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全本)》 第一章(1) 在出任西江省省委副书记之前,王一鸣已经做了八年京官。 俗话说,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广州,不知道钱少;不到深圳,不知道身体不好。老百姓这几句简单的顺口溜,把三个城市最鲜明的特征勾勒了出来,简直是活灵活现。 没有进京之前,王一鸣曾经创造了几个官场神话。29岁,成为自己的老家清江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31岁,成为正厅级干部;32岁,出任江北市市长,是全省当时最年轻的地市级正职;35岁,被中央组织部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重点培养,并到中央党校,进入中青年干部培训班,脱产学习一年;37岁,他终于像众人预测的那样,顺利进入北京,出任S部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成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副部级高官之一。 在他的老家,王一鸣成为整个县城、地区,甚至省城里,议论最多的焦点之一。从小学到大学,凡是教过他的老师,都努力回忆他当初的样子,用他勤奋好学的故事,激励一届又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他升官的经历,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有的老师、同学,和别人谈起王一鸣,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好像能够认识王一鸣,就是一件无比光彩的事情。好多人更是乐观地预测,按照这个升迁速度,说不定哪一天,王一鸣就进入中央,成为国家领导人了。 但真正进入北京,王一鸣才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副部级官员,在这里,确实算不上什么了。 S部是国家的综合经济部门,有一位部长,六位副部长,还有总经济师、总审计师、中纪委驻部纪检组组长,加上自己这个部党组成员,总共是一位正部级干部,十位副部级干部。自己的排名最靠后,又兼着办公厅主任的职务,年龄又最小,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这帮老头子的大办事员。 年龄最大的当然是袁部长,63岁,头发全花白了,前边的脑门也是光光的、矮矮的、胖胖的,一看就是一脸福相。按他的年龄,再干两年,他就要退休了。每次见了王一鸣,都是“小王,小王”地叫着。这么多年,已经没有几个人敢于当着王一鸣的面,喊他“小王,小王”了。 大学毕业,王一鸣因为在学校表现好,作为全年级第一名的学生,被如愿以偿地分到了省委办公厅秘书处,做了文字秘书。那个时候,大家就叫他“小王,小王”。 等他幸运地被赵老书记看中,做了清江省第一把手的秘书后,大家都开始叫他“王秘书”。敢于公开叫他“小王,小王”的,也就是省委几个主要大领导,就是当时的省委秘书长,见了王一鸣,有时候也是客客气气地喊“一鸣”。 此后,他当上了团省委的副书记,人家又开始叫他“王书记”。等当上市长后,又开始喊他“王市长”。如今,敢于当面喊他小王小王的,也就是区区两个人了,一个是赵老,一个就是袁部长。 赵老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前些年从副总理的位子上完全退了下来。对当今的政治越来越没有了影响力,而王一鸣的升迁速度,也就陡然间慢了下来。 八年时间,王一鸣从部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做到副部长、常务副部长,窝是两三年一挪,位置是越来越重要,但级别还是副部级,从级别上来说,等于是八年没有进步。 对于自己的仕途,不管别人说什么,王一鸣却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自己是个农村的穷孩子出身,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只是到了自己这一代,才有了条件接受良好的学校教育。凭着自己的勤奋和聪明好学,才顺利地考上了省里的大学。当时凭自己的成绩,就是报考北京的名校,也是有可能被录取的,但为了保险,自己还是选择读了本省的大学。到大学毕业时,正赶上了大学生吃香的时代,自己没有找任何人,就凭成绩进了省委办公厅,从一个小科员做起,不几年就做到了副处长,还兼任着省委书记的专职秘书,以后更是福星高照,年纪轻轻,就做了厅级干部,成为老王家历史上第一个从政成功的人。有这些,足以说明,上天对自己是非常眷顾的。老家的那些小学同学,好多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就是那些大学同学,有的分回到了县城里,工作了二十多年,也仅仅是个科长、副科长的干部而已。比着他们,自己已经是万分幸运了。 当然,知足并不等于自满。王一鸣还是有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抱负的。仅仅满足于在部里做一个副部长,干着自己分内的几件事,一年到头出几次国,到下面的省里跑几趟,调研调研,在文山会海里消磨掉自己的才华和抱负,王一鸣觉得,这样的日子对那些年届退休的老部长还有意义,而自己,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了。 