弃了当初的身份，不再是师徒关系，在一起是彼此情投意合，没有任何羞耻和悖伦之处！这是华歌远之前用来说服孟莲实的理由，如今更是拿出来为他们两人的关系进行辩护。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背后一凉！ 不用回头，他已经看见了孟莲实双目中的愧疚和僵硬手中握着的水剑，而水剑的剑身已经没入了他的脊背。 孟莲实抽出水剑，鲜血从华歌远的背后喷出。作为从人族堕入暗族的修者，华歌远并不像天生的暗族一样喜欢将身体化作黑雾的形态，这一次更是根本没有料到孟莲实会从后偷袭，所以吃了大亏。 他愕然地看了孟莲实一眼，然后化作了一片黑雾，隐退在周围的黑色雾气之中。 孟莲实眼睛里满是愤恨和担忧，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一步步地向着玄元大帝走了过去。 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全都是华歌远背上喷血的伤口和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只知道当初父亲说女人太容易感情用事，所以为了光复穆朝的大计，暂时在她神魂中加了一道情锁，让她不至于因为喜欢上某个男人而忘记了大事，泄露机密。可是没想到，所谓的情锁，锁的不仅是她 的感情，更是能够将她当成一个傀儡一样控制，掌控她的所有举动！ 当初和华歌远阴差阳错、春风一度，孟莲实不得不采用手段封锁了华歌远对于那一夜的记忆，让他们之间继续保持着单纯的师徒关系。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命运捉弄，只是这一次，她就身怀有孕。她想过将这个不该来的孩子杀掉，却又一次次矛盾摇摆。也许是因为当时玄元大帝已经去世，情锁的控制减弱，最后孟莲实还是决定生下了那 个孩子，也就是孟千凝。但是因为情锁的影响，孟千凝一生出来就患有严重的离魂之症，肉身和神魂之间的契合度太低，经常处在生死边缘。孟莲实无法将她放在其他地方寄养，只能以弃婴的名义将她带回了定海峰，收为弟子， 用阿含树的精华给她悉心调养。 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华歌远修为的进步，当初孟莲实关于那一夜的封印竟然被他冲破，找回了记忆！结果就是华歌远对于孟莲实的占有欲更加强烈和理直气壮，让因为情锁而从来不曾有过旖旎心思的孟莲实都无法招架；加上她的实力已经不复当初，根本不是华歌远的对手，不得不选择虚与委蛇，和华歌 远周旋。 但是在和华歌远、孟千凝过着所谓“一家三口”的日子的时候，孟莲实慢慢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满足，那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的感觉。 今天，在父亲和生前一样一次次辱骂自己的时候，华歌远一直站在自己身前，一直在努力保护自己……可是自己竟然被父亲控制亲手刺了他一剑……他会很失望吧……他也会离开吗……孟莲实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被父亲从小操控在手中的牵线木偶，将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父亲所谓的穆朝伟大复兴事业——当初她怎么会觉得这一切从父亲口中说出 的时候，那么富有吸引力，值得她为之毕生奋斗呢？现在她却觉得，那些东西让人恶心，让人痛恨。 它们一文不值！ 天玄山。 玄元大帝陵墓旁，小木屋中的老木头慢慢睁开眼睛，霍然起身。 他脚下一踏，小木屋的地面立刻变形，向着下方极速降落。很快，小木屋降到了底端，一身本色粗布衣袍的老木头推开屋门走了出去，面前却是玄元大帝陵墓的核心地带。 他连左右打量一下都没有，直接向着最核心的方向走去。 在老木头的身后，白色羽翼一闪，从陵墓的墙壁中跳出，收缩体型变成一只小鸟落在了身边一脸不解的覃思肩上。 两人用神魂交流着。“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覃思大概是受到了楚离月修为飞速提高的刺激，从斜云山回来之后就钻进天玄山中拼命苦修，如今也已经踏入了化珠境界，在平时的巡逻中也能够独自进入玄元大帝陵墓 之中了。只是突然发现老木头竟然一个人向着陵墓核心地带走去，覃思还是觉得非常不解。平时的时候，老木头可是不止一次强调，陵墓核心地带危险之极，就算是覃思已经进入了化珠境界，巡逻的时候还是不能 擅自进入其中。 如果发现什么异常的话，覃思应该做的就是通知老木头，让他亲自入内。 “是不是陵墓里面有什么异常发生了？”覃思猛然一惊，能让老木头独自去处理的，绝对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在天玄山学习了一二十年，从来没遇到过呢。 白童在空中一个盘旋，向着老木头消失的方向就飞了过去。 “白童，你干什么！” 覃思大惊，白童就像是一个多动症儿童一样，好奇心极其强烈，这要是被他飞进去坏了事，说不定会把师父害死的！“我去帮你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童的天赋让他速度极快，而且很擅长感知玄力变化，常常会在危险来临之前就飞速远遁。以前覃思只是成珠修为，他的实力也受到限制无法充分发挥，现在覃思实 力提高了，白童的天赋也能发挥出八成，所以自信心大涨，只留下一句话就冲了过去。 覃思无奈，只能一跺脚，拿好自己的护身木牌，追着白童的方向闪了过去。 “看到了看到了！”白童在神魂中发出惊讶的大叫，“老木头进了主墓室！” 主墓室可是玄元大帝遗体安眠的地方，老木头怎么会去到那里？难道玄元大帝的遗体出了问题？ “你别过去！太危险了！”覃思语气焦急，生怕白童又闯祸。 白童却十分兴奋：“他在开棺！小思思，你说老木头要干什么？”白童一兴奋的时候就会叫覃思“小思思”，不过这一次覃思可没有空抗议他的称呼，而是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不许靠近！” 要是真的是玄元大帝的遗体出了问题，那可就是惊天大事，根本不是他和白童所能够插手的！“知道知道，我就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干……啊呀，真的被他打开棺椁了，老木头这是要干什么？”白童的声音满是震惊。 第635章去死吧 覃思听见白童的话，也不由大为震惊。老木头竟然打开了玄元大帝的棺椁，难道真的是玄元大帝的遗体出了什么问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整个人族都会轰动的！ 玄元大帝可不是一般王侯贵族能够比的。他的遗体如果保护不力出现了问题，他们这些人绝对是推不掉责任。 覃思加快了速度，但是陵墓核心中他是第一次来，虽然之前看过几次地图，还是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机关设计，所以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等到他终于来到主墓室的时候，果然看见老木头已经将玄元大帝的遗体吊在了空中！ 老木头似乎对于覃思的出现并不意外，覃思也不打算瞒着自己的行踪。他如今虽然是化珠境界，可是老木头的修为仍旧是他所无法判断的，只能比他高，不会比他低。 主墓室极为宏伟华丽，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阴森森的墓室，完全是帝王寝宫的规格。在寝宫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无数晶灯，将四周照得一片明亮。老木头面前是被无数藤蔓吊在空中的玄元大帝遗体。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手段，经历了两千年的时间，玄元大帝的遗体仍旧栩栩如生，并未化成白骨。如果不是他紧闭双目，脸色微微青白的话，猛一看真的 会以为他还活着。 覃思走到了老木头身边，叫了声“师父”，老木头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而是双手一推，一片黑色雾气就向着玄元大帝的遗体涌了过去。 黑色雾气一接触到玄元大帝的皮肤，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向着玄元大帝遗体内钻了进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玄元大帝的遗体就开始瘪了下去，原本丰盈如常的皮肤慢慢塌陷，很快就只剩下包着骨骼的一层肉皮。 覃思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老木头，他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木头要这么做。 老木头也不跟他解释，只是继续催动黑雾涌入玄元大帝的遗体之中，很快，皮肤下面的骨骼也慢慢融化消失。总共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连那一层口袋一般的肉皮也彻底消失了。 覃思的眼睛越张越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异常，为什么师父竟然出手毁掉了玄元大帝的遗体，这要是传了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似乎知道覃思在想什么，老木头背对着他举起手来，阻止了他的疑问：“别问了，今天的事情……以后也许你会明白。” 说完，老木头手指一动，一株大树从墓室墙壁上显现出来，树身上露出一个门。老木头拉着发呆的覃思一步迈了进去，白鸟急忙跟着飞进其中，二人一鸟返回了老木头的木屋之中。 “师徒一场，就此作别。”老木头盘腿坐在平时静坐的蒲团之上，对着覃思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覃思大惊失色，这也太突然了！这俨然是临终告别的话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恐惧……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能够感觉到老木头在说完话之后就立刻失去了生机和气息，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扑上去去摸老木头的鼻息和脉搏：“师父！” 齐云山下梨倾坡旁。 已经面目全非的地面上，孟莲实一步步迈动着自己的双腿，身不由己地向着玄元大帝走去。 任谁都看得出来，玄元大帝这一次恐怕是要对孟莲实痛下杀手了。 楚离月虽然之前很厌恶孟莲实，这会儿看着清辉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声说道：“你何必把气发在孟莲实身上呢，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出卖你？找借口、迁怒别人，是弱者的行径。” 玄元大帝却不理睬楚离月，径直伸出手掌，将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孟莲实的脖子握住。 就在这时，玄元大帝的眉毛突然皱成了一团，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整个人身上都开始冒出黑色雾气，正是之前不断渗入他体内的黑暗玄力。 孟莲实再次死里逃生，感觉到束缚自己身体的那股力量一下子减弱，立刻拼尽全力冲破控制，向着远方逃去。 玄元大帝已经无暇他顾，原本在他体内已经被压制的黑暗玄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爆发起来，一下子就将他体内的玄力吞噬了不少，更是对他的肉身开始进行腐蚀。华歌远的身影从他背后显现出来：“灵族的暗魂蚀滋味如何？”由华歌远亲手操纵的暗魂蚀自然比一般暗族的手段要高明得多，蚀骨、蚀经。蚀魂、蚀玄，直到最后修炼大成，能够彻底吞噬修者的所有，尤 其适合针对修者的神魂。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方才被孟莲实重创的华歌远，此刻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可见通过暗中使用暗魂蚀腐蚀吞噬玄元大帝的肉身和神魂，对于华歌远有很大的补益。 玄元大帝体内的黑暗玄力已经开始四下蔓延，他闭着眼睛，脸上却是一片杀机：“好，好一个暗魂蚀！想必你是在我的陵墓之中做了什么手脚吧？”他也是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想到了为什么方才还被他压制的黑暗玄力会突然爆发，竟然反过来将他体内的玄力打得溃不成军。想要将暗魂蚀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从他现在的身体上无法成功，就还有另外一 个选择，那就是对陵墓中玄元大帝的遗体下手！玄元大帝的神魂借助阿含树精华树叶和孟莲实的本命元水的帮助重新返回世间，吞噬了天地灵胎再次塑造出身体，可是他的神魂终究还是和原本的肉身有着密切联系的。从原本的肉身上下手，发挥出暗魂 蚀的蚀骨蚀经能力，凭借着两者之间的联系，催发他现在体内的暗魂蚀，将黑暗玄力的力量顿时加大数倍，自然能够取得上风。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大帝英明。”华歌远的身体由黑雾组成，在雾气中时而凝结，时而飘散，显然是已经吸取了教训，不会再给玄元大帝利用孟莲实偷袭的机会，“还请宽恕晚辈不敬，你的遗骸已经被暗魂蚀彻底腐蚀，尸骨无 存了。” 虽然华歌远说着“请宽恕晚辈不敬”的话，可是语气却没有一点谦卑惭愧之意，反而是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真诚。 玄元大帝心中那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 先是被围攻，然后是专门对付天地灵胎的人皇剑出现，压制了天地灵胎的力量，现在又是专门从他陵墓中的遗骸下手从而引发他体内黑暗玄力的暗魂蚀，这都不是临时起意能够做出来的。 绝对是孟莲实之前泄露了计划！ 既然是这样，他也就不顾念什么父女情意了！ 围绕在玄元大帝身边的黑雾越来越浓，他眼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在脸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痕迹，看起来分外阴森恐怖。 他将双手握在一起，然后缓缓拉开，一条青色玄力锁链出现在他的双手之间。 随着这条玄力锁链的出现，躲在远处的孟莲实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全身颤抖起来。 玄力锁链在空中旋转，孟莲实在地上翻滚。 华歌远脸色大变，猜到这恐怕就是束缚孟莲实的情锁了。 他心知不妙，连忙大力催动玄力，加大了暗魂蚀运转的力度。 玄元大帝低喝一声，手中的玄力锁链猛然绽放出明亮的光芒，砰的一声爆炸开来。远处的孟莲实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身体猛然膨胀成一个圆球，与玄力锁链同时爆炸！ 华歌远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一般，双目瞬间血红一片，两手狠狠抓起了大片的黑雾，向着玄元大帝冲了过来：“啊啊啊！去死吧！” 孟莲实爆炸后，血肉却不曾四散开来，而是被无形的玄力团成了一个红白交错的球形飞到了玄元大帝手上。 玄元大帝闭着眼睛，双手在空中对着旋转，飘在他双手指尖的血肉圆球慢慢消失。 楚离月控制着自己胸口那种恶心的感觉，看出来玄元大帝居然是要把孟莲实的血肉玄力吸收，忍不住也斥责道：“真无耻！” 火凤携带着火海金莲飞到了玄元大帝的头顶，漫天火海比方才的声势大了许多，将玄元大帝笼罩在内。 华歌远却好像不曾看到天火一样，整个人已经扑到了玄元大帝面前，双手各持着一朵黑莲，口中喊道：“把莲实还给我！” 孟莲实就算是肉身死亡，但是只要把她的神魂抢回来，以后就有再次复活的可能。可是现在玄元大帝显然是要将孟莲实神魂和肉身全都毁灭，华歌远简直都要疯了。 清辉无声出现在玄元大帝身后，阴沉着脸，单手抓住人皇剑狠狠向内一推一搅！ 玄元大帝发出一声怒吼：“给我滚！” 无数风刃从他身上向着四面八方飞去，华歌远将身体化为黑雾，猛地向前扑入了玄元大帝身边的黑雾之中。 清辉挥动手臂，仗着自己肉身强横，硬生生打飞了十几枚风刃，另一只手却狠狠插入了玄元大帝的后背！ 楚离月修为稍低，不敢靠近，却指挥着天火一边对抗风刃，一边用天火和暗火制造漩涡拉扯着玄元大帝的动作，哪怕是让他的动作小小变形，都可能给清辉造成更多机会。 小血狐在大血狐嘴里不停挥动手脚，目光中满是战意，可是却无法挣脱父亲的嘴巴，只能在大血狐嘴里摇晃个不停。 清辉一只手已经插进了玄元大帝体内，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天地灵胎的气息！他心头一动，猛力一拽，居然将一个缩小了好几圈的天地灵胎从玄元大帝背后拉了出来！ 第636章灵胎择主 清辉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却会将已经被人皇剑压制的天地灵胎拖出玄元大帝的身体。 玄元大帝的神魂最初寄身于最精华的那片阿含树叶之中，两千年不曾受到损伤，一直到孟莲实用自己的本命元水浇灌，将他唤醒重回世间。按照他的计划，这个时侯天地灵胎已经提前出世，只有初级神智的天地灵胎和懵懂幼儿没有任何区别，空有一身力量却不会自如运用，而他就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将天地灵胎吞噬，把它所有的力量都慢 慢吸收据为己有。 这样，他就能够成为每个数千年才会出现一位的超级强者，能够改天换地、搬山填海！那样，他不仅能够重建大一统的穆王朝，更有可能与天地同寿不老不灭。 只是玄元大帝没想到孟莲实因为一再失败，无法将清辉再次镇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出了昏招，居然会采用将十几万士兵杀死在大陆死地的残忍手段，用鲜血和他们的生命来刺激天地灵胎。 虽然天地灵胎终于提前出世，可是也染上了浓厚的戾气，直接影响到了吸收了天地灵胎的玄元大帝，让他很容易失去理智，暴躁易怒，和清辉、楚离月、华歌远以及兽族的几生了这么久的战斗。如果玄元大帝从吞噬了天地灵胎之后就直接飞速遁逃，这些人都不可能追得上他；等他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花费一定的时间进行修炼，将天地灵胎的力量彻底吸收，将戾气彻底清除之后再出现，楚离月 他们就算是拼尽全力恐怕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了。结果因为天地灵胎体内浓厚的血腥暴戾气息的影响，玄元大帝没有选择逃走，反而在未曾彻底吸收天地灵胎的力量的时候就开始和楚离月他们展开了战斗，于是被楚离月利用人皇剑将天地灵胎的力量压制 ；他非要杀了孟莲实泄愤，于是将早已在玄元大帝陵墓留了一个分身的华歌远激怒，采用了极端手段毁灭了他的尸身来激发暗魂蚀的威力。夙凉经验不足，想用血狐的种族天赋攻击玄元大帝，结果却将玄元大帝体内的血腥暴戾气息打出了体外，阴差阳错地让天地灵胎焕发了一点灵智。于是天地灵胎在玄元大帝体内积蓄力量，趁着清辉的偷袭 主动借着清辉的手逃出了玄元大帝的身体！ 就在清辉一愣神的瞬间，天地灵胎已经向着他胸前一扑，撞入了清辉的怀中，化作片片光点，渗入了他的体内。在过去的一千多年中，清辉的生机一直是天地灵胎接受的营养中最主要的一部分，天地灵胎对于他的气息十分熟悉，所以才会主动投到他的手中逃出来，现在更是因为感觉到危险，直接选择了清辉作为它 的主人。 玄元大帝感觉到体内天地灵胎的消失，整个人顿时勃然大怒。他原本已经被黑雾包围，这一刻发出一声怒吼，旋风平地而起，将黑暗玄力吹得全部消散，露出了他已经伤痕累累的身躯。 华歌远发出一声仇恨之极的长笑，隐藏在随风飘荡的黑雾之中再次向着玄元大帝靠拢。 他没有时间拖延，因为孟莲实的肉身死亡了，可是神魂应该还在玄元大帝控制中，这个时侯只有争分夺秒，才有可能将她抢回来。 而且玄元大帝背后的清辉体型暴涨，气势也在不断攀升，让人有一种要撑破天地的错觉。 在玄元大帝被清辉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也正是华歌远等待的时机。 华歌远成为暗族一千多年来，从未使用过暗族夺取人族躯体的手段，这一次他却准备试一试！ 如果能够控制玄元大帝的身体，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以让他从玄元大帝控制中救出孟莲实的神魂了。 果然，玄元大帝因为天地灵胎被抢走，所有的怒火和仇恨都转移到了清辉身上。 他“看见”天地灵胎居然主动选择了清辉，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天地灵胎还未彻底发育成熟，居然能够自行择主了？他辛苦筹划等待了数千年，结果却落得一场空？ 这怎么能够接受！ 只有趁着夜清辉还未完全吸收天地灵胎的力量之时出手，才有机会战胜他！ 玄元大帝手中再次出现了碎空光刀，青蒙蒙的刀光洒落在周围一片废墟般的土地上。 “虚灵族又如何！看我的碎空劫！” 碎空光刀青色的刀光开始向外扩散，如同水波一样向着清辉蔓延而去。 清辉的身体已经涨到三丈多高，脸庞大如磨盘，目光犹如闪电，一根根白色的毫毛遍布他的全身，在毫毛之间，一个个巨大的古奥字符不停闪烁着光芒。 每一个字符在虚灵族人的文化里都代表着不同的能力。 楚离月原来看见清辉横渡虚空的时候身上才会闪出字符，当时也不超过十个，可是现在清辉全身上下都是不同的字符在闪烁，显然是在天地灵胎力量的补充下，清辉的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看见青光向着自己蔓延，清辉张开巨大的手掌，对着青光就是一抓。 青光破裂，根本没有对清辉造成任何影响。 就在楚离月不解地皱眉的时候，青光已经越过清辉，空中传来一连串低沉的摩擦声——青光竟然在空中打开了一个巨大裂缝，裂缝大约有一丈多宽，像是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两头尖中间宽。 裂缝之中，是一个类似于虚空的空间，玄力风暴此起彼伏，时不时有星辰互相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玄元大帝手中的长刀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个裂缝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顿时射出一道深沉的光线，向着高大的清辉身上落去。 这道光线让楚离月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机，她猛然大喝一声，背后火焰羽翼拍动，手中焚天重重劈出，一条火龙从焚天上冲出，昂首咆哮冲向了玄元大帝。 毁了玄元大帝的这把刀，或者让他不能继续控制这一招，清辉就不会有危险！ 玄元大帝哈哈大笑，手中的碎空光刀再次斩出，在他的另一侧十几丈外立刻出现了一个空间裂缝，释放出巨大的吸引力。楚离月的火龙直接钻进了裂缝之中！ 裂缝瞬间合上，楚离月凤目中闪过思索。 玄元大帝直到这个时侯才使出来，可见这种招数应该是他的绝招了。效果确实很好，但是一定有对付的办法。 楚离月灵光一闪，轻喝一声：“剑来！” 随着她催动桓云泽留在她体内的那滴心头血，人皇剑顿时从玄元大帝的背心飞起，落入了楚离月手中。 血花从玄元大帝背后飞射而出，玄元大帝脸上闪过痛楚，大血狐已经飞身扑上，双爪按在了玄元大帝伤口处。 小血狐终于挣脱了父亲的束缚，凌厉的兽爪狠狠贴着父亲的兽爪刺入玄元大帝的伤口之中，直接掏向他的心脏位置。 玄元大帝正准备止血，就被血狐偷袭，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仿佛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疯狂地向着背心的伤口涌去。 大血狐的身体开始慢慢膨胀，一双兽爪殷红明亮，狐目中满是狠戾。 血狐一族已经站了队，今天不杀死玄元大帝，后患无穷！ 玄元大帝怒喝一声，一掌拍向身后的两只血狐。 楚离月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按在人皇剑的剑柄上。人皇剑剑身上显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就在玄元大帝的手掌即将拍到血狐身上的时候，人皇剑飞了过来，正射在玄元大帝身前地面上。 地面猛然一晃，玄元大帝的手掌去势一偏，擦着血狐的身体滑了过去。“你是哪国皇族？”玄元大帝的头颅转向楚离月，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竟然敢用人皇剑镇压空间？”这可是要扣除使用者寿元的！而且，这种手段，就算是在皇族之中，也必须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或者皇 族守护者才能掌握的。 被人皇剑镇压空间，碎空光刀的能力就废除了大半，如果不能随意开启空间裂缝，根本就无法杀死这个虚灵族人。 这个女孩，两次出手使用人皇剑，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次次破坏他的计划。这份眼光和果敢，绝对是皇族中的精英！ 清辉却已经将那道光线撕得粉碎，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臂拦住了玄元大帝的手掌。 大血狐发出一声利嚎，全身血红的毛发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氤氲红光从他的毛尖上闪过。 玄元大帝身体一滞，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一种无力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身体。 小血狐的爪子在玄元大帝体内感觉到强大的阻力，索性狠狠张开兽爪，对着玄元大帝的经脉用力一抓！ 就在这时，黑雾像是一只利箭，猛然从玄元大帝的眉心钻了进去！ 玄元大帝刚刚从方才血狐的攻击中得到解放，就感觉到神魂被一股阴冷如同冰水的力量包围，一股尖锐的痛从他的神魂中扩散开来。 “大胆！”玄元大帝没想到华歌远居然打起了占据他肉身的主意，一时间落入了内外交困的境界。原本就已经被暗魂蚀占据了大半身体的玄元大帝，身躯伤痕累累，还需要面对清辉这个已经得到天地灵胎的强大对手，以及操控人皇剑的楚离月和擅长控制血液的血狐父子；体内已经被暗魂蚀侵蚀了大半 ，这会儿又被华歌远舍命入内跟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没有得到天地灵胎的力量，又遭受了重重伤害，玄元大帝终于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星光洒落，黑影浮现，暗影领域覆盖数百里，晴空瞬间转为黑夜。强大的威压从空中降下，即使是远离战场的城市中，所有人也都不由自主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第637章一个人情 暗影领域再次降临，笼罩了数百里的天空。 星光从头顶洒落，伴随着星光下落的还有无尽的威压。 即使是玄元大帝，在面对这种威压的时候也禁不住双腿发软。 清辉已经恢复了正常人形，一身黑袍在行走之间带出点点银白色的光芒，和空中的星光相互呼应，两者连闪烁的节奏似乎都完全相同。 玄元大帝能够感觉到，清辉已经是这片天地的主宰，这一次的暗影领域再也不是他能够轻易毁灭的了。这说明，清辉已经吸收了不少天地灵胎的力量，他再也不是清辉的对手了。 原本就已经萌生退意的玄元大帝，这一次彻底丧失了继续战斗的信心。 可是当他想要急速后退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地面上已经伸出了无数的黑色影子，紧紧地缠绕在他的双腿之上！ 所有被黑影缠绕到的地方都立刻失去了知觉，玄元大帝大惊。 清辉虽然是定海峰弟子，但是玄元大帝对于他的暗影领域尤其是用影子攻击的手段并不了解，从不知道他的影子还有这样的能力。 就是这样一个停顿的瞬间，已经冲入玄元大帝眉心中的黑暗玄力就抓住机会向着他的神魂发动了攻击！ 蚀骨、蚀经、蚀魂、蚀玄，暗魂蚀从肉身到神魂的攻击令玄元大帝全身颤抖，华歌远倾尽全力，黑暗玄力猛然扩张，顿时将玄元大帝眉心中的洞天化为一片黑暗。 玄元大帝脸上，青光和黑雾不停闪烁，肉身一时间僵直，黑影迅速从他的双腿向上爬去，紧紧缠绕在他的胸前、脖子上…… 强大的压力从黑影中传递到玄元大帝的神魂里，让他在面对黑暗玄力的冲击时只能选择后退自保。 轰！ 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一声重重的雷鸣，玄元大帝瞬间失去了神智。 华歌远一击成功，连忙运转暗族特有的功法，开始从他占领的玄元大帝神魂中搜寻孟莲实的下落。 令他惊喜的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孟莲实的神魂——正被困在玄元大帝神魂的一个角落里，虽然萎靡不振，可是总算还并未消散。 华歌远的神魂扑过去，像一阵风裹起了孟莲实已经十分孱弱的神魂，毫不犹豫地从玄元大帝的眉心中再次飞出。 黑雾从玄元大帝眉心中飞出，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显露出华歌远和他怀中摇摇欲坠的孟莲实的神魂。 玄元大帝恢复了神智，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是这个时侯清辉的黑影已经缠绕到了他的脖子，他已经再无反抗余地。 清辉已经退到了楚离月身边，和她并肩而立，看着眼前玄元大帝疯狂中带着惊慌的表情，眼神微冷：“恭送大帝！” 随着他的手指轻轻一点，黑影从玄元大帝的脖子向上蔓延，一瞬间就将那张充满了不甘的面孔淹没，彻底消失在了黑影之中。 玄元大帝变成了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形，然后慢慢下滑，被无数黑影吞没。 血狐父子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变成了人形。一身白衣的夙九和一身红衣的夙凉二人出现，顿时令暗影领域中都开始闪亮起来。 华歌远抱着孱弱的孟莲实，远远地对着清辉躬身一礼：“多谢！莲实身体等不得，就此告辞。” 如果没有清辉和楚离月，他和孟莲实都会死在玄元大帝手中。孟莲实虽然再次失去了肉身，但是华歌远手中也有不少好东西，就算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肉身，也能保证孟莲实的神魂逐渐恢复。更重要的是，孟莲实神魂中的情锁被解除，以后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其乐融 融地过上幸福日子。 所以华歌远的心中充满了希望，想起当初他是如何对待小师弟的，就觉得分外惭愧。 清辉却举起了手，一步跨到了华歌远面前：“且慢。” 华歌远有些紧张，因为此刻的清辉身上散发着令他都感到几乎喘不过气的强大气势，尤其是当清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清辉的手掌向着孟莲实的神魂伸了过去，孟莲实吓得瑟瑟发抖，将身子向着华歌远的怀里拼命缩去。 “你干什么？”华歌远伸手架住了清辉的手掌，顶着清辉的气势问道。 孟莲实确实对不起清辉太多，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曾经是清辉的师尊，再说她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清辉难道还不肯放过她吗？ 清辉抬起眼睛，薄唇勾出一个带着嘲讽的弧度：“干什么？我如果想干什么，你能挡得住？”如今的清辉已经得到了天地灵胎的力量，就是再有三个华歌远，也不是清辉的对手。华歌远的脸色有些发红，可还是咬着牙说道：“我如今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如果你想对莲实报仇的话，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停了停说道，“她如今已经这么凄惨，你报仇的话，找我就好了。当初你 的遭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清辉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你真的不让我动他？”他的手指指着那个缩在华歌远怀中的孟莲实，语气带着嘲讽，“你再仔细看看吧！”华歌远皱起了眉头，低头看了看神魂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孟莲实，心中焦急不已，生怕耽误时间会让孟莲实的神魂彻底消散，可是又知道自己不是清辉的对手，只能冲着楚离月喊道：“楚家主，看在人皇剑 的份上，你就劝劝小师弟，放过莲实吧！” 楚离月挑起了眉毛：“人皇剑和你有什么关系？”人皇剑是桓云泽亲自交给她的，她能够使用人皇剑也是桓云泽给了他一滴心头血，这些和华歌远有关系吗？ 华歌远急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桓左哲的情况吗？” 楚离月当然看出来了，她一见到桓左哲就知道了，那种熟悉的气息，和伏海露那句肉身的气息一模一样——桓左哲已经不知何时改换了肉身，以他所渴求的方式去努力接近长生。 “你给他的肉身？”这些人工制造的肉身是华歌远所特有的，是在为孟莲实复活做准备的过程中制作出来的备用肉身。华歌远摇了摇头。肉身是孟莲实通过秦月塘辗转交给桓左哲的，桓左哲得知了伏海露的身体情况之后，一直想要一具类似的肉身，可是又害怕被人控制。玉贵妃主动请缨，联系了秦月塘，秦月塘派人联系 了桓左哲，达成了交易。 桓左哲得到了一具肉身，条件是秦月塘要彻底灭掉楚家，一方面斩草除根，免得有一天楚家有人为楚辂找他报仇，另一方面则可以得到楚家可能保存的高级功法。交易达成之后，秦禹骧带人进入天元，开始打压楚家，桓左哲对此不闻不问；桓左哲对那具肉身多方研究，没有找到可疑之处，终于忍不住按照秦月塘的说明将自己的神魂转移到了这具肉身之中，感觉到 这具身体确实十分完美，玉贵妃也因此水涨船高，成为人人皆知的宠妃，桓云澈也因此进入朝堂。“可是，我留下的标记岂是几个化珠修者能够发现的？”华歌远冷笑道。秦月塘和桓左哲都没有发现这具肉身中暗留的后门，但是这种珍贵的肉身，华歌远全都有专门的手法设定了标记，只要他心念一动就 知道这些肉身所经历的一切。“所以，你以为人皇剑真的是桓云泽偷偷给你的吗？”华歌远将孟莲实的神魂护在自己怀中，用玄力慢慢滋养着，“桓云泽虽然是太子，却还没有得到桓家的正式认可，不能算是天元帝国的正式继承人，他如 何能得到人皇剑这种宝物，如何能将它私自送给你，甚至他的心头血如何能够驱动人皇剑，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楚离月看着华歌远，若有所思：“你是说这都是桓左哲的授意？桓左哲为什么要这么做？” 华歌远笑道：“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感觉却很敏锐，已经感觉到这具身体中有些问题，但是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作为一个专权独断的皇帝，桓左哲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可是他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背后的掌控者强大之极，绝对不是他或者桓家能够对抗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退位 ！ 如果控制他和控制天元帝国不再是同一回事，那么那个背后的策划者对他的控制也就失去了意义。 桓云泽就是他选定的下一个天元帝国皇帝。 在桓左哲已经彻底得罪楚离月的情况下，桓云泽修为又这么低，如果楚离月回头要来找桓家算账，桓家根本不是楚离月的对手，到时候天元帝国可能就要换一个姓了。 而桓左哲隐隐能够知道秦月塘对付楚离月的打算，也隐约打探到了秦月塘的一些计划，而在桓左哲的心中，有着夜影帝君帮助的楚离月，必然会取得最终胜利。 所以在楚离月离开天元去北漠找秦月塘算账之前，桓左哲选择了让桓云泽拿着人皇剑去找楚离月，进行一次重大投资！如果楚离月输了，人皇剑别人也用不了，桓左哲轻易就能收回；如果楚离月赢了，人皇剑就算是没有帮上忙，只要桓左哲退位，桓云泽登基，看在过往的交情和桓云泽在关键时刻对楚离月的支持上，楚离 月也不会再跟桓家过不去。 “真是够狡猾的。”楚离月想通了这一切，不由低声评价。 “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却都在我的眼里。”华歌远提醒道。 桓左哲不知道孟莲实的真正计划，可是华歌远却在后面把孟莲实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知道孟莲实是要唤醒天地灵胎，也知道人皇剑会对天地灵胎造成压制，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提醒孟莲实。“楚家主，你说，你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第638章身具龙气 华歌远说，他明知道桓左哲故意通过桓云泽的手，将人皇剑和心头血交给楚离月，明知道人皇剑可能会对孟莲实的计划造成极大破坏，却不曾开口提醒，所以楚离月应该欠他一个人情。清辉显然是有些不理解，既然华歌远对孟莲实如此死心塌地，明知道当初孟莲实利用他来陷害清辉都不计较，为什么得知桓左哲有意将人皇剑交给楚离月之后，明知道人皇剑对天地灵胎有镇压作用，却不 提醒孟莲实，而是假作不知。可是楚离月却能够理解华歌远的选择。华歌远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和他白头到老的伴侣孟莲实，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孟莲实，而不是为了某种目的始终不懈将一切都放在脑后的孟莲实，所以华歌远宁愿孟莲 实遭受挫折，最好是一败不起，然后只能守在华歌远的身边。 如果再想得多一些，秦月塘虽然说秦家一直是孟家的家臣，可是他对于孟莲实显然并没有一点敬畏之情，那么秦月塘为什么会一直乖乖地听孟莲实的话，直到最后发现孟莲实是欺骗利用他才一怒而起？ 秦月塘和祁昱骁、庞玉成他们当初都和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祁昱骁干脆就是暗族寄身于人族体内，那么秦月塘真的就和华歌远没有关系吗？怎么可能！ 也许秦月塘就是听从了华歌远的指示，才会表现出对孟莲实的服从。 所以孟莲实的所有举动，其实华歌远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孟莲实始终不死心，知道孟莲实想要唤醒天地灵胎。但是他不允许孟莲实成功，不管是孟莲实想把天地灵胎据为己有，还是用在别的地方，都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出现一个实力远超华歌远、与孟莲实关系更密切的存在，那对于他和孟莲实的关系来说是一个阻 碍。 所以，他明知道桓左哲将人皇剑交给楚离月，也装作不知道。当华歌远发现孟莲实这些年执着付出竟然是为了复活玄元大帝，而玄元大帝想要得到天地灵胎的力量之后，更是想要统治大陆，扫清暗族和兽族，成为与天地同寿的存在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站在玄元大帝 这一方；更何况玄元大帝对孟莲实如同对待奴隶一般，对孟莲实和华歌远的关系更是非常不尊重不认同，华歌远只能选择和楚离月他们联手，将玄元大帝除去。 这个时侯，他就更加不会提醒玄元大帝或者孟莲实人皇剑的存在了。 楚离月对于华歌远的私心揣摩得十分清楚。 清辉这种性格的人，大概是永远不会了解华歌远心中是怎么想的吧。他就算是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恐怕也不会采用这种暗中算计爱人的手段来让她折断羽翼只能守在自己身边吧？ “那么你想用这个人情换什么？”楚离月看了看清辉的神色，“换我向清辉求情，让他放过你和孟莲实？”华歌远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点了点头：“如果小师弟想要报仇，请等我安置好莲实以后，我自己会来找你们。但是，请小师弟放过莲实……她如今修为低下，只剩下孱弱的神魂，就算是找到肉身，以后 也没有太大希望恢复修为，不会再给你们带来困扰。” 楚离月摇了摇头，华歌远的目光变得阴狠起来。 “华歌远，你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犯傻了？”楚离月说道，“清辉让你仔细看看你怀里的人，你为什么不听？” 她了解清辉，清辉其实早就不想跟孟莲实计较了，现在看到了孟莲实所遭受的凌辱，更是不会非要对孟莲实报仇。 清辉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这个孟莲实有问题！楚离月和清辉都可以一句话就把真相告诉华歌远，但是华歌远会不会相信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以华歌远和孟莲实曾经给清辉做过的事情来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脆地提醒他？他自己犯傻，吃亏 是他自己选的！ 清辉肯拦一把，已经是看在当初华歌远在镜湖地下有过一丝善念的份上了。 听了楚离月的话，华歌远陡然一震，顿时将身体化为黑雾！ 方才还一脸恐惧疲惫靠在他怀里的孟莲实双手向前，手中竟然闪动着青色风刃！ 看到被识破了身份，孟莲实的神魂变成了玄元大帝的模样，猛地向着旁边的黑暗中退去。 黑雾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那是华歌远终于确认了孟莲实的神魂也已经被彻底毁灭的暴怒。 黑暗玄力犹如怒号狂涛，在暗影领域中冲天而起。玄元大帝的神魂立刻就被华歌远从角落中抓了出来，愤怒的黑雾凝成了一只大手，将玄元大帝的残魂紧紧攥在手心，华歌远的半截身体从黑雾中浮现出来，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你杀了她！我要让你用余 生品尝所有痛苦和折磨！” 玄元大帝的神魂透着淡淡的青色，被华歌远抓住也不惊惶，反而是扭头去问清辉：“我自问手段巧妙，这缕神魂吸取了孟莲实的所有记忆和气息，能够完全模仿她的一切，你是如何辨认出来的？” 清辉笑而不语。 楚离月看了清辉一眼，清辉向她靠了一步，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偷偷解释道：【其实那次将海云生归还给她，我就已经做了手脚。】 噢！楚离月恍然大悟，难怪那次清辉会那么轻易就把海云生放了出来，原来是故意在海云生身上动了手脚，可以借此监视孟莲实的行动。 没想到清辉也很狡猾啊。 清辉再次笑而不语。海云生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存，利用海族自相残杀，吸收这些死者的生机和玄力。可是他就没想过，他本身是云海变化的大道产生神智才出现的，沾染上了这么多性命和血腥，对他的本性已经产生了极大的 影响和污染。 当初孟莲实想要得回海云生，清辉完全可以扣住海云生或者杀死海云生，但是他却选择了在海云生身上留下自己的神魂标记，将海云生交还给了孟莲实。 玄珠元魂已经被污染，可惜的是，孟莲实修为大降根本感觉不出来。清辉本意是想看着孟莲实倒行逆施，自取灭亡。没想到孟莲实居然受到海云生的影响，鬼使神差地想出来和海云生一样的伎俩，用两国十几万士兵的性命催熟天地灵胎，导致玄元大帝吞噬天地灵胎之后， 被这强烈的戾气迷失了神智，一步步走向了灭亡。 而这个被华歌远抢出来的孟莲实的神魂，身上根本没有海云生的气息，没有清辉的神魂标记，自然一眼就被清辉认出来他的真实身份。华歌远一次又一次看着孟莲实面临生死危机，一次次努力将她救出，这一次更是甘冒危险进入玄元大帝神魂之中抢人，总算是抢出了孟莲实的神魂，以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没想到，一次次的失望和 希望之后，终于还是要面对彻底失去这个自己追寻了一千多年的女人。 对于孟莲实的执着已经深深镂刻在他的内心深处，成为无法摆脱的执念。 在终于彻底绝望之后，华歌远已经濒临疯狂。 黑雾大手握着玄元大帝，华歌远已经下定决心，他要让这个男人尝尽所有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元大帝奋力想要挣脱黑雾大手，可是努力了几次却都宣告失败。 华歌远半截身体在黑雾中飘荡，面容狰狞。 玄元大帝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他散发着青光的神魂突然变得透明起来，一个巨大的符文从透明的神魂中冲出，迸发出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强光。 轰隆隆的声音从地面下传出，就像是潜伏在地底的怪物突然苏醒一样，地面上鼓起了一道道隆起的泥土长龙，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清辉将楚离月护在身后，他能够感觉到地面下突然涌起的强大力量，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暗自心惊。这种力量竟然能够在他的暗影领域中肆虐，让清辉都无法阻止！ 这是来自天地的巨大力量，绝非人为可致。 玄元大帝居然还有这样的暗手？ 插在地面上的人皇剑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终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飞了起来，落入了楚离月手中，恢复了普通木剑的模样。 玄元大帝的神魂在黑雾大手中扭曲变形，模样变得狰狞可怕，完全看不出最初的人形。 粗噶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你们……逼得我……用出……孟家……血脉……天赋……必须……付出……代价……” 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力量冲破了地面，无数水流和泥土向着四周喷发出来。 清辉早已带着楚离月向着一边退去，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泥土水流全都挡住。华歌远也将黑雾卷起，化作一朵巨大的黑莲挡在前方。 黑雾大手被巨大的力量冲得粉碎，玄元大帝的神魂在空中飞速旋转，不停扭曲颤抖，一边旋转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叫声中充满了痛苦以及越来越强大的气势。 青色的神魂被巨大的力量包裹着，进行着痛苦的蜕变。 一只青黑色的怪物逐渐成型，它的体型不断拉长，额头露出双角，身上长满鳞片，五只脚爪从身体里一一伸出，尾部变成了鱼尾的形状，竟然是一头青黑色巨龙！ “我……孟恪……身具龙气……注定成为……大陆……唯一的……王者！” 这才是玄元大帝始终坚信自己能够统一大陆、剿灭异族、与天地同寿的内在原因。 穆朝开国君主，也就是那位曾经得到天地灵胎青眼，选择其为主人的人族，就是天生身具龙气。玄元大帝则是此后数千年中孟家无数子孙里唯一一个和开国君主同样身具龙气的人。因此，他坚信自己也将成为和先祖同样的最强者。 第639章平安喜乐，长相厮守大结局 玄元大帝到了生死关头，不得不将自己体内的龙气逼出，引动大陆下方的龙脉之力。龙脉之力浩大无比，受到龙气吸引，强行涌入玄元大帝神魂之中，将他的神魂进行改造，让他变成了一头青黑色的巨龙 。这样的过程比什么酷刑都更加痛苦，但是对于玄元大帝来说更严重的后果则是，就算是他能够胜利，将这些可恶的家伙们全都撕碎吃掉，也无法改变他的存在形态，更不可能在修为上有什么进步，他的归 宿只有大陆下方那条黑暗而孤独的龙脉。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几个人造成的！ 巨龙的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芒，尾巴狠狠一甩，张大了嘴巴喷出了一口淡青色的龙炎。 “地火！”清辉眼睛一跳，伸手将楚离月甩到自己背上，已经化作巨大的黑虎，驮着楚离月向着空中疾飞而去。 地火的威力可与天火相比，这齐云山梨倾坡周围百里已经被他们的战斗完全毁掉，如果继续和青龙在大陆上战斗的话，地火蔓延开来，会会掉更多人族或者兽族的家园。 楚离月向前倾身趴在黑虎背上，知道他是想把青龙引到遥远的虚空之中。 暗影领域被清辉撤去，天边那轮夕阳正在缓缓下沉，暮色中黑虎背着楚离月冲向高空，华歌远化作黑雾，青龙在他们身后紧紧跟随。 华歌远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他想的是如果到了暗族的黑暗虚空之中，周围都是黑暗玄力，他占据地利，就更加多了几分胜算。从刚才玄元大帝的所有举动中来看，孟莲实从小可能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尊重和关爱，根本就像是一个奴隶被压榨着长大，而且还被玄元大帝用手段控制，她将他从绝望边缘中拯救出来，可是他却眼睁睁地 看着她又一次死去，也随之再次堕入绝望之中。 华歌远身形飘动，黑雾向着远方飞速蔓延，这一次他一定要让玄元大帝为她偿命！ 青龙发出愤怒的咆哮，追在黑虎身后。 三方的速度都很快，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从地面飞入了虚空之中。 黑虎一个盘旋，现出了清辉的虚灵族真身，楚离月被他背在身上，根本感觉不到虚空之中的任何危险。 【抱紧了。】清辉提醒了楚离月一句，双手放开，做了一个手势，身上的符文一下子全都开始闪烁起来。 巨大的力量从虚空的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这里是虚空，是虚灵族专属的领域！ 青龙发现清辉停下了脚步，猛然加速冲了过来，一口龙炎喷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带着炽热的气息扑向了清辉。 清辉一个转身，躲过了龙炎，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青龙身后，大手挥动，一道暗沉的光华出现在他的手中，那是虚空力量凝成的武器。 健壮结实的手臂鼓起有力的肌肉，狠狠向下劈去。暗沉光华像是一把长刀，切在了青龙的身上，就像是利刃切入滑嫩的肌肤，毫无阻碍地一刀两断！ 龙脉之力过于强大，完全超出了玄元大帝能够驾驭的程度，他的神魂已经慢慢被侵蚀，无法清醒地思考，只剩下最初的仇恨化作青龙的执念，追着清辉一行一路飞到虚空之中。 在面临战斗的时候，没有神智只靠本能战斗的青龙，怎么会是清辉的对手？ 被斩断成两截的青龙身躯在虚空中翻滚，再次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区别，可是气息已经明显削弱。 楚离月抱着清辉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太棒了！”她的男人真是帅极了！ 青龙在空中漂浮，目光中似乎有些迷茫。 黑雾已经蔓延过来，丝丝缕缕向着青龙靠拢过去。 青龙发出一声愤怒烦躁的吼叫，青色的火焰从身体内喷发出来，将青黑色的龙身全都染上了明亮的青色火光。 “全都……毁灭……吧！” 既然他的所有计划全都毁于一旦，那么这个大陆、那些虫豸一样的人族兽族都没有必要继续存在！ 黑暗的虚空中，发着青光的巨龙昂首咆哮，下方的玄元大陆发生了强烈的地震，无数光线从地面下射出，向着遥远的虚空中飞来。 地火在地面上燃烧，山川崩塌，河流改道，房屋倾倒，无论是人族还是兽族，全都惊慌失措，在不停震动的地面上奔跑、摔倒、大叫、嚎哭。 所有的能量都向着青龙汇聚过来，青龙的躯体再次膨胀变大，在虚空中摇摆翻滚。 清辉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他也猛地变大了身躯，出现在青龙身侧，手中的虚空光华再次向着青龙切下。 青龙身躯庞大，不够灵活，只能努力弯曲身子，将尾巴甩过来，狠狠拍向清辉。 楚离月一咬牙，将桓云泽交给自己的那滴心头血完全挤出滴在了人皇剑上，人皇剑上的人影顿时清晰起来，那是一个穿着帝王服饰的高大男人，他抬起头看了周围一眼，摆出了一个肃穆的姿势。 大喝一声，楚离月将手中的人皇剑对着下方大陆用力扔了下去，天火和暗火在人皇剑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停旋转的玄力漩涡，保护着人皇剑向着下方坠落。 人皇剑上的人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轻飘飘的人皇剑居然用一种超越电光的速度飞快坠落，瞬间来到地面，整个剑身刺入了地面之中。 随着人皇剑刺入地面，波及整个大陆的强烈地震瞬间停止，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 青龙感觉到体内来自于龙脉的力量开始减弱，不由发出愤怒的嘶吼。 清辉不敢放开楚离月，在这虚空之中，楚离月的修为还不足以自保。 他将楚离月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坐好，双手各持一道虚空光华，飞快地向着青龙巨大的身躯斩落。 青龙的身躯被砍得伤痕累累，却根本没有办法还击，只能一次次发出愤怒痛苦的吼叫。玄元大帝的脸在青龙身上浮现出来，目光中满是恨毒：“一起去死吧！” 无声的爆炸突然出现，青龙的身躯化作一片片炽热而带着腐蚀性的地火，向着整个虚空蔓延。 黑雾一沾上青色地火，就开始燃烧，华歌远的身躯出现在远处，连连做出手势将这些被地火点燃的黑雾剥离，不敢正面对抗。 清辉面前竖起了一道巨大的虚空光华，被地火不断冲击，慢慢开始燃烧。 “哈哈哈！这是地火！”玄元大帝的面孔在青色火焰中闪动，他的神魂正在不断透明化，显见是受伤不轻，“我要死了，你们也休想活着！” 他作为始作俑者都无法摆脱地火的燃烧，看着自己的神魂慢慢消失，那滋味自然是无比痛苦的，可是能够看到这三个破坏他大事的仇人和他同归于尽，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抓紧我！】清辉疾飞而起，向着远方飞驰，身上的符文不停闪烁，每一步都出现在远方的虚空中。 青色火焰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追在他的身后，速度丝毫不慢。 丝丝缕缕的地火飘落到了地面上，引发了无休无止的大火。突然，天空中下起了滂沱大雨，居然将这些怎么扑也不能扑灭的火焰浇熄。 人皇剑只有剑柄露在地面上，一个隐隐的人影出现在人皇剑上控，对着天空举起手来，大雨终于停止。 桓云泽冒着大雨带着人来到了人皇剑跟前，亲手将人皇剑从地上拔了出来，认真地擦拭干净，放在了自己袖中。 尉迟磐带着一队士兵进入了漠宸国皇宫，冷着脸将刚刚登基的皇帝从龙椅上赶了下来，押到了偏殿，开始发号施令。 清辉带着楚离月飞出了老远，青色火焰仍然追在身后，楚离月丢出天火和暗火和它相持，三种火焰交缠在一起，发出砰砰砰地爆炸声。终于等到青龙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玄元大帝的神魂也彻底消亡，只剩下没有更多玄力维持的地火，清辉陡然回头，暗影从四周浮现，向着中心飞舞，像是一根根鞭子抽在了地火上，将地火抽得七零八落 。 地火中跃出一团光华，扑向清辉面前。 “我的孩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一个穿着浅色袍子、周身雾气缭绕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衣袍上闪动着无数图案，有人脸，有动物，有植物，有天象，几乎算得上是包罗万象。 “没想到我还有从地脉中走出来的一天，更没想到我还能再次看见你。”男人的语气充满愉悦，目光从清辉的脸上细细扫过。 “好孩子，你比我们每一个虚灵族人都要优秀。” “你得到了一个同心同契的伴侣，得到了天地灵胎的认可，你是我们虚灵族的大功臣。” “我们虚灵族延续了千万年的诅咒终于就此破除，孩子，你是幸运的。愿你平安喜乐，和你的伴侣永远厮守，为我们虚灵族繁衍出一个个优秀的后代。” 清辉愣了楞，就看见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对他轻轻点头一笑，化作了一片光芒，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我怎么觉得刚才看见了那个……那个男人……】是不是眼花了，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清辉伸手将她从肩膀上抱下来，把她搂在怀里，向着虚空浮陆的方向飞去：【走，我们该回家了。】不管那个男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清辉至少能够确定一点，虚灵族注定的宿命已经改变。他和离月的家，也许会变得很热闹……他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去到虚空浮陆上多盖一些房子？ 第639章火凤归来一 虚空中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就连那些恐怖的几乎能够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都只是静静地旋转着。就算是有玄力风暴形成，也只是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呼啸，很快就会被无尽的黑暗虚空吞没。 偶尔有闪烁的星辰，拖着长长的尾巴，从遥远的虚空尽头飞驰而来，燃烧出璀璨的火焰，轰然坠落，成为这亘古已存的虚空中新的一员。 清辉站在虚空浮陆的边缘，看着遥远的虚空中划过的那条光痕，转过头去，伸出了一只手。 在他的脚下，是仿佛无穷无尽的绿野，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朵。 随着清辉伸出一只手，一朵朵红艳艳的花儿带着长长的花茎凌空飞起，在他的面前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花束。 九十九支。 清辉伸出手握住花束，一步迈出，已经到了木屋前。 这是他亲手砍伐树木、一点点筑成的木屋，是他和离月的家。 他的家。 小时候，清辉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英俊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一左一右地蹲在他的身边，对着他微笑，亲亲抱抱……可是他从一出生就知道，他没有父亲，而母亲选择了抛弃他。 他和金焰黑翼虎在山林中生活，后来又跟着孟莲实在定海峰生活，再后来就是漫长而黑暗的沉睡，徒有神魂而无法走出陵墓的痛苦生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清辉轮廓鲜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薄唇上翘的弧度带着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温柔。 他无声无息地走上了二楼，将花束藏在身后，轻轻推开了一扇房门。 大床上，楚离月睡得正香，长长的青丝披在雪白的被子外面，浓密的睫毛安静得像是两只蝴蝶正在小憩。 这个人，是他的。从肉身到神魂，从头发到脚趾，通通都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他再也不是一个没有家的孤独的虚灵族人。 他活着，她就会活着。他们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生命尽头。 清辉勾起嘴角，将手背在身后，弯下腰去蹭楚离月的脸。蹭一蹭，然后又亲一亲。 楚离月迷迷糊糊地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把清辉向下拉。清辉单膝跪在床边，顺从地按照她的力道把脸放在她胸前的被子上。 “又闹……”还未清醒的女声带着慵懒，令清辉的眸光更加深沉。 他凑过去亲楚离月，楚离月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按在清辉脸上：“没刷牙……”每天早上都要被大狗狗舔醒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清辉也不跟她争，顺着她的手向后跪直了身体，看着楚离月坐起身来，突然把藏在背后的花束捧到了她的面前。 楚离月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大捧还带着露水的红色花朵：“红玫瑰？”还是九十九支？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清辉单膝跪在木地板上，低声说道：“我们成亲吧，离月。” 楚离月确定了，清辉是知道红玫瑰的含义，特意采来求婚的。好像是哪天她在浮陆上意外发现了红玫瑰的存在，随口提过在现代社会恋人之间求婚求爱的事情，被他记住了。 她接过了花束，笑着将它抱在怀里，掀开被子站在了地上：“你都学会用红玫瑰求婚了？那你知不知道还需要婚戒？” 清辉看着楚离月脚步轻盈，像是跳舞一样从房间里找了一块木头让他掏空放花，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意，知道楚离月是故意跟他撒娇，方才脸上的一丝迷茫瞬间变成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婚戒？”清辉挑了挑眉毛，向前一步从背后搂住了正在摆弄红玫瑰的楚离月，“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可是我一定会弄到。” 他贴着楚离月的耳朵，轻声说道：“不如我们试一试？” 楚离月向后靠在他怀里，凤目波光流转，斜着眼睛看他。这个男人越来越嚣张，就是有本事把“试一试”这三个字说得无比暧昧。 不过，他们两个在一起，谁又怕谁来着？来呀，互相撩呀，互相伤害呀！ “试一试吗？”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单手搂住了清辉有力的腰身，手指在他的背上轻轻拨弄，“需要换衣服吗？” “当然要。”清辉结实的肌肉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混合着舒爽和压抑的表情，“快去换衣服，我带你去玩。” 楚离月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发出得意的笑声，飘然而去。 洗漱更衣之后，清辉拉着楚离月的手，站在了一楼的地板上。楚离月原以为他和每次一样，都是要去天元或者海宁州去玩一段时间，可是看这架势，却好像完全不是这样。 就在楚离月惊讶的目光中，周围突然暗了下来，星光从头顶洒落，一片片暗影从四周漂移过来。 清辉握紧了楚离月的手，向着前方走去。 “这是去哪儿？”楚离月看他连暗影领域都用了出来，更是不解。 “到了你就知道了。”清辉回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睛。 光影在四周不停闪烁变化，无数人影匆匆掠过，星辰飞舞，光芒浮沉。 【你知道最初我是如何将你的神魂从万千世界中挑选出来的吗？】清辉的声音从楚离月的脑海中响起。 楚离月猛然睁大了眼睛，握紧了清辉的手。 清辉空着的一只手掌竖起，在面前挥动。一片黑影拉长，变成了一大片屏幕一样的存在。在这片黑色屏幕中，显示出一个令楚离月全身都开始颤抖的画面。 扎着马尾的女子一身红色紧身皮衣，脚蹬长靴，双手高举，头顶上是一头火焰组成的凤鸟，一片片火焰飘落下来，将她的周围变成了无边火海。 【你的神魂强大，能够经得起穿越时空的压力；可是我更喜欢的，是你眼神中的不屈和勇悍！】清辉轻声说道。 他看重她能够为了同伴而牺牲自己，以一人之力和诸多强敌同归于尽的美好品质。 当时想要的是一把能够奋勇杀敌的利刃，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永不离弃的伴侣。 密集的星光从空中坠落，飘飘洒洒摞在一起，像是一片片雪花组成了一个沙漏形状。 清辉伸出手去，抓住了这个闪烁着星光的沙漏，动作缓慢地将它倒立过来。 楚离月抓紧了清辉的手，嗓子差点说不出话来：【清辉，你，你要做什么？】 【走，带你去回去看看。】 清辉搂着楚离月的肩膀，嘴角的笑意分外温柔。 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当初能够为了伙伴们使用玉石俱焚的招数，必然是很看重他们的情分的。现在他既然有这个能力，也不妨带她回去看看，当然，也正好去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婚戒”。 沙漏中的星光一点点落下来，清辉一手握紧沙漏，一手搂着楚离月，走入了面前的黑色大幕之中。 国际大都市的夜空充斥着各种颜色的灯光，早已看不清楚夜空的颜色，更看不见星光。 即使是郊外的夜空，也已经被无数浓黑的雾霾掩盖。 就是这样漆黑的夜，却突然出现了一片明亮的星光。星光掩映之下，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著名的温泉度假山庄之中，仿佛是从黑影中突然走出来的一样。 楚离月微微一愣，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当初他们四家佣兵团一起坐下来商量合作事宜的地点，龙玉山温泉度假山庄。 当时她固然是提高了警惕，却没想到这次会面竟然会是飞鹰、屠神和夜行者三家佣兵团联手对付他们火凤佣兵团的阴谋。 放开神识，楚离月一下子就把整个温泉度假山庄中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飞鹰、屠神、夜行者三家的老大和各自的强力打手都已经到场，他们火凤佣兵团的军师和她最得力的手下卓南也已经站在了套房门口。【那么，我在哪里？】楚离月带着几分迷茫问道。 她回来了，当初的那个楚离月呢？ 【你就在我身边。】清辉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向前走去，【这里就是你的世界，只有一个你。】 楚离月不是很明白，不过看着军师和卓南焦急的脸色，听着他们小声商量如何找到老大的话语，她还是拉着清辉，一步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老大！”卓南惊喜地叫了起来，他面容俊秀，头发稍长，斜着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只大眼睛。刘海中有一缕挑染成了红色，给他增添了几分邪气。 “团长，你刚才去哪了？我们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谁给暗算了呢！”军师皱着眉头，“这次事情十分诡异，虽然有柳家出面担保，但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楚离月看着卓南，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这个男人，跟了她将近十年，鞍前马后，不惧生死，最后更是为了保护她死在了她的面前。直到他死，楚离月才看到他隐藏在玩世不恭表面下的那颗心。 没想到，还能看见他活蹦乱跳的模样。 此刻的楚离月，自然已经能够从卓南的反应中看出来他对自己的特殊重视了。“他是谁？”卓南看见了一只手臂搭在楚离月肩膀上的清辉，立刻警惕了起来，目光中露出了浓浓的敌意，一只手也按在了腰间，蓄势待发。 第640章火凤归来二 平时的卓南一直是懒洋洋带着几分无赖，一张脸写着玩世不恭，那种颓废配上他俊秀的面容，让很多小姑娘趋之若鹜，一个个投入他的怀抱，可是他却从来不曾为谁停留太久。这一次因为楚离月的“失踪”，他和军师一样都焦急不已。现在更看见楚离月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并且和楚离月举止亲密，卓南的眼神里全都是毫不掩饰的敌意，甚至连手都已经放在了腰间，随时 准备拔枪而起。 楚离月在心中叹了口气，以前她不知道卓南对自己的心思，一直把他当成兄弟、伙伴，直到卓南死在自己怀里……她曾经笑话清辉情商低下，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比清辉好多少。 现在的她修为到了藏珠境界，对于周围所有人的情绪波动都十分敏感，卓南虽然尽力掩饰自己的情愫，可是还是在她的神识之中无所遁形。 楚离月微微侧头，露出了一个明艳的微笑，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孔顿时变得分外灿烂：“这是我的未婚夫，清辉。”清辉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皮夹克，一条黑色牛仔长裤，一双黑色短靴，一只手臂搭在楚离月肩膀上，薄唇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对着面前的两个人点了点头：“我是清辉，离月的未婚夫，以前多蒙你们照顾离 月，非常感谢。” 楚离月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以前经常穿的一身火红紧身皮衣、黑色紧身皮裤，脚蹬高筒长靴，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应该也恢复了自己的模样。 卓南看着楚离月笑意晏晏的表情，眼神有些黯然，嘴角微微一撇，哼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军师是一个看起来好像三十岁，又像是四十岁，又像是五十岁……总之看起来非常猥琐的老男人，所谓獐头鼠目、山羊胡子这些词都是对他非常准确的形容。 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折扇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草字“准”和四个楷体小字“铁口直断”，据说是当初吃饭用的家伙。 看见楚离月，军师也恢复了平时的神棍风采，摇着折扇说道：“方才我夜观天象，只见星光灿烂，突破天际，心头一动，当是大吉之兆。” “三分钟之前你并不是这么说的。”内嵌式耳机里传来贝拉清脆的声音，她学着军师的口气叹着气说道，“大凶，大凶！大凶之兆，天意啊，天意啊……” 军师摇了摇扇子嘿嘿笑道：“我分明是说贝拉你大胸，身材好，是上天注定的。” 贝拉开始骂脏话，军师听得乐不可支，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卓南懒洋洋地扔过来一只内嵌式耳机，楚离月接过来放到耳朵里，心情竟然有些激动。他们看自己不过是消失了一会儿，可是谁知道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小伙伴们多年了？当初被三个佣兵团的主力突然群起而攻之，秃鹫和卓南死在了她的面前，军师和贝拉还有在外接应的伙伴们个 个伤痕累累，她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才用出了玉石俱焚的火凤焚天。 现在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看到他们活力四射的样子，真是百感交集。 清辉搭在楚离月肩膀上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和楚离月神魂相连，对于楚离月的感觉十分清楚，也非常能够理解。这个红头发的男人，清辉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不仅仅是他看着离月的眼神不同，还因为当初离月看见晏家那个红头发、懒洋洋的小子的时候感触很深，那个时候清辉几乎有种去杀了那个晏 家小子的冲动。 可是现在看见了真正让离月挂心的本人，清辉反而没有了任何感觉。 吃醋，也要找一个能够让他产生危机感的对手吧。这个男人太弱，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卓南看着楚离月肩膀上的大手，再看看那个几乎是拥着楚离月的高大男人，暗中咬紧了牙，脸上却一脸冷漠。 “走吧。”楚离月抬了抬手，“别人恐怕都等急了。” 飞鹰老大铁鹰和他的两个得力手下灰鹰、红鹰，屠神老大浑天和他的两个强力打手白骨、月殇，夜行者佣兵团的老大无言和他那两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手下无踪、无影…… 当初楚离月虽然有些怀疑，为什么在商议事情的时候他们来的都是强力打手，可是却从没想过三大佣兵团会突然联合起来对他们火凤佣兵团下手，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以前并无仇怨，甚至还有过几次合作，也算是有些香火之情，他们三个佣兵团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就是到了现在，楚离月仍旧不明白。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一定会弄明白的。 楚离月向着位于地下的会议室大步走去，清辉收回了手臂，和她并肩而行。 军师和卓南一左一右跟在他们两个身后。 卓南的目光不停地落在清辉宽厚的脊背上，似乎对他的出现有些怀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什么。 “贝拉，贝拉，通知所有人，警备一级，警备一级。” 楚离月一边走一边吩咐，贝拉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是，通知所有人，警备一级。” 警备一级就是最高戒备，也就是说楚离月已经宣布此时是危险状态，所有在附近负责接应的火凤团员，都要用最大的警惕对待身边的一举一动，随时可能爆发战斗。 尤其在去和三个佣兵团老大会面的时候发布这样的命令，也就是在宣告，火凤佣兵团必须视这三个佣兵团为敌人。具体的布防安排，负责的副团长和贝拉、素兰、秃鹫会商议之后决定。 楚离月一边走一边吩咐，语气果断，神情刚毅。清辉看着她的侧脸，眼神越来越亮。 这张脸虽然不是他看习惯的那张脸，但是那双凤目却没有丝毫的不同，甚至那双凤目中的坚毅和冷静，更胜于在玄元大陆上的楚离月。 他想要了解离月的过去，想要拥有她的现在，想要独占她的未来，所以他选择了将离月带回她成长的世界，亲眼看看她曾经的生活。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他喜欢这样耀眼而强大的离月。 龙玉山温泉度假山庄是河北柳家的产业，作为著名的世家，柳家允许他们四大佣兵团在这里进行商谈，也是楚离月当初没有那么警惕的原因之一。 柳家从来不涉及那些比较脏的行业，他们声誉清白，得到各方势力认可，立场中立，在柳家地盘上会面，四个佣兵团谁也不担心被别人暗算。 可是结果就是楚离月和火凤佣兵团被三大佣兵团围攻。 楚离月的眼神冷了下来，今天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柳家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一路上，姿容清丽的服务员在走廊上排成一排，一个个躬身行礼，看着楚离月一行大步走过。 楚离月走到地下会议室门前，门口已经站着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佣兵，其中自然也有火凤佣兵团最精锐的成员。 “团长！”四名佣兵立刻正色向楚离月问好。 “火凤大人！”其他佣兵团的团员也都露出尊敬的表情。四大佣兵团中，只有火凤佣兵团的团长是一个年轻女人，可是并没有人敢因此而看轻他们。相反，一个年轻女人能够带着几个和她同样从孤儿院出身的孩子一步步从最初的小队伍发展到四大佣兵团之一的 程度，其中所经历的困难可想而知，而能够克服这些困难走到这个位置的女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女人。 靠近门口的两个佣兵胳膊上带着飞鹰图案的徽章，伸手推开了房门：“火凤大人请。”他们很有礼貌却也很坚定地将清辉、军师和卓南拦在了门外：“三位请在外面等候。” 卓南的眼神一冷，双手按在了腰间。 咔咔咔，一连串的声音响起，被他的动作刺激，其他几个佣兵团的成员全都举起了枪支武器。 楚离月抬起手：“在外面等着，不用担心。” 房间里只有三个佣兵团的老大，他们是觉得三个人围攻自己一个人，胜券在握。然后这些在外面埋伏好的手下围攻他们火凤的七个成员，也是必然胜利。 楚离月勾起了嘴角，可惜的是，他们今天的算盘是打错了。 不管是她还是清辉，都不是这些人能够想象到的存在。 以前她曾经以为，有了火异能能够驱使火灵力的自己，已经是凌驾在世俗绝大多数人头上的强大存在，哪怕是世家豪强，也不被她放在眼里。 可是到了玄元大陆，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每个人的实力还能够通过修炼继续提高。当初的楚离月实力不过是比一般的凝珠修者强上那么一点点，而现在的铁鹰、浑天和无言，也不过是同样的水准。凝珠修者在她这样一个藏珠修者面前，那就是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幼儿，怎么可能将一个成 人打倒在地？楚离月头也不回，对着背后挥了挥手，就大步走进了会议室，留下了一脸玩世不恭、眼神却充满警惕的卓南和军师，以及抄着双手百无聊赖的清辉。 第641章火凤归来三 楚离月和其他三个佣兵团的老大都见过面，虽然不能算是特别熟悉，也算是有过几次合作经历。以前的时候，她对这三个佣兵团虽然有警惕竞争的心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突然联手来扼杀火凤，见到 他们的时候也是保持着微笑平和的姿态，可是现在楚离月看见他们，脸上却是一脸冰冷凌厉。 这让已经等待了有一会儿的三个佣兵团长都心生不悦。 论资历、论出身，楚离月都无法和他们相比。 飞鹰、屠神和夜行者都是已经存在近百年的大型佣兵团，火凤佣兵团从建立到现在也不过是十几年。虽然如今火凤的规模从明面上来看和其他三个差不多，但是在背后的根基来说，还差得远。飞鹰、屠神和夜行者的背后，都有着国内豪阀的支持，拥有庞大的资金和产业，说是佣兵团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实体；而火凤却只是一个单纯的佣兵团，全靠着火凤楚离月这个天资超绝的火异能者打开了局 面，一点点积累到了今天。 所以三位团长固然因为楚离月的崛起而对她另眼相看，但是也就仅此而已。火凤佣兵团作为一个后起之秀，根基还太浅，还不足以让他们把火凤佣兵团太过看重。 火凤楚离月在他们面前居然还敢摆架子，踩着点到达会议室——马上就要死的人了，还在这里嚣张，真是可笑得很。 楚离月如今修为大增，对于周围人们的情绪波动感觉十分敏锐。她的内心就像是一面镜子，非常清晰地映照出铁鹰、浑天和无言三人的真实情绪。 这三人虽然情绪侧重略有不同，内心深处的鄙夷和不屑却都是一样的。 “火凤你可是来得晚了。”首先开口的是屠神的老大浑天，他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未语先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商人，和他们霸气嚣张的佣兵团名字完全不符合。他坐在真皮沙发上，胖胖的五根手指托着一只高脚 酒杯，杯子里是金黄的液体。 可是楚离月见识过他的手段，根本不敢小觑于他。浑天之所以得到这么一个绰号，是因为他的异能非常特别，能够暂时固定空间，将指定的空间凝成一个独立小世界，浑如天成。当初楚离月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强行封锁在会议室中，眼睁睁看 着卓南和秃鹫为了救自己死在了面前。 “我以为我们约的是十九点。”楚离月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难道是我的手表不准了？” 手表当然准得很，现在也不过是十八点五十八分。“三位大哥等你一个，你这个小妹妹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坐在另一个角落的无言开口了，桃花眼对着楚离月飞了一个眼波，明明是指责楚离月的话，却带着调侃的语气，仿佛真是在对什么“小妹妹”开 玩笑一样。 楚离月的凤目扫了他一眼，看着这个身材修长一身名牌散发着贵公子气质的英俊男人，嘴角挂着微笑，眼神却冷得要结冰。 无言的绰号不是因为他本人沉默寡言，而是因为他所擅长的异能是让人沉默，暂时失去使用异能的能力。 而他本人，则是一个风-流倜傥韵事不断的花花公子，时常和那些明星嫩模约会上个封面头条啥的——当然，这只是一个外表。 夜行者是四大佣兵团中最神秘的一个，他们的成员最少，但是行踪最诡秘。和正面作战相比，夜行者在收集情报和暗杀偷袭方面更具有优势。 能够成为夜行者的老大，无言怎么会只是一个花花公子那么简单？ “这话别人说了还好，无言老大这么说，可是对不起你风-流绅士的名声呀。”楚离月勾着嘴角，淡淡说道，“女人天生就应该让男人等待的，不是吗？” 浑天和无言对视了一眼，一齐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就是这么几句话，楚离月已经将两大佣兵团的老大都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这可不像是平时的火凤啊。火凤虽然天资卓绝，战斗力惊人，单打独斗隐隐有成为未来异能界最强者的趋势，可是因为身后还有一个根基浅薄的佣兵团，所以每次见到他们这几个老大哥，都是非常温和有礼的，从来不会说出这么强 硬的话。 今天怎么把在其他人面前那种泼辣样子拿到了他们三个面前？难道是计划泄露了，火凤对他们产生了敌意？ 楚离月的眼神也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铁鹰。 这次围攻他们火凤佣兵团的真正主谋，最大佣兵团飞鹰的团长，称霸佣兵界二十年的佣兵王铁鹰。 铁鹰就算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所有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也都会第一眼看见他，无他，因为他的气势太强大了。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曾经当过兵，据说当时就是兵王级别的存在。 他的异能是操控金属，之所以得名铁鹰，一个是因为他所在的佣兵团名为飞鹰，另一个则是因为他能够用金属生成一双翅膀，翱翔天空，飞行百里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 很多人都说，飞鹰佣兵团有军队背景，否则军队怎么会允许一个这么强大的兵王异能者退伍？楚离月出身贫寒，火凤佣兵团虽然规模越来越大，可是从根基上来说还是差了很多，有很多隐藏在深处的情报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所以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这样三位在佣兵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为什么 会纡尊降贵，设下这样的陷阱来对付她。 值得吗？ 铁鹰的身上带着那种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息，浓黑的眉毛下眼神锐利，对着楚离月点了点头：“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楚离月知道，他对于那两个男人投过来的眼神没有什么反应，不是表示对楚离月的认同，而是已经将楚离月当成了一个死人。 上次他们发动突袭的时候，无言首先沉默了楚离月，让她无法使用火异能；浑天同时封锁了空间，将会议室和外界隔离；而铁鹰出手就是穿心一剑。 如果不是楚离月体术造诣超强，在生死关头飞身而起躲过了这一剑，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等到沉默的五秒钟过后使用火异能，更没有机会用火凤焚天这样的招数和他们同归于尽。 楚离月也不客气，直接在铁鹰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中间是一张足以坐下二十个人的长条形会议桌。铁鹰坐在里面的会议桌尽头，无言坐在角落里，浑天则捏着酒杯坐在门口。 楚离月在会议桌的另一头坐下来，就被浑天堵住了门口，隐隐被他和无言从左右两方包围。 看着楚离月毫不犹豫地坐下来，无言笑嘻嘻地向着楚离月的方向走了过来：“那我就和火凤妹妹坐在一起。” 浑天则一脸和煦笑意，摇着头走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坐下。 楚离月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种被强行压制的杀机，虽然他们三个掩藏的非常好，杀机非常微弱，但是却逃不过她的感知。 她心中冷笑，脸上却一副淡定模样，目光在三个男人脸上冷冷扫过。 铁鹰将自己面前的文件夹向前推了一推，楚离月能够感觉到左边的浑天和右边的无言同时绷紧了身体，呼吸和心跳也有了轻微的变化。看来这就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了。 “这就是这次合作的文件，火凤团长看看有什么意见。”铁鹰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大手轻轻一推，淡蓝色的文件夹从棕红色的木头桌面上向着楚离月飞速滑动过来。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就是动手的信号。 无言首先出手，他带着名贵手表的修长大手向前一伸，向着楚离月的方向按去。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手心涌出，像是一道环绕的水流绕着楚离月旋转起来。 浑天的动作几乎同时做出，他握在手中的高脚酒杯向外一抛，十根又短又胖的手指不停交叉，周围的空间开始掀起一阵阵的波动。 这些变化，当初的楚离月根本无法清楚地察觉到，她当时只知道无言和浑天突然对她动手，想要还手却无法使用火异能，而同时——铁鹰的攻击已经来到！ 一柄锐利冰冷的长剑从铁鹰手中飞出，从会议桌的那一头直飞向楚离月的心口。 这一切几乎是在一个瞬间同时发生的，这三个男人默契十足，一定不是第一次配合。 楚离月抬起了头。 铁鹰正对着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表情。 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震惊，没有恐惧，竟然还浮现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他的眼睛猛然眯了起来，心中升起一种意外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展超出了控制。 那一次楚离月是仗着自己的体术造诣，硬生生飞身而起，用超快的反应速度躲过了铁鹰这一剑，可是这一次，她端坐不动。 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在楚离月身前三尺之外停了下来，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一样，剑身颤抖着，却无法再前进一厘米。楚离月的一双手轻松地交叠在一起，轻轻放在自己面前的会议桌上，两条长腿还像是模特一样斜着叠在一起伸了出去，摆出了一个漂亮的造型，好像这个时侯她正在摄影棚里拍摄时尚大片，而不是面对着 佣兵界三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的围攻突袭。 铁鹰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天的计划一定是提前泄露了，否则楚离月不可能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可是，既然知道他们三个要对她下手，她却还敢单独一个人进来，是她太嚣张还是太愚蠢？ 第642章火凤归来四 锐利的长剑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停留在楚离月面前。楚离月不但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一派从容。 铁鹰的目光中闪过意外，无言和浑天也都不由露出了一缕惊讶。 但这一点点意外并不足以改变他们的计划，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佣兵强者，不知道有过多少更大的惊诧和意外。 浑天的体型最胖，可是动作却十分敏捷，他已经掏出了手-枪，对着楚离月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不管是无言的沉默还是他的封锁空间，时间都很短，必须趁着这个时侯将火凤杀掉！ 无言的手指中出现了三柄飞刀，化作三道寒光射向了楚离月的面门。 铁鹰单手按着会议桌站了起来，一拳轰出！ 会议室中所有的金属全都飞了过来，包裹在他的拳头外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带着尖锐的风声砸向了楚离月。 楚离月只是举起了一只手，指尖跳出了一朵金红色的火焰。 无言睁大了眼睛，不能相信，五秒钟的时间还没有到，为什么火凤就能使用异能了？难道他的异能失效了？ 随着这朵小小的火焰出现，整个空间的温度一下子飙升起来，仿佛从秋夜到了盛夏正午，三个男人都能够感觉到那种辐射到肌肤上的炽热。 火焰从楚离月指尖跳出，瞬间蔓延成一圈火焰。 长剑、飞刀、子弹，在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就已经被融化成液体！ 铁鹰巨大的拳头则被火焰呼的一声包围，被融化的金属溶液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让他这个铁汉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真是小看你了，火凤。”铁鹰终于确定，楚离月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料。 以前有传闻说火凤将是未来佣兵界的第一人，他还对此嗤之以鼻。他的实力自己心里清楚，有着军方系统训练和知识为基础，有着庞大资金和资源的支持，铁鹰的实力一直保持着巅峰状态不曾掉落。 就连浑天和无言都比他差了一个台阶，只能在他面前甘当小弟，一个毫无根基只凭自己的天分成长的火异能者就想要超越他成为佣兵王者，岂不是一个笑话？ 可是今天这一动手，铁鹰就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二十出头的火凤真正的实力。这个世界的异能者不多，可是铁鹰还是见识过几个火异能者的。虽然理论上来说火能克金，但是到了实际战斗中，火能不能克金还是要看双方的实力对比。那些火异能者从来没有一个能够这么轻松地将他 的金属融化的。 火凤的火，和那些人的火不一样！ 那朵小小的火焰一出现，就已经带给了铁鹰一种莫名的威胁，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感觉没有错。 如果连子弹都能够这么轻松融化的话，那么那些枪支对她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威胁。 无言吸了口气，铁鹰都这么说的话，那么火凤真的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了。 “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铁鹰却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会退缩的性格，无言的异能已经到了时间，他正可以和火凤好好较量一下，比出一个高低。 以前他不把火凤当成自己平等的对手，现在火凤已经用实力证明，她足以得到这份尊重。 楚离月冷笑一声，放在会议桌上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按，一片火焰就从手下蔓延开去，而她的人则随着火焰向前，从已经被烧毁的会议桌中央直扑到了铁鹰面前。 白皙小巧的拳头出现在铁鹰面前，狠狠砸向他的鼻梁。 铁鹰举起粗壮的手臂，架在面前挡住楚离月的拳头。 咔嚓！ 响亮的骨折声传入在场四人的耳中，脸色煞白的居然是块头比楚离月大了两倍的铁鹰。 他的手臂已经无力下垂，显然是楚离月的一拳砸断了他的骨头！ 无言的俊脸也跟着白了一下，铁鹰人如其名，不仅擅长操控金属，就连身体也仿佛是钢铁打造，怎么会被楚离月这么一个小拳头砸一下就断了手臂？ 下一秒钟，楚离月的拳头已经毫不留情地向前一甩，手背凸起的骨节狠狠砸在了铁鹰线条刚硬的鼻梁上。 即使是铁血男儿，可是当鼻子被砸断的时候，铁鹰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血液和泪水都一起流淌出来，将他那张让无数佣兵望之就生出敬畏的脸涂抹出了尴尬的色彩。 对于昔日害得自己和队友们无比凄惨的主谋，楚离月可没有什么怜惜之心，她得理不饶人，接着就是一脚飞踢，踹向了铁鹰的小腹。 铁鹰的反应还是很快，立刻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向外一拨，大概是想到了楚离月可怕的怪力，他没有选择硬扛，而是想用借力的方法躲开这一踢。 可是当手掌按到楚离月脚腕的时候，铁鹰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从手心传来的力道浩大无比，就连他意在借力的手掌都无法抵御，直接被震得骨骼粉碎，如果是被这一脚踢中小腹，他整个人就要废了！ 铁鹰心中无比恐惧，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再也没有经历过当初年轻时候的那种随时可能死亡的恐惧感，今天居然再一次品尝到了这种久违的感觉。 在巨大危机面前，他发挥出了超人的力量，整个人猛力后退，而在他的身前，更是突然竖立起了一个厚厚的金属板，挡在了楚离月的脚前。 想象中楚离月一脚踢中金属板而发出的巨响并没有出现。 就在金属板出现的瞬间，楚离月的脚底也同时冒出了一层金红色的火焰，丝毫没有停顿地继续向前踢去。 裹着火焰的长靴靴底踏在金属板上，无声无息地穿越了金属板，狠狠落在了摆出向后疾退姿势的铁鹰小腹部位。 轰！ 铁鹰被这一脚踢得向后飞起，重重地砸在了会议室的墙壁上。 浑天的封锁时间还没到，铁鹰这一下直接把会议室的墙壁砸出了一个人形大洞，却没有飞出洞外，而是躺在会议室内的地面上，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楚离月甩了甩腿，挂在她腿上的金属板迅速融化消失。 她转过身来，抱着胳膊看向浑天和无言。 浑天和无言都满脸震惊，没想到铁鹰居然被火凤单方面殴打，根本连还手都没有，就已经被打成这样。那他们就更不是火凤的对手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浑天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失敬了。”火凤居然早就猜到他们三个要联手对付她，而且更恐怖的是她以前居然一直在隐藏实力，明明能够秒杀铁鹰称霸佣兵界，却一直对他们彬彬有礼甘居后辈，让他们对她放松了警惕，今天才会彻底栽在了这 个刚刚二十多岁的小丫头手里。 “想投降吗？”楚离月迈开步伐，向着两人走了过来，“你们两个跪在地上向我求饶，也许我会考虑考虑放过你们。” 浑天和无言都露出了怒色，他们在佣兵界的身份，根本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楚离月明知如此还这么说，根本就是故意羞辱他们。 “楚团长实力高强，我们自愧不如，不过就是不知道在楚团长心里，你的手下兄弟能值多少？”浑天冷冷说道，“我们的人早已在周围埋伏好了，相信这个时侯你们火凤佣兵团的兄弟已经落入了我们手中。” 就算是楚离月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 他们三大佣兵团调出来的一千人手，都是各个佣兵团最精锐的成员，用来埋伏火凤佣兵团的不到两百人，绝对是手到擒来。 “我听说火凤佣兵团负责情报联络的贝拉是个混血美女哦。”无言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挑了挑眉毛，“而我们夜行者当中多的是怜惜美女的帅哥，他们一定很喜欢贝拉小姐……” 没等他将充满暗示的话说完，楚离月眉毛一竖，就已经出现在无言面前，一只巴掌狠狠抽在了他俊美的脸上。 响亮的耳光声让无言一下子愣住了，火辣辣的痛从半边脸上传来，他的震惊无以复加，竟然连下意识地去摸摸脸上的痛处都忘记了，只是直直地看着楚离月，眼睛越睁越大：“你，竟然敢打我耳光？” 无言虽然是一个佣兵团长，实际上却是出身豪门，锦衣玉食。尤其是因为从小就被发现身具异能，更是被当成宝贝一样对待。虽然训练的时候辛苦了一些，但是其他时候却被所有人都细心呵护。 加上他天生英俊风-流，口齿伶俐，成年后更是几乎无往而不利，根本没有什么人敢对他无礼。 今天居然被楚离月抽了一个耳光，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 “打你怎么样？”楚离月一伸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面前污言秽语，侮辱我的兄弟姐妹？” 手指渐渐收紧，无言的呼吸都受到了影响，楚离月竟然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你敢！”无言极力保持着冷静，“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他可是三大世家之中叶家的嫡系子孙，也是叶家最有出息的孙子！楚离月敢伤害他，火凤佣兵团必然会受到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说说看。”果然，楚离月松开了手指，一把将无言丢在了一边的地上，“让我开开眼界，看看了不起的无言团长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无言心中升起了一种胜利的满足感，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昂着头说道：“料你也不敢动我。”他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知道楚离月是因为他刚才用火凤佣兵团女性成员的安全威胁她才会暴怒，这 会儿说话就客气多了，“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浑天在背后露出了不忍看下去的目光，这个蠢货，他真的以为火凤是顾忌他的出身背景吗？ 第643章火凤归来五 浑天比无言敏锐多了，他已经从楚离月的举动中看出来，楚离月对于他们三个根本没有一点忌惮和畏惧！ 铁鹰已经被她一脚踢中小腹，以楚离月方才的力道而言，铁鹰丹田绝对是毁了，之后只能是一个废人了。 铁鹰的军队背景都没有让楚离月心生忌惮，她怎么会把无言的背景放在心里？ 浑天心中飞快地想着办法。其实最可怕的就是这种实力很强偏偏还和愣头青一样毫无顾忌的敌人！如果稍微有点忌惮，想到他们三人背后的势力，大部分人都不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而是会选择更加温和的手段，用他们的安全换 取一些实在的利益。 可是楚离月既然连铁鹰都废了，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能刚开始的时候楚离月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背景，但是当她已经废了铁鹰之后，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无言却还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微微抬着下巴说道：“你知道叶家吗？” 楚离月思考了一下说道：“就是那个叶家？” “就是那个叶家。”无言的眉毛挑了起来，看起来很有几分锐利的美感，“那个被称为一叶遮天的叶家。” 地球如今分为联邦和帝国两个国家，他们所在的联邦之中，最大的政治豪阀就是三大家族，叶家排在第三位，仅次于军队出身的钟家和扎根重工行业的苏家。 叶家在经济最发达的江南地区影响极大，被称为江南一叶遮天的叶家，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夸张，可是也反映出叶家在联邦的影响力。 联邦议会三百八十五席，叶家基本上能占据四十到五十个左右。 无言真名叶棠，是叶家嫡系孙辈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被叶家上层重点培养的一个子弟。 夜行者佣兵团名义上是独立佣兵团，实际上却是叶家培养的一个工具。 担任夜行者的团长，对于叶棠来说算是一种信任，也算是一种考验。做得好的话，叶棠就有可能得到竞争未来叶家家主的资格，最差也能够成为未来叶家的长老。 叶棠的身份说隐秘也隐秘，说不隐秘也不算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 这些情报，铁鹰和浑天都是很清楚的，就不知道火凤知不知道了。毕竟她只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一个野丫头，对于上层的东西了解太少。 浑天觉得，只看火凤对铁鹰下手的那个狠劲，她多半是不知道他们三家佣兵团的真正背景的。难道她真的以为佣兵团就真的只是单纯的佣兵团？ 浑天不露痕迹地向后退去，想要趁着叶棠吸引了火凤的注意力之时偷偷溜走。他可没有叶棠那样的身份，他就只是一个商人，不过是一个人脉网络比较丰富的商人。屠神佣兵团的名号听起来霸气，其实并不是很符合浑天低调赚钱的意图，但他只是一个继任的第九任团长，对于佣兵 团的名字并没有改变的资格。 浑天上任以来，整合了之前所有的资源，已经将屠神向着更加白道化的方向发展，他这次接下这个任务也是为了这十年来他这种发展策略更好的落实，可不想为了这个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用自己的异能把自己包裹起来，这样就能够让人无法察觉他的存在，也能够起到防御作用。 楚离月虽然没回头，但是对于浑天的小动作却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却没有出手阻拦，而是勾起了嘴角。浑天溜出去，落到清辉手里，难道会比落到她手里更好一些吗？ 叶棠见楚离月知道叶家，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自信挺拔了，脸上的那五根红红的指印都无法影响他的容光焕发：“我就是叶家嫡系孙辈中排行第八的叶棠。”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火凤团长如果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相信叶家能够满足火凤团长合理的补偿要求。”无言的眼角余光看着至今仍然倒在地上的铁鹰，心中略略有些不安。 异能者的力量都储存在丹田之中。铁鹰一定是被火凤一脚踢废了丹田，所以整个人都废了。想起楚离月那一脚的威势，叶棠心中还留着余悸。如果是他挨了那一脚，不仅要被废除异能，可能连命都没了。 死了也就算了，如果活着却成了一个废人，那么他这一辈子都毁了。 叶家孙辈那么多，就算是嫡系之中也有数十个，他没有异能的话，就立刻会被放弃，成为所有人嘲笑和欺凌的对象。 那些曾经眼红嫉妒他的堂兄弟们，会狠狠把他踩到泥坑里。 楚离月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噢，叶八公子，我只想问一句，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三位佣兵界重头一起对付她，她何德何能，能有这个荣幸？ 叶棠的脸色白了白，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个，是铁鹰出面邀请我的。我，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我们夜行者欠铁鹰一个人情……” 他神情微微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个问题，如果火凤团长想要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查问清楚，然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楚离月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叶八公子真的觉得我的智商那么低吗？”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仅仅是一个人情就足以让他们做出这种事情吗？多大的人情？ 火凤佣兵团没有任何根基，能够在十来年的时间里就走到这么高的高度，基本上完全就凭的是楚离月个人的战斗力。她在孤儿院中长大，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体术是在联邦基础学院里学习的，异能是自己在生死边缘觉醒的，实力是在无数次战斗中提高的。从一个孤儿到第四大佣兵团的团长，楚离月靠的是从无败绩的 战斗和敢于拼命的血悍。 一个什么样的人情能够让叶棠这样的世家公子甘冒奇险，亲自来到现场，面临着一个可能临死都会爆发一把将所有人拉来垫背的可怕战士？ 更关键的是，楚离月能够感受到叶棠内心的情绪波动，知道他在撒谎。 叶棠突然睁大了眼睛，伸手一指楚离月背后：“浑天跑了！” 话音未落，叶棠却已经再次出手。 他一掌按向楚离月，试图再次用异能压制楚离月的异能，同时另一只手则掏出了一个东西向地上一扔，顿时一股浓烈的黑雾就在会议室里冒了出来。 接下来，他只要藏身黑雾之中，就可以用夜行者最擅长的夜行步法逃走了。 可惜的是——楚离月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回头，她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叶棠的动作，等到叶棠想要钻入黑雾中的时候，她的手中飞出一点火星，落入了黑雾之中。 叶棠惨叫一声，立刻向着一边跳了开来，不敢再进入黑雾中。 方才他就已经感觉到楚离月的火焰有一种和其他火异能者不同的可怕力量，现在正面被火焰逼近，就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仿佛能够将他立刻焚烧成灰的危险。 就在叶棠的目光中，黑雾迅速消散，露出了其中正在燃烧的火焰。 那朵火焰飞回了楚离月的指尖，楚离月则向着叶棠走了过来。 她把跳动着火焰的指尖伸向了叶棠的脸，叶棠白着脸向后躲避：“你，你别伤害我，叶家不会放过你的。” 楚离月哈哈笑了起来：“行了，叶八公子，你自己相信这些话吗？再说了，就算是叶家把我碎尸万段，你也已经死了，对你还有什么用呢？” 她上下打量着叶棠：“这样吧，我也不杀你，我就废了你的丹田，让你尝尝和铁鹰一样的滋味，如何？” 叶棠急了：“你干嘛总是盯着我，浑天都已经跑了！难道我好欺负不成？” 砰的一声，一个胖乎乎的人影从会议室门口飞进来，落在了叶棠脚边。 叶棠的眼睛睁大，虽然这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可是从身形和服装上来看，这正是刚才逃跑的浑天。 外面不应该是他们的人占了上风吗？浑天怎么会被人抓起来扔了回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情况让叶棠瞠目结舌，一时满脸迷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必跟他们废话？”高大的男人站在会议室门口，不得不微微躬身避免撞头，“让我杀了他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楚离月双手一拍：“啊呀，我竟然忘了，那就都杀了吧。” 清辉的暗影领域比任何酷刑都更加可靠，绝对能够将浑天和无言心中最隐秘的记忆都挖掘出来。 叶棠看着这个从未在任何情报中出现的男人，本能地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你是谁？”这样的容貌和气势，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被任何情报机构漏掉，为什么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情报，根本不知道火凤身边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队友？ 夜行者本身就是侧重情报收集的，叶棠能够百分百确定，他们从来没有一丝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 “你还没有资格问。” 叶棠听见这个男人冷漠的回答，看着他迈动脚步向着自己走了过来，感觉到整个会议室一下子黑了下来，心中疯狂升起无尽的恐惧。“我说！我说！别杀我！” 第644章火凤归来六 叶棠能够感觉到这个神秘的男人是真的要杀掉自己，他再也没有一点侥幸，连声求饶。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让他喘不过气来，比叶家老爷子还让他害怕。 清辉是真的不把什么世家豪门放在眼里，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力量比玄元大陆要低了好几个层次，更何况他在玄元大陆也已经是类似于神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就更加无所畏惧了。他向前走去，双手背负在身后，脚下却有黑影窜出，如同蟒蛇一般将叶棠缠绕起来。随着黑影的缠绕，叶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别杀我，我说我说！这是铁鹰出面邀请我 们一起做的一个大任务！” 楚离月哼了一声：“我一个人值得你们三位亲自下场、联手对付？”铁鹰也就算了，无言和浑天本身擅长的并不是什么攻击性很强的异能，在他们手下又不是没有更加具有战斗力的异能者，如果他们真的要围攻楚离月的话，直接派出各自佣兵团中的主力对楚离月一起下手 就行了，有什么必要非要三位团长亲自出手？ 叶棠哭丧着脸说道：“我也是被迫的，不来不行啊。” 楚离月就更不相信了，方才叶棠还在炫耀他的背景，那可是联邦第三大世家叶家。