到赵老家里聊天时,赵老也提醒他说,要做好到省里去工作的准备。马上就要到2000年了,作为跨世纪的党的高级干部,中央到时候将会考虑,选派一批年富力强的干部到各个地方任职,为十六大的召开提前布局。三年后,换届的时间就要到了,到时候,从中央到地方,将有一大批干部的年龄到限,要离开目前的领导岗位,而像你这样,到时候年龄在四十七八岁的中青年干部,将会走上重要的领导岗位,出任省部级的正职。你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地方省级的职位阅历,你别看你当了八年的副部长了,那只是在条条部门的工作经历,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要想再往上走一步,没有省级干部的经历,在块块上再工作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就会很被动。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迅速离开北京,选择到省里工作去。中组部就是派给你的是西部落后地区,哪怕是西藏或者青海,条件就是再艰苦,你也不能有丝毫的犹豫,马上给我启程。眼睛不要老是盯着东部和沿海发达地区,以为只有到了那里,基础好,容易快出成绩。那是偏见,是私心杂念在作怪。我们共产党人,从宣誓的那一天起,就下定了为党和人民的事业贡献自己的毕生精力的决心。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只要值得,就在所不惜。像我这一代人,都是读着毛主席的书长大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要我们是为人民的事业,再怎么做,都是有意义的。现在虽然是和平年代,国家经济发展得很快,对外开放的步伐前所未有,但也出现了许多新问题、新困难,我这个老头子虽然不过问政治了,但通过读书、看报,和老年人聊天,我也知道,现在的社会暴露出的问题,并不少,有些问题值得认真研究,加以注意。有些现象往严重方面说,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非常尖锐。还是当年小平同志说得好啊,发展起来后,问题并不会少,甚至比不发展问题更复杂,更难以解决。今天的中国,比着改革开放前,物质产品是丰富了许多,老百姓吃的穿的,可供选择的余地是更大了,但假冒伪劣也更猖獗了,黄赌毒又开始泛滥了,工人农民的日子,有的是提高了,但也有许多人,又一夜之间,打回到原形了。前些天我和一个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将军聊天,他说了一句顺口溜:“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又说了社会上的许多事情,五花八门啊,有下岗的工人没地方挣钱,抢劫杀人的;有下岗女工从事卖淫的;有黑煤窑、黑砖窑为了发财,草菅人命的,这些令人发指的社会丑恶现象,死灰复燃,实在是令人深思啊。 我老了,不中用了,对许多社会现象,已经无能为力了。你还年轻,前途远大,不能光想着做官,那没有多少意思。要多想着做事,为老百姓做事。连封建社会的那些官吏尚且能做到这一点,何况我们是共产党人。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民族的命运联系到一起,人生才有意义。对你这个人,我观察了20年,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你是有激情有抱负的,是愿意做出一番事业的,这是我最感欣慰的地方。 和你年龄差不多的,有的已经出任省长、部长了,这一次,我就舍上我的老脸,再豁出去一次,为了你的前途,找找中央领导,让他们考虑考虑你的工作情况。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出面帮你了,今后到底能怎么样,全靠你自己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第一章(2) 从赵老家里出来后,王一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一股暖流,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整得他热血沸腾。这老爷子,简直就是自己的大贵人啊!今生今世,这样的情义都无法报答了。 果然,过完年到2月底,王一鸣的任职文件下来了。中央决定,王一鸣同志任中共西江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 西江省是中国西部一个经济欠发达省份,地处祖国的大西南,境内丘陵山地众多,30多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平原只有三分之一,人口却有6000多万,人多地少,有的地方更是大石山区,土壤存不住水分,水土流失非常严重,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地区,到世纪之交的2000年,全省绝对贫困人口,仍然高达300万人。 王一鸣刚到北京,做部党组成员兼办公厅主任的时候,部里的扶贫开发工作,虽然由一位副部长分管,但实际上,做具体工作的,还是王一鸣这个大总管。每年给哪个省多少多少钱,扶持几个项目,做预算的时候,都是王一鸣和计划司的司长具体操办。 地方上的同志为了多争取点预算,多要几个项目,也是勤快得很。每年年底,到了该制订下一年预算的时候,省委书记、省长就带着副书记、副省长的一大堆,还有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们,到中央国家机关的各个职能部门,提前活动一番,拜见拜见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目的是拉拉关系,通融通融感情,为自己的省份多争取点利益。老百姓总结说,这叫做“跑步钱进”。 而王一鸣所在的这个部,每年都有大批的项目和资金,是各地方政府“跑步钱进”的重点中的重点,每年都要接待一拨又一拨的省委书记和省长,副省长、副书记更是多得数不清。等着会见的人实在是太多,安排不过来,当时的袁部长就安排王一鸣,除了各个省份的省委书记来了,我要亲自接见外,其他的省长副省长的,就由各个副部长、部党组成员分头接待吧!大家一人分担一点,减轻一下压力,要不然工作简直是没法干了。国务院的会议要参加,必要的外事活动要出席,还要陪同中央主要领导到外地调研,越是到年底,事情越多,地方的同志们又那么热情,心情可以理解,做法却值得探讨。 王一鸣看着袁部长光光的脑门上不多的几根花白头发和疲惫的眼神,眼袋是越来越明显了,像是眼睛下面卧了一条蚕,不禁可怜起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按说他这个年龄,在农村都是爷爷辈了,如果孩子孝顺,家庭条件好一些的话,几乎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只等着颐养天年了。而在官场上,却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时代。几十年的宦海浮沉,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才能够身居高位,达到自己权力的巅峰。 位子显赫了,权力大了,工作的责任也就更大了,事情也就更多了。每天是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签不完的字,见不完的人,出席不完的活动。每年都要坐着飞机,把地球转几圈。还要没完没了地讲话、发指示、搞调研。假如活动有官比他们更大的官员出席,他们就成了陪衬、摆设,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频频点头,这叫做熬会。 这样的场合每年王一鸣也要出席不少。最无聊的就是这个熬会,简直是对人的折磨。面前放着一沓文件,都是打印好校对了的,大领导讲的,基本上是照本宣科。越大的领导,因为所分管的事情多,他就越害怕讲外行话,越怕别人说他不懂,所以越不敢自由发挥,只好按照各个部门准备好的发言稿子,一字不差地念下去,时间到了,就算完成了任务。你听也好,不听也行,反正文件里都有,白纸黑字,回去传达一下,让办公厅文电处转发一下就行了。 文件你可以不看,但会议时间你不能不熬,尤其是坐在主席台上的时候,不能吸烟,不能打瞌睡,不能东倒西歪、无精打采,面对各个新闻媒体的镜头,你还得努力打起精神,露出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的样子,这样才能给媒体一个好印象,给上级领导一个好印象。就是这样的活动,一天下来,让王一鸣感到,坐得屁股生痛,腰杆僵硬,胸闷气短,浑身上下,像是被捆了一道绳子,不得舒展。 每次开完这样的会,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或是公园,或是树林里、小河边,静静地走上一个多小时,舒展舒展筋骨,大口地喘着气,直到身体自发地出现了深呼吸,才缓过劲来,恢复了常态。 王一鸣想,像自己这样三四十岁的身体,还有点吃不消。而老袁那样,都六十多岁的身体了,还像年轻人一样拼命,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 办公厅里都传言,说老袁有秘方。平常里对吃讲究得很,每天喝的汤里面,都放有多种名贵药材,比如冬虫夏草什么的。喝的茶水,也是秘书按照中医的配方,专门熬制的。杯子也是专门定制的紫砂壶。在外面吃饭,老袁也是从不乱吃东西,况且浅尝辄止,定时定量。管住了嘴,也就预防了许多疾病。平常里老袁也是非常注意锻炼身体,经常打打球,游游泳,一年到头,更是到医院检查多次。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也是从来不马虎,都是住院治疗,生怕小病拖成个大病,有病早医,没病早防。 虽然招呼得很紧,但衰老毕竟是自然规律,年纪不饶人,老袁也是一天天地江河日下,明显地看着精力不济。事情多了,就烦,发脾气的时候就越来越多,时不时逮着身边的人,狠狠地骂一顿。家里的保姆,办公室的秘书,甚至他的老伴,都没少挨骂。 有几次把秘书骂得够呛,秘书姓林,是个个子高高、精瘦精瘦的小伙子,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的样子,跟了老袁四五年了。小林就找到王一鸣诉苦,说老板现在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时不时逮着一件事情,就批评个没完。你还不能解释,越解释他脾气越大,简直没办法做下去了。