作为叶家嫡系中最优秀的孙子之一，有谁能够胁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叶棠自然也明白楚离月会怎么想，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 清辉已经不耐烦继续听下去了，他也能察觉到这个油头粉面全身散发着刺鼻香味的男人心中依然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说下去还是浪费时间。 “啰嗦。”清辉冷哼一声，缠绕在叶棠身上的黑影向上急升，一瞬间就把叶棠彻底吞没，把他化成了暗影领域中的一部分。 杀了叶棠之后，清辉得到了他的记忆，修长漆黑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还真是有人逼着他来的。” 楚离月“噢”了一声：“钟家？苏家？” 黑影蔓延过去，将躺在地上的铁鹰和浑天全都吞没。 “钟家。”清辉做出了判断。 楚离月并不意外，如果背后的黑手能量不够大，怎么能够驱使得动铁鹰他们三个呢？ “而且他们三个也是不得不亲自上阵，因为他们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 清辉已经将铁鹰三人的记忆综合起来，基本上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走吧。”清辉拉起了楚离月的手，走出了会议室。 “小月月，小月月，我们大获全胜了！”耳机里传来负责后勤的素兰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家伙都好像泥雕木塑一样，动都不会动了！” 刚才发现他们被包围的时候，素兰和贝拉都被吓了一跳，因为对方的人数远超他们，而且看装备行动都是三个佣兵团最精锐的成员，他们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可是当他们咬着牙硬着头皮迎战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人全都像是活死人一样，根本就不会动弹，就这样全都被他们缴械俘虏了。“老大，你那边怎么样？我们突击队随时准备支援！”秃鹫粗豪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他们在制高点用望远镜观察，可是地下室并不能看见，只能感觉到其中似乎有灵力波动，秃鹫甚为担忧，已经做好了冒死 救援的准备。 “秃鹫放心，铁鹰、浑天和无言联手对付我，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全都死掉了。”楚离月淡淡说道，“这一次可是捅破天了。” 秃鹫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兴奋：“老大你这么强！”铁鹰那可是佣兵王啊，称霸佣兵界二十年从无敌手，居然那么不要脸的和浑天、无言联手对付他们老大，偏偏还被老大给杀了个干净！ “不多说了，准备撤退。”今天的事情很麻烦，不需要楚离月提醒，火凤佣兵团的每一个成员也都能想明白。 三个佣兵团老大被他们老大干掉，那些佣兵团的成员和背后的势力怎么会善罢甘休？ 贝拉和素兰立刻开始联系各组成员，安排撤退事项。 这一次可不是简单地退回自己的领地就能完事的，必须开始准备迎接更加可怕的敌人。 “放心，你们先退回去，我去找幕后黑手算账，让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等着别人再次发难太被动了，如今的楚离月有着这样的实力，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敢闯，更何况还有清辉陪着她呢。 “老大你小心！” “小月月，你真是太霸气了！” 卓南看着从会议室中拉着手走出来的两个人，目光不由黯然。他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泄露自己的心情。 刚才会议室里传来轻微的灵力波动，他正准备发信号给突击队，同时冲进去的时候，周围的三大佣兵团的成员竟然全都举起了武器，将他和军师以及那个男人包围在内。 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其中还有两名难得的异能者，就在卓南准备拼命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只是一抬手，就把那些人全都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包括卓南和军师，也都被那种恐怖的压力压得僵直在原地，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当这个男人和楚离月牵着手走出来的时候，卓南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确实应该如此”的感觉……楚离月看见卓南和军师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松。虽然早知道有清辉在，外面的一切都不用担心，但是毕竟上次卓南就是冒着枪火硬生生冲上去，暴力轰开了会议室的门，给她创造了逃到外面的机会，自己 却被射伤无数，死在了她的面前。 而卓南临死前最后那一眼，最后一声对楚离月的呼唤，让楚离月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心意。 虽然楚离月对于这个从孤儿院就已经成为同伴的男孩只有友情和伙伴的忠诚，但是卓南已经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尤其当他为了自己而死之后，更是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所以在飞舟上第一眼看见和卓南颇有几分相似的晏长庚的时候，楚离月心中的情绪才会禁不住流露出来，让当时的清辉有些吃醋。 如今再次看见卓南，看见他安然无恙，楚离月心中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被搬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谢谢。】楚离月在心中向清辉道谢。 【还用跟我客气？】清辉薄唇勾起，露出一个淡然却愉悦的笑容。离月是他的女人，又何须别人来救？就算是为了离月而死，也是他的权利！ 他才不想让别的男人用自己的性命在离月的心里占据一个位置。 有了铁鹰三人的记忆，清辉自然也能推导出来当初会发生什么，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楚离月的实力也跟那三个男人差不多，那么外面她那两个手下如果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楚离月之所以看见那个晏长庚流露出怀念和感慨的神情，自然是因为那个和晏长庚一样丑人作怪的男人为了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现在他来了，就绝对不会给别的男人机会。 “你们两个赶快跟上大部队一起撤退。”楚离月命令道，“我和清辉去找人算账。” 军师立刻拉着卓南行礼告退，卓南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跟着军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清辉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这是他从铁鹰身上拿到的。根据铁鹰的记忆，如果事情成功之后，他就会发射这枚信号弹，然后负责联络他的人就会出现。 信号弹拖着橘黄色的光芒飞向夜空，不到三分钟，清辉和楚离月就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已经察觉到有一辆军用吉普车速度飞快地驶上了通向龙玉山温泉度假山庄的山路。 在这个夜晚时分，龙玉山温泉度假山庄已经被铁鹰他们包场的时候，一辆军用吉普车出现在只通向这里的山路，绝对不是巧合。 清辉一个转身，就已经变成了铁鹰的模样，出现在了山庄门口。 楚离月则隐匿在旁边的树影里。 吉普车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山庄门口，车头灯将门前照得一片通明，果然看见了铁鹰如约出现在门口处。 吉普车上猛然刹车，一个身材精悍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他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从他的动作和气质上来看，却明显带着军队的烙印。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来人郑重问道。 “一切顺利。”铁鹰仍旧是平时的那种稳重模样。 “那个楚离月怎么样了？”来人目光中闪烁着寒光。 “死了。”铁鹰淡淡说道。 来人猛地一握拳：“好！干得好！” 铁鹰没有说话，来人却露出了笑容：“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叶棠和尚铭元也都出手了对吧？” “当然。”铁鹰言简意赅。“很好。”来人上前几步，握着铁鹰的手摇了摇，做出一副嘉奖夸赞的模样，“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如实回报家主，家主不会忘记你所做的事情的。” 第645章火凤归来七 根据铁鹰的记忆，清辉用一脸肃穆做出了回答：“为家主效力，是我的荣幸！” 来人犹豫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问道：“不是说让你留个能够证明火凤身份的信物……”他也要拿回去给上面交差啊。 铁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他，那男人伸手去接：“是什么？”话音未落，已经被清辉抓住丢入了暗影领域，瞬间杀死。 清辉原本不准备立刻杀了这个人的，但是当这个男人向他索要楚离月死亡的证明的时候，他的杀机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反正只要速度够快，他还是能够追踪到背后的那个人。 得到了对方的记忆，清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楚离月已经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疯狂滋生的杀机。 【怎么？】楚离月在心中询问。 这个中间传话搭线的家伙记忆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让清辉这么恼怒？ 【你可知道一个叫做‘钟雪晴’的女人？】清辉的语气中带着森然。楚离月皱起了眉头思考起来，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不过她一时真的想不起来了。毕竟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年了，在玄元大陆的几年中，她过着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这个世界的很多 记忆已经非常遥远，一时半会儿真的不容易马上找出来能和这个名字对上号的人。 这个名字本身也不是非常独特，所以楚离月想了一会儿竟然还是想不起来。 清辉翻身变成了黑虎的模样，驮着楚离月向着一个方向飞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据说那个钟雪晴还是一个十分著名的什么‘明星’、‘名媛’……】【噢！想起来了！】得到了清辉的提示，楚离月的记忆中一下子跳出来一张联邦上下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的脸庞，那张脸精致完美气质高贵，时常出现在大小屏幕、街头的广告牌、海报栏甚至地铁车身上， 被称为国民女神，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明星钟雪晴吗？ 钟雪晴出身高贵，就是联邦第一世家钟家的长房嫡孙女，而且从小就被发现拥有异能，加上她容貌精致完美，可以说她就是上天的宠儿，人生完美至极。偏偏她却不以自己的出身、异能和容貌而自傲，反而一直致力于从事文化和慈善事业，公开宣称异能者应当约束自身，不应该仗着自己的异能而凌驾于法律和国家之上，并且公开向公众承诺，自己绝对不 会利用异能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自律守法，从我开始。这是她十八岁的时候，在她盛大而豪华的成人礼上面对无数媒体真诚地发下的誓言。而她也不因为自己的出身有什么架子，敢于打破陈规，抛头露面去拍电影。一炮走红之后，面对各种纷纷纭纭的议论，她坦然地宣布，将自己以后所有片酬的百分之九十都投入自己建立的慈善基金之中， 为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提供更多受教育的机会。 当楚离月想起“钟雪晴”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大串光辉熠熠的成就全都涌入了她的脑海，这些几乎是整个联邦的人都知道的。 可是楚离月还是十分奇怪。 她坐在黑虎背上，提醒黑虎小心夜空中的飞机和雷达，黑虎索性飞得更高了。 【你的意思是说指使铁鹰他们对付我的竟然是这位国民女神钟雪晴吗？】楚离月十分不解，【我和她素昧平生，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对付我做什么？】 黑虎在高空中飞行，翅膀轻轻一扇就飞出老远：【那个人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亲自拿着信物去京城去见钟雪晴的经纪人苗姐。】 一人一虎穿越暗沉的夜色，向着京城方向前进，比什么汽车高铁的速度都要更快。 还差半个小时十二点的时候，黑虎在空中极速降落，即使是有人偶尔感觉到窗外闪过一道阴影，也根本来不及确认。 寸土寸金的京城，仍然是有着一批占地广阔的别墅豪宅区。 钟雪晴最经常居住的就是中正雅居九号的那个小别墅。中正雅居是他们钟家下属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高档别墅区，也是整个京城甚至联邦都最为高档的住宅区。 这其中位置最好的一套——九号别墅就留给了钟雪晴。 九号别墅位于整个小区中心轴线上最里面的位置，前面就是小区特意挖掘建造出来的人工湖，湖水清澈，湖面干净，湖边垂柳如茵，景致极美。 而钟雪晴的别墅落地窗就正对着这片湖水，既能够保持清净又能够坐拥美景。 如今虽然已经是夜半时分，九号别墅依旧灯火通明，从窗户望进去，隔着层层纱帘，依稀能够看到人影摇动，更有轻柔的音乐声漫延出来，将这带着几分凉意的秋夜都染上了一缕温暖。 两名保安照例巡逻经过，重点检查了周围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并肩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九号别墅是小区的重点服务对象，这一点他们每个人上岗之前，都曾经被着重提示。 所以每次巡逻的时候，他们都会格外仔细检查九号别墅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清辉和楚离月已经出现在别墅后面的阴影里，而在落下的那一瞬间，楚离月已经一弹指击碎了角落里的摄像头。 清辉微微动了动眉毛，很快就学会了这个新的技巧，瞬间将别墅周围的摄像头全都击碎。 楚离月摇了摇头。 这下可好，绝对惊动了安保系统了。 一个角落的摄像头坏了还能说得过去，所有摄像头同时失灵，明显就是有人动了手脚嘛。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原本也不怕被人发现。楚离月这样做只是不想留下把柄，只要不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他们的样子，其它的都是小事。 果然，别墅里的音乐很快停了下来，就连那些刚才正在跳舞的身影也都静止了。 “走吧。”这次是楚离月拉着清辉的手，从正门的台阶上走了进去，一手推开了房间大门。 清辉和楚离月的神识都笼罩着周围，对于别墅中的情景自然也是了然于心。 他已经看到，随着自己讲所有摄像头击碎，别墅中一个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一排红灯，同时还有警报声响起。 方才已经远去的保安也如临大敌，从腰间取出了武器，一边拿起通话器呼叫保安室，一边向着九号别墅跑了过来。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有些东西需要学习的。清辉毫无愧疚感，这些人就算是发现了都跑过来，又能怎么样？ 清辉和楚离月拉着手，推开高大的防弹玻璃门，迈入了别墅一楼的大厅之中，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晚上好。”楚离月微微点头，姿态娴雅，吐字清晰，唇角含笑，仿佛自己是来参加贵族晚宴的嘉宾。大厅里原本有十来个青年男女，这会儿因为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正在发呆，却突然看见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气势逼人，女的容貌清秀身材火辣，说起话来倒是十分优雅，和他们想象中的坏 人差别很大，一时也有些愣神。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身世家豪门，见多识广，不过是一个愣神之后，也都恢复了正常，意识到这两个人出现的时候有问题。 不用他们吩咐，负责这些贵族男女安全的保镖们就已经一涌而上，将各自的客户护在身后，甚至已经有人掏出了枪支，对准了不请自来的两位不速之客。“你们什么人？”一个中年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衣的小尖领翻在西装领外，看起来十分干练，“这里是私人产业，非请勿入！请两位即刻离去，否则我们就会把两位当成私闯民 宅意图不轨的歹徒了。” 清辉薄唇一勾，声线低沉：“你就是钟雪晴的经纪人苗姐吧？你就算是不认识我，难道也不认识她？”苗姐当然早在楚离月迈入门内的时候就认出了她，也猜出来是自己的布置已经出了问题，虽然无法相信三个佣兵王者都无法对付这个女人，可是她还是成功地掩饰住了内心的震惊，用一种淡然而恼怒的姿 态走了出来。 “你认识我，就和我不认识你说的女人一样，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苗姐抬着下巴，用眼角斜了楚离月一眼，“我为什么会认识她？一个容貌平平的女人，有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清辉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 居然还有人敢在他的面前羞辱他的女人？ 大手一抬，一直摆着高姿态的中年女人就尖叫着从人群中飞了出来，直接被清辉捏着脖子举起，狠狠掼在了地上。 一声沉闷的响声，中年女人的额头撞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厚厚的地毯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啊！”几个容貌如花、娇嫩可爱的小姑娘被清辉这种凶残的举动吓得大叫起来，将身体缩在各自的保镖身后，连连颤抖。“把他抓起来！”一个年青男子厉声喝道，“竟然敢到钟小姐这里来行凶，我看你是活得不难烦了！” 第646章火凤归来八 在场的这些男女都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小姐，可不是那些徒有光鲜外表的明星们。他们以钟雪晴为核心，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在一起热衷的不仅仅是享受和快活，还有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佼佼者们特有 的雄心壮志。 他们都是各个家族最优秀的子弟，出行自然都带有各自的保镖队伍，只是十几个人的保镖都够组成一个小部队了，怎么会把区区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女放在眼里？ 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指挥若定，拿下歹徒，等到事情平息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自己呢！主动站出来的男子心中充满了兴奋的感觉，厉声吩咐保镖动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那对男女露出了带着嘲讽的表情。 不需要他指挥，闻声而来的保镖们已经涌上前去，用各自的武器指向了这两个不速之客。几个保镖仗着自己体术不错，怒喝一声就冲了上去，可是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只是一抬手，他们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撞飞，将他们身后的保镖们一起砸得滚成了一团。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不管是 飞出去的保镖还是被砸到的保镖，全都重伤倒地，连爬起来的能力都没有了。 站在后面的保镖看到情形不妙，不约而同地扣动了扳机，枪声如同爆竹声一样响了起来。 然而所有人眼前一花，却发现这两个人已经才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那些子弹射-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只是引来了一阵门外的大声呼喊：“里面的人注意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放下武器，不要伤害无辜者！” 楚离月耸了耸肩膀：【好吧，事情闹大了，我们好像成了大反派。】清辉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经过，但是他却能将外面的一切看个清楚。对于这种外面层层包围的动作，以及各种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车辆，还有那些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壮汉，他只是淡淡一笑： 【像外面那些捕快公差，就是来上千万，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还能闯入我的暗影领域之中？】在他进入这间房屋的时候，就已经释放出了暗影领域，将这里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以现在他的修为，就算是华歌远和玄元大帝来，也无法强行进入暗影领域，更不要说这样一个整体力量低下的世界了 。 不过，这样一闹，清辉也不想跟这些人啰嗦了。他脚下一点，黑影从地面上冒了出来，像是夜色中的丛林伸出了一片黑色藤蔓，将所有人都缠绕了起来。 凡是被黑影缠住的人，全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包括几位原本准备观察情况再出手的异能者，全都被黑影缠绕到了胸前的位置，只能发出惊讶恐惧的呼声。 “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我劝你赶快放了我们！因为你根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清辉听得心烦，眼神一冷，所有黑影向上蔓延，盖住了他们的嘴巴，这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怎么，到了现在，钟雪晴小姐你还不准备出来说个清楚吗？” 清辉早就发现了那位钟雪晴小姐就在二楼，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现身，反而一直在用各种手段联络各种人等，命令军队和官府前来营救。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大，但是却清楚地透过层层阻隔，传入了已经藏身在二楼密室之中的钟雪晴耳中。 钟雪晴当然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因何而起，她甚至在警报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那个绰号火凤的女人，猜测是不是火凤逃出来找自己算账了。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钟雪晴还有过亲自上阵杀死火凤的计划，可是在偷偷看到那个陪着火凤走进来的男人那种手段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 钟雪晴在密室里皱起了眉头，原以为十分简单的计划，居然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个密室是当初装修的时候特意设计的，就算是爆炸也无法打开墙壁和房门，一般的异能者更是无能为力。她只需要拖着，等着援兵到来就可以了。 以她的身份和影响，很快就会有大量的警察和特种部队前来，其中会有很多实力高强的异能者和体术高手，到时候那两个男女就会被绳之以法！ 而且她还联系了几个著名媒体，记者们一定已经闻风而动，在别墅周围寻找所有机会抓住新闻，大肆报道。 等到这个火凤上了社会新闻头条，背着意图刺杀国民女神的罪行被送上审议庭，她就会让这两个人知道知道，很多时候蛮力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钟雪晴在密室中计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却听见那个华丽的男声再次响起：“既然你不肯走出来，那就滚出来吧。” 虽然隔着能够抵挡炮弹的墙壁，这个男人的声音却仿佛在她耳边响起一样。钟雪晴真的不知道火凤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强大的异能者！难道这也是他们火凤佣兵团的成员？ 至于说让她滚出来，钟雪晴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就在这时，密室墙壁轰然倒塌，一个黑色的影子跳了进来。 钟雪晴震惊之极，根本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当她看见那个影子的时候，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更是瞪成了灯泡一样。 这真的就是一个影子！ 没有五官没有手指，只是具有人形的黑乎乎的影子！ 一个影子是怎么暴力轰开她的密室大门的？一个影子是怎么独自来到二楼的？ 没有人回答她心中的一连串疑问，就在她双手捂着娇美的脸庞将惊叫压回去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跳到了钟雪晴的面前，一脚踢在了她的身上。 钟雪晴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这个影子是真的能够具有攻击力的，而且力量还十分强大！ 一脚及身，钟雪晴直接被踢得飞了出去，从被暴力破开的不规则门洞里落到了外面的地毯上。 钟雪晴收起了震惊，脸色变得坚毅起来。 她一个翻滚，忍着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黑影正色说道：“我钟雪晴曾经说过，不利用自己的异能欺负普通人，不违法乱纪！不过既然是你们上们寻衅，伤害我的朋友，那也不要怪我出手无情了！” 黑影只是清辉从各个大世界中选择的精英强者的影子，根本没有交流和沟通的能力，只能如实执行清辉的指令，对于钟雪晴的精致美丽和正义语气毫无反应，只是向前扑了过来。 清辉让他将钟雪晴打得滚下来，他就只记得这一个要求。 清辉嗤笑一声，对于钟雪晴的装模作样十分看不入眼。说得这么有勇气，好像刚才龟缩在密室之中，将这些一楼的客人丢在一旁不管的不是她一样。 楚离月却觉得有些不对，钟雪晴那种姿态明显是做给别人看的，别墅里的摄像头都被清辉给毁了，她有什么必要装腔作势？ 她神识一扫，不由冷笑起来。原来钟雪晴已经将自己的手机偷偷打开了视频，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正对着黑影拍摄。 楚离月示意了一下，清辉只是心念一动，那个黑影就已经迅速拉长了手臂，抓住了角落里的手机，两手一搓将手机碾成了粉碎。 钟雪晴皱起了眉头，这个黑影比她想象的更加聪明，居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她沉下脸来，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小巧的女式短枪。 这把手-枪非常清丽，枪身主体像是一块透明的翡翠，扳机上镶嵌着一枚润泽之极的绿宝石，配上流畅的装饰性线条，看起来十分奢华优雅，像是玩具更多过武器。 可是钟雪晴的表情却十分肃穆：“我本不想动用它的。”她抬起手来，枪口对着黑影，“能够死在‘翡翠梦’之下，是你的荣幸。” 黑影却根本听不懂钟雪晴的话，只是继续向着她扑了过来。 钟雪晴站在二楼走廊上，目光明亮，双颊发红，呼吸微微急促，修长精致的手指用力扣下了扳机！ 翡翠般的枪身上一道道华丽优雅的纹路依次闪亮起来，勾勒出一个带着缥缈气息的华美图案，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云朵，又像是美梦中的记忆。 黑洞洞的枪口喷发出无形无色的透明灵力，一颗被压缩成团的灵力子弹飞了出来。 灵力子弹正射-入黑影额头，噗的一声轻响，透过黑影的身体射-入了墙壁之中。 子弹将墙壁射出了一个小洞，以洞口为中心，无数碎裂的纹路向着四周蔓延开去。 轰隆一声，完全没有偷工减料的墙壁就这样彻底崩塌，一块块建筑材料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上，落到了一楼。 整个别墅都因此摇晃起来。 可是这样威力十足的一击对于黑影却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向着钟雪晴扑过来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黑影扑到了满脸震惊的钟雪晴面前，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打得凌空飞起，直接落在了从二楼下去的楼梯上，向后不停翻滚，真的滚了下去。“看来，钟雪晴小姐真的是更喜欢这种个性的出场方式呢。”楚离月挽着清辉的手臂，淡淡地笑了起来。 第647章火凤归来十 钟雪晴一脸正义凛然，手中的翡翠梦毫不犹豫地发动，灵力从她的丹田疯狂涌出，顺着手臂的经脉流入了翡翠梦之中。 翡翠梦枪身上的纹路被次第点亮，一片淡淡的绿色氤氲气体从翡翠梦中散逸出来，无声地充斥了整个房间。这和方才对付黑影的时候效果完全不同。 钟雪晴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就知道，方才之所以失效是因为那个黑影并不是一个真人，他没有感情没有经历当然不会有梦，可是现在在场的有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着各种情绪和渴望，这些力量都可以被她激发使用，用来构筑梦 境，对付这两个男女。 就在这些氤氲气体向着清辉和楚离月蔓延而去的时候，清辉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雕虫小技。”在他的暗影领域中来炫耀这种小伎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他的暗影领域中，他就是绝对主宰！ 他的心念一动，就是这个领域的规则。 风无声吹起，绿色的梦还未形成就已经陨落。 钟雪晴体内的灵力却好像是被一个无底洞吸引了一样，仍旧源源不断地向着枪身流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二十多年了，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翡翠梦能够抽取使用者的灵力，发射出氤氲气体，形成一个梦境，根据敌人本身经历和内心欲-望，针对性地构建一个梦境，令其或惊或喜，沉迷其中，从而丧失对于现实的感知，被钟雪晴的灵力子弹击中 而死。 如果钟雪晴的灵力足够，她甚至能够用翡翠梦让整个城市千万人都陷入梦境之中，根本不会被外物惊醒，直到钟雪晴愿意唤醒他们或者干脆让他们在梦中老死。 这是一把罕见的灵力武器，其珍贵程度，不仅是在钟家，即使在整个联邦也没有第二个。 偏偏这把翡翠梦并不是任何异能者都能使用的，它会自动选择使用者。钟雪晴被检测出异能固然是件好事，因为就算是钟家数十位嫡系孙辈中，也只有三五个能够拥有异能。但是真正让钟雪晴具有超然身份的，还是因为她从小就被翡翠梦选中，成为钟家唯一能够使用翡翠梦 的人。 假以时日，如果钟雪晴的实力不断提高，翡翠梦的能力就能越来越多地使用出来，到时候钟家有了这样一个超级异能者，整个联邦第一世家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也就是说，一个钟雪晴，至少能够保证钟家再兴旺三十年。 这才是钟雪晴被钟家重视的真正原因。 钟雪晴从来没想到，翡翠梦发动之后，居然还会被人轻而易举地将尚未成型的梦境泯灭。这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不可能！ 然而体内疯狂流失的灵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钟雪晴张开手，想把手中的翡翠梦暂时收起来，可是翡翠梦却好像是粘在了她的手掌上一样，完全没有分开的迹象。 她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就连刚才被黑影从密室中打出来的时候，她也只是震惊没有这样手足无措，但是当她最大的倚仗失去作用后，她和每一个弱者一样，都因为恐惧失去了冷静。 九号别墅已经被一层层的警察和特种部队包围，头顶上更是有两架直升飞机在不停盘旋，扩音器里传出来洪亮的男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请不要伤害无辜人员！” 这样的话已经喊了千万遍，可是却没有得到别墅中的任何回应。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最精英的特种战士，还是最强大的异能者，都无法迈进那个夜色下的别墅半步。 钟家家主钟震淮和夫人苏茉莉终于忍不住从豪华房车中走了出来，他们带来了钟家最精锐的异能者和护卫队，可是也同样无法取得任何突破。尝试了各种办法，也还是无法走进别墅一步。 当他们走到别墅跟前的时候，就会遇到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们毫不留情地阻挡在外。不管从哪个方向，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突破这个根本看不见的障碍。钟震淮的脸上带着愠怒，他身为联邦元帅、钟家家主，自从执掌钟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胆敢违背他的意志了，如今自己的爱女却被不知来路的歹徒控制，生死不知，这让他身上的杀机毫不掩饰地流 露出来。 站在他身边的夫人苏茉莉是苏家嫡女，出身高贵，姿容优雅，即使在这个时侯依然打扮得一丝不苟，已经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却仿佛还不到三十岁，只有眼底的一点焦灼透露出她心中的不安。 听着头顶上已经重复了十几遍的喊话，苏茉莉优雅的脸上也露出不耐烦：“只是这样喊有什么用？” 钟震淮和苏茉莉的肩膀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在这个时候也不曾伸手去抚慰她一下。听了苏茉莉的话，他终于淡淡开口：“晴儿应该没事。” 他知道钟雪晴随身携带着翡翠梦，那是一把宝贵的灵力武器，凭着钟雪晴的实力，两三个顶级异能者也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直到现在也不见钟雪晴打开别墅大门，可见对方至少还不曾落于下风，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什么实力了。 钟震淮身为钟家家主、联邦元帅，威名赫赫，遇到事情想得未免就多一些。如今正值联邦议会换届之际，是不是有什么人想要利用这个事情，得到什么好处？ 否则怎么解释京城会突然出现一批能够抗衡翡翠梦的强大力量？方才他已经命人调出了别墅周围的监控，根本就没有看到敌人是如何出现的，只知道周围的摄像头突然一下子就全部粉碎了。而以中正雅居为中心向着周围数十里展开搜索调查，不管是什么地方的摄像头 ，都没有拍到可疑人物。 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能够对抗翡翠梦的力量，就是飞鹰佣兵团也无法做到。 想到隶属钟家外围的飞鹰佣兵团，钟震淮自然也想起了素有佣兵王者称号的铁鹰。他浓黑的眉毛动了动，头也不回地问道：“铁鹰呢？让他来。” 铁鹰的个人实力很强，更重要的是他从军队到佣兵团，和这种绑架人质的歹徒作战的经筵应该比较丰富，叫他过来最少也能起到一个参考作用。 苏茉莉的脸色微微一变，涂着昂贵口红的娇美双唇轻轻抿紧，肩背也无意识地僵硬了起来。 她知道这些天钟雪晴忙着做什么，铁鹰正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虽然她觉得钟雪晴想得太多了，但是只要女儿高兴，也就随钟雪晴去了。那个女人欠女儿的，哪怕是女儿想要那个女人的命，也是应该的！ 好像钟雪晴计划发动的日子，就是今天晚上吧？苏茉莉一直关注着钟雪晴的一举一动，虽然不曾开口也不曾插手，可是她也知道钟雪晴的整个计划。 如果是这样的话，铁鹰大概还在千里之外的环海市…… 钟震淮却没有发现身边女人的变化。他只要开口，自然有专门的人去联系铁鹰，铁鹰也会第一时间赶来。这些事情都是小事。 下一刻钟，一个秘书匆忙赶过来，低声在钟震淮耳边汇报：“家主，铁鹰重伤昏迷，刚刚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钟震淮微微侧头，阳刚的脸上略有一丝诧异。 铁鹰人如其名，不仅实力强，而且身体坚硬如同钢铁，几乎都是他让别人身受重伤，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身受重伤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秘书跟他时间很久，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低声解释：“听说是被人一脚踢废了丹田，才会重伤昏迷的。医生说，就算是能活过来，这辈子也没有可能恢复异能了。” 铁鹰废了。 钟震淮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么巧？ 就在同一个晚上，先是铁鹰重伤被废，然后就是钟雪晴被人挟持？ 这是哪家政敌想要对他们钟家下手？ 秘书继续补充：“不仅仅是铁鹰，当时被同时发现的还有浑天的尸体，而据说和他们同时出现的无言，就是叶家的老八叶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钟震淮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飞鹰背后是钟家，夜行者背后是叶家，屠神背后是联邦北方几个老牌二流世家合作的商业联盟——这些情况他当然是十分清楚的，如果没有背景的话，这三个佣兵团也不可能存在近百年，成为佣兵界的重 量级存在。 可是一夜之间，铁鹰、浑天和无言，三个佣兵团的老大一个被废，一个被杀，一个生死不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到了现在，钟震淮更加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和钟雪晴被挟持的事情应该有着一种内在联系。 他虎目连闪，神情冷厉：“知道是谁干的吗？” 秘书毫不犹豫地说道：“应该是火凤佣兵团。”火凤佣兵团？钟震淮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关于这个佣兵界后起之秀的资料。一个用了十来年的时间就从五人小队发展到了大型佣兵团的新兴团体，最为谣言的就是他们的老大火凤，一个擅长控制火灵力的 年轻女孩。 据说这个女孩战斗力极强，虽然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但是战斗本能却超出常人，从出道到现在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 甚至有人预测，说只要再给这个女孩十年的时间，她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佣兵王者，联邦最强大的异能者。“事情发生在龙玉山温泉度假山庄，而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龙玉山温泉度假山庄被飞鹰包了下来，说是四大佣兵团要谈一个合作。” 第648章火凤归来十 “合作？”钟震淮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三大佣兵团合作还说得过去，之前近百年之中他们不止一次合作过，当然更是有无数次的明争暗斗；可是一个根基这么浅的火凤佣兵团，有什么资格和这三大佣兵团合作？ 而且四位佣兵团老大当面会谈，结果三位老大一个死了一个重伤昏迷还有一个下落不知——“那么火凤佣兵团的老大怎么样？”是死了还是伤了还是同样下落不明了？ 或者……“禀家主，火凤佣兵团已经连夜撤退，虽然没有看见火凤的身影，但是他们后退得急忙而秩序不乱。”秘书低声回答，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秘书觉得火凤佣兵团十分可疑，如果火凤也和其他三位一样遭遇不 测，火凤佣兵团不可能还这么冷静。 而且当时在场的三大佣兵团手下全都非死即伤，到现在活着的人也还不曾醒过来说过一个字，可是火凤佣兵团却全身而退，迅速撤回并且四下分散隐藏了起来，火凤的嫌疑太大了。 但是如果说是火凤一个人将三位佣兵团老大和其他佣兵团主力近千人全都打死打伤，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秘书也不敢相信。 钟震淮还没有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苏茉莉的脸色已经变了。钟震淮也许还会怀疑一下火凤的下落，可是她却是知道铁鹰、无言和浑天都是女儿安排去对付火凤的，他们之间爆发战斗是必然的，可是现在铁鹰他们三个却伤的伤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反而是火凤赢了不 成？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苏茉莉的女儿钟雪晴如今也是同样的想法。 钟雪晴素来是这个小圈子的核心，因为她生得漂亮，长袖善舞，出身最好，异能很强，名气最大，做事又果断，所以一直被这批自负的同龄权贵子弟仰慕和尊敬着。 他们都是各个家族和官员们的孩子当中最优秀的一批，他们聪明而骄傲，只有更加聪明强大的人才能征服他们。 钟雪晴就是那个能够征服他们的领袖。可是今天，钟雪晴不但从楼梯上滚下来，大失颜面，而且甚至动用了被大家敬畏的翡翠梦，都没有能够成功打败这两个突如其来的男女，反而突然被翡翠梦疯狂地吸收着她的灵力，让她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完全没有了平时运筹帷幄的从容。 别墅大厅里，灯火辉煌，可是却站满了黑色的人形，一动不动。只有不停转动的眼睛证明他们还活着。 清辉、楚离月和钟雪晴三个人，站在这木桩一样的包围之中，看起来分外诡异。 钟雪晴大叫着，拼命甩着手，却根本无法摆脱手中不断发着光亮的翡翠梦。 翡翠梦枪身上的图案完全明亮起来，恍惚露出了一个人脸。 清辉和楚离月拉着手，就这样看着钟雪晴在面前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大叫乱跳甩动胳膊，一语不发。 别墅外面的喊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归于空寂。 清辉却和楚离月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别墅外面的变化。 一队队精锐士兵从直升机上跳下，手持各种枪支将九号别墅团团包围。 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生着一双凤目，容貌不算太英俊，但是身上却充满了久居上位的威势。 他握着一个通话器，沉声开口：“挟持小女的是不是火凤佣兵团的团长，火凤楚离月女士？” “我是联邦元帅钟震淮，现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愿意和你进行谈判。如果你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我都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解决，前提是你放了小女，不要伤害任何无辜人质。” 低沉而浑厚的男声在夜空中响起，清辉没有刻意阻隔外界的声音，所以也传入了别墅内部。 那些被清辉的黑影捆绑的人们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钟元帅亲自来了，他们有救了！ 就连钟雪晴都被这个声音唤醒了几分理智，她眼圈发红，猛地向着旁边的落地窗户冲了过去。 虽然她的灵力快要被翡翠梦吸光了，但是仅剩的一点还是能够让她激发全身的力量，撞向不远处的落地窗的。 可是就在她的肩膀距离落地窗只有一寸、脸上露出狂喜的时候，钟雪晴却感觉到自己仿佛撞到了什么柔韧的墙壁，一下子被反弹回来，飞起了一个弧度，砰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硬生生从空中摔下来，坐在光滑华丽的大理石地板上，钟雪晴的眼睛一下子就渗出了泪水。 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枯竭，又失去了逃出去的希望，钟雪晴的脸色灰败不堪。可是多年的教育和骄傲还是让她强撑着站了起来：“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她抬着下巴，力图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楚离月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钟雪晴小姐，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钟雪晴知道对方想问什么，可是她却不能承认，只能咬着牙说道：“什么答案让你们这样疯狂？”“我们两个以前认识吗？我得罪过你吗？”楚离月凤目轻轻眯起，看着眼前明明狼狈不堪却好像仍旧是公主一样的钟雪晴，“你为什么派铁鹰、浑天和无言三个人和他们的佣兵团来联手对付我和火凤佣兵团？ ” 这句话问出来，让所有竖着耳朵的人形树桩都睁大了眼睛，原来是来寻仇的。不过，铁鹰、浑天和无言三个人一起出手对付的人，竟然到现在还活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钟雪晴面色苍白，整个人都露出几分楚楚可怜，“我为什么要指使他们联手对付你？而且如果他们三个真的联手对付你，你现在怎么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楚离月冷笑了一声：“我劝你不要撒谎了，如果你不肯说出真话，我不介意杀了你，不再去考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清辉一抬手，黑影就将已经昏迷了半天的苗姐送了过来。他的目光毫无温度：“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杀了就杀了，反正没有冤枉她。” 他手指一动，黑影就向上爬去，迅速将苗姐吞噬。 随着苗姐消失在黑暗之中，清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向钟雪晴的目光更是森冷如刀：“你的经纪人和铁鹰接触的时间地点我都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情就是钟雪晴做的没错了。 苗姐是钟雪晴的经纪人，实际上就是钟家派给她的专业管家。她对钟雪晴忠心耿耿，能力也很不错，所以钟雪晴十分信赖倚重她，很多事情都交给苗姐处理。“你让苗姐暗示铁鹰，说对付火凤是你父亲、钟家家主的意思；同时让他将浑天和无言也拉下水，为的就是一旦有一天这件事情暴露，你的父亲大怒发作的时候，用苏家、叶家以及北方商盟等势力一起分担 他的怒火，逼得他不能公开处置，更不能重惩于你。” 清辉得到了苗姐的记忆，对于钟雪晴的计划和想法基本上了解了一个透彻，看向钟雪晴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据了。”清辉握着楚离月的手，“杀了她就是。” 他看了看周围，轻描淡写地说：“谁敢拦阻，就一起杀了。” “火凤团长，我听说你的佣兵团中有些成员是和你从同一个孤儿院中长大的，用他们的性命能不能换回我女儿的性命？”苏茉莉也拿着一个通话器，声音冷肃，威胁意味分外明显。 她听到钟震淮的话，显然是对于钟震淮的态度并不满意。 如果不抓紧时间抓住火凤的弱点，时间长了说不定那个火凤就真的对钟雪晴下了毒手。她可是听说了，那个火凤可是从十来岁就开始杀人，一路杀了过来，才有了火凤佣兵团的今天。 这种嗜杀成性的人，人格都不健全，跟他们好好谈，说不定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只有从他们最重视的东西下手，才能够让他们感到畏惧和顾忌。 苏茉莉自从得知别墅里面可能是火凤楚离月的时候，就已经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搜查寻找火凤佣兵团的下落，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是火凤佣兵团的成员就给她第一时间抓过来！ 如果火凤胆敢伤害钟雪晴一根头发，那她就让人切掉那些佣兵的手脚！ 清辉自然也听出了这个女人口中的威胁，他冷笑了一声：“看来有些人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根本没有用力，华丽的男声却从空中洒落，仿佛是用最高档的音响设施放出来的一样：“你敢抓一个火凤佣兵团的人，我就敢杀一个这房子里的人。” “不如先给你一个证据，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 根本不等苏茉莉拒绝，一个黑影就从别墅上方飞了出来。 “快，快！”包围别墅的特种部队当中不乏能够飞行的异能者，一看见空中的人影就立刻飞上去把他接了下来。 但是一接到这个人的身体，经验丰富的异能者就已经确认，这是一个死人。 即使如此，他还是向后飞到一边的救护车旁边，将怀中的人放了下来。 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穿着定制的礼服，容貌英俊——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这也是一位著名的世家公子，天资出众，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也是钟雪晴的好朋友。“本来不准备杀人的，不过这位女士让我不高兴了。”清辉的话像极了大反派，他自己却毫无察觉，“你抓一个火凤的人，我就杀一个屋里的人。当然，说不定下一个就是钟雪晴。” 第649章火凤归来十一 死者的父母也已经赶来了现场，他们也是京城的著名世家，消息极为灵通，听说了九号别墅被带人挟持，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家的爱子正好在九号别墅作客，当时就立刻赶了过来。 原本还在外围等候的两人被士兵带到救护车旁，看见的就是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儿子，顿时母亲就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父亲也愣在原地红了眼圈。清辉扔出去的正是方才那个主动出头指挥保镖上来攻击他们的男人，他继续淡淡说道：“你可以试一试真的去抓火凤的人。我说过你抓一个我杀一个，就绝对会做到。就算是屋里的人不够，我还可以去你们 家里继续杀。” 从苗姐的记忆里，清辉早已知道了这对男女的身份，正是钟雪晴的父亲钟震淮和母亲苏茉莉。 “如果苏氏你觉得钟家或者苏家人够多，就尽管试试去抓火凤的人。” 苏茉莉听着这个男声，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有些发冷。 楚离月听了清辉的话，深深觉得清辉有出演最终大boss的天赋，明明是他们有理有据前来复仇，结果却变成了挟持人质、随意杀人的坏人。 不过这些人如何仇视她，楚离月还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她的家已经不是这里，而是清辉的身边。这些人怎么看待她，如何评价她，都已经无关紧要。楚离月也不打算太多解释。 但是她迟早要走，火凤佣兵团却仍旧要留在这里，如果这件事情不处理好了，她的伙伴们就要受到连累了。 楚离月心中念头不停起伏，思考着如何将整个事情平息下去，让联邦在她走之后仍然善待火凤佣兵团。 要不将钟家和苏家全部连根拔起？就像对待庞家和长春门那样？楚离月心头升起杀机，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不会有任何手软。 楚离月的目光扫向了面前的钟雪晴，钟雪晴能够感觉到这双凤目中的杀机。她的脸色煞白，向后退了几步，习惯性地把翡翠梦举了起来对准了楚离月：“你想干什么？” 面对着漂亮的枪口，楚离月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不但没有后退，反而继续向前走了一步，一伸手握住了翡翠梦的枪身。 钟雪晴和楚离月同时震动了一下。 楚离月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灵力从翡翠梦上流出，通过她的手心流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钟雪晴却感觉到自己的丹田猛然迸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迅速沿着她的手臂扑入了翡翠梦中，伴之而来的就是丹田的剧烈疼痛。 那种疼痛就仿佛是有人拿了一把尖刀，要把她的丹田整个剜去一般，尖锐得让钟雪晴全身情不自禁的发抖。楚离月担心这是什么暗算，钟雪晴感觉到了可怕的危机，两人几乎同时做出了松手的动作，但是却都没有起到作用。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一人抓着枪身一人握着枪柄的姿势，四目相对，都露出了震惊的神 色。 看到钟雪晴惊恐痛苦的表情，楚离月确定这不是钟雪晴设计的陷阱，而是钟雪晴自己都不知道的意外，心里也略微放松了一下，才开始去检查这股外来的灵力。 清辉的手指动了动，再次背负着双手，仔细关注着楚离月的情况。 楚离月感觉到这股温热舒服的灵力进入了自己身体后，径直向着她的心口部位流了过去，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召唤它一样。 与此同时，她的胸口也开始发热发烫。 虽然不曾脱衣，楚离月却用神识察觉到自己的心口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图案！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这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心口这个部位何等重要，如果对方有歹意的话，楚离月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了！ 翡翠梦中的灵力涌入了楚离月心口，那个红色图案慢慢变大，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符文，这个符文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将楚离月全身都包裹在内。 钟雪晴小腹剧痛，根本没有闲暇去观察楚离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抱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不停翻滚，发出凄惨的哀鸣。 她终于能够放开翡翠梦，可是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更来不及高兴，因为她实在太痛了！ 楚离月却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幻境之中。 她之所以知道这是幻境，因为在这里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一个还不会说话只会躺在摇车里咧嘴傻笑的小婴儿，嘴巴里没有一颗牙齿，一张嘴就控制不住地流口水。 坐在摇车旁边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她转过头来捏起了楚离月脖子下的围嘴轻轻帮楚离月擦着口水，口中笑着说道：“妈妈的宝贝小月亮，你在笑什么？” 楚离月心下骇然。妈妈？她从小就在孤儿院中长大，哪里有什么妈妈！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钟雪晴的阴谋？钟雪晴的异能难道就是设置幻境？ “小月亮的眼睛好漂亮，是和爸爸一样的凤眼哦。”说起来“爸爸”，这个女子露出了温柔的神色，眼神软得好像要滴下水来，楚离月一眼就看出来她真的深爱着那个“爸爸”。 这是怎么回事，她难道又跑到其他的世界了，还是临时进入了别人的身体？ 楚离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巴，只露出粉红的牙床，发出根本毫无意义的吚吚呜呜声。女子弯下腰，双手小心地将她从摇车里抱了出来，搂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小月亮也想爸爸了是不是？爸爸出去做事了，挣了钱给小月亮买漂亮衣服，买玩具，买东西吃喔。等到爸爸回来了，我们就去 跟爸爸说‘爸爸我们爱你’好不好呀？” 楚离月哭笑不得，不过从这个女子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和丈夫。 既然无法说话，也无法自己走动，楚离月只能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寻找机会打破幻境。 她平静下来之后，就开始定心仔细打量抱着自己的这个年轻女人。 不过这样一看，楚离月就觉得有点不对，这个女人的脸看起来很有几分眼熟，可是偏偏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让楚离月十分诧异。 她的记性一向是不错的，既然见过并且留下了印象，怎么会想不起来？ 年轻女人看着怀里的宝贝女儿眼镜直直地看着自己，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不由笑了起来。她轻轻亲了亲女儿白胖的脸蛋，发出了“啾”的一声轻响：“宝贝，妈妈好爱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响，年轻女人抱着女儿转过身来，就看见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女人让楚离月再次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容貌秀美举止优雅的年轻美女，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可是眼神却冰冷中带着恨意。 在她身边站着两个明显是随从的女人，以及十几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人。一看就是来意不善。 但是让楚离月震惊的却是这个女人的容貌，她分明是年轻版的苏茉莉！ “苏小姐，这是我的家，请你离开！”抱着楚离月的年轻女人声音冷了下来，而且她真的叫这个进来的女人“苏小姐”！ 楚离月恍惚觉得有什么地方超出了她的预料，一个让她无法相信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江毓姝，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我的男人？”年轻版的苏茉莉目光中满是恨毒，仿佛有火焰要从她的眼睛里喷出来烧死眼前的女人。 被称为江毓姝的女人单手抱紧了怀中的婴儿，另一只手已经举了起来。楚离月能够感觉到房间里灵力开始流动。 “淮哥什么时候是你的男人了？我们相识相爱的时候，他还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江毓姝语气铿然，楚离月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够想象出她坚定的表情。 “淮哥也是你能叫的？如果不是你勾引他私奔，他早就和我订婚了！” 听到“淮哥”这个称呼的时候，楚离月几乎能够确认，面前这个就是年轻时候的苏茉莉了。而这两个女人争的男人，一定就是钟雪晴的父亲钟震淮。 楚离月耷拉下了眉毛，在江毓姝的怀里埋下了头，心中不停哀叹。 真是太狗血了，难道这就是她的身世？她就是钟震淮和江毓姝的亲生女儿，钟雪晴的异母姐妹？所以钟雪晴知道了之后，才想要把她杀了，布置了那个陷阱来对付她？ 老子不要这样的狗血身世好不好！ 谁希的要一个渣爹啊！ 单看他让两个女人争成这样，至少钟震淮也是一个处置不当！不管他爱的是江毓姝还是苏茉莉，让这两个女人背着他开战，足以证明这个男人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女人。 再看后来钟震淮和苏茉莉还是结了婚，生了女儿，就可以看出来他对于江毓姝也就是那样而已。 她楚离月如今要什么没有，还会惦记一个渣爹？ 就为了一个狗都不啃一口的渣爹，钟雪晴就要对她下手？上辈子她死得也太冤了！楚离月心中恼怒，如果这真是事实的话，钟家这一家三口她都不会轻饶。 第650章火凤归来十二 苏茉莉气势汹汹，江毓姝却不惧丝毫。 面对苏茉莉的指控，江毓姝冷笑了起来：“淮哥早就告诉我了，你向他表白被他拒绝了，你还好意思说淮哥是你的男人，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说出口的。”楚离月听着这个可能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女人说话同样利落明快，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性格是从何而来的了。现在想起来，刚才看江毓姝的面孔感到熟悉，可不就是因为那张脸和她自己的脸有着六七分相似 吗？ 同样都是清秀有余的长相，和苏茉莉这种仿佛精心雕琢过的美女相比，明显长相要逊色几分，但是眉宇之间的坚硬刚强却让她们多了一种和其他女子不同的风采。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楚离月心中瞬间升起了对这个毫无记忆的母亲的认同。苏茉莉也同样冷笑起来：“真是不要脸，勾引男人私奔生子，连人家父母都不同意，你还觉得很光荣吗？”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人上前，“我也不怕告诉你，钟家和苏家已经决定联姻，我和震淮的婚礼很 快就会举行！你如果识趣的话就自动消失，不识趣的话，我也不介意帮你消失。” 十几个大汉向前涌来，将这个小小的房间挤得满满的，他们肌肉虬结面目狰狞，一般人恐怕只看见这个场景就已经吓得腿软脚软了。 可是江毓姝却举起了一只手，轻轻一拨，如同拨动琴弦一般，楚离月感觉到周围的灵力随之波动，向着那十几个大汉涌了过去。 那些大汉纷纷抱着头发出了惨叫，一个个七窍出血，面目可怕，倒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看起来十分凄惨。 苏茉莉的脸色白了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被身边的两个女侍卫护在了身后。 只是一瞬间，小小的屋子里就躺满了一动不动的彪形大汉，显得更加拥挤起来。 江毓姝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生怕吓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说道：“宝贝小月亮，你看妈妈变的戏法好玩吗？叔叔们躺在地上是不是好乖呀？” 原来江毓姝是一个精神异能者，可以发动精神攻击，而且看起来实力还很高！难怪她就是看见苏茉莉来意不善也没有什么畏惧的表现。 楚离月还觉得江毓姝的这个异能和钟雪晴手中那把翡翠色的短枪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非常相似。 她想起来自己进入这个幻境的原因——正是那把翡翠色短枪中涌过来一股灵力，使她心口位置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符文，符文发出了红光才把她带入了这里。 难道江毓姝和那把短枪有什么关系？ 就在楚离月心中各种猜测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的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传来一点轻微的刺痛感，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她下意识地挥了挥胳膊，江毓姝连忙低头看她，发现她莲藕一般的白胖手臂上真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夏夜蚊虫多，江毓姝虽然十分心疼，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准备去拿些药膏给女儿搽上。 苏茉莉却笑了起来：“江毓姝，你自己选择吧，是离开还是去死。” 江毓姝抱着女儿走到了床头，自顾自地去寻找药膏，说话的语气十分不耐烦：“苏小姐，你如果不走，我可就要亲手送你出去了。” “那你连女儿的性命也不要了吗？”苏茉莉笑得十分自得，她身边的两个女子也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楚离月感觉不妙，果然一股火热的气流从她手臂上的伤口处向着全身蔓延而去，火辣辣的痛很快就将她包围。她还能咬着牙去忍，可是她的身体却已经咧开小嘴哭了起来，哭声十分凄惨，清亮的婴儿哭声 听得楚离月自己怒发冲冠，恨不得亲自出手将苏茉莉这种做事不择手段的女人给切成碎片。 但是楚离月却根本无能为力，她只能看着江毓姝瞬间红了眼睛，只能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生出一条红线，向着全身延伸出去，只能听着婴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 楚离月从来没有这么暴怒过。 这不是一个幻境，这是她本人的童年记忆！ 一股热流冲上楚离月的心头，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些画面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楚离月却能够肯定，那就是她本身的记忆。 江毓姝怒而出手，可是苏茉莉身边的两个异能者早有防备，一个拿出了能够隔离精神攻击的防护装备挡住了她的攻击，同时那个擅长驱使昆虫用毒的异能者则开始催动楚离月身上的毒素。 “江毓姝，如果那条红线到了她的心口，就算是我给你解药，她也活不下去了。”苏茉莉站在两个异能者身后，出语威胁。婴儿凄厉痛苦的号叫为她的话下了最好的注脚。 楚离月眼睁睁地看着江毓姝因为女儿而放弃了抵抗，在苏茉莉身边的女子拿出缓解女儿痛苦的解药之后，最后抱了抱女儿，自愿戴上了苏茉莉早就准备好的灵力枷锁。 沉重的枷锁将江毓姝的双手双脚全都束缚起来，在江毓姝修长的脖子上绕了个圈，让她原本英挺高挑的身材不得不佝偻下来。 楚离月的肺都要爆炸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能够相信苏茉莉的话！ 苏茉莉怎么可能信守承诺，将江毓姝母女送到遥远但却安全的地方！ 楚离月宁愿江毓姝动手杀了苏茉莉，哪怕代价是她早早夭折……接下来，苏茉莉命令江毓姝亲自写了一封信留给钟震淮，说江毓姝看到了钟震淮的父母在媒体上的憔悴形象，觉得非常惭愧。江毓姝觉得钟震淮不应该放弃自己的责任，钟震淮完全能够成为一个更加伟大 的男人，为此江毓姝决定离开联邦，带着女儿去帝国生活，不再成为钟震淮的拖累。 江毓姝一边写一边落泪，泪水打湿了信笺，苏茉莉笑得十分满意：“很好，这样就更逼真了。” 然后，苏茉莉就命令手下将房间收拾好，恢复原状，带着江毓姝母女匆匆离开了这里。 楚离月已经无语，没有什么语言能够表达她对于苏茉莉的憎恨。 她狠狠地瞪着苏茉莉，心中想道，等老子出去了，绝对把你这个毒妇按到江毓姝的坟前血祭！ 不用想，楚离月都能猜出来江毓姝的结局会是什么。 果然，苏茉莉将江毓姝母女带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就肆无忌惮地当着江毓姝的面开始安排。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将江毓姝母女送到什么遥远的地方让她们过自己的日子。 留下江毓姝母女的性命，那就是天大的隐患。万一哪天她们又跑出来找钟震淮，苏茉莉和钟震淮还怎么过下去？ 可是楚离月却没想到，苏茉莉比她预料得更加恶毒。钟家和苏家联姻，一方面是因为两家门当户对，产业互补；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钟家那把世所罕见的灵力武器翡翠梦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损坏的迹象，而擅长工业制造的苏家则有着最优秀的武器大师 。 虽然苏家也制作不出来翡翠梦这样神奇的武器，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修复翡翠梦的话，就只有苏家的几位武器大师了。 钟家希望和苏家联姻之后，请苏家的几位武器大师出手为他们修复翡翠梦。前些日子，苏家的武器大师们联手检查了翡翠梦，对于翡翠梦的原理赞叹不绝，对于那个能够制作出翡翠梦的高人仰慕之极。那人能够想出用灵力驱使枪支，然后在枪支上画下神奇的符文的办法，通过枪 支射出灵力形成强大的异能阵法，令敌人陷入幻境之中，实在是一个天才。 这人不但有创意，而且有能力将这个创意付诸实施，成功地制作出了翡翠梦这样的传世武器，让他们满心崇拜。 苏家的武器大师们商议之后，认为翡翠梦并不是枪身损坏，而是因为其中充当媒介的灵力消耗过大，就像是电池用光了要充电一样。 但是翡翠梦需要的不是电力，而是灵力。 灵力对于异能者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他们通过自己的身体吸收灵力，储存在丹田之中。在战斗的时候吸收灵力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大部分异能者都主要依靠丹田之中的灵力。 要然他们将灵力输给翡翠梦，以钟家的实力当然能做到。但是更关键的是，苏家的武器大师们认为，只是这样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最完美的就是寻找一个精神力强大的高级异能者，让他将自己的灵力本源献出，注入翡翠梦之中。这样的话，翡翠梦不仅能够完美修复，而且还很有可能威力更上一层楼 。 而苏茉莉的主意就是，用江毓姝的灵力本源来修复翡翠梦！ 用江毓姝的灵力本源修复翡翠梦，就是要将江毓姝丹田中的灵力核心取出，将她全部的灵力都注入翡翠梦之中。 江毓姝不但会死，而且死后精神还会被抹杀，彻底成为翡翠梦的一部分。 这样既能够将情敌彻底杀死，还能够让钟家更欠苏家一个大人情，让苏茉莉在钟家站得更稳。 楚离月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如此丑陋，如此可恨过。 楚离月在心中怒吼：“苏茉莉，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必将苏家满门诛杀！”就算是苏茉莉杀了江毓姝，楚离月顶多也就是为江毓姝报仇杀了苏茉莉，可是她却利用江毓姝来修复翡翠梦，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婚姻美满；江家的所谓武器大师们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却帮着她用活人的性命来做这种事情——他们都该死！ 第651章火凤归来十三 江毓姝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只要求苏茉莉不要杀了她的女儿小月亮，哪怕把小月亮送到孤儿院都可以，只要让小月亮继续活下去。这个还只有乳名的婴儿，不会给苏茉莉带来任何麻烦。 而对于她的恳求，苏茉莉的回答是放声大笑。苏茉莉从小就喜欢钟震淮，一直是钟震淮的跟屁虫，也自认除了她再没有人更适合做钟震淮妻子的世家贵女。没想到钟家和苏家的联姻打算遭到了钟震淮的强烈抵制，她伤心之下跑去想钟震淮表白，更是 被钟震淮客气而坚定地拒绝。 后来她才知道，钟震淮竟然看上了一个军队里的女中尉，对方容貌平平，却是一个难得的异能者，曾经和钟震淮并肩作战。 就在她准备去找那个女人麻烦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退伍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过了没多久，钟震淮也在他们即将订婚的时候留下了一封反对联姻的书信，离家出走。 这也就算了，苏茉莉虽然伤心愤怒，却还想着钟震淮总有一天会想明白，自己回家。可是后来她却得到消息，说钟震淮和那个叫做江毓姝的女中尉竟然私奔到了一个小镇，偷偷领了结婚证，还生了孩子！ 在不曾见面的时候，苏茉莉已经对江毓姝恨之入骨。她好不容易得到了钟震淮和江毓姝两人隐藏的地点，趁着钟震淮去上班的时间，从他们的女儿入手，才将江毓姝控制在了手里。 现在看着之前对她不假辞色的江毓姝终于开始低头求她，苏茉莉心中无比畅快。 然后，她拒绝了江毓姝。 楚离月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个女人这样嚣张恶毒地折磨江毓姝和一个不过数月的小婴儿。 她想要挣脱这个痛苦的回忆，想要脱身出去，效仿苏茉莉当年的手段，在她的面前折磨钟雪晴，让她也尝尝当时江毓姝的痛苦和无助。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疯狂的愤怒和仇恨，这段回忆以江毓姝被带走的时候转头回来看楚离月的表情作为结束，那张脸和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情感，让楚离月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在卓南和秃鹫死在她面前的时候。 原来，在她生命开始的最初，就已经经历了这种锥心的痛苦！ 看着在脑海中固定的那张脸，楚离月以为这段回忆终于告一段落，她终于可以出去找苏茉莉母女算账了，可是脑海中的画面一转，楚离月还是呆在那个小小的身体里。 不过这一次，她的身体似乎长大了一些，但是却躺在一个四周一片洁白的房间里，全身都被固定着，连嘴巴都被封了起来。 不过楚离月的神识却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她正在一个私人医院的病房中，身边站着的还是苏茉莉，而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大约周岁的女孩。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和苏茉莉商量着什么。 楚离月听清楚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冷笑起来，愤怒和仇恨已经无法描述她的感觉，她现在只感谢一件事，那就是幸好苏茉莉还活着，幸好刚才她没有杀了钟雪晴。 如果让她们早早死了，那真是便宜她们了！ “一个贱种偏偏能有异能，她也配？”苏茉莉已经是一副贵妇打扮，神情却异常冰冷狠毒，“舅舅，我想好了，必须将她的灵力本源移到晴儿身上！” “这可是有危险的。”一个医生严肃地说道，“这种手术很少有人做过，我也没有保证一定会成功。不仅被摘取灵力本源的异能者可能死亡，就连接受灵力本源的对象也可能因为身体原因而爆体死去！”苏茉莉咬着牙说道：“可是如果晴儿没有异能的事实被钟家发现，她这一辈子就没有成为钟家家主的机会了！”这个表情让苏茉莉美丽的脸显得格外丑陋，“富贵险中求，一点危险都不敢冒，怎么可能成功！ ” “而且，如果成功的话，晴儿还很有可能成为能够驾驭翡翠梦的人！” 翡翠梦的灵力媒介是江毓姝的灵力本源，而钟雪晴丹田中的灵力本源则来自于江毓姝的亲生女儿。血脉牵连会给钟雪晴带来巨大的优势。这个险值得冒！ 楚离月真是佩服这个女人，胆子够大，心肠够狠，对情敌下手狠辣，对自己的女儿也同样狠得下心来。 接下来，楚离月就旁观了这些人如何将小小的自己全身麻醉，然后将她丹田中的灵力本源取出移植入钟雪晴的体内。 当灵力本源离开两岁的楚离月的身体后，那个小小的躯体就开始慢慢抽搐起来，最终在十几分钟之后停止了呼吸，慢慢失去了温度。 对于这个令她厌恶的野种的死亡，苏茉莉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哼，这是她们欠我们娘俩的。死了正好，拿出去扔了吧。” 楚离月被那具冰凉的身体带着，看到了苏家的下人将她的尸体随手扔到了不远处的河里，而她的身体顺水漂流，一天一夜之后漂到了一个小镇上，被人捡了起来。 她认得那个捡起来她的人，那是孤儿院的楚奶奶，一个终身未婚、性格善良的老人家。 好的，这下子所有的记忆都对上号了。 她是楚奶奶从水里救上来的，被救上来的时候楚奶奶以为她已经死了，但是还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给她做了急救，结果她真的活了。 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能够说明身份的东西，所以她跟了楚奶奶的姓，而离月这个名字还是一个正当文艺时代的女大学生在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给她起的。 不过这次楚离月可是看清楚了，她那具身体当时在苏家的私人医院里是真的断了气，这一点不可能瞒过那些专业的医生。 在水中漂流的时候也是处于死亡状态，直到楚奶奶开始给她急救，楚离月看见那个小小的身体胸口部位闪过一道极淡的红光，也就是她的神识感知能够清楚地捕捉到。 然后她就活了。 今天也是这样，翡翠梦中的灵力流过来，她心口部位突然冒出来一个红色的符文，然后她原本不应该记得的童年记忆就被唤醒了。 是谁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个印记？除了江毓姝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 楚离月想起江毓姝曾经在接受苏茉莉的灵力枷锁之前深深拥抱过她，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江毓姝不露声色地在做了这些。 江毓姝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用自己女儿的生命去冒险。 苏茉莉恨她们母女，绝对不会手软，她在来找江毓姝之前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甚至针对江毓姝的异能提前准备了抵抗精神异能的防护设备。 江毓姝一时大意，让那个控制昆虫的异能者给楚离月下了毒。 在让女儿死和让自己死这两个选项之中，她选择了后者。所以她用自己的办法，给楚离月留下了生机——具体是什么办法，楚离月也不知道。楚离月心口那个红色的符文就是其中的关键。 楚离月的心情十分复杂，她觉得江毓姝太傻了，但是却又忍不住心中那种沉甸甸的难过。 如果是她，宁愿和苏茉莉拼个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和女儿的性命交到苏茉莉的手上！ 也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特别之处，没有做过母亲的人可能不会明白。楚离月在心中想道。 脑海中的画面终于消失，楚离月身上的红光也不见了，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弯腰捡起了落在地毯上的翡翠梦。手指握在碧绿色的枪身上，一种神魂上的颤动从楚离月身上散发开来，在这一瞬间，楚离月能够感觉到翡翠梦传播出来的那种亲近感觉，仿佛这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伴随着她的 一部分。 楚离月将翡翠梦托在眼前，两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枪身，鼻子一酸，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清辉一直在关注着楚离月的情况，看到楚离月醒来后的神情变化，他已经迈动长腿走到了楚离月身边。现在居然看见楚离月泪湿双睫，真是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清辉连忙搂住楚离月的肩膀，把她带入了自己怀里。就算是当初在玄元大陆，楚离月一步步经历多少艰辛，清辉也从来没见她哭过。 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拿着这柄古怪的玄器哭了起来？而且清辉还能够感受到，楚离月的心情真的是十分难过。 “离月，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玄器，我就帮你把它给捏成碎片。”清辉看着引起楚离月流泪的罪魁祸首，冷着脸说道，“要是因为这个女人，我立刻就杀了她！”他的离月之所以能够被他召唤到玄元大陆，就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神魂离开了肉身，才能够被他察觉。就是这个女人策划了针对离月的阴谋，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杀了她给离月出气也是应该 的。 楚离月连忙阻止：“别！”枪也不能毁，钟雪晴也不能杀！ 钟雪晴抱着肚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看起来还是十分痛苦。楚离月一只手握着翡翠梦，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扣着钟雪晴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在地毯上拖着向着大门口走去。【走，杀人去！】 第652章火凤归来十四 楚离月被翡翠梦激发了胸口的符文，进入了自己的童年记忆之中，看到了自己幼时原本不应该记得的经历，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以及母亲的下落。当她再次睁开眼睛，返回现实之中的时候，时间也不过只是 过去了几分钟而已，可是她身上的气势已经变得杀气腾腾。 早前知道钟雪晴是指使铁鹰他们三个对付自己的真凶之时，楚离月虽然十分愤怒，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杀人的冲动。 清辉大概也猜到楚离月这样应该是刚才在红光包裹的瞬间发现了什么，钟雪晴以及外面的某些人做了什么让她愤怒至极的事情，才会让楚离月生出这么强烈的杀机。 他二话不说走在了楚离月身边，和她并肩走了出去。 随着清辉的脚步，暗影领域无声地向外扩张。原本就是夜晚，而在这个世界上又从未见过能够控制这么大范围的领域异能，所以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周围光影的变化。 只有少数感觉敏锐的高级异能者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却无法找到是什么地方不对。 一个记者突然抬头望向天空，讶然地发现头顶上的天空竟然洒下了一缕缕银白色的星光，和平时被浓重雾霾遮掩的京城天空完全不同，简直像是以前在农村看到的夏夜夜空。 他“啊”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相机开始拍照，这样漂亮的夜空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几次啊。 身边的同伴捅了捅他的胳膊大声叫了起来：“快快快，门开了！” 已经将九号别墅包围得水泄不通的警察和军队全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枪支上膛的声音，指挥紧张的呼叫，以及家属们又惊又喜的尖叫，全都同时响起。 “退后！”钟震淮是在场所有人当中身份最高、军衔最高的，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现场指挥官，他一边命令负责维持秩序的军队将家属和记者们拦在外围，一面排开众人，大步走向了前方。 九号别墅大门根本没有人推，就那样无声地打开了，一男一女并肩走了出来，站在了大门前方的台阶上。 灯火通明，将这两个人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黑衣，一张脸线条鲜明，双目深邃，长腿就那样随意一站，比任何顶级男模都更吸引目光；女人身材高挑火辣，一身红色紧身皮衣，黑色长筒马靴，长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垂在脑 后，面容清秀，手中还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钟震淮心头大震，盯着红衣女子竟然愣在了当场，半天没有说话。 苏茉莉疾步追了上来，她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去看钟震淮的脸。她就知道，只要钟震淮看见这个火凤，就会认出她来。 谁让这个孽种长得跟她那个贱人妈那么像呢！ 她当初也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所谓的第四大佣兵团团长火凤的身份，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孽种明明死在了她的面前，却又活了过来；明明已经被摘取了灵力本源，却又觉醒了异能！根本不需要查证，只凭着直觉，苏茉莉就有八分把握，这个火凤就是当初江毓姝宁肯牺牲性命也要保全的什么小月亮。因为火凤不仅长相像江毓姝，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种气质也几乎和她在资料中看到的江 毓姝一模一样。 “火凤楚离月！”苏茉莉一口就叫出了楚离月的身份，“你们火凤佣兵团是想要和钟家苏家为敌吗？是想要凭着你异能者的身份践踏法律为所欲为吗？” 各种摄像机照相机立刻开始工作，记者们也纷纷打开录音笔，竖起了耳朵听着接下来的对话，同时开始通过各种联系方式通知各自的媒体总部准备楚离月的资料。 火凤佣兵团的团长火凤楚离月！ 记者们当然听说过，草根成功记的一个典型例子，女子异能者中的最新强者。 楚离月的目光隔着草坪落在了苏茉莉的身上，对着苏茉莉露出了一个可谓森然的笑容：“苏茉莉，钟雪晴要死，你也要死！” 这一瞬间整个包围圈都几乎要爆炸了。不管是警察还是军队，都愤怒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这么嚣张的匪徒，当着千余名联邦精锐的面宣布要杀人、肆无忌惮的罪犯，他们从未见过！ 一名藏身高处的狙击手将十字准星对准了别墅门口这个红衣女子的眉心，冷冷扣动了扳机。 这样危险的罪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开始下压的时候，一条黑影冲天而起，啪的一声抽在了他的头上，一下子将他的头抽成了两半！ “谁敢动手，谁就去死。”在暗影领域之中，清辉就是无可匹敌的王者，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神情却冰冷之极。 从苗姐的一些记忆中，他已经大致知道了一些钟雪晴之所以对楚离月下手的内幕，大概推测出来其中的一些情况。想到楚离月以前遭受的种种不公，他心中的杀机几乎无法抑制。 如果不是为了让楚离月自己处理，说不定清辉直接就把该杀的人全都杀了。 狙击手从高空坠落，让听到汇报的钟震淮心头沉了沉，猜到对方的实力恐怕远超出他的预料。他盯着楚离月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茉莉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对着钟震淮说道：“晴儿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请你先把她救出来然后再审问好吗？” 楚离月将手中的钟雪晴捏着脖子提了起来，对着苏茉莉摇了摇：“苏茉莉，你二十四年前所做的事情，今天也该好好算算了吧。”苏茉莉早就看见了楚离月手中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被楚离月粗鲁地提着走的人正是钟雪晴，心中早已如同刀绞，这会儿更看见楚离月单手捏着钟雪晴的脖子将她举起，因为双脚离开地面、脖子遭受钳 制，半昏迷中的钟雪晴本能地踢腾着挣扎着——苏茉莉的心就像是被千万钢针扎在上面一样，痛得只能用手捂着胸口，发出急剧的喘息。 钟震淮神情大震，他看了苏茉莉一眼，再看看楚离月，似乎想起了什么，却还是说道：“小女如果有什么得罪阁下的地方，本人愿意替她向阁下赔罪。希望阁下能够饶她一命，有什么事情让本人来承担。” 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一男一女的实力恐怕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一起上，也不一定能够胜利。更何况，钟雪晴还在他们手里。钟震淮只能选择谈判妥协。 楚离月看着钟震淮，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慈爱的父亲！” 她盯着钟震淮的脸问道：“钟元帅，你有几个女儿？” 钟震淮愣了楞，还是回答说：“一个。” “很好。”楚离月一松手，钟雪晴从空中坠落，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引起苏茉莉一声心疼的惊呼。“既然钟雪晴是你唯一的爱女，想必她做出的事情，犯下的错误，钟元帅会很乐意为她买单。”楚离月冷笑着说道，“那么就请钟元帅告诉我，令爱指使飞鹰佣兵团、屠神佣兵团和夜行者佣兵团联手暗算我火 凤佣兵团，设下圈套想要杀了我，这样的行为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句话一说，所有记者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冒着危险跑到九号别墅，扛着器械向前挤，累个半死不就是为了弄个大新闻吗？ 现在这位火凤团长真是不负他们的期待，直接丢出了这么一个重量级的爆炸性消息，这一趟没白跑！ 长枪短炮对着楚离月以及她脚边的钟雪晴拼命地拍，甚至联邦最大的媒体还派出了直升飞机在上空直播，将下方的动静全都即时转播了出去。 钟震淮也皱起了眉头：“铁鹰是你打伤的？”飞鹰佣兵团是钟家的产业之一，铁鹰更曾经是他手下的一个士兵，在当时他的军队中也是能够排上前十名的实力，居然被火凤给废了。 “铁鹰、无言和浑天三个人联手偷袭我，所以他们一个废了，两个死了。”楚离月毫不掩饰。 叶棠的父母惊呼一声。 他们还一直希望叶棠只是暂时下落不明，很快就能够被找到，没想到楚离月这么直接地宣布，叶棠已经死了。 “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叶棠的妹妹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对着周围的士兵喊了起来，“她自己都承认了，她杀了最少两个人！” 楚离月嗤笑起来：“所以他们三个联手想要杀我，我就要让他们杀了？” 不等叶家人说话，楚离月的目光已经再次落在了钟震淮的脸上：“钟元帅，你觉得令爱的所作所为，我应该索要什么赔偿？” 清辉站在楚离月身后，不动声色，但是黑暗中飞出的影子却已经将几名互相用眼神联络之后准备动手的异能者缠了起来，瞬间将他们拉入了黑暗之中。 钟震淮深深望了别墅大门口的这两个人一眼，他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异能者，可是这样根本不见动手痕迹就将异能者杀死的本事，他根本没有。 “你想要什么赔偿？”钟震淮不得不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想要的很简单：第一，我要苏茉莉的命；第二，我要钟雪晴的命，第三，我要所有曾经在二十四年前参与过对付江毓姝的人的性命！钟震淮，你能答应吗？你能做主吗？你敢答应吗？”楚离月厉声喝道，凤目中凌厉的寒光配着她一身火红的紧身皮衣，宛如从地狱深处走出的复仇女神！ 第653章火凤归来十五 钟震淮身体一个趔趄，双腿一软，被身边的秘书扶住，才没有摔倒。 “你，你说什么？”联邦著名的元帅大人，久经风雨和战场的钟震淮，被楚离月提到的一个名字给震慑得几乎说不清楚话了。 江毓姝！ 那是一个永远铭刻在他内心深处，想起来就会让他又痛又恼的名字。钟震淮虽然是联邦三大元帅之一，联邦第一世家家主，但是他的性格并不是特别果断，反而是一个比较温和长情的人。他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乏出身高贵、容貌美丽、举止优雅的世家贵女，可以说整个 联邦的女人都可以任他挑选，可是他虽然对人彬彬有礼，却从未真正把哪个女孩子真正放在心里。 直到他认识了江毓姝。 那是一个名字温婉、性格却十分刚强的女孩子。 是他初入军营担任异能者特种队大队长的时候的下属。 那个时候的钟震淮，还带着世家贵公子的矜持和高贵，和军营中的气氛很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他凭着自己的强大实力震慑了特种队的异能者，带着他们一次次完成各种任务，终于成为令他们信服的头儿。 在这个过程中，他和江毓姝也从互相看不顺眼发展到同生共死能够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最后成为两心相知的恋人。 江毓姝容貌只是清秀，但是在钟震淮的眼里却比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美女都更加耀眼，更加令他心动。 钟震淮决定和这个特别的女人共度一生。但是如他所料，他的父母——钟家家主夫妻对此坚决反对，虽然钟震淮已经告诉他们江毓姝的异能非常强大，更有着悠久的传承，可是钟家家主夫妻依然认为，这样一个普通的异能者不适合成为钟家家主 夫人。 在多次努力未果之后，钟震淮不得不选择了最后一个办法，和江毓姝两个人私奔到了一个偏僻而宁静的小镇，过上了最平凡的夫妻生活。 他们领了结婚证，买了一个小房子，还有了他们的小月亮……虽然每天钟震淮都要去镇上的木材厂去上班，可是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充实。 可是钟震淮没有想到，有一天下班回家，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房子，他的妻子女儿都不见了，只留给他一封信。钟震淮能够确认，那是江毓姝亲笔写的信。她说她爱他，说他应该成为万人瞩目的伟大男人，不应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责任。她说她决定带着女儿去往帝国居住生活，不再成为他的拖累，让他回到自己的 正常轨道之中，信纸上泪痕斑斑，钟震淮一想到一向坚强的江毓姝一边流泪一边写信的样子，心中就心痛无比。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不跟他商量就做下了这么大的决定，甚至还带着女儿跑到帝国去，钟震淮就想把她 抓回来好好教训教训她。 他的生活如何安排，他不是早就跟她说过了，要和她一起度过吗？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突发奇想，认为她们成为了他的拖累？ 二十四年过去了，钟震淮已经再次结婚，生了另一个女儿，但是随着钟雪晴的长大并且越来越优秀，钟震淮却越来越频繁地想起远在帝国的江毓姝和连大名都没有起的女儿小月亮。 有时候在看着钟雪晴的时候，他都会透过钟雪晴想象着小月亮的成年模样。 不知道她们母女在帝国生活如何，是否会受别人欺负？小月亮比晴儿大上一岁多，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是更像江毓姝还是更像自己？ 小月亮的物质生活怎么样？上了什么学校？有没有恋爱？有没有像江毓姝一样拥有异能？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人吗？她会不会觉得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会不会对他有什么不满？ 现在居然在一个长相和江毓姝这么像的年轻女孩嘴里听到了江毓姝的名字，钟震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迸发出来，越来越强烈，让他的一双凤目越来越亮。 是了，是了，这个女孩子不仅像江江，眼睛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小月亮……”钟震淮向前走了两步，“你是小月亮对不对？” 苏茉莉握紧了双拳，晴儿被那个孽种害得生死不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钟震淮眼里却只有他的小月亮！ 敏感的记者们已经瞪大了眼睛。他们已经闻到了大新闻的气息！空中的直升机不停下降，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钟震淮的面孔，钟震淮脸上那种又惊又喜仿佛做梦一样的表情清晰地出现在了屏幕上，主持人拿着话筒声音激动：“啊，钟元帅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对一个绑架 挟持自己独生爱女的匪徒应该有的表情啊，没有仇恨，没有愤怒，而是惊喜！” 无数在电视面前和网络上看着直播的联邦民众都对主持人的话十分认同。 钟震淮看着这个红衣女子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宝贝一样！ 苏茉莉上前两步抓住了钟震淮的手臂，靠在他身边低声说道：“震淮，这里到处都是媒体和相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要让钟家和苏家都陷入丑闻之中吗？”她并没有异能，身边只有一个异能者保镖，根本无法将钟雪晴救出来，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钟震淮。虽然心中现在对钟震淮十分不满，苏茉莉也只能想办法提醒钟震淮，让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舆论的压力 。钟震淮震动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看着距离自己不过数米的楚离月说道：“你……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谈怎么样？”他的声音十分柔和，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一个纸糊的灯笼，他说话力气大了都会把她吹熄 燃烧一样。 楚离月看着眼前这对挽着手臂并肩而立的男女，眼中浮现出嘲讽的笑容：“钟元帅，事无不可对人言，我问心无愧，不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谈论任何问题。” 钟震淮也看出来了，对方今天是存着把事情闹大的心态，他的目光有些黯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对不起。”他拉着苏茉莉一起躬身向着楚离月行礼，“是我们夫妻教导无方，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钟雪晴一定是比他更先发现小月亮的身份，不想让小月亮认祖归宗，所以才会利用手中的资源，让铁鹰联合其他两个佣兵团老大一起围攻小月亮。 钟雪晴想杀了小月亮，小月亮的性格和江毓姝恐怕差不多，绝对不是害怕厮杀战斗的人，所以才一路追踪来到九号别墅报仇。 看到钟震淮鞠躬认错，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手中的相机拼命拍摄，将这一幕定为明天自己家媒体的头条，很多人把标题都想好了。 苏茉莉根本不想对楚离月鞠躬认错，可是钟震淮的手臂传过来一股力量，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弯腰，默认了钟震淮所说的话。 “放开我！”苏茉莉低声抗议，她才不要向江毓姝的女儿低头认错！更不可能对一个伤害她女儿的仇人鞠躬行礼！钟震淮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钟雪晴如何会知道小月亮的身份，如何会认出小月亮？她从未见过江毓姝，钟雪晴出生的时候江毓姝母女早就离开了联邦，如果不是苏茉莉在背后给钟雪晴讲了这些事情，还给 她看了江毓姝母女的资料，钟雪晴绝对不可能认出小月亮，更不可能做出这种姐妹相残的蠢事！这么多年来，他和苏茉莉也算是相敬如宾，在外人眼中也是一对模范夫妻，给钟家增色不少，对他自己的形象也是一个加分项。所以钟震淮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苏茉莉难看，等到回到钟家之后再好好 跟她算账。 苏茉莉被钟震淮凌厉的目光瞪得身体瑟缩了一下，咬着牙不敢反抗了。 可是对面的楚离月却不吃他们这一套：“哈哈，贤伉俪真是身份贵重，一个鞠躬就想要把钟雪晴谋杀我未遂的行为抹杀干净吗？” “我刚才提的条件好像你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啊。” 钟震淮想起刚才小月亮提的条件，她要苏茉莉和钟雪晴母女的命，还要当初对江毓姝下手的所有人的命。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当初谁对江毓姝下手了，难道江毓姝母女在帝国受到了什么暗算，吃了大亏？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钟家内部矛盾，在整个联邦面前暴露出来给别人看戏，不管最后谁对谁错，都会大大伤害钟家的形象。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可以吗？”钟震淮用自己最大的耐心温声问道。他知道小月亮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他一定会给她主持公道，把她之前二十四年当中缺少的父爱和幸福都弥补给她。钟震淮用诚恳的目光看着楚离月，相信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这种家族内部事务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和平解决，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如今天上的飞机身边的记者，到处都是相机和眼睛，他什 么都不方便说。 “我没兴趣和你谈什么，钟元帅。”楚离月的脸色冰冷下来，嘴角更是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我只想要该死的人都去死！” 清辉也对钟震淮这种黏糊的行径十分不满，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一闪，一条黑影就突然从地面上飞起，卷起了一脸仇恨的苏茉莉拉到了他的面前。 “何必跟他们那么多废话？该杀的直接杀了就行了。”“别这样！”钟震淮想要出手，可是另一条黑影毫不留情地对着他抽来，让他不得不飞身躲开，失去了抢回苏茉莉的机会。 第654章火凤归来十六 “小月亮，你别冲动！你杀了她们是触犯法律的！”钟震淮焦急地喊道。 清辉嗤笑了一声。法律？在当初离月被人偷袭的时候法律怎么不起作用？离月之前被她们害死之后，法律惩罚这对母女了吗？现在离月实力大增回来算账，法律就出现来保护苏茉莉母女了？ 楚离月也哈哈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笑声中的讽刺意味。“这两个人太嚣张了！”现在的特种部队异能者大队长是钟震淮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场的军人也都是钟震淮的下属，看到钟震淮夫妻如此受辱，躬身行礼赔罪不但没有得到认同，反而被这一男一女一脸嘲笑 地对待，气得一个个眼睛都要冒火。 大队长将手背在身后，用手掌摆出手势，吩咐手下的几个顶尖异能者准备配合出手。 既然这两个男女现在的注意力在元帅身上，他们正好趁这个时候去解救九号别墅内的人质；同时大队长还吩咐一个最优秀的小组注意合作，寻找机会拿下或者击毙这两个匪徒。 异能者们也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看到大队长的手势一个个都浑身战意，向着四周的黑暗之中退了下去。 大队长冷笑着看着前方别墅门口的两个人，等着属下们成功的信号，到时候再看这两个人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苏茉莉被黑影卷着丢到了楚离月面前，黑影只是束缚了她的身体，所以她还来得及发出尖叫：“楚离月，你要干什么？” 楚离月凤目中射出恨意，她生平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 她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为什么离开了自己。 他们是故意抛弃了她，还是无意丢失了她？ 他们还活着吗，还记得他们曾经有一个女儿吗，还在寻找她的下落吗？ 小时候，楚离月不止一次想象过，突然有一天一对夫妻出现在她的面前，抱着她痛哭失声，对她说“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宝贝”。 为了让父母看见她之后不那么失望，楚离月一直很乖巧。哪怕是在联邦福利学校读书，她都特别的用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为的就是有一天和父母重逢的时候，让他们知道，她也在为未来而努力。 可是这个想法直到她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了。 她想，要么她的父母早就死了，要么他们根本就是不要她了，所以才会这么久了都没有来找她。 她的亲人只有孤儿院的几个玩得最好的小伙伴了。 她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可是没有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于是选择了联邦基础学院。因为联邦基础学院不但能够减免她所有的学费，还承诺每年都给她发放足够花费的奖学金。 楚离月其实是一个很乖巧很坚强的小姑娘。 在被人欺负的时候，她的选择是努力学习基础学院教授的基本体术，一直练到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将十个八个对手打倒的程度。 没有人保护她，她自己保护自己，并且保护她的小伙伴。 他们的五人小队，就是火凤佣兵团最初的雏形。 楚离月看着钟震淮，嘴角勾起一个冰冷之极的弧度：“钟元帅，欠债必还这个道理，我想你总是懂的吧。” 她的目光从面色茫然的钟震淮身上挪开，落到了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苏茉莉身上：“苏茉莉，二十四年过去了，我来讨债了。” 苏茉莉被黑影束缚着，直挺挺地站在楚离月面前，目光中隐藏着憎恨和恐惧：“你想干什么？你知道钟家和苏家意味着什么吗？我劝你……” 楚离月对着她嫣然一笑，俯身提起了躺在地上的钟雪晴：“装死解决不了问题，钟雪晴小姐，你躺到地老天荒也没有人能够来救你。” 钟雪晴睁开了眼睛，形容狼狈，原本昂贵无比的手工礼服已经被撕破了好几处，露出了她雪白的肌肤，可是她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细枝末节。 钟雪晴已经感觉到自己和楚离月之间的实力差距是何其巨大，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希望楚离月有所忌惮，不会真的对她下杀手：“楚离月，有话好好说，我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楚离月笑了起来：“好，等我把你欠我的拿回来，再跟你好好谈谈一家人的问题。” 说着，楚离月单手成刀轻轻向着钟雪晴的丹田一插，修长纤细的手指就像是最锐利的锋刃，毫不停留地穿透了钟雪晴的衣服和肌肤，直刺入她的小腹之内。 啊啊啊啊！ 钟雪晴猝不及防，爆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惨叫，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瞬间将楚离月的手和钟雪晴的礼服染上了一片血红。 苏茉莉的眼睛都要瞪裂了，她厉喝道：“楚离月，你这个野种，竟然敢伤害晴儿！” 钟震淮一步冲到了近前：“你在干什么，晴儿是你的妹妹！” 媒体记者们拼命拍着照片，记录着影像，脑海中勾勒出豪门恩怨无数故事。 坐在电视前和网络前的观众们也纷纷发出各种惊呼，进行着各种脑补。 江毓姝的名字和资料已经被人翻出来放在了网上，凡是看到江毓姝照片的人都第一时间确认，楚离月就是钟震淮和江毓姝的女儿，钟雪晴却是钟震淮和苏茉莉的女儿。 真的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姐妹两个都很优秀，一个是国民女神，一个草根逆袭典范，怎么却闹到骨肉相残的地步？ 有人骂江毓姝是攀龙附凤的小三外室，楚离月就是婚前私生女，因为母女品德不行，所以不被钟家接纳，才会对于钟雪晴这个完美女神心生嫉妒，所以凭着自己的异能对钟雪晴下了毒手。 网上一时骂声一片，甚至连火凤佣兵团都因此被骂成了一团狗屎。 但是很快有高人从联邦数据库中找到了当初钟震淮和江毓姝登记结婚的记录，货真价实的结婚证被贴在网上，时间和地点都证明了钟震淮在和苏茉莉结婚之前，就已经和江毓姝正式结婚了。 所以江毓姝才是钟震淮的原配，而苏茉莉是第二任妻子。那么楚离月的身份就是钟震淮的嫡长女，钟雪晴只是次女。 不过还是有人认为，虽然楚离月的身份和遭遇值得同情，明明是钟家嫡长女却在孤儿院中长大，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艰辛，可是这也不是她嫉妒妹妹对妹妹痛下杀手的理由。这个时侯又有人跳出来指出，难道大家都没有注意，楚离月说她是来讨债的，不仅要钟雪晴和苏茉莉的命，还要当初对江毓姝下手的所有人的性命吗？这最后一句说明什么？说明江毓姝当初一定是遭遇了 什么暗算，所以楚离月才会流落在孤儿院中。 那么是什么人对江毓姝下手的呢？ 根本不需要多问，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想到苏茉莉的身上。因为江毓姝死了，消失了，钟震淮才可能和她结婚啊！ 有知情人跳出来说，当初苏茉莉对钟震淮一片痴情，可是钟震淮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表白，不愿意接受家族联姻，才和江毓姝私奔到了小镇上偷偷结婚生了一个女儿。 后来钟震淮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返回了钟家，情绪低落了很久，而且也开始听从家人安排和苏茉莉举办了婚礼。 现在看来，一定是江毓姝出了什么事。那么，最后得利的人就是苏茉莉啊！ 网上风云变幻，无数人化身侦探，给出了一个个猜测和解释。然而绝大部分的解释都是苏茉莉弄死了江毓姝，楚离月无人照顾进入了孤儿院，钟震淮被蒙在鼓里和苏茉莉结了婚…… 楚离月可不知道网上的风向不停地变化，她只知道当她听见钟震淮说她和钟雪晴是姐妹的时候，内心泛起了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钟震淮难道没听见她刚才说，钟雪晴指使铁鹰他们三个暗算自己的事情吗？他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在这种时候还能厚着脸皮说出来她们两个是姐妹的话来？ 还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认回这位位高权重的父亲，得到那个所谓的联邦第一世家的认可，否则她该多伤心啊。 她微微侧头，凤眼斜睨，对着冲到近前的钟震淮绽开了一个微笑：“是吗？”语气中的漠然和敷衍谁都能听得出来。 血淋淋的手掌从钟雪晴的身体里抽了出来，滴着血的手掌心上托着一团小小的气体小球：“钟元帅，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看着被楚离月像是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一边的钟雪晴，苏茉莉的眼睛都红了，她几乎要疯了：“楚离月，你个贱人，你个野种，你当初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能活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我的 晴儿，我的晴儿！” 她被黑影束缚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睛和嘴巴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仇恨和怒火。 钟震淮面色大变，苏茉莉的话给他揭示了另一种可能——江毓姝和小月亮当初根本没有去帝国，而是被人害了！ 至于是谁干的，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不已经几乎说出了答案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满手鲜血的女孩，她长着一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眼，可是那双眼睛里却都是冷漠和嘲讽。她用那种陌生而嘲笑的眼神看着自己，根本没有一点亲近的感情。也是，如果当初她们母女根本就是被人害了，而他却一无所知，回过头来却和害了她们母女的仇人结婚生女，在她们母女的心里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第655章火凤归来十七 钟震淮突然发现这二十多年来自己过得像个傻瓜，他为什么会真的觉得江毓姝带着女儿去了帝国，主动离开了他，却从来没想过是苏茉莉和钟家对江毓姝母女暗中下了毒手？ 看着眼前那个长相和江毓姝八分相似、凤目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他甚至有一种被那双凤目中的目光刺得生疼的感觉，是愧疚还是耻辱还是自责，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他已经没有办法分清楚了。 楚离月将血淋淋的手向前一伸，径直递到了钟震淮面前，再次笑吟吟地问道：“钟元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灵力本源！ 钟震淮怎么会不知道！ 他张了张嘴，从未发现说一句话需要那么大的力气：“你……” 是因为钟雪晴先暗算她，所以小月亮决定加倍回报，非要折磨她将她的异能废除，让素来骄傲的晴儿失去骄傲的资本吗？ 是啊，铁鹰是执行计划的主谋，所以铁鹰的丹田被废，成了一个废人，以他以前结下的那么多仇来说，以后铁鹰的生存都成问题。 钟雪晴也是如此，她在联邦的特殊地位，其实都是基于她是钟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这一事实；而她之所以能够在钟家众多孙辈中脱颖而出，又是因为她身具异能、能够执掌翡翠梦这威力巨大的灵力武器。 所以只要废除了晴儿的异能，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华丽楼阁就将轰然崩塌，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可能比杀了她更加让她难以接受吧。 钟震淮的脸上露出苦涩，姐妹相残……其实对于钟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可是发生在他自己的孩子身上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种难言的痛苦。 他对苏茉莉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对钟雪晴这个女儿却是十分喜欢的。钟雪晴聪明漂亮、乖巧伶俐，在长辈面前和整个联邦都如此耀眼，一直是他的骄傲之一。 可是小月亮是他和江江的女儿啊，他的第一个女儿啊。 当初小月亮出生的时候，他第一次抱着那个柔软的小肉团，整个人都僵硬了，全身都不知道如何发力，可是心却软得不可思议——那种感觉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小月亮是他和江江的女儿，却不但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幸福，反而流落在孤儿院中，从社会最底层一路杀上来，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才走到了今天。结果却差点被晴儿派人杀了…… 钟震淮心中纠结矛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月亮，你废了晴儿的异能……”钟震淮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十几天没喝过一口水一样，心情沉重。 楚离月含笑看着他，对着自己血淋淋手心中那团气体小球点了点下巴：“是啊，怎么了？” 钟震淮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消气，可是他还是用最诚恳的眼神看着楚离月：“就饶了你妹妹的命，好吗？” 既然晴儿先下手对付小月亮，小月亮废了她的异能也算是对她的惩罚，留她一条性命，好歹也是姐妹。苏茉莉已经恨得无法保持平时的优雅贵妇形象，听到钟震淮居然对楚离月的行为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更是怒不可遏：“贱种！你胆敢伤害晴儿！我苏家不会放过你的！你想要认祖归宗，回到钟家，你是做 梦！” 楚离月还未说话，清辉已经冷哼一声，黑影一绕，苏茉莉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楚离月面前。“苏茉莉，我先当着你的面杀了钟雪晴，然后当着你父母的面杀了你，最后还会将那些帮你杀害江毓姝、摘取我们母女灵力本源的苏家人，全都送到地下去陪你们。当然，如果苏家真的要跟我过不去，我也 不介意将苏家满门全灭，来一个灭门大案。” 楚离月挑起了眉毛，一句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你敢！”苏茉莉冷笑着看着楚离月，“你以为你是谁？” 钟震淮的耳朵和脑子都快要跟不上了，楚离月和苏茉莉的对话中隐藏的信息太过庞大，让他一时间竟然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话。 江毓姝是被苏茉莉害死的，他刚才已经想到了，可是楚离月说的苏家人将她们母女的灵力本源都摘出来，这真是匪夷所思！无法置信！ 就连之前对楚离月的嚣张凶残都产生了极度反感的媒体和网络观众都因为这句话发出了震惊的呼喊。如果说豪门世家为了争夺婚姻匹配以及其后隐藏的巨大利益，而对于江毓姝这种横空出世的所谓真爱痛下杀手都在世人的预料之中的话，那么苏茉莉和苏家人对江毓姝母女摘取灵力本源的行径就实在太令 人震惊了。 钟震淮握紧了拳头，脸上显出了震惊和怒火：“你说什么？他们竟然这样对待你们？” 楚离月嗤笑了一声：“你想知道吗？你知道他们用江毓姝的灵力本源干了什么吗？你知道他们用我的灵力本源干了什么吗？” 钟震淮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知道接下来楚离月所说的内容江湖更加令他无法接受，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了楚离月，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楚离月血淋淋的手轻轻一转，那团一直漂浮在她手心上的灵力本源竟然向下一落，无声无息地渗入了她的掌心肌肤之中。 她的另一只手握着翡翠梦，这个时侯却轻轻抬了起来。 翡翠梦漂亮的枪身上亮起了一条条纹路，组成了一个奇妙的图案。 钟震淮瞪大了眼睛，楚离月竟然能够掌控翡翠梦！ 苏茉莉跪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来喊道：“你抢了晴儿的灵力本源，当然能够使用翡翠梦！” 楚离月冷笑着问道：“当初你们将两岁多的我束缚在病床上硬生生摘取了我的灵力本源，移植到根本没有异能的钟雪晴体内的时候，就是像我这样随手一放，灵力本源就被她的身体吸收了吗？” 怎么可能？当时为了让钟雪晴能够吸收灵力本源而不被撑爆身体，苏家组建了一个秘密的医疗队伍，其中更有两名苏家的长老辈异能者，凭着强大的实力，才一点点帮钟雪晴控制了外来的灵力本源。 足足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才让钟雪晴成功吸收了灵力本源，才让她以钟家嫡长孙女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以一个异能者的身份亮相，迈出了钟雪晴走向国民女神的第一步。可是现在楚离月就这样随手一放，就将从钟雪晴丹田中取出的灵力本源彻底吸收，这样的速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团灵力本源非常适合她的身体，换句话说，那就是这根本就是她自己的灵力本源 ！ 钟震淮的眼珠子也红了，不过却不是为了钟雪晴，而是为了楚离月所说的一切。 原来当初他的小月亮失踪之后，并不是跟着江毓姝去什么帝国生活了，而是被苏茉莉带走养到两岁多，生生将小月亮的灵力本源取出来给了钟雪晴！ “苏茉莉！我真是看错了你！”钟震淮看向跪在地上的苏茉莉，眼神中除了失望，还有熊熊的怒火，“你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都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你也是为人父母！” 苏茉莉看着已经躺在血泊中不时抽搐的钟雪晴，心如刀绞，听到钟震淮的指责，看他在这个时候还要为楚离月主持公道，根本不关心钟雪晴的死活，心中也是十分失望憎恨。 她冷笑着说道：“我的母爱自然是给了我的晴儿，可不是什么野种都能得到的！江毓姝既然敢抢我的男人，就应该想到可能承担的后果。” 空中传来呼呼的风声，一辆直升飞机降落下来，一行人匆匆从直升飞机中走下来，在保镖的护卫下走向了楚离月的方向。 “震淮！”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虽然步履匆匆，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急促，可是却仍然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网上都已经闹翻天了！” 钟家已经通知了相关部门，让负责网络舆论的监察部门开始行动，控制网上的言论。但是在事情已经发酵到这个程度的时候，想要强行按下网民们和观众们的勃勃兴致，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联邦的宪法宣称的是言论自由，网络上的监控仍然需要考虑到一个分寸问题。 钟家并不在乎被联邦所有民众关注，但是绝对不能以这种负面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 可是现在，这幕大戏已经掀起了巨大的风浪，钟家家主、联邦元帅钟震淮原配长女和续弦次女之间的仇恨纠葛，两代人的爱恨情仇，已经成为现在所有媒体的头条！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钟震淮转过头来看着走向自己的一对夫妇。“自家的事情闹得尽人皆知，一点儿不知道顾全家族名誉，这么大了也不懂事！”钟震淮的母亲是叶家的姑娘，当初也是带着江南叶家的精英们在商场金融界翻云覆雨的人物，就算是入主钟家之后，也一手 掌控着钟家的财政大权，将钟家的产业打理得风生水起，所以一直以来地位很高，即使是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说话也十分犀利。 叶夫人身材娇小，可是眼神却十分锐利，穿着一身驼色大衣，站在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丈夫身边，气场却一点儿也不逊色。她的目光从楚离月身上扫过，回头对着钟震淮命令道：“你一个当爹的，难道还管不了自己的女儿？赶快让人散了，有什么事情规规矩矩地说，闹得满城风雨，很有体面不成？”叶夫人哼了一声，“也好好教导教导她，什么叫做世家的规矩！” 第656章火凤归来十八 叶夫人虽然已经七十多了，但是保养得当，生活优裕，一张脸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比钟震淮也大不了多少。 她神情傲然，眼神犀利，从一出现就表现出高人一头的气势。 在她眼里，那个什么火凤楚离月无非是想要给江毓姝报仇，趁机将苏茉莉和钟雪晴踩死，用这种雷霆手段为自己正名，从而达到光明正大认祖归宗成为钟家大小姐的目的罢了。 这种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孩子，当一个下属打手还可以，如果当钟家的大小姐还不够格。 今天在联邦上下数十亿人口面前，火凤楚离月暴露了她暴虐嗜杀的本性，还想要回到钟家，真是打错了算盘。 钟震淮听到母亲的话，脸上不由一愣。他还以为母亲赶过来是为了调节矛盾，谁想到母亲一来竟然首先就把锋芒指向了小月亮…… “妈，小月亮是我和江江的女儿，是光明正大的钟家小姐。”如今的钟震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因为家族反对只能和心上人私奔逃走的年轻人了，他当了十几年的联邦元帅，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厮杀战斗，更是做了这么久的家主，见多了各种勾心斗角，性格比当初沉稳 得多，也养成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听见叶夫人如此直白地针对楚离月，他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小月亮，这是爷爷奶奶，快叫人啊。”钟震淮转过头来看着楚离月，眼神中透出殷切。虽然小月亮下手是狠了点，可是这也是当初苏茉莉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果，江毓姝母女遭受那样的痛苦，怎么会不想着报仇？不管怎么说，小月亮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她出生的时候带给他的喜悦比他这一辈 子所有的成就都更加让他铭刻于心。以前是他傻，真的以为江毓姝是异能特种队的成员，足够保护自己，下意识里从来没想过她会出事，只以为江毓姝可能被钟家派人说动，被钟家人送去了帝国生活，他才一直得不到她们母女的消息，现在 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苏茉莉和苏家人做的，他们害了江毓姝和小月亮，让他们一家人这么多年无法团聚，钟震淮心中充满了愧疚和心疼，恨不得立刻将他的小月亮接回家中，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叶夫人眼角一扬，目光锐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男人轻轻拍了拍肩膀：“妩君，这是孩子们的事情，你好好当你的奶奶就行了，别管那么多。” 丈夫开口了，叶夫人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不过看向那个手中鲜血淋漓的女孩子的目光，仍旧充满了不屑。 得到了父亲的支持，钟震淮脸上浮现出一缕笑容：“小月亮？快叫爷爷奶奶啊。” 楚离月嘴一勾，和清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姿态比叶夫人更加高傲。 “哪里来的井底之蛙，还把一个钟家当成宝物一样，生怕别人去抢了你的？”清辉终于悠然开口，“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一根手指就能将你们碾成粉碎，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楚离月接口道：“是啊，嘴里的死老鼠都吓得掉到地上了吧？以为我和你们这些猫头鹰一样喜欢吃死老鼠吗？” 叶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白，钟家堂堂的联邦第一世家，每一代都有无数优秀子弟出现，在联邦的各个岗位上做出非凡成绩，这样的存在在这两个人口中竟然是土鸡瓦狗、死老鼠一样吗？ 她当然知道对方这是在讽刺她刚才高人一头的态度，用庄子和惠施的典故来讥讽她。他们就是那飞翔九天的凤鸟，非梧桐树不栖，非桐实清泉不食，而她就是那个叼着死老鼠就以为是至宝的猫头鹰？ 拥有一个小小的佣兵团，有一身不错的异能，就以为能够叱咤天下无敌人间了？真是狂妄之极！ 叶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居然被两个小辈当面讽刺毫不留情。就连站在叶夫人身边的钟恺钦也冷下了脸，就算是他肚量再大，被当面讽刺钟家就像是一只死鼠，而他们这些钟家掌权者就像是叼着死老鼠当宝贝的猫头鹰，偏偏还对翱翔九天的凤鸟心存忌惮，生怕凤鸟 来抢他们的死鼠，也不可能毫不在意。 叶夫人看着楚离月手中的翡翠梦，冷冷说道：“既然说钟家是死老鼠，那你为何还拿着我钟家的镇族之宝翡翠梦不肯放手，难道是想据为己有吗？” 翡翠梦发挥最大作用的话，就算是成千上万的对手也能瞬间被它带入幻境之中，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宝贝怎么能够流落到一个如此无礼不敬长辈的小辈手中！“一个狂妄无知的小辈，根本不值得叶姐跟她计较。”和钟恺钦、叶妩君同行的一对夫妻中的女子也开口了，她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仿佛淬着毒，狠狠地刺在楚离月身上，“仗着自己会点异能就嚣张跋扈，什么 事情都弄得满城风雨，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在做什么。哗众取宠、没有教养的粗俗女人，跟她的娘还不是一路货色？” 苏茉莉听见这个声音，如同见到了救星，拼命想要转头去看，但是却扭不过去那么大的角度，只能大声喊道：“爸，妈，快救救我和晴儿啊！晴儿要死了！呜呜呜……”楚离月将手中的翡翠梦举起来，重重一脚踏在了钟雪晴的肚子上，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钟雪晴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血液从她的小腹伤口处再次流出：“苏茉莉，告诉他们，你们苏家当初是怎么修复翡翠梦 的。”苏茉莉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钟雪晴痛得扭曲的脸，眼睛和嘴角都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她恨到了极致，却无法反抗。明明她的父母已经到场，一直支持她成为钟家家主夫人的公婆也来了，可是她心中却 还是充满了恐惧，似乎有一种无论什么人都救不了她的感觉。 看见苏茉莉不开口，楚离月脚下用力，钟雪晴立刻痛得猛地睁开了眼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让她浑身颤抖满心恐惧的脸，不由吓得大叫一声：“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的记忆还留在刚才，那个女孩清秀的脸上带着微笑，手下却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她的小腹——那种恐怖的场景她从未见过，更何况还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钟雪晴无比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她真的不应该生出杀死火凤楚离月的念头的！如果她不去招惹这个恶魔，她现在还是那个国民女神，依旧安全而优越地活着，享受着所有人的尊敬和仰慕，而不是现在经 历了这样的折磨后，痛苦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死在这里…… 楚离月脚踏着钟雪晴，冷笑着说道：“苏茉莉，你是自己说出来你们苏家是如何修复翡翠梦的，还是让我杀了钟雪晴，然后替你说？”“别杀我！”钟雪晴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刚才痛醒之后大叫一声消耗了已经不多的体力，几乎又要昏倒，可是听见了楚离月的话，求生的本能却让她再次努力叫道，“妈妈，你快说呀！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 苏茉莉看着自己一向被联邦视为女神的女儿躺在地上，身下满是鲜血，脸色惨白，却还在用乞求的表情和语气来向楚离月求饶，眼中的怒火全都变成了泪水。 “我，我让人摘取了江毓姝的灵力本源，注入了翡翠梦之中充当媒介，才修复了翡翠梦！”苏茉莉咬着牙承认了自己当初的行为。 钟震淮的双目一下子红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心爱的小月亮，在当初“离开”之后遭受了什么呀！那是地狱一般的对待！在这个过程中，江毓姝和小月亮遭受的羞辱和折磨更不会少！ 那个时候，江江心中一定充满绝望吧？她明明是特种部队的优秀一员，却死在了苏茉莉这个根本不会异能的女人手中，是因为她选择了保护女儿，牺牲自己！钟震淮大步走上前去，狠狠一掌抽在了苏茉莉脸上。这一巴掌根本没有留力，直接将苏茉莉的半边脸抽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苏茉莉半边牙齿全都掉落，随着苏茉莉的痛呼，血水和牙齿全都落在 了地上。 “钟震淮，你干什么！”苏茉莉的母亲心痛得不得了，女儿和外孙女都被人这样折磨，钟震淮不但不去救她们，反而还上去打女儿！ 钟震淮根本没有理她，而是反手一掌狠狠打在了自己脸上，响亮的耳光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叶妩君愣了一下，才跺着脚喝道：“震淮，你疯了吗？打自己干什么？” “我真是蠢！我对不起江江！对不起小月亮！我害了她们母女俩！”钟震淮又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痛哭失声。 钟震淮并不傻，傻瓜做不成钟家家主，做不成联邦元帅，他只是一直觉得江毓姝是一个坚强骄傲而又强大的女子，即使离开自己也能够活得很好，所以看见那封江毓姝亲手写的信就信以为真。 他猜得到这中间一定有人做了手脚，只是却以为应该是他的父母或者苏家人跟江毓姝说了什么话，刺激了那个骄傲的女子，让她选择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离开，放他自由让他翱翔九天。 没想到这一切根本都是他的想象，早在离开他不久，那个一直被他放在心底的女人就已经被人害死，连灵力本源都被人摘取用来修复翡翠梦，而苏茉莉还利用这样的功劳在钟家确立了自己的地位！他好恨！恨自己蠢！恨苏茉莉毒！ 第657章火凤归来十九 钟震淮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几巴掌，内心中涌出无线的痛悔。 站在他身后的叶妩君已经心疼恼怒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震淮，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 他是钟家家主、联邦三大元帅之一，在这么多媒体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下明天的各大媒体头条都会是钟震淮猛抽自己耳光的照片了。钟震淮抬起眼睛，血红的眼珠从钟恺钦、叶妩君以及苏家家主苏力骞、何美英身上一一看过去：“你们都知道，对不对？二十四年了，你们联手将我蒙在鼓里，明知道江毓姝和小月亮被害死，被摘取灵力本 源，被虐待欺凌，可是你们谁也没有告诉我一句。”他看着钟恺钦和叶妩君：“你们不喜欢江江，宁愿看着她死也不愿意救她，说不定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是小月亮是我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你们的孙女，身上流着钟家的血脉，她那么小就觉醒了异能，也不 是毫无价值，为什么你们也不救她？” 钟震淮的语气带着几分森然，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父母。 他现在回想起来，江毓姝母女被害绝对不可能没有自己父母的手笔，就算是苏茉莉亲自带人动手，她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在什么地方的？他和江毓姝都是特种队伍出身，反追踪的经验十分丰富，平时行踪十分小心，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踪迹。只有在出事之前，他在电视上看到了父母憔悴的脸，他们在用特定的方式向他妥协，说只要他回来 一切都好商量。 钟震淮一方面心疼父母，觉得自己不孝，另一方面也看见了一家团聚的希望，所以才十分小心地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联系，报了个平安。 当时他还想着，只要母亲看见了可爱的小月亮，一定会很喜欢自己的第一个孙女，对江江也会宽容几分，他们也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现在想起来，一定就是这个电话泄露了他们的信息，而苏茉莉能够偷袭暗算江江，绝对是从自己父母那里得到了他们的地址。 “孽子！”钟恺钦沉下脸斥责道，“你给我清醒一点！” 钟震淮愤怒地大笑起来：“清醒？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从小到大他一直按照别人的要求生活，唯一一次任性地去做自己，却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女儿。 现在女儿长大回来了，却把他当成仇人对待。 叶妩君看着儿子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震淮，你冷静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你想要她认祖归宗，妈不拦着你了行不行？千万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先救人才是最要紧的！”在旁边看了半天的苏夫人何美英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她眼神焦灼，语气急促，“这么多异能者难道都拿他们两个没办法吗？”钟震淮的秘书不敢靠近，也不敢走得太远，这会儿听见了何美英的话，在心中叹了口气。方才异能者特种部队的大队长带领着足足二十多名异能者精英偷偷摸进去九号别墅，想要营救人质，可是从他们一 动身，他们身上携带的通信设备就失去了联络，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可见是凶多吉少。 连异能者特种部队的精英都生死不知，还有什么异能者能够去救人？楚离月和清辉一个侧头冷笑，一个抱臂旁观，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大戏。在他们的神识之中，谁有什么小动作他们都了然于胸，不过是跟他们梳理一下过往而已，这些人还真以为能有什么人能对他们俩产生 威胁？ 【拖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意思了。动手吧。】听着叶妩君仍旧高高在上地说着允许她认祖归宗的话，楚离月突然笑了起来。清辉早已经不耐烦了，终于等到了楚离月动手的要求，他精神一振，站直了身体，双手一挥，无数黑影从地面上升起，像是一条条巨大的手臂抓起了周围的军警和记者，将他们全都丢到了暗影领域之外， 只剩下钟家人和苏家人以及九号别墅仍旧笼罩在暗影领域之中。被扔出暗影领域外的军警记者在地上滚了滚，一千多人撞在一起，很是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乱。可是等他们站起身来向着当事人所在的方向跑去的时候，却发现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无法进入半 步。 不过这一次，这个屏障是透明的，他们能够看见其中发生的一切，也能够听见其中每个人的声音，只是不能靠近。 这就是那两个人的能力吗？一瞬间一千多人都被丢飞出去，随意控制空间？如果当时那两个人要杀人，所有军警都没有抵抗的能力！ 难怪他们那么嚣张自信，他们确实有这个资格！ 有不信邪的士兵心急着要去保护元帅，举起枪对着前方的屏障就是一个扫射，结果就是那个屏障并没有被射穿，反而是那些子弹被弹了回来，将他和身边的几个士兵全都射伤了。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贸然动手了。 倒是记者们在愣了一下之后，迅速架起了支架继续关注着前方的事态发展，这个距离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清辉的动静这么大，钟震淮不可能不察觉，他猛然扭头看着那些被抛飞出去的军警，再看看身边只剩下钟家夫妻、苏家夫妻以及各自的保镖，还有他和苏茉莉母女，一个念头从他的心中升起：“小月亮，你 这是干什么？” 楚离月站在台阶上，神情冷漠，杀机四溢：“你们以为了不起的大家族，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们以为可以任由你们践踏的卑微性命，在我这里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更珍贵。” “我早说了，今天我来就是讨债的。所有人都要把欠我们母女的东西交出来。” 钟恺钦皱起了眉头，神情肃然：“小丫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知道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这种话说出来不啻于向钟家和苏家宣战！他们竟然想以两个人的力量来对抗钟家和苏家吗？真是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 和身边怒容满面的叶妩君相比，钟恺钦的城府和肚量都远胜于她，大局观也比叶妩君强得多。钟雪晴已经废了，苏茉莉的形象如今也彻底毁了，钟震淮现在还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苦情男，在这个时候将眼前这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孙女和她身边那个默默守护、绝对比她实力更高的男人拉到钟 家，不管是从舆论上还是从实际利益上，都比和他们变成敌人更加划算。钟恺钦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小丫头，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是你的爷爷，你是我的孙女，这个事实不会改变。血浓于水，一家人何必闹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爸爸，他多么后悔！他如果早知道你 们母女经历了这些，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们保护你们的。就是我老头子，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样伤害我的孙女！” “放心吧，你所受到的委屈，爷爷都会给你讨回来的。”钟恺钦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再谈，给爷爷一个面子，好不好？” 钟震淮眼圈红红的，脸上的指印清晰无比，他向前几步走到楚离月面前，想要伸手去抱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一推，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才能站稳。 他也是一个高级异能者，个人实力在整个联邦军队中都能排在前十名，可是在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面前，竟然一点抵挡的能力都没有！ 钟震淮震惊地望向前方，目光落在了一身黑衣的清辉身上。 这个男人很少说话，甚至动作也不多，只是偶尔抱臂，偶尔双手插在裤袋里，深邃锐利的目光犹如天空中的星辰，仿佛所有人的所有动作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虽然很少说话，但是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却十分强烈，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那高大的身影和强大的气势。 钟震淮甚至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男人是小月亮的男人……因为他们两个偶尔对视的眼神，彼此毫无隔阂的肢体语言，甚至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在表明，他们之间绝非普通关系。 小月亮在被重兵包围的场合仍旧淡定从容，毫不畏惧，恐怕也和这个男人有关吧。因为这个男人足够强大，并且值得信赖，所以她才会没有任何担心，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就在他心神飘远，想起当初和江毓姝在一起的情景时，楚离月却已经非常直白地对钟恺钦说道：“先不要拉关系，我们算了账再说别的。” 她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变成了亲戚，动手的时候难免束手束脚的，太不方便了。” 不等钟恺钦夫妻和苏力骞夫妻想明白她的意思，楚离月已经悍然出手，手中的火焰短刀猛然斩下，火红的火苗让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划过锐利弧度，火焰短刀落到了钟雪晴脖子上！ 曾经被联邦无数宅男当成国民女神的那张精致的脸，随着楚离月的动作在地面上翻滚了几下，滚到了苏茉莉的面前，面孔正对着苏茉莉，一双还未彻底闭合的眼睛带着茫然和恐惧，直直地看向了苏茉莉。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几秒钟之后，苏茉莉凄厉的几乎突破天际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晴儿！啊啊啊！晴儿！你这个贱种，你为什么不死！你明明已经死了！你是厉鬼！你是妖怪！你怎么不去死啊！” 第658章火凤归来二十 苏茉莉亲眼看着钟雪晴在她的面前被斩下头颅，看着女儿一张精致的小脸失去了生机，却正好滚落在她的面前，整个人情绪完全失控，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仇恨。“小月亮！”钟震淮无法靠近，只能看着钟雪晴死在自己的同父姐姐手中，心中满是痛苦。都是他的骨肉，一个在自己面前长大，被自己宠爱了二十多年；另一个却从小没有家庭和关爱，受了二十多年的苦 ——哪一个他都不想伤害不想失去！ 楚离月冷笑起来，目光冰冷地看着已经疯狂的苏茉莉：“当初江毓姝是如何乞求你的，你又是如何对待她的？钟雪晴又是如何暗算我的？” 这一句话让钟震淮眼中的不满慢慢消失，终于还是握着拳头什么也没说。 苏力骞和何美英哪里忍受得了，钟恺钦可能看上楚离月以及她身边那个身份神秘的强大男人，可是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被伤害了！ “杀了他们！”苏力骞一面阴着脸下令，一面拉着何美英的手后退。 作为重工业行业的龙头老大，苏家历史悠久，积累丰厚，身边的保镖也有好几位退伍的异能者强手，不信这样一个精锐护卫队伍对付不了这两个人。如果让这个楚离月回到钟家，取代了钟雪晴成为钟家未来的家主继承人，那么苏家和钟家之间的关系必然破裂，楚离月必然要对苏家复仇。倒不如现在杀了他们，没有了利益，钟家就是恼怒，也不过是一 时之气，过后还要继续和他们苏家联手。 “你敢！”钟震淮大怒，伸出手臂拦阻，巨大的火球在他手心中凝结，随时准备发射。 他就说了，小时候的苏茉莉当初虽然骄纵自私，并不讨人喜欢，但是还不至于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连她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嘴脸，也难怪苏茉莉长大之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呵呵。轻笑声从他的身后响起，夜空突然亮如白昼，一大片火海出现在空中，飘飘扬扬的火焰从上方坠落，将所有人都笼罩在火海之中。钟恺钦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是仍旧身躯挺拔，穿着一身军装，身上带着浓郁的军队气息。看见头顶上的火海，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一手拉着自己的妻子将她护在身边，一手托起了一个水球。随着他 的动作，水球向外扩张，将他们夫妻二人护在其中。叶妩君却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带着无限压力和恐怖的火焰，整个人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脸色变得煞白一片。直到被丈夫护在怀里，她才算是惊魂稍定，恼羞成怒地对着楚离月喝道：“居然连自己的爷爷 奶奶也不放过，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事情……”话音未落，身边已经传来一片短促的哀鸣，原来那边苏家夫妻的护卫队也同样撑起了防御，可是火焰一落下来，这些防御就好像是纸做的一样，瞬间粉碎。火焰飘落下来，一沾到人身上，就立刻将人烧成 了灰烬，连一点衣服都不曾残留。 苏力骞和何美英都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养尊处优惯了，见状早就吓得全身颤抖，拼命向着护卫队身后缩去。 苏家护卫队队长反应倒是很快，他双手拉着苏力骞和何美英，大步冲向了钟恺钦这边：“钟先生，救救我们家主和夫人啊！” 钟恺钦也发现了，他的水球防护之所以到现在还在，是因为一直都没有一朵火焰从空中落到水球上，并不是他的水球真的能够抵御这些可怕的火焰。他也是一个异能者，从军队下来不过十来年，眼光和实力都在。从楚离月放出火焰的那一瞬间，钟恺钦就已经感觉到了，楚离月的火比钟震淮的火可怕多了，那种铺天盖地焚灭一切的威力，根本不是钟震 淮的火异能所能媲美的。就在苏家护卫队队长冲到钟恺钦的水球边缘的时候，一朵小小的火焰从空中落下，掉到了他的肩膀上，呼的一声就膨胀开来，将他整个包围起来，而一秒钟之后，火焰已经消逝，高大的护卫队队长已经成 了地面上那一片薄薄的灰烬。 苏力骞和何美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各自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变成火人的护卫队队长。 短短的功夫，苏家二十多人的精锐护卫队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苏力骞和何美英夫妻二人。 钟恺钦叹了口气，看见身边的妻子似乎被刺激了，张开嘴巴又要骂什么，他手上一紧：“闭嘴！” 火凤之名，名不虚传。 这火，比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所有火异能者都强了千百倍！ 而且火凤操纵火焰的手段，比他曾见过的所有异能者都更加精妙！ 她才不过二十六岁，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钟恺钦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会成为联邦第一高手。 难怪她会这么嚣张，难怪她会说他们以钟家为傲是井底之蛙，难怪她会说她看不上钟家的死老鼠——她真的是已经飞翔在九天的凤鸟了啊！方才这些火焰都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能够控制降落的地点和方向。火凤不曾对他们下手，心中多少还是留有一点情分的，如果再让妻子开口，引发了这个女孩的仇恨，到时候不说孙女认不成，说不定她恼 了真的会把他们也给杀了。 钟恺钦能够从眼前女子的身上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杀气，这绝对是杀了无数人才能积累的气势。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如叶妩君熟悉的那种只会撕逼斗嘴背后暗算的女人，而是真正的杀星！ 叶妩君被丈夫喝止，心中大为惊讶，却也只好闭上嘴巴，只是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恼怒。 钟雪晴活着的时候对她这个奶奶特别孝顺，最擅长在她面前撒娇逗她开心；现在这个从孤儿院里冒出来的女孩，杀性十足，不仅对同胞姐妹下手，还对爷爷奶奶下手，品行败坏到了极点！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钟恺钦和钟震淮父子会对这样一个粗鲁残暴的女孩子如此宽待。 楚离月拍了拍手掌：“苏茉莉，我现在决定，要把你的父母在你面前杀了，你觉得如何？” 苏茉莉早就疯狂了一番，消耗了自己大部分的体力，如今整个人都十分疲惫低沉，嘴唇上全是自己发狠时候咬出的血迹，偏偏她却被黑影束缚着无法动弹，只能跪在地上看着女儿的头哭泣不停。 这会儿听见楚离月残忍的话，她不由大叫起来：“不要！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要报仇就来找我，跟我的父母没有关系！” “火凤，你一个异能者折磨一个普通人，算什么英雄！”苏力骞站在火海之中，知道自己的实力远非楚离月的对手，索性也就昂首挺胸说道，“有仇你就报仇，何必说那么多废话！”“呵呵，英雄？”楚离月抬起眼睛，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就允许苏茉莉利用异能者给我下毒，控制我的母亲，逼着我母亲自愿戴上灵力枷锁成为她的阶下囚，让她日日折磨羞辱，就不允许我亲自将苏茉莉的 亲人斩杀在她面前让她痛苦？” 钟震淮握紧了双拳，却又不知道该找谁发泄，只能猛然跪地，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泪水一滴滴落在被他砸出的土坑里。 江毓姝的战斗力，就是打一百个苏茉莉都不成问题，可是苏茉莉有心对无心，有备而来，从小月亮下手，江毓姝只能束手就擒。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在……事情就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茉莉为什么去得那么巧，就在他和父母联系之后的一个月之内，她就找到了他们的下落？ 为什么计划那么周全，就在他欣喜地告诉父母他们当爷爷奶奶了之后，苏茉莉就专门针对小月亮布置了阴谋！ 怪谁？应该怪谁？怪他不应该对自己的身份认识不清，对自己的能力认识不清，明明无法保护她还去招惹她，结果害得她们母女都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他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我的父母是无辜的！这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苏茉莉竭力嘶喊，“江毓姝是我杀的，用她的灵力本源来修复翡翠梦是我决定的，将你的灵力本源转给晴儿也是我的主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 不要牵连无辜！” 到了这个时侯，苏茉莉怎么会不明白，楚离月的实力根本超出她的想象，现在的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可是却又不愿意因为自己连累父母，只能拼命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拉到自己身上。“无辜？难道他们能比当初不过两岁多的我更无辜？为什么当时你没有放过我？”楚离月一抬手就把战战兢兢的苏家家主和夫人抓了过来，黑影从地上冒出，将他们两个也按倒在地上跪着，一家三口面对面 跪成一圈，脸上全都露出了恐惧绝望的神色。 “叶姐，你救救我们啊！”何美英抬着头向叶妩君求救，“晴儿都已经被她虐杀了，她还要怎么样？难道晴儿不是你们的孙女？你看在茉莉这么多年在你们钟家尽心尽力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叶妩君刚要说什么，却被钟恺钦捏了捏手臂暗示她不要插手。江毓姝和楚离月遭受了这么多痛苦，楚离月心中的怨气必然十分深重，不让她发泄出来，她岂会善罢甘休？既然必须发泄，那么发泄在苏家人身上，总是比发泄到他们钟家人身上要好得多。最好是楚离月的怨恨和戾气发泄完毕，然后在他们的亲情感化之下，慢慢融入钟家，成为未来钟家的顶梁柱。 第659章火凤归来二一 当初钟雪晴的实力，因为能够驭使翡翠梦，钟家就已经十分欣喜。因为随着钟雪晴实力的提高，翡翠梦的威力也能够越来越充分地发挥出来，足以保护钟家未来三十年无忧。 现在钟雪晴死了，可是楚离月的实力比钟雪晴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而且也能使用翡翠梦，恐怕现在翡翠梦在她手里就已经能够发挥出十分可怕的威力了。 这样一个孙女，如果笼络好了，那可是钟家的擎天玉柱啊。 怎么能够因为苏家就和她对着干，将双方本来就不怎么深厚的感情更加削弱呢？钟恺钦不许叶妩君插手，何美英绝望之下，直接喊了起来：“叶妩君，你别装无辜！当初如果不是你给了茉莉江毓姝的所有消息，还告诉她江毓姝已经生了一个女儿，茉莉哪里能找得到他们？哪里有办法去 对付一个特种部队出身的异能者？” “现在你想假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你也不看看这个火凤的性情暴戾，她知道了当初害死她妈妈的也有你一份，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何美英冷笑着说。 叶妩君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得上前去一把捂住何美英的嘴，把这个闺蜜给活活掐死。为了活命，何美英这是要拉她下水啊！刚才那漫天的火焰似乎能够将整个天地都化为灰烬，给叶妩君带来了极大的恐惧，让她忘记了素来的贵妇形象，对楚离月破口大骂。现在回过神来，加上丈夫的一再阻止，叶妩君也想明白了，不想和这个 暴力十足的孙女发生进一步的冲突。 更何况这件事情她隐瞒了这么多年，就是害怕儿子知道了和她离了心，不再亲近她。 谁知道何美英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了出来，这让她以后怎么和儿子解释？苏茉莉却已经从钟恺钦夫妻的反应中看出来了他们真实的态度，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了。当初抱着晴儿亲热的喊晴儿“乖孙女、奶奶的宝贝”，现在却看着晴儿死在楚离月手里，竟然都不准备 做点什么…… 钟震淮就更不要说了，他这会儿大概恨不得过来杀了自己吧？ 还有什么希望？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费尽心机得来的那些幸福和成功，只是一瞬间就化作了泡影。 甚至还要连累自己的父母和苏家！ “楚离月，你个贱种！”苏茉莉抬起头来，面目狰狞，“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一刀两断然后拿去喂狗！你明明早就死了，为什么现在还活着？你是厉鬼，是恶魔！” 她极力转头去看钟恺钦一家三口，大笑着，声音瘆人得很：“这样一个恶魔厉鬼你们也敢带回钟家？就不怕一觉醒来整个钟家的人都被她杀光了？哈哈哈，来杀我呀！楚离月，为你的那个蠢妈报仇呀！” 苏茉莉面色赤红，鼻翼翕张，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我杀了江毓姝，当了二十多年的钟家家主夫人，和震淮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已经值了！哈哈哈！你杀了我又怎么样！江毓姝早就已经……” 她高亢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人头再次滚落在苏茉莉脚下，何美英充满恐惧的脸向上仰视，未曾闭合的眼睛呆滞地一动不动，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要对苏茉莉说些什么。苏茉莉的嘴巴也张开了，眼睛里的疯狂像是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恐惧：“啊啊啊，妈！妈！妈！你这个恶魔……呜呜呜……妈妈……”她跪在地上，泪水从眼眶涌出，看着地上并列的两颗人头，嚎 啕大哭起来。苏力骞看着自己的妻子就这样被那把火焰短刀干脆利落地砍掉了头，一张脸变成了白纸一样的颜色：“火凤大人，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她们娘俩背着我做的……”这个时侯，苏力骞无比后悔，他 真不应该听到苏茉莉和钟雪晴出事就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只带了一个护卫队，以为在钟家的地盘上就不会有事，谁知道竟然遇到这样一个杀星。楚离月已经不耐烦了，对于苏家的人她没有什么废话的兴趣，手起刀落，苏力骞的人头也滚到了苏茉莉脚下：“苏茉莉，你放心去吧，接下来我会让你那几个在医院动手的叔叔伯伯一起下去陪你。当然，如 果苏家反抗，我也不介意将苏家夷为平地！”苏茉莉已经彻底麻木，在最后的时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楚离月，你厉害，我认输。可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整个媒体上播了出去，钟家就是再有本事，也包庇不了你这个杀人狂魔，我在地底下等 着看你的下场。”她冷笑起来，“你就是杀了我和晴儿，你也回不了钟家，当不了名正言顺的钟大小姐！” 楚离月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把钟家苏家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是我反手就能碾成碎末的存在，蝼蚁一般微不足道，却总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庞然大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杀了她，看看江毓姝葬在什么地方。】楚离月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其实并不在意钟震淮以及钟家的反应，因为在她之前的人生之中，钟震淮除了捐献了一颗精-子之外，和她并无任何关系。只有江毓姝， 楚离月欠她的。 黑影从苏茉莉的脖子向上蔓延，瞬间将她吞噬，苏茉莉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的身影彻底归于黑暗。钟恺钦看到身边妻子的脸色煞白，知道她是受了惊吓。虽然叶妩君也算是一个女强人，可是她毕竟没有异能，被方才的火焰压力压制了一次，又眼睁睁看着这血腥残酷的杀戮进行，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她 已经七十多岁，这个时侯真的是有些支持不住了。“震淮，这件事情的善后处理就交给你了。你妈看起来不太舒服，我带她先回去休息下。”钟恺钦对于楚离月的实力和性格有了进一步的推测，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紧逼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选择了后退一步 ，将空间留给钟震淮父女。 钟震淮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一片，声音嘶哑：“好，让陈医生好好给妈看看。” 钟恺钦看了楚离月一眼，对着她点了点头，扶着叶妩君带着自己的护卫上了远处的直升飞机离开了。 钟震淮打起精神，对楚离月说道：“小月亮，你跟我走吧，后续的事情我来安排。”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不管楚离月多有道理，她杀人的一幕已经被所有媒体发了出去，杀人的罪名是逃不了的。为今之计，只有一方面引导舆论，将楚离月塑造成被迫反击，大肆渲染江毓姝母女所遭受 的一切折磨，赢取大众的同情；另一方面则给苏家施加压力，让他们主动选择原谅，对法庭递交相关文书，减免楚离月的罪责，争取给楚离月一个最轻的判决。 钟家有最好的律师团，也有大量的人脉关系，只要受害者不追究，舆论能接受，楚离月的罪名就会轻得多。 就在钟震淮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的时候，楚离月却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有事，等我有空了再联系你吧。” 钟震淮看着这两人拉着手竟然准备转身离去，不由急得冲了上去：“你现在去哪儿？说不定一出去就能碰到大群的警察来抓你！” 是，楚离月的实力是很强，可能千百名警察都抓不住她，可是警察本身是联邦的暴力机构，如果楚离月公然和警察干起来，一把火烧死了几个警察，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啊！ 到时候楚离月就是联邦头号通缉犯，不管在哪里都无处容身，与全联邦为敌，还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楚离月手一抬，钟震淮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自己面前：“多谢关心，不过我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钟震淮所担心的一切对于楚离月来说都根本不成问题，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楚离月。 如果不是清辉得到天地灵胎修为大进，具有了这种几乎逆天的能力，她根本不可能再次出现在这个地球上。 所以这里的规则和法律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她只想快意恩仇，将所有欠下江毓姝的人全都杀掉，了结这桩因果。 钟震淮没想到楚离月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一时间有些愣神：“小月亮，你要去哪里？” 楚离月已经从清辉那里知道了江毓姝的结局——苏茉莉将她焚烧之后，把她的骨灰丢进了水中，如今已经无处寻找。 所以现在想要将苏茉莉一家人的人头拿去江毓姝坟前祭奠，也做不到了。 楚离月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你知道江毓姝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够让人假死然后复生吗？”楚离月心口的那个红色符文无疑是江毓姝的手臂，楚离月自己感觉到类似于护身符或者某种神魂标记，当她的肉身生机断绝之时就会自动激发，用江毓姝强大的精神力为她保留最后一丝生机，等待转机的 出现。 但是既然有这样的本领，为什么江毓姝还要接受苏茉莉的威胁，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呢？ 钟震淮全身一震，眼眶再次红了：“是。江江家族秘传的一个替身符，能够在消耗自己全部异能的前提下，将自己的生机转移到另一个人体内潜伏……” 楚离月明白了，其实江毓姝对她用了替身符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选择。被灵力枷锁束缚的江毓姝其实已经没有了异能，只剩下一个灵力本源。 第660章火凤归来二二 在这个地球上，楚离月只欠江毓姝的恩情。江毓姝在生死关头，将替身符用在了楚离月身上，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楚离月的死而复生。其实如果她稍微自私一点点，她就可以和苏茉莉带来的人大战一场，直闹到钟震淮回来。到时候苏茉莉杀了他们的女儿，这个仇恨足以让钟震淮这一辈子都不会接受苏茉莉，让钟震淮内疚自责，加倍对江 毓姝好。 江毓姝还年轻，再生几个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她当上钟家家主夫人，膝下儿女成群，成为联邦人人称羡的人生赢家，只需要在偶尔想起来当初的经历时，为那个不幸夭折的小月亮洒下几滴泪水，就足够了。 她是一个年轻优秀的异能者，她的未来一片灿烂光明，可是她选择了放弃这一切来保护自己的女儿。 听了钟震淮的话，楚离月大致明白了江毓姝的做法，她点了点头：“再见。” 钟震淮急得连忙上前阻拦：“你去哪儿？”这个时侯哪里都不安全，除了钟家！“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媒体直播出去了，联邦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你动手杀人！不管你有什么原因，舆论都会认为你触犯了法律！你看看周围！”钟震淮伸手指着外面一圈的军警，急切地 说道，“军队我还能控制，可是警察和网络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完全控制的！你现在出去，是想让人把你抓到监狱里去吗？” 清辉已经从苏茉莉的记忆中找到了苏家的地址以及那些当初帮助苏茉莉摘取江毓姝灵力本源的异能者医生，他单手揽住了楚离月的腰：“凭他们？”语气轻蔑，根本没有把这个世界的武力看在眼里。 “走吧，我们还有正事呢。”楚离月从清辉那里知道了这些相关人等的消息和位置，抬头看了看暗影领域之外的天色，“最好一个晚上把这些事情处理完。” 清辉嗯了一声。 就在钟震淮急怒的目光中，在将现场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千余军警和记者眼皮子底下，两个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挤在最前方的军警一直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仿佛是一层柔韧无比的玻璃，能够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听见里面人说的话，可是就是无法进入。 但是在那个火凤和她的同伴消失的同时，这层无形的屏障也突然消失了。 突然失去了前方支持的力量，最前面的一圈军警猝不及防向前栽去，大部分人都扑倒在地上，幸亏身后的军警一直在维持秩序，不曾用力挤压他们，否则恐怕还会发生一次规模不小的踩踏事故。 愣了一会儿，后面的记者们突然醒过来，一个个像是最矫健的短跑运动员一样冲向了犹自站在当地发呆的钟震淮。 钟震淮的护卫们连忙将他护在身后，将冲过来的媒体隔离在外。 即使如此，如同枪林弹雨的话筒、录音笔仍旧纷纷被那些竭力伸长的胳膊递到了钟震淮面前：“钟元帅，火凤佣兵团的团长楚离月确定是您的亲生女儿对吗？” “钟元帅，您对楚离月杀了钟雪晴以及苏茉莉的行为如何评价？” “钟元帅，您现在是什么心情，能够告诉我们吗？” “钟元帅……”护卫队护着钟震淮向后退去，钟震淮神情阴沉而又迷茫，双唇抿紧一言不发。他的秘书站出来拦住了媒体：“各位请回吧。请大家体谅元帅的心情。如果之后有什么想说的，钟家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现在 元帅不接受采访。” 记者们也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望着钟震淮的背影，不少人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电子笔记上奋笔疾书：“钟元帅的背影格外沉重，似乎背负着一座大山……” “在这一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两个女儿手足相残，世家豪门光鲜的表面之下，隐藏了多少血淋淋的丑恶和仇恨……” …… 网络上已经成了一锅沸腾的水，各种言论都冒了出来，所有论坛、网站的头条都是今天发生的钟家姐妹相残的事情，尤其是关于火凤楚离月的资料以及对于她的行为的评价，成为了网民们争论的焦点。 …… 苏家大宅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们刚才已经从网络上看到了中正雅居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亲眼看见了苏力骞和何美英的死，而且对方的意思好像还不准备放过他们苏家。 “小辈太嚣张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愤怒地拍着桌子说道，“我老头子就不信了，他们还真能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跑到苏家大宅里来行凶！” “七爷爷说得对。”苏力骞的儿子、苏茉莉的哥哥苏尧然点了点头，“我已经联络了京城警卫队，他们已经赶过来了。” 这些年来，苏力骞已经慢慢将所有权柄放给了苏尧然，所以苏尧然现在也跟家主差不多了。“我看咱们应该跟钟家好好谈谈！”苏家的长老十分震怒，“咱们两家多年来互相帮助扶持，彼此之间结亲不断，结果他们现在弄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火凤将家主夫妻和茉莉母女杀死，到 现在也不给咱们一个交代，我看他们钟家是不想在工业领域混了。” “是啊，钟家了不起，难道我们苏家就是好欺负的？” “让钟震淮交出凶手，交给法庭判处死刑！”“哼，那个火凤虽然有些实力，但是脑子实在是够愚蠢的。她如果暗中下手，谁又知道凶手是她？可是她偏偏在那么多媒体眼前做出这么残暴的事情，现在整个联邦都知道了，钟家就是再有能耐，也没法颠 倒黑白，公然违反法律来包庇她。”一个瘦削干瘪的老头子阴阴说道，“我们只要利用舆论，就能够将钟家和这个火凤一网打尽，到时候难道我们苏家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取而代之呢。” 这一番话说完，若大的房间里猛然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苏尧然首先点头道：“三叔的话虽然有些地方还值得商榷，不过整体思路很值得参考。”他转头去吩咐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宏哥，联系水军引导网络舆论的事情你最懂，就交给你了，务必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 “停电了？”有人下意识地问道。 头顶上突然洒落了一片片柔和的银色光芒，让所有人不禁抬头望去，发现房顶竟然不见了，变成了一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扑通一声，有人猛然起身，带倒了沉重的椅子，砸在地毯上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火凤！火凤！一定是火凤来了！” 怎么可能？ “保镖！保镖！” 他们苏家的保镖护卫都是顶尖的，怎么能让火凤他们这么轻松就混进来？ “警卫队的人呢？”不是说京城警卫队的人已经出发过来了吗，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警卫队负责京城治安，这个时侯一定很想抓到火凤，怎么现在还没到？ 房间里乱成一团，各种尖叫声和呼喊声响成一片，让从黑暗中走出的一男一女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别叫了。他们就是来了，也进不来。”一声火红紧身皮衣、脚踏漆黑长筒靴的楚离月淡淡出声，“原本只是想将当初对我母亲下手的几个杀了，现在看来你们都想和我为敌了？” “和你为敌又如何！”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拍案而起，手中绽放出绿色光芒。光芒还未成型，一朵火焰就飞了过去落在了他的头顶上，瞬间就把他烧成了一堆灰烬。 在网上看到的视频直播已经十分骇人，可是当真正面对火凤楚离月的时候，只是一朵指头肚大小的火焰，就让整个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上升，苏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被炽热笼罩随时可能融化的恐惧。 苏尧然从在场的二十多个苏家核心人物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说话还是尽量平稳：“火凤团长，你已经杀了我苏家家主夫妻，也杀了苏茉莉，难道还不足以平息你的怒火吗？” 楚离月并没有兴趣和他们多说什么，她眼光一扫，已经看见了当初那个负责摘取江毓姝灵力本源的医生，手掌一挥，一股气流如同利箭直射-入那个老头的眉心，当场就把他的脑袋打爆了。 “还有三个。”楚离月淡淡说道。突然爆头的老头将身边的几个苏家人都吓得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方才还一副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瘦削老头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的豪言壮语，拼命地向着巨大的会议桌下钻去。什么苏家取代钟家成为联邦第 一世家，都比不上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清辉早就听见了他的话，他站在楚离月身边，神色不变，可是会议桌下的黑影却猛然膨胀，将这个老头淹没了。 “火凤团长，你未免欺人太甚！”苏尧然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一张儒雅的脸庞涨得通红，被人打上门来照脸扇，不管是谁都受不了。 他们苏家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苏尧然双手抬起，两枚巨大的子弹从他的袖口中飞出，直射向楚离月面门。 这么近的距离，用的又是他们苏家最新的科研产品，无声无息地射出能够炸开银行大门的爆炸弹，就不信她还能躲得过！ 楚离月嘴角微勾：“谢谢。”谢谢你给了我杀光苏家的理由。一只白嫩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手指画了一个圈，火焰随着她的手指画成了一个红色圆圈，向着中间一收，两颗非常危险的爆炸弹就无声无息地被融化了…… 第661章火凤归来二三 苏家专门研发的大杀器，两枚偷袭专用的爆炸弹从苏尧然袖口中钻出，直射向离他不足五米远的楚离月。就在苏尧然以为这次偷袭十拿九稳的时候，楚离月只是伸出手画了一个圈，火焰随着她的手指现出 一个圆环，将两颗高速飞来的子弹环绕起来，瞬间融化成了液体，滴落在华贵的地毯上，将地毯立刻烧出了一大片破洞。 苏尧然听见楚离月那一声轻轻的“谢谢”，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却听见楚离月继续说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杀尽苏家满门的理由。” “你疯了？”苏尧然失声叫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存心来灭门的！“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这样做是反人类反社会！就算是钟家也包庇不了你！” 楚离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别人跟我谈法治社会也就算了，就如你们苏家和钟家这种特权阶层，也跟我谈这个，不是当我是傻瓜吗？” 联邦法律什么时候约束过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了？如果他们心中真的有法律这个东西，苏茉莉当初就不会想出那么狠毒的手段。 苏家和钟家都有上议员，位列全联邦九位上议员之中，是联邦最有权力的家族。 被楚离月杀死的苏力骞的父亲正是苏家的上议员，和钟恺钦一样，他们地位尊贵，站在整个联邦的最顶端。 在他们这种特权阶层眼里哪里有什么法律可言？现在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开始想起了法律，实在是令人发笑。 漫天的火焰从空中降落，所有愤怒、不甘以及仇恨统统都被淹没吞噬。 苏家，变成了一片火海。匆忙赶来的警卫队根本不敢进去，因为那些火焰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力让人产生了本能的恐惧。有水异能者试图冲进去，但是他所招出的水流根本没有靠近火焰就已经化成了雾气，如果不是他足够警惕第一 时间后退的话，说不定连他也会葬身火海。于是当消防车扯着尖锐的笛声到达现场后，就只看见一圈警卫队围着已经变成废墟的苏家大宅瞠目结舌，现场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但是令人称奇的就是火焰似乎被人画了一个范围，只在苏家的大宅内燃 烧，超出苏家围墙一步，就根本看不见一点燃烧的痕迹。 位于京城黄金地带的苏家大宅，就这样彻底化为乌有。 根本不需要警方去搜集证据，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心中确定，这是火凤楚离月干的好事。 这件事情再次成为联邦上下关注的头条新闻。 关于“异能者是否能够超越法律”以及“血亲复仇是否应当遵守法律”的议题，在网络上争论不休。 钟震淮一晚没有睡，将自己的幕僚全部召集起来，连夜安排了各种善后事宜。 苏家大宅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自然也第一时间被钟家发现，钟震淮心中又是骄傲又是难过。骄傲的是，他和江毓姝的女儿如此优秀，苏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在她面前却犹如不设防的空地，被她一把火烧成了废墟；难过的是，他身为丈夫和父亲，根本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才会让小月亮全靠自己去 为母亲报仇。 她是多么不信任自己这个父亲和钟家，才会选择这样粗暴的手段，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宁愿将自己变成联邦头号通缉犯，也不曾想过借助钟家的力量。 钟恺钦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他阅历丰富，回去之后还是照常作息，让医生给妻子检查了身体，开了些安神的药物，然后处理了一些事情，自己还休息了四个小时，和平时一样在早晨六点起床。而秘书端来早茶的时候，摆放在银质餐盘旁边的是今天刚刚楚辂的各大报纸——楚离月清秀的面容就再次跃入他的眼帘，在那张面孔旁边，则是一张熊熊燃烧的巨大宅院照片。大概是航拍或者卫星拍照， 整个豪宅的全景都被完全拍入，钟恺钦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苏家在京城中心地带的老宅。 看来他这个孙女真的是言出必行，说要灭了苏家就真的灭了苏家。 钟恺钦心中百味交集，脸色有些复杂，端着茶杯竟然忘了喝，定定地坐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苏家是重工业龙头，家里的各种安防设施是联邦一流的，苏家的实验室里更是有很多根本没有流出在市面上的神秘武器，就是这样也抵挡不住楚离月的脚步，可见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孙女是如何强大 。 而且昨天晚上，在那么多军警和媒体的包围之下，那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旁若无人，说话杀人丝毫不受影响，也可以看出她内心的强大和自信。 这样的一个孙女，比钟雪晴可是厉害的多，可惜的是，她对于钟家的认可程度也低得多。 钟恺钦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有些难以取舍。 他久经世事，怎么会看不出来楚离月对她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太多感情，更不要说对钟家了。当时叶妩君说话难听了一点，楚离月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可是在世人的眼中，钟家和楚离月已经是一体的了。 而且钟震淮已经对不起江毓姝母女一次了，这一次他恐怕怎么都不会退缩。 “先生，上议院的视频请求。”秘书抱着平板电脑走了过来，钟恺钦示意他接通视频请求，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庞，都是联邦最有地位和权力的上议员。 “钟议员，火凤楚离月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舆论已经近乎失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一个和钟恺钦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开口说道。“钟家真是人才辈出，令孙女胆识过人，手段狠辣，真是令人佩服。”另一个上议员阴阳怪气地说道，“就连苏议员也死在了大火之中，苏家满门被灭，刚才又有报告，苏家的几个医院和秘密实验室全都被烧 成了平地，其中死伤人数还无法统计。” “有了这么厉害的孙女，钟议员的话以后还有谁敢违拗？”阴恻恻的语音说出了这些身娇肉贵的上议员们心中最担心的问题。联邦总统每隔六年重新选举一次，只允许连任一次，可是九位上议员却是世袭一般的存在，很难有新的人选进入。比如说钟恺钦就准备等再过两年，钟震淮在军队中再立功勋，就可以将自己的上议员位置 让出来，让钟震淮接班。 苏力骞也是未来苏家进入上议院的人选。 结果现在苏家被一把火烧成了灰，苏家成为联邦建立一百多年来第一个从上议院退出的家族。 兔死狐悲，这些一直高高在上的上议员们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存在，立刻就联合起来要对钟家施加压力，务必要把这种可怕的力量限制起来，保证他们自己的安全。钟恺钦自然理解他们的心态，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在联邦成立之初，钟家祖先和在座各位的祖先一样，都对着联邦星云旗发誓，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危害联邦的事情。这一点是钟家一百年来从未忘记的家训 。”“至于家里的小孩子，不过是一时冲动为母复仇，并非天性暴虐。也是因为苏家教女不严，将震淮的原配和长女害得太惨，才让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罢了。”钟恺钦轻描淡写地说道，“当初我们年轻的 时候，谁还不曾有过这种快意恩仇的时候？” 钟恺钦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不管心中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孙女有多少不满，可是当所有人都已经将钟家和楚离月连在一起的时候，钟恺钦必须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家族。 苏家已经完了，谁也不是真的为他们打抱不平。 这些老头子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以及得到更多的好处才对钟家施加压力罢了。 钟恺钦对这种手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会谈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八位上议员各有所获，才算是给楚离月的事情定了一个性质：触犯法律，本应判处死刑，但是考虑到她的行为是为母复仇，情有可原，并且实力强大，杀了可惜，所以判处 将楚离月押送到联邦边境，作为联邦已能特种部队的一员，和帝国军队作战，戴罪立功。二十年内不许离开边境，更不得返回京城，如有异动杀无赦。 当钟恺钦将这个结果告诉钟震淮的时候，钟震淮松了口气。 苏家已经彻底灭亡了，他派人雇佣的水军在网络上遭到的反驳和抵抗也弱了许多，一夜之间，成功地将楚离月塑造成了一个苦情、坚韧、自强的形象。原本是天之骄女的出身，却被苏茉莉害得在孤儿院长大，受尽了各种苦难。楚离月本身的经历原本就一直被认为是草根逆袭的典范，下层成功的代表，如今加上了具有传奇色彩的身世，以及现在强大无比 的实力，一下子将她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而光彩夺目。 就连那些狠辣的手段，也被洗白成了杀伐果断，为母报仇不惜一切。可是钟震淮最担心的还是联邦上层的反应，现在钟恺钦已经将一切处理好，只等这些程序一一走过去，楚离月在法庭上站一站，律师团和法庭陪审团大战一场，其中夹杂上起伏翻转的剧情，让所有关注这 次事件的人们得到一次精神满足，同时将联邦法治社会的精神和钟家的形象都好好渲染一番，就能够把这次惊天大事圆满地画上一个句号，让楚离月全身而退。 钟震淮总算是放心了。“那你就赶快派人联系你这个宝贝小月亮吧。”钟恺钦说起来楚离月总还是有几分不悦，“免得她又闯下弥天大祸，到时候谁也收拾不了！” 第662章火凤归来二四 再次得到苏尧然的记忆之后，清辉带着楚离月连夜将苏家曾经对江毓姝下手的所有人都杀了一个干净。 可是当上议院已经达成一致之后，媒体几乎对此已经不再关注。 网络上的争论也被各种水军有意引导，经过了好几天的各种黑各种洗白之后，基本上按照钟震淮的要求发展：江毓姝和楚离月母女被塑造成了草根代表，而苏茉莉则是上层特权阶级的化身。 苏茉莉利用手中的特权害死了江毓姝和楚离月，并且恶毒的摘取了这对母女的灵力本源。江毓姝临死之前用异能保护了女儿，让楚离月死而复生，成为了一个孤儿。楚离月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再次觉醒了异能，建立了火凤佣兵团，一步步成为几乎能够和其他三大佣 兵团媲美的大型佣兵团。 在这个时候，钟雪晴发现了楚离月的身份，派人暗中算计楚离月，想把她杀掉以绝后患，却引发了楚离月的报复。楚离月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是钟震淮的女儿…… 这些本来就是完全符合事实的，所以各种网络上各种爆料贴层出不穷，将楚离月的形象塑造得异常饱满，让很多对于楚离月狠辣出手十分反感的路人也慢慢改变了观感。 不得不说，专业水军的能力确实非常强大，在网络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着他们精心地引导，网络舆论慢慢走向了当初钟震淮所期待的结果。 楚离月和清辉却没有关注网络上的动静，他们已经出现在了火凤佣兵团的秘密基地。 在这个世界上，楚离月唯一的牵挂大概就是火凤佣兵团的伙伴们了。 她现在快意恩仇了，随时可以一走了之，根本不需要考虑后果。可是火凤佣兵团却不能走，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人把怒火发泄到火凤佣兵团身上了。 “头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小月月你是我的偶像！” 素兰和贝拉看见楚离月就扑了上来，像以前一样一左一右去抱她的胳膊，可是还没有来到楚离月身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得退了两步。 两个人不满地看着站在楚离月身边的那个高大男人，想要抱怨两句，却被那人目光一扫，就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 “离月，你跟她们叙叙旧，我出去逛逛。”幸亏这男人十分识趣，用目光扫了她们两个一眼，就自己转身离开了。 素兰和贝拉对视一眼，她们怎么觉得对方是在警告她们，让她们不要随便乱抱团长呢？ 楚离月答应了一声。 清辉一消失，两个女人就再次扑了上来，虽然没敢继续动手，身体却凑得很近：“快说快说，这是谁？” “小月月，从哪里弄来的极品男人？我敢打赌，你们关系绝对有问题！” 楚离月笑着和她们一起走进会议室：“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的，有什么问题？” “啊呀！”这可是一个劲爆消息，素兰和贝拉都兴奋得双目发亮，她们一直以为楚离月根本不会谈恋爱的！ “他叫什么，多大了，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似乎是一夜之间，她们的女强人团长就冒出来了一个男人，而且连团长的神色表情似乎都和以前有了不同。“他叫清辉。”楚离月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都不由柔和了几分。至于多大了……两千多岁了；干什么的……好像无业？怎么认识的……死了之后被清辉召唤到另一个世界，然后被他重新塑造了一个身体 才认识的，能说吗？ “老大，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呢！”好像天生就对这方面绝缘一样，别人的感情到了她这里全都是兄弟，脑子里全都是修炼以及战斗，打起架来比男人都狠。“我居然给你们这种印象吗？只是没有碰到产生感觉的人罢了。”楚离月看着会议室里的每个角落，这个熟悉的地方是他们十几个团队核心每次商量大事的地方，现在看起来感觉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居然再次回到了这里。 楚离月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面前的桌面，回答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卓南和秃鹫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正好听见了楚离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卓南向前疾冲的步伐不由一顿，被秃鹫搭着肩膀推了进来。 “团长你真是神了！”秃鹫大声喝道，“铁鹰他们三个真不是东西，居然三个人联手偷袭你，真是不要脸！” 卓南挑了挑眉毛，将秃鹫推到一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现在是新任国民复仇女神了。” 楚离月睁大了眼睛，什么鬼？贝拉笑了起来：“网民评价的啊。昨天晚上我们都在看你大显神通痛下杀手，那个什么苏茉莉确实该死！还有那个什么狗屁国民女神钟雪晴，亏得我以前还很喜欢她，谁知道她背地里居然是这么狠毒的一个 人！” “卓南昨天晚上一直在网上和人吵架，一个人批了无数马甲，一会儿黑一会儿粉一会儿爆料……”秃鹫刚说了两句，就停了下来看着卓南的方向耸肩，显然是卓南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谢谢大家的关心。”楚离月现在自然已经明白了卓南对自己的心意，想起当初死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伙伴，她的嘴角绽放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不过我们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也不想回去做什么钟家大小姐 。” 佣兵团的几个大队长也赶了过来，纷纷向楚离月表示敬佩。以前他们知道火凤团长实力惊人，可是却不知道她的实力什么时候已经达到了这样可怕的高度。 “团长，什么时候指导一下刚刚招进来的这批菜鸟啊？”负责新人训练的大队长开始向楚离月提要求，有这么一个超级强者坐镇，火凤佣兵团的未来一片光明。 “团长，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另一个大队长颇为忧虑，“你杀了那么多人不说，更重要的是被媒体全部曝光了，不管怎么说联邦都要给出一个说法的，不可能任由你不承担任何罪名和惩罚啊。” 会议室的电话响起，钟震淮的秘书确定楚离月接了电话之后，就将电话交给了钟震淮。 钟震淮将钟恺钦和其他七位上议员商量的结果告诉了楚离月，希望楚离月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楚离月皱了皱眉头，她可不准备在这里停留太久。她的存在已经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力量平衡，那些当权者对她的存在必然心存忌惮。而她和清辉在玄元大陆经历的一切，已经让她把大部分的感情倾注到了 那边，这个世界……虽然有她在乎的人，可是她毕竟已经死了…… “谢谢你们的关心和帮助，但是我并不准备接受这样的安排。”楚离月语气平和地说。 钟震淮大惊，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楚离月到边境去待几年，凭她的实力立下战功轻而易举，等到风头过了，她的军衔往上一升，调回内陆并不成问题。满打满算，她顶多在边境呆上十年就能够将这件事情混过去，到时候她成了冉冉升起的将星，联邦的功勋战士，谁还记得当初她犯下的这些罪行？到时候他将家主之位传给她，楚离月就会成为钟家家主， 未来还会成为上议员，前途一片光明。 “那你有什么打算？”钟震淮极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不满，轻声问道。 “嗯，等我考虑好了再说吧。”楚离月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安排火凤佣兵团，其他的事情她都不在意。 “离月，离月！快看呀！”电话还没挂，那边就响起了一阵尖叫声，贝拉和素兰的声音充满兴奋，秃鹫也发出哈哈大笑，卓南则冷冷哼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满。 楚离月握着会议室的电话，不用放开神识就已经发现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的房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满天星光取代，明明是白天，偏偏整个天空却变成点缀着无数星辰的夜空。 星光璀璨无比，一片片红色蓝色黑色各种颜色的玫瑰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一个身披黑袍、头戴金冠的男人在空中傲然而立。 他的长发如同暗夜，目光中蕴含着最深邃的星光，遥遥地望向了楚离月。 整个京城都被突如其来的夜色震惊了，所有人都从窗户伸出头来打量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美丽夜空，也都看见了这个站在空中的男人。 “哇！超人！” “他会飞耶！” “男神，我的男神，谁都不许跟我抢！” “异能者？他这是什么异能？” “有异能了不起啊？随便颠倒日夜，是想闹个大新闻怎么滴？” 就在人们纷纷议论的时候，华丽低沉的男声从空中飘落：“离月，在星辰与天地的见证之下，嫁给我吧。”钟震淮啪的一声摔了电话，搞什么！不能低调一点吗？他好不容易才让水军把事情平息下来，找了几个娱乐圈最红的明星资料，爆了一个恩爱夫妻出轨，才把网民的视线转移开，结果这个男人自己又搞个 头条！ “求婚呀，求婚呀！”贝拉兴奋地努力鼓掌，“离月，离月，快点答应啊！”她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卓南，连忙闭紧了嘴巴。 楚离月轻轻摇了摇头，一定是清辉从苏茉莉或者苏尧然之类的脑海里得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为了求婚，直接放出了这么大范围的暗影领域，整个京城都要被迫观看他的求婚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笑着走了出去。清辉落了下来，单膝跪在楚离月面前，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鸽子蛋钻戒！ 第663章火凤归来二五 清辉带着楚离月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初衷本来就是要给楚离月一个满意的求婚。他从被他在暗影领域杀掉的那些人记忆中得知，这个世界求婚和玄元大陆截然不同。这个世界更喜欢将自己对于爱人的情意 直白地表达出来，玫瑰花和钻石戒指是标准配置，高调示爱更是浪漫的体现…… 所以在了结了楚离月的恩怨之后，清辉最惦记的还是那个楚离月也提过一次的“婚戒”。在楚离月和素兰、贝拉等人叙旧的时候，清辉就飞快地去到了京城最大的首饰店——虽然他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但是他洞天之中多的是各种好东西，最不值钱的金子银子拿出来一堆，就足以购买一只专 门求婚的超级钻戒了。 楚离月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明明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太夸张，可是脸上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烫，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离月，嫁给我吧。所有的一切，我都和你分享。我的生命，我的爱，全都属于你一个人。直到星辰毁灭，宇宙混沌，大陆漂浮在虚空之中，我也会一直拉着你的手，和你一直走下去。”清辉抬起头来，深 邃的眼神满是柔情，两只耳朵微微发红。 这些话并不仅仅是从那些人记忆中学会的甜言蜜语，更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虚灵族人的生机原本就远超人族，天地灵胎对他的作用又更加强烈，如今他的寿命虽然不敢说和天地同寿，但是再活上数千年乃至万年却是可能的。漫长的生命对于人族来说是一种渴望，无数雄才大略的帝王都急于得到。可是对于虚灵族人来说，却已经成为一种痛苦，因为这漫长的生命中如果充斥的全都是孤独，那么他所受到的折磨和痛苦也会远远 超出生命短暂的人族。 而清辉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了那个愿意全心全意陪伴他一直走下去的爱人。 生命悠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的爱人开心。 只要让离月开心，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事情，清辉也觉得值得。 楚离月方才还觉得有点想笑的，可是看着那双眼睛，她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她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好。” 清辉站起身来，大手捏着那枚分外亮眼的钻戒，另一只手托起了楚离月的左手，将钻戒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他知道，这是这个世界流行的求婚仪式。 漫天的花瓣不停地降落，将周围的地面铺上了一层七彩的地毯。 身材高大一身古装的黑袍男人俯下头去，拥住了一身红衣的高挑女子，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鼓掌声和口哨声响成一片，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上了一圈佣兵。他们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兴奋地连蹦带跳，不停地起哄，看热闹看得嗨得不得了。 “别说，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看起来还真是很协调，比之前那一身黑衣服看起来格调高多了。”素兰捏着下巴说道，“居然还是一个cospy爱好者？”不过这气势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演出来的。 “老大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就是啊，摆酒啊，我们还要包红包呢！”楚离月还没说什么，清辉就已经搂着她说道：“离月，不如我们先在这边摆个酒席？”这里算是离月的娘家，这些人又不能去玄元大陆参加婚礼，按照这个世界联邦的习俗，在这种情况下，新郎和新娘往往 会在两边都举办一次婚宴。 不等楚离月答应，这些围观者已经兴奋地喝起彩来：“好！摆酒！” 楚离月笑着看向清辉。【你这是想干什么？】 【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清辉搂紧了她的肩膀，【想和你生儿育女，一直走到人生尽头。】 【想光明正大地把你娶过来……想每天晚上都能抱着你……】 楚离月的脸再次发烫，她横了清辉一眼：【别仗着别人听不见，就什么都敢说！】 清辉的薄唇缓缓翘起，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突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不仅让楚离月再次惊艳，更是把周围的女人们看得一个个心跳加快，发出了哀嚎声。 “小月月，你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天啊，突然就撒狗粮，为什么要伤害我？这个世界对于单身狗来说太险恶了！” “老大你从哪里找到这么极品的男人？他家里还有没有兄弟？或者侄儿外甥之类的也行啊……” 楚离月被这些哀嚎声取悦了，就连清辉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卓南站在会议室门口，神情寥落。 秃鹫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他，什么也没说。 卓南捏着烟，脸上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神色，动作潇洒地掏出纯钢打火机点烟，喷出的烟气遮住了他的表情。 清辉的目光从卓南脸上滑过，脸上淡淡的笑意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眼底隐藏的一缕淡漠让卓南的指尖猛然用力，捏碎了手中的香烟。 既然清辉想要认真地举办婚宴，楚离月也不反对。邀请的客人只有火凤佣兵团的成员，举办婚宴的时间就定在明天，地点就定在火凤佣兵团自己的基地里。 时间虽然匆促，但是好在佣兵团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各种物资储备都很齐全，而且客人都是佣兵团的成员，所以办起来并不太难。火凤佣兵团也是正式注册过的佣兵团，通过正当手续得到了面积广阔的基地，基地内各种设施都十分齐全。负责后勤的素兰已经十分娴熟地开始列出清单，准备让餐厅进行采买，明天大家大快朵颐，同时 庆祝他们曾经以为永远也嫁不出去的团长成功脱单。 看着大家面带喜色开始忙碌，楚离月凤目中浮上暖意。 清辉拉着楚离月的手，低头看着她说道：“我们去散散步？”他想走一走离月曾经走过的路，听她讲一讲她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楚离月精神一振，火凤佣兵团也算是她人生中完全靠自己奋斗得来的第一份产业，从五人佣兵小队到数千人的佣兵团，可都是她胼手胼足一点点奋斗的成果。 天空中的星光已经消失，夜色退去，恢复了平日阴霾满布的情形。 不过在基地之中，因为特意设置的空气净化系统，所以空气质量也还不错。 两个人拉着手，沿着人最少的小路走过去。以他们的神识而言，如果不想碰到第三个人，那就根本不会有人能找到他们。 楚离月将钟震淮打电话过来的事情告诉了清辉，清辉哼了一声。当初苏茉莉害楚离月的时候，钟家其实就是帮凶，现在楚离月去报仇，他们还摆出一副给她收拾善后费了多大劲的架势。 惹恼了他将这些所谓的上议员们全都灭了，看看这个世界会不会因此而毁灭？没有他们这些所谓的上议员，说不定这个联邦还更有活力一些呢。他知道楚离月最担心的就是她走了之后火凤佣兵团的安全问题，他已经想过了，为了让离月安心，清辉不介意帮忙提高一下他们的实力，顺手教他们一点修炼方法也不成问题。不过这个人选，还是要靠楚 离月自己选择。 听了清辉的建议，楚离月停下了脚步，转身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清辉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情不自禁地蹭了几下：【清辉你怎么这么好？】她其实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想到她自己的修炼都是清辉教的，而这个世界显然并没有这种修炼方式，异能者只是利用自己的天赋和本能在战斗，不得到清辉的允许，楚离月觉得并不适合擅自把玄元大陆 的修炼方法留在地球上。 没想到清辉居然自己提出了这个办法。 如果不是一直关注着楚离月的感受，清辉怎么会想到这些？【我还可以更好。】清辉笑了一声，眼眸中仿佛有星光闪烁，低下头来吻住了楚离月。在方才他给楚离月戴上戒指的时候，他其实就很想将楚离月搂在怀里用力吻下去，可是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清辉只能 浅尝辄止。 现在没有了别人，他终于能够将心爱的女人用力扣在自己怀里，撬开她柔嫩的双唇，品尝她甜美的滋味。 想到楚离月所经受的一切，清辉的心中就充满了怜惜。 楚离月被他温柔而有力的动作占领了全部心神，整个人都被熟悉的气息笼罩，沉浸在和他神魂交融的快乐之中。 秋日正午的阳光忽然从头顶的天空中投下来，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清爽起来。 一片黑影从空中飞了过来，向着火凤佣兵团基地缓缓降落。 负责空中防御的基地防空频道已经收到了对方的信号，对方声称自己是他们火凤团长的父亲，也就是钟震淮元帅。经过请示和验证之后，直升机得到了允许降落的许可，在基地的降落坪上安全着陆。 舱门一打开，身材修长、一身军装的钟震淮就第一个跳了下来，看的跟在他身后的秘书眼角直抽抽，他跟随元帅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元帅原来是一个这么活力十足的性格！ 不过如果是他，恐怕也坐不住。 钟震淮对江毓姝和小月亮的怀念有多深，恐怕也只有秘书最了解了。现在元帅的小月亮回来了，就算是杀了苏夫人和晴小姐，也没有改变她在元帅心中的地位。 方才老夫人在家里随口抱怨了两句火凤粗鲁残暴，就被元帅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她才成为一个孤儿的吗？你还能指望一个孤儿如何温良贤淑？”好不容易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还没来得及亲近，就看见那个男人那么张扬的求婚，元帅当然立刻暴怒：“谁敢抢老子的小月亮！” 第664章火凤归来二六 满京城的人都看见了白天变成黑夜、一个古装男人在空中向楚离月求婚，楚离月这个名字的热度刚刚冷却没有半天，就被清辉这样高调示爱的举动再次推上了头条…… 钟震淮当时正在和楚离月打电话，气的直接把电话一摔，调了直升飞机就从京城飞往郊外的火凤佣兵团基地。 老子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女儿，结果女儿连声“爸爸”都没喊过，就要被别的男人拐走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直升飞机刚刚落地，钟震淮就第一个从舱门中跳了出来，大步向前走去，使得身后的秘书和警卫员们连忙追了上去。 楚离月和清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清辉抱着楚离月不肯放手：【不理他。】 就冲这个岳父二十多年了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让离月受了那么多苦，之前还害得离月被人害死，清辉就不想给他好脸色看。同样的名字，玄元大陆的楚离月好歹还过了十六年镇国公嫡女的娇贵日子，享受了那么久荣华富贵，可是在这个世界的楚离月却从小就被人折磨害死，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个愿意牺牲自己保护女儿的妈妈， 清辉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见到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清辉就十分后怕，更是对这个没有尽到父亲职责的钟震淮十分不满。 楚离月轻轻笑了一声，将头靠在清辉的心口处，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感觉到自己被那双大手搂紧，甚至能感觉到清辉略微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变化，更能够感觉到清辉心中对于钟震淮的不满。 只是这种不满是因为钟震淮之前在楚离月人生中的缺席，还是因为恼怒他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实在值得商榷。 清辉和楚离月心念相通，感觉到楚离月在心中的调侃，他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居然并不否认楚离月这个念头，反而低头啄了她的唇一口：【可不是，该来的时候他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他来了。】 楚离月笑得身体抖了起来，仰着头看着他那双如同夜色般的眸子，被清辉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钟震淮在会客厅等了一会儿，陪坐的是负责外交情报的贝拉。 贝拉是一个中俄混血儿，五官鲜明，皮肤雪白，是个九分美人儿，性子活泼擅长交际。因为知道钟震淮的身份，所以对他十分客气。 可是钟震淮却坐不住了，不知道问了多少次“小月亮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贝拉：“去散步了”，“没有带联络设备”，“不是一个人”，“是的，是和那位黑衣服的先生一起去的”，“基地很安全，再说团长的实力怎么可能不安全”，“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基地很大不好找”…… 贝拉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友好亲善、活泼可爱变成了麻木无感。团长刚找回来的爹怎么这么啰嗦，跟团长一点都不像！确定没有弄错吗？ 钟震淮实在坐不住了，想象着现在那个男人不知道在怎么对小月亮耍流-氓，他的脸色比包公还黑，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准备亲自去寻找。反正找人少的、风景好点的地方就准没错，那个男人肯定是求婚之后就想轻薄小月亮！ 虽然钟震淮能看出来那个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可是想起来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没亲热过，就要被一个完全不知道根底的男人抱回家去，怎么能接受？ 二十四年没见过的女儿，绝对要在他的保护下好好享受一下钟家大小姐的生活，至于结婚的事情，等到三十岁再说也不迟！ 贝拉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亲自陪同，带着几名佣兵团成员，跟着钟震淮向前走去。 钟震淮也不知道楚离月他们在哪里，只能询问贝拉有什么地方比较清静而且景致优美的，贝拉带着他们走了几个符合要求的地方，也没找到。 钟震淮气呼呼地说道：“难道你们平时都不联系团长的吗？” 贝拉无言，这不是他们团长马上就要脱单了，所以他们这些人给团长留出空间，同时也不想被伤害虐狗吗？ 刚说完，就看见那边大路上走过来两个拉着手的人，正是楚离月和清辉。清辉仍旧是一身黑色长袍，头戴金冠，长袍里面是淡青色的松石纹绣长衣，腰间系着玉带，脚下踏着银丝绣星辰的靴子，配上他器宇轩昂的仪态，怎么看都像是跨越了数千年的时空，从古代走出来的翩翩 贵公子。 可是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却穿着一身现代意味浓郁的大红色紧身皮衣，踩着漆黑的长筒靴，扎着高高的马尾。 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人，可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感觉十分和谐，完全找不到任何不搭配的地方。 贝拉心中也是啧啧称奇，这是怎么回事，太奇妙了。 钟震淮却一眼就看见了楚离月艳红的双唇以及仍旧柔软的眼波，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刚才猜的没有错！这个臭男人刚才真的在轻薄他的小月亮！ 再看看楚离月左手手指上的硕大钻戒，钟震淮更是恼怒：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想要趁着小月亮还没有回到钟家，想要先下手为强，把人定了！ 楚离月看见钟震淮阴沉的脸色，眉毛微微挑了挑，以为他是对自己之前捅下的大篓子不满：“钟元帅来了，有何贵干？” 钟震淮满肚子的怒火一下子就瘪了下去，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那个臭男人一求婚女儿就答应了，结果到了自己这里，连个“爸爸”都不叫，这么生疏地叫他“钟元帅”！ 这一刻，钟震淮清楚地认识到了敌我力量的悬殊。