这样吧,王主任,你还让我回办公厅算了,我还做我的小秘书,虽然没有部长秘书风光,但不受气,清静。 王一鸣自己本来就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出身,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做秘书的,虽然辛苦了点,受了点气,但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可以接触许多别人接触不了的事情,可以学习许多别人无法学习的东西,社会地位高,在机关里众人都高看你一眼。最关键的是,大领导们也是有情义的,他虽然向你发了脾气,但从心里,还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尤其是自己的秘书,到了该提拔升职的时候,就会首先想到你。这样,只要有升迁机会,你就会捷足先登,比别人快了一大步。 想到这里,王一鸣就开导小林说:“兄弟,你听我说,千万不能冲动,袁部长冲你发脾气,他也是不得已啊!他咋不冲我发,我是办公厅主任,按说也是他的部下,他怎么控制住了?难道就因为我资历比你老,级别比你高,是部党组成员吗?不是,在袁部长这样的老前辈面前,我们都是小字辈,被他老人家批评批评,是完全应该的嘛!领导批评你,是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别的人想叫领导批评他,领导还不批评他呢,就是办错了什么事情,领导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但这样,他的前途也就完了。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到此为止啊,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讲这件事情,放下包袱,好好为袁部长做好服务,再辛苦两年,争取在袁部长退休之前,把你的级别解决了,争取做个办公厅的副主任什么的。按你的想法,还回来做秘书,我这是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但袁部长那,怎么交代?你就把老头的心伤了,他就是再有度量,也不会首先考虑你的前途了吧!这样你只好一辈子在办公厅里,做个处长了。你这个位子,好多人都盯着呢,就盼着你出点事情,好取代你,你自己想一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小林听了王一鸣这一番开导,立马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立即站了起来,冲王一鸣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王主任,太感谢您了!我明白了,您是真心为我好,我记住您的话了,好好为袁部长服务,他就是再发脾气,我也忍受下来,绝无怨言。一定配合您做好工作。” 第一章(3) 果不其然,在老袁正式退休之前,提拔小林做了办公厅的副主任,小林32岁,也做到了副局级,是部机关最年轻的司局级干部之一。 各省各市的头头脑脑年年到部里走一番甚至几番,热情得不得了,邀请了一遍又一遍,邀请部领导带领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一定要抽出时间,到下面转一转,调研也行,考察也行,有事要来,没事也欢迎,哪怕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就是观光旅游,也欢迎。只要到了下面,什么吃啊喝的,住的行的,全给你安排好了,该看的看了,该玩的玩了,临走时还可以带着各地的土特产,满载而归,就这,地方的同志们还是非常欢迎,宁愿花钱、管吃、管住、陪玩。原来,现在各个地方,都把接待上级领导来访,当做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了。有的地方更是喊出了口号,接待也是生产力。在对地方领导的政绩进行考核的时候,加上了这样一条,每年接待了多少上级领导,特别是中央各个部门的领导。 在北京待烦了,也想换换环境,没事情的时候,中央各个部门的领导,也爱到下面视察视察。袁部长出去视察的时候,王一鸣还兼着办公厅主任的职务,自然是部长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等袁部长退了休,中央从北京市委调了一个田副书记过来,做了新部长,王一鸣就不再兼任办公厅的主任了,做了专职的副部长。六个副部长中排名最后,分管了两年办公厅的工作,还有扶贫开发。 借这个机会,王一鸣曾经多次到过西江省,具体来了多少次,他没仔细算过。有的时候是陪部长来;有的时候是陪中央和国务院的其他分管领导来;有的时候是代表部里,到西江参加这个节那个会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分内工作,要做下一年度的扶贫开发预算前,他都要到省里转一转。一来了解一下上一年度拨付的资金使用情况,二来听取一下省里同志们的意见和建议。虽然这只是个形式而已,但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走,当然,到了哪个省,都是受到高规格的接待。省里同志的意见也是一贯的,就是想方设法让部里多拨付些资金。这个时候,从省长到副省长,见了王一鸣,都是异口同声地说:“困难,困难,我们真是困难,希望部里多关照。” 王一鸣每年都要跑十几个省份,听他们说的“困难”多了,也渐渐麻木了。