一个“钟元帅”，对一个刚刚答应他求婚的未婚夫，楚离月会跟谁更亲近，这还用说吗？ 以弱胜强只是传说，钟震淮深谙兵法，现在也只能压制下自己内心的恼怒，换上了一副关心的表情：“小月亮，爸爸只是想你了……也想你妈……”原本只是想要拉近父女距离的话，竟然触动了钟震淮心中最深的伤痛，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四年前去上班那次离开家，就是和你们母女诀别的最后一面，尤 其是你妈……” 钟震淮说不下去了，他泪流满面，整个人都蹲了下去，两只手插在头发里，哭得无法控制。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警卫员们默默地把头转过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秘书心中暗暗叫苦，他跟着钟震淮这么多年，一直知道钟震淮性格温和重情，可是却被迫登上了家主的位置，不得不变得越来越果敢犀利。有时候被迫做出某些决定，钟震淮都会在书房里坐上一个晚上， 夜不能寐。 他也知道，在想念江毓姝母女的时候，钟震淮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哪怕是钟雪晴都不被允许在那个时候进入房间打扰钟震淮。 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元帅哭啊，昨天晚上是第一次，今天第二次，更重要的是这次哭得太不顾体面了！ 等到元帅清醒过来，想起曾经被他看见这样丢脸的一幕，会不会立马把他给开了，丢到什么旮旯角的军营里去？秘书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悲催了。 贝拉现在的样子可以改名叫做贝壳，因为她的嘴巴惊诧得张开合不拢。 楚离月也惊呆了。 清辉倒是袖手站在一边，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却也没有上前一步。 最终还是楚离月走过去，从贝拉身上翻出了一包纸巾，蹲下来给钟震淮擦脸：“钟元帅……”“你妈妈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吗？”钟震淮伸手拿过楚离月手中的纸巾包，自己抽了一张盖在脸上，一边吸鼻子一边用抽着气，“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去救你们，蠢得相信了那个谎言，害得你们受了那么多苦， 所以小月亮恨我，不想要我这个爸爸了吗？” “……” 楚离月站起身来：“不，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她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传奇的身世，居然是什么联邦第一世家家主的女儿。楚离月一直以为是父母因为各种主管或者客观的原因不能养她所以把她丢弃了，身边的孩子们很多是这样的，大家都习惯了 ，内心的那种期盼被一次次的失望磨灭，所以十岁之后，楚离月就已经用行动阐释了什么叫做“靠自己”。 钟震淮刚刚放松了一下，就听见楚离月的解释，整个人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样，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刚刚停止的哭声再次响起。 秘书和警卫员们开始自觉地向着旁边退去，贝拉也被他们拖着拽到了一边，只剩下这对父女和站在原地的清辉。 楚离月简直无语。她很想问一句，你的元帅是不是就是这样哭来的？一定是上议员们受不了你天天坐在他们面前哭，才会在你的升职文件上签字的吧？ “别哭了。”她只能这么说，“有损联邦威名哦。”钟震淮捂着脸：“江江不在了，你也不认我，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想起江毓姝的脸，他再次泪如泉涌，“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死的是我，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们……可是我却没有了机会…… 小月亮……我的小月亮……” 怪谁啊，只能怪自己蠢，所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之前气势汹汹的来提醒楚离月不要冲动地答应了不了解的男人求婚，结果现在自己都得不到女儿的承认，钟震淮真是万念俱灰。 第665章火凤归来二七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楚离月和清辉，也被钟震淮这种痛哭流涕的做法震慑住了。 清辉脸上保持着冷淡的神色，嘴角却不禁微微抽搐。 同样是元帅，怎么钟震淮和楚辂的差距能那么大呢？楚辂那是流血不流泪的铁汉，这位干脆就是水做的人儿了！ 楚离月也很无奈，只能再次蹲下来抽出纸巾给他擦脸：“钟元帅……” “我是你爸爸！”明明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带着抽泣的声音，却显得极为委屈，钟震淮抓过纸巾在脸上狠狠擦拭着，“我是你爸爸……小月亮的爸爸……” 楚离月淡淡“哦”了一声，虽然她并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口，但是这种冷淡的语气却已经表露了她的态度：她对这个爸爸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什么孺慕之情。在她没有出现之前，钟震淮有妻有女过着一家幸福的生活，他可不是只有楚离月一个女儿，还有一个被认为是国民女神的女儿钟雪晴呢，之前楚离月要杀钟雪晴，钟震淮还不是急着阻止？现在哭着说他是 楚离月的爸爸？ 钟震淮也知道这一点，低着头用手捂着脸，连哭声都小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刚才他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只是让人感觉震惊悚然，可是现在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手指缝里渗出的液体证明他还在哭，反而让楚离月心中隐隐有些心软起来。尤其是胸口那个曾经多次出现的红色 符文，开始不停闪烁，引得楚离月的心口阵阵刺痛。 楚离月用手轻轻按了按心口，蹲在钟震淮对面叹了口气：“好吧，爸爸，你不要哭了。” 如果这是江毓姝残留的意念想要看到的，那她就试着接受这个男人看看。 钟震淮一下子抬起头来，放开手睁大了和楚离月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目，直直地盯着楚离月的脸，似乎在确认他所听见的是不是真的。 清辉挑了挑眉毛，看清楚了楚离月那个动作。离月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楚离月站起身来：“怎么，不喜欢听？” 钟震淮连忙跟着起身，连声说道：“喜欢，喜欢！”那样子完全是惊喜莫名，仿佛一个死刑犯突然听见了赦免令一样。 秘书已经不忍直视，元帅这个样子真是没救了，这位新晋大小姐可是女王范儿十足，绝对不是一个能够被左右人生的性子。他已经感觉到以后钟元帅的人生会有多么悲催了…… 钟震淮得到了楚离月的承认，心中的喜悦简直要满溢出来。 他跟在楚离月身后，修长的身躯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看起来也十分赏心悦目，只是眼圈红红的，和肩膀上闪亮的将星殊为不配。 清辉看了他一眼，并不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光明正大地挽住了楚离月的手，和她一起向前走去。 钟震淮的目光落在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上，觉得这一幕分外刺眼，只是想想自己刚刚得到女儿承认，只能狠狠地用目光发泄自己的不满。 楚离月带着他们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的住处在哪里，于是直接带着他们走到了自己的小楼前。 那是佣兵团的办公楼，后面的小院就是楚离月这个团长居住的地方。钟震淮一路上用专业的目光检查着佣兵团的设施和布置，偶尔还会提出几点意见，倒都是十分中肯的，楚离月也不免点头称是，这让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钟震淮已经承诺要给楚离月 的佣兵团更新各种装备，听得秘书脸上神情古怪，对于他们元帅对这位真正的大小姐的重视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路上，贝拉非常识趣的自己告辞了，让他们一家人说话。 说是楚离月自己的住处，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打开房门，看见熟悉的房间，楚离月心中百感交集，却不曾流露出来。 钟震淮不知道，可是清辉却能够感受到她现在心中的复杂情绪。他伸手摸了摸楚离月的头：【别难过。】 秘书和警卫员们已经自觉地在外面守候，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钟震淮看着清辉的动作，眼神十分不满。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月亮，你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楚离月点了点头：“是啊，我已经答应了。”她拉着清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清辉非常自觉地用手揽着楚离月给她当靠背，满意地看着对面的钟震淮在咬牙。 不等钟震淮说话，楚离月就再次扔出一个炸弹：“明天请佣兵团的伙伴们喝酒，算是婚宴。” 钟震淮刚刚坐下，猛地一下子又站了起来，好像沙发上有一个超强力的弹簧把他给反弹起来了一样：“什么？婚宴？” 他要是不来，是不是他这个当爹的连女儿结婚都不知道，连婚宴也不能出席了？不对，他给气晕了，现在的重点是这个男人想要抢走他的女儿，可是他却连知道都不知道，连一个否决权都没有啊！ 就算是在楚离月面前，钟震淮总是觉得心虚自责，但是在这种人生大事上，一个当爹的尊严绝对不允许冒犯。 “为什么我不知道？”钟震淮一脸受伤，“小月亮从来没打算告诉爸爸，也没打算征求爸爸的意见，对不对？” 楚离月非常诚实地“嗯”了一声：“我习惯了。” 四个字简直像是四颗苏家最新研制的威力巨大的子弹，直直地射进了钟震淮的心窝。可不是习惯了吗，一个孤儿的一生，全靠自己去决定，根本不可能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钟震淮呜咽了一声，像是被人砍了一刀的兽，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脸色苍白。 楚离月一看他的表情，就连忙举手道：“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说实话。”说起来钟震淮也算是可怜吧，只是有句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楚离月对他没有恨，也没有责备，如果不是刚才江毓姝留下的符文发热刺痛，楚离月对钟震淮的感觉大概也就是比一个路人关注度高那 么一点点。 “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这是事实。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当初的钟震淮年轻气盛，对于父母和世家大族的残酷缺乏深刻的认知，他就像是每一个到了年龄就会产生叛逆心理的年轻人一样，用爱情和婚姻来反抗那种被框在固定的架子里的生活。 他以为和江毓姝私奔成婚然后生了孩子，就算是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却不知道是假这种庞然大物，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他的人生。 当初看见江毓姝的信的时候，他想到了是家人在其中动了手脚，但是没想到具体执行的是苏茉莉，更没想到苏茉莉做得那么绝那么狠毒。 昨天晚上他知道一切之后，想了半天，最后想明白了，江毓姝母女所遭受的伤害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他明知道父母在这件事情中不清白，却没想到整个事情会如此丑陋残酷。 “我已经想好了，所有插手这件事情的人都要付出代价。”钟震淮的脸色冰寒，显露出这么多年来身居高位的气势，“所有人。” 他看了看对面沙发上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目光带着不悦：“爸爸之前做的不好，以后会用一辈子来弥补。爸爸要让小月亮成为人人尊敬羡慕的幸福小女孩，整个钟家都是你的！” “可是你不能因为爸爸以前的错误，就剥夺爸爸的相关权利。”钟震淮神色坚定，“这个男人我根本不了解，我绝不放心把你嫁给他。” 清辉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楚离月的马尾，手指在她的黑发中穿插，面色冷漠，但是眼神却十分轻松，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钟震淮隐隐带着反对意思的话。 他和楚离月并肩走了这么远，不管是谁都不能分开他们。 他对楚离月有信心，对他们的感情有信心。 果然楚离月淡淡地说道：“钟家我不要。”当一个家主实在太辛苦，如果不是当初答应玄元大陆楚离月的乞求，她也不会去抢楚家的家主之位。 佣兵团长、楚家家主，她已经够累了，不想再接手一个钟家。 钟震淮的目光暗了下来。 苏茉莉和钟雪晴有多想要钟家，钟震淮心里很清楚。为了成为未来钟家家主，钟雪晴从小就很拼命，后来更是专门请了专业团队，将她塑造成一个几近完美的国民女神形象。 现在他已经开口承诺以后钟家都给小月亮，小月亮却根本不想要！ 楚离月接着说道：“至于他，你不了解没关系，我很了解。”她勾起双唇，露出一个笑容，“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要一直走到人生尽头的。” 清辉满意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顺着楚离月的马尾滑下，落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揉了一把。 钟震淮身体一震，目光紧紧盯着清辉，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都看清楚一样。 清辉的目光清澈璀璨却又黝黑深邃，让钟震淮有一种凝视着某种宇宙异象的感觉。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看不出清辉到底是什么来头。 昨天回去，他第一时间安排水军去引导网络舆论，然后就让钟家的情报小组去查楚离月身边这个男人的信息，结果却是：无！ 什么都没有，姓名、年龄、身份、履历，一切都是空的，整个联邦数据库里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完全找不到之前任何存在的痕迹。这样一个男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钟震淮怎么能放心？ 第666章火凤归来二八 钟震淮看着在对面沙发上依偎着的两人，神情变幻不定。他深深吸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板说道：“那么，小月亮不介意给爸爸介绍一下吧？” 既然女儿如此肯定，他也想知道一下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能够得到女儿这么毫不保留的信任和爱。 “他叫夜清辉，救过我的性命。”楚离月强调道，“是我的未婚夫，爱人和伴侣。” 钟震淮在心中叹了口气，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女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缺乏关爱和陪伴，这个时侯有一个强大的男人出现，救了她的命，关心她爱护她陪着她，她当然很容易爱上这个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就算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身上却还是能散发出令人坐立不安的气息。这样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他对女儿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女儿的身世，另有所图？ 在没有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身份之前，钟震淮不得不以最小人的心思揣测着对方。清辉看着钟震淮闪烁的目光，虽然他并不太了解人情世故，但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很容易分辨出对方对他的怀疑。可是他却不说话，只是斜靠在沙发背上，一条腿甚至还跷在了另一条腿上，一只胳膊伸在 楚离月背后的沙发背上，将楚离月虚拢在自己怀里，神情十分淡定。 只看他的反应，钟震淮就知道对方不好对付。这是一个极度自信的男人，不仅对自己自信，而且对于他和楚离月之间的感情自信，根本没有把钟震淮的反对放在心上。 “既然，爸爸，你也知道了。”楚离月叫出“爸爸”这个词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生涩，“那么明天的婚宴你要来吗？” 钟震淮的脸苦了下来：“不能等一段时间再办吗？” 明天的婚宴他如果来了，那不就是表示接受了他们的婚事了吗？可是如果他不来——小月亮恐怕根本不会等他，自己就办了…… 果然，楚离月语气平淡：“没关系，如果你没空可以不来。” 就知道是这样！ 钟震淮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哪有爸爸不来参加女儿的婚宴的！”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好的，那就是明天晚上六点半，就在基地的大礼堂里。” 钟震淮抓狂了：“我没有……” 楚离月耸了耸肩膀：“没有时间？我能理解。” 钟震淮抬头看着楚离月，突然笑了：“我还不知道小月亮长大了居然是这么促狭的性格。这性格可不像我，也不像你妈。” 楚离月嘴角勾了勾：“要不去做个亲子鉴定？” “还用得着那个？”钟震淮挑眉，和楚离月的表情意外的相似，“你的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样，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再说，你觉醒的异能也是火异能，那可也是我钟家最有代表性的异能遗传！” 楚离月想起了一个让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的问题：“爸爸，我明明记得苏茉莉带人将我的灵力本源强行摘取，移植到了钟雪晴体内，为什么我后来又能觉醒异能呢？” 没有灵力本源却能觉醒异能，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联邦目前有一套完整的检查体系，能够在幼儿一周岁的时候就检查出来是否具有异能。其根本依据就是检查幼儿体内丹田之中有没有灵力本源。 有灵力本源的人绝大部分都能觉醒异能，而没有灵力本源的人却一个都没有觉醒过异能。 楚离月的情况却违反了这一个规则。 如果说没有灵力本源也可能觉醒异能的话，那么这么多年来联邦不是有可能错漏了很多人才？ 钟震淮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我猜是因为你妈妈的缘故。”他神情哀戚，“我隐约听江江说过，他们祖上是有过传承的，有一些神奇的本领。她有一些手段，我都没有听说过。”就比如那个替身符，整个异能界都没听过这种东西。江毓姝当时提到的时候，钟震淮十分诧异，但是并没有真的当成一回事，以为这只是江毓姝祖先留下来的传说。没想到，江毓姝真的就凭这个救了他们 的女儿。钟震淮猜测，江毓姝用某种神奇的办法将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都留在了楚离月体内，维持那个符文的运转，保护楚离月的安全。后来楚离月长大之后，这些还没消耗完的精神力在某种情况下又激发了楚离月 基因中钟家的异能遗传，让她再次形成灵力本源，觉醒了异能。 之前钟震淮就发现了，楚离月的异能虽然也是火异能，但是她的火威力却明显比钟震淮的火大得多。她的火焰一出现，整个天地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世界都变得一片炽热。 楚离月若有所思。 不过现在钟震淮的关注点还在明天的婚宴上。 “小月亮，你这是订婚宴对吗？”钟震淮放缓了声音，“都要订婚了，爷爷奶奶也还不知道呢，钟家还有很多叔叔姑姑也没有正式见过你们，不如我们先认认自家人，然后再举办订婚宴如何？” 楚离月一如既往地诚实：“不，是结婚宴席。”这一点楚离月已经和清辉达成了一致。求婚戒指已经接了，两个人也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清辉为了让她开心甚至还大费周章将她带回到这个世界，居然还弄清楚了她的身世——清辉为她做了这么多，楚离月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自 己也很爱这个男人，为什么不结婚呢？ 钟震淮再次被噩耗打击，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小月亮，乖女儿，你们……结婚大事，爸爸一定要给你办得隆重些，绝对不能就这样在这里随便摆个酒席就算了！” 本想反对，可是却知道自己如今的话分量不够，钟震淮只能采取拖延政策：“你都长这么大了，都要嫁人了，爸爸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这一次的婚礼一定要交给爸爸，绝对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楚离月哪里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只是笑了笑：“没事，婚礼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婚的对象。” 清辉满意地将手搭在楚离月腰上。这是离月对他的表白啊，只要能跟他成亲，婚礼仪式都不要紧。 这个世界他最满意的一点就是男女情侣之间公开亲热，只要不是太过分都能够被大家接受。 如果在玄元大陆，他敢在人前拉着楚离月的手，搂着楚离月的腰，立刻就会成为败坏风气、有伤风化的代表。 可是在这里，就算是当众亲吻，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 钟震淮狠狠地剜了清辉一眼，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色：“小月亮，你妈妈如果知道你要嫁人了，一定也不想让你嫁得这么匆促。” 楚离月并不上当，她含笑说道：“好像当初你和妈妈的婚礼比我计划的还要简单得多？”当时钟震淮和江毓姝跑到小镇结婚，只是领了结婚证，在婚姻公证处举办了一场最标准最简单的婚礼，主婚是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客人是小镇上喜欢凑热闹的居民，发了点糖果，听着小孩子们热闹的笑声 ，就完成了婚礼仪式。 “当时是条件不允许啊。”钟震淮伤感地说道，“我心里很想给江江一个最豪华最浪漫的婚礼，可是当时我们做不到。” 他转头去看清辉：“难道你就想用这么简单的仪式把我的宝贝女儿娶走吗？” 想起今天这个男人那种高调的求婚方法，钟震淮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如果是没有能力就算了，可是如果有能力却不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场完美的婚礼，那你对她是真心的吗？” 清辉已经拥有了叶棠、苗姐、苏茉莉、苏尧然等人的记忆，对于这个世界越来越熟悉，面对钟震淮的质问，他缓缓放下腿坐直了身体，目光明亮：“钟先生，你不必激我，这种手段太幼稚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唇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我对离月的真心不需要向任何其他人证明。” 钟震淮简直想要捶桌，这是搞什么！当着他的面不停的秀恩爱、说情话，他们有没有把他这个当爸爸的放在眼里？ 楚离月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爸爸，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别绕圈子了。”钟震淮一看见楚离月就不由地压下了心头的火气，语气立刻放得柔软起来：“爸爸就是不能接受你刚刚回来，还没有在爸爸身边呆上一天——就要被别的男人抢走了！”最后这半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的。 楚离月也放缓了声音：“如果没有清辉，我就已经死在了铁鹰他们的偷袭之中，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更不可能和你相认。” 所以，埋怨清辉是不公平的。说的无情点，她能够没有钟震淮这个爸爸，可是却不能没有清辉。 钟震淮神色黯淡下来，想起钟雪晴和苏茉莉所做的事情。如果当时小月亮就被害死了，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江毓姝带着小月亮在帝国生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更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钟震淮站起身来，对着清辉行了个礼：“谢谢你救了小月亮。” 清辉伸展着长腿，目光中露出几分讶异，这个男人的心胸倒也不错，至少他现在是真的在乎楚离月。 他仍旧保持着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随意摆了摆手：“我救她又不是因为你。” 钟震淮正色道：“不管因为什么，我都十分感谢你救了她。”否则这辈子他都会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他们都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如果这样的话，你们两个明天到钟家老宅去一趟，见见家里人，怎么样？”钟震淮还在执着地想办法拖延时间，不想让他们举办婚宴。 第667章火凤归来二九 对于钟震淮的打算，楚离月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她凤目微微一眯：“见人的事情都是小事。不过不管发生什么，婚宴都是要举行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显然是在告诉钟震淮 ，她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摆布。哪怕是钟恺钦这个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的上议员，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影响。 她可以看在江毓姝的面子上接受钟震淮，也可以理解钟震淮心中的感受，甚至对于钟震淮显然并非作伪的感情有所触动，可是却不会为此而委屈清辉。 钟震淮哀叹一声，心中百味杂陈。 女儿找回来了，可是女儿心中最重要的人却不是他这个爸爸，而是另外一个臭男人！他一方面对女儿的品行十分满意，自己双手奉上钟家她都不曾动容，根本没有一丝动摇，为此钟震淮心中升起一种隐隐的自豪感，深感这才是他和江江的女儿；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头痛不已，软的硬的，示 弱、威势和利诱，全都不管用，女儿的倔强和他年轻时候也是如出一辙。 不管钟震淮如何纠结，楚离月和清辉却都是十分从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已经无人能够分开。 钟震淮眉宇之间带着无奈，返回了钟家。 清辉坐在楚离月的房间里，看着钟震淮回去之后就开始和钟恺钦谈话。 他们讨论的焦点一个是楚离月对钟家的认可程度，另一个就是清辉的来历问题。 听完这父子俩的对话，清辉的薄唇微微勾起：【这个爸爸似乎还行。】 钟恺钦是看上了楚离月和清辉的强大实力，可是钟震淮却是真的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为女儿的幸福考虑，这样看来也不枉离月对他心软一回。 第二天早上，钟震淮果然派了人来接楚离月和清辉两人，司机是一个充满了军人气息的汉子，沉默而坚硬，开着低调而奢华的黑色汽车，把他们送到了位于京城中心地带的钟家老宅。应该是钟恺钦或者钟震淮提前警告过，钟家长房的男女老少望向楚离月和清辉的目光虽然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有人目光中露出掩饰不住的嫉妒和厌恶，可是却都没有敢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动，就连说一句酸 溜溜的话，都会被钟震淮用凛冽的目光警告。 钟震淮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推迟婚宴，等到对清辉了解之后，再以钟家的名义举办。 当然，结果还是被楚离月客气地拒绝了。 钟震淮无奈，只能在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问道：“既然如此，有什么爸爸能帮你做的？” 楚离月看着他一笑：“还真的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钟震淮精神一振。 “清辉没有身份证，我们还没办结婚证。”楚离月看着钟震淮的眼睛一亮，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没有结婚证也无所谓……” 钟震淮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个女儿气得心脏病发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这孩子真的好熊，可是看着她和江毓姝非常相似的脸，却又觉得心里十分满足。 这种又是痛苦又是满足的感觉，真的好诡异！ 他恼怒地说道：“没有结婚证办什么婚宴？” 看着楚离月笑而不语的脸，他只能认输：“爸爸马上就叫人来。” 以钟震淮的身份，这真的只是一桩小事而已。 拍完结婚证上的照片，一套合法完整的身份证明也已经送到了钟家。证件和照片一起拿去婚姻登记处，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回来两张大红色的结婚证。 看着结婚证上自己和离月并肩而笑的照片，以及两人的名字，清辉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就是这个世界对于他们关系的认可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清辉站在楚离月身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可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却让所有看见的人都觉得脸上一热。 钟震淮再次暗中叹气，至少这个男人看起来是真的爱着女儿的。 晚上的婚宴如期举行，钟震淮黑着脸准时到达。 楚离月和清辉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古代喜服，看起来十分般配。 佣兵团的家伙们不停地起哄，甚至想要把新郎灌翻。他们团长这么优秀的女人，打架厉害，又讲义气，身材又那么完美，就这样被一个外来的陌生男人抢走了，怎么能忍？必须得灌翻这个男人！一身大红色喜袍的清辉目光明亮，脸上虽然还是非常平静，但是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没有消失。他来者不拒，杯到酒干，但是就是一直站得直直的，反倒是那些上来灌酒的家伙们前赴后继，却一个个趴倒在 了酒桌上。 卓南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已经迷离。他和她从孤儿院认识，青梅竹马长大，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青春年少的时候不懂得自己的心，喜欢享受那种左拥右抱、美女在怀的美妙，当他懂了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在她心里，他已经成为花心风-流 、什么都不太在乎的形象了。 想要挽回想要改变，已经不可能。 现在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身凤冠霞帔，面色微红地成为别人的新娘。 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按在心口，卓南的眼睛眯了起来。 心真的很痛呀。 另一个感到心痛的人就是钟震淮。 钟家人觉得楚离月这种档次的婚宴实在配不上钟家的身份地位，钟恺钦更是因为楚离月在钟家冷淡的态度心中恼怒，所以做不出来纡尊降贵来这个小地方参加婚宴的事情。钟家只有钟震淮一个人来了。钟震淮看着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女儿，看着她脸上虽然不是特别热烈但是却十分真心的笑容，看着那个男人望向她柔软的眼神，不得不叹气承认，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可是真的很不想看见这个扎 眼的男人啊！ 尤其是楚离月和清辉两个人一起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清辉开口叫他“岳父”的时候，钟震淮的心里那个堵呀……钟震淮僵硬着手臂接过清辉双手敬上的茶杯，脸上一片肃然：“好好对小月亮。”在这个时候，他和那个哭得涕泗横流的男人几乎是两个人，联邦元帅的气势显露无遗，“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就是整个钟家 不要，也要跟你……”考虑到今天是女儿新婚，有些话说出来不吉利，钟元帅将最后那个“拼个你死我活”咽了下去。经过这一两天的观察，清辉发现钟震淮对楚离月的父爱是真实的，并没有抱有其他附加的心思，所以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点：“岳父放心，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爱她。”他的寿元已经和楚离月共享，他们这一 生都不可能分开。 钟震淮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可是看着周围虽然张灯结彩，却依然显得十分简陋的现场，心中却还是不由黯然。 楚离月哄了他几句，钟震淮难得听到楚离月的软话，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喝得半熏回去了。 酒席结束后，想要闹洞房的佣兵们被清辉的目光扫过，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一个个讪笑着退了出去。 楚离月和清辉拉着手回到了她的小院里。 楚离月的主卧已经被素兰布置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装饰，床上的被褥枕头更是红彤彤的，映得两人的脸颊似乎都着了火。 “先去洗个澡？”楚离月有点微醉，虽然今天灌她酒的人不多，可是她多少还是喝了几杯，尤其是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更醉了。 清辉的眼睛更亮了，他毫不客气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火红的新郎袍服，顺手丢在了沙发上，三下两下就露出了他的胸膛。 楚离月坐在沙发上，感觉着红色袍服从自己身边落下的微风，看着清辉白皙却又健壮的胸膛，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凤目中似乎有水波潋滟，嘴角也勾起了一个令清辉怦然心动的弧度。 清辉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一点也没有窘迫的表现，反而自豪地挺直了身躯，将自己的身体更加全面地展示给楚离月看：“喜欢吗？” 楚离月轻轻笑了起来：“喜欢。”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得多，听到清辉耳朵里，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小手轻轻挠了挠，痒痒的，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醉意醺然的感觉。 清辉就这样走到楚离月面前，俯身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勾着嘴角迈动两条露在外面的大长腿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水声哗哗的响，楚离月凤目迷离。 人生的际遇真是变幻莫测。当初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使出火凤焚天的时候，她可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会和他走到结婚、相守一生的地步。 过了一会儿，清辉披着已经被自己弄干的长发走了出来。 长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了他半个身躯，不过随着他的步伐，长发飘向身后，坚实的胸膛、鲜明的腹肌以及两条人鱼线，全都露了出来。 楚离月丝毫不掩饰自己满意的目光，她站起身来向着浴室走去。在走到清辉面前的时候，她甚至还伸手轻轻拂了他的腹肌一把，凤目微微弯起：“手感不错。” 随意乱摸的人刚迈开脚步，就被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箍住，刚刚出浴的男人身上是楚离月常用的洗发露和沐浴乳的味道，隔着单薄的内-衣，背后的身躯传来火热的温度。“你喜欢就好。”清辉的声音在楚离月耳边响起，他叼着楚离月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放开了手臂，今晚的时间多得很，他会让离月摸到满足。 第668章火凤归来三十 等到楚离月出来的时候，清辉已经坐在床上等她了。 射灯的光线从房顶照射下来，清辉斜靠在床头，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被角搭在肚子上。在火红的床品衬托下，他的皮肤白皙得如同美玉，可是那种锋锐犀利的线条，却并未因此而有所模糊，反而像是被特意加了什么效果处理之后的画面，将这个男人身上涌动的荷尔蒙气息毫无遮掩地表露出 来。 楚离月围着一条大大的白色浴巾，刚刚出浴后的脸上和身上都泛着旖旎的粉色。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向着那张突然变得无比暧昧的大床走了过去。 清辉的身体微微绷紧，目光灼灼望向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子，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这张脸虽然和玄元大陆的楚离月不同，但是那双凤目却是如此相似，更关键的是她的气息和感觉，没有任何变化。 就是这个女子，将他从充满痛苦和报复的黑暗中拯救出来，让他拥有了寻觅了将近两千年的温暖和安宁。 楚离月感觉到此刻的清辉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同，就像是一头一直被关押在牢笼中的猛虎被释放了出来，盯上了他的猎物。这个时候的清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侵略感，让人心中慌慌的，既紧张又期待。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更多的却是无言的暧昧。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在上升，楚离月的脸色越来越红。 清辉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楚离月，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床边，他没有说话，却掀开了身上的被角，向里挪了挪。 楚离月低下头，看见了他毫不在意露出来的身体，面上露出笑意，抬起眼睛来横了他一眼。 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将刚刚坐到床上的楚离月楼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隔着浴巾，肌肤相接，两个人的呼吸都突然一顿，同时变得急促了几分。 “离月。”华丽低沉的男声中隐含着几分无法忍耐的期待，在楚离月的耳边响起。 “嗯？”可是当楚离月听见自己的声音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声回应如此柔媚，完全泄露了此刻她心中奔涌的情愫。 清辉线条优美的嘴唇轻轻翘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星子般璀璨的笑容。 他侧过身子，低下头，一个温柔之极的吻落在了楚离月的嘴角。 楚离月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抬起头来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听到男人满足的叹息：“离月，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他终于能够深深地拥抱自己的女人，和她融为一体。 程夫人曾经警告过楚离月，让她不要和虚灵族在一起，因为她有了身孕，就等于开始走向寡妇的命运。 清辉自然也不想让楚离月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在他得到了天地灵胎，虚灵族只能有一个成员存在于世的规则被打破，他已经能够放心地和楚离月亲近，甚至在有一天时机成熟的时候，生下一群孩子都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清辉的吻变得热烈起来。 楚离月偎在他的怀里，一边回应着，一边抱紧了清辉的背。 平滑温热的肌肤，紧实有力的肌肉，流畅的线条，楚离月的手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对于自己男人的身材表示十分满意。 清辉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微微勾起：“娘子很热情啊。” 楚离月凤目微眯，并不示弱，而是对着他挑了挑眉毛：“夫君不喜欢吗？” 清辉紧紧盯着楚离月的眼睛，嗓音不觉有些嘶哑：“很喜欢。” 没有了在玄元大陆上的种种压力，回到这个熟悉的世界，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别的问题，楚离月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已经嫁给了这个男人，已经决定要和他厮守到老，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楚离月伸出手按在了清辉露在外面的胸口上，掌心下就是他微微变快的心跳。 清辉一只手搭在楚离月肩头，嘴角露出宠溺的笑意，眼神温柔地看着楚离月。 楚离月轻轻向前用力一推，他就十分配合地向后仰倒躺在了枕头上，身上的被子也向着一边滑去，露出了他几乎完美的躯体。 看着一副任人宰割架势的清辉，楚离月目光闪动，向前一扑就半压在了他的身上。 清辉双手平摊在床上，目光却滑落下去，盯着那两团雪白粉嫩——裹着身体的浴巾随着楚离月动作幅度增大，已经掉了下去，露出无限风光。 这个世界的楚离月容貌只算清秀，但是身材可谓火辣。 清辉这个活了两千年都没有真正和女人有过亲密接触的新手，一下子就被那起伏的波涛吸引了目光，双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无法控制地向着着全新的风景伸去。 同为新手的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攻击，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清辉的腰上。 一声低吟从她的口中发出。 听到这一声充满情欲气息的轻吟，楚离月自己都有些惊呆了，全身的温度都开始急剧上升，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粉色。 清辉的身体也跟着绷紧了。手中的柔软滑腻，身体两侧结实紧致的肌肤，耳边响起的柔媚呼声，眼前的女子坐在自己身上，线条优美、肌肤白里透红，脸上更是呈现出一片难得的羞涩娇柔，这一切都让清辉觉得自己好像是掉到了楚 离月的天火之中，感到身体之中充满了无数力道强劲的热流，向着全身各个方向奔涌而去。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随着那些热流向着身下某个地方的汇聚，让他的目光越发锐利甚至凶狠起来。 那种全身充满力量的感觉，每一寸肌肤之下都潜藏着蠢蠢欲动的爆炸力道，只想找到一个出口，狠狠地进攻进攻！ 清辉霍然起身，一个翻转就把楚离月压在了身下。 两只大手放开了那对软白，握紧了身下女子的双手，十指相扣举到了她的头顶上。 男人猛然俯下身来，就像是空中的猎鹰扑击。 电流从男人粗粝而带着几分力道的唇舌中绽放，迅速地流窜到楚离月的四肢，让她不仅惊呼一声，紧紧地蜷起了脚趾。 头顶上的星光片片洒落，黑暗中的人交缠在一起。 楚离月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敞开了大门的秘境，被凶狠的修者用力地进入、贯穿。对方却并不因此而停止，反而流连不去，出入不停，似乎在寻找什么珍贵的宝物，无休无止。 然而在那被迫打开的疼痛产生的时候，她却好像看见了无尽的虚空。 一片片古奥的符文在虚空中闪烁，次第亮起光芒。 虚空中的风暴、漩涡、乱流全都消失不见，只有无数星辰在不停闪烁。 黑暗古树和阿含树在虚空中显出身形，撑起了天地，吸引了虚空中的大量玄气，围绕着他们不停旋转，化成最精纯的玄力，流入了楚离月的神魂之中。 星辰在远远近近地闪烁着光芒，无数影子在楚离月的身边环绕旋转，最后化作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黑暗之中的高大人影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神魂中的愉悦突如其来，浩大无比。 像是被最优秀的琴师拨动了琴弦，奏出了令神魂都在颤栗的乐章，整个世界都随之狂欢舞蹈。 楚离月感觉自己看见了很多东西，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都已经不存在，她的神魂跨越了无数障碍，看到了星辰的出生和陨落，世界的起始和衰亡。 无数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投入了她的神魂之中。 那是三千世界中的大日光芒，天火气息。 光明突然绽放，虚空被照得亮如白昼。 影子并未消失，仍旧紧紧靠在楚离月身边，与她形影不离。 颤抖的神魂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在最尖锐最疯狂的惊叫声之中，楚离月紧紧抱住了那个高大的身影，熟悉的触感带给她强烈的安全感，让她将他抱得更紧。 清辉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脊背上更是潮湿一片。 他用力地搂紧了身下柔软火热的身躯，双目带着几分迷离和凶悍，神魂和肉身都和楚离月纠缠在一起。 每一次进击，都能得到她热情而率真的回应。 即使是在神魂之中，她也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放手。 清辉凝神望着下方那张凤目迷离、面颊酡红的面孔，心中的爱意满得都要从全身所有毛孔溢出来了。 他咬着牙，俯下身去含住了那双已经被无意识地咬出了痕迹的红唇，温柔地吻着，可是动作却毫不停歇，力道甚至更加大了几分。 楚离月已经完全被肉身和神魂的双重愉悦淹没，只能紧紧地抓着他撑在自己身体两边的双臂，把火热的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脸上蹭着，在他吻过来的时候做出最诚实而热情的回应。 这样可爱而又妩媚的回应，让清辉更加激动起来。 被最后一击冲得不禁全身颤抖的楚离月，终于用力抬起了眼皮，看见了上方那张熟悉的脸。 这个时侯的清辉，全身都湿漉漉的，分外性感，充满了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魅力。 看见楚离月眼神中的崇拜和痴迷，清辉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满足。他也不管两个人身上的粘腻和汗水，直接用额头贴着楚离月的额头，轻轻蹭了蹭：“舒服吗？”楚离月勾起嘴角“嗯”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让清辉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669章火凤归来三一 夜色笼罩着整个小院，偶尔闪过一点星光。 小院外面，秋日高悬。 楚离月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本能地动了动身子，手掌下是坚实的脊背，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清辉带着餍足、神采焕发的俊脸——嗯，他们结婚了，还是有结婚证的那种。“早。”清辉看着抱着自己腰背的女人，一双长腿夹着楚离月的腿轻轻摩擦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柔和得像是打了滤镜一样，昨晚的锋利和生猛好像只是一个幻觉。当然，楚离月的身体告诉她，那个凶猛的男 人才是真相。 楚离月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早。”清辉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楚离月，早上刚刚醒来的楚离月眼睛半睁半闭，声音慵懒柔软，神情也呆呆的，和之前他见过的刚刚睡醒的楚离月差别很大。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太累了？清辉勾起笑容，手掌轻 轻在她的背上揉搓了几下，温热的气流在楚离月体内游动，让她清醒了不少。楚离月的肉身和神魂虽然比普通人甚至一般异能者都强了不少，但是对手却是清辉这种级别的，兼之还是千年的新手上路，昨晚的经历真可谓苦乐参半，到现在她还是有些疲惫。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说 不出来的满足感，好像生命中有什么空缺的部分已经被填充的完整起来。 被楚离月在胸前亲昵地蹭来蹭去，清辉的眼中闪过笑意，伸手将她的脸抬起来，低头吻了她的额头一下：“累不累？起床吗？” 楚离月伸了个懒腰，爬上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才坐了起来。 清辉看见眼前人近在咫尺的曼妙线条，一双手禁不住从背后扣住了那细细的腰肢，一个用力就把人再次扑倒在了床上。 再好的体力也顶不住对手比自己的体力还强悍啊！ 楚离月被温柔却坚定地双手扣住，经历了漫长的翻来覆去之后，终于恨恨地咬了对方一口，嘟囔了几句：“都几点了……” 清辉柔声安慰：“天还没亮呢，你再睡会。”楚离月神识随意一扫，果然屋子外面还是沉沉夜色，才放下心来沉入了梦乡之中。 等到楚离月醒来，才发现屋外仍旧是一片夜色深沉，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哪里是天还没亮，根本就是清辉的暗影领域吗！ 这下可好，是不是整个佣兵团都知道了，他们团长和新郎兴致勃勃，所以直接用异能将所有人屏蔽在外，在新房中通宵达旦地深入交流呢！ 楚离月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去洗漱，期间每次感觉到身体内的酸涩就会忍不住瞪那个罪魁祸首一眼，可是那人不但不觉得惭愧，反而开始用眼睛对着楚离月放电，也不知道是无师自通还是刚刚学会的。 不想再跟这个食髓知味的男人继续呆在一个封闭空间里，楚离月让他放开了暗影领域，一同走出了小院，来到了办公楼中。 楚离月对贝拉挤眉弄眼的表情视若不见，一脸正经地让她通知佣兵团的几位核心一起到她的院子里来一趟。 【明明打电话就能说清楚，还要专门跑出来？】清辉身上的袍子换成了少见的紫红色，拉着楚离月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离月问道。 楚离月瞪了他一眼，如果继续跟他关在一个房间里，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来？ 真是憋得太久了，放开来简直就是一头野兽！ 【还有正事呢。】她哼了一声道，【把这边收拾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这个世界她虽然留恋，但是却也该画上句号了。 能够凭着清辉的能力回到这里，弥补当初的种种遗憾，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楚离月觉得自己应该知足，还是应该回到玄元大陆，那里是清辉的故乡，也是她这几年来付出极大心力的地方。 贝拉、夙岚、秃鹫、卓南还有一位负责主持日常工作的副团长先后来到了楚离月的小院里。 楚离月和清辉正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 明明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也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可是就是有一种奇特的气场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流转，排斥着其他所有的人，似乎只有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 清辉打开了暗影领域，直截了当地将之前准备好的几个小册子从袖子里取了出来，放在了中间的圆形石桌上：“这是一套根据地球灵力和你们的体质制订的修炼手册。” 卓南猛然抬头，目光锐利：“团长，你这是……要走吗？” 楚离月有点诧异于卓南的敏锐，面对着几个人惊讶的目光，她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你要去哪里？”素兰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去夜先生那里？”楚离月睁大了眼睛，看来虽然没有人开口询问过才清辉的真正身份，但是对于清辉的来历却已经有了各自的猜测。是啊，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瓜，清辉这样的实力，在地球上根本从来没有听过，想也知道一 定有什么秘密。 “小月月，你不准备回来了？”贝拉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慌，“没有你，佣兵团怎么办？” 楚离月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小册子：“所以，这些就是留给你们的。”她微微一笑，“只要好好修炼，绝对能够超过一般异能者的。”这样她在玄元大陆也就不用担心了。 “不走不行吗？”副团长也皱着眉头，没有了楚离月，火凤佣兵团的战斗实力最少削弱一小半。 “不行啊。”楚离月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楚离月了，虽然不知道清辉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她穿越时空的限制，回到了这个世界，但是却不能因此就流连不去了。在玄元大陆还有她的责任和生活。 清辉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你爸爸好像遇到危险了，你管不管？】 【为什么不管？】楚离月对于这个刚刚接受的爸爸印象已经有了一点改观，至少他没有入钟恺钦打算的那样，想办法让她认祖归宗成为钟家的杀人利器，将她绑在钟家的战车上，成为未来钟家的顶梁柱。 清辉目光一扫，伸手握住了楚离月的手，下一刻就已经从火凤佣兵团的几个核心面前消失了，只留下几个脸上一片迷茫的人互相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震淮的防弹汽车被炸成了碎片，幸亏他这些年并未放松过锻炼，身手依然矫健，在护卫队的保护下第一时间就从车中跳了出来，并且用火焰将第一批冲上来的刺客烧成了一片火人。 对面的人使用的是军队制式的武器，射击和战斗方式也都有着明显的军队烙印，钟震淮躲在路边的建筑后，听到周围各个方向传来的脚步声，知道自己是中了埋伏。 他的护卫不过二十来人，对方的人数最少有一百个，而且手中的武器威力更大。 那些属于管制武器的东西，绝对是现役军人才能得到的。 钟震淮目光闪烁，思考着到底是什么人要他死。 一发手持炮弹从空中飞过来，带着尖锐的呼啸，眼看就要落到钟震淮的身边。 护卫队中有人飞扑起来，将钟震淮死死护在身下。 可是炸弹掉落爆炸的声音却迟迟不曾响起。 火焰突然亮起，比钟震淮之前放出的火焰更加炽热明亮，连天空中的秋日都被衬托得苍白起来。 炮弹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力量推得向后退去，在敌方的头顶轰然爆炸开来。 火焰落下，将地面铺上了一层火海。 惨叫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钟震淮抬起头来，看见的是楚离月和清辉并肩而立的身影。 方才声势浩大突然袭击打了钟震淮一个措手不及的敌人，在楚离月的火焰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很快，一百多号敌人就死了大多半，只有几个为首的和中坚分子被楚离月留下了性命，很快被怒火中烧的警卫员们控制住，押到了钟家的地牢之中。 钟家大宅居然也被人混了进去，钟恺钦被人偷袭打成了重伤。 钟震淮震怒之极。 被抓获的凶手他认识，是他所分管的军队中的中级军官。 他们自称是一个公平会的成员，之所以刺杀钟震淮和钟恺钦，是因为觉得世家这种存在是联邦的毒瘤，极大地影响了联邦的公平。 尤其是火凤楚离月，明明当着公众的面杀了好几个人，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就是因为钟家的包庇。 为了联邦的未来和公平，他们这些年轻人才决定刺杀钟家两位主事人，让钟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清辉却冷笑了几声，当场就将那个为首的军官在暗影领域中杀死，得到了他所有的记忆。 事实是，这些跟着这个军官前来行刺的人，还真的是为了公平。 他们以为自己为了理想和联邦而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事实上，他们却是被人利用的刀。 这个为首的军官是受到联邦其他两个世家的主使，前来杀掉钟震淮的。 因为那两个世家在上议院中一直处于中等靠后的位置，他们这两代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子弟，苏家被灭门之后，他们一直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们。 钟家本来就已经十分强大，现在又多了一个复仇女神的女儿，那个神秘男人一看也不是普通人。 钟家的实力不断上涨，万一有一天钟家想要吞并他们，如果他们不听就要落得和苏家一样的下场，那么他们该怎么办？ 反过来，如果杀了钟震淮，据说那个火凤和钟家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和睦，没有了钟震淮，说不定他们根本不会和钟家搅在一起，而其他世家也可以藉此瓜分钟家的利益。为了这些担忧和利益，他们才策划了这次刺杀。 第670章雌雄莫辨一 清辉从那个为首的军官记忆中找到了这次刺杀的真正主使者，那两个上议员的家族和这个军官接触的证据也被找了出来。 钟震淮暴怒不已。 他差点死了，父亲受了重伤。 如果不好好收拾这些人，还真让所有心怀鬼胎、暗中窥伺的鬣狗以为他们钟家好欺负了呢！作为联邦第一世家，钟家一旦开始运转起来，其能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很快，两个同样也是历史悠久的上议员世家被一连串的罪名砸晕了，被连根拔起。其余几家原本也对钟家更加强大的实力十分 担忧的世家，也只能假作不知，按下心中的忌惮。 就算是有人胆敢反抗，采用武力手段，可是因为有楚离月和清辉的坐镇，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破坏作用。 钟家的地位更加稳固，上议员却从最初的九名变成了最后的五名。 楚离月在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就和清辉一起向钟震淮告别。 钟震淮无法接受楚离月所说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思，直到清辉当着他的面，在暗影领域中拨动沙漏，带着楚离月离去，才真正明白了这一切。楚离月随着清辉穿越时空再次回到了虚空浮陆之中，仍旧出现在他们木楼的一楼，周围的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个男人搂着她腰肢的手臂散发着真切的热度，告诉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 “娘子。”清辉双目闪亮，看起来这样的穿梭时空对他来说并未消耗太多玄力，他托起了楚离月的身体，“我们回家了。” 楚离月被他一把托起，双脚离地，不得不搂着他的脖子，和他平视：“嗯，到家了。” 从地球到玄元大陆，可是最能够让清辉安心的竟然只有这片虚空浮陆。 清辉的俊脸凑到了楚离月面前，轻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楚离月忍不住笑了：“怎么？”“不用怕别人听到了……”清辉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薄唇也向前含住了楚离月的红唇，不同的面貌却是相同的神魂，刚刚成亲不久，正是热情如火的时候，清辉只要感受到她的气息就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只有从怀中这个热情柔软的身体上才能得到满足。 楚离月想要说，你又不是没有用过暗影领域！而且还有谁敢来偷听你的壁角？不管是玄元大陆还是地球上，绝对都找不到这样胆大包天不怕死的…… 可是她刚刚张嘴，就被清辉霸道地侵入口腔，狂风暴雨般横扫，逼得她只能在神魂中嘲讽对方，却被清辉惩罚性地按倒在窗边的垫子上，再也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也许真的是如清辉所言，这里没有别人，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家，所以两人特别放松，肉身和神魂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加能够体会到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极致愉悦。 清辉一结婚，就像突然被开启了什么特殊功能一样，一下子就领悟了各种不同场地和姿势的精髓，拉着楚离月在虚空浮陆中到处享受美景——也享受美人。 所以，当楚离月接到夙凉发来的消息的时候，感觉竟然是终于找到理由结束这种简直称得上是“荒淫”的生活了。 楚离月和夙凉之间的主仆契约能够传送简单的消息，可是隔了这么远，在虚空浮陆上，楚离月也只能感觉到夙凉有事要找她罢了。 虽然夙凉的情绪并不是很急切，但是楚离月还是鼓动清辉离开虚空浮陆去玄元大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清辉想起楚离月和小狐狸之间还存在着这种联系，漆黑的眉毛挑了挑说道：【以前是想要让小狐狸保护你，现在你的修为马上就要进入灵珠境界了，倒不如放他一个自由吧。毕竟夙九当时也是拼了命和我 们并肩作战的。】 楚离月觉得清辉说的有道理。夙九的地位她原来不太了解，只以为就是一个血狐王，后来看见雷狼王和沐依蝶他们对夙九的态度，才感觉不仅仅是如此。而夙九只有夙凉这一个孩子，却和她签订了最低等的兽仆契约，这确实不太合适 。 【嗯，这次去我就跟他解除契约好了。】 清辉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和楚离月携手用大陆山河珠传送到了齐云山中。 已经是夏日，齐云山上却并没有太多树，到处都是嶙峋怪石。 时不时吹过的风更是带着让很多人族一闻就觉得莫名不舒服的气息，那是兽族聚集地散发出来的腥气和戾气，更让这炎热的夏日多了几分躁动。 不过如今楚离月修为大进，和第一次进入齐云山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种程度的气息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出于对兽族的尊重，两人并未直接传送到飞云陉之中，而是从齐云山下开始飞行。清辉拉着楚离月的手，根本不需要她露出火焰羽翼，就带着她飞上了天空。 从高处往下看，还能看见那座楚离月曾经在其中过夜、第一次遇到夙凉的猎人小屋，只是变得更加破败了。 两人从空中飞过，人还未到，清辉的神识已经覆盖了整个齐云山。 雷狼王和灵蝶王悚然一惊，被这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巨大压力从身上扫过，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却没有一点儿反抗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地匍匐在地，猜测着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能。 夙九面色一白，身后的巨大狐尾无法控制地爆了出来，才算是抵住了突如其来的气势。 不过这种气势中的气息，夙九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立刻整理了一下衣冠，飞身而起，果然看见了从空中并肩而来的一男一女。 在玄元大陆上，除了楚离月和清辉之外，对清辉如今的修为最了解的应该就是夙九了。他看见清辉和楚离月，不敢怠慢，立刻迎上前去：“两位贵客光降，飞云陉蓬荜生辉啊。” 双方寒暄了几句，在飞云陉中落了下来。 就算是清辉，来到飞云陉内部也是第一次。 虽然齐云山山势险恶，丑陋严峻，看起来一片穷山恶水的样子，不过飞云陉中被夙九经营了这么多年，已经变了许多。绿草如茵，树木林立，野花盛放，飞泉流瀑，看得出来耗费了不少心力。 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拖着大尾巴的浅粉色小毛球滚了出来，骨碌骨碌地滚到了楚离月脚前，让楚离月停住了脚步。小毛球努力站起来，原来是一只粉色的小狐狸，不过身子很小，尾巴几乎和身子同样大小，两只前爪还捧着一个和它的头一样大的果子咯吱咯吱地啃着，同时还好奇地仰着头看着这两个气息和同族都不一 样的陌生人。 夙九弯腰将它捞起来：“这是贵客，不要捣乱。” 粉色小狐狸哼哼唧唧叫了几声，从他手里跳下来打着滚进入了草丛中跑远了。 “族里的幼崽，让两位见笑了。”夙九说话的时候，平素清冷如同世外谪仙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温柔。 看得出来，他这个血狐王对于自己的种族是十分关切的。 以楚离月和清辉的修为，自然能够察觉到周围的草丛里、树枝中、阴影下都藏着一只只小动物，一个个都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些动物大部分都是狐狸，但是也有其他动物。 “请。”夙九甩了甩衣袖，那些小动物们立刻一个个狂奔而去，楚离月和清辉随着他来到了飞云陉中心的大树下。 那株大树看起来已经有了很多年头，枝叶繁茂，遮盖了好几里的地面，树下浓荫如水，清风-流转。 夙九请两人在树下的木桌旁边坐下，两个美丽少女端着茶水上来，伸出纤纤雪手为两人斟茶倒水，姿势十分美丽。 “帝君大人，楚家主可是有什么吩咐？”血狐看起来并不喜欢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楚离月说道：“夙凉呢？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夙九的脸色僵了僵：“他？正在闭关修炼呢。” 楚离月有些诧异，她可是接收到了夙凉想和她见面的消息才过来的，夙凉如果在闭关修炼不能见她为什么会给她发消息？ 倒是清辉笑了起来：“可是小狐狸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血狐王？为何又将他丢入了五风洞中？” 五风洞确实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但是也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以夙凉现在的修为，进入其中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吃点苦头恐怕也少不了。 夙九的脸微微一红：“孽子性情跳荡，好不稳重，必得让他吃些苦头，才能成才。让两位见笑了。” 楚离月也笑了起来，原来小狐狸是被他爹处罚了啊。是不是在五风洞里受了苦，想要出来又没有到期限，只能将自己叫来帮忙弄他出来？ “这样啊……”楚离月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着和夙凉解除我和他之间的契约的。” 夙九的脸色一动，看向楚离月的目光也多了一缕惊喜。虽然说楚离月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自私暴虐的性格，而且修为也越来越高，还是夜影帝君的未婚妻，未来必然是大陆第一女修者，夙九一直想着和他们搞好关系，对于夙凉和血狐一族都有无穷好处；可是夙凉和楚离月之间的契约也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隐患，毕竟当初楚离月和夙凉缔结的是最低等的兽仆契约，夙凉的生死完全掌握在楚离月手中，夙九心中一直担心这件事情，却又顾忌两人的修为不好说出口 。现在楚离月主动提出解除契约，夙九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派人去将夙凉从五风洞中带了出来。 第671章雌雄莫辨二 没想到，夙凉过来之后，对解除契约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太热衷，反而在听说楚离月和清辉在虚空浮陆上安家之后十分感兴趣，非要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夙九只能暗自摇头，猜测儿子是因为这次事情在跟他闹别扭，也只能拜托楚离月他们照顾夙凉。 等到夙凉跟着楚离月他们两个到了虚空浮陆之中后，清辉就斜着眼睛问道：“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小狐狸还胆大了啊，居然还敢主动要求跟来当电灯泡了……而且看他心神不宁，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虚空浮陆特殊的景色之中，就知道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跟过来罢了。 夙凉看了看楚离月，又看了看清辉，精致完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恳求：“我还想到蜃华珠中去……” 咦，这个要求出乎了清辉的意料。蜃华珠先是被慕清溪用了千年的时间补充了大量的资料和记忆，又被清辉将自己的记忆和经验填充，如今早不是当初那个虚幻的世界那么简单。可以说，以清辉现在近乎神祇的存在，蜃华珠在他的手中基 本上就能够成为一个真实的世界。 或者说，凭借着清辉与天地的联系，以及对时间空间的掌控，蜃华珠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桥梁，通往真正的三千世界。 夙凉当初被扔进蜃华珠之中，是被丢入了一个近乎于远古时候兽族掌控玄元大陆的时代，生活在一个非常接近真实历史的世界里。 虽然不知道夙凉在其中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出来的时候，修为已经突飞猛进，到了兽尊的境界，大概相当于人族的化珠中期。楚离月看了夙凉一眼，他依旧是一身血红长袍，漆黑顺直的长发垂到腰间，眉眼精致到无可挑剔，初相识的人根本无法分清楚他是男是女，只是这个时侯他的神情已经和当初那个嚣张狂拽的飞云陉少主有 了很大不同。“嗯，血狐王还说你不稳重，我倒是觉得这段时间小凉凉你比以前沉稳多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楚离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斜靠在一楼巨大的窗户边上堆叠的各种软垫上，审视地看着跪坐在对 面的夙凉。 夙凉犹豫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我……在蜃华珠中有重要的事情……”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可是神情却非常郑重. 清辉和楚离月对视了一眼，他们还从没见过夙凉这种样子。夙凉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看样子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而且夙凉好像也不是很想说出来。楚离月看了清辉一眼，如果想要回到当初夙凉曾经去过的那个蜃华珠中的世界，还是清辉出手最有把握。夙凉抬起头来看着清辉，露出了恳求的表情。清辉一笑，这小狐狸以前跟他抢离月的注意力的时候，虽然实力比他差太远，也没有表现出这种姿态。既然现在小狐狸已经低头，他也就不再多说，而是从洞 天中掏出了蜃华珠. 蜃华珠经过清辉的补充之后,如今的模样比最初更加华丽,云烟形成的圆球上闪过各种缩微的画面,漂浮在清辉的手心之上. 夙凉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非常严肃地对着并肩而坐的两人行礼：“多谢帝君大人，多谢离月。” 楚离月挑了挑眉毛：“不是应该叫‘主人’的吗？” 清辉嘴角一勾，大手一摆，夙凉就化作了一道红光投入了蜃华珠之中。 夙凉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从空中狠狠坠下，却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啸不停，自己这坠落的地方高度竟然是超出想象。 他睁开眼睛一看，周围是满眼的苍翠，下方却是一面极大的湖泊，仿佛是镶嵌在碧绿原野中的一块美丽的蓝宝石。 随着他的高度飞快下降，夙凉听到了隆隆雷声般的水流冲击声，从陡峭的悬崖旁边猛然折下的瀑布以一种令人心惊的气势冲入湖中，飞溅起的雪白水珠纷纷打在夙凉的毛发上。 夙凉想要催动玄力飞起来，却发现身体内的经脉好像被什么给禁锢了，完全无法使用玄力！ 就在他猛然睁大的狐狸眼中，湖水极速接近，砰的一声撞到了他的脸上，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将湖边正在悠闲觅食的水鸟吓得扑棱棱飞起了一大群。 红色的六尾狐狸在水中不停下沉，终于停止了下降的趋势，摆动四肢冲上了湖面，露出了尖尖的嘴巴和湿漉漉的脑袋。 体内的玄力突然回归，夙凉飞了起来，在空中甩着尾巴，抖落了一片水珠。 绝对是夜清辉干的，不就是叫了一声“离月”吗，用得着这么小气？至于得封了他的玄力流动，非要让他摔个狼狈才行？ 小气鬼。 一声兽吼传来，一头黑狼从湖边跳起，对着空中的夙凉发出愤怒的嚎叫：“骚狐狸，弄了你狼爷爷一头水！” 夙凉在空中回过头来，眼珠透出血红色，喉中也发出狺狺低鸣：“蠢狼想死吗？” -这里是兽神大陆时代，夙凉经过上一次的经历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在这里的兽族完全是最赤-裸的强者为尊，道理？哪里有什么道理！打赢了就是道理，输了就是没有道理，就是死，就是被人按在地上随便 摩擦！ 刚来的时候，夙凉还真的不习惯，偶尔还想讲讲道理，可是被他的兽族同胞们教导了几次之后，就非常习惯地接受了这种规则。 黑狼发出一声嚎叫，猛地扑上空中，张大的嘴巴狠狠咬向夙凉，森森兽齿中散发出杀机和腥气。 夙凉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他的身边，利爪举起，毫不留情地划过黑狼的腰部，撕下了一大块皮肉。 喷射的血花被他两只前爪握紧弹碎，刚刚发出哀鸣的黑狼立刻全身喷血，血水落在湖面上，迅速扩散开来。 黑狼大惊失色，掉头就跑，夙凉却也不追，而是冷笑一声，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向着远方飞去。 这次出现的地方他以前没有来过，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他只能一边飞行一边修正自己的路线。 偌大的兽神大陆都是兽族的领土，而人族和暗族都处于弱者的地位。 人族是兽族的粮食和奴隶，暗族则是兽族的手下败将。 人族繁衍速度快，填满了这个大陆的各个角落，但是兽族却胜在实力强大，每一个兽族都能顶得上千百名人族，所以依旧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 夙凉看见下方有兽族贵族正在举行聚会，看了一会儿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群年轻的兽族，他们杀进了一座人族城池之中，屠杀了大量的人族青年男女，将这些死者身上最鲜嫩的肉切割下来进行烹煮烧烤，作为这次聚会的主食。 这也是兽族内部一个常见的社交仪式，兽族新一代成长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就会通过这种办法和自己的好友伙伴们一起进行狩猎活动，而猎物越是难以捕获，成功的话得到的赞赏和评价就越高。 攻破一座人族城池，屠杀满城人族，开设烧烤宴会，这比在野外随便抓几个下层人族可要难多了，对于这些年轻的兽族贵族们来说也是他们最喜欢的一种捕猎活动。 夙凉在齐云山中时吃了不少人族，也是挑着那些年轻貌美的男女。知情识趣的就在床上玩上一段时间，腻了随便丢给下属处置，不肯低头的当场就被杀了吃掉，做成各种味道的食物。 可是现在看见这些兽族贵族的举动，他竟然觉得很不顺眼。 那些人族如此孱弱，就算是杀了他们，又能证明什么呢？ 夙凉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就被下方感觉敏锐的一个年轻兽族雄性发现了。 一个六尾血狐，在兽族世界中也是身份至为尊贵的存在了，这些年轻兽族又惊又喜，能够飞起来的都连忙飞上空中对夙凉行礼。 “血狐大人，能否赏脸参加我们的捕猎仪式？”这种成年礼如果能够有血狐作为嘉宾，整个档次都会大大提高。 夙凉狭长的狐眼中透出冷漠：“捕杀人族这种弱小的猎物，有什么意义？我对这种弱者的捕猎仪式没有兴趣。” 他全身的皮毛都透着血红色的氤氲光泽，整个狐狸身上都散发着高位者的气息，说出来的话让这些年轻兽族心中十分不满，却又不敢和他当面顶撞，只能一个个神色尴尬地看着他离去。夙凉想起楚离月说她也曾经在蜃华珠中的兽神大陆时代生活过一两年的时间，感觉十分压抑，没想到以他自己的身份来到这个已经过去的时代，居然也受到楚离月的影响，对这种兽族和人族的关系感到十 分不爽。 如果不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在这里才能找到答案，夙凉并不想要回到这个所谓兽族主宰大陆的时代。 看来他受到楚离月的影响很大。夙凉原本想向这几个兽族问路的，看见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了兴趣，只能自己凭着感觉向前飞去。 第672章雌雄莫辨三 先是被清辉戏弄了一下，从那么高的地方丢到水里去，后来又遇到一帮兽族贵族屠杀了整个人族城池来进行捕猎仪式，这让夙凉原本充满兴奋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了不少。本来就不太认识从这里到红雾山的 道路，这会儿心神一乱，更是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夙凉心中郁闷，从空中向下寻了一番，找了一个漫山花树的山头落了下来，化作了人形坐在山崖边上。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边山崖上正有一树灿烂无比的桃花盛放。 这株桃树极为高大，枝叶浓密，绿叶中夹杂着灿烂的桃花，和夙凉以前见过的桃树完全不同，浑身都洋溢着勃勃的生机，让人远远地看见就深受吸引，仿佛能够忘却几分忧愁。 夙凉向后靠着桃树，双腿毫无形象地伸直，目光投向了云雾缭绕的前方空中。 山风吹过，夙凉披散的青丝在风中飞舞，露出他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庞，只是现在这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愁绪，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一朵粉红色的桃花从头顶飘落，落在了他火红的衣摆上。夙凉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伸出雪白的手指将这朵桃花拈起，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一股清淡却隽永的香气顺着他的鼻腔进入了体内，这和他以前见过的桃花味道相似，但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 难道这个时代的桃花都与他所在的时代不同吗？ 从小到大都很少伤春悲秋的夙凉第一次叹了口气，将这朵桃花随手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一阵风吹过，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夙凉回头一看，不由愣住了。 一个披着粉色长袍的美人从身后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人身材高挑，容貌绝美，长发就那样随意用一根绿色丝绳系着，从一边肩膀上绕过来垂在胸前，菱形的嘴角微微翘起，天生带着几分笑意。 细细的腰间垂着一支粉色桃花，随着主人的步伐微微摇晃，更是勾勒出那不盈一握的线条，简直是一道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风景。 夙凉生平见过的美男美女多不胜数，他自己化作人形时不管是男是女也都精致无比，可是在看见这个美人的时候，还是不由惊艳。 美人一点儿也不怕生，而是低声微笑开口：“你可是血狐一族？” 夙凉也不奇怪对方知道他的来历，他从空中降落下来的时候还是血狐的形态，只是落到这山崖上坐下之时才变成了人形，对方应该已经看在眼里。 “正是。”夙凉斜靠着树身的姿势并未因为美人的出现而有所改变，他目光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热络。对方却根本不觉得尴尬，而是轻巧地走到了他的旁边，在桃树下方突出的一根树枝上坐了下来，双脚轻轻踢荡，看起来颇为纯真俏皮：“我是木族的，我叫桃知年。”说着，还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夙凉身 后的桃树。 夙凉有点明白了，可是他却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向着身后的桃树再次靠了靠：“果然是貌比花娇，难怪我从空中经过，都忍不住下来在这里驻足停留。” 能够在这个兽族聚居的地方出现，并且容貌如此精致的，显然不可能是人族。不过夙凉也没想到，桃知年竟然就是这株特别的桃树。按说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知道了桃知年不是一株普通的桃树，却是木族，夙凉刚才靠在人家身上的动作就显得轻浮孟浪了。可是夙凉虽然跟楚离月接受了一些人族的伦理道德，骨子里却还是一 个兽族，而且还是一个花心惯了的兽族，看见了这么美丽的一个木族，忍不住就含蓄地调戏对方几句。 桃知年的眼睛圆圆的，配着那张小巧的脸庞，看起来分外纯真，被夙凉调戏了也不见有任何反感，反而是笑容晏晏，仿佛十分开心：“真的吗？你觉得我的人形漂亮吗？” 不知道为什么，夙凉看着桃知年的神情就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所以也就勾起桃花眼对着桃知年露出了一个无比诱人的笑容：“那是当然。” 桃知年看着夙凉的脸，却是带着几分赞叹：“可是我觉得你的人形比我的好看呀！” 双手交叉握紧，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桃知年微微侧头，神情天真，眼神纯净，望向夙凉的目光充满了喜爱。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的动作和神情，夙凉方才的一点郁闷不知为什么就化作烟云消散了。 “你叫什么名字？”桃知年似乎完全不懂那些客套，满眼热切地望着夙凉。 夙凉的眼角微微发红，神情温柔之极：“我叫夙凉。” 他伸长了双腿，似乎无意地碰到了桃知年在地面上轻轻摇荡的脚尖，桃知年身体一僵，面颊一红，眼神也随之闪烁起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粉色袍角下的脚尖，不敢再看夙凉的脸。夙凉对于这种纯真少女见得多了，知道这个木族小美女一定是很少见到其他生灵，对于他这种外表俊美无比的异性更是没有任何抵抗力，所以脸上越发显得柔和了，原本就完美的五官更是熠熠生辉。这让 偷偷抬眼看他的桃知年猛地又低下了头，两只耳朵泛着红色，看起来分外可爱。 “你化作人形，可是喜爱人族的外表？”夙凉的声音十分温柔，更带着几分魅惑，让桃知年两颊升起红晕。桃美人十分诚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化形之时，顺应天地玄力流转，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桃知年眼波流转，纯真中却又带着仿佛自己都不知道的风情，“可是我觉得这个模样真的很美，我很喜欢 呢。” 夙凉点头同意：“确实很美，我从未见过比你更美的人形。”他站起身来，十分自然地在桃知年身边的树枝上坐下，和桃知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鼻间能够闻到桃知年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和他衣襟上插着的那朵桃花的香气一模一样，只是桃知年身上的香气更加浓 郁好闻得多。 “这是你送我的吗？”夙凉心中一动，将衣襟上的那朵桃花拿起，雪白的手指拈着花茎，轻轻递到了桃知年面前。 夙凉的手指线条优美，手指间托着的桃花到现在仍然鲜艳娇嫩，放在桃知年同样绝美的脸前，宛若一幅画图。桃知年的双颊更是绯红一片，却还是抬起头来直视着夙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但是却十分清晰：“是呢。”青丝在风中轻轻飘动，桃知年的嘴唇轻轻翕张，“这是我的本命桃花，送给夙凉，夙凉可喜 欢？”夙凉红唇如火，轻轻翘起，唇角的微笑勾人心魄：“自然是喜欢的。”他用另一只手将自己垂在耳侧的长发轻轻挽在耳后，托着桃花的手却不曾收回，“既然是阿年送给我的，阿年就亲自给我簪在发间，如何 ？” 桃知年目光中满是喜悦，声音也带着几分雀跃：“夙凉可想好了，不许反悔。” “怎么会反悔？”这种话夙凉听得太多了，应对起来更是轻车熟路，“阿年这么美。” 桃知年一伸手，那多桃花就飞落在那只修长的手掌中。 精致纯真的面孔转过来，和夙凉的脸近在咫尺。淡雅却又浓郁的香气将夙凉包围，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一朵桃花插在了夙凉耳朵上方的发丝之中。 夙凉也转头看着桃知年，目光中的柔情仿佛一湖春水，让人有沉溺下去不管死活的冲动。 “阿年的名字是自己起的么？”夙凉长睫轻动，眼神专注，“很好听。” 桃知年轻笑起来，淡粉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了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看起来更加纯真无邪：“是呢，我在这里很久了。一年一年花开花落，只有自己在这里看着，现在有了夙凉，觉得好开心呢。” 夙凉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抓住了桃知年的手，另一只手和桃知年的手对在一起比了比，两人的手掌大小竟然差不多，再看看对方比自己好像还要高上半头的身高，心中不由萌生了一点郁塞。 不过他很快就平衡了过来，桃知年这样的木族，虽然能够开启神智，可是在很多方面却比兽族和人族开化更晚更慢，化形的时候可能根本就不会考虑身高容貌的问题。 说起来，夙凉床上的兽族和人族都有，比他还高一头的兽族美女、甚至更高的美男他也都享用过，有怎么会在乎这么一点点小细节呢？ “阿年知道自己的名字用人族文字怎么写么？”夙凉抓着桃知年的手，对方的手温热滑腻，摸起来真是让人从手心到脚底都感到十分舒服。 兽族虽然也有不短的历史，可是却没有繁复的文字，只有一些十分简单的表意符号。在这方面，人族虽然孱弱，但是文化却最为昌盛。 夙凉从小就被夙九教导，读了不少人族的书籍，在这个时代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兽族比他更了解人族文化了。 桃知年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夙凉的动作。 夙凉将那只漂亮的手轻轻推平，一只手抓着桃知年的手指，另一只手则伸出食指在桃知年的手心轻轻写字。 “桃、知、年……”夙凉一笔一划将这三个字写了出来，“桃树的桃，知道的知，年华的年，是不是这个意思？”桃知年脸上满是惊喜，看着夙凉就仿佛看着什么英雄一样：“夙凉你居然还会写人族的文字！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桃知年！” 第673章雌雄莫辨四 夙凉看着眼前那张粉嫩精致的脸庞，桃花眼微微眯起，浑身散发出令人无法抵抗的魅惑气息，轻轻握着桃知年的手，继续在那只漂亮的手掌心中写字：“夙凉，这是我的名字。” 桃知年脸上泛着旖旎的粉色，虽然有些羞涩，可是却根本没有畏缩退却的样子，目光中的欣喜毫不掩饰，美丽的眼睛望着夙凉，认真地跟着夙凉学了几遍，很快就学会了两个人的名字写法。夙凉知道，木族和兽族一样，都没有人族那种伦理道德的观念，他们性情率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更何况这里只是蜃华珠中的世界，这里的生灵也许在兽神大陆的时代曾经真的存在过，但 是现在他们却只是蜃华珠凭借无数人的记忆塑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而已。 这是清辉为他再次启动的一个虚拟世界，只是其中的很多人和事可能真的发生过。但是他们重新出现在天地之间，却只是为了夙凉这个外来者而已。 随着夙凉的离开，这个世界也会再次关闭。 这些生灵，包括桃知年都会再次沉入记忆的海洋底部，一直到下一次世界开启，用全新的记忆重新开始一遍他们的经历，再也不会记得有一个叫做夙凉的血狐曾经从他们的生活中走过。 这样纯真美丽的尤-物，用一颗真心对你，却又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哪一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美事？ 尤其在夙凉心中怀着几分忧郁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美丽纯真的姑娘，对他含情脉脉，他怎么会放过？ 夙凉伸出手掌，看着桃知年用漂亮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生涩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心头涌动着熟悉的兴奋，身上的魅惑气息更加浓郁了。桃知年的手指很漂亮，手指如同笔直修长的春葱，淡粉色的指甲透着健康的色泽。当这漂亮的指尖在夙凉的掌心慢慢地划来划去的时候，夙凉心中那种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越来饿越强烈，脸上的笑意也越 来越明显。终于，在桃知年成功地写出了“夙凉”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被身边人伸长手臂楼到了自己怀里：“阿年真是聪明极了。”夙凉的脸向着那张精致的脸庞靠近，鼻尖顶住了对方的鼻尖，红唇一张一合，粉色的舌 尖若隐若现，“真是太喜欢阿年了……” 鲜艳的红唇落在了线条鲜明的优美唇瓣上，夙凉将桃知年抱在怀里，不出意外地，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而是双手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脊背，热情地投入了这个吻中。夙凉老于此道，唇舌熟练地打开了对方的贝齿，擒住那香甜的小舌轻吮猛吸，引得桃知年呼吸急促，面颊绯红，夙凉自己更是全身兴奋，一只手已经习惯性地探入了对方衣襟之中——突然，夙凉的动作顿 了一顿，眉毛更是挑了起来：“阿年……” 桃知年已经双目迷离，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夙凉的后脑勺上，用力地不想让夙凉退开。 夙凉的桃花眼微微一闪，将方才想要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继续捧着那张完美的脸吻了下去。 也罢，美人是男是女，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风吹过，满山桃花瞬间同时绽放，浓郁氤氲的香气笼罩了这方天地。 桃树枝上，两个美人抱在一起，衣襟交叠，唇齿交错，实在是赏心悦目。 随着花香的浓郁，一条条树枝从周围伸展过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树屋，将两人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阳光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洒进来，照在桃知年绝美的脸上，夙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一双修长的手轻轻解开了对方粉色的衣襟，俯下头去吻上了对方白里透红、平坦结实的胸膛。 桃知年被他撩拨得双目都开始发红，手足更是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了夙凉的身上，顺着他的脊背上下抚摸，显然已经是情动之极。 夙凉含着笑将桃知年轻轻推倒，长身而起将对方压在身下，手指熟练地向下滑去。 桃知年仰面望着夙凉，面如桃花，纤长的手指握住夙凉的已经向下一扯，露出了夙凉线条优美的肩膀、精致的锁骨和白皙如玉的胸膛。 他目光闪动，随着夙凉手上的动作还发出了令人耳红脸热的轻吟声。随着他的声音，淡淡的粉色烟雾从四周升起，甜甜的花香更是在空间中聚集起来，让人觉得心神颤动，更为眼前的美人痴迷。 夙凉本就已经兴致勃勃，这会儿更是无法控制地俯身下去，却被桃知年抓住了肩膀，凑上来吻住了他。 长吻过后，两人气息紊乱，搂在一起，恨不得立刻同赴巫山。只是夙凉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却被桃知年压在了身下，而对方目光中的灼热更是宣告了对方的打算——“阿夙，我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会很温柔的。”桃知年显然是把夙凉的震惊当成了某种担 忧，一只手学着方才夙凉的动作抚摸着夙凉的身体，同时用温柔的声音保证。 夙凉的回答是一拳揍在了桃知年的脸上。 总算是不舍得对这张绝美的脸庞下重手，夙凉的力道不大，不过也足以让桃知年愕然了。明明两人刚刚才还如胶似漆，热情如火，怎么这一瞬间就翻脸了？ “桃知年！”夙凉翻身坐起，一手拉起自己半开的衣襟遮住了胸膛，狐狸眼里射出看似温柔实则坚定的光芒，“老子可不做下面那个！” 桃知年神情惊愕，连自己的衣服掉落在树枝上、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上身也来不及管，他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道：“可是阿夙刚才说了，你绝对不会反悔的……” 夙凉当时只以为这个桃花美人是一个雌性，后来发现对方是雄性之后也觉得没有什么要紧，可是他却没想过自己要雌伏在别人身下。他堂堂血狐王之子怎么可能充当那样的角色！再说了，这种情话他不知道对多少人族兽族说了多少遍，还有更多更深情的话他也都说过，可是听这些情话的人族兽族却不知道都已经去了哪里，反正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夙凉又怎么会把这种顺口就能说 出来的话放在心里呢？ 这里不过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桃知年也不过是一个虚拟的木族，或者曾经在历史上存在过，但是恐怕早已经淹没在过去的长河之中，夙凉更不可能和他谈论什么信守承诺的事情。 想到这里，夙凉慢条斯理地扣上了自己的红袍，将腰间的丝绦重新系紧，一只手动作优美地将长发整理了一下：“阿年，我还有事，今日暂且作别吧。” 既然这个美人不适合，夙凉也不计较，更不会死缠烂打让人家当下面那个，他还有正事呢。 桃知年看着他的每个动作，感觉到他毫不留恋地准备离去的气息，绝美的脸庞越来越苍白，直到听到夙凉这么肯定的话，才满脸茫然地开口：“阿夙，你……要走？你不是已经接了我的桃花了吗……” 夙凉勾起唇角，笑容依然美得令人心动，可是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他含笑将发丝间那朵桃花取了下来，递到了桃知年面前，一只手捏起了桃知年的手，另一只手将那朵桃花放在了桃知年的掌心。 桃知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委屈：“阿夙……你不喜欢阿年了吗？” 夙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丝毫没有把方才的冲突放在心上：“阿年这么美，一定会有人喜欢阿年的。” 桃知年虽然和其他生灵打交道的次数并不算太多，但是也知道夙凉这么快翻脸反悔是因为他们方才的上下问题。 他美丽的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阿夙是嫌我是一个雄性，不是雌性吗？”桃知年虽然很少出门，但是他的本体深深扎根在这鸣天岭上，方圆数百里的兽族和偶尔出现的人族交配他都见过，大部分都是更加强壮的雄性在上，柔弱娇嫩的雌性在下。可是他喜欢夙凉，夙凉看起来也 十分美丽柔弱，风情万种，本来就应该被他好好怜惜才对。 是不是夙凉嫌弃他是一个雄性？以前也有一些生灵，见到他就把他当成雌性，对他殷勤倍至，可是一听他说自己是个雄性，就立刻变了脸色。 所以他这次看见夙凉，对夙凉一见钟情之后，才刻意没有显露自己的性别，讲自己的本命桃花送给了夙凉。 方才看见夙凉摸到自己的胸膛却只是一顿，并未表现出反感，桃知年才放下心来。 谁知道夙凉竟然会突然翻脸呢？ 在夙凉的心里，桃知年只是一个虚拟的木族，根本犯不着和桃知年为了这种问题闹出什么大动静，好合好散嘛，大家都轻松愉快。他伸出手臂搭在桃知年平直的肩膀上，手指顺手抚摸了一下那滑嫩的肌肤，心中啧啧两声，觉得桃知年不是一个雌性实在是有些遗憾——如果是一个雌性，哪里还有什么上下的争论，桃知年想来个上位他 也能接受啊。“阿年啊，我没有嫌弃你是雄性，你看，我自己都是雄性，怎么会嫌弃你是雄性呢？”夙凉说起话来云淡风轻，“只是两个雄性在一起，总是要有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的，我不能在下面，你如果也不能在下面， 我们就只好做个朋友好了。” 夙凉的狐狸眼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如果桃知年这个纯真的小桃树愿意为了他们的感情委屈一下自己，那他也能够接受啊。桃知年眨着眼睛，仿佛在进行思想斗争，夙凉心中泛起一缕得意，不露痕迹地将对方拉到了自己怀里，用性感的声音蛊惑道：“阿年，在下面不好吗？让我来伺候你，一定让你舒服得还想……” 第674章雌雄莫辨五 夙凉做出准备离去、绝不勉强桃知年的姿态，其实内心却有一种藉此逼迫单纯的桃知年妥协的想法。 果然，桃知年拉着他的衣袖，白着脸说道：“可是你已经接了我的本命桃花，说了不反悔的！” 夙凉将脸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菱角形小嘴，用手指摩挲了几下他脸颊的滑嫩肌肤，眼睛眨了眨：“阿年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吗？” “嗯，很想。”桃知年的眼圈都要红了，十分坦诚地回答。 “那阿年就做我的娘子不好吗？”夙凉蛊惑着这个眼神单纯的桃花美人。 桃知年皱起了漂亮的眉毛：“可是我天性如此，无法改变……” 夙凉的眼神冷了下来，神情却依然十分温柔：“那么，小阿年，哥哥就要走了。”他抚了抚衣袖，将桃知年抓着他衣袖的手指轻轻掰开，动作潇洒地从桃树枝搭成的绿色房间里跳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树叶片片凋零，枯干的树枝上，桃知年双脚下垂，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夙凉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的衣襟敞开着，露出精致完美的身躯，让夙凉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却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去。 “阿夙！”桃知年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里？” 夙凉想起来自己迷路的事情，转头回去看着桃树上孤零零坐着的粉色人影，还是勾了勾唇说道：“我要去红雾山。” 红雾山，桃知年知道，那里是血狐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夙凉是血狐一族的，去红雾山就是回家。 桃知年的神色有些黯然，却还是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夙凉身边，将手中那朵桃花再次插到了夙凉的发丝之中。 夙凉将身体彻底转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生平仅见的美人，心中未尝不适充满遗憾，可是他和桃花美人的矛盾是无法解决的，也只能将在蜃华珠中享受一番的心思放了下来。 他用手指托起了桃知年的下巴，温柔地吻了吻桃知年粉色的双唇：“阿年知道这里是在红雾山的什么方向吗？” 桃知年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不过还是十分诚实地指了指西北的方向：“从这里向西北方向，大约五六千里，就是红雾山了。” 夙凉听他说完，双手捧着桃知年精致的脸再次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热吻，就甩了甩衣袖，化作一道红光毫不留恋地飞向了空中。 在他的背后，桃知年已经再次坐在了那株巨大的桃树上，双手托腮遥望着那道飞速离开的红光，神情晦涩。 方才凋零的叶子已经消失不见，而刚才突然全部绽放的桃花也消失了大半，鸣天岭上顿时变得萧索起来。 夙凉头也没回，向着前方疾飞而去。 虽然没有将桃花美人真的弄到手，但是对这样的绝世美人亲亲抱抱，也非常有效地缓解了夙凉心中的几分郁塞。 他顺着桃知年指的方向向前飞行，过了大半天，果然看见了下方的一些地形有些熟悉，那都是上一次他进入蜃华珠修炼曾经走过的地方。 看起来桃知年真的是一个很纯真的小美人，就连被他这样对待了还是一点儿都不记仇，仍旧那么实诚地给他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夙凉自认，如果是他处在桃知年的位置上，可能就不会这么纯良，至少指个错误方向这样的小小恶作剧是会做出来的。 在距离红雾山还有百里的地方，夙凉就降落下来，化作人形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他这次来蜃华珠就是为了来这个地方，等一个人的出现。 夙凉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山谷之中，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血狐藏身于茂密的草丛里。 等了两天，终于看到了一只血狐从红雾山的偏僻处奔下来，跳入了山谷里。 夙凉精神一振，悄悄地跟了上去。 前面那只血狐体型比夙凉现在大不了多少，动作十分敏捷，如果不是夙凉现在的修为已经提高了不少，还真的不一定能跟得上对方的脚步。 夙凉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让对方即使用神识扫到自己也只把自己当成一只普通的小血狐。红雾山是血狐聚居地，这周围数百里有血狐出没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才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溜溜达达地蹦跳着，装出一副天真未泯的幼狐模样，夙凉遥遥地追随着对方的气息进入了山谷深处。 前方的血狐小心地检查了周围，发现了那只在草丛中追着蝴蝶却因为自身的笨拙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血狐，眼光闪了闪，却并未放在心上。 确定周围没有什么问题，那只血狐才向着山壁一扑，消失在了山壁之中。 夙凉见到对方消失，一爪子把方才那只飞来飞去调戏自己的蝴蝶拍得坠落在地，也跟着跑到了那块山壁前。 山壁上有着淡淡的玄力波动，夙凉对这个简单的阵法并不陌生，那是父亲曾经教过他的启蒙阵法。他轻松地用神识透过阵法向着前方看去，果然看见了他期待的一幕。 血狐已经化作人形，一身红衣衬着他清冷高远的气质，根本不像是一个依托血之玄力而生得种族一员，倒更像是遗世独立的一位佳人。 正是年轻版的夙九！ 夙凉难捺激动，趴在外面草地上，爪子深深陷入地面中。 他就知道，他爹每隔几个月就会偷偷溜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秘密。 夙凉猜测，也许就和他的母亲有关。 他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身边的所有血狐也都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人知道夙凉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什么样的性格，又是生是死。 但是夙凉每次向夙九询问这件事，就会被夙九冷着脸揪去修炼，问多了之后就被丢到五风洞中吹风受罚…… 夙凉如今也将近千年的寿命了，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心底的好奇越来越严重，可是碍于父亲的狠辣只能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结果阴差阳错，夙凉在上次被丢进蜃华珠修炼的时候，竟然在红雾山看见了年轻的夙九！ 这个时侯的夙九还年轻得很，修为也不是太高，夙凉好奇地暗中跟踪了他很久，发现他爹年轻的时候并不受宠，在血狐一族中存在感很低。 夙凉第一次知道，他的那位从未谋面的爷爷夙颜比他还风-流多情，生冷不忌，红雾山上养了数十个姬妾，生出了一百多名子女，漫山遍野地乱跑。 在这种情况下，排行第九的夙九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每天都被人“小九”、“小九”地随口叫着，因为生母早亡，更是得不到血狐王夙颜的关注，生存得像是一个透明狐。夙凉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位威风凛凛让人看了就生不出抵抗念头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竟然过得这么凄惨。他忍不住在背地里帮了夙九几次忙，把那些欺负夙九的兄弟姐妹打得狐狸头变野猪头，还偷偷地给夙 九送东西吃。 在这个过程中，夙凉发现夙九每隔几个月就会跑到红雾山旁边百里外的一个山谷中，不知道做些什么。 跟踪了几次，却没有机会靠近。 后来夙凉为了修炼，参加了兽族的军队，用血腥战斗来磨砺自己，才不得不离开了红雾山，全心沉浸在战斗之中。 直到后来他被放出来，参加了对抗玄元大帝的战斗，夙凉心底还是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他爹在那个山谷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虽然不知道，但是夙凉却有一种直觉，那里可能藏着一个能够让夙九心情愉悦的秘密，比如说那里是他爹和他娘约会的地点！ 因为每次夙九从那个山谷出来，都一脸餍足，散发着一种努力压制都无法完全收敛的满足气息。 所以夙凉在结束了和玄元大帝的战斗，跟着他爹回到齐云山飞云陉中之后，旧事重提，再次向夙九问起了他的母亲是谁这个问题。 夙九当时就变了脸色，让他闭嘴不许再问。 夙凉却因为在蜃华珠中的见闻有了几分底气，非要问个清楚。 夙九一恼，再次把他丢进了五风洞中。 夙凉在五风洞中想来想去，觉得想要从亲爹口中问出这个真相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还有一个办法啊，那就是重新回到蜃华珠那个世界里，亲自去找到真相！ 所以他就利用主仆契约向楚离月发出了消息，要求和楚离月见面，并且如愿以偿地回到了蜃华珠里。 夙凉趴在地面上，好像睡熟了一样，实际上却用神识小心地监视着山壁中那个被阵法掩盖的山洞中的动静。 夙九化作人形站在山洞中，过了没多久，山洞中闪起一道微光，居然是一个传送阵！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一个人影从中走了出来，夙凉连忙集中精神打量来人，心中越发确定他爹是在这里暗会佳人了。 可是让夙凉差点打了个滚的是，来人竟然是一个男人！ 人族！雄性！ 说好的亲妈呢？夙凉全身颤抖了一下，难道他爹喜欢雄性？怪不得偷偷摸摸地在这阵法掩蔽的地方和对方相会，这个时侯的兽族和人族关系如此恶劣，他爹一个兽族竟然和一个人族私会，如果让他那些恨不得弄死几个少 几个的兄弟姐妹发现了，肯定是落不了好的。 可是，他爹如果喜欢的是雄性，那他是怎么来的？ 小小的血狐在草丛中痛苦地打了个滚。难道他爹不是亲爹？不对呀，他们分明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关系！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困惑不解的小血狐爪子乱刨一气，把周围的草丛抓了个稀巴烂。山洞中的夙九发现是那只小血狐在搞破坏，只是扫了一眼就没有再留意。 第675章雌雄莫辨六 夙凉根本没想到和夙九在这里暗中会面的竟然是一个人族雄性！ 他几乎是抓狂地将地上的草丛给全部铲平之后，整个狐都滚了一身土，却没有心思去管，只是竖着耳朵瞪大眼睛用神识关注着山洞中的动静。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但是面上却带着几分病容的年青男子，身上穿的衣服绣着金龙图案，看起来还是人族当中的皇族成员。 夙九和这个青年男子一见面就拥抱在了一起！ 啊啊啊，真的有奸情！我爹是我爹，我妈是谁啊！夙凉在地上打了个滚，四脚朝天瘫倒在地。难道老爹和他一样，也是男女不忌，所以还有很多情人，他就是其中一个情人生的……大概应该是这样吧…… 可是夙凉很快就再次滚了起来，一不小心还撞在了山壁上，额头都鼓起了一个大包。他才不信咧！他爹怎么会和他一样，他爹分明是一个大冰块老处-男一样，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他爹对任何男人女人雄性雌性有过性趣！尤其是当初他风-流快活的时候，他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 一团垃圾一样。 夙凉记得清清楚楚，他爹还曾经教导过他：没有遇到真正对的那个人的时候，最好是洁身自好，否则有一天当你遇到了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资格，那种痛苦会让你后悔终生。 那个时候夙九的眼神很复杂，夙凉印象深刻。不过当时的夙凉年轻爱玩，根本没有把夙九的话放在心上，而夙九也只是说过那一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关于感情的事情。 即使是夙凉男女通吃，在这方面乱的一塌糊涂，夙九也没有再说过一次。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爹总是一副清冷遗世的样子，哪怕是别的兽王送美人给他也都被他拒绝了，理由是要好好修炼，武侠分心。 现在这个笑容满面眼神温柔的夙九，夙凉活了近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夙凉仔细打量着那个和他爹搂在一起的人族雄性，苍白的脸色，瘦削的身躯，虽然容貌算得上俊朗，可是在血狐这种化形之后举目皆是美男美女的地方，却实在不算太过出色。 可是夙九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却十分温暖，比对着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都亲切得多。 “孟惊，你怎么三个月了才过来？”夙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血红色的药丸，“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将这颗丹药吃了，痼疾就会彻底清除，再也不用受到那种折磨。” 那个叫孟惊的男人深深地望了夙九一样，并未推辞，就抓起了夙九的手，就着他的手把药给吃了，还顺势伸出舌头卷住了夙九的指尖。 夙凉在外面继续打滚，差点忍不住冲进去。啊啊啊，这个男人这么老练，绝对是个老手，他要对我爹干什么！ 但是接下来夙凉一下子就用两只小狐狸爪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爹，你是我爹，真没错。 原来夙九不但没有害羞地收回手指，反而将手指向前探入了男人口中，眼神带着挑逗开始撩拨男人。 夙凉现在相信了，他那个爹绝对不是如他平时表现的那样清冷不喜欢男女情事！看看他爹那眼神多么荡漾！ 难怪他会是这种性格！原来他还奇怪他为什么不像他爹，现在看起来，哪里不像啊？夙九脸上那种魅惑至极的笑容，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如果他爹和这个孟惊是一对跨种族恋人的话，两个雄性谁在上谁在下啊？ 夙凉很想知道答案，可是山洞里的一对却只是亲吻抚摸了一番就停止了，因为那个孟惊服了药物之后已经开始向后仰倒，靠在夙九的怀里进入了昏迷之中。 夙九抱着孟惊，神情专注、目光关切地望着他的脸，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头一人高的血狐，将孟惊小心护在怀中。夙凉猜出来了，孟惊吃的应该是他们血狐一族特有的元血丹，是用血狐自己的一滴心头血炼成的丹药，人族吃了之后元血丹之后确实能够得到强大的生机本源，洗涤肉身，凝实神魂，可以医治人族的各种 病症。不过元血丹这种东西，就算是血狐内部也不是很常见的，因为它必须使用血狐自己的心头血为主要原料，然后通过血狐特有的手段才能炼制成功。不管是人族还是血族或者其他种族，心头血都是非常珍贵 的，提出自己的心头血无疑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本源，对身体和修炼都有妨碍。 夙九能够拿出这样一颗元血丹，只能是他自己的心头血炼制而成的。他舍得为这个人族雄性做到这个地步，可见两人的关系绝对非同凡响。不是普通情人的关系，而是能够生死与共的关系！ 夙凉呆呆地躺在地上，看着山洞中这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对于自己的身世已经产生了一个判断：这个孟惊才是父亲的真爱，而他的母亲恐怕就是一个完全没有多少分量的雌性。想起当初父亲警告性地提醒过自己，说遇到了真爱之前如果不洁身自好，以后就会后悔，夙凉突然脑洞大开：父亲和一个自己并不爱的雌性有了孩子，但是后来才发现他的真爱是一个人族雄性，可是人族 雄性虽然和父亲感情深厚，却不愿意破坏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于是决然离开，于是父亲后悔了一辈子，变得那么清冷寡淡，再也不愿意和任何人有感情关系。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每次他问父亲自己的母亲是谁，父亲都会不悦乃至恼怒惩罚他了。母亲在父亲的心目中大概就是一个阻碍他和真爱永远在一起的障碍，当然不愿意让夙凉再提起这个让他反感的人了。 夙凉捂着眼睛，觉得心里又开始郁塞了。 他还以为父亲这么久一直单身，是因为对母亲情有独钟，所以才会如此忠贞呢。谁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真是太没意思了。 就在夙凉捂着眼睛滚到草丛里装死的时候，山洞中的孟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汗水从他的皮肤上迅速外冒出来，瞬间就把他的金龙袍服打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夙九紧紧抱着怀中的瘦削男子，手中拿着丝绢帮他擦拭着汗水，脸上的痛惜和关切毫不掩饰。 夙凉看得心塞，刚准备找个地方去洗洗眼睛，就感觉到附近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一群血狐从红雾山上疾奔而下，直接冲向这个山谷。 小血狐从草丛里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他认得那为首的一个血狐，正是夙九的一个“仇人”——说是仇人，实际上却是妹妹，是排行第六十七的一个雌性血狐，名字叫做夙菁菁的。 夙凉上次在蜃华珠中修炼的时候就发现夙九在漫山遍野地血狐王子女之中并没有太大存在感。 他的人形不像其它血狐那样形容艳丽，反而生得清冷精致，如果穿上一身白衣，反倒更像是一头雪狐的化身。在那么多五官鲜明精致的同父兄弟姐妹中，夙九非常低调，可还是有其他血狐跟夙九过不去，总是有人找他麻烦，偷他的抢他的东西，甚至故意把他修炼要用的药物和玄晶弄坏丢弃，有时候干脆就一拥而 上来揍他。 夙凉发现的时候十分恼怒，背地里将那些欺负夙九的血狐都狠狠揍了一顿，才知道他们都是因为夙菁菁讨厌夙九才这么做的，就是为了巴结夙菁菁这个血狐王夙颜最宠爱的女儿。 而夙菁菁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有一次和夙九偶然相遇，夙九没有讨好她，而是沉默地走开了……所以被夙颜宠坏了的夙菁菁就怎么看夙九都不顺眼。 尤其是当夙九化形之后，她更是抓着夙九那种清冷精致的模样大做文章，冷嘲热讽，引得那些巴结她讨好她的血狐纷纷来欺负夙九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现在夙菁菁竟然带着一群血狐从红雾山上下来直扑这个山谷而来，夙凉一下子就猜到了，恐怕是夙九的行踪不止被他关注，还有其他血狐也在暗中监视，今天终于准备出手。 如果夙九将自己的心头血炼成元血丹送给一个人族的事情闹出来，本来就不受宠的夙九在夙颜面前恐怕就更加要受到责怪乃至惩罚了。 夙凉想到这一点，立刻翻身而起，把自己的体型变得和夙九一样大小，从山谷深处猛地跳出来，向着红雾山深处逃去。 看见有人逃跑就想去追，这是很多动物的本能。夙凉和夙九是至亲父子，气息和长相都有几分相似，这个关键时刻突然从夙菁菁他们的目标地点窜出来，在草丛掩映之中狼狈而逃，更是让这些血狐第一反应就认为这是夙九发现自己做的事情败露所以逃 跑了。 于是一头血狐大喊了一声：“夙九跑了！” 另外的血狐也都跟着嚎叫起来：“抓住他！” “他一定是心虚！” “不能让他跑了！” “这一回看他怎么跟父王解释……” 一群二十来个血狐都跟着掉头向着红雾山深处追了过去。夙九在山洞中屏住了呼吸，脸上又是紧张又是茫然，一边是孟惊正在修复身体，他不能丢下孟惊自己离开；一边是夙菁菁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旦被她抓住，他一个兽族和人族私下往来，就算不被血狐 王打死也得被打个半死。 可是他们怎么突然去追别的血狐了？夙九皱起了眉头，别说，如果不是他自己在这里，猛然看见那头血狐的背影，感受到那头血狐的气息，还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呢。 第676章雌雄莫辨七 夙凉装成夙九的样子，故意控制着速度向着红雾山深处背离夙九所在的山洞的方向逃窜，身后是一群大呼小叫的血狐，声势浩大得很，整个路上都烟雾飞腾，卷起了一层黄土。 狂奔了几十里地，估摸着夙九那边应该安全了，夙凉做出累坏了的样子跳到一棵树上休息，张开狐嘴呼哧呼哧地喘气。 “跑不动了吧？” “小九，你接着跑呀！” “今天逮住你揍死你！” 一群血狐也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都还不会飞行，虽然平时在山上山下乱跑是常事，可是像今天这样狂奔这么远的还是第一次。 对于这个让他们累成狗一样的夙九，所有血狐都产生了极大的愤怒，决定抓住他就要先好好收拾他一顿。 血狐们把大树团团围住，对着树上红色的狐狸狂叫起来。 树上的血狐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追我？” “为什么你自己会不知道……”夙菁菁好不容易跟了上来，四只爪子都几乎磨破了皮，她什么时候跑过这么远？ “菁菁，这个……好像不是……小九……”她身边的一个血狐低声说道。 “不是夙九？”夙菁菁尖叫起来，“怎么可能……我%￥Q^^……不是夙九你跑什么跑！” 这头血狐虽然有点像夙九，可是真的不是他呀！ 夙菁菁恼极了，指着树上的血狐大叫起来。 树上的血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一身红衣的绝美男子，眼神灵动，神情慵懒，斜靠在树身上：“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我看见了害怕，当然就跑了。” 看见夙凉的长相，夙菁菁他们更能确定这绝对不是夙九了。看到这个血狐的容貌，不少血狐还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即使是在美男美女遍地的血狐一族之中，这个陌生的血狐容貌依然堪称上上。 夙菁菁满腹的怒火在看见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血狐的时候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你也是血狐一族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夙凉露出了一点哀伤的神色：“我自小就独自生活在齐云山附近，从未见过父母亲人。听说红雾山是我们血狐祖居之地，才特意赶来这里，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同族知道我的身世……”只是一点哀伤，可是在夙凉这张脸上表现出来就一下子得到了数倍的增幅，让夙菁菁不由感同身受：“好可怜，我们帮你问问！”她猛地站起身来，也化作了人形，是一个红衣长裤的娇俏少女形象，只是脸 上的骄横让这份美丽打了几分折扣。 夙菁菁指挥着自己的狗腿们回去打听有没有同族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支血狐流落到齐云山附近，自己则带着几个心腹和夙凉并肩而行，邀请他到红雾山上自己的住处作客。夙凉心中不是很耐烦，不过想到这些血狐既然已经对夙九产生了怀疑，那么他如果走了，夙菁菁他们必然还是要找机会对付夙九的。除非是夙凉现在就离开蜃华珠结束这个世界，否则在夙凉看不见的地方 ，恐怕夙九又要吃一番苦头。 而夙凉自己虽然发现夙九和孟惊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情侣，可是他的母亲是谁还没有发现，如果这次无功而返，哪里还好意思再次劳动夜清辉这样身份的人物再次出手呢？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和夙菁菁继续周旋下去。 双方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年龄。 凭着夙凉多年的经验，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夙菁菁就已经对夙凉十分热情了。 夙菁菁之所以在红雾山血狐一族之中具有特别的身份，自然是因为她的母亲是血狐王最宠爱的妾室。 所有血狐都姓夙，他们并没有人族那种“同姓不婚”的讲究，只要不是兄弟姐妹至亲血缘关系都可以交配。堂兄妹成亲或者交配的，在血狐一族中也是被认可的。 甚至为了保持血狐一族的血脉纯度，某些血狐王还会和自己的亲妹妹交配，生下资质最好的血狐作为未来的继承者。 夙菁菁的母亲得宠，而她自己的血脉纯度又很高，从小在夙颜面前出现的机会多，被夙颜记在心里，事事都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 夙颜虽然是血狐王，但是百十个子女也不是能够全部记住的，就如夙九这种，恐怕根本就不曾得过他几次正眼相看。 夙菁菁几句话说完就开始伸手去抓夙凉的手，用自己鼓鼓的胸脯贴在夙凉的手臂上，娇声说道：“阿凉，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好亲切，非常喜欢，我们一定是上辈子相识的。” 夙凉鬓边的桃花微微颤了颤，像是被风吹动了花瓣。“菁菁也是这么觉得吗？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有这种感觉呢。”虽然从辈分上和血缘上来说，夙凉应该叫夙菁菁一声“姑姑”，可是在他心里，夙菁菁和死狐狸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也就按捺着心中的厌恶， 笑语晏晏地陪着夙菁菁走回了红雾山，一路上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表现得十分亲密。 说是走回去，其实以夙凉的修为，就算是故意压制不用护身玄光飞行，和夙菁菁一起走路的时候也是一步迈出去就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如同陆地飞腾一般。 夙菁菁看到他如此修为，望向夙凉的目光就更加闪亮了。夙凉作为一个血狐中的老司机，自然看得出来她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看上了他的外表容貌和血脉修为罢了，小了说夙菁菁想和他交配，大了说还说不定想要嫁给他——呵呵，他虽然男女不忌，但是对于 夙菁菁这种雌性，还是只想一掌拍死，没有任何和她发生亲密关系的想法。 只是在处置夙菁菁之前，他还是要先把他母亲的身份弄清楚，然后再动手。 至于杀了夙菁菁会引发骚乱这种事情，不过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夙凉只需要抽身而去，这个世界就会中止，他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打定了主意，夙凉看着夙菁菁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夙菁菁也不是没有和同族交配过，可是不知道为何在面对夙凉的时候，竟然产生了那种幼年时候初尝情事滋味时候那种羞涩而又期待的感觉。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面上泛起了粉色，心中更是莫名兴奋。 夙菁菁带着夙凉回到了红雾山，让人清扫了客房，十分殷勤地给夙凉安排了住处，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红雾山整座山头蔓延数百里，上空都笼罩着淡淡的绯红雾气，其中蕴含的都是对于血狐修炼十分有益的血之玄力。这是血狐一族历代强者在红雾山下建设的大阵，专门为了后代子孙留下的宝贵资源。 在这种红雾之中，夙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修炼速度明显提高。 如果当初不是兽族大败，血狐一族也不会离开红雾山这个被无数先辈经营了这么久的宝地，搬迁到齐云山那样的穷山恶水之中。 夙凉知道，这个时侯，玄元大帝已经将修炼之法推广开来，在天玄山上建立了天玄宗广收门徒，人族的三位帝君也都已经出现，兽族和人族的最后决战已经慢慢接近。 夙九在齐云山中很少给夙凉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所以夙凉并不知道夙九幼时竟然这样不受器重，那么在百十个兄弟姐妹中，夙九是如何脱颖而出，最终成为血狐王的呢？ 当充当仆役的小狐狸过来请夙凉去面见夙颜的时候，夙凉心中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血狐喜欢居住在树洞中，只是夙颜所居住的地方与其说是一个树洞，倒不如说是一个宫殿了。 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大树站在红雾山顶端，形状如同一个卧倒在地面上的头冠，但体积却十分巨大，足足有四五丈高。 弧形的帽身就是血狐王的王宫，而帽身之上还伸展着六道绿色的粗大树枝，枝叶繁茂，将王宫笼罩在一片舒适的树荫之下。 夙凉走到近前，头冠正前方打开了一扇木门，他姿态优雅地拾阶而上，沿着光滑的木地板走向了宫殿之中。 一只小山般的血狐盘踞在大殿正中的台阶上，背后六条尾巴在空中摇摆，形成了一大片阴影，将缓步而来的夙凉笼罩在阴影之中。 夙凉还未开口说话，巨大的威压已经从天而降，向着他涌了过来。 不过是六尾，和自己现在的修为差不多，也就是个兽尊罢了，想要用这种手段来让他臣服，未免可笑。 虽然心中这么想，夙凉却顺着这股威压将身子一低，顺势变回了血狐的模样，低头俯伏在地，露出了背后的四条尾巴。 趴在巨大血狐前腿上的一头小血狐跳了起来，爪子抓着大血狐的前肢摇晃着：“父王，我让你看看夙凉，你为什么要这样吓他？” “傻丫头。”血狐王夙颜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我这不就是在看看他的兽形吗？唔，这次眼光不错，这小子血脉纯正……咦……” 夙颜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惊讶：“这小子可是本王的后代啊。”血狐乃是依托血之玄力出生的种族，对于血脉的感知举世无双。 夙颜检查这只陌生血狐的血脉，一个是想看看他的身份真假，是否真正的血狐；另一个也是想看看他的血脉纯度高低，配不配得上他这个女儿。 没想到这一检查，他竟然发现这只陌生血狐的血脉和他关系十分密切，竟然是……他的孙子辈的！ 而且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血脉纯度之高，远超过他所有的子女。这对于血狐来说，那就是相当于一个天资卓绝的天才。这下夙颜看着下面血狐的目光都变了。 第677章雌雄莫辨八 夙颜发现下面跪伏在地的那头陌生血狐不仅是他的亲孙子，而且更是一个血脉纯度极高的天才！ 即使是他自己亲生的子女也没有这么高的血脉纯度，这样的血狐教导出来，最少也是一个兽皇的修为。 夙颜的目光柔和了些许，让下方的血狐起身，询问了他的姓名来历，在心中思考着为什么自己的孙子会流落到齐云山那种险恶之地。但是他这一辈子生下的子女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除了如今红雾山上这一百多名子女之外，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流落在外，也有一些血狐成年之后离开了红雾山，生死不知。夙颜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这 个孙子会是哪个孩子的儿子。 但是血缘是不掺假的，尤其是血狐，根本不可能被人假冒。 所以夙颜也就不费力去想了。 “好孩子，你这么多年受苦了，既然你能找回咱们血狐祖居之地，以后就不用受苦了。”夙颜收回威压，让下方的血狐起身，“我是你的祖父，也是这一任的血狐王夙颜。你既然是我的孙子……”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的夙菁菁瞪大了狐狸眼睛，摇着夙颜的爪子尖叫：“为什么是孙子！”她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看上了一头血狐，为什么会是父王的孙子？那就是她的侄子？就算是他们血狐内部，也不允许 姑姑和侄子交配通婚的！ 夙颜伸出一只爪子按在了夙菁菁头上，稍微用力往下压了一压，夙菁菁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她之所以能够从这么多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得到父王的宠爱，除了母亲本身得宠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她不仅活泼，而且还有眼色、乖巧听话，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耍赖，什么时候该闭嘴。 夙颜心情大好，立刻叫来负责的血狐去给夙凉安排居住的事宜。方才夙菁菁叫他们安排的是给客人的居处，可是现在这位已经是血狐王亲口承认的孙子，那自然是要按照自己人、小王子们的待遇准备了。 等到夙凉搬到一座干净漂亮的树屋之中，夙菁菁就噘着嘴出现在了他的屋门口。夙凉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不过对付这种小丫头他太拿手了，根本不需要为难，三言两语就把夙菁菁哄得笑了起来。到了最后，夙菁菁更是拍着胸脯保证，有她这个姑姑罩着，在红雾山绝对没有任何一头 狐狸敢欺负夙凉。夙凉成功地打入了红雾山内部，还意外地得到了夙颜的青眼。夙颜并没有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实力并不亚于他，还把他当成没有人教导只能靠着自己的天赋修炼到现在的天才，时不时地指点他修炼 ，比对着其他子女都更加看重。夙颜的特殊对待让夙凉在红雾山成为了令人关注的对象。有的血狐羡慕，有的血狐嫉妒，当然也有一些血狐在暗地里动手脚，可是夙凉现在修为也高，在这方面经验也丰富，不但没有吃亏，还狠狠收拾了 那些敢对他下手的血狐一番。 这让夙颜对他的评价更高了，一个不但天赋高而且还有手腕的孙子，可是能够当成未来血狐王培养的。 夙凉觉得，如果他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不但不能发现他母亲是谁，还可能抢了老爹的未来血狐王位置……就在夙凉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夙菁菁来找他，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要带他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夙凉心中知道，夙菁菁说的是去抓夙九。 夙菁菁对夙九的恶念也是根深蒂固，无法消除。夙凉虽然已经背地里偷偷揍了夙菁菁好几次，甚至有次把她的两条后腿都打断了，可是偏偏夙菁菁就是抓着夙九不放，认为是夙九偷袭的她。 如果不是这几次派人围堵夙九都被一个神秘的人给破坏了的话，夙菁菁早就把夙九打个重伤了。 这次夙菁菁一脸幸灾乐祸地跑过来告诉夙凉，一个一直给她摆脸色、矫情作怪的丑八怪哥哥要倒霉了，因为他和人族私会，一旦被抓个现行，血狐王就会把他逐出种族，剥夺玄力，成为一只普通的狐狸。 虽然知道后来夙九并没有落得这样的结局，可是听到夙菁菁这样歹毒的计划，夙凉心底还是升起了一阵杀机。 就算是虚拟的世界，也绝对不允许这种雌性算计他爹。 如果实在是不能通过这种办法找到他的母亲的线索，那也就算了。总不能为了找出真相，就看着他爹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夙凉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听夙菁菁讲述了她的发现。 夙菁菁说他们早就怀疑夙九了，因为他们发现夙九曾经到人族的城市里去过，但是却根本没有屠杀人族，很可能对那些弱小而丑陋的种族有着畸形的兴趣。 在红雾山里，愿意充当夙菁菁眼线的狐狸多的是，很快就有狐狸偷偷密报，说夙九在自己的树洞里藏着人族的衣物，而且还不定时的跑到山下，一去就是大半天。 甚至有狐狸信誓旦旦地说，夙九绝对是私会情人，因为他每次回来的时候，尽管刻意控制，还是会流露出那种交配的气息。“你看，我那个九哥，就是这么一个龌龊的废物，因为在咱们血狐族里找不到配偶，竟然和人族搅和在一起了。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弄到一块，实在是恶心死了。”夙菁菁根本没有察觉夙凉心底的杀机 ，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小凉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长辈十分恶心？” “确实很恶心。”夙凉唇角挂着笑意，可是眼神却分外冰冷，“这样的东西还算什么长辈，不如一爪掏心算了。” 夙菁菁睁大了眼睛，却不是畏惧而是兴奋，她伸出血红的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看起来非常向往：“这是个好办法！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掏出他的心脏！” 大概也是发觉了周围气氛不对，夙九这一次是晚上出发的。夜色很暗，可是对于血狐一族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夙菁菁在红雾山上听着手下的汇报，随时掌握着夙九的行踪。 听到夙九已经进入了那个山谷之后，夙菁菁兴奋地下令出发，带着自己的二十几个狗腿，以及一个满面杀机的夙凉一起向着山谷奔去。 对于这样的事情，夙颜向来是当做不知道的。 他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道理，如果夙九被夙菁菁杀了，那就是他太弱了，活着也没有意义。在这么多子女之中，能够走到最后的那个，就是有资格继承他的位置的那一个。 夙凉跟着这群血狐来到了山谷之中，用神识发现夙九果然还在山洞里，不过却没有看见那个人族雄性，大概是还没来？ 化成血狐的夙凉呲着牙露出了一个笑容，老爹年轻时候的警惕性还是不够高啊，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该换一个约会的地点啊。 看来只能让他来帮老爹收拾场面了。 因为多次来到这个山谷中寻找夙九，夙菁菁这边早就把遮蔽山洞的阵法研究透了，找到了破解办法。 这个时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夙菁菁一挥手，一只血狐就跑到山壁前，非常熟练地输入玄力，破解开了隐形阵法，将山壁上的山洞露了出来。 看见坐在山洞里的夙九只是自己在这里，并且俨然是一副修炼的模样，夙菁菁和她手下的血狐都有点呆滞。 倒是夙九抬起头来，露出了惊讶而愤怒的表情：“你们干什么？我都躲在这里修炼了还不行吗？你们还要来欺负我？” 血狐们看向夙菁菁，等着她的决定。 夙菁菁看了看身边的夙凉，觉得自己脸面上有点挂不住，明明告诉了夙凉夙九是一个极度龌龊的同族，可是现在看见的却是人家在修炼，他们找上门没事找事。 骄横的脾气瞬间发作，夙菁菁狐爪一指：“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其他的血狐一个个连忙表明立场，迅速跟进：“就是，我们都观察你很久了！” “你每隔两三个月就到这里来一次，还偷偷摸摸地不让我们看见，绝对是在干坏事！” “你树洞里藏着人族雄性的衣服，是不是和人族有什么勾结？” “别跟他说那么多。”夙菁菁颐指气使，“把他抓起来先打一顿再说！”让她跟着折腾了这么久，连着搞了好几次都没抓到证据，实在是太令人恼火了。 她冷笑着看着被血狐们包围的夙九：“先把他打一顿，然后我就一爪掏心！弄死这个胆敢勾结人族、和人族私会的叛徒！” 夙九怒道：“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 夙菁菁哼了一声，扬着下巴说道：“在场这么多同族，都可以作证人，还要什么证据？” 夙九明白了，夙菁菁这是准备杀了他然后给他栽赃，让他背着叛徒的恶名死去，就不用受到夙颜的惩罚了。 夙凉看着夙菁菁的表情，狐狸眼眯了起来，玄力已经在体内凝聚，一只前爪缓缓举起。 这个歹毒的雌性真的准备对他爹下手，那他就先送她去死一死吧。 就在这时，一连串惨叫声响了起来。 夙凉猛然抬头，发现竟然是夙九已经动手！ 而且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的这个虚拟老爹出手狠辣，一爪下去就是一条性命，一口下去就咬断一个血狐的头颅。 夙九的修为赫然已经是兽尊境界！ 夙菁菁也惊呆了，她根本没想到夙九竟然敢动手，而且还能一瞬间就把她带来的手下全都杀光。她终于醒悟过来，颤抖着叫道：“你……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你……这是一个陷阱！” 第678章雌雄莫辨九 夙菁菁终于明白了，夙九根本就是早有准备！他已经发现了他们在监视他，所以今天故意挑选了一个晚上将他们引过来，痛下杀手。 否则以夙九的性格，绝对不会因为这几句话的冲突就断然下手的。 夙菁菁已经被吓得露出了三条蓬蓬的尾巴，这会儿掉头就准备逃跑。 只是刚刚起步，就撞到了身后的血狐，被生生地弹了回来。 夙菁菁这才想起来身后应该是夙凉，连忙叫道：“小凉挡住他！我去叫援兵来！” 回答她的却是夙凉毫不留情的一爪，将她拍得飞向了站在山洞中央的夙九。夙凉比夙菁菁发现不对更早，一踏进山洞，他就看出来了夙九隐藏的杀机。因为夙九那个看似修炼的姿势，根本就是一个随时都能够暴起杀人的攻击前奏。这是他小时候夙九亲自教过他的战斗技巧之一， 如何在不引起敌人警惕的情况下做好战斗准备。 在那个时候，夙凉就知道了，他这个老爹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夙九根本是将计就计，早就存了杀了这些血狐的心。 他早就发现夙菁菁这帮子在盯着他，为了永绝后患，所以今天设下陷阱，要将他们全都杀掉。 夙九接住了被夙凉一巴掌拍成重伤的夙菁菁，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红雾山并且赢得了夙颜青眼的血狐并没有太大敌意。 倒是夙凉，化作了人形，一身红衣容貌倾城，眉毛一挑故意问道：“你杀不杀我？” 夙九淡淡一笑：“你帮了我很多次，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他也化作人形站在了夙凉对面。 在这一刻，夙九看向夙凉的目光不由有些奇异，开始微微皱着眉头审视着夙凉的五官，虽然他们不是人族，但是作为父子，两人化作人形的容貌还是有五分相似。 想起当初第一次注意到这只血狐，就是因为他冒充自己引开了夙菁菁这一批来找茬的血狐，当时这个血狐的体型和气息都和自己有些相似。现在看起来，连人形的容貌都很像…… 夙凉从夙九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怀疑，心中不由暗笑，恐怕夙九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自己是他未来的儿子吧？ 不过老爹真是老奸巨猾，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这么狡诈，不但注意到了夙菁菁他们的奸计，还发现了他就是那个暗中帮助老爹的神秘身影，而且还不露声色一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佩服佩服！ 夙凉抬起下巴示意夙九：“这个雌性，你准备怎么处置？” 夙菁菁已经奄奄一息，被夙九捏着脖子提在空中，一双狐狸眼恨恨地望着夙凉，似乎到现在还无法相信夙凉和夙九是同伙。 夙九嘴角一勾，一只手向前一掏，毫无征兆地插入了夙菁菁血狐的胸口，将她的心脏掏了出来，捏成了粉碎。 “她给我设计的死法，我就还给她好了。”说完，夙九随手一丢，就把夙菁菁的尸体丢在了身后那一堆血狐尸体之中。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夙凉很想直接问夙九有没有和其他雌性交配过，生过一个儿子。可是这样突兀的问题根本无法问出口，他只好转了一个话题。 夙九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隐瞒：“我想去人族的京城里看看。” 夙凉一下子就明白了：“你要去看你那个人族朋友？” “嗯，我们约好了要见面的，但是他已经过了半个月没有消息了。”夙九似乎并不在意让夙凉知道这些消息，“还有，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恋人。”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他会如此暴躁，将这二十多个血狐全都杀死的原因。他本来就在担心孟惊的安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血狐还来找事，不是找死是什么。 夙凉哈哈笑了起来。原来他爹年轻的时候这么真性情，对雄性恋人这么认真，连别人说错了都要纠正一下，生怕他不知道那个叫做孟惊的男人和夙九是什么关系。这可是彻底颠覆了他对老爹的印象啊！ 夙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他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至于得笑得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吗？ 夙九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向着传送阵中走去。夙九看到传送阵的光芒亮起来，连忙扑了过去抓住了夙九的衣袖：“我也去！” 万一他娘就是一个人族，正好是因为这次事件和他爹碰见了呢？他之前忍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打探到他娘的情况吗？现在怎么能让他爹一个人离开他的视线呢？夙九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你不要命了！”在传送阵即将开启的时候跳进来，一不小心破坏了阵法，他们两个都可能被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方，甚至可能流落到虚空之中，失去性命 。 夙凉哪里会把这种危险放在眼里，蜃华珠中的一切不过是虚假的；再说了，有夜影帝君控制，怎么会让他真的死掉呢？大老虎再黑，也不能不给他家娘子面子啊。 看着夙凉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的样子，饶是知道对方曾经不止一次的帮过自己，夙九也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凝视，抖了抖手臂将衣袖从对方的手中拽了出来。 看着自己老爹嫌弃的表情，夙凉心中不但没有心虚或者生气，反而再次笑了起来。夙九很是无语，之前对于这个神秘同族的印象一下子下滑了不少。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夙九和夙凉出现在一个小院里。 夙九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轻车熟路地就向着前院走了过去，夙凉紧随其后，神识散开，并未看见孟惊，倒是有几个奴仆模样的人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灯光一闪，夙九已经出现在正房旁边的厢房里，正准备上床休息的一个人族男子吓了一跳。不过他看见是夙九，脸色立刻变了：“九公子，你可来了！”他的声音尖细，神情阴柔，颔下无须，看起来是一个 太监。 “嗯，得忠，你们殿下呢？”夙九坐在座位上，俨然是一副主人的模样，夙凉则站在他的身后，好像只是一个跟班。毕竟这是他爹，夙九心中还是有着敬重的。 得忠已经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九公子，你快去救救殿下吧！前些日子宫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一去不返，奴婢人小力微，拼命打听也问不出个一二。想要找您，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起……”夙九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孟惊果然是出事了！夙九其实早有准备，他和孟惊在一起已经三年了，每次约会孟惊从未迟到或者缺席，如果有事他都会提前通知自己，这一次他迟迟不来，夙九已经 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后娘娘五十大寿，殿下入宫贺寿，谁知道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得忠哭得喘不过气来，趴在地上不停颤抖。 夙九没有心思再跟他多说，站起身来就跃了出去。 夙凉跟在他的身后，在夜色中的房顶、树巅上跳跃前行，笑嘻嘻地问道：“你是准备去皇宫救你的心上人吗？”夙九“嗯”了一声，脚步不停，身上的红衣在夜风中烈烈飞舞，面上的表情让夙凉想起那天那头巨大的血狐突然从天而降，叼起他和玄元大帝对战的情景。虽然这个时侯夙九是人形，那个时候的夙九是血狐 形态，可是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是十分相似的，都是为了最重要的人准备慷慨赴死的那种决绝。 “皇宫很危险吗？”夙凉不明白为什么夙九会有这种姿态。 人族在千年之后，却是已经越来越强大，可是现在距离最后的两族决战还有近百年的时间，玄元大帝据说已经开始闭关，三位帝君还不曾联手。 在两族的大大小小的争斗之中，兽族还是占据上风。 就如同这穆朝的京城，说起来也不过是有一些高阶修者，人口更加众多罢了。兽族如果想要踏平这座城池，也不是做不到。 夙九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你懂什么。”夙九第一次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心中的恩人。夙凉不知道孟惊所处的环境有多么险恶，夙九怎么会不知道？孟惊原本是这一任穆天子的元后嫡出，天生的中宫太子，可是因为受人陷害，母后被废，自己也被人下了毒，二十年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每天靠着药物延命，生死被人掌控。 如果不是他和孟惊偶然相识相知，孟惊可能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这一次他拿出了元血丹，将他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让他恢复了健康的身体，说不定就是这样才让那些坏人发现了不对，开始对这个已经被他们忽视的元后嫡子下毒手。 现任的皇后就是当初迫害孟惊母子的罪魁祸首，她假借生辰之名，让孟惊这个常年在王府养病的皇子不得不入宫贺寿，趁此机会关押甚至杀害了孟惊！ 想到这个可能，夙九的脸色就更加冰冷了。 穆朝开国皇帝不是普通人，力量能够开天辟地、移山倒海，如今人族奉为救星的玄元大帝其实就是穆朝皇族出身。皇宫之中绝对有人族高手镇压，他要去皇宫救孟惊，不亚于去闯冥渊和虚空！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必须去，因为他和孟惊早就约好了，生死与共。想到这里，夙九回头对夙凉说道：“这害死我自己的私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他的眼睛十分冷漠，“多谢你前些日子的帮助，如果我夙九不死，回头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第679章雌雄莫辨十 夙九想让夙凉离开，不要跟着自己去冒险。虽然人族个体孱弱，但是现在因为人族开始推广修炼，已经出现了少数强者。 皇宫之中更是必然有高手坐镇，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但是为了孟惊，他必须去。可是夙凉就不同，他只是一个外人，没有必要为了孟惊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夙凉仗着有清辉在外面掌控蜃华珠，根本不会怕死。 “我也要去！”夙凉根本不需要夙九的同意，现在的他比年轻的老爹修为高，说要去就得去，谁也拦不住。 夙九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没有停顿，直接奔向了位于京城中央的皇宫。 也不知道夙九有什么办法确定孟惊的位置，他毫不犹豫地向着皇宫中的某个建筑跳了过去。夙凉神识散开，果然看见在那个建筑之中，孟惊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不过，在周围的几座建筑中，都有人手握武器，包围了孟惊所在的宫殿，好像在等待什么。其中还有两个人族的气息在成珠境界。 孟惊居然是一个诱饵？为的就是引来夙九救他？他们知道了孟惊和老爹的关系？为什么要针对老爹布下陷阱？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夙凉的脑海之中。 这件事情在老爹的生命中应当真的发生过，因为夙凉自忖自己的出现并未影响到孟惊这一边的事情变化。 那么在真实的历史上，没有他的出现，老爹现在的修为不过是一个兽帅，是如何在这重重包围之下救出孟惊的？ 夙九显然也发现了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孟惊气息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都看不见，夙九心中大痛，根本不能坐视不管。 他大喝一声，身形猛然出现在宫殿屋顶，如同一块天外陨石向下砸去，轰的一声将房顶砸出了一个大洞，整个人就坠入了宫殿之中，正好砸穿了床顶，落在了孟惊身边。 一把捞起孟惊抱在怀里，夙九立刻从洞口中窜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两个成珠修者已经出现在了旁边的房顶上，一前一后形成了夹击之势。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皇宫，挟持皇子！” “放下三皇子，速速跪地受死！” 两个成珠修者手中握着武器，面色严厉。周围的建筑中也涌出了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将夙九和孟惊包围，寒光闪闪的箭头已经指向了房顶上的夙九。 夙九冷笑一声，心底涌上无穷杀机。可是他感觉到怀内的孟惊全身冰冷，深恐他是受了暗算，无暇和这些人族算账，只能飞身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他的护身玄光还不熟练，现在只能依靠肉身天赋驱动玄力跳跃而行。 那两个成珠修者却已经修出了护身玄光，轻松地追在他身后，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向着夙九发动了攻击，连他怀中的孟惊生死也毫不顾忌。 夙九没有发现夙凉的踪迹，猜想他是看见情况不妙就藏起来了。这才是血狐的正常反应，倒是开始夙凉无缘无故地帮他，还非要追着他进宫救孟惊，才是反常的。 一只手搂着孟惊瘦削的身体，另一只手笼罩着一层血红的光芒，不管是什么武器还是肉身，只要是挡着他的路，都会被这只手狠狠抓碎。 就连两个成珠修者都被他这种拼命的打法震慑住了，他们的武器固然也刺中了这个红衣男子的身体，可是对方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任由鲜血流淌，反而越战越勇。 但是他们只要被这个男子抓破了身体，就会感觉到玄力从体内飞快流逝，整个人立刻都会变得萎靡不振，好像生了什么重病一样。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夙九就生生杀出了血路，硬是抱着孟惊从皇宫中冲了出来。 夙凉在暗中看着夙九悍不畏死的气势，不由又想起了那天老爹叼着他和玄元大帝战斗的场景。 不过他藏在暗处不肯出手却不是为了偷窥老爹的英姿，而是想知道当初没有他的存在，老爹和孟惊发生了什么。夙九明明爱孟惊爱得可以为他去死，为什么他后来从来没有听老爹提过这个男人？ 就在这时，夙九已经抱着孟惊冲出了皇宫，逃到了京城之外的原野中。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夙九面前，就像是从地面下冒出来的一样。 他穿着一身和孟惊非常相似的金龙袍服，神情傲岸，负手而立，挡住了夙九的去路。 夙九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个人的出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察觉，如果这人藏在暗中偷袭他，他多半是会中招的。 “阁下何意？”夙九把肩头上趴着的孟惊抱紧，一只手已经蓄势待发。就算是人族的帝君亲临，如果想要留下孟惊，也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孤乃是穆朝太子孟恒。就是你把孟惊的身体治好的？”对面男人的目光在夙九的身上流连，眼前的红衣男子容貌精致神情清冷，一身红衣沾染了点点深浅不一的的靴子，反而更显得他肌肤白皙，更多了几 分魅力。 “难怪孟惊这样的人都愿意雌伏在你的身下……”孟恒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地笑容，“如此容貌如此手段，孤也忍不住心动呢。” 夙九感觉到孟惊的体温越来越低，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再和这个深浅莫测的太子周旋，只能厉声喝道：“少废话，让开！” 孟恒双目一凛，冷冷地看着夙九道：“一个小小兽族，居然敢和孤大呼小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双手一拉，眉心中飞出了一柄长剑，握在手中就向着夙九刺去。 夙九抱着孟惊，和其他两个成珠修者战斗的时候还不太妨碍，但是和孟恒这样修为的人族对战，明显就十分不便了。不过几个回合，夙九的身上就被孟恒刺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殷殷沾染了衣袍。 “放下孟惊，俯首投降，孤可以饶你不死。”孟恒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脚下伤口累累的夙九，居高临下地说道。 “不可能。”夙九的神情十分平静，“你可以杀了我，但是绝对不会放弃他。” 他将肩上的孟惊放下来，环抱在怀里，神情冷静而坚定。孟惊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孟恒，孟恪已经将先祖遗留的手册拿走，开创了什么修炼之法，成了天下人族的救星；你也已经得到了太子之位，未来的穆朝和人族天下就是你们兄弟两个的了，为何 还要非要我死？” 面对已经是自己手下败将的孟惊，孟恒十分得意。他的笑容中充满了大局在握的自得：“孟恪堂哥虽然只是孟家一个旁支子弟，但是天赋和心胸手段都是一流的，可是父皇却因为你娘那个短视无知蠢妇的谗言迫害他，让他不得不另辟蹊径，走了那么一条荆 棘丛生的道路。既然如此，我就也让你尝尝求而不得、一生痛苦的滋味！” “我如果想要你死，你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孟惊并不意外，他哼了一声：“给我下毒的果然就是你。” “没错。”孟恒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让父皇杀了你娘的也是我，给你下毒让你二十年经受病痛折磨缠绵病榻的也是我。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为什么？就因为我娘当初反对重用孟恪？我听说孟恪此人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心比天高，我娘反对他进入朝堂不是很正常的吗？就算是反对错了，也不至于该死吧！”孟惊捂着胸口道，“就为了这些你们 就对我娘下手？害得她身败名裂、死于非命？” 孟恒勾了勾嘴角：“不仅仅是她，还有你。勾结兽族，以男儿之身委身兽族身下，连你娘也要为你蒙羞啊。” 孟惊的脸色更白了，他咳嗽了两声，对着夙九说道：“九哥，你走吧，我是不行的了。” 夙九费尽心力给他炼制了元血丹，谁料到一回来就被他身边的奸细发现，报告给了孟恒。皇后以贺寿为名召他进宫，将他抓了起来。一检查就发现他已经痊愈，身体健康无异常人。 这种神奇的药物引起了皇后和太子的贪心，他们想要得到元血丹，才设下这样的圈套，等着夙九前来自投罗网。 孟惊看着夙九满身血迹的狼狈模样，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知道自己的情郎已经受了重伤。 “快走！”孟惊用力一推夙九，可是他被人用特殊的手法束缚了肉身，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反而把自己推得晃了起来。 夙九一把搂住了他，沉声道：“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夙凉藏在暗中看到现在，发现年轻时候的老爹和他印象中的老爹真是相差太多了。他很难想象，老爹年轻时候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为了一个人族竟然宁愿冒着生命危险。 看来每个人都有年轻冲动的时候啊。 在真实的世界轨迹里，没有他的出现，老爹是怎么走过这个难关的呢？ “好一对生死与共的情郎。”孟恒脸上显出讥讽的笑容，“那就一起死去吧。” 孟惊连忙叫道：“你放了他，我告诉你天地灵胎的秘密！”孟恒一愣，孟惊已经气喘吁吁地说道：“孟恪已经二三百岁了吧？他的寿元恐怕已经快要到头了，就算是他修为通天，也无法改变生老病死的规律。可是如果他能得到天地灵胎，就能一直长生不老，永远活 下去！” 孟恒的眼睛闪出光芒，打量了两人一番，突然冷笑起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秘密，你娘是史官安家人，恐怕你知道不少秘闻吧？”他的笑容带着邪恶：“我抓了这个兽族，你才会乖乖听话。” 第680章雌雄莫辨十一 孟恒知道了孟惊口中“天地灵胎”的重要性，却不但不准备因此而放走夙九，反而打算抓了夙九胁迫孟惊。 他一边在暗中发出信号，通知孟恪，一边准备动手。 夙九和孟恒已经交过手，知道这个人就是现在人族中那极为少见的个人实力可怕的强者，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是却不会选择将孟惊丢给他自己逃命。 夙凉正准备出手，就听见孟惊用天地灵胎的秘密来交换夙九的性命，不由全身一震。 就这么一个瞬间，孟惊已经一手拽起了悬挂在腰间的装饰小刀抵住了自己的咽喉：“放他走，否则我就和他一起死，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坚定异常。 孟恒对孟惊这个人十分了解，知道他不是一个虚言恫吓的人，事实上孟惊这个人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性格却极为坚韧刚强，否则不至于在这么多年病痛折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仍然坚持下来。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情郎。”孟恒带着嘲讽的笑容说着，却不敢冒险去抓夙九了，只能冷冷说道，“既然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情郎的命，那我怎么能不成全你呢？” 就算是这个兽族逃跑了，可是在孟恪大哥的手下，他又能逃到哪里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夙九还要反对，孟惊已经沉声说道：“快走！”“不！”夙九大声反对，他对自己的情人也很了解，孟惊外柔内刚，性子烈得很，当初如果不是他死缠烂打，又是真心对孟惊好，根本就无法得到孟惊的心。现在孟惊这个样子，明显是要自己去死来换得他 的活命，夙九怎么能够接受？ “要死就一起死！”夙九宁愿自己和孟惊死在一起，也无法接受以后用孟惊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别黏黏糊糊了。”孟恒十分不耐烦，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是和孟恪大哥有关，我今天就让你们两个一起死！” 孟惊挣扎着想要下到地面上，却被夙九一把扣住，不让他动弹，反而扬声喊道：“夙凉，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夙凉略有几分尴尬地跳了出来，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看你们同生共死的，一时间不好出来打扰吗？” 夙九抱着孟惊，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夙凉：“那你说说，你是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这里？” “当然不会！”夙凉心道，我如果就这样看着你死了，老爹知道了绝对要和我好好谈谈狐生之道，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加深刻的认识。只是不知道夙九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不能坐看他出事的。 他只能再次确认，老爹年轻时候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什么机会都被他抓得紧紧的。估摸着孟惊这样的皇子能够成为他的情人，也离不开老爹的某些手段吧？ 孟恒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也是一身红衣，就连长相和之前的男人都有几分相似，不用说就知道是这个男人的亲人援兵。“两个兽族居然敢闯入我穆朝皇宫，还敢在孤面前自以为是，看来真的是必须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孟恒心中恼怒，后面这个红衣男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隐藏，他怎么一点儿感 知都没有？ 夙凉心中的尴尬和羞恼全都记到了孟恒头上，这会儿孟恒还在这里撂狠话，夙凉直接暴喝一声，右手掀起血红的波浪，隔着数丈的距离却一瞬间就冲到了孟恒身前。 玄力波涛随着锐利的爪风直扑向孟恒的面门，一种凶厉之极的气势就像是最残忍的猛兽冲出了牢笼，恣肆而凶残的气息瞬间将孟恒淹没。 孟恒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恐怖，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族畏惧到了骨子里的兽族到底有多么可怕！ 在他的神识中，一只血红的利爪仿佛遮蔽了整个天地，孟恒心中更是生出一种天地虽大却无处可逃的感觉。明知道这一爪就是冲着自己的心脏而来，孟恒却只能恐惧地站在原地，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丝毫。 自从出现在孟惊和夙九面前，孟恒就一直表现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自信感，完全没有把这两个同性情侣当成一回事。而这时，他的第一次变得苍白慌张，发现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够控制的范畴。 原本被狩猎狙杀的是孟惊和他的情郎，可是现在看来，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似乎颠倒了。 孟恒知道，这是这个刚刚出现的红衣男人神魂力量比自己强大太多，上来就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压制的缘故。 虽然心中知道，但是孟恒却根本无法及时打破这种神魂压制。 这是什么修为的兽族！难道是兽尊甚至兽皇的境界吗？ “大胆！” 就在孟恒心跳几乎停止、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满心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呵斥。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如此及时，孟恒差点喜极而泣。 “孟恪大哥！”他在心底无声呼叫，原本就十分崇拜这个名义上和他同辈、实际上却足以当他的曾祖的孟恪，这会儿孟恪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孟恒真是绝处逢生，满心全都是激动和感恩。 随着那声呵斥，人影还未出现，空中就已经凝聚起了狂风。 狂风如刀，竟然隐隐带着风暴的气息，从九霄高空中坠落，正正挡在夙凉的利爪即将触及孟恒胸口的位置。锐利的风如同千百柄短刀一样，连续不断地斩在了他那只狐爪上。 剧烈的风暴将孟恒抛飞，扔到了数百丈外的宫墙附近，可是夙凉的那只已经露出原形的兽爪却也感到了一阵剧痛。 夙凉狐爪上凝聚的玄力波涛竟然被这样连续不断斩落的风刃切成了无数碎片，彻底失去了方才令孟恒无法抵抗的气势和威力。 风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夙九和孟惊被吹得立身不住，向后翻滚而去。夙九将孟惊抱在怀里，整个兽形也显露出来，四条血红的狐尾在风中用力摇摆着，努力把怀中的人保护周全。 孟惊感觉到身边触感的变化，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人族和兽族之间的对立，在兽族和人族心中的感觉是不同的。人族心中铭刻是数千年被兽族当成食物和奴隶的仇恨，而兽族则更侧重于对于人族孱弱无能的鄙视。 孟恒当初只是揭露了他可能和一个兽族有私，就已经成功地让父皇对他产生了杀机。夙九外表清冷，内心却执着狠辣，孟恒没想过他会真的为自己冒这么大的危险，将生死置之度外来救自己。 现在夙九露出了血狐的原形，所有人族也都会知道他和兽族勾结了吧？ 可是看着身边这头眼神警惕却还是紧紧护着自己的血狐，孟惊心中也只是叹了口气。这一生对他最好的，除了他早已逝世的母亲之外，竟然是一个兽族。 夙九能为了他去死，他又何惜一死？ 孟恒的修为在他的兄弟姐妹中是最高的，已经完全超越了普通修者的境界。可是孟恒也不过是小时候被孟恪教导了一年而已。 孟恪得到了先祖留下的书籍手册，将先祖的能力说成是上天因为他的虔诚和苦求才赐给他的恩泽，以此邀名欺世，想要得到天地的认同，成为上天眷顾的特殊生灵，正如先祖一般。孟惊是史官世家安家的外孙，能够看到很多秘密典籍，对于先祖的了解远远超过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所以对于利用各种手段得到先祖遗产却据为己有，将先祖留下的修练手法推广开来却声称是自己的感悟 这种行为十分不齿，对那位名义上是自己的兄长辈实际上足以充当他的祖先的孟恪更是十分反感。 可是他却知道，孟恪的修为在这个大陆上已经是几乎无敌了，不管是夙九还是夙九招来的这个年轻血狐，都不是孟恪的对手。 与其让夙九和这个来帮忙的血狐一起死在孟恪手里，倒不如用他一条命换得夙九他们两个的活路。 夙凉被一阵疾风狂暴将自己的攻击瓦解，还把他平时十分珍惜的漂亮兽爪给斩掉了不少狐毛，顿时怒火勃发。 可是当他看见那个随着风暴从空中降落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的怒火就像是被倾盆大雨浇了下来一样，只剩下了一点火苗在心底不屈燃烧，其他的部分全都被震惊甚至说不出的一点畏惧、几分古怪所取代。 那个人他分明见过——那是年轻版的玄元大帝啊！他刚刚和父亲一切帮助夜清辉和楚离月夫妻一起杀死玄元大帝没多久，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蜃华珠的虚拟世界里这么快就又看到了年轻的玄元大帝。难怪刚才听见“天地灵胎”这个词儿，看来玄元大帝对于天 地灵胎的执着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夙凉全身的狐狸毛都竖了起来，内心深处对于玄元大帝的忌惮让他提高了警惕，同时将全身的玄力催动，随时准备通过兽珠发挥自己最大的攻击。 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玄元大帝的对手，想想这个时间，玄元大帝应该已经是帝君修为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夙凉也不许自己不战而逃，将父亲和父亲的心上人丢给别人处置。 反正这蜃华珠如今被夜影帝君控制着，就算是在这里死了也不会如以前一样真的连累到真实的自己！ 想到这里，夙凉血脉中那种勇悍狂暴的基因如同浇上了油的火焰一样，呼的一声就剧烈燃烧了起来。玄元大帝又如何，帝君修为又如何，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杀了他一次，在虚拟世界里又有什么好怕他的！ 第681章雌雄莫辨十二 夙凉狠下心来，顿时现出了原形。六尾血狐身高三丈有余，狭长的狐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在卷挟着无数透明利刃的狂风之中傲然挺立，口中发出一声咆哮！ 就算是今天死在这里，也要让这个胆敢以大欺小来欺负年轻老爹的不要脸大帝付出代价！ 当初没有自己的出现，老爹是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姓孟的把他心爱的人给抓走虐待了？难怪那天看见玄元大帝和夜清辉、楚离月开打，老爹终于忍不住冲出来叼着自己亲自上阵来对付玄元大帝呢。 当老爹用爪子撕裂玄元大帝身体的时候，心中有没有想起这个叫做孟惊的人族雄性呢？他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是依旧痛得刻骨铭心，还是觉得终于有所安慰？ 想象着当初老爹因为修为不足被人生生将情郎抢走的心痛和羞辱，夙凉心中的怒火就冲冠而起。他怒吼一声，高大的血狐就迈动两条有力的后腿，像是一枚被发射出来的炮弹一样冲向了面前出现的人影。 孟恪此时的打扮相当简朴低调，与那个被孟莲实复活出来身着帝王冠冕的玄元大帝截然不同。 葛衣木簪，芒鞋布袜，这一身看起来十分平凡。只是孟恪发黑如墨，目明如星，清癯自信，一身布衣却不让君王，却完全不同于那些同样打扮的普通人。 和身高三丈的血狐相比，原本就不算特别高大的孟恪就显得更加渺小了。 但是在如同山倾天覆一样狠狠砸向自己的血狐面前，孟恪并没有慌张，他只是将一只手举起来划了半个圆弧，一股锐利的风刃就凭空而起，向着血狐的额头狠狠卷了过去。 风声尖锐得像是女人痛苦的嘶鸣，如果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射中额头，就算是兽族强健的肉身也要重伤。 夙凉却拼着遭受重创，锐利的兽爪已经狠狠刺向孟恪的小腹。 他有把握在被风刃击中的同时撕裂孟恪的肉身，让这个曾经被人族皇族欺凌的老爹得到儿子用血为他讨来的公道！ 额头已经能够感受到冰冷的杀气，夙凉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向前扑出的动作却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继续加速。在他想来，爪子撕裂肉身的感觉将和自己额头被重重击碎的感觉同时到来，但是就在夙凉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股隽永的花香突然从他周围蔓延开来，预料中的痛感并未到来，兽爪下却感受到了葛布的 触感。 夙凉猛然睁开眼睛，正看见孟恪闷哼一声抽身疾退，而自己额前却飘落下来一瓣粉色花瓣——正是桃知年亲手给自己簪在耳边发间的那朵桃花。 那朵桃花经历了数月时间，却依旧新鲜润泽，仿佛仍旧在枝头绽放。 夙凉爱它的美丽，喜它的清香，更多的则是对于桃知年那个娇嫩完美的美人的不舍，所以虽然猜到桃知年的本命桃花会和他本身有所牵连，也不曾将它丢弃，反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有时候簪在发间，有时候悬在襟前，有时候夙凉甚至故意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对着桃花说一些撩-人的话语，猜想着那边鸣天岭上桃知年是不是也能够听见看见。现在这瓣桃花花瓣从他的额头飘落，而花瓣中间还能够看见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小孔，边缘分外清晰，可见刚才那一击有多么锐利。偏偏这么轻薄柔嫩的桃花花瓣，竟然给他挡住了这样致命的攻击，真是令 人震惊。 夙凉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桃知年如此娇弱美丽的模样，桃花也这么脆弱娇嫩，居然能够抵挡住这样可怕的攻击……而他居然被桃知年保护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夙凉想起自己方才只是触碰到了孟恪的衣襟，却根本没有如所预料的那样掏入他的小腹，只是用玄力击中了孟恪，却让他从容后退，这让夙凉心中的恼怒更加猛烈。 想要和孟恪同归于尽的念头不仅没有因为方才濒临死亡的感觉而消退，反而因为夙凉血液中的暴戾凶狠被激发而更加强烈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飘落在衣襟上的桃花花瓣，伸出手指将它捡起，用力在手中握了握，终于还是丢在了一边。 血狐眼神中的狠戾让夙九和孟惊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夙凉一副能够为了夙九拼命的架势。 “夙凉，你走吧。”夙九虽然自来心黑，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多次帮助自己的同族却终究还是有几分感激的。这个后来出现的人族，就是孟惊十分忌惮的孟恪，他的实力确实强大，夙凉也不是对手。 如果孟惊无法安全离开，夙九也决不独自偷生，那么也没有必要让夙凉因此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夙九搂着孟惊，目光诚挚：“多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助和照拂，你快走吧。”以夙凉的实力，如果想逃跑，至少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夙凉越发恼火，他根本没有理睬夙九，而是向着远处从容而立的孟恪呲牙发出了凶厉的吼声。孟恪看到自己必中的一击居然没有对夙凉造成任何伤害，心中也十分奇怪。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来是那朵桃花挡住了他的攻击，救下了这头血狐。这朵桃花上散发的气息让孟恪心中生出警惕，他负手而 立，若有所思。 “竟然是鸣天岭那株桃树吗？”孟恪眉宇之间一片醇和，“既然如此，就看在那位与我有过渊源的份上，我不要你的性命。你走吧。”听见眼前这个孟恪竟然说他和桃知年有“渊源”，夙凉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孟恪让他走对他来说就更成了一种羞辱。这会儿的夙凉已经不只是因为夙九被人欺负而愤怒，更是因为桃知年被这个人族 雄性提到而感到暴躁。 他孟恪有什么资格说他和桃知年有渊源？就凭他那个糟老头子的长相？他也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老脸！ 露出尖锐利齿的血狐化作一道红光，浓郁的血腥气从他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散发出来，向着孟恪涌去。 夙九不由面色大变。这是他们血狐一族压箱底的手段，将自己全身的血气和玄力混合在一起，从血狐身上的毛孔和毛发散发出去，形成一种独特的血雾玄力。一旦被这种血雾玄力沾上，不管对方修为有多高，体内的血液都会 被血狐的玄力侵入，进入一种血脉紊乱扭曲的混乱状态。 如果没有修为更高的血狐血液作为引子，就算是修为再高的强者都无法消除这种状态。 可是使出这样一招的血狐，自身的本命元血也会被消耗一空，要么从此成为一个废人，要么就彻底丧命。 夙九刚才还在想，如果逼到最后一步，他就要用这一招将孟恒重创，就算是他和孟惊同死，也不会让孟恒好过。 没想到，他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夙凉就如同遇到了杀父仇敌一样，完全不顾后果地用出了这一招！ “夙凉！”夙九连忙阻止，可是夙凉的修为比他更高，他只能急声大叫，却无力改变！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飘落了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将三丈多高的巨大血狐笼罩在内。甜美的香气钻入每个人的鼻间，一个声音带着焦灼响起：“不要，阿夙！” 随着这声清亮而焦急的叫声，粉红色的花瓣旋转起来，组成了一个不停旋转的圆球，将刚刚从夙凉体内散逸出来的血雾玄力全都收束起来，柔和却又坚定地向着高大血狐的身体推了过去。 “阿年？”夙凉将自己的本命元血和全部玄力全都逼了出来，作为攻击孟恪的手段，立刻觉得自己进入了无比虚弱的状态。可是没想到这必杀的一手竟然被桃知年破坏了…… 夙凉的身体瞬间缩水到了尺许大小。这样微型的血狐怎么看都是一个萌物，所以他血红眸子中的狠戾和怒火顿时变成了撒娇似的眼神：“你居然护着他？”这样一句话就更像是在和孟恪争风吃醋一般。 桃知年的身影在漫天桃花之中显现出来，他还是原来那副打扮，粉袍绿带，腰间悬挂着一支开得正好的桃花，精致完美的脸上却是恚怒的表情。修长的身影微微弯下腰，雪白纤长的手指轻轻将小小的血狐抱起放在自己臂上，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血狐的身体，语气里却是充满了气愤：“阿夙怎么能这么冲动，为了这点小事就要用出这种损害自己的 手段？”粉色的桃花围绕着夙凉的身体旋转着，血雾玄力一点点渗入小小血狐的体内，夙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回来了几分，心里也明白了，桃知年并不是阻止自己攻击孟恪，而是不想让自己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手 段来对付别人。 这样一想，夙凉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不过想起刚才孟恪说他和桃知年很有渊源，夙凉就哼了一声，把狐狸头向着另一个方向一转，根本不去看桃知年，更不回答桃知年的问题。 那边的孟恪看见桃知年，不由眼前一亮，整个人御风而来，衣袂飘举，泠然如仙：“啊，你就是鸣天岭的桃树兄台吧？原来桃兄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听见孟恪过来套近乎，似乎真的还和桃知年认识，夙凉心中的恼怒更盛。小血狐爪子一蹬，起身就想从桃知年的手臂上跳下去，却被桃知年眼疾手快地双手抱紧，更加收拢在怀里不肯放手：“阿夙现在还受 着伤，不要调皮。”夙凉这会儿确实没有完全恢复，被桃知年抱着竟然无法挣脱，可还是很恼火——于是小血狐举起前爪对着桃知年那隐隐闪烁着光泽的衣袖上就是狠狠一抓。 第682章雌雄莫辨十三 小血狐个头小了，可是爪子还是一样锐利，突出在外的爪子一下子就勾住了桃知年质料不明的衣袖，狠狠地抓了下去。可是不知道桃知年的衣服是什么做的，明明被他的爪子抓着也不觉得特别坚韧，可就 是无法撕破，根本没办法发泄夙凉心中的怨气。 桃知年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任由小血狐发脾气地在自己衣袖上拼命蹂-躏，口中却说道：“阿夙乖，这个时侯不能脱衣服喔，还有别人在看呢。” 夙凉原本不想理他，结果听桃知年居然这样说，又气又恼，六根尾巴把自己的头一盖，干脆不动了。谁要脱他衣服了？这个人漂亮的脸蛋后面长的是一个什么脑子呀？ 孟恪心中暗暗诧异，不过脸上还是一片亲和，对着桃知年微微而笑。 “你姓孟是吧？”桃知年精致的面庞抬起来，对着孟恪时候仍旧是一副温柔模样，“我记得你。”夙凉一听他对孟恪说话也是这么温柔，心底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就化作了怒火。前爪一伸，一朵缺了一瓣的桃花出现在他的爪心。小血狐嗷呜一声，猛地从桃知年手臂上站了起来，一巴掌把桃花拍到了桃 知年脸上，向着下方就跳。 原来臭桃花和玄元大帝还有一腿，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趴在床上撅着屁股他都不干！ 桃知年不动声色地将小血狐捞回来按在怀中，看着眼前对自己笑得分外亲切的人族雄性，菱角形的小嘴微微翘起：“你问过我问题，我帮了你，可是你却欺负我的阿夙。” 孟恪微微一怔才明白他说的是这头小血狐，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看见他身上有你的桃花，就告诉他我认识你，所以不会杀他，就让他走。” 夙凉用两只小爪子拼命地抓挠着，就是不想跟桃知年说话，就是不爽桃知年和玄元大帝认识，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很烦很烦！ 桃知年的手轻轻从小血狐的头顶沿着他的脊背顺下去，滑到他的尾巴上，引得小血狐猛然一颤，六条尾巴一下子将桃知年的手缠了起来。 “但是我的阿夙不高兴。”桃知年很直接，“那就是你欺负他了。” 孟恪领教过对方的性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无奈：“桃兄想怎么办？” 这株桃树可不是普通的桃树，就算是他现在的修为对这位也有所忌惮，不得不夙凉心中冷哼，桃知年那个傻白甜的样子，就是被他当场抛弃拒绝也只会欲哭无泪地看着他，连说句狠话都不会的样子，还能怎么办？顶多也就是把那张漂亮脸孔板起来说几句难听话也就到了极致了，到 时候孟恪只要肯低声下气陪个罪，恐怕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果然，夙凉用神识看见桃知年的脸上还是美丽的微笑：“让我杀了你。”小血狐差点一头栽在桃知年的胸口上，尖尖的嘴巴一下子戳在了桃知年胸口的某个位置，让这美丽的桃树再次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阿夙不闹，这是在外面。”言外之意，如果是在“里面”他可能真的会很 温柔地任由夙凉为所欲为…… 能不能不要用同样的语气说两句截然不同的话啊！夙凉在心中怒吼。 真的很不习惯。让人觉得桃知年之前说要杀了孟恪的话好像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孟恪大概也有类似的困惑，他方才绷紧的脸这会儿又浮现出了无奈的笑容：“桃兄……” 话音未落，孟恪的脸色再次剧变，整个人向后疾退，口中说道：“且慢！”可是已经充斥了整个天地的甜香味道却是无孔不入，就算是他一察觉不对就已经后退，也已经吸入了不少。 封闭了口鼻和毛孔，但是已经进入孟恪体内的甜香味道却迅速扩散开来，一种无力的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孟恪的全身。孟恪完全无法想象桃知年居然就这样开始动手，可是他知道这株桃树的可怕。一见面就已经落了下风，他只能将体内的玄力调动起来，极力抵抗着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俯身捞起了孟恒，化作一阵狂风消 失在了重重宫墙之后。 夙凉也完全没想到桃知年脸上还挂着甜美的微笑，可是下手却毫不犹豫，更重要的是孟恪居然好像很忌惮他，一触即退。 接下来，桃知年的反应更是令他出乎意料——桃知年抱着小血狐，身躯被一片片桃花托起，向着孟恪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你跑了阿夙不高兴怎么办？” 夙九和孟惊再次对视一眼，孟惊喃喃说道：“这个人……”这个男人美得不像是一个人族，而且看起来这么娇弱美丽，却将孟恪吓得落荒而逃，绝对也是个可怕的存在。 方才孟恪提到了“鸣天岭”，夙九也知道了桃知年的根脚，那可是木族之中最强大的存在。虽然木族因为天性缘故，与其他种族少有争端，可是这不等于木族就如同他们的形体一样无害无能。 夙凉和这位居然有这么深的交情，让这位只为了让夙凉高兴就要追杀人族的玄元大帝，也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夙九抱紧了孟惊，向着那团粉色花瓣围绕的身影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孟惊送到安全的地方，为他治疗身体。夙凉本身实力比他强，又有鸣天岭桃树的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夙凉闻着周围淡淡的香气，整个狐都不好了。 桃知年那个小模样，居然还能杀人？ 而且孟恪还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敢和他正面对抗，落荒而逃？ 桃知年居然还要追杀孟恪？他哪里来的胆量和自信？ “算了。”小血狐从自己的一堆尾巴中探出头来，闷声闷气地说道，“别追了，玄元……孟恪很厉害的，你别追了，小心吃亏。” 人族修炼之祖，天玄宗开山祖师，夜清辉的师祖，他曾经亲自领教过对方的能耐，桃知年这娇滴滴的样子，过去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暗算呢。 反正桃知年能站在他这边跟孟恪对上，有了这份心，夙凉已经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又何必非要让这个小美人为了自己受伤呢？ 桃知年的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看得小血狐目光熠熠。 “他很厉害？”桃知年的眼神里带着骄傲，“我比他厉害！” 这小表情，差点把夙凉勾得扑上去。 这么漂亮的小脸，配上这么骄傲的小眼神，真是让狐狸都想变成狼！ 就在夙凉迷醉不已的时候，眼前突然天地变幻，竟然是瞬间传送。桃知年居然还有这一手？ 孟恪利用大陆山河珠瞬间转移到了自己在京城的府邸之中，刚刚松了口气，将孟恒放了下来，勉强维持着从容的表情坐在了椅子上。 他体内无力的感觉已经越来越严重，几乎无法自行站立，幸亏返回得及时，才没有当众出丑。 孟恒的脸色很难看，十分担忧地望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孟恪：“大哥，你怎么样了？” 虽然孟恪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对孟恪十分崇拜的孟恒可是听见了刚才孟恪和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桃兄之间的对话，既然孟恪大哥不战而退，一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孟恪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他竭力维持着标准的坐姿，用尽全力让自己口齿清晰：“没事，你先下去吧，我要闭关。” 他的肉身几乎没有了一点力气，可是神智却十分清醒。孟恪知道，他必须将这桃花香从体内彻底排出，才能恢复正常。孟恪早就知道鸣天岭上那株桃树不是善茬，却没想到如此防不胜防，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对方就开始下手。而且这桃花香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他如今只要心念一转就可以不用呼吸，却只是一瞬间就已经被 桃花香侵入体内经脉之中，似乎所有玄力都被软化溶解，和他的神魂脱离了关系。 以后和这位对阵的时候，还是必须小心为妙。 孟恒听出他语气中的软弱和焦灼，虽然心中担忧，还是非常恭敬地对他行礼退下。 刚走到门口，一阵香风吹过，孟恒只来得及想道“什么香粉这么好闻”、“难道孟恪大哥还在这府邸中养了女人”，整个人就瞬间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桃花花瓣从空中飘然而落，粉袍绿带的美丽身影凭空出现在孟恪面前。 “桃兄这是要赶尽杀绝吗？”孟恪心头大震，没想到自己已经利用大陆山河珠瞬间转移到了数十里外的家中，对方还能无声无息地追踪过来。 这样的能耐，这样的姿态，真的是要跟他过不去吗？ 愤怒和恐惧让孟恪将所有的玄力都激发起来，极力压制着那种昏沉的感觉，狠狠地瞪着桃知年。 孟恪是穆朝皇族的一支，如果向上追溯，其先祖就是那位穆朝开国帝君的长子。可惜的是，经过了千年之后，他早已经是一个最普通的皇族一员。 可是孟恪并不甘心一辈子吃着皇族那点俸禄直到老死，他也渴望得到如同开国帝君那样的伟大力量。 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尤其是所有关于开国帝君那位了不起的先祖的所有书籍和记录。从那些尘封在皇家藏书阁中的竹书丹青中，孟恪发现了先祖之所以拥有堪比神祇的力量，是因为先祖得到了“天地灵胎”。可是，什么是天地灵胎？去哪里寻找天地灵胎？又如何得到天地灵胎？这些问题根 本就没有答案。 为了寻找天地灵胎，孟恪冒险走遍了大陆各地。在经过鸣天岭的时候，孟恪照例向着鸣天岭上最强大的存在——那株占据了整个鸣天岭的巨大桃树询问。 第683章雌雄莫辨十四 当初孟恪为了寻找天地灵胎，走遍了大陆，经历了各种生死危机。他虽然从皇族的典籍中学会了一些基本的修炼之法，却也不过比普通人族壮汉强大一点罢了，可是大陆到处都是兽族的足迹，不知道有多 少次他都差点沦为兽族口粮。 后来有一天他踏上了鸣天岭，发现鸣天岭看似漫山遍野的桃树，其实都只是一株巨大桃树的分枝罢了。这样的树木不管是不是木族的强者，在这个大陆上存在的年代肯定是非常久远，见识广博。 所以孟恪就十分恭敬地在桃树下行礼叩拜，向这株巨大的桃树询问天地灵胎的消息。 那株桃树果然告诉他，天地灵胎是这片大陆每个数千年都会凝聚出来的精华，深藏在大陆最深处，等待机会成熟就会出现，选择合适的生灵成为自己的主人，赋予这个生灵改天换地的伟力。 孟恪却从来不知道，这株桃树居然已经能够化成人形，毕竟有很多异族从心底抗拒人族的形态，认为人族孱弱无能，化作人形丑陋而耻辱。虽然天地之间有种神秘的轨迹，对于人族似乎青眼独加，很多异族在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按照玄力的流淌势态就会自然而然化作人形，能够得到新的能力和提升，可是也不乏一些顽固的异族视此为修炼 的大弊，宁愿不再进步也不愿意化作人形。 现在看来，那株桃树也许早已有了人形，只是当初因为某种原因不曾在他面前表露罢了。 “桃兄，我们好歹也有过一些交情，为何如此苦苦相逼？”孟恪一边用尽全力催动玄力试图将桃花香逼出体外，一边试图用话语来拖延时间。 “因为你欺负我的阿夙。”桃知年说得理直气壮，孟恪体内的玄力却差点再次崩溃。 “桃兄，我之前不知道他是你的人。”孟恪一脸无奈，“我们是有些冲突，可是在看见你的花瓣之后，我就已经收手放他走了。” 小血狐从桃知年的胳膊上站了起来，前爪照着桃知年的脸上虚虚地拍了一下：傻瓜，人家在拖时间呢！你还跟人家在这里废话！ 虽然夙凉并未说出口，但是莫名地，桃知年仿佛就懂得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说道：“阿夙说了，不让我跟你说那么多。” 血狐也几乎崩溃，扑倒在桃知年胸前做晕死状。 搞得好像他管着桃知年管得多厉害，两个人关系多亲密一样！ 孟恪竭力控制自己体内运转的玄力，叹了口气道：“桃兄，除了杀死我之外，就没有第二条路了吗？” 他如今的身份在人族之中可谓尊贵至极，就算是穆朝天子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地奉为上宾，因为孟恪推广了修炼之法，将无数人族的性命从兽族口中解救出来，声望极高。 当初作为一个普通皇族子弟，他只有三间破屋；可现在，穆朝天子专门将王侯才能居住的大宅赐给他作为府邸。 他开创了人族修炼的办法，建立了人们心目中的修炼圣地天玄宗，受过他教导的人族修者数以万计乃至更多…… 不管是走到哪个地方，只要有人族的地方，提到他的名字都会被人尊称为“玄元大帝”，无数人族给他建立牌位供奉祈祷…… 可是这一切在这株桃树面前都毫无意义。 偏偏这株桃树手段诡异，修为深不可测，让孟恪在无知无觉之中就已经中了招，到现在只能用这种姿态来施展缓兵之计。 孟恪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憋屈无奈的感觉了。 “你死了，阿夙就高兴。”桃知年仿佛就认准了这一点。 孟恪原来就知道木族性格比较单纯，可是也不知道会到了一根筋的地步啊。但凡有点点灵活的脑子，都不会把他当成讨好自己爱人的小玩意吧？ 他叹了口气，也不再想着拖延时间逼出桃花香了，用剩余的玄力推动大陆山河珠，瞬间传送回了天玄山元元峰。 临走之前，孟恪留下一句话：“既如此，握在天玄山等候桃兄。”看着孟恪凭空消失，桃知年显然意犹未尽，还准备继续追踪，这一次夙凉怎么都不让他追了。追到这里也就算了，追到天玄山那不是找死吗？桃知年再厉害，天玄山上可是人族修者力量最大的地方，说不 定还会遇到当初的夜影帝君…… 就算是桃知年能打赢孟恪和夜清辉，出了蜃华珠，夜清辉这个小心眼的黑老虎会不会又找机会暗算他？ 小血狐偎在桃知年胸前，声音中带着痛楚：“阿年，我的头好晕，肚子好痛！” 桃知年果然收回了脚步，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关切：“是不是方才留下的伤发作了？”他伸手轻轻抚摩着小血狐的肚皮，温柔地按摩起来。 温热的玄力在血狐体内流动，甜甜的香味从小血狐的鼻尖钻了进去，夙凉觉得自己简直要沉醉了。他四肢大张，六条尾巴在身后铺开，脑袋钻在桃知年的臂弯里，口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夙凉没有撒谎，至少不是完全在撒谎。他是有点头晕肚子痛，因为方才激发出的血雾玄力虽然被桃知年收束起来，返回了他的体内，可是已经被激发的本命元血却没有办法一下子彻底恢复。所以夙凉这会 儿是真的有些痛苦。 不过如果不是桃知年及时来到阻止了他，这会儿夙凉就不仅仅是头晕肚子疼这么简单了，他可能已经成了一个废狐。 桃知年心疼地抱着小血狐，瞬间就回到了鸣天岭上。鸣天岭上并没有人族居住，连兽族也很少见，只有一些稍有灵性的小动物在其中出没。占据鸣天岭绝大部分面积的自然是桃知年自己，那些漫山遍野的桃树其实都是他的分支。但是除了桃树之外，鸣天岭 上最多的还是各种已经开启神智的木族。 “桃老大从哪里捡了一个小宠物？” “红红的皮毛很漂亮啊，我也喜欢，我想抱抱……” “笨蛋，那是血狐！异兽！没见识的木头应该多听听鸟儿们说的话，也学着用神识去听听附近发生了什么……” “桃老大桃老大，这是你的小宠物吗？” 夙凉根本不知道耳边树叶草木簌簌作响是什么意思，他只顾着将自己的脸贴着桃知年的胸口蹭来蹭去，沉醉在桃知年身上那种清新的草木香味和桃花香味之中。上次怎么没觉得桃知年身上这么好闻啊。只是闻着这些香味他都有点无法理解当初自己是如何断然而无情地拒绝桃知年的了，他怎么舍得让桃知年伤心的呢？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直到夙凉自己 猛然警醒，抬起脑袋盯着桃知年雪白精致的下巴：“阿年！” 桃知年是故意的吗？他身上的香味一定有问题！桃知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阿夙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喔。我可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他并未刻意散发自己的香味来迷惑夙凉的心智，可是夙凉自己现在本命元血消耗太大，心智受到影响，只是闻到他 的香味就有些把握不住，这可不能怪他。 如果他想用手段得到阿夙，那天就不会让那个红色的身影飘然远走。 桃知年想要的是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伴侣，而第一眼看见那个靠着他休息、面色迷茫忧郁的小血狐，他就动了心。 夙凉接了他的本命桃花，就是他的了，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双脚还踏在这片大陆的土地上，就不可能逃开他的感知。 他不需要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得到夙凉。 夙凉也想明白了，把头一钻又开始哼哼唧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桃知年目光柔软，嘴角勾起。鸣天岭上所有的桃树都随着摇曳起来，树叶沙沙作响：“这是我的配偶，不许乱说。” “桃老大居然有配偶了？” “这个红狐狸我见过！那天在悬崖边上和桃老大玩亲亲的！” “什么什么？都已经亲亲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你那天在和那只黑乎乎的鸟儿打架呢！把人家翅膀都给抽秃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看老大亲亲……” 桃知年的目光一闪，在他背后碧绿的枝条突然伸出去，一把缠住了那个正在声称自己看见他和夙凉亲亲的那根蒲公英。 蒲公英吓得哭了起来：“桃老大饶命，我不是故意看的，就是那天有两朵小蒲公英飞得有点儿高，不小心看见的……” 还没说完，绿色的桃枝已经轻轻一抽，漫天飞扬的白色绒毛都发出哀鸣之声：“桃老大，我再也不敢看你和红狐狸亲亲了……也不敢看你和红狐狸在桃树叶子里摸摸抱抱了……” 鸣天岭上密集的桃树如同被分开的海浪向着两边闪去，露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桃知年脚步从容，可是不过几步就已经出现在当初他和夙凉第一次相见的悬崖边上。 蒲公英已经被一巴掌抽得飞上了高空，却再也不敢往下去看，只能哭着飞远，不知道今天会落到什么地方。 所有的木族都闭上了嘴巴。 看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宠物，真的是桃老大看上的配偶，他们还是乖乖地闭嘴，不要再激怒老大了。 回头等着老大的配偶过来的时候跟她说几句好话，开几朵漂亮的花或者送一些好吃的果子给她，让她好好跟老大说个情，让老大不要跟他们计较。否则他们漂亮的老大一生气，他们这些木族可都要跟着说开花都要得开，说结果都得结，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能活活折腾死他们。 第684章雌雄莫辨十五 桃知年将多嘴的蒲公英抽得飞上了天空，任由他在空中哀嚎，自己抱着小血狐回到了悬崖边上本身附近。 他知道血狐是要在树洞中居住的。 他的桃树没有树洞，不过他可以指挥枝叶搭出来一个树屋给夙凉住，就像那天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时候那样。 风能吹进来，阳光也能照进来，当然如果那些不知道进退的木族小家伙们还敢看进来的话，桃知年也会收拾他们的。 桃知年倚在树干上，头顶上的枝叶挡住了灼热的阳光，他半眯着眼睛，可是手却在血狐的身上轻轻揉动。随着他的动作，夙凉体内的疼痛越来越轻微，疲惫的感觉像是藤蔓滋生，慢慢占领了夙凉的意识。 等到夙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人形，八爪鱼一样搂着怀里温热的身躯。 熟悉的香味笼罩在夙凉周围，平白增加了一种安心而甜蜜的感觉。 怀中的美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又密又翘，菱角形的小嘴即使是在睡眠中依然向上勾着微笑的弧度，这么一张精致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怎么看都应该是被人怜惜呵护的那个才对。 可是之前却是他突然出现“救”了自己——虽然夙凉决定用血雾玄力对付孟恪，是因为他知道这里是蜃华珠的世界，是倚仗着蜃华珠如今被清辉掌控绝对不会让他真的吃亏，可是桃知年不知道啊。 桃知年是真的为他着急担忧，是真的想杀了孟恪为他出气。 美人儿夙凉见的多了，桃知年虽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只凭容貌还不足以让夙凉真正动心，否则上次他也不至于含笑潇洒而去。 有点实力的美人儿夙凉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想要用自己的羽翼来庇护他的美人，夙凉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这样的美人，错过了实在可惜。反正只是在蜃华珠里，他就算是对桃知年做了什么，也不过相当于一场美丽的梦罢了。 夙凉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一颗小心脏越发蠢蠢欲动，狂跳如雷。 他的脸越凑越近，终于吻住了那张可爱的小嘴。 桃知年的眼睫毛抖了抖，浅粉色的唇瓣配合地张开，淡淡的花香气从唇齿间散发出来，让夙凉精神一振，动作更加热烈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衣衫尽褪，青丝流泻，星眸含情，红唇热切。两个容貌精致之极的美人儿已经依偎在一起，场面香艳到了极点。 两人都不是讲究什么人伦道德、性别男女的人族，不管是兽族还是木族，讲究的都是顺应天性。 在他们心里，已经都对对方产生了极度的爱慕和占有心理，这会儿更是没有任何羞涩退却，用最赤诚的态度来向对方展现自己的热烈情感。夙凉非常主动，他技巧娴熟，很快就把桃知年逗得全身发红、呼吸急促，只能用一双漂亮得如同三月桃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夙凉，脸上的红晕和眼中的情意让夙凉全身发热，比对待之前任何一个床伴都更 加疯狂迷醉。 即使如此，夙凉也不曾忘记，他是不会做下面那个的。火热的鼻息喷在精致的脸庞上，两张同样美丽而迷醉的面孔紧紧贴在一起，鼻梁摩擦着鼻梁，嘴唇吸吮着嘴唇。同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瘦削却有力的身躯上摸索，夙凉的牙齿轻轻在桃知年的喉结上咬了咬 ，引得对方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呼声。 “阿夙……”桃知年的手掌发烫，从夙凉的脊背向下滑去，在结实有力却又挺翘的部位上用力揉捏，其中的渴望意味不需多言。 夙凉压在桃知年身上，头颅却抬了起来，俯视着下方的美丽脸孔。他的嘴唇鲜艳欲滴，狐目更是魅光潋滟，青丝从脸庞两侧倾泻下来，像是一条黑色的瀑布落在桃知年的脸侧。红艳的双唇似笑非笑地勾起，一只手按在身后不停用力揉捏的手掌上。如果是以前，也许夙凉会提议两个人打一场，谁赢了谁在上面。可是现在夙凉已经没有了武力方面的信心，只打算凭借着他狐族天生 的魅惑之力来让桃知年臣服。 他满意地看到桃知年望向自己的眼神更加迷醉，才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俯下头来，熟练地噙住了那双已经变得红艳起来的粉唇，用尽自己的技巧来拨弄着对方的神智。 桃知年看着一脸骄傲的小狐狸，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夙凉感觉到桃知年每一个细微动作中散发出来的温柔和投入，心中越发快活。趁着桃知年神情专注、双目闭紧的时候，一把提起了对方的两条长腿环在了自己的腰上，低头含住了桃知年的一只耳垂，双手 捧起了桃知年的细腰。 “阿年，你这屋子可是四处漏风，你声音太大了，整个鸣天岭都会听到的。”夙凉一边咬着桃知年的耳垂，一边贴着他的耳朵将热气吹进他的耳孔里，故意恶劣地说道。 “我不怕。”桃知年的声音一听就已经动情。 他方才教训那些家伙，无非是因为那些家伙偷看了他的阿夙私下的美丽姿态。 如果是他自己，漫山桃花在灿烂阳春之中坦然开放，花粉传授，结出果实，才是正常的桃树。谁见过桃树害怕别的生灵看他开花结果的？ 桃知年学得很快，下一刻已经侧头含住了夙凉的耳朵，还无师自通地将舌尖卷起滑入了耳廓之中盘旋了一圈，让夙凉禁不住发出嘶嘶的吸气之声。 “是吗？”夙凉被桃知年的声音和动作勾得整个神魂都摇荡起来，双手向下握住了桃知年，动作娴熟地掌控了桃知年的身躯，“那就好好享受吧。” 在夙凉的双手中，桃知年的身体就像是被从水中抛起的鱼，又像是被拉紧了弦的弓，挺起了一个美丽得惊心动魄的曲线。 夙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桃知年虽然实力很强，连孟恪都不敢对他硬来，可是如他所料，在这方面，桃知年却是一个纯白的新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想他飞云陉少帅夙凉床上有过多少美人儿，论手法论技巧，绝对碾压桃知年！ 桃知年发出了一声动人的轻吟，美丽的大眼睛微微睁开，目光中似乎闪动着无数灿烂的星辰，他的肌肤已经泛起了美丽的粉色，声音也带着难以抑制的喘息：“阿夙，你……好像……很……熟练……” 夙凉笑而不语，只是将桃知年分在自己身侧的两条长腿抬了起来，身子向前倾斜，蓄势待发。 淡淡的花香飘入他的鼻间，夙凉身子一软，就被还在重重喘息的桃知年按在了下方。 桃知年双腿分开骑在夙凉腰间，如玉肌肤泛着粉色，双眼中的情潮还未退却，可是动作却十分坚定：“阿夙不乖。” 夙凉猝不及防就被掀翻，不过看着眼前的美景，狭长的狐狸眼里浮现出一缕笑意：“阿夙，你是第一次吧？这个姿势会很辛苦的，还是让我来伺候你吧，一定会让你舒服得不得了……” 冰凉的枝叶从身下蔓延出来，将笑得分外魅惑的夙凉缠绕了起来。 夙凉心中一慌，脸上却还是笑意晏晏：“难道是我看错了？阿年居然喜欢这么重口味的？”他才不相信单纯率真的桃知年会用这种暴力手段对他呢。 桃知年的眼圈有些发红，菱角形的小嘴第一次瘪了起来：“阿夙和别的雌性交配过！”随着他的指责，一条柔软的树枝缠过来。 夙凉吸了一口冷气：“阿年阿年，你冷静点，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弄坏了它以后吃亏的是你……” 桃知年愣了一下才理解了他的话，他不但没有被夙凉逗笑，反而哼了一声说道：“不仅是雌性，还有雄性！别骗我，我能闻出来！”“阿年，乖宝贝，小心肝，我以前不是不认识你吗？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美丽可爱让我一见钟情恨不得一辈子都捧在手心的你在等着我啊……”夙凉心中发苦，可是要害部位被桃知年控制着，却根本做不到像 上次那样立刻笑着翻脸各奔东西了。 更重要的是，看着桃知年欲哭不哭的样子，夙凉心里只想要哄他高兴，根本狠不下心来跟他说：不做就不做呗，我还有事先走了。 桃知年骑在夙凉身上，横七竖八的桃树枝将夙凉缠得严严实实，夙凉抖了抖身体苦着脸说道：“阿年，我好冷，来抱抱我好吗？” “好。”桃知年俯下身来抱住了夙凉。 可是夙凉身上的树枝还是没有撤退，这让夙凉浑身不舒服，只好继续说道：“阿年，你放开我，我又不会走。” “上一次你就走了。” “那是上一次我有事嘛。现在我知道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这么喜欢你，族里的事情也办好了，怎么还会走呢？”夙凉勾起狐狸眼对桃知年放电，“我们还有正事要继续呢，是不是？” 桃知年看了他一眼：“你不走？” “不走，绝对不走，你赶我也不走！” “一辈子？” “嗯嗯嗯，一辈子。”夙凉连连点头，答应不迭。 “说话要算数喔！”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桃知年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当然算数。”这会儿就算是桃知年说血狐一族都是白色的皮毛，桃花是世界上唯一的花朵，夙凉都会承认他说得对。 桃知年歪头一笑，一只手就按在了夙凉的心口，一朵粉色桃花印记出现在了夙凉的肌肤上。 “好。我相信你。”说着，桃知年向后一退，身下的树枝就托着夙凉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桃知年。夙凉再也忍不住了：“桃知年你个王八蛋！” 第685章雌雄莫辨十六 夙凉没想到桃知年竟然会采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眼瞅着自己贞操不保，他几乎毛都要炸了。 白皙修长的身躯突然变成了巨大的血狐模样，可是身上的桃树枝叶仍旧不曾消失。血狐努力想要挣脱，可是那些看起来十分脆弱的树枝却柔韧无比，根本无法弄断。 夙凉脸朝下趴在桃知年的树屋里，又是气又是怕，颤抖着身体怒喝道：“桃知年你敢！”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桃知年那张几乎永远挂着甜美微笑的精致脸庞，夙凉觉得身后传来的清亮声音竟然有些让他发冷：“阿夙，别的生灵用过的我不想用。” “啊呸！”夙凉已经顾不上什么风度，破口骂道，“不用就不用，放开我，我自己走！” 曾经带给夙凉无限温柔的手指点在了他身后的尾巴根上：“可是这里总没被用过吧？” 夙凉全身颤抖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喝道：“休想！”他从来没打算过做下面那个! “乖，变成人形。”桃知年的声音好像带着笑意，“虽然我其实也不嫌弃你的原身，血狐这么漂亮……” “桃知年你个死变-态！”夙凉大喊了一声，“你是桃树，我是血狐，咱们根本不合适！还是各自回去找自己种族的交配吧！”“阿夙，你刚才才说过，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的，这才多大会儿就反悔了？”桃知年俯下身来，温热的躯体覆盖在夙凉背上，双手在血狐漂亮的毛发之间穿插着，轻轻揉搓着他的身体，“你真的就没有一句真 话吗？” “上次你说，你回去红雾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那个名叫夙九的血狐就是你要办的重要大事吗？你就那么在乎他？甚至连他有了情郎，你还是愿意为他去死？” “我看见你在背后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还是一心一意只为了那个人族雄性不顾生死，根本不管你的感受，遇到危险的时候反而就叫你出来抵挡。这样的血狐，你爱他做什么？” “果然是在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同族才能成为你真正的伴侣吗？”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谎言吗？你接了我的本命桃花，又和我缔结了同心花盟，怎么还能想着其他血狐？” 桃知年的声音幽幽的，听得夙凉背心发冷。可是当夙凉听到桃知年居然以为他和老爹之间有不正常的情愫时，整个狐都气得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啊桃知年，你还真能想，什么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暗恋老爹，老爹和孟惊两情相悦，可是他竟然痴情到愿意拼死为了老爹去救情敌的地步！还真是一出好戏！桃知年漂亮的小脑袋里装的都是桃花瓣吧！ 桃知年伸手抱紧了血狐：“阿夙是我的。” 夙凉冷哼道：“我是我自己的！” 桃知年的声音温柔了些许：“我也是阿夙的啊。” “那就让我上你！”夙凉气急败坏。凭什么桃知年是他的、他也是桃知年的，就要桃知年压他？ “我说过了，别人用过的我不用。”桃知年的语气没有变，可是夙凉却不由缩了缩脖子。但是夙凉还是咬着牙叫道：“你没用过？你个老桃树，开花结果不知道多少次了！”“开花结果也是风吹蝶舞，花粉飞扬，与我何干？”桃知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这大陆上第一株桃树。万年以来，不管是开天辟地，还是暗族当道，包括现在你们兽族横行，我都一直洁身自好，从未和任 何雄性雌性有过肉身纠缠。” “我呸！万年老处-男有什么好骄傲自豪的！”夙凉哪里管桃知年在说什么，总之对着干就是了。反正他是不会在下面的！ 桃知年抱紧了一人高的血狐，双手伸到他的下巴处轻轻挠着，笑吟吟地说着：“我只是告诉阿夙，我从来没和别人做过这种事情，所以阿夙也不能用和别人用过的东西和我在一起。” “滚！”夙凉怒喝道，“难道你还要给我割了不成！” “怎么会？”桃知年的手向下握住了被树枝缠住的地方，轻轻拨弄了两下，“割了就不是完整的阿夙了，我怎么舍得伤害阿夙？”夙凉体内的伤势经过这次休息之后已经恢复了大半，他知道一定是桃知年在他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原本满腔柔情和兴奋，想要施展手段将桃知年带到床上，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执着，非要压他，这让夙 凉心中的情潮慢慢退去。尤其是桃知年居然用桃树枝叶捆绑着他，还要对他的过去追究责任，夙凉哪里是肯吃亏的哪一个？他之所以和桃知年说了这么多，一个是心中确实不舍得桃知年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另一个则是他来到蜃华 珠中真正的目的还未达到，根本没有发现母亲身份的线索。 想到这里，夙凉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他放软了声音说道：“阿年，你放开我，这样绑着我，我不可能和你好好交流。” “可是我怕我一放手你就跑了。”桃知年伏在血狐背后的毛发内，闷闷地说道。 “不会的，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夙凉用最温柔的声音劝哄着。 桃树枝松开了，夙凉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化作人形转身搂住了桃知年。 桃知年把头埋在夙凉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搂着夙凉的腰，不知道在想什么。夙凉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开口道：“阿年是因为我以前的事情吃醋了吗？”手指在桃知年的背上游走，声音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太蠢了，根本没想到会有阿年这样美好的风景 在等着我，却在之前的岁月里浪迹天涯驻足于各处，让我的阿年难过了，这都是我的错。” “可是那些都是认识阿年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我会这么后悔。”