看着各地的省城,一年一个样,到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路越修越宽,广场越建越大,大剧院、博物馆、体育中心一个个地标性建筑越建越豪华。尤其是党政机关的豪华办公楼,一座比一座漂亮、高档,甚至有的县级市市政府的办公楼,那规模、气派、豪华程度,放在北京,简直要把那些部委机关的办公楼比下去了。接待客人的豪华星级饭店,更是一点也不比北京的档次差。吃的更是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了,在北京能吃到的,各个省会几乎都能吃到。像王一鸣这个级别的干部,到了省里,随便吃餐饭,花个几千元,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要是省长、副省长参加接待,陪吃一顿饭,上万元的情况也会有。真正是应了老百姓的那句顺口溜:“一餐饭,一头牛;屁股底下一座楼。” 在下面转的机会多了,也让王一鸣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他发现,由于幅员辽阔,我国各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水平有很大的差距,比如东西差距、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差距,这些差距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进一步加大,不仅没有缩小,相反,还有逐渐拉大的趋势。同是做一个公务员,在发达地区工作,收入就是落后地区的几倍;就是在同一个地区,由于所待的部门不一样,收入也会有很大差距。比如那些中央直属国企,垄断行业,一个普通员工的收入,就是其他行业普通员工的几倍甚至十几倍。但对于官员来说,情况就又不一样了。就是再穷的省份,它们的省部级领导,和中央部门的领导相比,丝毫也不逊色。大家一样坐的都是奥迪,你是八个缸的汽车,我的也是;你有八个缸的豪华大越野,我的也是。所谓的再穷不能穷领导,一个这么大的省,不差那几个钱。 一个大省,几千万人,每年的财政收入,再少也有三五百亿,就养了几十个省部级干部,当然是不差钱。但一到具体的扶贫开发上,绝大部分省份确实都差钱。尤其是西江省这样的经济欠发达省份,更是很差钱。 有一年王一鸣到西江省搞调研,陪同他的是分管农业和扶贫开发的胡副省长,矮矮的个子,胖胖的,一脸络腮胡子,浑身强健得像是个举重运动员。一问才知道,胡副省长原来是军人出身,正师职干部转业,从地区副专员干起,一直干到地委书记,前些年刚被提拔,做了副省长。 因为前几次都是走马观花,看的都是西江省情况不错的地方,这一次王一鸣就提出,到西江最贫困的地方看一看,尤其是住在大山里的少数民族。胡副省长也想多向部里争取点资金,于是就同意,亲自陪同王一鸣,到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跑一趟。 从省城到那个少数民族的自治县,越野车要走六个多小时,越是接近县城,路况是越来越差,尤其是最后的四五十公里,汽车简直是行走在悬崖峭壁的边上,缓慢地爬行,时速也就是一二十公里,这就是所谓的盘山公路。车走了半天,其实还是在山腰上打转。透过车窗望出去,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半山腰上是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从远处看,就像是一道弯曲的白线。胡副省长手指着远处对王一鸣说:“老弟,不是你提出一定要到最艰苦的地方看看,我也根本不会来。我分管这方面的工作,已经三年了,也就是来了两次。陪书记来一次,陪省长来一次,还都是新一届省委班子刚刚上任的时候。这个地方,路太难走,进出县城目前只有这一条盘山公路,还是五十年代大跃进那时候,开山炸石,修建的一条老路,当时修这条路,听说死了几十个人,平均两公里,就是一条人命。省里的交通厅也早就规划了另一条公路,但由于投资太大,要修隧道,建桥梁,整个投资预算需要四五个亿,省里目前资金紧张,就搁置了下来。没办法,目前只能是先把这条路维护好,想方设法多安排交警值班,千方百计降低道路安全事故的发生。但由于自然环境恶劣,尤其是到了冬天,碰上下大雪或者下大雨的天气,或者是大雾的天气,这里的交通事故就不断,每年都要在这条路上死几个人。你看看,那下面的山涧,一般的也有三五百米深,车子只要翻下去,上面的人,肯定就没命了。前些年有一个拉民工回家过年的车辆,由于超载,在会车的时候,躲避不及,一下翻进了山沟里,连人带车,滚了下去,车体都散架,许多人就从散架的车辆,抛了出去。等搜救人员赶到时,顺着绳索爬到山沟里,那个场面啊,简直是惨不忍睹。那个时候,我还在下面一个市做市委书记,虽然没有亲自到现场,但通过媒体的报道,我才知道,整个山沟里、树木上、乱草丛里,到处是人体器官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次事故死亡了四十多人,是当时轰动全国的特大安全事故,为此当时的省长还受到了国务院的处分。” 王一鸣听他说着话,透过车窗向下望去,确实,自己所坐的汽车就行走在悬崖的边缘,往下望去,一眼就可以看到,下面的深沟足有几百米深,像是从一座摩天大楼向下眺望的感觉,让人感到眩晕。王一鸣连忙转过头去,平视着窗外。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明明看到山沟里,是一排排的房子,这说明那里住的有人。