夙凉用最诚恳的语气哄着桃知年，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了老爹当初跟自己说过的那段话。 夙九对于夙凉那种几乎比得上幻灵蝶一族的多情行径只提出过一次警告，当时夙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来，老爹说的可不正就是他现在的处境？虽然夙凉知道桃知年只是蜃华珠中的存在，不可能和他真的厮守一生，可是这会儿他对着桃知年的心情是又忌惮又恼怒，但是更多的则是莫名的心虚，好像背着自己的配偶在外面和别的美人儿交配被抓住 了一样。 这可不就是老爹说的，当你真的遇到那个想要在乎的人的时候，你就会为以前曾经流连花丛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如果真的因为以前的不检点而失去了拥有那个你真的想要的人的资格，那就会抱憾终身。 后悔吗？夙凉觉得应该不是后悔，只是面对着桃知年这张脸以及为了自己和孟恪对上的勇气，他感觉自己有点心虚罢了。 夙凉告诉自己，桃知年只是一个虚拟人物，就算是真的在鸣天岭上确实有那么一株大陆第一株桃树，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为了这样一个真正的桃知年都不知道的虚拟桃知年而后悔自己以前的人生，不是太可笑了吗？ 一边给自己打气，夙凉一边说道：“我们都是雄性，不肯雌伏于他人身下，这一点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 桃知年抬起头来，双目澄澈：“那阿夙是想怎么办？” 夙凉蹙起眉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应该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想要在一起，就应该有一个长久的安排，而不是每次到了床上再打个你上我下……”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啊。”桃知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夙凉横了他一眼：“那是在一起还是做仇人？” 绝对不能答应谁打赢了谁在上面，那样的话，他恐怕这会儿就要被按下去了。 桃知年的眼角还带着红红的印痕，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靡艳的气息，让夙凉几乎无法挪开眼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贞操以及这次进来蜃华珠的目的，夙凉的念头就再次坚定了起来。“我们先都冷静一下，我去把事情办完，然后我就回来鸣天岭找你。”夙凉面色诚恳，“希望到时候我们都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又如何决定上下。”他的狐狸眼勾着桃知年，殷红的双唇更是挂着一 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面前完全袒露自己的桃知年。 “阿夙不是想找个机会跑掉，再也不想和我见面吧？”桃知年突然问出的话，让夙凉内心一抽。 可是夙凉脸上却浮现出恚怒的神色，一掌握住了桃知年的关键位置：“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个桃花美人吗？嗯？” 他将桃知年按倒吻住，狠狠说道：“小爷还没干你，怎么会跑？” 桃知年反而笑了起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阿夙你要记住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否则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可都会找到你的。” 他的笑容像是三月漫天遍野的桃花一般灿烂，可是说出的话却让夙凉心底微微发颤：“阿夙以前就不乖，上次又骗我，这次如果还骗我，被我抓住的话，我可真的要好好惩罚阿夙了。” 夙凉狠狠咬了桃知年嘴唇一口：“怎么惩罚？是不是要累死小爷，让小爷三天下不了床？” 桃知年挑起了一边眉毛：“不，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夙凉哈哈大笑，一只手握住桃知年滑腻细瘦的腰身抚摸着，一边伏在桃知年耳边暧昧地说道：“好，到时候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等他问清楚了老爹到底他的母亲是谁，然后再来看看桃知年是否愿意当下面那个，如果桃知年还想着压他，那就不要怪他闪身离开了。桃知年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从蜃华珠走出来到现实世界吧！ 第686章雌雄莫辨十七 夙凉想着用缓兵之计拖着桃知年，然后直接去找夙九问他是否和别的女人生过一个儿子，把这件最重要的事情问清楚之后，再和桃知年摊牌。到时候，桃知年愿意屈居下方那是最好，他也不介意在蜃华珠之中和桃知年享受一番浓情蜜意；反之，如果桃知年还是盯着他的屁股……那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离开这个世界，返回楚离月他们所在的虚空浮 陆，和这个世界彻底告别，只把桃知年这个鲜活精致的美人儿留在记忆深处也就罢了。至于桃知年说的什么本命桃花、什么同心花盟，夙凉听是听见了，可是却根本没放在心里。蜃华珠的世界只是各种曾经使用蜃华珠的主人将他们的记忆和经验投入进去构建出来的一个虚拟世界，这里面的 人物虽然和真实存在的人物有着相同的记忆和性格，但是却不是那歌真实人物。 现实世界里鸣天岭上应该真的有一株名叫桃知年的桃树，他是大陆上第一株桃树，他实力高强，修为莫测，容貌完美，性格率真，他曾经和玄元大帝打过交道……可是他不是这里的桃知年。 夙凉相信，在离开蜃华珠之后，他就算是站在鸣天岭的大桃树面前，那株桃树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想到这里，夙凉心中无端升起了几分难过。 他抱紧了怀里的桃知年，口中喃喃说道：“阿年……”可是除了叫出桃知年的名字，他竟然不知道对桃知年说什么好。 他怎么能告诉桃知年，不管是真爱还是欺骗，是露水情缘还是白头到老，对于桃知年来说都没有意义？出了蜃华珠，只有他记忆中还留着这段情事，而这个桃知年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对这个老桃花好一点呢…… 桃知年敏锐地感觉到了夙凉情绪的起伏以及怀抱的不舍，心中的感觉好了许多。这头血狐真是让他又爱又恨，他这般风光霁月的性子，都有一种把夙凉捆在身边不放开的冲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他在这鸣天岭上独自一个过了万年也不觉得寂寞的老桃树，居然对这样一 个跳脱风-流的家伙动了心。 不过好歹这小家伙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夙凉只不过是习惯了不受拘束的生活，还不曾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取舍罢了。 桃知年的心底柔软了下来，他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夙凉光滑如玉的脊背，那肌肤如雪、容颜天然妩媚的身躯，不过是一层无法永恒的外表；而他看见的却是这层表皮下那颗看似佻挞实则孤独的心。 那皮毛如火，然而心中充满敏感寂寞的小血狐，在桃花飘落的悬崖旁，背靠着他的树枝独坐，面对着雾霭长天，青丝飞舞，神情却伤感孤寂的画面，直接击中了他心中那个从未被任何生灵接触的部分。一个柔柔的吻落在了夙凉的嘴角：“如果你真的有事要做，那就去吧。”桃知年目光沉沉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血狐，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和夙凉一起铭刻在心中永不磨灭，“大不了你跑了我还把你抓回来就是。 ”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平时那种甜美惬意，却让夙凉感觉到桃知年似乎做了什么重要决定。桃知年的手指在夙凉心口的粉色桃花印记上轻轻摩擦了几下，长睫抬起：“同心花盟已结，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的神情十分认真，“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记清楚。你可以逃跑，但是绝对不能和别的 生灵在一起，不管是什么种族什么性别什么身份，都不可以。” “更不可以爱上他们。”指尖轻轻点了点桃花印记：“你是我的。” 夙凉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缕伤感，俯身抱紧了桃知年，用热烈缠绵的吻回答了他。 他以为桃知年会仗着自己实力强，以他过去跟太多人有过关系来强迫他做下面那个，没想到桃知年竟然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一去不回，却还是选择了再次让他离开。到底是桃知年太傻了，还是桃知年太自信？也许桃知年觉得，凭着他的能耐，凭着那本命桃花和什么同心花盟，就能够完全把他掌握在手中？可是桃知年再大本领恐怕也想不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幻的 ，包括他桃知年也不过只是夜清辉以及之前很多人的记忆罢了。 想起这次一别，也许就是永别，永远不会再遇到这个美好痴情、率真坦诚的男子，夙凉的吻就更加真诚了。 感觉到夙凉的变化，桃知年的眼眸越来越暗沉。只要这头小血狐心里真的有他，那么其他的都好办。 两个人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真情和眷恋，都感动于对方对自己并非一时新鲜，纠缠在一起的身躯更加坦诚以对。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个人竟然都在对方手中释放，直到睡着都仍然肢体纠缠在一起，只差最后一步没有统一意见无法继续走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风吹得温柔，香气在四周淡淡萦绕，世界美好得像是一个梦境。 桃知年拉着夙凉的手，在悬崖下方的湖水中沐浴。 花瓣片片洒落在水面上，飘落在夙凉如同缎子般倾泻的青丝上。 亲吻，拥抱，缠绵。 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唇齿间都是对方的香甜。 并肩走在鸣天岭上，草木摇曳，为他们闪出一条条最方便的小道。 花儿绽放，果实从枝头掉落，小鸟在枝头欢唱。 “好像整个鸣天岭都在看我。”夙凉握着桃知年的手，挑着眉毛说道。 桃知年笑而不语，可不是整个鸣天岭都在看你吗？他们都想记住鸣天岭老大的夫人是什么模样，有什么喜好，以后好跟你拉好关系。 “一定跟你有关系。”看着桃知年的表情，夙凉也大概猜出了点什么。桃知年是这里的地头蛇，万年老桃树，绝对是鸣天岭一霸！ 对，一霸。他现在是发现了，桃知年的长相太有欺骗意味了。在桃知年那甜美微笑和完美容貌的外表下，是一颗固执到霸道的心。 尤其是在两个人亲热的时候，开始的时候往往是他主动，到了最后却总要落到桃知年手里！ 骗子！大骗子！要不是那张脸，他怎么会上当，怎么会弄到现在心里这么不爽？扔下桃知年离开好像有点对不住他，可是留在这里不说要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当下面那个，而且这蜃华珠终究不是现实世界，他总不能真的留 在这里一辈子！ 想到这里，夙凉冷哼一声，狠狠瞪了桃知年一眼。 桃知年不知道为什么夙凉突然不高兴了，还以为是鸣天岭上众多木族围观自己的配偶让夙凉感觉不好，连忙命令这些家伙都不许再看夙凉，自己却用最甜腻的笑容去对着夙凉的冷脸。 “唉，我觉得桃老大这次是完了，被配偶给吃得死死的。” “可不是，人家就瞪他一眼，他就立刻奴颜婢膝地凑上去……” “哎呀，不愧是小竹子啊，你家那个人族书生还是天天对着你念书吧？连四字词都会说了呢！” “你们还敢议论桃老大？竹子我觉得你明天就该开花了。” “啊！我不要开花呀！” 草木摇曳发出的沙沙声让夙凉不由四顾看了几眼，明明没有什么风，怎么声音这么大？ “阿夙为什么不高兴？”发现自己的笑容已经无法如之前那么有作用，桃知年只好自己问出口了。他只是想着在夙凉心里多留下一些关于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快乐回忆，除了他们在亲热时候那种天生一对的和谐热烈之外，还有鸣天岭的所有美景。要让他的阿夙不舍得离开他，就算是阿夙淘气起来又跑掉 了，他把阿夙抓回来的时候，阿夙也不会真的恼火就行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就惹得夙凉不高兴了。 夙凉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是鸣天岭最高峰了，也是悬崖的所在，更是当初他第一次遇到桃知年的地方。 风吹过来，他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翻飞，鬓边垂下的两缕青丝也随着飞动。 “这就是我的本体。”桃知年的声音也严肃了一些，他指的就是当初夙凉随意靠着的那株大桃树。向前一步，桃知年站在了夙凉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着东方的天空，伸出一只手向前指去：“你看，从开天辟地开始，我出现在这里，还只是一株小小的幼苗。每天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就会照在我的身上。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我学会了吸收第一缕阳光中的精纯玄力，开启了神智，开始用自己的神魂和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我见过暗族鼎盛的时候，那个时候日月星辰全都消失，黑暗玄力笼罩了整个大陆。不管是木族还是人族，都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庆幸自己修炼已经略有所成，才能够熬过那个时期，直到天地 灵胎出世，黑暗被劈开，阳光重新回到世间，我又开始慢慢成长。”“一万多年过去了，我第一次有和另外一个生灵共度余生的念头。”桃知年抓起了夙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我和外界的交流不多，不知道你们兽族和那些人族都有什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只 能说，我说过的都不会改变，不管是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夙凉不敢去看桃知年的眼睛。 桃知年的目光慢慢暗下去。虽然不去看，可是夙凉还是忍不住用神识偷窥着桃知年的表情变化。看到桃知年素来清亮的眼睛慢慢变得黯然，他的心莫名地痛楚起来。 第687章雌雄莫辨十八 夙凉怎么会不明白，桃知年此刻的表白只是想要得到他一个肯定的回应和承诺？ 以他情场老手的经历，随口就能说出十八个不重样的誓言，哄得桃知年开心。 可是这会儿，他竟然无法将那些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甜言蜜语对着桃知年说出口。因为那根本就是欺骗。 而这种从不走心的言语欺骗，对他来说，曾经是多么信手拈来毫无负担的事情，甚至他还可以配上深情款款的眼神，让每一个被他哄过的床伴心花怒放，沉迷不已。可是如今对着桃知年他却做不出来。 看着桃知年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夙凉深深吸了口气，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该走了。”他没有回头，飞身而起，红色的护身玄光升上了空中。 桃知年站在悬崖边上，一只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双眼却平静地望着空中那个红色的身影，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夙凉像是逃跑一样从鸣天岭疾飞而去，向着红雾山的方向前进。 我来到蜃华珠里是要弄清楚自己的生母是什么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夙凉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直到来到了红雾山的山脚下，心情才算是平定了大半。 进入红雾山，就看见所有血狐都向着山顶方向疾奔而去，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在发生。夙凉心中一动，连忙恢复了血狐的形体，几步就超越了大部分血狐，冲到了山顶血狐王的树洞宫殿前。 宫殿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血狐围成一圈，一边看一边议论着什么。 “居然和人族私下勾搭……” “我见过那个人族雄性，其实长得还不错，在床上应该挺有味儿的。” “哈哈，那你就去试试啊，夙菁菁都被杀了，你觉得夙九敢不敢杀你？” “要是那个人族还活着，我就当着夙九的面上了他！他又能如何？夙菁菁那是实力太差了，我可不怕夙九那个无能的家伙！” …… 一连串的狐族语言传入夙凉的耳中，证明了他之前的担心并非想太多。 夙凉黑着脸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血狐，大步冲到了最里层。被他推开的那些血狐都是刚才说话无礼的，夙凉下手毫不留情，将他们推得全都东倒西歪，在地上滚成了一团。那些血狐从地上爬起来，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可是看见夙凉那一人高的身躯以及血红如玉的 毛发之后，却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 只看这气息和皮毛，就知道这个血狐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被强者欺凌，只能忍受。 夙凉这会儿没心思专门去收拾这些口中无德的血狐，他只想去看看老爹情况如何。那些血狐说，孟惊死了？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老爹这会儿岂不是伤心欲绝？ 今日夙颜也现出了人形，坐在场地正中央的华丽血玉雕花椅子上，一身金边火纹的外袍上束着一条血红的玉石腰带，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霾。 在他的身边，一身鹅黄色华衣的宠姬花媚儿泫然欲泣，美目含恨望着站在场地中央的夙九。 “大王，您要给菁菁报仇啊……夙九为了掩盖和人族勾结的事实，竟然将菁菁和众多同族残忍杀害……” 夙颜似乎是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排行第九的儿子，狐目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夙九一身白衣，孑然独立，被数千血狐包围，却依然镇定。 夙凉没有看到孟惊，却看得出来老爹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隐藏的伤痛，以及双目中的冰寒和杀机。他心中一震——孟惊多半是真的死了。 只是不知道孟惊是死在谁的手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这几天和桃知年去了鸣天岭，所以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孟惊死了吗？ 在真实的轨迹中，孟惊是不是也出了意外离开了老爹，所以老爹才会一直守身到现在？ 夙颜一拂衣袖，梨花带雨的花媚儿就被迫闭上了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哭出一点声音。 “小九，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夙颜淡淡地问，可是那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却让很多血狐都不由觉得呼吸困难。 夙九却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微微低头表示了一下对于夙颜的尊敬：“夙菁菁是我杀的。她要杀我，但是不是我的对手，仅此而已。” 夙颜的目光中闪过诧异和赞赏。他虽然比较宠爱夙菁菁，但是也不过是因为夙菁菁经常出现在他面前撒娇讨好而已，可是如果真的说多么在乎这一个女儿，却也不见得。在夙颜心中，他的这些儿女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最后一个能够从 一百多个兄弟姐妹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才有资格继承红雾山，成为未来血狐一族的首领。 夙九之前并不曾进入夙颜的视野，因为夙九太低调，根本不曾有任何特别的地方，甚至在很多血狐眼中他都太过素淡，不像是一头血狐。 血狐因为是秉承血液玄力而生，天生性格活跃激荡，像夙九这样沉静素淡的血狐多半都意味着血脉纯度不够。 没想到这个小九居然这么有魄力有手段，不但杀了夙菁菁，而且还将夙菁菁带着的十几个血狐都给杀了。 这反而让夙颜对夙九高看了一眼。 现在夙九面对他的时候，态度冷静，神情平淡，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也说明这个儿子的心足够强大。 在他一百多名儿女中，实力强大的有，心思缜密的有，可是如夙九这样临危不乱、内心强大的没有。只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夙颜对夙九刮目相待。 平时夙九的低调显然也是有意为之，也可以看出这个儿子的心机并不少于他人。 夙颜的态度一贯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只有经过这种筛选和淘汰留下来的才是精华。夙九的行动反而让他将夙九列入了关注名单之中。 “好。”对于夙九的回答，夙颜没有置评，而是换了个问题，“你和人族来往密切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个人族的好友。”夙九淡淡地望了夙颜身边的花媚儿一眼，“生死之交。他为了救我，已经死了。” 夙颜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媚儿是穆朝献给兽族王者的众多美人之一，经过几番辗转最终成了夙颜的宠姬。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 人族固然大部分人充当着兽族食粮，可也有一小部分因为美貌小意成为兽族的爱宠。作为人族，花媚儿很难怀上血狐的子女。如果不是花媚儿手段了得，特别得到夙颜喜欢，夙颜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怀孕生子。而夙菁菁之后，花媚儿就再也没有怀孕过。夙菁菁已经是花媚儿的一个重要依靠 。 可是夙菁菁死在了夙九手中，花媚儿对夙九的恨绝对是无法调和的。 花媚儿受宠多年，甚至还被夙颜赐予了难得的驻颜草药保存了青春容颜，手中也偷偷发展了一些力量，尤其是在人族社会中，埋下了不少人手。 这一次为了给夙菁菁报仇，花媚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对孟惊十分忌惮的孟恒等人再次引到了夙九和孟惊藏身的地点。 在大战之中，孟惊为了保护夙九，毅然自爆，将孟恒炸成了重伤。而夙九只来得及抢到了孟惊残缺的部分肢体…… 所以夙九说那个人族为了救他而死，夙颜知道他没有撒谎。而且夙九根本不掩饰对于花媚儿的恨意，显然对于这件事背后的推手也已经十分清楚。 “嗯，兽族和人族不能私下往来，这个规矩你知不知道？”夙颜冷冷问道。 “知道。” “既然如此，我就罚你这在红雾山后山赤泪崖面壁思过十年，你服不服？” “我服。”夙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夙颜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表示今天的问话已经结束。 可是夙九却开口说道：“且慢。”在夙颜回头冷漠的容颜中，夙九淡然问道，“父王，我的惩罚我会领。不过我想知道，如果有人勾结人族，暗害血狐的，应该予以何等惩罚。” 夙颜知道，夙九指的是花媚儿。 花媚儿是他血狐王的女人，却利用在人族社会中的人脉关系，对夙九进行暗算。 如果夙九死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血狐放在眼里，花媚儿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可惜的是，夙九没有死，可是夙九的那个“生死之交”死了。 他刚才起身要走，就是想看看夙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夙九是会隐忍当成什么也没发生，直到自己强大起来亲手将他这个父亲推下王座，将花媚儿和那些插手其中的血狐和人族全都杀死，还是当面或者近几日采用最直接的手段杀死花媚儿？ 从夙九对付夙菁菁的手段来看，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息事宁人的性格。如果是的话，夙颜反倒不会把他当回事了。 “你想怎样？”夙颜毫无感情的狐目在夙九面上停住，像是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如果一个人族姬妾勾结人族残害父王的儿子都没有惩罚的话，以后我血狐一族在兽族之中不就是一个笑话？”夙九的语气并不因为夙颜的冷漠而变得畏缩，他身躯笔直，白衣飘举，看起来倒更像是人族中 那些所谓的书生才子，气质高华，即使是站在血狐王面前也不显得逊色。 “所以，为了血狐一族不可亵渎的尊严，我请求父王将这种胆大妄为的人族按照兽族法规，举行血宴。”站在人群中的夙凉一听，就知道夙九看起来平静，可是心底里却对那个夙菁菁的母亲恨到了骨子里，非要用最残忍的刑罚来处置她不可。 第688章雌雄莫辨十九 如果有人伤害了桃知年，夙凉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理解了此刻夙九平静下的杀机和仇恨。 花媚儿、孟恒这些人必将是老爹不共戴天的仇敌！ 可是夙凉不了解自己这位在现实生活中从未见过的祖父，不知道夙颜会用什么态度对待夙九的要求。 夙颜转过身来，他的身材高大魁梧，不像是一般血狐化作人形时候那么精致秀美，却多了几分硬朗。当他沉下脸的时候，身上气势就更容易让血狐们感到畏惧。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夙九，冷笑起来，一只手臂搂住了露出几分惊慌神色的花媚儿，将娇艳欲滴的女人紧紧扣在自己怀里，这让花媚儿的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夙颜将花媚儿搂紧，“你是要本王将自己的姬妾杀了，替你报仇？”夙九朗声说道：“一个人族姬妾和我血狐一族的尊严和未来相比，孰轻孰重，我想父王能够分得清楚。如果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那么以后是不是所有依附我兽族求生的人族，都可以暗中发展自己的势 力，勾结人族力量，杀害我血狐一族的成员，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他修长的身躯挺直而立，说话的声音不急不慢，但是所说的内容却让很多血狐开始思考。 夙九虽然一直以来存在感并不高，但是他怎么说都是一只血狐；花媚儿虽然很得血狐王宠爱，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人族。人族卑微孱弱，只能充当他们血狐族的奴隶和玩物，怎么能够背地里对夙九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是花媚儿想要给夙菁菁报仇，也应该直接向血狐王提出请求，让血狐王出面裁决惩罚夙九，而不是由她自己 决定如何对付夙九。 如果花媚儿这样做不受到惩罚的话，那不是说一个人族都可以决定他们血狐的生死了？ 花媚儿感觉到周围那些血狐平时写着谄媚的目光现在都变成了敌视，不由向着夙颜怀里缩了缩：“大王，妾身好怕……” 夙颜哈哈笑了一声，突然一伸手就揪住了花媚儿的头发，把她向着夙九一把扔了过去：“你自己处置吧！” 夙九一跃而起，化作血狐的模样将尖叫的花媚儿一把接住，厉声喝道：“今晚血宴！” 血狐们纷纷跟着发出嚎叫，一时间红雾山上下充满了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 花媚儿根本不能相信那么宠爱自己的血狐王会就这样将自己丢给夙九。她在血狐族中呆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血宴是什么。血狐一族凭借血液玄力而生，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生灵的血液。他们有本事将一个人全身的血液吸光却还让人保持清醒，还能将吸血的过程玩出各种花样 。 被当成血宴主菜的多半都是人族，要么貌美，要么实力强，她知道很多血狐都对她颇有垂涎之意，只是因为她是血狐王的禁脔才不敢接近。如果被当成血宴的主菜，虽然身体不会受到侵犯，但是对于血狐来说，吸取她的血液也能让他们十分兴奋了。而花媚儿自己将全程处于清醒状态，一点点看着自己走向死亡，一点点感受着身体无处不在的 痛苦，那是最残忍的酷刑。 她尖叫着，却知道以夙颜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留恋了。几十年的所谓宠爱，其实根本就像是无根之木，轻风一吹就倒了下来。 夙凉并没有参加晚上的血宴狂欢。 他来到了红雾山下的山谷之中，在山洞里找到了夙九。 夙九在最后亲手破开了花媚儿的胸口，捏碎了她的心脏之后，就一个人躲在这个曾经多次和孟惊幽会的地方。 看到夙凉的出现，夙九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倒是夙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节哀”。 夙九坐在山洞的地面上，白衣上沾染了灰尘和血渍，却根本没有一点在意。他抬起眼睛看着夙凉，眼神十分冷静：“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你一直跟着我的目的了。” “我没有恶意。”夙凉连忙解释。 “我知道。”夙九示意夙凉不需要解释。 他的神情让夙凉觉得有些熟悉，那就是他从小到大看得最多的老爹的表情，清冷、遗世独立，好像这个世界和他的关系疏远到了极致。 现在夙凉知道了，是因为孟惊的去世，夙九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太大兴趣。 “你和我的关系……不太一般吧……”夙九眼睛微微下垂，看着地面淡然说道。 夙凉犹豫了一下，口里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当然不一般，他们是至亲父子关系，他从小就是老爹一手带大，感情好得很。 可是这话说出来现在的老爹能信吗？他就这么告诉老爹,“其实我是你的儿子，从未来过来看看你的”？ “你是我的……儿子？”没想到夙凉没有说话，夙九却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夙凉吓得猛的抬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夙九。不是吧，他还觉得自己说出来老爹都不一定能相信呢，怎么老爹自己却猜到了？ 看到夙凉的表情，夙九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夙凉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傻瓜：“如果是的话，难道我没教过你，血狐之间血脉感应的方法吗？” 夙凉当然会这个，但是关键是老爹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般的血狐就算是感觉到别的血狐和自己似乎非常亲近，也只会觉得这是同族血脉感应罢了，谁会这么有创意地去鉴定一下对方是不是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除非是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难道老爹在 和孟惊在一起之前就已经生下了他，只是没有带在身边？“你出现的那么奇怪，毫无任何线索；从一开始出现，还没有上红雾山，你就藏在暗处帮我；父亲也亲口认定你是他的孙子，却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比我还要气愤，甚至愿意用自 己的性命来保护我——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却不是那种感情，而是好像把我当成最亲近的家人……” 夙九淡淡地指出夙凉的所作所为，十分随意地说道：“我用血脉感应的方法一查，你居然和我有最亲近的血脉关系。” 夙凉没想到夙九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掩饰，而是直接问道：“我就是想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可是我想去看看她是什么模样，过着什么生活。” 夙九抬起头来看了夙凉一眼：“你的母亲？”他突然笑了起来，“哪里有什么母亲？” 虽然他之前曾经和人族兽族美男美女有过一夕情缘，可是以血狐对于血液和生机的控制，只要不想留下后裔，对方就根本不可能怀孕。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尤其是当他爱上孟惊之后，因为之前的花心吃了大苦头之后，更是偷偷地在暗地里将所有的床伴都梳理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漏网之鱼。 所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只有一个可能——“其实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个孩子，就给他起名叫做‘夙凉’，因为我和他的第一次定情就是在凉州军前。” 所以夙凉出现在红雾山，报上名字之后，夙九又发现他对这个来历神秘的血狐感觉莫名亲近，才会产生了使用血脉感应的方法鉴定彼此之间关系的念头。 夙凉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了。 老爹口中的“他”，根本不用说，当然是孟惊了。 可是老爹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放在一起却很难理解。老爹是说，他是老爹和孟惊的孩子吗？可是孟惊和老爹都是男人，他们怎么生的孩子？ 难道孟惊竟然是女扮男装吗？呸呸呸，不可能！孟惊虽然体弱多病，面有病容，可是肩宽腰细，完全是男人的骨架。要说女扮男装，倒是桃知年更有可能呢！ 夙凉的神情让夙九笑了起来：“你这个傻乎乎的样子，和当初他的样子还真是有三分相似。” 呃，夙凉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这是老爹想孟惊想得有点那个啥了吧…… 夙九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似乎穿过了山壁和时空，望向了那个初次定情的地方。“看来我这几天一直在心底滋长的那个疯狂念头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夙九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是了，没有他的世界太孤单了。如果他没有来过，也许我会一直习惯这种孤寂的生活。可是他来了，又 走了，给过我那样温暖的世界，却又要从我这里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够忍受那种再次回来的冰冷和孤寂……我就算是再犹豫纠结，最后一定还是会把这个念头付诸实施的……” 夙凉看着夙九脸上的表情，鼻子都有点酸了。老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正如他所言，老爹是靠着什么度过了之后两千年的漫长岁月的呢？ 夙九收回了目光，开始上下打量夙凉，像是看着一个自己精心设计雕刻出来的作品：“容貌完美，天资不错，实力还行，就是稍微有点傻，脑子简单了点……” 夙凉原来还听见两句不错的评价，感觉十分不错。至少在现实里，老爹可很少这么直接的夸赞他。 可是一听到后面说他有点傻、脑子简单，他又不由瞪着夙九，十分不满。就算是老爹，也不能这么贬低他吧？他哪里傻了？“我必须要做血狐王。”夙九站起身来，“你也该回去了。” 第689章雌雄莫辨二十 夙九突然说他要做血狐王，夙凉不明白这和之前所说的一切有什么关系。不过夙九却已经开始逐客，让夙凉回去。 “我明日就要去山后赤泪崖思过，十年之中是不会出来了。”夙九说起这种惩罚，也不见有什么沮丧的模样，神情只是淡淡，和夙凉所熟悉的那个父亲越来越相似。 “可是……”夙凉这次来蜃华珠最主要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他张了张嘴，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可是，我的母亲是谁？” 夙九的身姿突然僵硬，一脸讶然地望着夙凉。过了好大会儿，他才不由笑了起来：“你用手段跑到这里来问我，可是那边我不曾告诉你？” 夙凉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每次问起老爹自己的娘是谁，都会遭到冷眼甚至丢到五风洞里受罚，几乎都要哭了。可不是吗，有必要这样吗？让一个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 夙九望着夙凉的眼神温柔了起来，似乎透过他看着什么人一样：“傻孩子，我在他之前虽然有过别人，可是却从无子嗣；在他之后，你觉得我还会和别人有孩子吗？” 呃……夙凉有些傻眼：在孟惊之前，老爹有床伴没子嗣；在孟惊死去之后，老爹不可能再对任何人动心。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他是怎么来的？ 夙九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嘴角的笑容缱绻深情：“你自然是我和他的孩子。” 老爹和孟惊的孩子？两个雄性能生孩子？骗谁呢！ “也难怪我一直不肯告诉你……”夙九想了想说道，“你总该知道，我们血狐是秉承血液玄力而生的……” 夙凉似乎有些明白了。 “血狐固然能够通过雌雄交配生育后代，可是还有一种孕育后代的办法，就是将自身的本命元血和另外一人的血肉结合，在血狐体内温养数百载，也可以得到一个兼具两人血脉的后代。” 夙九淡淡说道：“只是想要这么做，必须用血狐先祖留下的王者印鉴镇压在体内，才能保证顺利进行。”所以他方才已经决定，必须成为血狐王。孟惊在他面前自爆，他无力挽回，只得到了爱人的残肢血肉，已经保存在了他的体内。他想了三天三夜，决定在为爱人报仇之后，就开始想办法用这部分血肉和他自己的本命元血结合，哪怕需要消耗数百 年的时间，也要给孟惊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后裔，证明孟惊曾经在这个世界上走过，留下过痕迹。 否则这个世界太孤寂，兽族的寿命又那么漫长，夙九害怕自己无法承受以后那无尽的痛苦和黑暗岁月。 夙凉的嘴巴已经无法合拢，脸上的惊讶更是完全无法掩饰。 老爹不是老爹，老爹就是他娘？ 这个世界太诡异了！难怪老爹不肯告诉他，如果让人知道堂堂的血狐王居然雄性生子，要面子的老爹恐怕脸上挂不住。也难怪他每次问老爹自己的生母是谁的时候，老爹的心情都很差。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孟惊，老爹能高兴才 怪了！ 幸亏现在老爹还没有成为血狐王，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在情绪波动激烈的这个时侯，才会把心中的想法坦然相告。 “吓住了？”夙九挑起眉毛看着眼前已经凝固的夙凉。 “也不是……就是有点震惊……”夙凉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心中此刻的感受，老爹这么清冷的人，原来竟然有着这样火热的情感。为了孟惊，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他相信这个夙九说的是真的，虽然这个老爹还只是出于策划阶段，没有真正将计划付诸实施，可是结合这么多年夙凉对老爹的了解，基本上老爹就是这样的狐。 现在想来，老爹对他风-流多情的那次警告，绝对是发自内心。在老爹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在和孟惊在一起之前的那些多情历程吧。 “你会成为血狐王，成为血狐一族生死关头最重要的领路者，成为兽族之中最有分量的强者。”夙凉发自内心地崇敬老爹了。老爹说要当血狐王，就真的当上了；老爹说要用自己的本命元血和孟惊的血肉孕育一个后代，就真的做到了；在兽族和人族决战败北之后，老爹几乎保全了大部分的血狐族群，将他们带到了齐云山中安家 ，给他们支撑起了一片天空…… 老爹的行动力真是盖世无敌！夙九淡然一笑，笑容中虽然有无限孤寂，却也蕴含着毫不掩饰的自信。他在红雾山中刻意低调，只不过是不想卷入对血狐王位置的争斗之中罢了，如今他改变了主意，那么就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能够抢得过 他。 至于父亲是否会选他并不重要，因为他可以让父亲别无选择。 “好了，你该走了。”夙九和夙凉将彼此心中的郁结和谜题都消除后，只是深深看了夙凉一眼，就带着夙凉走出了山洞。 夙九一挥手，山洞轰然倒塌。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径直飞身而起，向着红雾山顶飞了过去。 夙凉站在原地，看着夙九的身影在空中越来越远，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 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确定了并没有一个生母在等着自己去孝顺，来到蜃华珠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他该去哪里？ 一张绝美的脸庞不期然地出现在夙凉的脑海里。 桃知年。 夙凉不再犹豫，向着鸣天岭的方向飞去。 当夙凉来到鸣天岭上空时，满山桃花瞬间一起绽放，灿若云霞。 桃知年坐在鸣天岭峰顶最高的那株桃树树巅上，粉色的长袍在风中飘扬，系着发辫的绿色丝绦也随着飘舞，而他嘴角的那缕笑意，更是毫不掩饰地泄露出了桃知年此刻的美好心情。 夙凉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他径直飞到桃知年身边坐了下来。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夙凉却感觉好像过了好久。他搂着桃知年的肩膀，瞬间就觉得自己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空荡荡的胸口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 “阿年，为什么我刚刚离开就觉得好想你？”喃喃的声音像是撒娇一样，让桃知年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满山的桃花一样灿烂。 “我也是。”桃知年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双手环住了夙凉的腰，脸颊贴着夙凉的脸颊，“我在这里坐了一天了。我以为你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夙凉想起桃知年就用这个姿势一直坐在树巅遥望着红雾山的方向，等着他的身影出现，一看见他就高兴得连满山桃树都绽放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桃知年这样的情意，他却无法回报。他不可能在这个蜃华珠的世界里永远停留下去啊…… “阿夙在想什么？”桃知年温柔地询问，声音里满是甜蜜。之前夙凉走的时候那种表现，仿佛要和他永别，桃知年甚至都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一天时间夙凉竟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虽然桃知年有把握不管夙凉去了哪里都能找到夙凉，可是夙凉自己能够回来，就更让他欣喜了。 夙凉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以及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情意，心中叹了口气，翻身将桃知年推到在树枝上，俯身开始亲吻桃知年。 既然要走了，那就用全心的投入来给这段美丽的感情划上一个终结吧。虽然夙凉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把桃知年当成什么人，可是桃知年在他心里的分量绝对比他之前的任何一个床伴都要重得多。 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段感情没有以后，夙凉的动作分外激烈。桃知年笑着揽着他的腰，等他放开嘴才问道：“阿夙想好了？” 夙凉瞪了他一眼：“还没有！”虽然他对桃知年的感觉是特别的，但是他并不想做下面那一个！ 桃知年笑了起来，他贴着夙凉的耳边说道：“阿夙这次很乖，所以我决定对阿夙温柔一点。”如果这小狐狸真的一去万里再不肯回来，他抓回来这个没良心的小狐狸之后，一定会让小狐狸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欲-仙欲-死的折磨。可是看在夙凉这次还是回来找他的份上，桃知年决定一定会好好地伺候夙 凉，让他舒服得不舍得放手。 夙凉咬着牙在桃知年身上留下了一个个红艳艳的印记，两人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最后。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夙凉就睁开了眼睛。 昨天一天一夜真是疯狂到了极致。 虽然每次两人都刻意压制自己，很有默契地再也不提上下的问题，可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奔涌浪潮，一次次将对方送上巅峰。 这次蜃华珠之行，简直像是一个绮丽的梦境。桃知年的出现就像是夙凉世界里突然绽放的花朵，在他的神魂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夙凉也说不出来是因为注定没有结局的情感更加美丽，还是因为桃知年确实与众不同。但是他知道，他应该走了。 火热的身躯仍旧纠缠在一起，夙凉俯身，双唇在桃知年的额头上轻柔而虔诚地碰了碰，口中低声说道：“你会忘记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一直幸福快乐……” 当他离开，蜃华珠的世界关闭；而下次开启的时候，一切又将从零开始。 桃知年不会再记得有一头血狐曾经靠在他的树身上休息，不会记得他们曾经在桃知年的树屋里亲密如此……夙凉的眼睛酸酸的，他抿紧了嘴唇，心念一动，就脱离了蜃华珠。 看见清辉的脸的时候，夙凉的眼泪正好从眼角滑落。清辉愕然后退：“不是这么不经逗吧？”难道是他丢的高度太高了，把小狐狸给摔痛了，见了他就开始哭？ 第690章雌雄莫辨二一 夙凉心情不好，看见清辉也忘记了敬畏，竟然横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假作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不再去看清辉。清辉看他的样子，只将浓黑的长眉挑了挑，没有再说。他也不知道夙凉非要跑到蜃华珠里第二次是要做什么，只是现在看来，好像夙凉去了之后反而情绪并不是太高涨，他就不逗小狐狸玩了，真给逗哭了 反而显得他欺负人了。 清了清嗓子，清辉正色说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已经请云海天宫主人出面，和楚家商定了婚期，准备在下个月举办婚礼。” 夙凉愕然道：“这也太快了吧？”以现在清辉和楚离月的身份，举办这样的婚礼绝对是大陆轰动，只是通知各方势力和宾客亲友，然后筹备仪式宴席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够？ 清辉眯眼道：“你在蜃华珠中过糊涂了吧？”他和离月在那个世界拿了结婚证之后，心里一直惦记的就是回到玄元大陆就立刻定下婚期，给离月一场豪华的婚礼。 在那个世界里，那场婚礼实在是太简朴了。虽然离月没有什么怨言，可是清辉却觉得不够。既然回到了玄元大陆，那就是他的主场，务必要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夙凉一想，可不是，他在红雾山上偷偷“监视”老爹的一举一动都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然后又在夙颜面前出头、假意接近夙菁菁又花了一两个月，这一晃在蜃华珠中竟然也过了十来个月。 “那我能帮忙做些什么？”夙凉连忙问道。 “你做什么？”楚离月从外面抱着几束鲜花走了进来，在房间里摆弄着插瓶，随口回答道，“我们呢，先把当初的契约解除，然后你就帮着通知血狐王、雷狼王和灵蝶王他们到时候来做客。” 她也不用剪刀，只是信手一划，那些花枝就纷纷掉落，组成了一个错落有致的造型。 楚离月端详了一下，大致觉得满意了，就将花瓶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到时候你提前到，帮我接待宾朋啊。” 这是楚离月的人生大事，夙凉自然要来帮忙。 楚离月和夙凉解除了当初立下的兽仆契约，夙凉感觉到神魂中那种无形的束缚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楚离月熟悉的气息。 一时间夙凉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当初明明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答应做楚离月的兽仆，他都已经做好被人族凌辱的准备了，可是实际上楚离月却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奴仆对待。而他和楚离月的神魂联系其实对于他的实力提高也起到了不少作用，楚离月他们还用蜃华珠帮他修炼，到了现在，楚离月还主动和他解除契约，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利用这种能够随意掌控他生死的契约来控 制他的意图。 现在解除了契约，夙凉心里反而有点怪怪的。 突然，夙凉的心口一动，似乎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肌肤，一种关切柔软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升起，好像一个最亲密的爱人在拥抱着他低语安慰一样。 夙凉的眼睛猛然睁大。 淡淡的花香和熟悉的气息在他的神魂之中出现。桃知年！ 怎么可能？只属于他的那个桃知年已经随着蜃华珠世界的关闭而消失了。留给他的大概也只有胸口这朵桃花印记，以及桃知年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法留在这个桃花印记中的一丝气息了吧？ 内心的酸楚像是突然涨潮的海水，一下子就将夙凉淹没。 夙凉再也没有继续在这难得一见的虚空浮陆待下去的兴趣，他站起身来，匆忙向楚离月道别。楚离月奇怪地问道：“小凉凉，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夙凉闭着嘴巴，摇了摇头。他害怕一开口，声音中就泄露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楚离月见他不想说，也没有追问，只是告诉他道：“我们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二日。这些时日清辉和楚家都已经派人给各处送上了请柬，兽族那边还是你来负责。到时候你如果有空的话，提前一些时日 到神京来，帮忙料理一些杂事。“ 夙凉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点头答应，清辉却看出他神思不属，给楚离月使了个眼色，让楚离月用大陆山河珠将夙凉送回了齐云山下。 站在熟悉的齐云山中，夙凉的眼神却禁不住向着玄元大陆的东方望去。 鸣天岭，应该就在那个方位吧。 回到飞云陉中，夙九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你又惹什么事了？”不是跟着夜影帝君他们去了吗，怎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夙凉再次看见自己的老爹，想起来自己居然是老爹费尽心思用本命元血和血狐王的印鉴温养了数百年才孕育的，看见老爹这种不悦的表情也不再觉得畏惧，反而好像找到了依靠一样，径直扑到夙九怀里， 抱紧了老爹的腰。 夙九被他这样的动作给吓到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调皮张扬，既不像他心机深沉、自我控制，也不像孟惊善良博学，如果不是那股子男女通吃、生冷不忌的混账劲儿像极了他年轻时候，他还真是怀疑是不是当初那血胎秘法有什么问题呢。 从夙凉能够化成人形之后，就从来没有再抱着夙九撒娇过。没想到这般年纪了，夙凉竟然会扑到他怀里，这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夙九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怒意，夙凉一定是在外面吃了亏！可是想来想去，这大陆上能够欺负夙凉的，不管是人族还是兽族都不多了。夜影帝君和楚离月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其他人族看着他们两个的面子上也不敢欺负夙凉，兽族就更别说了，还有谁——难道是 暗族？ 夙凉抱着老爹，鼻子吸溜吸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摇头：“没有。”谁也没欺负他，反倒是他辜负了别人。 “真没有？”夙九还是不能相信，没有人欺负他，夙凉的性子能哭成这样？要知道他这儿子可是个流血都不流泪的倔脾气。 夙凉将湿漉漉的眼睛在老爹肩膀上蹭了蹭，抬起头来给了老爹一个笑脸：“瞧老爹你说的，你儿子现在也是兽尊的实力，马上都能冲击兽皇境界了，还有谁能欺负我？” 夙九嫌弃地将他推开，伸手拂了一下肩膀，将衣服蒸干：“那你掉什么泪？难道是失恋了？被人抛弃了？” “切！”夙凉抬起下巴，“以我的才貌风-流，只有我抛弃……别人的份儿……”偏偏那最后半句声调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破绽。 夙九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那些露水情缘，真是出息！ 突然，夙九身躯一震，猛然回头审视着夙凉：“你不是暗恋楚离月吧？”夙九已经收到了楚家的请柬，知道楚离月和夜影帝君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这会儿夙凉从楚离月那边回来，失魂落魄、伤心落泪的，难道是他一直暗恋楚离月，现在看着心上人要嫁给别的男人，可是又抢 不过，所以才这样难过？这个猜测一说出来，原本满心悲戚的夙凉一下子都忍不住乐了：“亲娘唉，我是活腻歪了，去跟那黑老虎抢女人？”只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叫了一声“离月”，就被那小心眼的黑老虎丢到了水里，要是真的跟他 抢女人，黑老虎绝对会将他撕成粉碎。 “不是就好。”夙九松了口气。 当初夜影帝君守着齐云山前线那杀神一般的模样，还深深地烙印在夙九的脑海里。现在夜影帝君又得到了天地灵胎，几乎能够调动天地伟力，他们血狐一族根本就不是人家一根小手指的对手。 他只想和夜影帝君交好，可不想跟这么可怕的强者为敌。好在一直以来因为夙凉的缘故，他们两边的关系都还不错。尤其是之前在梨倾坡前，他居然看见孟恪死而复生，恨意勃发之下，拼尽全力和夜影帝君、楚离月并肩作战，并且知道了夜影帝君得到天地灵胎 的秘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血狐一族将成为夜影帝君的好友。 夙九可不希望因为夙凉的愚蠢将这一切全都破坏。 夙凉哼了一声：“我媳妇儿总不能比我丑吧？”也就只有桃知年才能和他相比，才适合和他坐在一起。 说到这些，夙九就懒得搭理他了，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夙凉却不肯离去，而是凑到了夙九面前问道：“老爹，雄性生孩子的感觉如何？” 让老爹不告诉他！他自己查出来了！ 夙九眼神一变，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你去生一个不就知道了？” 夙凉若有所思，好像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一样：“那你把血狐王的印鉴拿给我用用呗。” 夙九终于确定儿子不是碰巧说到这个话题，而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去，一步步地走上了自己的树屋中央的座位上，带着几分疲倦地坐了下去。 夙凉顿时后悔了。他只想着吓老爹一跳，却忘记了这样又勾起了老爹对于孟惊的回忆，让老爹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老爹辛苦数百年才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他却这样回报老爹…… “对不起，你别难过了。”所有伶牙俐齿都失去了作用，夙凉只能跳到老爹面前，化成一头血狐扑到了他的膝盖上，用毛茸茸的尾巴扫着老的的脸，把自己年幼时候撒娇耍赖的本事拿了出来。夙九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悠远地说道：“你啊……”看来儿子从来没有放弃过去查询这个真相，居然也让他找到了真相。 第691章雌雄莫辨二二 夙凉趴在老爹身上撒娇耍赖闹了一会儿，总算是把冷嗖嗖的老爹闹得多了几分火气。在夙九动手修理他之前，识趣地跳下去跑远了。 接下来的两天，夙凉先后去雷狼和沐依蝶那里跑了一遍，看看他们到时会不会去参加楚离月的婚礼，以及有没有什么需要事先准备的。 如今兽族已经不是昔日的兽族，夜影帝君却成了这大陆最巅峰的强者。幸亏是楚离月对兽族并没有太大的恨意，所以这些兽族只要不作死，努力表现，还不会被夜影帝君给灭掉。 所以楚离月和夜影帝君的婚礼，兽族既然能够得到请柬，大半都是要精心准备前去祝贺的。 夙凉再跑一趟，也不过是做些准备，以备咨询。毕竟他和楚离月他们比较熟悉。 跑了两天，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活动量，可是夙凉却觉得自己好像十分疲惫。 主要就是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回到自己的豪华树屋中，看见几个漂亮的姬妾脉脉含情凑过来的时候，夙凉心头更是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不耐烦。 于是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夙凉立刻叫自己的侍从来将自己以前身边的这些美人全都遣散了。至于那些美人儿哭闹是真的伤心还是害怕，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了。 所有美人瞬间消失，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夙凉倒在庞大华美的木床上，觉得世界一下子寂寥起来。 然而，他的心口却开始散发出缕缕香气，围绕在他周围，像极了当初桃知年拥着他时候的感觉。 夙凉不禁闭上了眼睛，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鸣天岭上，还和桃知年腻在一起。 在床上翻滚了一个时辰之后，夙凉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一口气冲上了空中，向着鸣天岭的方向飞去。 现实中他从来没有去过鸣天岭，可是在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将鸣天岭的方位想得清清楚楚。 血红色的护身玄光簇拥着夙凉的身影，向着东方而去。 鸣天岭出现在夙凉面前时，东方已经露出了一点鱼肚白。夙凉站在空中，遥望着鸣天岭最高峰上，那里果然有一株巨大的桃树，和蜃华珠中的那株桃树一模一样。 可是那不是他的桃知年。 太阳从天际露出了面孔，第一缕阳光正正照在山顶的桃树上，一个粉色长袍的身影隐约闪烁在桃树树巅。 夙凉的双目陡然亮了起来，虽然知道这个桃知年不是他的桃知年，但是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他才知道对方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深的烙印。 贪婪地望着树巅上那个闭目吸收大日精华玄力的身影，直到对方站在身来，夙凉才猛然惊醒，掉头就准备走人。 鼻子酸溜溜的，眼前一片模糊，夙凉像是逃跑一样，一头就撞到了一个胸膛。 熟悉的桃花香味飘进鼻间，夙凉刚一愣神，就被人扶住了手臂：“慢些。” 桃知年的声音！桃知年的怀抱！ 夙凉猛然向后一退，头也没抬，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你没事吧？”桃知年的声音依然温柔，但是那种客气和生疏却让夙凉心中更加绞痛，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夙凉无法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失声哭起来。 桃知年还是桃知年，可是却不是那个在蜃华珠中和他交颈同眠的桃知年。 来鸣天岭之前还抱着看到桃知年的期待，可是真的看见这个桃知年之后，夙凉才发现这并没有让他心情好点，相反，这更提醒了他残酷的现实：那个蜃华珠中的桃知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这位小兄弟……”对方却不肯退去，而是跟在夙凉身边继续问道，“你真的没事吗？不如下去休息一下？” 夙凉闷声不吭地向着前方飞行，根本不想搭理身边这个桃知年。奈何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准备放弃，一路跟在他身边就是不肯回去。开始的时候还问他几句，见他不说话后来也不说话了，可是却始终飞在他身边。夙凉将护身玄光催到最高速度，依然无法摆脱身边 粉红色的身影。 一直飞了一个多时辰，夙凉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身边熟悉的香气却让他越来越烦躁。终于，他停了下来，板着脸对那个始终和他并肩飞行的人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桃知年的打扮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依然是粉色长袍绿色发带，腰间悬着一枝桃花，眉目如画精致动人。 看到夙凉不悦的模样，他却依然是笑容不变：“小兄弟特地来到鸣天岭看我，怎么见了我却哭了？难道我曾经有什么对不起小兄弟的地方吗？” “没有！”夙凉咬着牙说道，“谁特地跑去看你的？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是没有了他们两个共同的经历和记忆，桃知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原本看上桃知年或许只是因为他那张绝美的脸，可是现在夙凉发现，顶着同一张脸庞的这个桃知年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但没有让他受到一点安慰，反而更加让他胸中憋闷疼痛。 桃知年笑了，像是看着一个幼童。 “是吗？”桃知年目光微闪，菱角形的嘴巴翘起美丽的弧度，“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你可是血狐一族？” 听到这个问题，夙凉的身体猛然一颤。 在蜃华珠中，他和桃知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桃知年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可是血狐一族”。 现在回想起来，在蜃华珠中和桃知年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深深铭刻在了他的记忆中，随时都能跳出来一个片段，提醒夙凉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过去。 和之前在蜃华珠中的反应不同，夙凉一个字也不想说，只是咬着牙盯着眼前的那张脸。 桃知年对他这种明显有问题的目光十分宽容，他仍旧笑得十分温和：“我是木族的，我叫桃知年。” 他用手指了指下方已经距离很远的鸣天岭：“住在鸣天岭上。” 夙凉依然不开口，但是却也不曾继续向前走，只是定定地站在空中，狠狠地盯着桃知年看。 看到夙凉还是不理睬自己，桃知年也不以为忤，继续笑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夙凉的嘴唇动了动，在桃知年带着期待的目光中冷冷开口道：“与你何干？”在那一瞬间，夙凉很想如同在蜃华珠一样，和桃知年重新认识，从零开始，再次成为情人。可是夙凉突然觉得，那样的话，他就是一个叛徒，背叛了蜃华珠中的桃知年。难道只要有一张相同的脸，就能够 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吗？ 突然升起的烦躁，让夙凉忍不住对这个桃知年说话冲了起来。为什么有着同样的脸，他却不是自己的阿年？ 桃知年眉毛挑了挑。 就在他这一呆的瞬间，夙凉已经转头狂奔而去。 夙凉一路狂奔，想起方才那张熟悉的脸和陌生的眼神，心中的痛一阵阵泛起，像是被人丢在了人族的石磨上不停碾压一般。 痛得无法呼吸，夙凉猛然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方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好久，夙凉终于忍不住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声哭了起来。 胸口的桃花印记慢慢涌出一股暖流，沿着夙凉的全身流淌，好像是桃知年在无言地安慰夙凉。 “阿年！”夙凉低声叫了起来，“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分别之后，他会这样无法忘记，真不如在蜃华珠中的时候就不计较那些上下位置的事情，真的和桃知年做了，也算是对得起桃知年的一番情意。也不至于到了现在，只留下那些空荡荡的回忆。 夙凉哭了一会儿，洗了一把脸，也不管外面夜色正浓，一个人飞出了飞云陉，如同方才的梦中一样向着鸣天岭的方向飞去。 正如梦中所见，在天际露出光亮的时候，夙凉飞到了鸣天岭上空。 他站在空中向下望去，一下子就仿佛掉入了冰窟之中！ 鸣天岭和蜃华珠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蜃华珠中巍峨高大的山峰竟然被一条巨大的裂缝分割开来，变成了两山夹道的模样。更可怕的是，蜃华珠中漫山遍野地桃树，在这里却一棵也没有！ 夙凉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飞到鸣天岭的最高峰上落了下来，那里原本应该有一株巨大的桃树，不管季节，不论冷热，总是满枝绿荫，随时可能绽放一树灿烂的桃花。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那株大桃树的影子！ 夙凉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桃知年的本体应该生长的地方，附近就是悬崖。他在蜃华珠中就是坐在这里，随意靠着树身，望着前方的悬崖和天空，然后遇到了桃知年…… 果然，地面上还有小半截树桩，却残留着黑色的灼烧痕迹，好像是被雷火焚烧、刀斧劈砍过后的残留树身。 这一次，夙凉的眼泪是真的无法抑制，夺眶而出。“阿年……阿年……”夙凉扑过去抱着只有半米高的树桩，泪水一颗颗砸落在树身上。桃知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第692章雌雄莫辨二三 夙凉没想到鸣天岭居然好像是被什么惊天动地的力量劈成了两半，而桃知年的本体桃树居然只剩下一点树桩！ 这一次夙凉的眼泪是真的止不住了，一颗颗像是雨珠一样砸在桃树的半截树身上。他抱着那半截树桩大声哭了起来，连连呼喊着桃知年的名字。 这半截树桩上满是焦黑的痕迹，甚至还有刀砍斧斫的印记，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桃知年那样的实力也无法逃脱劫难？ 难怪他活了数百年，从来没听父亲说过鸣天岭上有这么一个实力了得的木族强者，原来桃知年竟然早就出事了吗？他在蜃华珠中见到的桃知年，根本在他的现实生活中就不存在吗？原来虽然觉得现实中的桃知年并不是他的阿年，可是终究还能够用来寄托一下情思，可是没想到现实中的桃知年居然早就遭受了这样的危机，显然是已经生机断绝！那他就连最后一点看见桃知年的希望都 没有了啊！ “阿年！”夙凉抱着那半截树身，越想越是心痛。 刷刷刷，一阵风刮过，身边的树木摇动，枝叶摇摆。 夙凉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周围的环境，只是抱着半截树身哭得天昏地暗。到底是哭这个桃知年的命运，还是哭他再也无法见到的那个桃知年，就连夙凉自己也说不清楚。从蜃华珠中出来，夙凉的情绪就十分不稳定，这会儿终于能够彻底哭出来，心中的郁塞悉数排遣出来，整个 人反而轻松了许多。 东方第一缕阳光照到鸣天岭上，夙凉抱着那半截树身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红衣上满是泥土草叶，头发上都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了一片叶子。 他呆呆地望着东方的太阳，想着梦中看见桃知年坐在桃树树巅上吸收大日精华玄力的情景，之前在他心中萌生的遗憾越发强烈了。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也许在蜃华珠里他就不应该计较什么上下…… “公子，公子……”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沙沙簌簌的叶片声。夙凉机械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瘦瘦的青衣少年从旁边的树林中探出头来。 他的眼神哀恸之极，看得那个少年全身一颤，加快了脚步：“公子可是和桃老大相识？” 夙凉木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桃老大”应该是桃知年，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少年的眼眶也红了，几步跑到夙凉面前。 夙凉抱着树桩坐在地上，少年身材瘦高，站在他面前十分不便，竟然毫不犹豫地也坐了下来：“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来过了？还不知道桃老大出事了？” 鼻子再次发酸，眼泪再次流淌下来，夙凉的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头了没有。 一张嘴，涕泪横流，发出的声音却如同最凄厉的狼嚎。 少年的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也坐在夙凉对面无声哭泣起来。 等到夙凉停住悲伤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坐了一堆大大小小、男女老少的——木族。第一个出来的青衣少年是人形最完整的，可是除了他之外，那长着人脸的蒲公英、头发还是柳条的古怪女子、双脚扎根在土地中的中年男子、手掌上木质纹路明显的老者，还有一个系着红肚兜、头顶上还 顶着三片叶子的白胖娃娃，一看都不是正常人族。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只半人大小的黑色鸟儿歪着脖子在打量他。 一群木族看到夙凉抱着桃树的树身哭成这个样子，立刻就相信了他和桃知年关系很好，虽然他们也不曾见过夙凉，却已经将夙凉当成了自己人。 这些木族七嘴八舌地讲述了桃知年出事的经过，一个个也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桃老大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会出事的。” “是啊，以桃老大的实力，就算是临时将本体带走，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是他为了保护我们，硬是撑起了整个鸣天岭的防御，才会被重创，连本体都被斩断了！” “那些人族和兽族太可恶了！他们打架关我们木族什么事儿！桃老大让他们不要在这附近大动干戈，可是那个拿大刀的根本就不听！” “那人的大刀上都是电光，看起来就很恐怖！” “那几个兽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明知道桃老大担心我们的安危，还故意往这边跑，引得桃老大出手对抗，才会受伤的……” 夙凉这才知道，桃知年竟然是在当初的人族和兽族大决战中遭了池鱼之殃。 两族的六位帝君在大陆东南海面上展开决战，距离鸣天岭的距离原本还有数千里。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双方打着打着竟然一追一逃靠近了鸣天岭。 六位帝君的战斗，威力会有多大可想而知。不管是什么地方受到波及都是被毁灭的下场。 即使以桃知年的实力也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六位帝君。 他明明能够带着自己的本体离开鸣天岭，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保全自己，可是鸣天岭上还有不少已经开启神智的木族。桃知年一走不要紧，这些木族的下场就只有全部死光。 结果桃知年出面去和六位帝君商谈，却并没有别人放在心上。 桃知年怒极，却只能用自己的玄力撑起整个鸣天岭的防御。 可是一个拿着巨大的电光大刀的人族帝君越来越不耐烦，打得火起，一道巨大的闪电就从空中劈了下来。 鸣天岭原本就因为六位帝君的猛斗而岌岌可危的防御一下子被打碎，眼看着雷光就要将不少木族化为齑粉的时候，桃知年猛然放出了自己的本体，化作了一株参天巨树，接下了那道雷光，顿时受了重伤。 兽族的一个帝君一头将鸣天岭撞成了两半，桃知年的本体已经和鸣天岭化为一体，当时就断成了两截，再次遭受重创。 等到这些帝君们决出了胜负，桃知年感觉到没了危险，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松，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本体彻底粉碎，只剩下了这短短半截树身。 说到这里，一群木族再次哭作一团。 木族的寿命算是长的，可是也正是因此，他们的修炼十分缓慢。和桃知年相比，他们都是桃知年的晚辈，一直接受桃知年的庇护，谁知道桃知年竟然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们。 夙凉眼前出现了桃知年那张绝美的脸庞。可是，他的阿年还有一颗比面孔更加美丽的心。 “你是桃老大的朋友吗？”终于有木族想起来询问夙凉的来历，夙凉深感这帮木族和兽族人族相比，明显纯真许多。 “你们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在这里跟我又是哭又是讲的，真不怕我骗了你们？”这帮子修炼数千年的木族拿出去炼丹，绝对是稀世珍宝，有多少玄晶都买不到的。 系着红肚兜、顶着三片叶子的白胖娃娃娇憨地说道：“我闻得到你身上有桃老大的气息！” “是啊，我们都能感觉到。”木族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是外人上山，根本就走不到鸣天岭峰顶桃老大本体附近。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小心地守着桃老大的本体，期待着有一天桃老大重新发芽。 就是从这个兽族身上闻到了桃老大的气息，他们才没有阻拦，再看到他抱着桃老大的本体哭成这样，就更加相信他和桃老大关系不一般了。 夙凉噎了一下，原来木族也有自己的手段，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纯洁无暇到发傻的地步。 不过他身上有桃知年的气息，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曾经和桃知年亲密无间，还是真的说桃知年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想了想，在暗自检查自己全身之后，夙凉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朵桃花。 粉嫩嫩的，好像刚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 只是少了一瓣。 可是桃花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精纯木族气息已经让所有在场的木族都瞪大了眼睛。 短暂的寂静之后，所有木族都欢呼起来：“桃老大！” “桃老大！桃老大回来了！” “难怪我总觉得他身上有桃老大的气息，原来桃老大居然把本命桃花都给他了！” “桃老大一定是看上人家了，本命桃花那是定情信物。” “这下好了，桃老大重新发芽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看着这些木族欣喜雀跃的模样，夙凉略有些茫然。这是桃知年送给他的本命桃花不错，可是桃知年不是说用这个桃花做了一个什么盟约吗？而且，这可是蜃华珠中的东西，怎么会跟着他来到了现实世界？ 看着木族们惊喜的模样，夙凉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个，有什么用？”木族们没想到他虽然拿着桃知年的本命桃花，却不知道用处，一个个都愣了。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青衣少年说道：“公子，既然桃老大把本命桃花给了你，显然是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我们也就不瞒你 了。”本命桃花是桃树本体的精华凝聚，蕴含着大量桃知年的本源玄力，只要能够将这些玄力灌注到桃知年残留的树身中，这株桃树就有可能重新焕发生机。 第693章生于黑暗一 夙凉实在是有点意外，因为那朵本命桃花在桃知年在他胸口留下了一个桃花印记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据桃知年说，那个桃花印记是什么同心花盟。 因为明知道只要离开，这个蜃华珠的世界就会消失，什么同心花盟、白首到老都是泡影，所以夙凉连问都没敢问。 可是现在，这桃花印记跟着他来到了现实世界，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柔和的气息从胸口部位升起，游走在全身，仿佛是桃知年温柔的抚慰。甚至有时候他还能闻到桃知年的花香味道。 这会儿这朵本命桃花竟然再次出现……那些木族一个个欣喜若狂，说这朵本命桃花能够让桃知年重新发芽……这样是不是说，他的桃知年会真的从蜃华珠中走出来，来到这个世界，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夙凉的心跳急促如同擂鼓。 他按照木族们的讲解，用一点玄力注入手中的桃花里，果然桃花中立刻散逸出一股精纯的草木玄力。草木玄力一出现，就像是有人指挥一样，向着地上那半截桃树倾泻而去。 星星点点的粉色花瓣从空中出现，犹如落雨坠星，笼罩住了夙凉和那半截树身。 满天的粉色花瓣之中，一个修长美丽的身影隐隐出现，他精致的面庞上带着微笑，轻轻俯身抱了抱夙凉，就化作一片虚影消失在了花瓣之中。 夙凉心中的哀伤痛苦一扫而空，桃知年！是他的桃知年！ 在这个时候还记得抱抱他才进入桃树之中的桃知年，当然是从蜃华珠中出来的桃知年！ 狂喜一下子就将夙凉包围起来。他坐在地上直直地望着眼前桃花飞舞、玄力流泻的情景，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期待和惊喜的目光中，地上那半截残留的桃树树身外表一点点从灰黑焦裂变得完整润滑，泛起了青绿色的光泽。 夙凉眼睁睁地看见枯朽的树枝焕发生机，一点绿芽冒出头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长大，变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的叶子。 枝条从树身上延伸出来，绿叶从树枝上生长出来。虽然半截树身并未长成太高，可是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从半截树桩变成了一棵矮树。 木族们欢呼起来。 “桃老大！桃老大！桃老大回来了！” 之前夙凉心中发现桃知年再也不能出现的时候，心脏就像被猛兽的利爪一把掏出了一样，空洞而疼痛；可是现在，那个大洞突然再次生出了血肉，并且被温柔和幸福填满。 “阿年……”夙凉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想着方才那个拥抱，整个人也像这棵枯死的桃树一样突然焕发了生机。 双唇翘起，双目中的泪花闪烁，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喜悦。 就算是树木生长得慢，可是他作为血狐一族的寿命也足以等到阿年再次出现了。 夙凉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 从次开始，夙凉就住在了鸣天岭上。他也不去别的树上住什么木屋，而是自己亲自在桃知年的本体附近悬崖旁边山壁上掏了一个山洞，简单布置了一下就当做了住处。 每日在山洞中修炼，定时出来给桃树浇水，一日三次靠在桃树身上对着桃树讲话，就当是桃知年在他身边一般。 这桃树得了桃知年的本命桃花，生长起来确实是速度非凡，一天一个样儿。 不过十来天功夫，就已经从当初矮矮的半截树桩长成了数丈高的大树。叶片茂密，枝叶伸展，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桃树。 夙凉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恨不得让桃知年立刻就从树后走出来。 可惜的是，时间很快就进入八月，距离楚离月的婚礼越来越近，他却不能为了桃知年而缺席了楚离月的婚礼。于是在叮嘱了鸣天岭的木族好几遍保护好桃知年之后，夙凉才不得不再次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在桃树跟前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把自己要去哪里呆多久干什么全都说了四五遍，加上催桃知年快点修炼早点化形出来见他又说了五六遍，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鸣天岭。 楚离月的婚礼就在楚家举行。 并没有像传统婚礼那样，从楚家出嫁然后被迎亲队伍接到男方家中的安排，而是准备在整个婚礼队伍盛装在神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游行一周之后，继续回到楚家镇国公府举办婚礼。现在楚离月杀了南祁摄政王祁昱骁（其实是逃跑了）、北漠保国驸马秦月塘，修为在众人眼中已经深不可测，而那个始终陪在楚离月身边的男人竟然是当初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叱咤大陆的夜影帝君——只凭 这两位恐怖的实力，他们的婚礼就有无数人想要前来参加，想办法得到他们的青眼，以后自然有无限好处。 更何况从梨倾坡一战之后，楚离月安然返回，整个天元帝国的政治形势立刻剧变。 桓左哲选择了禅让退位，以潜心修炼为名将帝位传给了太子桓云泽。当初他为了谋求长生，听信了玉贵妃的鼓动，从秦月塘手中拿到了一具人造的肉身。这具肉身体内自有生机循环，只要没有什么意外，理论上能够永生不死。只要桓左哲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入肉身的眉心， 即可使其认主，肉身的容貌会慢慢变成桓左哲的样子，桓左哲的神魂进入之后，也可以很快达成高度契合状态。 只是作为损耗，修炼境界降低了些许。 为了这具肉身，桓左哲答应了秦月塘对付楚家的条件。他原本就想要收回世家的权柄，当初顺利册封楚离月为镇国公，原本是觉得这样破坏规则的行为能够引起楚家内部的混乱。楚家子弟看到成为家主和国公的条件是个人的实力而不是嫡庶纲常，必然会勾心 斗角分崩离析。没想到楚离月的修为进步如此之快，桓左哲眼看着楚离月竟然有能力将楚右鼎的修为提高到化珠境界，这种利益比桓左哲丢下的诱饵更加能够吸引楚家子弟的认同，心中危机感大大增加。如果这样下去的 话，桓家的江山不保。当初桓家不也是在穆朝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趁势而起，从一个地方豪强一路冲杀得了天下，才成为天元帝国的主人的吗？而四大世家的底子一点儿都不比当初的桓家差，只要有机会，楚家完全可能走桓家 的老路，抢走天元帝国。 所以桓左哲顺水推舟，允许了秦月塘针对楚离月的各种行动，还动用了自己天元帝国的情报部门羽林郎暗中配合，将战神卫调出去作为诱饵引诱楚离月上当，跳入陷阱。 秦月塘在边境和楚离月一行的战斗，桓左哲虽然没有亲自见到，但是事后的痕迹却被羽林郎详细描述送到了他的御书房中。 看到当时百里之内一片废墟、山峦崩塌、河水奔流的描述，而最后胜利的居然还是楚离月，桓左哲就知道，他当初设想的最差的一幕变成了现实。 所以他很干脆地禅位，让太子登基为帝，凭着当初桓云泽和楚离月的交情，以及桓云泽通风报信、赠送人皇剑的情分，楚离月不管是有多高的修为，都不会再对桓家下手。 桓云泽登基为帝之后，对镇国公和楚家多次示宠，各种赏赐流水一般送到楚家，让所有人都知道新帝对镇国公的喜爱和尊敬。 在这种情况下，楚离月和楚家在天元帝国是炙手可热。 南祁小皇帝虽然觉得楚离月杀了祁昱骁有点让南祁丢脸，但是他更觉得心头被搬掉了一块大石，而楚离月的实力也让他不敢生出任何敌意。 北漠皇帝倒是听说了秦月塘的死讯后哀伤之极，可是秦月塘已经是北漠最强者，化珠巅峰的人物，秦月塘都不是楚离月的对手，他就算是再恼怒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很快就没有资格恼怒了——国师尉迟磐突然起兵逼宫，将前来救驾的兵马全部击败，自己坐上了皇位。北漠皇帝被封了一个“宋国公”，丢在了旮旯角里无人关注了。 尉迟磐登基之后，毫不掩饰他对楚离月的好感，专门派人一趟趟地从北漠给楚离月送各种礼物。 至于海宁州州主蔺元白，那是在天香宴上公然让楚离月叫他“伯伯”的，对楚离月的关切也是溢于言表。 一共四个国家，三个国家的国君都对楚离月分外友善，另外一位就算是不太亲热也不敢得罪楚离月。 除了这些世俗国家之外，那些被视为超越世俗权力的隐世宗门，也不敢对楚离月有所不敬。 云海天宫主人靳天泊及其孙子靳岑言都和楚离月关系密切，反面教材则是被楚离月灭门的长春门——这样一对比，该如何对待楚离月几乎是不需要选择了。 大陆上所有拍得上名号的势力都或真心或不得不地对楚离月示好，那么楚离月的这次婚礼必然成为整个大陆最关注的一件大事。 夙凉提前二十天来到楚家，就发现神京之中已经来了很多外来势力，他们早早地在神京中购买或者租赁了住处，就是为了参加楚离月的婚礼。 两个当事人自己倒不怎么忙，仍旧和平时一样，该修炼修炼，该秀恩爱秀恩爱，该楚离月事务处理事务，楚家上下却忙成了一团。 秦月塘的死，让所有楚家人大感痛快之余，也对这位女家主更加敬佩认同了。 南祁摄政王，杀了！北漠保国驸马，杀了！这可都是两个国家的最强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们家主给杀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其他世家可还有什么不服气的？这些天楚家人走路都带风！ 第694章生于黑暗二 夙凉到来的时候，楚家上下正忙作一团。 清辉并非没有产业，以前的时候害怕惊动当初陷害他的黑手，不敢公然取回。随着事态的明朗，更重要的是清辉实力的强大，再也不必担心任何对手的暗算。所以清辉如今并不是没有适合成婚的居处，但是清辉更愿意在楚家成亲，让所有人看到他对楚离月的爱重。楚离月作为楚家家主，如果从楚家出嫁，以后在楚家主持事务难免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虽然没有 什么人胆敢挑衅他们，但是清辉却不想让楚离月被人挑毛病。 反正以他的身份，知道的人没谁敢嘲讽他吃软饭，不知道的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到不了他近前。 不过这并不等于聘礼会因此而缩水。 清辉将自己之前积攒下来的各种玄晶、灵器、功法和地皮、宅院、产业都整理了一遍，列了个单子给楚离月，算是把所有财产都交给了媳妇儿。 “以后就等镇国公养我了。”不管怎么说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是帝君之尊，穆朝皇族和人族修者的各种孝敬都能积累成一大笔财富，更不要说在和兽族的战斗中捞取的各种宝贝了。现在全都交给了楚离月。夙凉和楚离月解除了契约，就不能用小狐狸的模样天天守在内宅，只能正儿八经地禀报入内。不过在楚离月面前，他还是很随意的，将齐云山三位兽王的态度都传达了一遍——当然是鼎力支持，到时候一 定会亲自前来捧场，恭贺这两位大人物的婚礼。 楚离月看到夙凉不仅没有了上次的怔忪郁闷，而且更加神采焕发，知道他心中的难题恐怕已经解决了，也就不再多问他的事情，而是让人给夙凉安排了客房居住。 八月二十二举办婚礼，但是待客却是分了三天。 婚礼前一天来的都是天元帝国大小官员、楚家的亲友，安排了数百桌宴席，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婚礼当天来的则是楚家自己最亲近的亲友。 第三天来的宾客就是那些来自大陆各地、不同种族的强者和各国使者。 在婚礼当天，敬拜高堂的时候，所有前来观礼的宾客惊讶地发现，楚离月的父母竟然坐在上座！ 楚辂和程夫人不是已经在当初的飞雷山雷暴之中双双殒身了吗？为什么居然会再次出现？ 楚辂一身绛红色衣袍，原本古铜色的脸上泛着一缕苍白，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出来他的身形略有虚浮。有经验的修者已经看明白，楚辂这并非真人，而是神魂出现。 经过了蜃华珠的温养，以及多年来程夫人的照顾，楚辂的神魂越来越凝实，并且已经恢复了神智。 程夫人的模样和生前更是没有一点儿不同，似乎岁月和死亡根本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仍旧穿着天元贵妇最流行的华美衣裙，头上戴着国公夫人的钗环首饰，笑容矜持而亲和。 这一次清辉的三书六礼，除了第一次提亲是楚右鼎出面同意的之外，之后的种种环节都是楚辂和程夫人亲手操持的。 镇国公府原本就是楚辂夫妻的家，他们在这里居住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楚家长老们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除了惊诧于楚离月的能力之外，并没有想过程夫人可能是一个暗族。他们以为是楚离月将楚辂夫妻的神魂找到并且温养到这个地步，也不禁感慨于楚离月他们一家的情 分，震惊于楚离月的手段。 楚辂和程夫人坐在正屋中央，看着下方穿着大红喜服的清辉和顶着红盖头的楚离月并肩而立，齐齐向他们下拜行礼，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 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入洞房，楚辂和程夫人却不禁相对而笑。 “真的好像就是一转眼，月儿就长大了，嫁人了……”楚辂心中又是满足又是空虚。女儿惊才绝艳之名已经震惊大陆，这让他无比自豪；可是他刚刚清醒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弥补女儿生命中因为他们夫妻缺席而受到的伤害，女儿就被别的男人娶走了。即是那个男人实力无比强大，对女儿 言听计从，父亲心中的遗憾也无法抹灭。 “都十九岁的大姑娘了，你还想等到她二十多岁变成老姑娘不成？”程夫人的目中也闪动着点点泪光，不过嘴角却挂着笑意，“这个女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要容貌有容貌，要实力有实力，要财产有财产，还对女儿这么看重爱护，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未免也太老了些……”楚辂低声说道，两千岁的女婿，谁受得了？想象着清辉叫他“岳父”，楚辂就觉得背上起鸡皮疙瘩。 程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楚辂一眼：“这么不满意，你之前怎么不当着面反对这门亲事啊？”楚辂一时哑口无言。 除了年龄老了一点之外，这个女婿好像别的也没什么好挑的了……换个男人？哪个男人能降服他的宝贝女儿？不过十九岁就已经是藏珠巅峰即将跨入灵珠境界的天才修者？“好了，别看只有三四年的时间，月儿经历了多少危险你也能想到。他们两人既然有这个机缘能够并肩而行，患难之中生出真情，也算是因祸得福。”程夫人上前挽住了楚辂的手臂，挨着他的肩膀低声笑道 ，“当初你比我大了快十岁，我也没嫌弃你老呀。” 楚辂笑着摇头，低声笑道：“说得好像不是当初你缠着我不放一样……” 程夫人目光狡黠，对着楚辂嫣然一笑，让楚辂目光一凝，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从山中跃出的精灵般的女子。 两人目光相对，都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不由同时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辂带着程夫人走出去接待各方亲友宾朋，将男客女客分开安排。虽然他们如今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的生者，可是能够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却和每一对父母没有任何不同。 夜色渐深，灯火熄灭，镇国公府的喜气却仍旧浓郁。 楚辂和程夫人坚持不肯再住进镇国公府的正房，这里已经是楚离月这个新任镇国公的居所，他们选择了当初程夫人非常喜欢的一个小院子落脚。 院子里种满了桂树，在这中秋之后不久的夜色里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楚义亭、白隽和狄显平都来了，提着酒来找楚辂喝酒。 自从他们见到了楚辂的神魂之后，心中的遗憾被抹平，那种抑郁锐利的气息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既然大帅和夫人还能在一起，那么就算是换了一种生命的状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今晚小姐成亲，大喜之日，也该好好喝一杯。 程夫人素来不是什么太讲究规矩的，而这三人又是她最熟悉的几个近乎子侄辈的存在，所以也不曾避让，五人在廊下赏月饮酒，不免回忆起往事。 “大帅这次就不走了吧？”狄显平将他们三人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孩子们都很想你们……” 楚义亭和白隽也都目光切切地望着楚辂，等着他的答案。 战神卫的主力都是楚辂收养的孤儿，有楚家的子弟，有同袍的子孙，还有一些因为天灾人祸流离失所的普通孩子。 他们对楚辂的收留和教导感激不尽，才会在战场上爆发出超出一般军队的战斗力。楚辂笑了起来，他面容刚毅，笑声爽朗，和生前没有任何不同：“不走留下来干什么？”他举起酒杯和楚义亭三人一一碰了下，一口将酒饮尽，朗声说道，“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插手这个世界的人事变化 了。我还是安心做一个死人就好了。” “大帅！”听到楚辂一口一个“死了”、“死人”，楚义亭三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程夫人瞪了楚辂一眼，亲自起身给三人续酒，让三人连忙站起身来连声称“不敢”。如果说楚辂就是他们父兄一般的存在的话，程夫人就是他们战神卫当成母亲和姐姐一样敬爱的女人。“坐。”程夫人示意他们坐下，“楚大哥已经不是什么镇国公、元帅、战神了，我们现在只是一对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夫妻，在神京久留也不适合。而且，我已经给楚大哥找好了身体，马上就要将他的神魂移入 其中，这样他就能够恢复正常的肉身，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族。” “所以，也不能在神京逗留太久。” 楚义亭三人惊喜不已：“还有这等手段？” “那可是太好了！” 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话题很容易落在他们共同关心的楚离月身上。“大帅，夫人，其实说句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对小姐曾经非常失望……”楚义亭喝的有点多，一些隐藏在心底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涌到了嘴边，“你们刚刚出事的时候，小姐完全没有一点你们夫妻的坚韧刚强 ，整个人都崩溃了，完全任由楚辙摆布……我几次求见小姐都无法见到她……” “我当时真的好害怕，害怕小姐被人骗了，被人害了……我甚至都想了，下一次如果还是见不到小姐，我就带着战神卫冲进镇国公府后宅，哪怕被人当成无礼狂徒，也要当面问个清楚……”楚义亭絮絮叨叨地说着，将当初楚辙数次以楚离月重病卧床不能见客拒绝他见到楚离月的情况说了一遍：“可是没想到，小姐居然自己走了出来……而且后来还亲自将楚辙在你们坟前血祭……可真不愧是大 帅的女儿，不愧是夫人的女儿……” 楚辂夫妻对望一眼。程夫人笑道：“若不是有你们在，人家早就光明正大让她‘病死’了，哪里还会用生病的借口来软禁她？来，我敬你们三个一杯！” 第695章生于黑暗三 等到月轮西斜，楚义亭三人醉意醺醺，踏月而去，楚辂和程夫人将他们送走，才返回自己的院中。 月光洒落，半边庭院披上淡淡的光辉，点点桂花在夜风中轻颤。 “大哥，你的肉身马上就能制成，很快你就可以重新行走在这阳光之下，再也不必在幽暗的灵谷冥渊之中度日”程夫人握着身边男人冰冷的手，想起当初这双手掌的温暖。 楚辂反手握紧了程夫人的手掌：“陪在你身边，黑暗之中也不觉得有什么冰冷可怕。只是我不能保护你和月儿，竟让你们两个为我受尽了苦楚。” 他清醒之后，才知道一晃数年过去，沧海已经化作桑田。 曾经被他捧在手心还生怕风吹到雨淋到的宝贝女儿竟然被他的亲弟弟一家逼得险死还生，绝地奋起，从一个娇娇女转变为惊艳大陆的绝世天才，一举拿下了楚家家主和镇国公的位置。 而妻子为了他，不得不重归暗族，投靠了新任灵帝，执掌血手组织和监察部，杀戮重重，只为了得到修炼神魂的功法和寄居神魂的肉身，让他重返人间。 他作为一家之主，本应该庇护妻女，反而被妻子保护，使得女儿独自面对风雨艰难成长想到这里，楚辂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就无法消除。 程夫人笑了。 她从灵云之中孕育出来，天生比同族更加出色机敏，为了成为强者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她努力修炼搏杀，才从无数同族之中闯出了一条道路，得到了出来完成灵帝任务的机会。 她原本无名无姓，只是在进入一个人族少女肉身之后，才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程萱竹。 程萱竹的长相不算太美，只能算是清秀罢了。但是即使如此，在她重新回归灵族状态之后，也依然保持这个在灵族之中堪称平凡之极的容貌，只是因为这是楚辂心中妻子的容貌。 程夫人一笑，清秀的面庞立刻变得灵动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机敏之极，在月光下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我们当初不是已经立下誓言，此生永不相负，生死都在一起吗？”她转身靠在已经凝实得与常人无异的楚辂胸前，“当初在飞雷山，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你根本就不会出事。” “那是我应该做的。”楚辂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还算什么男人？” 程夫人笑得十分灿烂，踮起脚尖在楚辂硬朗的脸上亲了一口：“所以，我为你做的这些也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 “只是苦了月儿”程夫人眉目之间闪过一缕伤感，迅即变成欣慰，“不过如今月儿已经浴火重生，如同凤鸟翱翔九天，再也无人能够欺负她，我们也该放心了。” 第二天早上，楚离月和清辉首先去楚家始祖峰祖灵殿拜见了楚家的先祖画像，然后回来正式拜见了楚辂夫妻。 一家四口终于坐在一起，楚辂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严肃；程夫人却眉开眼笑，怎么看怎么满意。 楚离月自从回到自己的时代走了一圈之后，对于父爱母爱有了一番新的领悟，再看见这对夫妻的时候，那种情不自禁的疏离感觉就消失了很多。 不管是哪个时代，父母对于子女的爱都是一样的。江毓姝、钟震淮也罢，程萱竹、楚辂也罢，他们的表达方式也许有所不同，侧重程度也许各自有异，但是对于他们的女儿都是真心的爱护。 看见楚辂和程夫人的时候，楚离月终于有了一种真正的亲近感觉。 程夫人看着两个男人对视的模样，不由莞尔。她起身带着楚离月退到了内间，让两个男人自己解决这种相处问题，自己和女儿来说些私房话。 “爹，娘，你们在那边都还顺利吗？”楚离月挨着程夫人坐下，挽着她的手道，“如果在镇国公府住得不自在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虚空浮陆居住吧。”暗族居住的领地和虚空浮陆周围的环境非常相似，楚离月觉得程夫人他们可能会比较容易接受在虚空浮陆中的生活。而现在楚辂的身份如果长期居住在镇国公府，可能会引来很多别有用心的人窥伺，想要 得到死后神魂修炼的办法。 程夫人也听楚离月说过，清辉已经在虚空之中找到了一块难得的浮空大陆作为他们两人的家，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逐渐设置了各种保护手段，清净安全，绝对不会有外人打扰。 更重要的是，楚离月身具黑暗古树传承，就算是程夫人离开暗族领地，也不会因此而失去黑暗玄力的补充，影响实力提高。 程夫人拍了拍楚离月的手笑道：“现在暂且还不用，如果需要我就让你来接我们。”她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虽然夜影帝君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但是夫妻两个过日子并不是只看外部条件的，更重要的是看两个人的共同努力和重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夫妻之间的亲密生活——程夫人在婚礼之前临时给楚 离月开车上课，不过楚离月自己已经是个老司机，对此只能假作娇羞低头不语。 现在程夫人问起，楚离月也只能继续笑而不答。 “好吧”程夫人也看得出来楚离月神采焕发，显然是十分愉悦，也就笑着跳过了这个问题。 “娘，我看你的气息明显比以前更加强大，可是已经得到了黑暗种子的认可，开始修炼暗之书了吗？” 当初连玄的那颗黑暗种子，被清辉交给了程夫人。清辉其实并不是因为程夫人是楚离月的母亲而对她另眼相看，为了照顾她才这么做的。事实上，清辉对程夫人并不是很满意，因为程夫人为了楚辂完全忽视了女儿的安危，虽然执掌着血手组织这么庞大的 力量，却为了表现忠诚而一心为华歌远效力，根本就不去照顾楚离月。 之前那个楚离月死了也就算了，他的楚离月却因为楚家这些破事遇到了多少麻烦！所以清辉给程夫人黑暗种子，根本就是想要挑动程夫人的野心。暗族本来就是信奉强者至上的种族，如果程夫人的实力能够威胁到华歌远的话，那么她还会乖乖地为华歌远效力来换取一具能够让楚辂复活 的肉身吗？ 清辉很明白那些所谓强者的心理。 程夫人就是他心中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虽然她的目的可能不是什么权力富贵，而是为了救活自己的丈夫。 可是在这种目的的驱使之下，程夫人同样能够做出罔顾规则，做出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比如伏海露被当作试验品，活生生抽出神魂转移到人工肉身之中，不就是程夫人指挥血手组织做的吗？ 程夫人知道华歌远能够在这些肉身上留下后手，随时可能通过手段重新控制这些肉身，她会放心让自己的丈夫冒着成为他人傀儡的危险复活吗？如果有选择，清辉相信程夫人宁肯自己来做这件事情。 之前是因为程夫人实力不够，只能有求于华歌远。可是如果程夫人实力突然增强，能够与华歌远角力了呢？她是会选择推翻华歌远取而代之，还是继续当华歌远的狗？ 这样的心思，清辉没有告诉过楚离月。 楚离月也只是发现程夫人身上的黑暗玄力气息强大了不少，才想到这一点的。 程夫人点了点头：“是。” “你要小心些。”楚离月有了黑暗古树的传承，对于暗族的修炼方式已经十分了解，所以想到暗之书这样暗族最古老的经典，眉头就皱了起来。 连玄是暗族前任灵帝的分身之一，为了得到更多力量，试图对楚离月下手，结果自己反而被杀死。就连灵帝想要修炼暗之书也不得不采用各种手段，程夫人的修为还差得远，其中的危险无法预料。 不过程夫人显然并不想多说这方面的东西，而是更想和楚离月谈谈家长里短，重点是楚离月和清辉之间的感情和规划。 “虽然现在虚灵族的繁衍禁忌已经消失，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这一次是程夫人开始叮嘱楚离月。 程夫人当初并不支持楚离月和清辉在一起。 因为清辉是一个虚灵族。 虚灵族一旦有了自己的子女，就会开始走向死亡，消散在天地之间，化为浓郁的生机反哺天地。所以很多虚灵族都是在厌倦了漫长而无聊的人生之后，才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母体，孕育子女。 他们的配偶大多都仅仅只是生育儿女的工具，在短暂的甜蜜之后，生下了儿女，就要开始孤单丧偶的悲惨人生。 楚离月告诉她清辉已经得到了强大的力量，破解了这个可悲的诅咒之后，在清辉自己郑重地保证之后，程夫人才勉强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即使如此，程夫人还是对未来有所担心。 “我担心你们两人实力相差悬殊，虚灵族又太过神秘，天赋惊人，只怕你怀孕之后对母体压力太大”强大的婴儿必然给母亲带来超常的压力，那种因为天生资质强大而榨干了母体生机的天才婴儿并不少见。 “如果没有把握，一定不要急着怀孕。”程夫人低声叮嘱，“反正你们两个如今实力都很强，寿元也会很长，不急在这一时。” “如果他因为你没有怀孕就对你不好的话，这个男人再厉害，我们也不能要。” 楚离月听着程夫人小声的嘱咐，心中萌生出暖意。这就是妈妈。“我知道了，娘。”楚离月抱着程夫人的胳膊蹭了蹭，语气和动作更加自然了。 第696章生于黑暗四 楚辂的肉身已经在制作之中，程夫人非常注重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女儿成亲，恐怕她根本不会离开暗族领地。现在婚礼已经结束，楚离月和清辉显然也琴瑟和谐，她放下心来，就决定尽快返回暗族领地， 继续监督肉身制作。 临走的时候，程夫人握着楚离月的手叮嘱道：“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难免有舌头碰到牙齿的时候，清辉对你不错，你也不要太过任性了，总是要注意分寸，两人互相敬爱才能越过越好。” 楚离月点头应声。 程夫人趁着清辉不在，低声说道：“如果你爹的肉身制作有什么需要，恐怕我还得麻烦清辉”以程夫人的地位，自然知道制作那些肉身需要的材料，其中一种就是清辉当初的肢体残骸。当初华歌远为了复活海音帝君发布了任务，让暗族出来收集冥骨以及冥骨制成的容器，后者其实就是清辉的骨骼 。 如今清辉已经将大部分肢体收回，只有一些零碎骨节因为早早落入暗族而得以保留在华歌远手中，想要再得到新的骨骼已经不可能。 程夫人此言，不过是想在万一的时候，希望楚离月能够说动清辉出手，帮她一把。 “嗯，我会跟他说的。”楚离月也叮嘱程夫人，“那边情况复杂，你和爹都要小心谨慎，注意安全。如果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暗族可是随时可能暗算吞噬自己同族的种族，程夫人虽然地位崇高，但是也不得不防。 黑暗种子对暗族来说可是价值连城，如果被同族发现，程夫人可就危险了。 程夫人眉目之间闪过一缕寒光，虽然笑容依旧，可是整个人的气势却如同利剑出鞘一样突然锐利起来：“月儿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她可是从下面一步步杀上来的，从来不怕这种同族争斗。 楚辂的神魂进入养魂木之中，程夫人带着他离开了自己曾经生活了十来年的楚家，返回了暗族的领地之中。程夫人的住处如今已经漂浮在暗族天空中最高的位置，距离空中黑沉沉的灵云不过数十里距离。这也意味着在这段时间里，她的地位再次提高，已经超过了暗族的三位侯爵大人，真正成为了暗族仅次于灵 帝的重要人物。 目光落在自己浮空院落的周围，程夫人突然冷笑起来。 一闪眼之间，她就化身黑雾向着四周卷去。黑色的浪涛瞬间蔓延开来，将隐藏在院落底部阴影中的一团淡淡雾气包围。无声的尖锐哀鸣响起：“竹夫人饶命！” 黑雾的势头没有一点停顿，一卷一放，那缕黑雾已经被彻底吞噬。 程夫人的身影重新从黑雾中走出，落在了自己的院落之中。 楚离月让程夫人小心同族，可实际上应该小心的却是别的暗族才对。自从数年前她从天元返回，就不知道有多少同族想要来她这里捡个便宜，却无一例外全都成为给她送上门的口粮，被她吞噬。 唇角的笑意分外冰冷，程夫人将被雕刻成人形的养魂木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床头，楚辂的身形就从中飘了出来。 “怎么？又有不开眼的惹你了？”楚辂看着妻子目光中闪动的寒芒，就知道妻子心中不悦。只是这刚刚从天元返回，怎么就有什么让妻子恼怒了？“哼，我不过是出去几天，就有不长眼的胆敢在我这灵云居外动手脚，想要算计我。”这种手段程夫人已经见多了，自然也不会中计，只是在楚离月提过之后，一回家就遇到这种事情，让程夫人心中不由恼 怒罢了。 能够飞到距离灵云这么近的地方对她的灵云居下手，修为应该也是不错了。至于为什么要安算她这一类的问题，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询问。这就是他们族里的规则。 虽然说对她下手未免有点异想天开，但是在他们的历史上却不乏有高位者被下位者暗算成功的事情。不冒险哪里来的成功？ 楚辂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其实月儿说的建议也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的。” 程夫人知道楚辂是为了她的安全，才会让她考虑一下去楚离月的虚空浮陆之中。那里有夜影帝君坐镇，有楚离月的黑暗古树，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能继续修炼。 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要盯着他们。”楚辂的肉身即将完工，虽然程夫人已经派人从头到尾监督那些做事的暗族，可是却还是害怕那些暗族在肉身中动什么手脚。 当然最应该提防的还是华歌远。 作为华歌远的“心腹”，程夫人太知道华歌远在这种堪称手中法宝的人工肉身都做过印记，只要华歌远心念一动，哪怕是千万里之外，那些肉身的主人都会受到控制。 程夫人可不想让楚辂也成为华歌远的傀儡。 华歌远和夜清辉之间的恩怨情仇程夫人也大致了解一些，虽然华歌远并未因此而将她如何，但是如果华歌远仍旧记着那些事情，想要报复楚离月，从楚辂身上下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就是一个在刀刃上跳舞的行为。既想要能够寄托楚辂神魂的肉身，又担心被华歌远动手脚控制了楚辂。 可是程夫人这几十年来一直是在刀刃上跳舞，到了自己丈夫的生死大事上，怎么肯退缩？ 现在退缩，跟着楚离月夫妻去虚空浮陆上生活，固然是安逸了，可是楚辂就只能用神魂状态存在。就算是有功法修炼神魂，但是终究是违背天道的存在方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到天罚出事。楚辂也明白妻子的坚持，他叹了口气说道：“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族的正常生命历程，我能够用神魂状态陪着你走到现在，看到女儿成为我都无法企及的强者，看着女儿成亲，已经是无比幸运了。又何必非 要弄一个肉身，长命百岁，也太贪心了。” 程夫人咬着嘴唇，眼睛泛起泪光：“我不管！我就要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你要死了，我就也灰飞烟灭，跟你一起消失！” 楚辂恍若看见了当初那个目光灵动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跺着脚娇嗔道：“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你！当你的妻子！你要是不同意，别怪我下次弄药迷倒了你跟你圆房！”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上前抱住了妻子：“好。我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生一起死。” 程夫人这才笑了起来。 她想要的东西，绝对会用尽力气握在自己手里。什么天地大道，什么生老病死，只要她有能力，这些都要让路！ 华歌远不在那句肉身上动手脚就算了，如果他敢做什么，她可不会顾忌什么灵帝不灵帝的！ 楚辂陪着程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回到养魂木中修炼去了。 程夫人也开始修炼。 她的住处飘得最高，距离灵云最近，能够吸收到的黑暗玄力也更多，修炼的速度就更快。 黑暗种子已经在程夫人的神魂之中扎根发芽，如今更是开始绽放。一朵黑色莲花缓缓张开，花瓣之中飘出一缕缕精纯的黑暗玄力，这是暗族六大强者之一留下的黑暗种子。他的玄力和记忆都在其中，只要暗族得到黑暗种子的认同，打开其中的阀门，就能够继承他的传承 。 程夫人之所以执意不肯退却，就是倚仗着这混沌黑莲中隐藏的暗之书以及黑暗玄力，藉此与华歌远分庭抗礼。只要华歌远胆敢对早就说好的那句肉身做手脚，她就敢发动自己所有的准备。 一夜过去，程夫人起身将养魂木戴在身上，来到了隐藏在灵云中的灵帝宫中。 黑气缭绕的灵云中，灵帝宫周围却一片空白，所有的黑暗玄力都被驱逐开来。 漆黑的宫阙幽灵一般漂浮在空中，巍峨的大门一重重打开，程夫人轻盈地走了进去。 她的脚步没有停留，显然对灵帝宫中的布局十分熟悉，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花园旁边的一个三进小院中。 两个侍女上前行礼，面色恭谨，脊背却僵硬，神色中的紧张无法掩饰。 程夫人目光扫过她们身上，就像是看着两个没有生命的花瓶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团素白的云彩飘了进去。 两个侍女退到一旁，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恐惧才略略消减了几分。 “竹夫人来了。”一个身上散发着黑雾的侍女迎上来，“公主在花园看鱼呢。” 程夫人对着她微微点头，态度和缓了一些：“乌萤，这几天我不在，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公主昨日还问起竹夫人，说竹夫人教她的那些功法很有意思，只是有些地方她还不太明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还想向夫人请教呢。”乌萤笑盈盈地说道。 程夫人“嗯”了一声，拐了一个弯走上了去花园的道路。 花园中姹紫嫣红一片，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下来，小鸟在枝头跳跃鸣唱——和人间的花园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从外面进来，只看这片花园，根本不会想到这里会是暗族的灵云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花窗旁边，长发在风中飞舞，只能看见侧面的线条，但是却透露出无限的萧索。 第697章生于黑暗五 花园里的每个角落和细节都和人族贵族之家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阳光明媚，同样的姹紫嫣红。 柳荫堆烟，碧水如镜。 小鱼在水面下摇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一把鱼食洒下，所有鱼儿都冲过来拥挤成团，热闹非凡。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程夫人却是知道为了将灵帝宫中辟出这样一个与人世间无异的院子，华歌远费了多少心力。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坐在水边静静发呆的少女——其实单从年龄来说，足以当程夫人的祖宗了——可是此刻望着那个女孩子侧面苍白忧郁的脸色，程夫人觉得，这位公主真的就算是再过上两千年，恐怕 还是和现在一样，拥有一颗少女心。 孟千凝，华歌远的女儿，灵帝之女，可不就是他们口中的公主吗？ 华歌远虽然是从人族转修过来的，可是他和灵帝斗法千余年，最终还取得了胜利，并将已经被兽族逼得步步后退的灵族重新整合起来，创下了如今的局面，在灵族内部还是很有威望的。 所以这位人族的公主，既然没有影响到灵族的种族发展，也根本没有什么人反对这样一个虚名。 程夫人脚步放重，孟千凝果然被惊醒，猛然回头看见是她，才露出一个微笑：“竹夫人回来了。” 现在知道程夫人是楚离月的母亲时，孟千凝还很有些尴尬。 毕竟当初她在母亲的指挥下，硬是赖在楚家不走，暗中算计的还是楚离月的未婚夫，虽然很多事情是母亲出面应对而不是她，可是孟千凝却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可是现在看见程夫人，她却萌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因为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华歌远了。 就算是她主动去见华歌远，也往往会被拒之门外。 孟千凝能够理解华歌远的感受。 在知道了华歌远和母亲以及她三人的真正关系之后，孟千凝回头去想，从一个个小细节中看到了华歌远对母亲早已情根深种的事实。 那么母亲的死，对于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他不想看见自己，不想想起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也是正常的。 可是孟千凝本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刚强独立的女孩，在定海峰上一直被海音灵帝宠爱着，在温室中无忧无虑地生长，离开了细心的呵护，整个人立刻变得茫然而无措。 她知道，母亲为了外祖父的大业呕心沥血，近乎无情而残忍地对待孟千凝一直喜欢的小师兄，最后却落得一个被外祖父杀死的下场，神魂俱灭，就算是父亲也没有任何办法再次复活母亲了。 孟千凝才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没多久，这个家庭就再次粉碎了。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她就这样名为公主、实则类似囚徒一样过完剩余的人生吗？ 她能为父亲做些什么呢？ 这些问题她自己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向谁去询问。现在看见了程夫人，顿时像是看见了救星。 这位竹夫人是楚离月的母亲，在人族的世界里生活了很久，又是暗族中的精英，一定很厉害的。这个问题问她，绝对是能够轻松解决。 当初华歌远将竹夫人介绍给她的时候就说了，有什么事情如果他不在就去找竹夫人，竹夫人是很能干的，也可以额信任。 所以孟千凝看见程夫人，满是轻愁的俏丽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缕笑意。 程夫人是华歌远的心腹，自然也知道现在华歌远的状态很不好。华歌远在和玄元大帝的决战之中受到了多重打击，肉身神魂受伤不说，精神上更是颓废不已，不得不进入混沌之中休养。不过他并不担心孟千凝会被人欺负，因为程萱竹还指望着他最终给那具肉身点开眉 心玄窍。 只要程萱竹还需要他，就会把孟千凝保护得严严实实。 孟千凝可不知道这么多，她只认为华歌远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说这位竹夫人是可以信任的，那她就真的很信任竹夫人。 “公主，几日不见，您好像又变漂亮了。”程夫人笑意盈盈，站在孟千凝面前。 “夫人过奖了。”孟千凝请程夫人坐下，望着眼前碧波盈盈中游动的彩色鱼儿，轻声问道，“夫人回来见过父亲了吗？” 程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点了点头道：“我去混沌之中求见灵帝，可是灵帝大人不曾召见我，只是让我转告公主，不要担心，他养伤之后就会出来的。”看着孟千凝脸上的愁绪，程夫人解释道：“灵云是对我灵族十分有益的，混沌之中的玄力更是精纯无比，灵帝大人在其中修炼养伤，完全不用担忧。就算是重伤欲死，在混沌之中还能继续存活千百年呢，更 何况灵帝大人只是一般的伤势。” 孟千凝从来没见过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重伤欲死”的，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程夫人，就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松鼠一样。程夫人想起当初被自己夫妻捧在掌心中的女儿，也是同样不谙世事，时不时会用这种天真无措的表情看着自己，心中不由软了几分，声音柔了下来：“公主一个人在这里时不时太无聊了？要不我去找几个小 丫头陪着你玩？” 孟千凝蹙眉摇头：“我一想起父亲的样子，就没有心情。”华歌远回来的时候，衣袍上满是血迹，更可怕的是眼神空洞死寂，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整个人都处于绝望之中。 当孟千凝知道孟莲实的死讯之后，才明白了为什么华歌远会变成那个样子。 “竹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孟千凝终于把这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我身体又不好，修为也不高，什么都不会做。母亲去世了，父亲如今这样难受，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孟千凝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雪白的脸上满是茫然和难过，“我能做些什么呢？” 她也想能帮上忙，可是竟然无从下手，完全找不到什么办法。 而且如果父亲如竹夫人所言，在那个什么混沌之中修炼养伤千百年，难道她就在这个漂亮的牢笼之中待上千百年吗？ 她喜欢小师兄，可是小师兄却被她害得那么惨。就算是小师兄现在没有和楚离月在一起，她也不敢奢求小师兄的原谅了。 定海峰不在了。 母亲不在了。 父亲好像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这个女儿 世界这么大，哪里才是她的家？ 在当初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时，孟千凝曾经十分欣喜，觉得就算是黑漆漆的暗族世界也染上了温暖的气息。 可是现在坐在华歌远精心布置的花园里，却觉得这样花团锦簇的地方也变得苍白孤寂。程夫人叹了口气道：“灵帝大人如果知道公主对他这么关心，一定会很欣慰的。做父母的，其实并不需要子女真的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要子女有一番心意，就十分满足了。”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温柔， 让孟千凝无端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孟莲实，“我知道公主的身体不太好，灵帝大人专门为你开辟了这个花园，就是想让您开心一点。您如果还是闷闷不乐，岂不是让灵帝大人更加忧心？” 安慰劝导了孟千凝一番，程夫人才缓缓离开。 孟千凝的脸上忧色少了一点。 之后每天程夫人都会来陪着孟千凝说说话，开导她想开一点，开心一点，不要让华歌远为她担心。 直到几个月后，华歌远才传讯召程夫人进入灵云之中觐见。 程夫人用华歌远给她的灵诏护体，进入了混沌之中。华歌远并未多说什么，直接丢给了她一具黑漆漆的棺材。 程夫人接过棺材，神色激动：“多谢灵帝大人！” 这其中应该就是她一只想要的人工肉身，有了这具肉身，楚辂就能够顺利复活，重新行走在阳光之下！ 华歌远并未出现，黑雾在空间中肆意弥漫，黑暗玄力流转不休。 “不必客气。”华歌远的声音在空中盘旋，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是你这么多年辛苦做事应该得到的奖励。” 随着他的话音，一朵巨大的黑莲从黑暗中冉冉升起，向着程夫人飘了过来。 程夫人面色一变，这是华歌远的混沌黑莲，和她所得到的那个黑暗种子同出一源！ 华歌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准备对自己下杀手？ “你已经修炼了混沌黑莲的暗之书，对吗？”华歌远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深，黑莲逼近了程夫人面前，而程夫人想要向后躲避，却发现身体和玄力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程夫人心中惊惶，脸上却尽力保持着平静：“灵帝大人慧眼如炬。” 在他们灵族之中，并没有什么法律道德，修炼了就是修炼了，只要你能保住自己，你就是对的。反过来，别人比你强，把你给杀了吞噬了，也没有什么对错是非好讲。 所以没有必要为此而辩解，也完全不用认罪求饶，因为这都没有意义。 如果华歌远是为了修复自己的伤势准备吞噬程夫人，程夫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黑色莲花来到了程夫人近前，花瓣张开，一下子就把程夫人吸入了花瓣之中。 第698章生于黑暗六 程夫人被黑莲裹住吸入其中，感到如同海水般涌来的黑暗玄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华歌远突然出手，却也没有因为双方实力悬殊而坐以待毙。 她原本就是暗族，和黑暗玄力是依存关系，此刻虽然被黑暗玄力淹没，却并没有那种窒息痛苦的感觉。 程夫人催动玄力，敞开神魂，将已经和自己成为一体的黑暗种子释放开来。 那些涌过来的黑暗玄力顿时像是决堤的江水找到了大海入口一般，瞬间冲入了黑暗种子之中。 被程夫人小心喂养了许久的黑暗种子原本只露出了一点萌芽，被这么多精纯的黑暗玄力一冲，迅速展开了外层的种子皮，伸展出了一支细长的花茎。花茎尽头迅速凝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莲。 随着黑暗玄力源源不断地涌入，黑色莲花越来越庞大，花瓣也慢慢绽放开来。 程夫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华歌远这根本不是要杀她，反而是在帮她！他想干什么？ 包裹着程夫人的黑色莲花影子越来越淡，终于在混沌之中消散，露出了另一朵正在冉冉开放的黑莲。 程夫人从黑雾凝成人形，皱着眉头问道：“灵帝陛下，您这是……”这分明是有意提高她的实力！ “你身上的黑暗种子与我本有渊源。”华歌远的声音平淡，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我将这朵混沌黑莲交给你。灵族的未来也该交还给灵族自己了。” “当初我被前任灵帝蛊惑成功，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我也没有继续留在灵族之中的必要了。”华歌远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语气不容人违拗。 “你也看见了，千凝的情况并不适合在灵族领地之中久留，我将灵帝之位交给你之后，就要带着她去人族世界中生活，陪着她到她离开这个世界为止。”华歌远似乎叹了口气。 程夫人执掌暗族的情报机构血手，对于华歌远身上发生的一切其实有所了解。她也知道华歌远爱的是自己的师尊海音帝君，他一千多年汲汲营营寻找冥骨和虚灵族的骨骼都是为了复活海音帝君，但是自从前些日子的大战之后，他却孤身返回，神情失落，显然是海音帝君已经遭遇不 幸。 这样的话，华歌远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就只有那位每天被困在小小的宫殿中的公主殿下了。 孟千凝的修为不高，又是人族，在满是黑暗玄力的暗族领地中呆久了确实有害无益。 程夫人是一个母亲，自然明白华歌远对孟千凝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华歌远也没有必要这么匆促地将灵帝之位让给自己啊。以他的修为，主体沉睡，分身陪着孟千凝去人族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夫人这么多年虽然也在暗中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力量，可是在暗族之中，三位公爵也一直对灵帝之位虎视眈眈，她如今上位根基不足很容易引起暗族内部争斗，根本没有把握坐稳这个位置。 只是程夫人还未开口推辞，华歌远就已经再次开口了：“你也不必担心。” 一枚黑色印鉴从混沌中心飞出落在了程夫人面前的黑色莲花之中，程夫人不由色变。这不就是灵帝的黑暗玄印吗？执掌黑暗玄印就能够驱使混沌灵云中的黑暗玄力，也能够约束暗族的所有成员。 “所有灵族成员的生死都记录在黑暗玄印之中。”华歌远和灵帝本身斗了千年，才将这枚黑暗玄印收归己用，这会儿却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给了程夫人。灵云由黑暗玄印控制，从灵云中出生的每一个族人天生都在黑暗玄印中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当暗族经过无数次的吞噬成长之后，他们的气息在黑暗玄印中就更加深刻了。只要黑暗玄印的掌控者念头一动， 就能够将这些暗族成员分解成无数黑雾，重新返回灵云之中，成为没有意识的黑暗玄力。 程夫人虽然个人实力略有不足，但是手腕却足以弥补。有了这枚黑暗玄印之后，就算是三位公爵有所不满，也不敢对她不敬。 到了这个时侯，程夫人自然也能够确定华歌远是真的想要把灵帝之位交给自己了。 她心念一动，黑色莲花就将黑暗玄印托到了她的面前。 “你来炼化黑暗玄印，我帮你护法。”华歌远送佛送到西，将好人好事做到底，索性让程夫人在混沌灵云中彻底收服黑暗玄印之后再说。 程夫人也是一个果敢的性子，当时就对着华歌远的方向深深一礼：“多谢陛下提携。”然后就真的将黑暗玄印托在手上开始炼化。 足足过了一天一夜，黑暗玄印才真正换了主人。灵云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动。声音并不大，但是所有暗族，不管在大陆的什么位置，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中产生了深深的震荡。有的暗族还处于迷茫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些年龄较大的暗族 却已经变了脸色。 这可是灵云震鸣，是通知所有暗族灵帝即将变换的信号！ 只有在黑暗玄印被新的暗族掌握之后，灵云产生感应才会发出这种能够传播到所有暗族成员神魂中的震动。 而黑暗玄印换了主人，也就意味着灵帝之位有了新的主人。 难道灵帝伤重不治，临死前将黑暗玄印传给了继承人？ 在所有暗族成员都惊疑不定的时候，三位暗族公爵却不约而同地向着灵云中心的混沌地带进发。 三个同样惊疑不定的公爵在混沌地带外围相遇，看向对方的眼神更加震惊：难道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那么灵帝大人到底把黑暗玄印传给了谁？ 一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竹夫人！灵帝的心腹！ 可是竹夫人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服众，让她来做灵帝就是送竹夫人踏上绝路！ 一瞬间，三位公爵的眼中都闪出了野心的光芒。 身形瘦削的夜阑公爵立刻向后退了几步，隐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墨尘和青衿两个的关系比他好，在这个时候万一这两个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必然是要吃亏的。 青衿目中的厉芒一闪，迅速转为遗憾。夜阑的反应太快了，她还未来得及出手呢。 墨尘向着青衿走过来，青衿仰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笑容，只是全身的玄力都在暗中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墨尘对自己动手的可能。 “不要紧张了。”墨尘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声音却十分稳定，“以我对灵帝陛下的了解，只要他选择了竹夫人，就一定会保证竹夫人能够安然上位的。”一个从人族转化而来的灵族，本来是在灵族之中的边缘存在，可是这位灵帝陛下却能生生地在一千多年中，一边在混沌之中和前任灵帝争夺生机，一边腾出手来时不时地操控灵族的整体发展，最后还真的 在这两方面都取得了成功。 这样一个心机缜密的人族，怎么可能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 果然，墨尘的话音刚落，混沌之中就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手中托着黑暗玄印，背后是摇曳的混沌黑莲——这原本是华歌远的标准配置，如今全都转入了她的手中。 感受到竹夫人周身的气势完全不弱于他们三人，青衿的眼神中满是不甘。 明明之前竹夫人的实力比他们都差了不少，为什么灵帝会选择这样一个弱者，而将他们三个最强大的灵族视而不见？ 为了扶持这个弱小的同族，灵帝宁愿将混沌黑莲送给她！这种同族也配成为灵族之王？也配执掌控制他们生死的黑暗玄印？ 这不公平！ “灵族素来讲究强者为尊！”墨尘不停地给青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莽撞，可是还是拦不住青衿满心的不平和愤懑，让她一嗓子喊了出来，“竹夫人有何资格成为灵帝？” 不管是年龄资历还是实力，竹夫人都连成为候选人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她是前任灵帝的心腹，就算是她曾经炙手可热，可是也不过是灵帝宠信的一条走狗，有什么资格成为灵帝？ 她不是没看到墨尘拼命阻拦自己，可是这心头的怒气根本无法遏制。 “凭什么？”墨尘过来抱住了青衿，青衿还是继续喊着，“为什么？她凭什么？凭什么啊！” 要说功劳，竹夫人就算是执掌灵帝成立的情报组织效果斐然，可他们三个公爵数百年的寿命，为灵族培养了多少优秀人才，也在人族世界里各自立下了不少功劳，怎么也不会比一个后辈差吧？ 要说实力，竹夫人之前的实力连他们三个指导的学生都比不上！如果不是灵帝偏心，将黑暗玄印传给了她，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拥有了能够与他们匹敌的公爵实力！ “你想死吗！”墨尘双手用力，黑暗玄力瞬间涌入青衿体内，一下子将她制住。青衿感觉到自己的玄力瞬间凝固，所有力量都离她而去，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了墨尘臂上。 青衿不由用惊惧的目光望向墨尘。“怎么？想杀了我去讨好你的新主子吗？”看着眼前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的恐惧一下子都爆发成了愤怒，“好呀，杀了我，将我的玄力贡献给你的新主子，让她赏你一口狗粮！说不定你还可能和她在床 上一起修炼呢……” 程夫人手指一动，黑暗玄印中就闪出一片星星点点的微光，其中一点光芒正指向墨尘怀中的青衿眉心处。 墨尘向前一扑，吻住了依旧想要叫骂的青衿，也将那缕光芒挡在了自己背后。“墨尘公爵，你是想要和青衿公爵一起对我发起挑战吗？” 第699章生于黑暗七 程夫人知道，自己登上灵帝宝座，这三位公爵一定不会服气。所以在炼化黑暗玄印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墨尘、青衿和夜阑胆敢挑衅，她必须以雷霆手段首先击毙为首一个，杀鸡儆猴，让他们知 道知道什么叫做掌控他们的生死。 墨尘现在这样护着青衿，是以为她不敢一下子杀掉两位公爵吗？ 程夫人神色不变，可是心中的杀机并未因此而消退。当初她初入血手组织的时候，那些杀手又何尝不是桀骜不驯？可是在她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手段下，还不是一个个乖乖俯首听命了？ 要想当上灵帝，杀两个公爵又算什么？ 程夫人心念一动，另一缕星光就从她手中托着的黑暗玄印中投了出来，隐隐连向墨尘的眉心。 当自己在黑暗玄印中留下的印记被发动的时候，青衿和墨尘都有着最直接的感受，仿佛整个世界都立刻翻转，黑暗中隐藏着令他们眉心刺痛的危机。 “你敢！”青衿挣扎着想要推开堵着自己嘴巴的墨尘，却被墨尘凌厉的眼神逼得闭上了嘴巴。她和墨尘纠缠了近百年，墨尘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这让青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而畏惧的感觉。 这个吻根本不是亲热，而是一种约束。青衿知道，可是她不甘心。 只是现在那种从眉心渗入神魂深处的寒意让她知道，眼前这个后辈是真的准备杀了她立威！看到青衿闭嘴，墨尘的脸色才和缓了些许。他一只手拽着青衿的手臂，自己单膝下跪，将青衿也拉得趔趄着跪了下来。似乎根本不知道程夫人已经对他们两个都起了杀机，墨尘一手按在心口，语气虔诚地 说道：“臣下墨尘叩见灵帝陛下！” 青衿被墨尘用力拽着跪了下来，心头那口气憋着，可是到了现在她也知道在黑暗玄印之下，她的所有桀骜都是自取灭亡。形势比人强，青衿也不得不低头：“臣下……青衿……” 就在青衿内心纠结的时候，程夫人身后的黑暗玄力突然化成巨大的漩涡，一条条宛若长蛇的黑影从漩涡中飞向程夫人的后背，整个混沌都随之振动起来。 青衿猛然抬头，眼神闪烁。她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手，和夜阑前后夹击？墨尘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青衿感觉到那种压制的气势，心头又是恼又是羞，不禁转头狠狠瞪上了墨尘。今天他一直在帮着那个竹夫人！她和墨尘做床伴这么多年，墨尘从来没有用这种面目对待过她，今天 为了竹夫人，他已经不止一次用这种眼光威胁自己了！ 就在这么一个目光来回的瞬间，程夫人已经手指一弹，一缕微弱之极的光芒从她手中的黑暗玄印闪出，向着背后汹涌澎湃的黑暗玄力投了进去。与那几乎冲天而起的黑暗玄力相比，那一缕微弱的光芒就像是大海中飘落的一枚细针一样不起眼。但是就在这光芒投入黑暗玄力的漩涡之中的同时，一声震颤神魂的闷哼声响起，随即那漫天的黑色长蛇就 化为虚无，再次坠入黑沉沉的混沌灵云中，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这个过程如此短暂。从玄力漩涡和漫天黑色长蛇出现到消失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青衿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感知——夜阑的气息突然暴涨，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这对于他们灵族来说，就是说夜阑已经被杀死，化作最单纯的黑暗玄力，返回了灵云的怀抱之中。从此之后，那个夜阑公爵再也不复存在。 青衿呆呆地望着已经归于平静的灵云，全身冰凉一片。她知道黑暗玄印能掌控所有灵族的生死，但是之前她还是觉得凭着实力差距，她们三人联手未必不能抗衡这个竹夫人掌控的黑暗玄印。 可是比她修为还要高上一线的夜阑死得如此迅捷无声，说明方才如果不是墨尘死死阻拦，这样化为虚无回归灵云的就是她而不是夜阑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黑暗玄印意味着什么，才明白墨尘之前用身子护着自己、用嘴巴吻住自己又代表了什么。 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终于完整地说了出来：“臣下……青衿叩见灵帝陛下……” 程夫人目光微闪，夜阑已死，墨尘和青衿已经低头，之后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了。三位公爵在黑暗玄印之下都只是一念而起即可秒杀的存在，其他暗族成员更不要多说。 她自己本来就有一批中下层的追随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只需要按部就班提拔一批自己人就能够顺利接掌所有权力。 “平身吧。”程夫人淡淡的语气中已经具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墨尘和青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程夫人面前，如同面对以前的灵帝一样。“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平，觉得前任灵帝选择我没有道理。”程夫人背后的黑莲缓缓合拢，化作一道虚影闪入了她的眉心之中，黑暗玄印也已经被她收起，此刻的她身影依旧娇小，墨尘和青衿却再也不敢有任 何小觑她的念头。能够从一个最普通的灵族成员一步步成为灵帝陛下的心腹，这位竹夫人的心计手腕绝对是够用的。她的短板只是修为，可是现在她已经继承了灵帝陛下的混沌黑莲，又掌控了黑暗玄印，已经完全不是他们 能够对抗的存在了。遗憾吗？不平吗？就算是从一开始就选择正确的墨尘心中也隐隐有着这些情绪。他自忖在三位公爵之中，他才是整体实力最强的那个，不像夜阑那样阴暗小家子气，也不像青衿那样总是冲动，可是灵帝陛 下为什么根本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但是这些念头他根本不能说出口，只能恭敬地回答：“不管如何，您是灵族新任灵帝。”墨尘的骄傲让他不会为了生存撒谎，所以他并不否认竹夫人的话，但是也坦然承认他们都是遵循规则的，只要竹夫人 是灵帝，他们都会遵从灵帝的命令。 “前任灵帝并未告诉我为什么选择我。”程夫人负手而立，目光似乎透过黑沉沉的混沌望向了某个遥远的空间，“可是我也能猜到一二。” “如今的大陆已经不是当初的大陆了。”程夫人悠悠说道，“灵族已经从当初大陆的主宰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种族，甚至人族和兽族都将我们当成最可怕的敌人。” “想要将整个大陆再次拉入黑暗之中，已经无法实现。难道从此之后，灵族就要像是黑暗中的老鼠一样，只能深藏在阴影中？一出头就会被其他种族一起喊打，狼狈而逃？”青衿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竹……陛下，可是我们灵族秉承天地黑暗玄力而生，注定了就是吸收黑暗玄力和各种生灵的激烈情绪而修炼，这是无法改变的。”她冷哼一声道，“兽族又如何？还不是 被人族打得屁滚尿流逃到旮旯角里了？人族一两千年前还有些修为高强的修者，可是这些年来一代不如一代，又有什么好在乎？就凭他们也想对我们喊打喊杀？” 程夫人摇了摇头：“青衿公爵，人族大部分个体十分弱小不假，可是他们却从最开始的小部落发展到如今大陆的真正主宰，绝对不仅仅是运气好而已。” “你知道吗，天地灵胎已经再次出世，而且已经被夜影帝君吸收。”之前梨倾坡那一战，程夫人虽然不在现场，但是血手组织的观察员却曾经隐藏在暗中观察，最后却因为卷入了天地之间剧烈的灵气波动中不知下落，所幸他的观察报告却通过暗族特有的传讯方式传回了血 手组织中。 加上华歌远的三言两语，程夫人已经大致知道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她猜得出来，华歌远之所以选择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为华歌远效力多年，而是因为她是楚离月的生母、夜清辉的岳母！ 华歌远虽然是一个人族转化而成，但是在暗族之中生活了一千多年，终究还是对暗族有感情的。孟莲实的死亡让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可是就算如此，清醒过来的他也不希望看着暗族和人族继续敌对。 华歌远想要找到两族关系的转变契机，而这个转机就在程夫人身上。楚离月俨然已经是人族最强者，夜清辉实际上也站在人族立场上。只要程夫人能够约束暗族，像兽族一样不要做得太过分，人族和暗族之间的仇怨也会慢慢消解。只看楚家的庆典喜事上，兽族幸存的几位 王者都能够成为座上宾就知道，楚离月并不是一个要将人族之外的种族赶尽杀绝的性子。 更何况程夫人还是她的生母呢！“夜影帝君？”青衿也知道这位人族强者的威名，听说他现在居然又吸收了天地灵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原本就不是人族帝君的对手，现在这位帝君吸收了天地灵胎之后几乎就与这方天地等同，可以 说只要这位帝君一个念头，他们整个种族都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 “是时候改变我们的整体发展战略了。”程夫人淡淡说道，“这就是前任灵帝选择我的原因。”她抬起头来看着墨尘和青衿：“我知道你们不服气，可是在涉及到整个种族生死的重大问题上，希望你们能够和我一起努力，否则我绝对不会手软。”程夫人的语气并不凌厉，却让青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 机感，“夜阑就是前车之鉴。” “我们生于黑暗，可是也心向天空。”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程夫人喃喃说道。 真正的美好是能够跨越种族和观念的，否则她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族男儿？她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光明越是强烈，暗影也就越是清晰啊，又何必非要将整个大陆都拉入黑暗呢？ 第700章你个二白一 神京，春风拂面。 又是一年三月三，郊外潜龙江畔，再次被春衫轻薄、容色光鲜的贵族少男少女们占据。 三月三其实是一个变相的情人节，给很多少年提供了寻找合适的伴侣的机会。 和身边那些意气风发、全身上下都写着春意盎然的少年们相比，覃思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事实上，他也真的老了。别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小情侣，而他三十来岁了还是形单影只，被老娘逼着从天玄山抓回来参加三月三……真是苦不堪言啊…… 翎羽雪白的雪羽天冠雉缩成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白鸟，蹲在覃思的肩膀上，一双圆圆的鸟眼睛滚来滚去地四处瞄着，心不在焉地摇着头：“小思思，才三十岁算什么老，你看我都三百多岁了还未成年呢。” “雪羽天冠雉不是三百岁就成年了吗，怎么你比你的同族要晚这么多？”覃思眉目峻刻冷淡，却带着世家贵胄子弟特有的温润，并不显得尖刻。 小白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他的头顶上蹲了下来，恶狠狠地说道：“那说明我天资出众潜力无穷，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成年！” 这个问题似乎是小白鸟的痛处，根本不能问，只要问到小白鸟立刻就会翻脸。 果然白童说完这句话就飞身而起，像是一道白色剑光冲到了空中飞走了。 覃思一根手指搓了搓自己的眉梢。这种时候还是先把这位小爷给支走最好，否则他一看见自己被迫相亲，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 上次白童自作主张要撮合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个二兮兮的傻鸟竟然会想出来把他和楚离月关在地宫之中同经患难增进感情的馊主意！ 这一次如果又被白童发现他得去相亲，保不定白童又替他看上哪位小姐，然后胆大包天却脑子不够的白童还不知道又会做什么好事出来。 在心中无声叹息，覃思还是拖着脚步走回了母亲的马车前。他固然可以不去，可是母亲却已经年近六旬，以她的修为来说就是已经进入了人生的晚期，他哪里忍心公然和她对着干？ 覃夫人身边环绕着各种年龄、容貌、气质的妇人和少女，一个个都热情地巴结着她。 谁不知道定国公世子年已三十还未成亲，覃夫人都快要急死了。按说覃思这个年龄实在是比较大了，可是大家都知道覃思之所以没有成亲是因为他是个武痴，而不是因为他本人有什么问题。定国公就这一个嫡子，连个庶子都没有，而且定国公世子的修为又这么高，谁 也抢不走他的国公之位。 谁能够嫁给世子，谁就注定要当上国公夫人！ 而且看定国公世子不好女色、只爱修炼的模样，以后连个妾室估计都没有。 这样的好夫婿可到哪里去寻找？所以覃思一出现，几乎所有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双双眼睛都亮了起来，覃思身材颀长，眉目俊美而冷淡，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虽然年龄大了些，可是气质却比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沉稳得 多，完全不是同一种层次。 顶着无数火辣辣的目光，覃思上前去跟母亲行礼，然后礼貌性地和一些亲友打了招呼。这就算是完成了亮相的任务，其他的事情就由覃夫人自己去操作了。 覃思正想告退，却看见一位夫人含笑对他招手：“小思，我听说你已经是成珠巅峰即将冲击化珠境界了？” 这是一位亲戚家的长辈，覃思嘴角微微勾起给了她一个笑容：“是的，三舅母。” “哎呀那太好了。”这位白白胖胖的夫人露出一副一点儿也不自然的惊喜，“正好我家侄女在修炼上遇到了一些困难，小思无事的话就帮她解惑一番如何？”为什么这么不委婉……覃思看了一眼这位舅母身边坐着的少女，对方已经羞得低下了头，只露出一双微微发红的耳朵——“凝珠六转的修为，其实并不需要……”刚说到这里，身后就传来了母亲清嗓子的声音 ，覃思心中叹息，还是从容改口，“并不需要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好了。” 三舅母欣喜地点头道：“阿妩，还不来谢谢覃家哥哥？” 少女穿着清爽的上白下绿衣裙，站起来后更是身形苗条如同江边正在伸展枝条的柳树，低着头对着覃思行礼，小声说道：“多谢覃家哥哥……我有些修炼的疑问，覃家哥哥可有空指点我吗？” 凝珠六转的修为，在这个年龄的少女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但是让覃思这种即将踏入化珠境界的天才修者来指点她，真是大材小用。这样的借口也真是…… 覃思自然知道所谓指点只是一个幌子，对方不过是想要接近自己。可是还不等他拒绝，覃夫人已经笑着开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你们年轻人也不用都在这里跟我们这些老太太坐着，都一起去玩吧。” 她还特意叮嘱覃思道：“小思，既然阿妩有疑问向你请教，你就好好教教妹妹。”覃夫人显然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错，有想要撮合他们两个的意思。 覃思心中叹气，不过他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今天任由母亲驱使一天的准备，反正这些女孩子他都没兴趣，母亲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吧，陪着小姑娘走走完成任务也就算了。 想到这里，覃思对着那边白衣绿裙的阿妩点了点头：“走吧。” 阿妩红着脸向着长辈行礼，然后拎着裙角小步走了过来：“阿妩打扰覃家哥哥了。” 覃思“嗯”了一声，当前就向着江边走去。 大概是没有想到覃思竟然会是这个反应，小姑娘愣了楞，红着脸跟了上来。江边的树林中、山石旁都能够看见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群体，有的在赏景，有的在游戏。覃思放开神识，找了一个宽敞开阔并无他人的平地，旁边就是一片桃树林，桃花正在开放，看起来灿若云霞，也颇有 几分美丽。 阿妩一直小步跟在覃思身后，等覃思停下来，她才在覃思身边隔了好几步的距离停下来。 不过出乎覃思意料的是，她真的有一些修炼方面的疑问，很认真地向覃思请教。这让覃思对她的印象好了一点，也开始认真地给她解释指导。 嗤的一声轻笑在覃思耳边响起，他猛然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覃思皱起了眉头，方才他明明用了神识检查四周，根本没有发现这周围有其他人在，那这一声轻笑从何而来？ 阿妩显然并没有听到，还在认真地思索着覃思刚才指点的修炼诀窍。 覃思再次放开神识，在方圆数十丈内，真的没有第三个人啊。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那声轻笑一下子变大了，一个声音从旁边的桃树林里传了出来：“大个子你怎么这么傻，人家女孩子跟你两个人来到这里，难道真的是想要学习修炼的经验吗？” 并未看见人，只听见这声音，覃思就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潇洒风-流，足以让他想象出对方是何等之人。 果然，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从桃树林里踱了出来。 这些话语阿妩也听到了，她的脸一下子红得像是找了火一样，一双眼睛含羞带恼地看向这个红色身影。 可是她的目光一落到对方的脸上，整个人立刻就呆在了原地。怎么会有这么妖孽的男人？那一身红衣将对方如画眉眼更衬得精致非凡，一双斜飞的狐狸眼睛勾着无限风情，偏偏他还完全没有一点正形地向后靠在一株桃树上。被他的动作振动，粉色的花瓣从树枝上飘 落下来，落在了他的发间和衣襟上。 这一幕简直像是一个美丽的梦！ 覃思却不像她那样已经彻底被对方的美貌迷惑，他的脸色冷了下来：“夙凉，你一个兽族也敢来到我神京郊外，难道不怕遇到不认识你的修者对你动手？” 在楚右鼎的化珠大典上，覃思对这个火狐少主的印象还比较深刻，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他。 夙凉故意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一手捂着嘴笑了起来：“怎么，覃家哥哥是担心我么？” 刚说完，系在夙凉腰间的一朵四瓣桃花突然飞了起来，噗的一声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夙凉脸色一红，哼了一声站直了身体，方才的风情万种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俊美非常的红衣男子。 “我现在也算是你们人族的朋友，怎么就不能来潜龙江畔过一过三月三的情人节？”夙凉一只手拉起了面颊上的四瓣桃花，放在了眼前。 狭长的狐目中眼波流转，看的却是那朵并不完整的桃花：“三月三可是情人们一起出来游玩的节日噢。” 覃思不知道他这是跟谁说话，只是皱着眉毛淡淡地看着这只血狐。 “我只是觉得不解风情的男人傻呆呆的，比较好玩嘛。”夙凉的声音低了下来，捏着那朵桃花闪进了桃树林里。 不解风情？哼，总比到处留情的骚狐狸强吧？覃思心中冷哼一声，回头去看阿妩，却发现她仍旧呆呆地盯着夙凉消失的方向，显然是完全被迷住了。 看着阿妩的样子，覃思心里却没有任何泛酸的感觉。他自嘲地一笑，看来这次他不用费尽心思说服母亲了，对方看上了别的男人，哦，雄兽，也省得跟她纠扯不清。 就在这时，阿妩突然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就扑向了覃思：“有阴魂！”覃思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一只衣袖拂起托住了少女的身体，也将她扑入自己怀抱的动作挡了下来。 第701章你个二白二 阴魂？覃思眉头一皱，如今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哪里来的不怕死的阴魂竟然敢在青天白日四处流窜？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衣袖，将阿妩隔离在三尺开外。 一阵与春风迥然不同的冷风吹过来，阿妩再次惊叫起来，一头就钻到了覃思身后，双手拽着覃思的衣袖簌簌发抖：“真的是阴魂！白裙子的！满脸都是血！我没有骗你！” 覃思放开神识一看，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无妨。”覃思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眉头也舒展开来，恢复了之前冷淡的模样，“我送你回去吧。” 阿妩脑子里全都是平时在家中看到的那些话本故事里阴魂索命之类的内容，正在簌簌发抖，听了覃思的提议，立刻就点头道：“谢谢覃家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覃思虽然不太习惯被人抓这衣袖，但是想到这小姑娘是因为什么被吓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好意思强行将自己的衣袖拽回来。 覃夫人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儿子终于开窍了，知道怜香惜玉了！ 覃思一看他娘的笑容，就知道他娘想多了：“母亲，阿妩姑娘累了，我送她回来，让她好好休息吧。” “好好好。”覃夫人眼睛都眯起来了。儿子这会儿说什么都好，都是在考虑小姑娘的感受，看来她真的要好好去打听一下这个小姑娘的家庭背景了。不过就算是女孩子家里情况稍微差一点也不算什么，嫁女儿往高门嫁，娶媳妇去低一点的门第去找，这不是常事吗？对他们覃家来说，也找不到几个比他们还高的门第了……看这小姑娘的衣服首饰应该也算 是中等家庭，到时候大不了他们背地里多给点聘礼，把小姑娘的嫁妆和体面抬起来……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覃夫人已经从给多少聘礼、请客的帖子发多少家转到了儿子什么时候能够给她生出大胖孙子，想象着孙子白胖可爱的样子，覃夫人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覃思看着身边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再看看明显已经神飞万里的母亲，再想想那个在桃树林里装神弄鬼的白童，脑子都要爆炸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群各种年龄的女人们意味深长的目光，覃思独自一人来到桃树林中。 那头血狐已经不见了，不过他家里的那只异兽却还在树叶后面缩着。 覃思冷笑着：“白童！” 没有回答。 “白童！” 还是没有回答。 “看来这碗粟子糕白拿了，白童不在这里，不如我自己吃了吧。”说着，覃思就将手中的点心举到了嘴边，还未放入口中，就被一道白影擦着脸飞过去，将粟子糕叼走了。 白童叼着自己最喜欢吃的粟子糕猛然加速，但是覃思早就习惯了白童这些伎俩，心念一转，白童的身体就犹如千斤重物一样坠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白童来不及叫喊，先把嘴里的粟子糕飞快吞下，然后才摆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看向覃思。覃思早已对白童的伪装免疫，他走过去蹲在地上俯视着躺在坑里全身灰突突黄惨惨的小鸟：“你现在越发能耐了，还能装阴魂吓唬人了？”方才看见是白童变成人形披着一条巨大的白布在树林中忽隐忽现， 还故意发出低声哭泣的幽吟，他差点当场爆发。 土鸟睁着一双圆眼睛，假装听不懂。 “上次只拔了一根雪羽，你是不是觉得拔得太少了？”覃思挑了挑眉毛。 “呸呸呸！”白童一听就怒了。还好意思说！辛苦修炼十年才长一根的雪羽，说拔就拔了，一点情面也不讲，疼得要死知道吗？拔一根换来一个女主人也就算了，谁知道他都牺牲到这个地步了，这相貌堂堂家世清贵的定国公世子竟然连 个女人也拿不下！ 真是亏死了！ 白童将口中的灰尘吐了个干净，才对着覃思叫道：“就是因为你把我的雪羽拔了我才迟迟不能成年的！” 覃思却不跟着他的思路走：“那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不识好鸟心！”白色的小鸟从坑里跳起来，翅膀猛然扑腾起来，尘土向着覃思的脸上飞去，“那个血狐说的没错，你就是不解风情。三月三了跟小姑娘单独相处，结果还在谈什么修炼！活该你三十了还找不 到媳妇儿！” 覃思漠然地看着站在原地猛力拍动翅膀的土黄色小鸟，面前的尘土像是被一阵风吹过去一样，再次裹住了白童。 “所以呢？”隔着尘雾，覃思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白童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所以，所以我就帮你咯！人家小姑娘投怀送抱你都能拒之门外，我看你是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为了防止覃思打击报复，白童猛然飞起，在空中叫道。 覃思却没有动手，只是负手而立，微微抬头看着空中的白童，慢慢说道：“你该洗澡了。” 白童气极了。说得好像自己这一身灰土不是覃思搞的一样！ 刚想再骂覃思两句，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 白童像是一只秤砣从空中直直坠下，正正落入潜龙江中！ “覃小思我跟你没完！”白童因为契约的原因，根本无法反抗，知道自己躲避不了呛水的悲惨结局，只能在空中发出凄厉的怒吼。 一朵水花在江面上绽放，几缕浊色泥水向着四方流去，白童消失在江面下。 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湿漉漉的小男孩从水中冒出头来，一双圆圆的眼睛寒光四射，扫视着江边。 这才发现那个可恶的罪魁祸首正悠然坐在江边一块倾斜的石头上，双手向后撑着身体，两条长腿伸着，沐浴着春日明朗的阳光，看起来舒服着呢。 白童短短的胳膊和腿在水中扑腾着，努力向着覃思游了过去。 好不容易爬上石头，覃思却闭着眼睛好像根本没发现他一样。 白童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偷偷地看覃思的反应。 看到覃思根本没有反应，方才还心虚装哭的白童一下子真的生气了。他猛然冲过去扑在覃思身上，两只小拳头对着覃思的胸膛乱捶起来，咚咚咚地像是打鼓一样。 覃思抬起眼睛，双手一松干脆平躺在石头上，任由白童在自己身上乱打乱跳。 “我不是想帮你吗？你干嘛这么凶！”白童一边打一边叫，“还把我丢进江水里，你就不怕我被淹死啊！你太坏了！” 覃思眼神微妙。一只五阶异兽修为跟他差不太多，能够被水淹死？再说，他和白童神魂绑定，白童有点不对他立刻就能感觉到，怎么可能出什么事？ 白童比雪羽天冠雉成年的平均年龄晚了几十年，可能是因为智商还不够的缘故吧？ 白童眼睛一转，双手突然变成鸟爪，现出了巨大的真身。一头数丈长的白鸟腾空而起，将覃思从石头上提了起来。 “我也要把你扔到水里！”白童大为得意，双爪扣着覃思的手臂，在潜龙江上空漂浮着，还故意前后晃动着覃思，好像真的要把他扔下去一样。 覃思无声一笑，双手手腕一翻扣住了白童的鸟爪，腰身用力一拧，整个人就从下方翻了上来坐在了白童背上：“好啊。” “你太狡猾了！”白童被覃思的反应惊呆了，“覃小思，你一定背着我偷偷修炼体术了！”方才的动作虽然讨厌，不过说实话还是有三分帅气的。 “还用背着你？”覃思失笑。就白童那屁股上长尖的性子，一天有大半天在外面野，他做什么还需要背着白童吗？ 覃思斜躺在白鸟平坦的背上，惬意地在春风中伸展着身体。 白童感觉到他心中的舒适，方才还在叽叽喳喳地叫闹着，这会儿却闭紧了嘴巴，载着覃思在空中随意飞了起来。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就被白童惊喜的叫声打破了：“覃小思，我们去那边那个山头上去看看吧，我闻见那边有果子香味了！” 也不等覃思同意，白鸟已经如同离弦之箭飞向了远处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山。 覃思耷拉眼：所以说，这么远都能闻到果子香味吗？ 等白童玩够了带着覃思回来，太阳就已经到了半山腰，各家的车马都开始准备返回城中了。 覃夫人大概是有了目标的缘故，脸上的笑容一直不曾消散。 在返回覃家领地的路上，覃夫人还特意将覃思招到马车中询问他对于这个阿妩姑娘是否有兴趣。覃思苦着脸听母亲将这个小姑娘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外租舅父表哥堂嫂之类的全都给自己介绍了一遍，心中不停地背诵着修炼口诀。好不容易等到覃夫人问他的意见，他才用最淡然的姿态说道：“儿子还是 那个规矩。”覃夫人细细的眉毛差点竖起来：“还是那个规矩？你让你娘去哪里给你找一个符合要求的？嗯？四大世家嫡女？嗯？现在庞家没了，越家成了楚家附庸，只有楚家才有符合你要求的！可是人家楚家主刚刚成 亲，生下嫡女你等得及吗？” “第二个要美貌，难道阿妩姑娘不够美貌吗？身姿如柳，娇美如花！” “还有，要跟你切磋切磋？你去找找这大陆上有几个成珠女修者还没成亲嫁人的！” 覃夫人脸都气红了，平时的贵妇仪态也不见了，手指着覃思的鼻子问道：“你这是存心根本不想找媳妇儿，让我们覃家断子绝孙吗？”覃思连忙扑上去给母亲顺气：“娘，娘，别生气，我不是不想找，只是不想将就。你看，你儿子一表人才，修为也不低，又是未来的定国公，在男人中可是千万人之中挑出来的优秀人才，难道不应该找一个同样在千万女子之中挑出来的优秀姑娘吗？” 第702章你个二白三 面对覃夫人的怒气，覃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娘，你看你儿子好不容易成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委屈自己娶一个自己都看不上的妻子呢？”覃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种论调了，以前还觉得多少有几分道理，随便找一个女孩子确实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可是现在覃思已经三十岁了，别人成亲早的这个时侯都可以当祖父了，他还没娶妻！这 个时侯还挑什么挑？ 覃夫人冷笑道：“当初楚家主可配得上你吧？为什么那次明明在天玄山你们聊得还挺投机的，你却不把握好机会把人家娶回来呢？” 覃思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说得容易，那时候他对楚离月是有了些好感，可是还没怎么发展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就出现了，搂着楚离月的肩膀给他看，不就是告诉他别打楚离月的主意？当时他就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修为深不可测，现 在更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哪里还会有别的想法？ “娘，你是让你儿子去跟帝君大人抢媳妇吗？”他还没活腻呢。 覃夫人哼了一声说道：“那今天晚上我就给你送两个丫头过去！”好歹先生几个儿女再说！ 覃思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娘，我不要！”“怎么？”覃夫人直视着覃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一支绝嗣不成？”虽然在正妻入门之前就有了庶子庶女说出去不好听，可是到了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么多？覃夫人甚至悲观地想道：以覃思这种挑剔法 ，说不定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那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配种的公猪！”覃思心中怒吼，可是却不敢把这句过于粗鲁直率的话说出来，生怕把已经六十来岁的覃夫人气到。“你儿子还想娶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媳妇呢。这人要是有本事了就必然骄傲，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到时候你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的媳妇，结果人家一看你儿子庶子庶女都有了，保准掉头就走。要真是那 样，我这辈子都不会找其他女人了。”覃思一脸认真地看着覃夫人，用坚定的眼神告诉覃夫人自己的拒绝是经过思考的。 覃夫人的眼泪都下来了：“儿子啊，娘都这把子年纪了，别人都当祖奶奶了，娘连个儿媳妇都没呢，你让娘走的时候都闭不了眼睛啊！” 覃思最怕的就是覃夫人这一手。近两年来一谈到他的婚事，最后必然都会绕到同样的结尾上。六十岁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哭，只要有点良知的子女都无法抵挡。 可是他又真的不能随便找一个女人成亲，那样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 就在覃思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小白鸟从窗口飞了进来：“公子公子，天玄山有重要消息！让你马上回去！” 覃思眼睛一亮，给了白童一个赞扬的眼神。 不错呀，白童居然会给他找借口脱身了，值得表扬！ 覃夫人用丝帕按着眼角，目光扫过白鸟：“好啊，白童也会撒谎了？” 白童乖巧地蹦到了覃夫人腿上，啾啾地卖了一把萌之后才说道：“夫人，白童从来不会撒谎！” 覃夫人不相信地说道：“那怎么就这么巧？” “天玄山传信来说，公子的师父又出现了！”为了取信于覃夫人，白童直接把传讯内容都说了出来。 覃思都惊住了：“什么？” 上次老木头突然进入玄元大帝陵墓之中，将玄元大帝的遗体吊起来用黑雾彻底腐蚀毁去，然后就在小木屋中闭目而逝，只给他留了八个字“师徒一场，就此作别”。 他当时就扑上去检查老木头的身体，发现老木头已经死了，彻底没有了生机和气息。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而之前老木头就已经留下过遗言，如果他离开人世，就由覃思继承他的位置，继续守护玄元大帝陵墓。 为什么死去的人会再次出现？到底是不是真的师父？如果是的话，他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覃夫人看覃思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情覃思是真的不知情。而老木头对于覃思的修炼指点确实非常宝贵，老木头去世之后，覃道年和覃夫人还一起亲自到天玄山去吊唁了，怎么可能现在老木头又活了？ “娘，我得回去看看！”覃思抬起头来。 覃夫人也没有办法，儿子这是有正事要办，她总不能不让儿子去。“去吧去吧……”她靠在迎枕上叹息，“我老婆子真是不知道闭眼之前能不能看见我的乖孙啊……” 覃思下了马车，骑在白童背上向着天玄山飞行而去。 雪羽天冠雉飞行速度在禽类之中当属一流，普通人车马奔走一天的路程只需要他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已经到达。当覃思冲入小木屋中的时候，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已经在他面前死去的老木头仍旧盘腿坐在蒲团上，因为他的到来而抬起了眼睛淡淡地看了覃思一眼——这一幕在他的记忆中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如 今再次发生就好像老木头从未离开过一样。 “师父！”覃思又惊又喜，“你……回来了？” “嗯。”老木头淡淡地应了一声，长眉垂下带着威严，“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覃思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听说师父回来了，当然高兴！” 他年幼之时就上了天玄山跟随老木头修炼，将近二十年的师徒之情，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并不亚于父子之情。 当初老木头行为古怪，将玄元大帝的尸骸毁坏之后就闭目而逝，覃思只能尽力为其掩盖，生怕事情传出去会引起很多崇敬玄元大帝的人对老木头的敌意。 而且老木头为什么会这么做，覃思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种压力和疑问压在覃思的心头，让他的悲伤都被分走了不少。 如今老木头再次出现，他心中那些疑问终于还是能够有机会得到答案，而更重要的是，师父回来了，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覃思喜悦之时，却听见老木头沉声说道：“还不快点见过师姐？” 覃思一惊，这次意识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面色苍白、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呆呆地坐在旁边的蒲团上，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覃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姐，但是既然师父说是师姐，他也就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覃思见过师姐！” 那素衣少女竟然好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覃思略有尴尬，回头去看老木头。老木头的眉毛皱了起来，可是神情却十分柔和，又带着几分悲伤：“千凝，师弟跟你说话呢。” 孟千凝这才惊醒过来，愣了一愣，才匆忙起身还礼：“师弟勿怪，我方才有些不舒服……不是有意怠慢师弟……” 覃思也大致感觉出来了，这位师姐的修为应该也是成珠，不过具体的好像还不如自己。只是一个成珠修者为什么身体还如此娇弱，面色苍白，看起来真的不太健康。 “师父，需要请人来给师姐看看吗？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从天元请个御医过来。”覃思回头去问老木头，却见老木头叹息摇头，神情无奈。 “神医也是无用。她这是胎里带来的症候，对症的药材十分难得，恐怕现在已经寻不到了。不过好在她母亲生前已经给她筹划了不少，如今性命倒是无碍，只是要多受些苦楚罢了。”覃思一方面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姐如此娇弱，需要小心照顾；另一方面却又听见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师父原来还真的有妻子，这么多年却从未听他说过，更没有见过一次，第一次听到却是这位师母已 经去世的消息。 跟着老木头将近二十年，覃思原以为自己对师父应该比较了解了，谁知道今天这一见面却发现师父生活中还有很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方面！ “不知道师姐需要什么药材？师父告诉我，我也让人帮忙寻找寻找。”覃思自忖以他们覃家在天元的地位和人脉，找些珍稀药材应该并不太难。老木头笑了起来：“你倒是有心了。千凝所需的乃是当初这天玄山定海峰旁边种植的一棵阿含树之上的精华。不过如今这大陆上虽然还有几棵阿含树，只怕是效果也差了不少。我自会给她寻找，你且好好修 炼吧。” 他声音一顿，抬眼看着覃思：“倒是你师姐对此地不熟，你若是闲暇之时，能带她在山上山下走走，也就算是尽了你的心意了。”听到老木头说自己对这天玄山上不熟，孟千凝的神色微微一暗。这里曾经是她最温馨的家，她怎么会不熟？只是一千多年过去，桑田沧海，定海峰已经被师尊、她的母亲移去镇守山镇压小师兄的棺椁，她 就是想回去，也已经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对小师兄的暗恋，如今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羞耻。当初母亲的神魂寄居在她肉身上的时候，一直告诉她说她是无奈之举，没有什么责任，这些事情是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和她没有关系。她就算是走错了一 步，也是被人骗了……可是自从母亲离开了她的身体，孟千凝那种种羞愧、无地自容的感觉就逐渐地升了起来。亏得她那么爱小师兄，为什么会在母亲的话语里迷失了自我，听由母亲指挥着她的肉身做出了那么多违背她本心的 事情？所以现在她才失去了一切，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她应得的惩罚。 第703章你个二白四 覃思站在那里，看着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师姐脸上那种忧伤，明明不知道她为了什么难过，可是就是能感觉到她的难过真的是深入到了骨子里。 这让覃思有点为难了。他跟这位师姐不熟，安慰不知道如何安慰，可是就站在这里干看着又未免太过冷漠…… 就在这时，白鸟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歪着头打量着孟千凝。这倒是让孟千凝多看了两眼。 覃思找到了话题，便温声介绍道：“这是我的兽宠。” “雪羽天冠雉。”孟千凝露出了一缕笑容，“我曾经见过，小师兄……”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方才那缕笑容突然凝固了，双眉一垂，神情再次恍惚起来。 当初小师兄对她真的好。就算是在和兽族作战时，看见那些小姑娘可能喜欢的漂亮异兽也常常会活捉回来送给她。 他还说：“既然兽族能豢养人族，人族自然也能把他们当宠物把玩。” 当时的小师兄神情自信，眉眼生辉，令人根本移不开眼睛。一桩桩一件件往事都浮现在眼前，小师兄对自己真的比对亲妹妹都更关心，为什么后来会走到那样的地步？孟千凝回想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仿佛隔着一层纱，好像是别人做的事情一样，那些被母亲操控 哄骗所做的事情——其实不也是自己同意才作出的决定吗？ 为什么当时就没有想过小师兄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不应该那么自私恶毒地对待小师兄呢？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有什么面目提起小师兄？ 看着孟千凝的神情和脸色，华歌远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些过去。 当初他为了让夜清辉放松警惕，选择了孟千凝作为突破口的时候，何尝想过孟千凝居然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所以为了打破孟千凝的心防，激发她人性中的恶，他下手的方式粗暴而恶毒。 偏偏那个时候的孟千凝已经被孟莲实寄居在身体中，被他们两人可以推动，终于按照他们的想法设计了夜清辉。 当时他们两个恐怕都自以为得计，可是现在回头去看，他们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唯一的骨肉推进了无底深渊，到现在孟千凝还深陷其中无法解脱。 这就是报应啊！ 华歌远心中叹息。如果不是为了孟千凝，也许他已经选择在灵云中沉睡不起。可是孟莲实已经不在了，他不能丢下他们惟一的女儿不管。 想到这里，华歌远看着被孟千凝的神游弄得有些尴尬无奈的覃思，叹了口气说道：“不用管她，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来让我看看你如今的修炼如何了。” 覃思松了口气，对着长须飘飘的师父行礼退下。 回到自己的住处，覃思想起师父身上的种种谜团，虽然心生好奇，可是想起来那位师姐心神恍惚、哀伤刻骨的样子，也能知道那些秘密多半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也只能摇头不语了。然而让他接下来更加头疼的是，他这位师父竟然好像想把师姐推给他一样……平时总是让他带着师姐在山上转转，陪着师姐散散心……如果仅仅是这样，也算是他作为师弟的分内之事，可是每天修炼之时还 要提起师姐的各种事情，意图就太过明显了。 覃思素来平稳的性格也有些烦躁起来。 其他且不说，师姐对于她口中“小师兄”的恋恋不忘就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师父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想要他照顾师姐，那根本不需要师父多说，他都会做到。可是如果不管师姐和他的意思，硬要把他们两个塞成一堆，覃思虽然尊敬师父，却还是不会这样接受别人对自己人生的干涉。 可是老木头又没有明着说出来。 覃思心情烦躁，小白鸟也能感觉到。 “不就是个配偶吗？”小白鸟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找一个交配不就行了，弄得这么麻烦！”他就不明白人族是怎么想的，不管是公子自己，还是公子的母亲、师父，都很奇怪呢。他们兽族都是到了年纪自然就有交配的念头，碰到顺眼的就交配产子。有的就从此形成一个家庭，有的交配之后也各 奔东西。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的。 “你看当初我都给你找好了交配的人族雌性，你都不上！”白鸟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叫一个人族雌性“娘亲”，撒娇卖萌都用上了，结果覃思自己往后缩！ 覃思被他那种轻飘飘的语气弄得十分无语，挑着眉毛看他：“那么白童小朋友，你成年了吗？” 一个小屁孩在这里对他的人生大事指点江山，好像多有经验一样！ 白童再次被覃思戳中痛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身就冲上了云霄：“活该你找不到配偶！” 留下覃思站在原地，一只手指挠着眉梢，说起来好像这些天白童每天都在外面游荡，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野去了…… 雪白的大鸟在空中疾如闪电，以最高的速度飞行。他长长的雪白尾羽在背后伸展开来，身姿优雅姿势轻捷，和平时那个傻傻的小白鸟截然不同。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雪羽天冠雉已经跨越千山万水，飞到了大陆最西北的边缘。 西北地势是整个大陆最高的地方，一座气势雄浑的山峰隐隐在天际露出了轮廓。 雪羽天冠雉向上攀升。 下方是一片浩茫无垠的水面，蒸腾着淡淡的雾气。仔细看去，这雾气竟然隐隐带着丝丝缕缕的绿点，诡异非常。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么大的湖面，竟然没有任何植物和动物的踪迹，安静得让人全身发冷。 雪羽天冠雉在高空飞过，越过这诡异的湖面，来到一大片几乎望不到边缘的密林上空。这片密林中大半都是笔直高耸的杉树，可是这些杉树的树身却都泛着淡淡的血色，如果靠近的话，还能闻得到血腥的气味。而那些杉树的叶片，更是边缘锋利如刀，枝叶扭曲着，仿佛随时准备弹出去割断 外来者的脖子。 森林中的地面上堆积着无数落叶，它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腐化，散发出古怪的味道。殷殷红色和地面的泥土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不舒服的紫黑色。 如果有感官敏锐的人族修者来到这里，一定会在第一眼看见这片森林的时候就感到心惊肉跳。 这就是雁南湖旁边的血杉沼泽，也是兽族当初失败后退居的一个险恶之地。 血杉沼泽之后，就是飞行异兽们聚居的山峰摩天峰。 那些擅长奔跑攀登的兽族，多半撤退到了齐云山中，守着齐云山险恶的地形保存自己的种族；而血杉沼泽之中多半都是飞禽，不惧地面的危险，才能用这种天然形成的屏障为兽族留下最后几块地盘。 雪羽天冠雉从空中掠过，一直飞到沼泽背后的摩天峰山腰上才落了下来。 刚刚落地，对面山顶上就传来一声长长的鸟鸣，于是一群五颜六色的鸟从各个方向扑了出来。 白童的兽形双翅伸展开来已经达到两丈多长，可是跟这些鸟儿相比，他就像是一个小鸡一样！ 一群个头都在他两三倍的大鸟从空中扑下来，噼里啪啦地把他砸在了最下方。 “哦呵呵，哦呵呵……” “咕咕咕……” “嘎嘎嘎……” “叽里里里……” 各种鸟语响成一片，一时间峰顶上乱成了一团。 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杂色的……各种翅膀在一起上下拍着。 “小白童回来了！” “果然又来了，还是没有成年噢！” “哇呀呀呀，小白童哟，你到现在还没成年，绝对是你的人族主人给你起名字起坏了喔……” “谁在拔我的毛！马蛋想打架吗？” “我看见了，是麻雁啄你的！可怜的，毛都要秃了，啧啧啧……” “麻雁你是嫉妒我体型英俊对不对？雌性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对我下黑嘴啊！” “滚！” “还敢骂我，信不信老子拍死你！” “老子啄死你个蠢蛋！” 一个人族外表的幼童用他的短手短脚吃力地从鸟堆中下方爬了出来，沉着脸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看着这群毫无同情心的、甚至智商都有点低的异兽们。 两只大鸟已经扑在了一起，爪子挠，嘴巴啄，羽毛在空中飞舞…… 白童觉得自己回来血杉沼泽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帮子鸟自己都乱成一团，问他们不都是白搭？ 好在这帮乱七八糟的鸟都是刚刚成年的年青鸟，而真正主持他们飞行异兽事务的还是那些成熟稳重的长辈。 一头巨大的岩鹰从空中飞过，巨爪抓着白童的手臂，将他提着飞上了空中。 被空中急速的风吹得差点闭气的白童翻白眼。他决定收回刚才的话——成年长辈也不是太靠谱。 岩鹰提着白童飞到了方才发出警告鸣叫的山顶上。 这里的山顶已经深入白云之中，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山顶上缭绕不散。 山顶的形状周围高、中间低，四周的岩壁还带着弧形，像是一只大碗。 大碗碗底围着中央部位有七个巨大的鸟巢，用各种不同的树枝垒成。 白童被岩鹰从半空中丢下，向着碗底中央直落下去。他无声地现出雪羽天冠雉的原形降落下去，还不忘对着方才的岩鹰用一只翅膀比了一个中指竖起的手势——别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从他们公子那里学来的，至于什么意思，覃小思不说，可是这并不妨 碍白童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都齐了吗？”“来来来，讨论一下！”鸟巢中的大鸟们叫了起来。 第704章你个二白五 七个鸟巢中蹲了五只大鸟，还有两个空着。 随着山顶上的鸟鸣声和催促声，空中突然暗了下来，两头几乎能够遮蔽小半边天空的大鸟飞扑下来。这么大的体型向下降落，掀起的气流如同狂风过境，可是这碗一样的山口中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白童蹲在碗底中央，鸟爪一下一下地抓着地面，脑子里有些混乱，也有些感动。 七位飞行异兽中的长老聚到一起开会，那可是讨论族中大事才会出现的场面，现在居然是为了讨论他迟迟不能成年的问题，真是太让鸟感动了！ 主持会议的是雪羽天冠雉的族长白景天。 那是一头缩小了体型、模样和白童的兽形有七分相似的大鸟，也是白童的叔曾祖。 白景天开始说话了：“都到齐了吧？” “嗯。” “呱。” “呼。” “哈。” “噶。” 最后一位则是懒洋洋地以人形躺在鸟巢里：“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把我们都叫过来，快点说了，再等会儿我睡着了可别吵我。” “好好好，知道你快要产卵了，我简短地说两句啊。”白景天也不生气，他知道这位的品种一生也只有几次产卵机会，每次都要孕育数年才能产下一颗宝贝蛋，期间非常嗜睡。 “今天将各位长老都召集到一起，是要讨论一下我飞行异兽一族与人族联姻的问题。” 蹲在中央的小白鸟猛然抬头，鸟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是讨论他的成年问题？那他刚才感动个鸟毛啊！ 还有，飞行异兽一族和人族联姻关他毛毛事，岩鹰把他抓过来？真是太不靠谱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兽族自从一千五百年前被人族打败之后，不得不退守摩天峰上，靠着大雁难飞渡的雁南湖和能够吞噬各种生命的血杉沼泽，才保住了最后的一点领土。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我们的种族成 员日渐凋零！最近三百年，我们新生儿的数量只有九个！长此以往，我们飞行异兽将会慢慢消失在这大陆之上！” 白景天的声音慷慨激昂，微微带着勾的鸟喙开开合合。 “说重点！”躺在鸟巢中那位人族外表的长老有点不耐烦了，“你一唠叨我就困。”“本次会议的重点，是如何延续我飞行异兽种族的血脉！经过我的调查发现，之所以我们种族的新生儿越来越少，和这雁南湖、血杉沼泽的恶劣环境有关！雁南湖和血杉沼泽中的死气固然是抵御敌人的屏障 ，可也对我们种族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危害，使得孕育后代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人族外表的长老眼皮已经耷拉了下来。 “我们原本不是摩天峰的居民，只是为了避难而来到此处，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我们繁衍生息。”白景天的声音有些低沉，“想要避免种族灭绝的结局，必须走出摩天峰，重新回到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 “可是那些地方如今早已经被人族占据，而我们已经和人族签订了协议，不经允许绝对不许私自离开摩天峰雁南湖。如果我们大规模搬迁回去，必然会引发人族的强烈反对，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细微的鼾声已经从鸟巢中传了过来。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和人族重新谈判结盟，得到他们的许可，让我们重返故地——喂，白童你干什么去？谁允许你走了？” 刚刚抬起翅膀的小白鸟只好再次蹲了下来：“你们谈这些大事，我又不是长老，我在这里干什么？” “老白你就是啰嗦！这事情大家都心里有数，你还用铺垫这么长？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 “就是，你说了就行了！”白景天让白童留下，自己接着说道：“我的想法就是选一个优秀的子弟，与人族当中的重要人物联姻，然后让他为我们运作一番，让我们飞行异兽能够离开摩天峰，重返家园。至少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孩子们 能正常繁衍，不至于让我们这一族再过千百年之后彻底消失在大陆之上。” 白鸟两只翅膀搂着脑袋，鸟爪无聊地在地上抓来抓去，玩得十分投入。 他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鸟爪足可以开金裂石，偏偏这山顶的大碗之中，他竟然连个地皮都扣不开，也是奇了怪了。 至于说白景天在说什么，那跟他完全没关系，白童根本就没往耳朵里去。 白景天看着兀自低着头和地面过不去的小白鸟，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行啊，那就选一个呗。” “这刚成年未婚的小家伙也就那几个，老白你看上哪个了？” “老白，我觉得麻雁就不错，修为又高又机灵，飞起来还特别稳当从容。” “关键是要长得好看才行啊，否则人家看不上咋办？” “麻雁不好看吗？麻雁那一身翎毛几乎跟我的一样漂亮！” “我呸！你不看看他的人形，那眼睛太小了，眼珠子还是黄色的，头发是铁灰色的！人族能喜欢吗？” “眼睛小聚光，看得清楚，夜视能力强啊！” “人家找配偶又不是找猎手，要夜视能力干什么？” “哈哈哈，夜视能力强了好啊，晚上交配的时候……” 五只鸟咕呱咕呱地吵了起来，白景天的毛都炸开了，他一翅膀把那个突然开车的老司机鸟拍得从鸟巢上滚了下去：“闭嘴！” 一群没有正形的大鸟讪讪地停了下来，瞪着鸟眼等着白景天说话。 白景天对他们也是无语了，非常直接地说道：“我想着，让白童化形成雌性嫁给他那个主人。” “好。” “行。” “嗯。” “呱。” “可以可以。” 听着这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的回答，白景天深深地觉得这些同伴完全都是摆设，指望他们来操心飞行异兽一族的未来简直是做梦。 “那你们就没什么要问的吗？嗯？”他耷拉着翅膀蹲在鸟巢里，感觉深受打击。如果有一天我走了，飞行异兽一族就靠着这些没有脑子的鸟们带领着，会变成什么样子？白景天简直不敢去想…… 他们就没一个想起来要问问，为什么选择白童和他的主人？ 也没有一个问一句，白童不是雄性吗怎么变成雌性？ “老白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还用问吗？” “就是啊，我们都相信老白。” “老白做决定就行了。” “嗯。” “谁要想那么多操那么多心鸟毛掉光了该多丑啊……” 白景天转头看看自己身上有些稀薄的羽毛，又转过头来去看这个说出大实话的同伴。突然飞过去两只鸟爪抓住对方将对方从鸟巢上拖了下来拽到碗底中央的位置一顿暴打。 白童弱弱地举起翅膀：“叔曾祖，我为什么要嫁给主人？”他还没成年，再说他是雄性，为什么要变成雌性嫁给主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从来没有一只鸟跟他商量过？ 要跟覃小思交配？感觉真的怪怪的…… 白景天鸟爪翻飞，将被他压在身下的同伴打的哀声求饶。 没有一只鸟理会的白童默默地挪了个地方继续扣地。 “说完了啊？那就走吧……”一直在打小呼噜的那位孕妇被吵得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地上白景天单方面殴打别人，打了个哈欠，伸开翅膀就想飞走。 “看一会儿呗，好久没看见老白打架了。老白的身手还是这么利落，你瞧那嘴下得多准，一嘴一根毛，不多不少。” “你那孩子还得多久出来啊？咱们可是有不少年没有新生的宝宝了。” “大概还要半年吧，这孩子真是闹心，搞得我天天都睡不醒。” “对啊，刚才老白说要想办法把白童嫁给他那个什么公子，让那个公子把我们弄回老家，那样的话我们的新生儿就会慢慢多起来了……” 几个大鸟一边观战一边聊天，精神比刚才白景天讲话的时候振奋多了。 直到对方身上的鸟毛掉了一片，白景天才满意地放开对方，飞回了自己的鸟巢上。 白景天神清气爽：“大家都没意见是吧？那接下来就要讨论的是白童成年和变成雌性的问题。” 白童弱弱地举手：“我有意见。” 白景天看都没看他一眼：“好，都没有意见那就执行吧。” “我有意见！”白童大声叫。 白景天终于正眼看着白童：“你有意见？你不想成年了？” “当然想。”白童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几分。 “所以就服从安排就行了。”白景天早就知道他的答案。 “可是我是雄性，不能嫁人！”白童声音低了下来，可是语气还是十分坚定。 “你确定你是雄性？” “那当然。” “好。” 咦，白童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以为叔曾祖还会劝他为了飞行异兽一族的未来牺牲自己变成雌性嫁给覃小思呢。 大鸟们都蹲在鸟巢里，低声议论着。 “老白又开始忽悠小鸟了。” “可怜的小菜鸟。” “哈哈哈，好像你当初没有上过当一样……” “老子那是看着老白辛辛苦苦的不容易所以给他一个面子！” 白童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这些大鸟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古怪。 第705章你个二白六 白童迷茫的神情落在白景天眼里，让同为雪羽天冠雉的白景天圆圆的眼睛里浮上一缕笑意。 “你可知道你为何比同辈成年都晚了这么多吗？”白景天问道。 白童摇头。他如果知道的话还一次两次飞那么远回来问他们这些长老干什么？ “因为你很早就离开了血杉沼泽和摩天峰。”白景天回答。 雁南湖和血杉沼泽在保护了摩天峰不被外人进入的同时，也以其随风散发的毒气影响到了这些后来搬迁过来的飞行异兽。作为兽族，飞行异兽们的肉身非常强横，基本上没有出现中毒生病死亡的例子。但是作为应激反应，所有年轻兽族都在这种压力下提前进入了成年期。只有白童因为年幼时候被父母弄丢，被人族带走，最后进入了覃家，一直到后来成为覃家最年幼的世子覃思的兽宠，所以基本上没有 在摩天峰生活过，几乎没有受到这方面的刺激和压力，才会和以前的先辈一样，保持着比较慢的成年节奏。 听了这个解释，白童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的以为是他自己的问题才导致他比同龄的鸟儿成年晚了这么多年呢。 “那，麻雁他们会不会有问题？”松了口气之后，白童就想起了那几个算是提前成年的小伙伴，不禁有几分担心。从他能够飞行开始，就从异兽特有的血脉传承中知道了自己的种族和家园，而因为有契约在身，覃家人对他的约束并不是特别严，所以他能够时不时来到摩天峰和同族们一起玩耍，所以彼此之间的感情还 是很不错的。 至少每次他来了，那群傻鸟都要扑上来大战一番…… 白景天眼神中颇有几分欣慰，白童虽然为鸟单纯，但是心地还是十分善良，也对自己的同族充满关心。 “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我想，既然成年会提前，那么生命的节奏无疑就会加快。也就是说，寿命可能会受到影响。” 白童一听，心里就猛然一沉。 如果这样下去，叔曾祖所说的种族灭绝就绝对不是夸张了。 出生的幼鸟越来越少，大家的寿命越来越短，那不就是灭族的趋势吗？ 白景天看到他眼神中的担忧，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们祖先留下了一个神奇的宝物，你带上就能够帮助你早日成年。”白童摇了摇头道：“既然我成年慢不是什么异常，就不要动用祖先的宝物了。”以前他从来不知道雁南湖和血杉沼泽对他们一族有这样可怕的伤害，现在知道了。既然他没有问题，那就不要祖先的宝物了， 留在摩天峰上也许还会有其他用处。 白景天却不由分说地飞过来，在白童的额头上拍了一巴掌。 白童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气流一下子从眉心钻了进去，瞬间就在他全身游走了一边，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这速度太快了，快得好像一个幻觉。 白童抬起头来，白景天却已经飞到空中，两只翅膀一挥：“散会！” 一阵响亮的鸣叫之后，所有的大鸟都飞走了。 只留下白童蹲在大碗底部，愣愣地望着空中。 叔曾祖到底对自己干了什么？ 蹲在地上迷茫了一会儿，白童检查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玄力流转，完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至少这一趟解决了他心中最大的担忧，白童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化作鸟形飞上了天空，向着天元方向飞了回去。 至于叔曾祖说的那个什么让他嫁给覃小思，嘿嘿，他才不管呢。 他可以跟覃小思说一下他们飞行异兽一族的危机，看看覃小思能不能帮忙，不就解决了？覃小思才不是那种非要娶一个飞行异兽的媳妇儿才会帮忙的人呢。 白童一边飞一边想，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 等他飞回天玄山找到覃思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了。 覃思看着小白鸟蹲在自己肩膀上很是疲惫的样子，也没有问他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早上，小白鸟就把白景天说的飞行异兽一族的危机以及他比同族成年晚的原因全都告诉了覃思，除了白景天说的解决办法——让他嫁给覃思搞什么联姻，他才不干呢。 不是覃思不好，而是他从来没想过啊！他还一直在帮覃小思找媳妇呢！ 覃思听了白童的话，沉思了一下说道：“这种事情我也无法做主。”就算是他爹也不行啊，“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楚家主以及夜影帝君才能决定了。” 看着白童乞求的眼神，又想起这些天师父口中三句话不离的师姐长师姐短，覃思大眼睛眨了眨：“不如我带你去看看楚家主，跟她说一说？” 白童甩了甩尾巴，非常高兴：“好！” 覃思跟老木头说了一声，就带着白童回了神京，派人给楚家送了拜帖，说要过去拜访楚离月。 得到的消息是楚家主和夜影帝君两位出去游玩了，归期不定。 覃思留在家里害怕被覃夫人唠叨、安排相亲，去天玄山又怕被师父将师姐塞给自己，索性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白童出去游历大陆去了。 白童快活得不得了，他是能够自己随便飞行，可是以前都是他自己去玩没有覃小思陪着啊！高兴的雪羽天冠雉背着覃思在空中飞得像是一道闪电，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覃思看着白童撒欢，自己只是一笑置之，任由他肆意飞行，这会儿也不着急，只是让白童找个有人烟的地方降落。 等到白童在一个小城市边上降落，四周夜色已经合拢，将整个世界覆盖在内。 “做一只鸟也不错。”覃思突然说了一句。 如果没有定国公世子这个身份的束缚，他真的更愿意在大陆上随处游历，抱白玉君子琴，踩世间不平事。可是父母生他养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自由抛弃一切？当初他对楚离月说他的理想是像玄元大帝一样将毕生精力用于保护大陆和人族，楚离月的态度显然并不认同。覃思明 白，楚离月一定是觉得自己不考虑父母家庭的责任。 覃思修炼的是乐器，可实际上真正需要研究的却是人心。他那次和楚离月在地宫中比试，用琴声构筑了一个幻境来迷惑楚离月，却非常轻易地就被楚离月识破了。楚离月说，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没有那种感觉，所以虽然场景逼真，但是其中人物 的行动却不够真实。 欲以幻境杀人，必须构建一个针对敌人的幻境。 覃思知道自己修为上升，但是对人心的研究却远远不够。 想要真正摸透人心，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踏遍万里河山，接触三教九流，睹万家灯火，观世海波澜。 可惜的是，从小到大，他不是在覃家就是在天玄山，独自去过的地方太少。 这一次和白童拔脚就走，还真是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轻松感。 覃思从城墙角落的黑影中走出来，小白鸟蹲在他的肩膀上，脑袋好奇地四处乱转，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城门已经关了，不过此刻在城市中还有一些地方灯火辉煌——那里一般就是服务业所在的地方。 街道上一片阴暗，偶尔走过的马车或者轿子旁边悬挂的灯笼才会照亮周围一点点空间。 覃思的身影从黑暗中闪过，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这个城市有点奇怪，天色刚黑就关了城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行人，道路两旁的商铺也都关门闭户，好像整个城市都沉睡了，只剩下那一小片灯火辉煌的地方还醒着一样。 突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覃思的神魂中掠过，他脚步一顿，然后从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覃思的身影出现在城市中最繁华热闹的那片青楼楚馆地区。 丝竹笙箫之声在夜空中回荡，男女欢笑声带着浮艳淫靡。 这个时侯正是客人们兴致最好的时候。 一片阴沉沉的黑色雾气却无声无息地从周围升起，将方圆数里之内的十来家青楼全都包裹了起来。 黑色的天幕上突然撕裂了一个口子，紫蓝色的闪电像是一把利剑从空中劈了下来。 深沉的黑暗和明亮的电光对比太过强烈，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精致华美的楼房建筑仿佛都开始扭曲晃动。 青楼中刚才那些笑声歌声，这会儿全都变成叫声哭声。 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模糊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天旋地转，很多人都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大地突然变成了海浪，建筑瞬间成了大海风暴中随着浪头起伏的小小舢板，身在舢板之中的人们惊恐莫名，大部分人只会无意识地尖叫着发泄自己内心的恐惧。 不知道哪里飘动的火星，引发了房屋的燃烧，火光和浓烟一起升起，更是增加了几分恐怖。 “地动了！” “快跑啊！” “别拉我，滚开！” 人们狼奔豕突，拼死从自己觉得危险的地方向外逃去。覃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伸手招出了白玉君子琴。 第706章你个二白七 铮铮淙淙的琴声在夜空中洒落，无形的玄力就像是春雨，细细密密交织在天地之间。随着无边细雨般的玄力洒落，原本正在猛烈震动摇荡的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琴声并不激烈，相反却十分温柔缠绵，然而却像是清澈的水流洗涤污秽一样，冲刷着下方的整个世界，将那些引起惊慌恐 惧的震动和火焰全都熄灭。 很多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原本已经被地动震得坍塌陷落的楼房安然无恙，已经被火舌吞灭燃烧的楼阁完整无缺，一时间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盘坐在白鸟背上的覃思，腿上横放着白玉君子琴，眼神却是非同寻常的凌厉。哪里是什么地动走水，根本就是别有用心的暗族制造的幻象！ 是想要激发这些人心中的强烈恐惧，从中获得力量吗？ 如果是别的修者也许只能感觉到周围的玄力不正常，可惜的是，正好遇到他！覃思最擅长的乃是用乐音进行神魂攻击，对于暗族这种存在形态简直是一种克星。而且老木头对于暗族非常了解，在平时也曾经告诉他不少对付暗族的窍门和经验，覃思更是不止一次和暗族交过手，对他 们的手段并不陌生。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用力勾动，琴声突然变得高亢起来。 音波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所有被音波覆盖的范围中有什么存在，就像是被镜子照出来了一样，全都一丝不漏地反射到了覃思的脑海之中。 音鉴术！ 覃思大眼睛中带着凌厉，面容轩峻，双手轻抚，琴声陡然密集起来。 在夜色中隐藏得几乎完美的暗族已经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团模糊的黑雾，有着近似于人形的影子轮廓，但是却又有着一些人形所不会具有的肢体特征。 在他的身体周围，那些黑色的雾气扭曲跳跃，好像是地狱中的阴火一样。 即使是在黑暗中隐藏着，那些线条和动作，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暴戾邪恶的气息。 琴声一变，玄力流动的方式也随之改变。 方才犹如细雨的玄力此刻变成了无数利刃，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团黑影飞去。 黑影猛然膨胀起来，发出了只有覃思能够听到的无声咆哮，直接冲向了覃思的神魂！ 围绕在黑影周围的黑色雾气也随之暴涨，就像是火焰一样燃烧着，更显得黑影凶恶之极！ 而那些刚刚逃出生天的人们在这样无形的冲击之下，一个个面色苍白身体发软，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上，眼神开始慢慢涣散。 覃思心中大怒，这个暗族实在是嚣张！当着他的面居然还敢对这些无辜平民下手！ 琴声如同狂风暴雨，卷起了一片片玄力浪潮向着不停扭曲咆哮的黑影冲了过去。 其他人族修者也许没有有效的办法对付暗族，可是他的修炼方式几乎是正好克制暗族的，他怎么会畏惧？ 被玄力拍击着的暗族嘶吼着，似乎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他的身躯膨胀到了数丈方圆，然后猛然爆裂开来。无数黑色雾气在夜色中向着四周分散而去——他这是想逃跑。 一声清脆的鸟鸣在空中响起，白色的大鸟俯冲而下，双翅拍击，将黑色雾气拍得粉碎。 覃思盘腿坐在疾冲的鸟背上，安若泰山，双目微垂，手指仍旧保持着拨动琴弦的节奏。 在这急切的音乐声中，雪白的大鸟冲入黑暗，锋利的爪子向着黑雾之中狠狠一抓，就将一团人头大小的黑雾抓了出来。 当年暗族就是被兽族打败才退居黑暗角落的，作为血统高贵的异兽，雪羽天冠雉也对暗族感觉十分敏锐，直接就将隐藏在分散的黑雾中试图退却的暗族本身捉住了。 然而这暗族也不甘俯首就死，他发出了一声凄厉之极的嚎叫，整个身体再次虚化，却没有向着四周逃跑，而是激射进了地上那些瘫倒的人族体内。 随着黑色雾气进入了这些人身体之中，所有的人都慢慢地爬了起来，向着覃思和白童走了过来。 白童向着空中飞起，覃思面色不变，手中琴弦拂动，数声激越清亮的琴声响起，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猛然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黑雾从七窍冲出。 随着覃思的琴声，黑暗玄力竟然被逼得从这些人的体内逃出，向着四方散逸而去。覃思的脸色有些沉重，如果被这个邪恶的暗族逃走，必然要对其他人族平民下手。想到这里，他弹琴的动作慢了下来，手指上好像坠上了千钧重物一样。可是当手指拨动琴弦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 琴声震动起来。 铮铮铮！ 接连三声，那些四散溃逃的黑雾好像被冰封了一样，动作几乎完全停滞了。 覃思突然一掌按下，白玉君子琴发出一声轰鸣，那些被凝固的黑雾瞬间被玄力利刃粉碎成无数碎片，虽然看起来还是黑雾的模样，却明显失去了方才的凶狠和暴戾。 心里松了口气，覃思却不敢真的放松，而是双目微闭，十指如同行云流水在琴弦上流过，清澈而欢快的音乐声向着四周扩散，那些凝固的黑雾碎片被这些音波卷挟着玄力一点点融化…… 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覃思才算是彻底将那个暗族消灭，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也开始一个个面带惊恐地爬起来。 并不想接受众人围观感谢，覃思拍了一下白童，两人就飞上了空中。 覃思从空中俯瞰着脚下的陌生城市，放开神识去寻找还有没有什么异常。白童则一边飞一边说着：“那个暗族一定是经常干这种事情，身上的戾气特别浓厚。” 覃思还未搭话，就听见白童发出了一声闷哼，双翅无力地下垂，突然向着下方坠落了下去。 这可把覃思吓了一跳，连忙驾起护身玄光上前护住了白童：“白童，你怎么了？” 白童只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鸟鸣，就缩小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鸟落入了覃思怀中。 覃思连忙将白童双手捧好，向着下方飞了过去。 根本来不及挑选什么地方，覃思在一个荒郊野外落了下来，坐在树梢上开始检查白童的身体。 作为签订了互相信赖的神魂契约的关系，覃思能够感觉到白童的一部分感受。这会儿覃思感受到的就是一种火热烦躁的感觉，那么作为正主儿的白童自己想必就会更加强烈，像是被丢进了熔炉一样吧。 覃思心中焦急，一手抱着白童，一手按在白童的背上缓缓地把自己的玄力输入白童体内去试探一下情况。 果然如他之前的感觉，白童体内的温度炽热，真的像是在热烈燃烧一样。一股霸道而火烫的气流在白童体内流转不休，和白童的玄力有几分亲密，却又不是白童的玄力！ 覃思尝试着将自己的玄力去触碰那股热流，可只是一碰，怀中的白童就猛然颤抖起来，雪白的羽毛都随着扑棱不休。 他不知道这股热流是从何而来，根本不敢贸然决定，急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决定返回天玄山去找老木头问问，老木头知识渊博，应该能看出来白童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鸟鸣，一头巨大的雪羽天冠雉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化作人形落到了覃思身边：“你怀中可是白童？” 覃思看到对方的模样，知道对方应该是白童的同族，心中陡然生气了几分希望：“你认识白童？” “吾乃白童的叔曾祖，雪羽天冠雉的族长白景天。”来人身材颀长，一身白袍，清俊都雅，让人一眼看去就很容易产生好感。 覃思听白童提过白景天，现在看白景天的样子也和白童说过的符合，便自我介绍道：“我是天元覃家覃思，白童的朋友。”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向这个萍水相逢的兽族请求帮助。 白景天皱着眉头看着覃思怀中的小白鸟：“唉，吾路经此处，突然感觉有同族后辈在此，谁知竟然是白童！” 覃思被他的表情搞得自己也紧张了起来，方才的犹豫也不翼而飞：“前辈，白童突然晕倒，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白童应当是要成年了。”白景天一脸严肃和担心，“可是他从幼时就离开摩天峰，受到族中环境的影响太少，所以才会比同伴成年更晚，面对的压力更大。” 白景天叹了口气：“我怕他会有危险……” 覃思抱紧了白童，方才还有几分警惕，如今说到白童可能有危险，就一下子都忘光了：“那怎么办？你是白童的同族和长辈，难道也没有办法吗？” 白景天深深地看了覃思一眼：“你很在乎白童吗？” 覃思抬眼看着白景天，脸上有几分不悦：“前辈此言何意？”“如果你真的很在乎白童，我有一个九成把握能够帮他渡过这次难关的办法；如果你做不到，不如把白童给我，我带他回去摩天峰，任由他自己闯过去，生死且看他的造化。” 第707章你个二白八 覃思被白景天的话说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让白童生死由命？你还是他的长辈呢！” 白景天眼睛里浮起了笑意：“作为白童的族人和长辈，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护着他。” 她这么一说，覃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对方之前所说的那种话，都是担心他不在意白童的生死而已。白景天接过小小的白鸟，双手在白鸟身上抚摸了几下才说道：“白童比其他同伴成年晚了不少，是因为他长期不在摩天峰，所以受到周围环境影响，与摩天峰上的同伴生长周期有所不同。不过他也已经到了 成年的时候——我看他之前应当是受到了某些外来力量的刺激，于是引发了成年的变化。”“如果你没有不顾一切保护白童的决心，最好还是让我把他带回摩天峰。虽然到了摩天峰他可能还是有危险，但是至少他如果出了意外，还能够安葬在我们祖先的身边。而如果是在你身边出了意外，他就会 灰飞烟灭，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痕迹。” 白景天看着覃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覃公子，我希望你认真地想一想再给我答复。” 覃思皱着眉头上前，将白童从白景天的手中抱了回来，这样的动作对于他这个贵胄公子来说，已经是非常无礼的表现了。 白景天抱着白童一口一个白童出了意外会如何如何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虽然他确实看到了白景天的真身是一头雪羽天冠雉，也确实听说过白童有一个叔曾祖族长名为白景天，但是白童如今昏迷不醒，谁知道这头鸟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别有居心？ 白景天看出了覃思的警惕，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着覃思点头笑了起来：“很好，希望覃公子能够始终如一，保护好白童。” 说着，他举起手将一个东西向着覃思丢了过来：“用这个，就能帮助白童顺利成年。” 覃思一怔，已经抬手将那个不到手指肚大小的黑色圆珠接到了手中。 “别忘了找个安全的地方。”白景天叮嘱了一句就化作一头巨鸟冲天而起，在了暗沉的天空中飞驰而去。 覃思望着手中那颗圆溜溜光华流转的珠子，一时间有些茫然。这个珠子怎么帮助白童顺利成年呢？ 手中的白鸟闭着眼睛，体温还是有些高，不过看起来经过白景天的手之后略有好转，覃思心里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既然白景天提醒说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覃思想来想去也只有回到神京覃家才行。不过没有了白童，他只靠着护身玄光的话，飞回去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就不知道白童能不能等到了。 覃思皱着眉头思考到底是在这附近找个山洞布下阵法还是返回覃家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世子，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覃思心中一喜，抬头一看果然是楚离月！ 楚离月还是一身红衣，手中抱着小黑虎，对着覃思点头问好。 