他就问胡副省长,那些老百姓怎么都住在山沟里了。 胡副省长笑笑告诉他,那些老百姓其实不是住在山沟里,是住在半山腰上。我们的车是行走在这个大山里,在翻山越岭,等过一会儿,到了平地上,你就明白了,他们其实都是居住在半空里,伸手就可以抓一把白云。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翻过了大山,汽车行走在一条小河边,王一鸣就看到,远处的大山上,确实建了一座座的木楼,顺着山腰,可以看到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男女老幼,背着背篓,顺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在艰难地爬行。王一鸣是平原出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感到非常好奇,就提议停下车子,下来看一看。 第一章(4) 司机停稳车子,王一鸣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站在小河边,听着脚下哗哗的流水声,抬头看去,远处的山腰、山顶,被山民开垦出巴掌大一块地方,他们的房子,就建在那仅有的一点平地上,脚下就是百米深的山沟,下面是潺潺的流水,假如夜里糊涂,上厕所一不小心,就会翻下几百米的深沟,立即就会丧命。木楼的旁边确实是白云缭绕,犹如画卷一般。 风景是不错,但确实是太危险了。一旦刮大风,下大暴雨,引起了山洪暴发,或者泥石流,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想不到解放都五十多年了,有老百姓竟然还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王一鸣问胡副省长,他们为什么愿意住在山上啊? 胡副省长说,是历史遗留问题了。这些都是少数民族,从前他们打不过汉族,汉族把山下的平原都占领了,他们只好就上山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独特的生活习惯,让他们下来,他们也不愿意了。这几年政府也开始在平原地带,修建连片的少数民族居住区,政府出大头,山民出小头,目的是让他们从山上下来,生活方便些。大部分山民已经响应政府的号召,从山上下来了,但还有一小部分,习惯了待在山上,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下来。这一部分人,非常令人头痛,尤其是碰上自然灾害的时候,道路中断,非常难以救援。再说了,我们省里的情况你也了解,贫困人口多,现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全省还有300多万,目前还不能完全救助。政府也是力不从心啊! 王一鸣问:“目前我们省里,贫困线定的什么标准?” 胡副省长不好意思地看了王一鸣一眼,说:“实不瞒你老弟,我们的标准比较低,我们这里是落后地区,自然和东部发达地区有些差异。按照我们上报国务院的数字,我们划定的贫困线,就是年人均收入在750元钱以下的,才算贫困人口,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我们还有300万人。要是提高到人均1000元的标准,我们的数字就更难看了,保守估计也得有700万人。” 王一鸣听了心里一震,他知道,胡副省长说的,就是我们宣传媒体上所说的“绝对贫困人口”,这个概念就是王一鸣他们这个部,和国家其他部门联合提出的,目的是和联合国的贫困人口的标准区别开来,好对外宣传。从事具体工作的王一鸣知道,如果严格按照联合国对全世界不发达国家制定的贫困线标准,人均年收入不足365美元的标准测算,那我们中国的贫困人口,就不是有关部门宣布的那样了,全国2700万人,说不定数字得扩大十倍,是两亿多人。那样中国官员的面子,就扔到太平洋里去了。反正老外傻,他们也搞不懂我们的这些专有名词的具体涵义,他们糊里糊涂,就以为,我们的贫困人口就这样减少了。毕竟认真研究中国问题的老外,还是少数。 随后的一天,王一鸣亲自爬了一下山,到了十几户老乡家里,看了看他们的生活情况。这里的老乡都非常淳朴,平日里难得见到外人,尤其听说王一鸣是从北京来的,就更加高兴了。 王一鸣握着一个个老乡粗糙的手,看着他们淳朴的面容,和长期跋山涉水早早就累弯的腰板,弓起来高高的后背,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建国这么些年了,城市里到处是高楼大厦,北京、上海的建筑,比着伦敦、纽约的建筑已经丝毫不差了,城里人的生活水平,也相应地提高了许多,但在这大山深处,却还有那么多的人,生活在堪称原始的状态,他们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他们的祖辈那样,重复地过着一个又一个人生。没有改变,没有进步,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悲剧还是喜剧。 王一鸣问当地的领导:“大山里现在还是不能通电吗?” 当地的镇长说:“像这些散居在大山上的老乡,目前还是做不到,造价太高,一家一户,拉一根电线杆子,中间就要隔着几百米,地形又复杂,没办法。” 王一鸣叹了一口气说:“看来要解决老乡们看电视的困难,还是要动员大家下山,集中居住,政府再多出点钱,建设得标准高一点,吸引大家下山。” 胡副省长说:“是啊,是啊,希望部里再向我们倾斜一下政策,加大点扶持力度,多给点资金,我代表这些老乡,表示感谢了!” 