覃思本来就有事要找楚离月，这会儿看见了楚离月，更是想到楚离月如今修为大进，将他用最快的速度送回覃家对她来说应该很容易才对。 他还没有开口，楚离月就笑道：“清辉说，想请你和白童到我家里坐坐。世子可愿一往？” 黑虎从楚离月的胳膊上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地对着覃思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覃思心念一转，猜到楚离月夫妻应该是早就看见了白景天和自己交谈的情景，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出现，邀请自己去他们家也正是想帮自己一把的意思。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楚离月家更安全的地方吗？ “多谢。”覃思想明白之后，也不客气，对着楚离月和黑虎点头致意。 黑虎瞬间变成了清辉的模样，袖子一卷，就将覃思和他们一起带回了虚空浮陆之中。 只是眼前一花，就已经换了天地。浓郁的花香从窗外飘进来，覃思坐在楚离月他们的小楼一楼大厅中，神色略有些茫然：“这是……”这里显然不是神京楚家的风格，整个房间都用原木制成，偶尔有些饰品也是精巧多过豪奢。更没有什么侍从 仆人，只有清辉和楚离月两个人坐在对面。 身下的家具十分奇怪，像是美人榻，却又和美人榻完全不同。像是兽皮裹着棉花一般，坐上去软绵绵的，让人总有一种想要斜靠着的冲动。 不过覃思心中惦记着白童，好奇心也退居其次了。 “帝君大人，楚家主，你们知道白童这是怎么了吗？”覃思心中焦急，略一审视四周就开口直入主题。 楚离月看了看清辉，清辉说道：“那只大白鸟不是说白童要成年了吗？” 覃思将方才白景天给他的那个黑色圆珠拿出来给他们看：“这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清辉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那只大白鸟是害怕你中途放弃白童，所以才给了你这个吧。” “吃了它，你就会和白童真正的生死与共了。” 以前覃思和白童的契约自然是以覃思为主，覃思如果死了，白童也会死去；可是白童死了的话，覃思只会受伤。 如果吃了这颗珠子，白童如果死了，覃思也会随着死亡。 覃思有些诧异，白景天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是白童成年而已，可能会有危险，但是还不至于吓得他把白童抛弃吧？清辉取出了一团氤氲雾气小球：“白童如今昏迷不醒，不过其实神魂还是清醒的，只是无法与外界交流而已。我可以将你们两个的神魂都投入蜃华珠之中，你们就可以无碍交流。等你们商量好了出来，再来 解决白童的问题。” 覃思先是一喜，然后又担心地说道：“可是白童如今还在发烧，我怕他的肉身受到伤害……” 清辉摆了摆手道：“无事，放入我的洞天之中，时间可以暂时停留不动。” 这一下覃思大喜，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问问白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白童真的需要自己帮助的话，他就是真的吃了这颗珠子，用自己的性命保住白童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覃思握紧了手中的黑色圆珠，郑重起身对清辉行礼致谢：“如此有劳帝君大人了。” 清辉并未起身，而是含笑说道：“你这一礼，我倒也受得。” 覃思还未多想，就被清辉一推,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进入了蜃华珠之中。 楚离月斜着眼睛看清辉,覃思不了解清辉,楚离月可是了解的。清辉这般作态，绝对是有什么东西背着覃思的。 清辉被她看得不由笑了起来，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说道：“怎么？我这不是给覃世子牵红线配姻缘吗？” 楚离月愕然：“什么？”白童成年和覃思的因缘有什么关系？她心思一动，想到了什么，“白童……是个男孩子啊……” “我当然知道。但是有了雌雄同命丹，可就不一样了。”清辉薄唇勾起，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 覃思可不知道清辉心中在想什么，他已经落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建筑物高得耸入天际，外墙上的琉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高楼之间连接着悬空的轨道，层层叠叠。 有的轨道上站着行人，根本不需要走动就被轨道带着前行。 有的轨道上则漂浮着一个个马车一般的交通工具，虽然没有马或者异兽拉动，却能够看见其中坐着一个或者几个人族，轻松自如地驱使着这些车辆在轨道上空飞行如电。 覃思惊讶了一会儿，猜测这些应当都是用玄晶发动的玄器。 他知道蜃华珠中的世界是在现实世界的基础上构建出来的，想来这便是夜影帝君观临三千世界而看到的一个世界吧。 因为他这一身长袍广袖金冠玉簪的打扮，不少人从空中向着他发出叫声、口哨声，让覃思不由有些尴尬。不知道夜影帝君将白童的神魂丢到了哪里，他还是赶快找到白童，把事情跟白童说清楚，看看白童怎么选择吧。早点把正事办完，就能够呼唤夜影帝君将他们两个带回去，让白童早点醒过来，顺利完成成 年的过程。 只是不知道白童会在哪里…… 覃思刚想着这个问题，突然就闻到了一种非常特别的香气。像是花香，又像是麝香，但是却比他以前闻到过的那些最顶尖的香料都更加好闻。这股香气钻入鼻尖，瞬间就沁入了他的五脏内腑，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有一种顺着这个香气找到本源，将那个散发香 气的人狠狠抱住吃掉的感觉…… 覃思猛然一震，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向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了十几步！ 这让他无比震惊。 这是什么香料，居然能够让他失去控制，毫无意识地就自己走了起来？如果是在生死关头，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了！ 覃思修炼的是神魂攻击，所以在控制自己的神智方面远远超过同等修为的修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香料。 他警惕地停下了脚步，催动体内的玄力，神魂全心抵御着香气的吸引。 就在覃思努力抵抗的同时，天空中那些飞行的车辆像是下雨一样全都降落了下来，车辆中一个个身影飞奔而出，向着同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自行轨道上的行人们也毫无例外，全都不顾轨道还在运行，从十几米高的轨道上向着下方就跳，有的人甚至因此摔伤倒地。 但是只要能动的人，全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负责维持交通秩序的自动机器人发出接连不断的警报声，却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乎。 第708章你个二白九 看着眼前瞬间乱成一团的世界，覃思几乎是目瞪狗呆。 这都是被那种古怪的香气吸引导致的吗？真是太恐怖了！ 在最初被诱-惑之后，覃思心中再次将这种香气的危险程度提高，小心翼翼地用体内流转的玄力支持着自身生机的运转，不再吸入一丝香气，免得自己也变成这群毫无理智的人中的一个。 这是不是什么人的阴谋？覃思心中猜测，想要搞一个大事件？或者制造动乱达到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白童会不会也被吸引过来？白童可没有像覃思一样专门修炼神魂攻击和防御，而且他作为兽族一直以来遵奉的就是遵循本能的原则，这个时侯又是他成年的关键时刻——万一他也在这附近，闻到了这古怪的香味，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覃思几个跳跃就超过了大部分人，冲到了最前面。 他已经发现了，这些人族体内根本没有玄力，只是靠着强大的肉身行动。可是就是这样，大部分人还是能够从四五丈高的空中跳跃下来而安然无恙，可见这些人族的肉身非常结实。 而其中的一些佼佼者，也能够一跃数丈。估计这个世界没有玄力，却是注重体术和肉身锤炼？等到覃思冲到香气来源地的时候，就发现前方早已有近百人挤成一团。而且那些人好像都失去了理智一样，一个个眼睛发红、呼吸急促，不少人已经控制不住打了起来，下手一个个像是对待生死仇敌一般 狠辣。 覃思不敢表现出与其他人相差太多的武力，所以未曾将护身玄光用出，只是在人群头顶跳跃前行，被他踩到头顶的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只顾着和身边的人群争斗着向前挤去。 一边跳跃前行，一边散开神识寻找白童，覃思看着周围人们几乎疯狂的表现，心中越发惊骇，这到底是什么香料，竟然能在这样开阔的地方让这么多人疯狂？ 神识扫过人群中心的时候，覃思心中猛然一震！ 被这群失去理智的人围在中心的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关键是她不但容貌有几分和白童的人形相似，身上的气息更是他熟悉的白童的气息！ 少女身上的白纱裙已经被撕成粉碎，三四个男人围着她，这个抓着她的手臂，那个拽着她的手，还有的直接从背后扣着她的腰，彼此之间还像是发狂的野兽一样互相攻击着。“白童！”覃思想到白童是用神魂进入蜃华珠的，而自己则是被夜影帝君将这个肉身也投了进来，可能因为这一点，白童才进入了别人的身躯之内，暂时成了一个女孩子。他也来不及想更多，只是扬声叫着 白童的名字。 听到覃思的声音，那个少女猛然用力推开身后那个不停把头凑到自己脖子附近的男人，带着哭腔喊道：“覃小思，你在哪？快来救我啊！” 确定了这个少女真的是白童，覃思的怒火一下子就升了起来，这么多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围着一个女孩子无礼，居然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这是一个什么世界！ 他一跃而起，从人群头顶上落到了白童身后男人的肩上。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气势逼人，一只手臂扣着白童的腰，另一只手臂将试图靠近的其他男人狠狠拍飞，看起来很有几分实力。 所以覃思落下的时候，脚上玄力流动，重逾千钧的一脚直接将对方的肩膀踩得咔嚓一声骨折，那只扣着白童腰肢的手臂立刻就没有了力量，被白童猛然用力撞开。 看到白童脱离了那个男人的臂弯，其他两个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想要把白童抓住。 覃思已经落地，手掌如电握在一个男人的手腕上一推一拽，已经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凌空飞起，重重砸在身边的人群中，一下子砸倒了一片。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白童的手腕，将白童护在身边，长腿从袍子下飞出，踢在另一个扑上来的男人胸前，再次砸翻了一群人。 覃思一出手就将几个实力最高的男人打翻在地，靠得近的那些人也被他故意砸得滚成了一片。他存心立威，出手并不留情，这些人都是骨折腿断的下场，想要将这些失去理智的男人震慑住。 但是令他诧异的是，即使如此，其他没有受伤的男人仍旧前赴后继毫不在意地向着白童扑过来。 这些人真是疯了！ 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是双目赤红失去理智的样子，覃思的眉头皱了起来。 “白童，你没事吧？”覃思一只手拉着白童的手腕，神识发散出去留意着周围的变化，小心地护着白童向边上退去。 “覃小思……我……不舒服……”白童的声音变成了娇嫩甜腻的少女声音，这会儿更是带着颤抖，“我好难受……”覃思能够感觉到手掌中那个纤细滑嫩的手腕温度很高，白童说话的时候连呼吸出来的气息好像都是热的。随着白童的声音，一缕缕香味从覃思的鼻尖和毛孔中钻了进去，即使是他努力屏住呼吸都无法彻底 杜绝这个香味。 原来这古怪的香味竟然是从白童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童这具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散发出这样诡异的香味？ 可是现在并不是自习说话的时候，覃思握紧了白童的手腕：“你能跑得动吗？” 白童的身体软软地靠在覃思身上，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手臂上：“我……没有力气……好难受……” 覃思当机立断，手臂一伸就把白童抱了起来：“抓紧了！”他像抱婴儿一样将白童抱起，让白童双臂搂着自己的脖子，双脚一点就再次凌空跃起。 白童就像是一枚磁石，下方的那些人就像是千百根细小的铁针，立刻随着白童的移动调转了方向，在下方发出狂暴的呼喊。 空中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几辆飞行器迅速飞临上空，响亮的男声从上方传来：“所有人，立刻停止斗殴，否则将采用强制措施！警告，警告，请停止斗殴，否则将采用强制措施！” 覃思感觉到伏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童全身发烫，呼吸急促，又怕这些世界的土著会把白童当成什么罪魁祸首对待，不敢逗留，只能催动护身玄光，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站住！” “不许私自携带发情的Omega……”飞行器中的警告还未说完，覃思已经不见了踪影。 飞行器中负责指挥平息这次突发事件的特警大队长沉着脸发布命令：“喷洒抑制剂！” 他将监控录像倒回去，确认方才并没有眼花，一个穿着奇怪服装的男子抱着引发这次突发事件的Omega，身上冒出了奇异的光芒，然后就用比最新的悬浮跑车更快的速度飞走了…… 这一定是谁家的Alpha天才，否则不会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只是他就这样把处于发情期的Omega带走，不知道会不会引发骚乱……不过看这个Alpha的表情，就算是抱着发情的Omega，脸色也保持着平静，可见他要么是意志力超强，要么是服用了抑制药剂，应该 能够把事情处理好。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按照规则，特警大队张还是把监控录像保存了下来，发到了帝国安全系统之中，作为这次行动的资料。 覃思可不知道什么Omega、Alpha，他只知道白童现在的情况很不对。白童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软得像是一条蛇，明明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却不肯老实地休息，非要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嘴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覃小思……我好难受……好烫……我要着火了…… ” “覃小思……我要是死了……你记得把我送回……摩天峰……” “覃小思……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成年比别人晚了这么久……还有这么多麻烦……” “覃小思，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你抱紧我好不好……” 覃思的脸黑得像是锅底。 难道是白童不小心服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还是白童进入的这具肉身正好吃了什么药？这样子分明是…… 白童一边扭，还一边把脸往覃思脸上凑，脸颊贴在覃思脸颊上的时候就发出满足的叹息。覃思如果伸手把白童推开，白童就委屈地呜咽，指责覃思，说他小气不肯帮忙。 覃思一边散开神识检查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一边寻找着周围是否有合适的地方降落，哪里有空跟白童纠缠？到最后覃思一恼，直接把白童扛到了肩膀上，让白童头朝下垂在他的背后。 就算是这样，白童都能用双手搂着覃思的腰在他背上摩擦，还一直试图将他的衣服撕开——覃思也是无言以对了。 这死鸟到底是成年啊还是发情啊？ 要是真的发情了，他去哪儿给白童找一只鸟儿来交配啊？ 真是一个愁人的难题。 一边跟白童撕扯着，努力在白童的魔爪保护自己的贞操，一边寻找着周围的山林中人迹罕至之处，覃思感觉这一次飞行简直是他有生以来最折磨人最漫长的飞行。 终于发现了距离城市足足数百里的深山老林中一个隐蔽的山洞时，覃思觉得自己简直是看到了曙光。 他按下护身玄光，落在山洞之前，挥袖将山洞中的灰尘吹飞，从自己的宝囊中取出了被褥铺好，才把白童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丢在了厚厚的被褥上。直到这时，覃思才有时间仔细去看现在的白童。 第709章你个二白十 白童被覃思撕下来丢在地上，显然是十分不满的。可是显然白童并没有太多力气，现在只能哼唧几声作为抱怨，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倒在了被褥中。 这个白童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材娇小纤细，眉眼和当初的幼童白童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精致清丽。 她雪白的肌肤通体泛着粉色，腮上两朵红晕尤为显眼。又长又翘的睫毛半垂着，露出一双带着迷茫的眼眸。 身上原本是雪白的纱裙，如今已经变得破碎不堪，一片片肌肤就那样跳入了覃思的眼帘。 看着眼前这个双臂双腿都裸露在外，连身上都露出不少的少女，覃思的脸顿时有些发烫。他哼了一声，伸手拽出一床被子丢在了白童身上。 看见白童只露出一张昏沉懵懂的脸，覃思才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真的很不习惯那只二不兮兮的蠢鸟突然变成一个小姑娘。 只能等白童醒来之后，跟他——哦，现在是“她”，说清楚外面的情况，看看到底白童需不需要他帮忙完成成年的过程，如果需要该如何帮忙，需不需要吃掉白景天给的那颗黑色圆珠。 白童是不是就是因为要成年了，才会散发出这种古怪的香气？ 覃思早就将山洞周围用阵法封闭，保证不会有人误闯入内，也不会将这股奇怪的香气散发出去。 白童躺在被褥里，还是十分不老实，不停地蠕动，发出各种呜咽似的声音。覃思先还走过去检查，结果一靠近就闻见了那股香味。也许是因为在封闭的山洞之中，那股香味更加浓烈，一下子扑入覃思的鼻尖，让他感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整个人都有一种扑上去将白童按到、狠 狠咬住她脖颈后方的冲动。 如果不是覃思一闻见香味就有了警惕，说不定还真的就这么做了。 心中对于这诡异的香味有了极大的忌惮，覃思便坐在洞口，将白玉君子琴放在膝上，轻抚琴弦，弹奏起了《普世清心歌》。 玄力在他的指尖流动，琴声在山洞中飘扬，白童的躁动似乎也慢慢平息下来，终于在夜色降临时进入了梦乡。 白童一直睡了三天三夜，那股香味才慢慢消失。 睁开眼睛看见覃思的时候，白童惊喜不已，一咕噜爬起来就向着覃思扑了过去：“覃小思，我做了个噩梦，可把我吓死了！” 覃思的脸色有些古怪，伸出一只胳膊，大袖挡住了双臂双腿都露在外面雪光耀眼的少女。 白童却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非要扑过来抓覃思：“干什么啊覃小思，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做了噩梦好可怕的，抱一下都不行吗？” 覃思板着脸把她推回地上坐着，然后从宝囊中取出来一件自己的外袍给她罩在身上。 白童这才发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同，她低着头打量自己的身体，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怎么回事？” 她掀开宽大的男士外袍，露出了被人撕破的白纱裙 她喃喃说道：“先是梦见一群人族雄性围着我乱摸，现在又梦见我变成了人族雌性，天哪，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做这样的梦……不行，我要快点醒过来，太可怕了……” 说着，白童向后一躺，就倒在厚厚的被褥上闭上了眼睛，双手拉着被子往上一拽，把自己整个人都盖了起来。 覃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他家那只傻鸟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走到近前，抓着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白童那张清丽动人的小脸。长睫毛覆盖下来，轻轻的颤抖揭示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你以为闷死自己就能醒了吗？”覃思蹲在旁边，“这里可是夜影帝君掌控的蜃华珠，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白童假装听不见。 “喂，白童，你想不想成年了？”覃思拿出一个厚厚的坐垫，盘腿坐了下来。 “怎么？”白童还是没有睁眼，不过却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低声问道。“之前我们和一个暗族作战，你突然昏迷不醒。然后我就遇到了一个自称叫白景天的雪羽天冠雉，给了我一颗黑色圆珠，说如果我吃了就可以帮助你顺利成年，否则你很可能无法通过成年的过程，甚至可能 会中途身死。”覃思并不隐瞒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也不知道那个黑色圆珠是什么，能不能帮到你。正好遇到了夜影帝君和楚家主，夜影帝君就将你的神魂和我投入了蜃华珠之中，说让我们在蜃华珠中沟通决定之后，再回到现实之中帮你顺利成年。” “你自己说吧，该怎么办。” 白童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难怪我觉得昏沉难受，原来是要成年了啊。”白童兴奋了起来，和同龄的小伙伴们相比，她成年的时间已经晚了太多，现在终于也姗姗来迟了。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白童想起覃思所说的话，自己也很诧异，“我从未听说飞行异兽有成年需要别人帮忙的先例，再说了你是人族，我是兽族，修炼的功法也迥然不同，根本帮不上忙啊。” 覃思听了皱起了眉头：“你也不知道？白景天都说了，让你自己去尝试，出事的几率很高的。” “不就是个成年，能出什么事？”白童完全不能相信，这些年来成年的飞行异兽虽然不多，但是也从来没听说哪个成年的过程中还有什么危险，必须别人出手相助的。 “你确定那是白景天，我的叔曾祖？”“难道玄元大陆上修为比我高的雪羽天冠雉有很多吗？”白童曾经跟他说过，雪羽天冠雉一族如今残存不过三五成员，只有白景天修为达到了兽尊的境界，其他的都是要么老，要么残，唯一的一个幼鸟就是 白童。 覃思描述了一下白景天的长相动作，白童也确信那是白景天无疑。 可是白童还是不明白，因为他们飞行异兽一族成年没有这种先例。 覃思将白景天给他的那个黑色圆球拿出来给白童看，白童刚接过那颗小小的珠子，就觉得心跳加剧，全身无力，一下子倒在了被褥上。 手指肚大小的黑色圆球落在地上，一缕暗香从白童身上散发出来。 覃思一闻见香味就知道不妙，连忙捡起黑色圆球，再次发动了山洞外面的阵法，将这股香味屏蔽起来。 白童面上泛起粉色，咬着牙叫道：“覃小思，你……做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原本是愤怒质问的语气，可是因为全身无力，却变成了撒娇一样的呢喃。 覃思皱着眉头，将白玉君子琴取出继续弹奏清心的乐曲，正色说道：“静心！运转玄力！” 白童躺在地上，目光惊恐：“覃小思，我……我的玄力不见了……我好像要着火了……”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一个人族雌性，被一群人族男性围追堵截，身体动不动就发热无力，现在连玄力都消失了，而且还不能变回原形——白童越想越可怕，“覃小思，我是不是要死了？” 难怪叔曾祖说，只靠他自己可能无法度过这次成年，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一定是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叔曾祖也无能为力，才会将希望寄托在覃思身上。可是覃思又能怎么帮自己呢？ 白童越想越是难过，泪珠滚滚而下，双手拽着被子大哭起来：“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着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呜呜呜……要是因为成年死掉了，会被那些臭鸟笑话一辈子的……” 覃思厉声喝道：“白童！不想死就平心静气，控制自己！” 他并不觉得白童这是要死的症状，显然白童方才是被白景天给他的那个黑色圆球引发了体内的变化，既然白景天说这是救白童的东西，应该就不会对白童有真正的危害。 反倒是白童现在失去理智在这里又哭又叫，才会让体内原本就失控的东西更加强烈。 虽然覃思再次断绝了口鼻的呼吸，但是因为距离太近，白童散发出来的香味还是有一点点从他的毛孔渗入了体内，让他再次产生了那种将白童按倒啃噬的冲动。 覃思冷着脸弹琴，何尝不是在平息自己内心的波动呢？ 白童哭了一会儿，听着琴声才慢慢冷静下来，闭着眼睛收束心神，才算是平息了这一次的躁动。 不过好像这样的躁动来一次，白童整个人的精力就会被消耗一空。随着体内热潮的平息，她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覃思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已经感受到那种香气带来的感觉是什么了。 作为一个一心修炼的男人，他对这种感觉虽然有点陌生，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 所以此刻，他一双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对于白景天交给自己这颗黑色圆珠的动机以及所谓的救助白童的方法有了一些怀疑。 想想当初白童从摩天峰回来之后转述的情景，白景天他们想要得到人族许可，离开摩天峰返回昔日故居繁衍生息，覃思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虽然不喜欢人世俗务，但是作为必然会继承定国公爵位的世子，对于那些勾心斗角并非一无所知。如果白景天怀着这样的心思，竟敢算计他的话，那他也会让白景天知道知道他覃思并不是真的那么单纯。 第710章你个二白十一 覃思打定主意，如果白景天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让他和白童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攀上关系，让他为飞行异兽一族出头去张罗返回故居的事情，那他就要让白景天他们这些兽族知道知道他的厉害。至于白童，覃思看了那个在地上沉睡的女孩子一眼——在他心里眼里，白童一直都还是那个陪了他二十年的小白鸟，二不兮兮的小孩子，他可不会因为白童现在变成了一个漂亮小姑娘就突然产生什么不轨 的念头。 如果只是想要美人和肉体，以他的身份，早不知道有多少世家贵女、倾城绝色投入他的怀中了。 白景天想要从这方面下手，未免也太看不起他覃思了！就在覃思思考之时，外面的天空中飞来了五架飞行器，将这座小山峰包围了起来。飞行器中传来了扩大后的警告声：“山里的人听着，你私自携带发情期的Omega离开安全范围，已经触犯了帝国刑法第三 百六十八条。现在出来自首，将Omega安全交还，还可以考虑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制裁！” 覃思皱起了眉头，他刚才也发现了这些飞行器的踪迹，只是他以为这些飞行器只是路过而已，可是现在看样子，那些飞行器好像是冲自己和白童来的？ 他听懂了“发情期”这个词，但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欧米伽”，只能猜测估计是指的白童。其他的事情倒也罢了，可是这些人如果让他交出白童，那是不可能的。 警告声重复了几遍，覃思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躲下去了，他要出来问问清楚，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打开阵法走出山洞，抬头望着空中的飞行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帝国安全部第三特警大队执行公务。请将你带走的那位Omega交还给帝国。”为首的飞行器中飞出来一个巨大的金属人形，向着覃思飞了过来。 覃思能够感知到在这个巨大的金属人形头部之中，坐着一个男人，他操纵着这个将近五丈的金属盔甲。 “那是我的人。”覃思沉着脸说道。虽然眼前这些人看起来是国家的执法人员，可是覃思并不准备将白童交给那些并不了解的人带走。 他们不过是借着这个世界进行一番沟通，很快就会返回现实之中，没有必要和这些人纠缠太多。 “你已经标记了那个Omega？”对方诧异地问道。 覃思不知道“标记”是什么意思，他选择沉默。对方没有得到回答，继续公事公办地宣布：“帝国法律规定，Omega是帝国财产，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手段予以占有，必须通过帝国Omega管理委员会方可进行婚配。如果你对这个Omega有意，请给予 对方足够的尊重，在得到其个人及管委会许可后，领取结婚证方可进行标记。” “特殊情况下进行的标记，必须向管委会提起申请，申请通过之后补办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妻。” “因为这次事件是由于Omega突然在公共场合发情引起，所以如果发生标记事件，可以列为特殊情况。” 这也是特警大队没有直接对这个带着Omega离开的Alpha采取武力强制手段的原因。 覃思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大致是听懂了，就是说要么他和白童申请成亲，要么他就把白童交给这些人。 都不行。 覃思是世家贵胄公子出身，即使是不同意对方的要求也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道：“此事与尔等无关。”“每一个Omega都是帝国的财富。”特警大队三分队队长坐在机甲中，看着眼前这个服装独特的男人，莫名地感受到对方虽然没有机甲却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但是出于职责需要，他还是警告对方，“强 占或者损害帝国财产者，将会被处以三到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覃思刚想说什么，却在神识中察觉到有人正在偷偷接近洞口。 他脸色一冷，手指一捻，铮的一声轻鸣，一道声波从山洞口震荡开来，立刻将开启了隐身功能的轻型机甲弹了出来。 确定对方是想趁他不在的时候偷袭白童，覃思心中升起怒气，无名指在空中一拨，一声锐响，一道无形的音刃就凭空出现，正正劈在机甲的膝部关节上。 三米多高的小型机甲顿时矮了半截，一腿跪倒，整个失去了平衡。 “擅动者死！”覃思身形如松，面沉如海，手指连弹，接连三道音刃撞击在小型机甲上。小型机甲发出嗡嗡的震鸣声，然后咔嚓咔嚓地分裂成了一堆碎片！坐在机甲头部的驾驶员被机甲安全系统弹出，飞落在十几米外，脸上还是一脸懵圈。他驾驶隐形机甲这么多年，很少遇到被发现的情景，更是从来没见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弹动手指就能把机甲拆成碎片 的本领。 这个男人是谁家的Alpha，这么厉害！覃思本来是一个性子很温和中正的人，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看见白童被人围着欺负，又发现白景天可能在算计白童和自己，本来心情就不好；刚才这些操控着金属玄器的人又不停在说他的白童不属于 他，而是属于什么帝国，还想背着他去把白童弄走，覃思的火就更大了。 白童就算是变成了一个女孩子，那也是他的兽宠，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帝国的！他覃思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逼迫过。 “竟然袭警！”空中飞行器中的特警大队长双眉竖起，“劫持Omega并且公然拒捕袭警，罪加一等。将他抓起来！” 不管是什么身份的天才人物，违反帝国法律者必须受到惩罚！ 三只巨大的机甲从飞行器中飞出，从不同的方向向着覃思逼近。 覃思对于这个大个头的金属人形玄器已经有了一些了解，看着提着武器逼近的机甲，他冷着脸，手指在空中虚虚拨动，音波从他的身边向着四周扩散开去，迅速撞击到他周围的四架机甲上。 和方才一样，音波一接触到机甲，机甲就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共鸣声，嗡嗡嗡的声音中，四架机甲分裂了三架。 只有第一个出现在覃思面前和他谈判的那架机甲勉强维持了完整的体型，可是驾驶员也差点被发自机甲内部的轰鸣声震得从座位上摔倒。 “警告，警告，机甲内部线路紊乱，智脑系统随时可能崩溃！”机甲智脑发出尖锐的警告声，红灯不停闪烁，让驾驶员心中一片惊骇。 他是特警大队最优秀的战士，经历多次大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敌人，只凭着手指弹动就能对机甲造成这样的伤害。 这还让人怎么战斗？再逗留片刻，他的机甲系统一崩溃就变成废铁了。 驾驶员只能用力催动机甲向着空中的飞行器飞去。 可是还没有飞到近前，就看见空中的几辆飞行器都突然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几乎同时开始颤抖起来。就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所有飞行器都从高空直直坠落，砸在了山林中！ 轰轰轰的巨响声中，一朵朵巨大的火焰暴起，映红了整个山林和天空。 幸亏飞行器驾驶员和其中的特警队员都经验丰富，第一时间拿出机甲飞了出来，才没有和飞行器一起坠落毁灭。 空中的十几架机甲都用无法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穿着广袖长袍古怪服饰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飞行器破坏的。 但是作为最精锐的特警队员，他们更不可能将柔弱的Omega丢给这样凶残的Alpha！ 几乎是同时，所有机甲都向着站在下方的覃思发动了攻击。 炮弹从枪口射出的光焰在空中汇成一团。 覃思早有防备，护身玄光托着他凌空飞起躲避着这些武器的攻击，白玉君子琴已经出现在手中。 叮叮咚咚的琴声在空中响起，即使是枪炮发射的轰隆声都无法掩盖。 无形的声波像是水面的涟漪，从空中降落扩散。所有飞向覃思的武器弹药，全都砰砰砰地爆炸了，像是一朵朵硕大无比的烟火，无比绚烂。 这一次，声波撞到机甲身上的时候，并没有引发轰然爆炸，而是将驾驶员们团团包围起来。 悦耳的音乐声传入了机甲驾驶员们的耳中，让这些原本处于最高警戒状态的特警们突然觉得脑子昏沉、睡意袭来，与机甲智脑相连的精神力全都收了回来。 所有智脑立刻选择了系统设定的逃跑选项，飞快地消失在了天际。 覃思站在空中，望着一瞬间消失一空的前方。 这些人的神魂果然弱小无比，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的琴声影响了。 但是他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这次的胜利而变得愉快起来，如果方才那个人所说的就是这个国家的律法的话，那么就算是这些人逃跑了，还会继续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来维护律法的尊严。 他只是想让白童顺利成年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覃思心中苦恼，知道这个地方恐怕是不能继续停留了。 他飞快地落地进入了山洞中，白童还呆呆地坐在褥子上，看见他好像才回过神来：“覃小思，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白童不想当一个弱唧唧的人族雌性啊，没有玄力没有羽毛，真的好不习惯！ 说到这个问题，覃思也有些郁闷。当初他就那样被夜影帝君丢了进来，根本没有告诉他怎么出去啊！覃思将神识散发出去，想要找到一点线索。结果就是不但没有找到线索，反而发现又有飞行器向着这边飞来了。 第711章你个二白十二 覃思皱起了眉头，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了。 可是覃思也不敢冒险，他出身贵族，自然知道一个国家的力量有多大。虽然方才他轻松地将那些操控金属玄器的人打跑了，可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他不了解的手段呢？ 覃思低头一把将白童拉了起来：“你现在怎么样？能自己走吗？” 白童恼怒：“一点儿玄力都没有，我变成一只弱鸟了！” “弱鸟也行。”覃思伸手示意白童像以前一样飞到自己肩膀上蹲着，只要白童还能变成鸟就好。 白童气得抓住覃思的手用力晃了起来：“没有毛的弱鸟！你好笨啊！”如果能变成鸟，当初被那些人族雄性围着欺负的时候，他早就飞走了。哪怕是弱鸟，那些人族也追不上啊！ 覃思无言，俯身将白童用被子一裹，其他被褥往宝囊中一收，就把白童抱在了怀里，像抱着一个小婴儿一样。 白童熟稔地将双手环住了覃思的脖子催促道：“快走快走，那些人好讨厌的。” 白童靠得近了，身上那丝丝缕缕的气息就再次将覃思包围。覃思将浓黑的眉毛皱紧了，却没有多说什么，驾着护身玄光就向着神识中无人的方向飞去。抱着覃思的脖子，白童却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安全感，好像生命中的某个空白被填满了一样，少女清脆的声音就在覃思耳边不停响起：“这是个什么见鬼的世界噢！我都不知道，人族还有这么复杂的分类， 覃小思咱们玄元大陆可不是这样的啊。什么Alpha、Beta、Omega，都是什么鬼呀！” 覃思对于方才那些人口中的Alpha和Omega正懵懂不解，听了白童的话，也不由生出几分好奇：“你知道那什么阿尔法、欧米茄的是什么？”白童搂着覃思的脖子，感受着覃思身上的气息，心中安定了很多，说话也活泼了起来：“当然知道啦！我这个人族雌性的身体，就是一个Omega，比玄元大陆的人族雌性要娇气多了！那就是一个负责产卵 繁衍的工具！从小就被关在家里，娇滴滴的什么都不会做，学点什么插花烹饪，就等着成年了被一个强大的Alpha标记成亲，然后一辈子就在家里给夫君生儿育女，别的什么都不会干呢！” 白童觉得是在无法理解，他们飞行异兽可从来没有把产卵当成雌性的唯一价值，有的雌性比雄性还凶残，有的雄性还能自己产卵呢。 就算是人族，以他在玄元大陆呆了这么多年的经历来看，虽然很多贵族小姐娇滴滴的，可是也能在家里管理很多家庭事务，还有像楚离月那样的抬手就能灭杀无数人命的也不稀罕。 哪里有就专门分出来一种性别只会繁衍，别的什么都不会做的种族呢？尤其是当白童自己莫名其妙地进入了这个少女Omega身体之中的时候，就更觉得这种社会分工不合理了。 “你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覃思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有六种性别，男女两大类和玄元大陆一样，但不同的是男女两种性别都又分为阿尔法、欧米茄和贝塔三种。阿尔法是精英顶层，人数少，但是却最为优秀，占据了最多的资源；贝塔是最多的，也有优秀的，但是从各方面来说都比不上阿尔法，他们是社会的基石，担任着各行各业的基础工作；欧米茄也很少，肉 身神魂都非常弱小，只是容貌美丽、能够繁衍出优秀的后代。 更关键的是，一旦欧米茄成年就会定期不定期发情，散发出所谓的信息素的味道，所有阿尔法和贝塔只要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就会变得失去理智，产生将这个欧米茄标记占为己有的冲动。 一般来说贝塔和贝塔成亲，而欧米茄则是阿尔法才能据有的宝贵财富。因为贝塔一般只能生出贝塔，却无法生出最优秀的阿尔法或者最吸引人的欧米茄。 白童进入这具身体之后，就想要逃跑，结果倒是成功逃出来了，却在大街上发情，差点被路人给撕成粉碎…… “你也太莽撞了。”覃思抱着白童，让白童趴在自己肩膀上，冷着脸批评着，“万一我没来，你这次不是就要吃大亏了？” 覃思回想起当初那些人狰狞的面孔和失去理智的眼睛，深深地感到后怕。白童趴在覃思结实而温暖的身体上，闻着熟悉的味道，感觉到随着覃思的气息一点点渗入自己身体里的那种安心，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了和覃思斗嘴的精力和兴趣，只是哼哼着表示自己知道了 。 覃思侧头看着白童那张近在咫尺的女孩子脸，还是有点不习惯。不过他想着白童方才恐怕是吓坏了——刚刚准备成年，就突然被扔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变成了一个人族女孩子，而且还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生育工具，上个街就被一群狰狞恐怖凶暴的男人围上来意图凌辱… …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白鸟一定是吓得不轻。 看着白童那慢慢放松的眉眼，以及长长的不停下滑又抬起最后再次下滑的眼睫毛，覃思的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怜惜。 这么疲惫的样子，看来真是又怕又累。他原本是左手抱着白童的腿，让白童坐在自己手臂上的，现在看到白童沉沉欲睡，神色微动，就把右手伸过去搂着白童的脖子后面，让白童横躺在自己的右手手臂上，用被子盖住了白童的头脸，横抱着白 童向着前方飞去。 凭着能够覆盖数十里的神识，覃思完美地躲避过了所有的搜索。但是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卫星监控，有一种智能叫做天网系统。 所以覃思很快发现，他就算是藏身在深山之中，隔不到半天的时间也会有飞行器和机甲找上门来。 至于这些飞行器和机甲的名词，也是白童睡醒之后给他做的科普。 白童这具身体虽然是一个孱弱的Omega，但是也接受了国家的基础教育，对于帝国的常识还有一些，足以给覃思扫盲了。 当覃思听说这些神魂和肉身都十分弱小的人族竟然凭借着外物实现了飞离大地、进入宇宙、探索其他星球的目标的时候，也不禁震惊了。 磁悬浮车、宇宙飞船、航空母舰、机甲战斗……这一系列的词汇给覃思勾勒出一个完全不同于玄元大陆的世界。覃思有的时候真有点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也许在这茫茫宇宙中，三千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而这蜃华珠根本不是构建一个虚拟的世界，只是起到了一个沟通传送的作用？夜影帝君将他们送过来的根 本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吧？ 正在思考的时候，覃思又察觉到一队黑压压的飞行队伍向着自己隐藏的方向飞来，一看那些飞行器上喷涂的双剑太阳标志，就知道又是晨阳帝国的武装。 覃思也是无奈了，他已经打退了帝国三次进攻，每次都让对方的机甲全部粉碎，机甲驾驶员全部昏睡，但是对方却越挫越勇，到现在仍旧执着地追击着他。明白了这个晨阳帝国的规则之后，覃思对于这些负责执行任务的军人已经没有了太大恶感，所以下手从来没有要过人命。但是在对方的追踪之下，他能够回旋的空间正在不停地被压缩，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他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地方了。 覃思打算和对方好好谈谈。 所以这次帝国第五军最精锐的空军部队就看见那个神秘男人自己从山林中飞了出来，不凭借任何飞行器就站立在空中。 虽然不止一次研究过对方的战斗录像，第五军第一精英团还是十分惊诧。 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这个男人的服装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叫你们主事的出来。”覃思一手抱着披着白狐裘的白童，让白童扶在自己肩膀上，面色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是第五军第一精英团团长薛虎霸！”一艘插着烈烈星标旗帜的飞行器上传来了回应，“这位先生，您劫持了帝国公主，绑架Omega，这是严重违反帝国法律的行为。我看您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想必是有 什么误会。只要您放了小公主，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一定会帮您认真斡旋，为您争取最轻的处罚。” 经过几次的战斗，这次事件已经从帝国警方移交到了更加强大的军方手中。 薛虎霸研究了之前的所有视频，判断出这个神秘男人具有强大而神奇的力量，但是却没有杀机，所以每次尽管机甲受到了损伤，可是战士们却都能够全身返回。 这样一个男人，如果能够加入帝国军方，将他那特殊的能力用于为帝国效力，在太空中的战斗中必然能够发挥出令人震惊的威力。 甚至薛虎霸私下更认为，就算是把帝国小公主嫁给这个男人，只要能够把这个男人笼络住，也是值得的。 覃思微微一怔，不知道白童竟然还是什么小公主：“我不管什么小公主，白童是我的。”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兽宠，和他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覃思怎么也不可能把白童交给那些让白童畏惧的人。 薛虎霸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先生，您如果爱上了小公主，尽可以向国王陛下求亲。皇帝陛下最喜欢青年才俊，凭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弄成这个样子。”覃思握紧了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能说他只是想要白童这个伙伴，而不是要娶他们的小公主吗？这样说的话，晨阳帝国的皇帝和国民不会群殴他吧？ 第712章你个二白十三 覃思一愣神的功夫，薛虎霸已经大声笑道：“我们约个地方面谈，如何？”说着，飞行器缓缓降落。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金边军官制服的高大男人就从打开的舱门处一跃而下，动作 利落地落在了地上。 他站在地上仰望着上方的覃思：“先生不如下来谈谈。” 覃思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一个当地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一看就是一个强者，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不屑于做那些阴谋暗算的。再说了，就算是这个什么薛虎霸有什么诡计，覃思也有把握应付。 覃思本来就不是非要和这个世界为敌，既然对方摆出这么坦荡的样子，他略一思索也就抱着白童落在了对方面前。 白童搂着覃思脖子的手臂不禁又紧了几分，覃思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抚。 薛虎霸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勾起嘴唇笑道：“看起来先生和小公主还真是情意深重。” 小公主依偎在这个神秘男人身上的动作毫无保留，显然对这个男人十分信任依赖；而这个男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不肯交还小公主，走到哪抱到哪的举动来看，也是把小公主重视到了极致。 覃思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解释。跟一个陌生男人说白童是他的兽宠？他又不是傻子。 薛虎霸看着覃思脸上的表情。 他外表虽然直爽霸气，其实极其擅长观察，所以才会主动提出和覃思当面商谈。 薛虎霸心中怀着拉拢这个神秘男子为帝国效力的念头，这会儿看见覃思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犹疑，但是对于小公主却依然小心照顾，心中也放下了不少担忧。只要这个男人有所挂念，那就有的谈。 怕就怕他无牵无挂，那随时都可能起身飞去，凭着这个男人的诡异身手，说不定就再也找不到了。 山林之中，并没有什么座位。薛虎霸一伸手，就从腰间抽出了一个剑柄，手指一按，就弹出了激光剑刃。 当着覃思的面，他随手一挥，激光剑就把身边两株合抱粗的大树斩断，切出了两个树桩。 覃思目光一闪，也看出来对方这是带着几分示威。不过，这不过是凭借着他手中的武器而已，更何况之前覃思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有的机甲就带着这种光武，还不是一样拿覃思没有办法？ 两人对面而坐，覃思将白童放在自己身边，挨着自己坐下。他害怕这个薛虎霸是想要采用声东击西的手段，引开自己的注意力，让同伴将白童带走，所以不能让白童离开自己身边。 可是白童的反应却很奇怪。白童几乎是全部人都贴在覃思身上，双手更是不肯松开覃思的脖子，硬是要坐在覃思的怀里不肯下来。 看着覃思为难而不解的表情，薛虎霸笑了起来：“是我不好。小公主刚刚成年，正处于发情期，对于Alpha的气味十分敏感。我在这里，和先生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小公主不安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树桩最远处，果然白童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白童伏在覃思的肩膀上小声说道：“闻到他的气息我就头晕。”全身不舒服，所以才会抱着覃思不放手。 这具身体真是太麻烦了，白童恼怒得很。 覃思心中也是有同样的想法，不过白童变成这个样子已经十分难过了，他也只能轻轻拍着白童的背表示安慰：“没事啊，我抱着你，不怕。” 薛虎霸在对面看着，嘴角翘得越来越高。 “先生和小公主两情相悦，是一件好事，又何必带着小公主躲避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薛虎霸爽朗大笑，“以先生的身手，绝对配得上帝国最美丽的小公主，根本不需要如此担心。” 薛虎霸劝说道：“先生在这里想必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小公主自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什么苦楚，让她在这里居住，吃喝服用都要受苦，先生难道不心疼吗？” “先生和我一起回去，向皇帝陛下提亲，光明正大地迎娶小公主，不是更好吗？” 覃思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懂。” 薛虎霸劝说了半天，却终究没有说动覃思和白童。他也十分奇怪，明明看到这个男人对小公主那样宠爱怜惜，处处照顾，偏偏提到小公主的幸福和他们两个的未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却根本无动于衷。就连薛虎霸这样自诩观察力不错、擅长谈判的人，都不 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薛虎霸还是取得了一些进展。 他知道了覃思的名字。 薛虎霸更向覃思保证，既然小公主和覃思是两情相悦，覃思不是绑架小公主，那么帝国军方就不会把覃思视为违反帝国法律的嫌疑人，所以薛虎霸极力主张覃思带着白童到小公主的别院居住。 先前白童就是从首都郊外的公主别院逃跑的，结果不小心就跑到了京畿的大道上，闹出了一个大乱子。覃思本来也已经不打算继续带着白童逃了，因为不管躲到什么地方，不出一天的时间都会有飞行器追过来，可见这个世界是有一种特殊的方法确定他们的位置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堂堂正正地出现，看看 他们还有什么招数。 于是，覃思就带着白童回到了她的别院里。 别院中的侍从们因为玩忽职守已经被皇帝皇后整治了一批，现在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实忠厚的，看见白童回来，连忙上来伺候。 白童却不愿意离开覃思。 白童跟着覃思二十来年，和覃思之间有神魂契约绑定，更有多年的情谊保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当然更信任覃思，超过任何其他人。 她现在没有玄力，也不能变回原形飞翔，心里很不踏实，只有跟在覃思身边才有安全感。 侍从们面面相觑，看着小公主扒着这个陌生男人不放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覃思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他能够明白白童的感受，所以也就摆了摆手让这些侍从们下去，自己亲自拉着白童的手，陪着她吃饭休息。 而皇后闻讯赶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她的小女儿十分眷恋地靠在一个男人肩上，手中还紧紧握着人家的手，坐在院子里的池塘旁边。 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伸手捏着水果递给小女儿，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小女儿扭着身子在他肩膀上乱晃，晃得那个男人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皇后停住了脚步，目光复杂。她也听说了，这个男人是在路上偶遇发情的女儿，看到女儿被一群吸引过来的Alpha、Beta围攻，救了女儿，然后就抱着女儿跑掉了……后来警方和军方都派出了大量精英出去寻找营救女儿，却被这个男人 都打败了…… 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对女儿这样温柔怜惜，难道这就是天赐良缘？那他为什么不来向他们做父母的提亲？他根本就没有把女儿放在心上？可是看样子又不像啊？ “皇后驾到！” 侍从官高亢的声音将皇后惊醒，而覃思则早就发现了这个带着大量侍从出现在别院门口的女人。 他没有做声，只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白童在院子里憋得要死，一直缠着覃思，让覃思带她去空中飞一圈。白童没有了翅膀，可是却还是更喜欢广阔无垠的天空，而不是一个四四方方将她框在其中的院子。 覃思现在想开了，既然夜影帝君把他们两个丢在这里，想必就是有什么原因。他的实力足以碾压这里的强者，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人用什么手段，一旦自己想开了就再也没有任何压力。 所以在白童跟他撒娇的时候，覃思心情还很不错，故意逗白童让白童着急，自己则哈哈大笑。 这种不需要考虑什么职责义务的生活，是覃思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都不曾有过的。轻松而愉悦，简单而自由——居然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才能得到这种难得的感觉。 甚至他亲自投喂白童的时候，看着白童眼睛里的雀跃和欢欣，还会因此而产生一种快乐满足的情绪。 这真是一种可贵的体验。 皇后来了，白童的脸色一变。那就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她有些害怕，她占据了别人女儿的身体，怎么面对人家的亲娘？白童想起人族雌性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全身都是一抖，直接就钻在了覃思的怀里，连头都不敢抬，只敢在覃思耳边急声低问：“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看出来我是假的？”那样的话，覃小思又要抱着 她逃跑，一路被人追杀了吧？ 覃思习惯性地拍了拍她的被表示安抚：“没事没事。”这事情不怪白童啊，要怪也是怪夜影帝君对不对？谁让他把白童的神魂丢进人家小公主肉身中呢？ 皇后看着钻到覃思怀里用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儿，气得都要笑出来了。惹了祸就钻起来，每次都是这样！难道不去面对就能够永远逃避下去吗？ “白童，过来，让母亲看看。”皇后仪态端方地坐下来，对着白童淡淡说道。 白童没有回答，只是把覃思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覃思差点被她勒死。谁说没有玄力就没有力气了？覃思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只能保持平静，伸手将白童的胳膊拉开：“去吧，皇后叫你过去呢。” 叫你差点勒死我，自己去扛着吧。白童差点哭了：“不要！” 第713章你个二白十四 皇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白童是她最小的女儿，比上面的哥哥姐姐小了十来岁。老来得子，皇帝皇后都十分宠爱，还好这个小女儿虽然天真，但是却不算刁蛮，让大家也觉得值得宠爱。 可是再天真的Omega，也不能钻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要了吧？这不是天真，这是愚蠢！ 皇后的笑容慢慢收起，眼神严厉下来：“白童！” 开始叫小公主的闺名了，那就是皇后已经十分不满了。 白童回头看了一眼皇后严肃的表情和不满的眼神，就更加不愿意过去了。 兽族原本就是一个率性而为的种族，白童虽然占据了小公主的身体，心中也残留了一丝对于这具身体父母的感情，但是看着皇后的脸色，那一点感情也被吓跑了。 她紧紧地抱着覃思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趴在了覃思身上：“我不去，我不去！” 覃思看向皇后的目光也变得冷漠起来。他自然知道这具身体是皇后的女儿，但是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神魂却是他的白童。他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训斥了？ 皇后原本心中的那些温情被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反应冲得几乎不剩多少了。 一个愚蠢的小女儿，加上一个桀骜的男人。在小女儿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她这个母亲，自然也不会有父亲和帝国！那么那个男人自然也不会对帝国有任何归属感！ 皇后心中无比失望，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娇宠了十几年的小女儿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父母和国家。 最熟悉皇后的女官刚想出声化解这个尴尬的场面，就看见覃思猛然站起，脸色阴沉。 覃思在神识中已经看见满天黑压压的飞行器向着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他能够感觉到其中隐藏的凛冽杀气。原来这些人还是想要用武力将他镇压征服吗？ 就在皇后和她的侍从们惊讶的目光中，覃思抱着白童飞身而起，升上了空中，冷眼看着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的飞行器和机甲。 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来者显然恶意满满。 果然，覃思一出现，周围的飞行器就同时喷射出各种炮弹激光武器，连空中的太阳都被照耀得失去了光彩。 覃思习惯性地把白童抱紧，空闲的那只手却招出了白玉君子琴。 这样浩大的声势，必然不可能瞒过所谓的帝国军方和皇帝，可是他们就这样来了，至少说明皇帝并不觉得应该阻止他们的行动。 覃思之前从未真正对那些军人下杀手，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怒了。 白云君子琴漂浮在空中，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拈慢拨，铮铮淙淙的琴声在空中响起。 随着琴声的响起，那些发射向覃思的武器全都轰然爆炸。 碎片和流光在空中飞舞，惨叫和怒吼在四周响起。 覃思站在空中，任由无数武器和机甲冲向自己，巍然不动。 优雅清冷的琴声，在此时成为收割性命的死神宣言。 空中绚烂的烟花震惊了整个帝国。 下方的皇后已经被侍从们保护着撤退，但是却对着那些飞行器上的标志黯然失神。那是她父亲麾下最年轻的天才少将墨青平的标志，而墨青平和白童青梅竹马，是白童最执着的追求者。 他应该是听说了白童被一个陌生男人绑架的事情，所以想要把白童抢回去吧？ 可是就连墨青平的旗舰都已经在空中轰然爆炸，今天这支精锐之师死伤惨重……皇后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简直就是凭空出现的一个恶魔！ 墨青平的旗舰炸开，在喷射的火焰中，一架机甲冲天而起。 皇后惊喜不已，看着那只全身漆黑手握光剑的大型机甲，口中喃喃说道：“墨青平！”墨青平没死真是太好了。 说实话，墨青平一直是她心中最合适的小女儿夫婿人选，他实力强大，天资超人，又是皇后父亲的得力手下，未来执掌帝国一方军团的可能性很大。 更重要的是他从小就喜欢小女儿，一直对她情有独钟。 有了这样的女婿，不仅小女儿会过得幸福，她的皇后之位以及儿子的太子之位都会更加稳固。 “放开公主！”漆黑的机甲飞向站在空中的覃思，光剑遥遥指着覃思，机甲中传出的声音愤怒至极。 覃思淡淡说道：“她不是你们的公主。”他补充了一句，“她是我的。” “兽宠”两个字被他含在口中。 可是这句话听在皇后和墨青平耳中，引起的却都是愤怒。 墨青平的声音从机甲的扩音器中传出来，能听出来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你！算是一个男人吗？你如果爱她，就光明正大地向陛下求娶，而不应该采用这种手段！你根本不尊重她！” 这个男人确实很强，强得超出他的想象。可是不管他有多高的实力，都不应该这样对待小公主！ 覃思只有一只手在琴弦上拨动，墨青平的机甲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坐在驾驶舱中的墨青平本人也感到心中的情绪在不停地膨胀。 他想要杀了这个男人！这个不该在这世界出现的男人！ 他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没有一点儿珍惜。那是墨青平从十岁开始就发誓要娶的女孩，可是现在却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他是很厉害，很强大，但是墨青平也不是懦夫，不是废物！ 机甲的存在，就是将个人的实力尽可能地扩大。 只要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机甲能够发挥出超出很多人想象的力量。 墨青平的眼睛红了。 黑色的机甲中，身材高大的青年按下了机甲中唯一的一个红色按键。 “少将！不要！”看着墨青平的机甲开始闪烁出通红的光芒，幸存的战士们一个个发出了痛苦的呐喊。 这是机甲战士在面临绝境时最后的一个选项，宁愿与机甲一起自爆也绝不投降苟活。只要按下那个按键，机甲唯一的结局就是自爆，而机甲战士基本上也就必死无疑。 那些墨青平的下属看着自己年轻有为的少将居然选择了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一时间五内俱焚，一个个大声呐喊反对，甚至有人已经痛哭失声。 那赤红如血的光芒包裹着黑色的机甲，带着令人感觉不祥的气息，以及一往无前的狠戾，向着覃思的方向冲了过去。 即使是接连不断的琴声让黑红色的机甲上不断增加伤口，那具高大的机甲却始终不曾退缩。 “放开小公主！”墨青平发出怒吼，机甲已经靠近了覃思身边，血红色的光芒越发浓郁。 光剑举起，机甲努力靠近覃思。 覃思抬起了眼睛，透过厚厚的机甲层，看见了驾驶室中那个满面怒火、双目赤红的青年。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停顿，然后不露痕迹地改变了指法。 琴声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像是幼年时候母亲在摇篮边的轻声吟唱，像是拂过水面的春风。所有在空中包围着覃思的士兵们全都控制不住陷入了沉睡之中。 浩大的神识笼罩了整个空间，沿着机甲的线路蔓延进入了墨青平已经逼近覃思的机甲之中。 覃思虽然相信自己的实力，但是也没有轻敌，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的武器。 他已经发现，那些被白童称为“机甲”的金属玄器，和操控机甲者之间的联系，是通过操控者的神魂之力联系的。 在机甲内部有一种他并不熟悉的力量，和操控者的神魂结合在一起，就可以用操控者的神魂来指挥机甲的行动了。 这个年轻人带着和他同归于尽的决绝冲到了他的面前，这让覃思深受触动。 在这一刻，覃思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可能是无足轻重的，但是对于这些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来说，却是真切的。 他们眼中的皇帝皇后公主、帝国法律、军队尊严，对于覃思来说不值一文，可是对于他们来说，那是能够让他们付出生命去维护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人们没有玄力，不懂修炼，实力比他差太多，但是他们的尊严和执着和覃思是平等的。 而这个年轻人，不仅要捍卫他们军人的尊严，更是要捍卫他心中小公主的尊严。 他是很在乎这个小公主的吧？如果他知道小公主的神魂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白童，他会不会很痛苦？ 突然间，覃思不想杀他了。 覃思将自己的神魂沿着机甲内部纷杂的线路渗入进去，切断了墨青平和机甲智脑系统的联系。 同时，覃思也切断了机甲内部的那股力量和机甲全身的联系。 这样一来，整个机甲就落入了覃思的控制之中。 已经慢慢熟悉了机甲内部的覃思毫不犹豫地解除了机甲的自爆模式，将已经沉睡过去的墨青平和这架机甲一起送到了地上。 皇后和身边的侍从们都已经失神无语。 一个精锐兵团就这样灰飞烟灭？ 墨青平居然想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而这个男人居然有手段将已经开启自爆模式的机甲控制在手？那么多士兵竟然全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机甲，难道他们也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被催眠了？ 皇后的心情复杂无比。 这个男人越强大，她心中越是不安。 一个强大的不可控的存在，对于社会秩序是一个巨大的破坏。 可是现在，他们还能怎么样？覃思抱着白童落在了皇后面前，这让皇后的侍从们都不禁后退了几步，但是很快就有几个胆大的冲上来挡在了皇后面前，厉声喝道：“你想如何？” 第714章你个二白十五 就算是那几个胆大的，挡在皇后面前呵斥覃思的时候，声音和双腿都在颤抖。方才这个男人弹着琴将帝国一个精锐兵团摧毁、满天火光爆炸的场面太可怕，如果他想要行刺皇后，他们这些人一起上也不是 对手。 覃思抱着已经趴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白童，目光沉静：“我想和皇后谈谈。”谈谈接下来该如何相处的事情，以及他和白童的归处。 就算对付这个世界的武装力量对覃思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彷如侵略者的身份，覃思就无法继续用屠杀一样的手段来对付这些愿意为自己的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人。 被一次次追杀撩拨的怒火来的很快，可是也很快被那些年轻人的鲜血和决绝浇熄。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可是对这些人来说就是他们的家园；哪怕这个世界的规则在他看来有多么荒谬可恶，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他们的生活法则。在他们眼里，他覃思就是一个外来者，而白童则是 一个强盗——强占了他们小公主的肉身和身份。 他们的愤怒可以理解，而他们的决绝更是一种带着绝望的选择。 覃思的眼神有些黯然。 他曾经想要做玄元大陆的英雄，守护整个大陆，护卫自己的家园，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却成了一个侵略者，他的敌对却在执行他一直以来的理想。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道路可走了吗？ 覃思想要尝试一下。皇后的神情有些苍白，但还是轻轻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侍从，用最高傲的声音说道：“放下我女儿，否则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就算是小女儿刚才愚蠢到将一个外人看得比自己的母亲更亲近，皇后也舍 不得真的放弃她，毕竟那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 覃思侧头看了一眼仍然在沉睡的白童，轻声说道：“她睡着了。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他看了看皇后脸上的表情，补充道，“我想和您谈谈如何和平共处的问题。” “您也看到了，方才的军队并不能将我如何。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轨之意，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您说这些。”覃思的声音平静，但是语气中的自信却让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说的都是事实。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想做什么，她们根本无能为力。 于是，皇后按捺下心中的恼怒，用最冷静的语气接受了覃思商谈的提议。覃思用最委婉的话语（其实不）将事实阐述了一遍，告诉皇后他和白童都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白童占据了小公主的身体，而小公主的神魂他确定了还在身体内部沉睡，如果他和白童离开，小公主 应该就会自己苏醒，恢复正常。 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和皇帝皇后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皇后听了这番简直令人无法相信的解释，在震惊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毕竟覃思的手段确实是这个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 而白童对皇后的疏离，也证明了小公主体内的那个人并非他们的女儿。 于是帝国的智囊们被皇帝召集到了宫中，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这个意外的处置办法。 具体来说，就是研究怎么让这两个可恶的外星来客用最快的速度最圆润的姿势——滚粗！ 而且自从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参谋长因为提议暗算覃思，得到他那种用音乐炸飞机甲、催眠战士的手段，然后当场就被一声铮然琴声炸裂了头颅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有这种想法了。 所有的人都恨不得立刻马上赶快送走这位杀星。 最后的结论是，既然那位白童小姐的长辈希望他们结为眷属，而覃思先生的族中强者又给他们选择了这样一个世界进入，恐怕就是想看着他们成亲才会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最好还是结婚吧。 结婚洞房，可能就达成了离开世界的条件了。覃思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白景天有这个想法他能够理解，可是夜影帝君不至于管这么多吧？就算是他当初对楚离月有过好感，但是也没有对楚离月表白过，更没有任何行动，在第一次看见夜影帝君出现在 楚离月身边后，就选择了将这份好感掩藏。 如今夜影帝君和楚离月早已结为夫妻，他对这两位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夜影帝君至于得非要把他和白童凑到一起吗？ 难怪他被丢进蜃华珠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夜影帝君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对。 覃思心中升起不满，就算是夜影帝君的修为通天彻地，可是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举动，还是让覃思很不喜欢。 皇后皇帝虽然也十分不舍，不想让自己女儿的身体和这个男人成亲。可是为了送走这对杀星，也不得不同意为他们举办婚事。 覃思无法决断，决定和白童好好谈谈。 “白童，如果咱们两个真的必须成亲才能回去玄元大陆，怎么办？”白童穿着一身这个世界最流行的粉色蓬蓬裙，把一张娇嫩的小脸衬得更加可爱甜美。她这些天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被人伺候着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真是舒服得很。不过一说起来回到玄元大陆，回 到那种能够自由翱翔的生活，她的眼神还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当然是回去了！” 她细长的小腿穿着雪白的蕾-丝袜子，踩着白色的系带小皮鞋，轻快地跑到了覃思面前：“回去回去！成亲就成亲呗，反正你也没媳妇，我也没配偶！” 覃思无语。跟白童商量正事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白童却不放过他，扑到了覃思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就开始撒娇：“覃小思，我们快点成亲吧！快点吧快点吧！” 覃思嫌弃地把她撕下来丢到一边，可是这样的动作也没有打击到白童回归玄元大陆的决心，她继续扑过来抱着覃思的腰：“我都不嫌弃你了，你还嫌弃我啊？”“你嫌弃我？”覃思的脸黑了下来，“你能嫌弃我什么？”要不是白童这个弱鸡模样，偏偏还是什么小公主的身份，他会被这么多军队围剿吗？会做出自己后悔的屠杀行为吗？会不得不跟这些人妥协，甚至真 的开始考虑和白童在这里权且成亲的必要性吗？ 他还没嫌弃白童呢，白童还嫌弃他？白童从背后趴在覃思的肩膀上，把一张雪白的小脸儿伸过来：“那是啊，你看我，白童小公主，帝国所有未婚男子的梦中情人，年方十八，刚刚成年，像摩天岭峰顶最美丽的那朵小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 娶我呢！” 覃思斜着眼睛看她，眼角耷拉着，神情无辜却又带着几分嘲讽：“那你就留下来当你的大众情人和帝国之花好了。” 白童连忙赔笑：“我是说，就算是帝国所有人都爱上我，我也只会跟着覃小思！” 她灵巧地翻身，从覃思背后向前一扑，转到了覃思怀里：“覃小思最好了，我最喜欢覃小思了！”说着，白童的脸就凑了过来，大眼睛对着覃思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证明自己的话是完全发自真心。 覃思伸出手去，五指张开按在了白童脸上，将她的小脸整个覆盖在手掌之下，用力向后推去，不让她继续靠近。 白童嘻嘻一笑，伸出舌头就舔上了覃思的手心。 覃思猛然缩手，恚怒轻叱：“白小童，你是狗么？” “汪！汪！汪！” 面对将自己的节操咬碎吞到肚子里的小白鸟，覃思只能投降。 婚礼很简单，因为皇帝和皇后都不想在这两个可恶的外星人走后，让小公主背上二婚的恶名。 覃思和白童穿着这个世界的新郎和新娘服装举办了仪式，坐在了华丽的新房里。白童披着雪白的婚纱，肩膀和手臂都露在外面，整个身体的曲线都被勾勒得十分清晰。她抱着一捧漂亮的花束，坐在新房的床边，眉眼之间丝毫没有成亲的紧张感，仿佛今天这些流程只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 看着白童身后巨大的白色水床，覃思全身都绷紧了。 他有点后悔。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把一个陌生女人的肉身抱在怀里做那种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哪怕是为了回归玄元大陆，覃思也觉得这个代价太过巨大。 他不相信夜影帝君会非要他和别人成亲才让他离开这个世界。 覃思想说话，一开口却觉得嗓子干涩紧张，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白童。” “嗯？”白童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覃思。 “如果回去了，你还在昏迷不醒，怎么办？” 白童毫不在意：“白景天不是说你可以帮我吗？” “可是你不是说你们一族没有这种先例吗？”覃思都被白童这种没心没肺给打败了。 “也许我比较特殊啊。”白童坐在那里，婚纱裙摆拖下来，逶迤堆叠在地板上，看起来十分优雅。 但是下一秒钟，她开始摆动两腿，在空中踢来踢去，那份优雅就荡然无存。 “白景天说了，要帮你就要吃掉那个黑色小珠子。”覃思皱着眉头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敢吃？” 白童将手中的花束丢在一边，整个人向后仰在床上躺了下来，懒洋洋地说道：“他又不敢毒死你，你死了我就也死了。” 可是覃思担心那是促使他和白童一起发情然后交配的药物啊！ “也许你出去我就好了。”白童毫无诚意地说。 “要是还没好呢？”覃思猜测多半还没好，否则白童的神魂可能已经返回了。“那你就看看，是冒险吃药来救我，还是让我自生自灭。”白童猛然坐起身来，盯着覃思皱着鼻子问道，“你选择哪个？” 第715章你个二白十六 白童突然精明了，一脚把他的问题踢了回来，这让覃思有些意外。 他定定地看了白童一会儿，却被穿着婚纱的白·小公主·童丢来的伪劣媚眼击伤，只能捂着脸败退。 “好吧，如果你真的还没有醒……”覃思做出沉思的样子，“心情好的话，我就吃了那个奇怪的黑球球，看看怎么救你。” 白童怒了：“我以为你会说，只要能救我，哪怕那是毒药你也会吃的！” 覃思皱着眉头：“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白童愣了一下，很快就嗷嗷叫着扑了上去：“覃小思，你学坏了！” 覃思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用力过猛差点摔下去的白童捞了起来，笑着说道：“好吧，只要能救你，只要不是毒药，我就吃了。”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突然凝固。 身边的景物像是被击碎的图片一样，一片片向着旁边飞去。 世界瞬间转换，覃思出现在阳光明媚的房间里，周围是原木色的宽阔空间，巨大的落地窗上镶嵌着透明玻璃——现在覃思对这些玄元大陆没有的东西不再感到奇怪了，夜影帝君若能自由穿梭三千世界，自然可以带回来这些稀罕物件。 落地窗外，一男一女的背影依偎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覃思看见黑衣男人一手揽着怀中女子，一手轻轻在空中点了点，动作中充满了宠溺。 正是夜影帝君和楚离月。 覃思刚要转头，夜影帝君已经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似乎带着几分淡淡的嘲笑。 嘲笑什么呢？嘲笑他在那个世界绕了一个大圈子，和整个世界为敌，到最后才知道，夜影帝君的用意只是想让他和白童达成一致吗？ 只是一眼，覃思就觉得自己和白童在那个世界的经历应该都在夜影帝君的眼睛里。 所以，夜影帝君其实根本没有逼他和白童成亲的意思，是他想错了，小题大做，然后才会听了那些帝国大臣和参谋们的建议，举办了一场婚礼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经问了白童同样的问题，可是白童没有当回事，他也没有真的把这个问题当回事，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和帝国对抗方面，所以才会拖了那么长时间……覃思很快就想明白了。 清辉拉着楚离月的手从门口走了进来，即使是当着覃思的面也不曾放开，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覃世子想好了吗？” 覃思愣了楞，才知道清辉是问他是否想好如何如何对待白童的昏迷了。 “白童醒了吗？”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覃思还是问了一句。 清辉摇了摇头。 “还要劳烦帝君为我护持一下。”覃思还是很果断的，他跟白童开玩笑说看心情，其实在当时他就已经决定，只要那黑色的珠子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他可以选择为白童做一定的牺牲。 毕竟经过了这些天的折腾，覃思也已经想明白了。不管白景天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算是抓住了自己的一个软肋。 因为对于覃思来说，陪伴了他将近二十年的白童，不管是人还是鸟，是男还是女，对他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他不可能因为怀疑白景天的目的就冒着让白童死掉的危险，对白童置之不理袖手不管。 既然决定要吃了那个黑色珠子去帮白童早日成年，那么就没有必要拖下去。而且，在这里有夜影帝君在，就算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儿，所造成的负面效果也会被减少到最低。 听了覃思的话，清辉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其实不需要我的护持。”他淡然说道，“不过是雌雄同命丹，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上次覃思想要听清辉解释这个黑色珠子的来历，清辉却只是说服用之后会让他和白童同生共死，这会儿他决定了，清辉却开口说出了这个黑色珠子的名称。 覃思皱起了眉头：“雌雄？”他的关注点在这两个字上——那就意味着他和白童会成为一男一女，就如同蜃华珠中的情景一般？这也就是白景天的目标吧？ 清辉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倒不是想赶你走，只是如果你留在这里，我觉得你会后悔。” 覃思愕然，不过很快就接受了清辉的提议：“既然如此，还请帝君大人帮忙，将我和白童送回神京覃家。” 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覃家自己的地盘。 清辉并未推辞，站起身来，长袖一转，覃思就觉得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熟悉的覃家正院，也正是覃道年夫妇的住处。 在他的怀中，犹自发着烧的白色小鸟仍旧闭着双目，伏在他的手臂上。 覃思轻轻抚摸了一下白童的羽毛，抬脚走进了覃道年的房间。 和覃道年以及覃夫人略作交代之后，覃思就抱着白童回到了自己平日修炼的静室之中。这里有阵法防御，也有覃家自己的高手巡逻守卫，算是他最放心的地方之一了。 抱着白童走进了静室，覃思平心静气，将一直珍藏着的那颗黑色珠子拿出来，不紧不慢地放入了自己口中。 开始的时候他曾经担心白景天的意图，可是夜影帝君说了，这个丹药并没有危险，而且名字叫做“雌雄同命丹”，覃思已经大约知道了这个药物的作用了。 果然，那颗黑色珠子一进入覃思的口中，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自己就向下滚去，落入了覃思腹中。 热流从小腹中涌起，向着覃思的四肢百骸奔涌而去。 覃思早有准备，知道白景天恐怕是想要让他和白童发生男女关系，然后将他们两个绑定，这样覃思就会站在飞行异兽一族这边，为他们的未来谋划。 所以当这股热流涌起的时候，他并未慌乱，而是捧起了依旧昏迷的小白鸟，将体内流动的玄力注入了白鸟体内。 带着热流的玄力一进入白鸟体内，小白鸟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鸣声，仿佛是痛苦又仿佛是愉悦。 覃思的脸色慢慢变红，但是眼睛却始终清澈冷静。他的修炼本来就比一般修者更注重神魂和自控，在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前提下，更是产生了超强的意志。 他的命运从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连自己的肉身和欲-望都控制不住，还谈什么控制命运？ 体内奔涌的热潮随着玄力进入小白鸟体内，小白鸟的体温开始继续上升，简直像是一颗火炭，连覃思都有点无法忍受这种温度了。但是覃思的脸色仍旧一片平静。 过了半个时辰，小白鸟的体温终于开始降了。 随着小白鸟体温的降低，一种带着冰凉气息的玄力也开始从小白鸟身上向着覃思溜了过来。 火热的气流从覃思身上涌入小白鸟体内，冰凉的气息从小白鸟体内流入覃思身上。两股气流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循环，在一人一鸟之间不停流转。 终于，当月亮升到中天的时候，小白鸟的身上开始放射出一缕缕微弱的光芒。 覃思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珠竟然已经染上了丝丝猩红。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火焰几乎已经燃烧到了极致，有一种整个人都将要化为飞灰的错觉。 白鸟身上的光芒闪烁扭曲，勾勒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当光芒消散的时候，一个全身雪白的少女现了出来，静静地趴伏在覃思的腿上。 雪白的羽毛从空中飘落，一片片覆盖在少女和覃思身上。 丝丝缕缕的馨香不知道从何处而起，萦绕在整个静室空间之中，更是向着覃思的鼻尖钻了进去。 覃思的手还按在少女的背上，原本白皙的大手也已经泛起了淡粉色。他微微眯起眼睛，猩红色的双眸闪动着暗沉的光芒。 少女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浅浅琥珀色的眸子，懵懂而无辜，在看到覃思的时候，却一下子闪亮起来，像是一具木偶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 “覃小思，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少女娇嫩的脸上写满了喜悦，飞快地起身，伸出双臂习惯性地去搂覃思的脖子，却被覃思冷冷地推开。 “坐好。”低沉的男声中带着压抑，可是却根本没有让白童感到畏惧。 “好的。”白童的声音甜美而乖巧，乖乖的坐直了身体——小白鸟原来是卧在覃思膝上，这会儿坐直了就等于正正坐在覃思腿上，那个鲜嫩雪白的身体就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了覃思眼前。 覃思的眸子更红了，他带着几分粗鲁地将腿上的少女抓起，随手放在一边的地毯上，自己去站了起来：“你已经顺利成年了吧？” 白童连连点头：“谢谢覃小思！我一定不会忘记主人的恩情的！” 覃思抬起腿，躲过了白童扑过来搂腿的双手，向着门口走了过去：“那就好。” “覃小思，你去哪儿？”白童从地上跳了起来，覃思却只给了她一个背影，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静室大门。 “好冷……”刚刚迈出门口，身后就传来了白童的抱怨，“覃小思，我还没有穿衣服呢！” 覃思站在门口，闻着室外新鲜的空气，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哼了一声：“你等着。”他身上可从来没有准备过成年女子的衣服，而且更关键的是，应该是因为雌雄同命丹的作用，白童的人形散发出一种让他想要冲过去吞下的冲动——千里之行已经走到了第九百九十九里，他可不想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说完这句话，覃思就匆忙离开了静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吩咐小厮去找几套十几岁姑娘的衣服，让小厮找个可靠的仆妇给静室里的白童送去，而自己则开始了苦兮兮的泡澡驱除体内热源的旅程。 第716章你个二白十七 覃思觉得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事实证明，他有时候还真的是太天真了。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覃思才平息了体内几乎无所不在的热流。这之后，就算是覃思的修为已经接近化珠境界，也觉得自己从肉身到神魂都十分疲惫，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恢复了净身。 等他起来去给父母请安的时候，却发现覃夫人房间里十分热闹，而被覃夫人搂在怀里爱惜不已的少女竟然是白童！ 白童打扮得和天元贵族千金们没有什么区别，华服丽色，依偎在覃夫人怀里，笑容满面，看起来乖巧可爱极了。 而覃思也发现，看见白童的时候，自己心底竟然涌出一种无比亲近的情绪——以前他自然也是觉得白童很亲近的，但是现在这种亲近却又有所不同。 覃思觉得自己有点混乱，突然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头都要大了：“白童，你怎么在这里？” 白童抬起头来笑容甜美：“夫人喜欢我，我陪她聊天啊。” 覃思可不觉得白童能和他娘聊到一起。他只感觉这一切好像都乱了…… 覃夫人一看见覃思，连忙招手道：“你说你，一来就这么凶干什么？来来来。” 接下来虽然覃夫人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对他和白童的事情很感兴趣。覃思这才听出来，白童竟然把他们两个在蜃华珠中举行了婚礼的事情都告诉了覃夫人！ 覃夫人大概是觉得终于看到了儿子娶媳妇的希望，连白童是一个兽族都不计较了。更何况白童的外表如今甜美可爱乖巧听话，正是长辈们最喜欢的类型，所以不停地叮嘱覃思不要欺负白童。 覃思真是被他们打败了。甚至他瞪白童一眼，白童都会钻在覃夫人怀里告状，让覃夫人训他…… 他试图委婉地告诉覃夫人，他和白童还是以前那种神魂契约的伙伴关系，覃夫人却不以为然。 覃思无奈，最后把雌雄同命丹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覃夫人的脸色略变，但却是因为担心这种来历不明的丹药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 覃夫人请了越家的神医来检查两人的身体，结论是这种丹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丹药，而是一种兽族强者用自己的修为凝成的宝物，作用只是让两个原本同性的人变成一雌一雄，并且从此之后同生共死，对身体健康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相反却会让两人以后可以通过双修飞速提高自己的修为。 对这样的结论，覃夫人十分满意。 既然对身体没有损害，而且还能提高修为，更重要的是给她找了一个儿媳妇，覃夫人就彻底放心了。 对覃夫人来说，已经将近三十岁的覃思只要能娶妻，她已经别无所求。兽族虽然有点超出预想，可是白童却是跟了覃思这么多年，知根知底，如今又是这么一个乖巧甜美的模样，覃夫人已经满足了。 覃夫人开始催促两人成亲，她从覃思还是一个毛毛头的时候就开始给他筹备婚礼了，一直等到现在，真是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了。 覃思却觉得这一切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真的没有和白童结为夫妇的打算。 他护着白童、宠着白童，是因为白童是陪伴了他二十年的伙伴，而不是想要将白童变成他的女人。 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一起闯过无数难关，能够互相托付性命。这样的关系，比绝大多数贵族夫妻更加可靠。想到将自己的伙伴变成妻子，覃思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覃思背着覃夫人去找白童，问她到底是何打算。 白童这个家伙还是脑子简单地回答，没有什么打算啊，反正她是要跟着覃小思在一起一辈子的，至于是做覃思的妻子还是兽宠，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覃思简直要抓狂了。 白童却用她那双浅浅的眼眸看着他，十分诧异地问道，有什么区别呢？ 覃思犹豫了半天，才跟白童说妻子是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兽宠可不需要这么做。 白童继续盯着他看，语气十分单纯，说她自从知道了雌雄同命丹之后，就知道自己以后只能和覃思交配了——覃思的脸差点烧起来——如果覃思想和她交配，她就和覃思交配；如果覃思不想，那她也不会勉强。 覃思的眼睛都睁圆了。 原来白童早就想清楚了，而且十分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是真的没有把这一切当一回事。也是，兽族本来就不讲什么伦理道德，有些兽族一夫一妻，白头终老，有些兽族则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这都无法用人族的伦理评判，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种族本能和规则生活而已。 覃思心里很乱，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该怎么办。 面对着已经开始印制喜帖的母亲，覃思终于下定决心和覃夫人摊牌。 覃夫人一听覃思说不成亲，眼泪就下来了。 人家和她同龄的老姐妹，重孙子都有了，她这个儿子却连成亲都不肯。 以前说是挑剔，找不到合适的，这会儿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乖乖甜甜的小白童，和儿子有这份机缘，服了雌雄同命丹，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同生共死的伴侣，那也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儿子还是不同意？ 覃道年闻讯而来，却没有就此事责备覃思，只说覃思不愿就由他去吧，反正覃道年自己再活五六十年不成问题，也不急着催促覃思传宗接代。 覃夫人贤淑了几十年，这一次差点把覃道年的胡子给揪断了。 覃道年饶是一身修为，也被突然发作的夫人吓了一跳，可是又不敢闪开，生怕把扑上来的夫人给摔着，只能忍着痛劝覃夫人：“他这是自己心里有坎儿，让他自己过去就行了。” 雌雄同命丹是什么东西，他已经问过越家人了，服用了这个，覃思和白童之间的红线已经绑定，走到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倒是覃思说过的白景天的所作所为，让覃道年十分不悦。一个兽族竟然敢算计他儿子，不管白童是不是他们覃家未来的宗妇，白景天的账他都要算个清楚。 覃思已经跟父母摊牌，也不想再继续呆在家里，同样也不想去天玄山。想想上一次出去游历的感觉，便决定去大陆各地走一走。 白童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纠结，乖乖地变成小白鸟的样子蹲在他的肩膀上。 有时候她想驮着覃思飞行，覃思却更愿意自己步行。 没有了覃夫人的逼婚，覃思和白童之间的尴尬好像也慢慢消失了。或者说，是覃思自己单方面感觉的尴尬慢慢消失了，白童始终是那个样子，该玩玩该吃吃该睡睡，还是经常要跟覃思闹一闹。 即使是化作人形，白童还是毫不避讳地扑到覃思身上。覃思抱着她的时候，心中无法做到平静如水；可是想要抱紧她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不想成为被外物和欲-望控制的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覃思和白童一直在走。 又是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大陆最边缘的一座山岭上。 吸引覃思的是半山灼灼的桃花，灿若云霞，美丽无比。 白童提起了裙子在覃思周围跑来跑去，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又跑回来：“覃小思，那边的桃花开得太漂亮了！你快一点啊！” 覃思嘴角挂着微笑，白童永远是这么朝气蓬勃，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够让她难过的事情。 他不急不慢地走在山路上，看着白童的身影在桃林中闪现。 突然听见了一声嗤笑。覃思抬头，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妖孽美男。 他认得这个男人，是齐云山血狐一族的少主夙凉。这一次覃思的反应十分平淡，他只是对着夙凉点头示意，没有说什么。 夙凉斜坐在一株桃树的枝丫上，翘着一条腿，姿势并不雅观。他手中捏着一朵桃花贴在脸颊上轻轻滑动，斜着眼睛看覃思：“你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看上我们兽族？” 覃思一愣，不解其意。 夙凉目光一闪，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喔，原来是这样。”他侧头看着覃思，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脸上的笑容让覃思很不舒服。 覃思的脸色沉了下来：“可是我有什么失礼之处？”他虽然很讨厌夙凉这种好像知道了他什么秘密一样的笑容，但是素来的教养却还是让他只是用这种语气表示不满。 夙凉笑嘻嘻地捏着那朵桃花跳下了桃树：“覃世子的遭遇也算是百年难遇，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一条白影从树林中飞了出来，全身雪白的大鸟挥翅拍向夙凉。 夙凉闪身躲过攻击，挑了挑眉毛：“好了好了，不开你们夫妻玩笑了。” 白童显出人形落在了覃思身边，脸上满是不悦。她和覃思如今神魂联系紧密，能够感觉到覃思心中的不满，觉得这头血狐在欺负好脾气的覃思，所以虽然夙凉说是开玩笑，她还是瞪着夙凉，气呼呼地说道：“你这个狐狸真讨厌！” 夙凉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我怎么就讨厌了？” “你欺负覃小思！”白童毫不犹豫地回答。 夙凉的眼睛在覃思和白童之间来回转了几圈，突然笑了起来：“小鸟儿，你喜欢这个人族吗？想要和他做夫妻吗？” 白童回头看了看覃思，覃思冷着脸道：“与你何干？”他伸出手拉住了白童的手，“我们走吧。” 白童握着覃思的手跟他一起掉头就走，不过走了几步又转头对着夙凉喊道：“我当然喜欢覃小思啦！我们……” 覃思侧头看了她一眼，白童立刻改口叫道：“我们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臭狐狸！” 第717章你个二白十八 覃思想起上次见到这个夙凉就是在潜龙江畔的桃花林中，这一次又是如此，而且还都拈着一朵桃花，也不知道他是多喜欢桃花。 不过他和夙凉虽然都和楚离月有交情，但是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夙凉这次的行为未免太过无礼。即使如此，覃思也只想带着白童离开这里，不想和夙凉继续说下去。 白童性子直率，偏偏不甘心覃思这种处置方法，非要冲着夙凉喊。 覃思能够感觉到夙凉缓步走了过来，他生怕夙凉兽-性发作对白童不利，暗中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谁知道夙凉却只是站在附近的桃树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既然用了雌雄同命丹，当然早就想过服用后的结果，又何必如此矫情？”夙凉狭长的狐狸眼扫过覃思的脸庞，“小白鸟都坦承自己喜欢你了，我们兽族又是天生率性，从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想必还是覃世子你自恃身份，看不上我们兽族吧？” 覃思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住了。他沉声说道：“我覃思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兽族置喙。” 夙凉也冷哼一声道：“呸，你以为谁稀罕管你？但是你敢欺负我兽族成员，我夙凉就不能放你过去！” 覃思觉得夙凉真是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欺负白童了？” “你既然选择了和小白鸟一起服用雌雄同命丹，却不肯与她成亲圆房，不就是欺负她？”夙凉狐狸眼里闪动着森冷厉芒。 血狐乃是异兽中的王族血脉，对于整个兽族都肩负有责任。虽然雪羽天冠雉是和他们关系较远的飞行异兽一族，可是仍旧是兽族一支。看到雪羽天冠雉都已经为了覃思服用雌雄同命丹转成人族雌性，覃思明明也服用了丹药，两人却还都是纯真之身，夙凉的第一反应就是覃思看不上兽族。 覃思怒极：“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何干？莫非你还以为这是你们兽族一统天下之时？” 白童听明白了夙凉的话，更是感受到了覃思心中的怒火，整个人再次化作一头巨大的雪羽天冠雉，从空中飞扑而下，利爪带着锐利的风声抓向了夙凉。 就在这时，半山桃花轻轻摇动，花香扑鼻而来，一个淡淡的身影从夙凉身后闪出，竟然是一个容貌不逊于夙凉的少年。 白童闻到花香就觉得全身无力，不由惊叫一声，缩小成了一只小白鸟落在了覃思肩头。 覃思冷着脸一手将小白鸟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已经招出了白玉君子琴准备和对方一决高下。 夙凉却惊怒回头斥道：“你出来做什么？” 被他厉声叱责，那个粉袍绿带的少年却丝毫不恼，反而投身到夙凉怀中轻声说道：“阿夙莫恼，只出来一刻不妨事的。”说着，少年抬起头来对着覃思摆手道，“覃世子不要紧张，我们并无恶意。” 覃思却不敢相信，只是退后两步，屏住了呼吸，以免被花香侵袭，一手抱紧了怀中的小白鸟问道：“白童你怎么样？” “没力气。”白童把头埋在他的手臂间闷声闷气地回答。 “其他的没事吗？”覃思眼睛盯着夙凉和他怀中的美少年，继续追问。 “没事。”白童强调，“就是没力气。” 被夙凉搂在怀里的美丽少年对着覃思微微一笑：“覃世子，阿夙性子太急，误会你了，还请你不要介意。” 夙凉抓着他的脸把他转过来对着自己：“不许对别的男人笑！” 覃思看那少年貌美如花，身影浅淡，显然是刚刚凝聚出神魂，应该就是这片桃树的精华。夙凉和这少年显然关系匪浅，两人举止亲密，也不避讳外人，倒是让覃思自己有些脸上发红。 那少年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夙凉：“好好好，我只对着阿夙笑，好不好？” 夙凉却很不高兴：“我每日陪着你不见你出来，一个臭男人过来，你倒是出来了！” 覃思站在那里，觉得这山岭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如果他有合适的词汇形容的话，大概会说这空气里都是粉红泡泡和恋爱狗的臭味……可惜他不知道这种说法，只能感觉自己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不再看这两个人在那里打情骂俏，覃思抱着白童就想转身离去。 桃花在风中摇曳，那个少年的生意在覃思耳边响起：“覃世子，时光无休止，生命有尽头。在最初做好决定的时候，就应当想过会面对什么结局。珍惜身边人，莫待花落时。” 覃思心头一紧，回头再看时，那少年却已经和夙凉吻在一起。 羞得覃思满脸通红，像是逃命一样从山岭上飞了下去。 覃思再次见到夙凉的时候，已经是七年之后，楚家为楚离月的女儿举办的满月宴会上了。 七年来，覃思走遍了大陆的各个角落，在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夜影帝君与火凤的传奇故事。那些游走在大陆各地的说书人，将楚离月的故事传播到大陆的四面八方。 夜影帝君的名字从历史的尘埃中被挖掘出来，和楚离月这个传奇女子的形象一起，成为大陆百姓心中最强者的代表。 当初梨倾坡一战的情景也流传出来，虽然民众并不知道那个想要抢夺天地灵胎一番生灵涂炭的反面角色是谁，但是覃思却结合自己的见闻，猜测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 楚离月生下一女的消息，也是通过这些说书人的嘴流传开来的。 覃思听见消息就带着白童飞回了神京。 七年中，覃思也已经化珠成功，整个人的气质都更加沉稳峻刻。只是回到覃家时，手中拉着的少女仍旧纯真甜美，根本没有一点时光的痕迹。 覃夫人看见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眼圈都红了。这一次是高兴的。覃思大方地承认了他已经准备和白童厮守终身，同意覃夫人开始筹办婚礼。 覃夫人老怀大慰。果如丈夫所言，只要覃思自己过了心里那道坎，事情就解决了。她期待了十几年的婚礼，终于能够开始筹备了！ 也幸亏这些年来，兽族和人族之间的关系日益缓和，覃思就是公开迎娶一个兽族妻子，也不至于成为人族万夫所指的罪人。 覃思带着白童出席了楚家举办的满月宴会。 天元皇帝桓云泽、北漠皇帝尉迟磐、南祁皇帝萧晋华都或者亲自到场，或者派了专使送来贵重的礼物，而刚刚接任海宁州州主的靳岑言更是携夫人伏海露亲自到场祝贺。 除了这些人族社会最顶尖的君王之外，来参加这次满月宴会的还有兽族的诸位妖王。这一次来的，不仅仅是之前齐云山的三位妖王，还有星罗峡、雁南湖的五位妖王。 其中白景天赫然在列。 白童看见自己这位叔曾祖自然是十分亲近，可是覃思却仅仅就只是礼貌而已，整个态度不冷不热的。 白景天几年前就已经搭上了覃道年的线，被覃道年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收拾了一番。虽然白景天从修为上来说并不畏惧覃道年，但是因为有求于人也不得不忍受覃道年的报复。 从他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时候，白景天就已经料到了不管是否成功，覃家人对自己一定是十分不满的，而他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哪怕将他这条老命偿还给覃家，只要能够让飞行异兽一族的后辈正常繁衍生息，也是值得的。 白景天早就听说了夜影帝君和火凤楚离月的事迹，只是苦于没有理由上门拜见，平时更是找不到这两位大人物的踪迹，这次这两位爱女满月摆酒庆祝，他自然是要抓住机会。 就在这强者云集、高手荟萃的场合，覃思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夙凉。 夙凉的一袭红衣十分耀眼，更耀眼的是他的容貌，以及他身边那个粉袍青年。 不过是七年的时间，那个粉袍少年就已经形体凝实、举止从容地出现在夙凉身侧。 修为高强的人族兽族，肉身都会向着越来越完美的方向发展。所以在这斜云山宴客高台之上，俊男美女满目皆是。但是在这无数美人之中，夙凉和他身边神情亲密的粉袍青年依然是最美貌的存在。 粉袍青年似乎感觉到了覃思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见覃思和他身侧的白童，嘴角勾起一个春风般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覃思遥遥示意。 夙凉顺着身边人的目光，看见了覃思，似乎还是有些不悦，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覃思想起当初这个粉袍少年在自己耳边的提醒，还是对着他含笑点头，举杯回应。 一身黑袍的夜清辉和披着火凤外袍的楚离月并肩而出，夜清辉更是亲手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素来冰冷的神情也被双目中的柔和融化。 覃思带着白童上前去向二人祝贺，看见那襁褓中的女婴目光湛湛，黑发雪肤，小小的人儿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不由暗自称奇。 倒是白童不改昔日纯真，对着这婴儿好奇不已，想要抱抱又怕自己弄痛了小宝宝，回头就对覃思说道：“覃小思，我们也生一个小宝宝吧！” 覃思不防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句话，一时心中又是甜又是羞，伸出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你，真是个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