说完大家全拍起了手掌,笑了起来。 从西江省回来后,王一鸣特意把在西江省的所见所闻,在部务会议上,向田部长详细汇报了一下。讲到动情的地方,王一鸣眼睛湿润了,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努力抑制着,但声音还是哽咽起来,没办法,他只好停下来,用纸巾擦了擦眼睛,这是王一鸣平生以来,第一次在部务会议这样公开的场合失态。 当然,他的举动也感染了在座的所有的人,田部长对他的举动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像王副部长这样,下去调研,所取得的成果,才是真成果,才有真价值。这才是部机关应该具有的作风,我们下去,要带着对劳动人民的真感情,不能走马观花,要了解实际问题,这样我们所提出的问题,所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对国务院领导才有实际的意义。我们制定的政策,才更加有针对性。全部一定要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扎扎实实,到一线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获得第一手资料,为部领导的宏观决策做好参谋和助手。” 当然,领导重视了效果还是不一样,获得了田部长的首肯,在制订下一年度扶贫开发资金预算的时候,西江省的资金额度就比上一年增加了2000万元。 预算下来后,西江省的领导对部里的安排非常满意,尤其是胡副省长,更是把这作为自己的一大功绩,向省长、书记分别作了汇报,把陪同王一鸣视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顺便又吹嘘王一鸣,说通过多次的接触,发现王一鸣是中央部委机关最年轻、最有水平,也最有前途的副部长之一,这样的青年前途不可限量,更别说还有退休的赵副总理做后盾。省长、书记自然对王一鸣的履历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于王一鸣自然是更加高看几眼,指示有关方面,加强和王一鸣副部长的联系,有什么事情,特别是私人的事情,符合条件的要办;不符合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办。 从此,逢年过节,王一鸣都是接到西江省委书记、省长的亲笔签名的贺年卡、慰问信。胡副省长更是有事没事,给王一鸣打个电话,问候问候。到北京开会的时候,都要和王一鸣联系联系,有时间的话,双方也会吃顿饭,聊聊天。更过分的是西江省委、省政府驻京办,从主任到副主任,哪一个都有王一鸣家里的电话号码、办公室号码、手机号码,司机号码、秘书号码。历届办事处的主任不管是新上任的,还是离任的,都要抽时间,到王一鸣办公室或者家里汇报汇报,逢年过节,必要的礼数更是少不了,当地的土特产,一箱一箱的,开着汽车,亲自送到你家里,让你拒绝都不好意思拒绝。 王一鸣毕竟是秘书出身,从大的方面来说,也是做服务工作的,只不过是为大领导服务而已,虽然官居副部长了,但还是非常能够理解这些同志的心情。人家就是做这个工作的,不这样做,他们的领导会不高兴。再说了,人家也不容易啊,大过节的,开着车满北京城里跑,找到地方还得当搬运工,辛辛苦苦送到各级领导家里,目的就是让你记住他,记住他们是有情意的,对你的关心,人家是有恩必报,这就是中国的人情。 推托不掉,只有接受,所以逢年过节,家里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春节的时候,家里净是各地的土特产,说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但吃吧吃不了,扔吧又可惜,送人吧太麻烦,堆在那里,也确实占地方。尤其是王一鸣的老婆于艳梅,是个爱干净的人,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家里收拾收拾家务,平常里家里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到了春节,这大箱小箱地堆满了一楼的储藏室,更把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儿子、女儿放假回家,每个人房间里都放上几个箱子,里面都是吃的喝的,散发着说不清的味道,确实也带来了不少烦恼。 第一章(5) 于艳梅收拾得烦了,就对王一鸣发牢骚,说:“你咋认识那么多的人啊?原来我跟着你,刚调进北京的时候,逢年过节,那真是清净啊!几乎没有人打扰,你看现在,这人多的,家里电话响个不停,我在家里,本来学校放假了,刚想休息几天,但现在却成了电话接线员了,一天到晚,不得消停,真是烦哪!” 王一鸣看着自己的老婆,苦笑了一下说:“好了,你就别发牢骚了,人家也不容易,硬拒绝太伤人情面。再说了,我们也有用到人家的时候,你暑假去旅游,一个电话,哪个驻京办不是车接车送啊!到了下面的省里,人家更是殷勤备至,管吃管喝管住,临走时还准备着礼品,人家图个啥?就是图个我们有的时候,可以为省里办点事情,我们应该理解人家的苦衷啊!” 听了王一鸣的一番劝解,于艳梅才恢复了平静的心情,继续当自己的接线员,对登门拜访的各个省市的驻京办主任、副主任,热情接待,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都说王一鸣副部长有福气啊,老婆长得漂亮不说,还非常贤惠,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有素质的人。 第二章(1) 中组部下发的关于王一鸣同志担任中共西江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的文件上,特别加上了这样一句话:排名在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委副书记刘放明之后。刘放明是省长,在副书记中当然要排名第一。 这句话看似不显眼,其实非常重要,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许多人宦海沉浮,奋斗几十年,五六十岁了,才混到副省级,有的人担任省委副书记、副省长好多年了,做梦都想得到这一行字。距离看似很近,但其实非常遥远。 得到这一行字,就说明自己的前途还非常远大,一旦省长和省委书记出缺,作为排名第一的副书记,你就非常有可能,趁势而进,弄个省长当当,运气实在足够好,一步到位,坐上省委书记的第一把交椅,也是有可能的。实在不顺利,本省没有空缺,还可以调到外省。再不济了,临到退休前,还可以解决个正省级,弄个政协主席的当当,也算是修得正果,可以颐养天年了。 王一鸣的这个任职文件,相当明确地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中组部认为,王一鸣是西江省下一届省委书记或者省长的最佳人选。他现在就是在熟悉情况,为党的十六大的顺利召开,为下一届地方省级党政领导干部大换血,做好准备。 所以文件刚刚下发,王一鸣人还没有到西江报到,他已经毫无悬念地成为西江省本年度最令人关注的大员之一。网上看到消息的人就纷纷议论,有的好事者,或者关心西江省政治的人,就开始仔细研究他的简历。许多人看到他的简历,都大吃一惊,37岁,就成为副省级干部了,这样的例子,在西江省的历史上,只有建国初期和“文革”期间,才可以找到一两个这样的例子。 现在的官场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了,所有的官场上的大人物,在老百姓眼里,几乎成了透明的了。有许多小道消息,更是以惊人的速度传播。所以没几天,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要来西江省的王一鸣副书记,在当今的官场人脉颇深,背景不凡。退休的赵副总理,就是他最大的恩人。 首先看到文件的是西江省委书记杨春风。当机要员把这个短短的文件交到老杨手里时,虽然只是两行字的文件,老杨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里思忖了半天。他今年62岁了,中等个子,四方脸,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尤其是他生气的时候,讲话时一双浓眉就会不停地抖动,让人感到十分恐怖,不怒而威。其实他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为人也豪爽,尤其是能够喝酒,白酒随便喝个半斤八两的,没有问题。 他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肩宽背厚,有会看相的,说他长得有官相,一看就是个做大官的样子。 老杨做西江省委书记已经三年了,眼看着做完这一届,就人到码头车到站了,向上提拔一级,成为国家领导人,这样的机会基本上已经没有了。老杨也知道,以目前西江省在全国的地位和影响,这个省委书记的位子,已经是今生自己仕途的顶点了。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到全国人大或者全国政协,做个专门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什么的,一天到晚,开开会,出出国,到各地检查检查工作,过渡到完全退休,就是不错的结局了。至于西江省的未来,他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万事自有后来人,中央会提前作好安排的,这不,该来的不是已经来了吗? 对于王一鸣,他是认识的,也知道他是前副总理的秘书出身,年纪轻轻,就做了副部长,是全国最年轻的省部级干部之一。但这几年,王一鸣的升迁速度明显地降下去了,一直在原地挪窝,没有实质上的进步。和他同时提拔的副省级干部,有的前几年已经出任省长、部长了。王一鸣还迟迟没有动静,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前程。这一次高调下派,看来中央已经下了决心了,把这块好钢,放在了西江省,为三年后的换届做准备。 对于王一鸣的到来,杨春风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是既欢迎,又有点排斥。从中央的安排来看,王一鸣是特定了要接他的班的。三年后自己这个书记到年龄了,省长刘放明比自己还大半岁,到时候都得下。书记省长两个都出现空缺,熟悉情况三年的王一鸣,自然会首先接任省长,说不定还会书记省长一肩挑。就是只接老刘的省长的职位,凭王一鸣的年龄优势,到时候他才50岁,书记这个位子,迟早还是他的。往长远看,今后十几年,西江省的党政大局,还是要交到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老弟手里。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干部年轻化是党的政策,年龄到了就要离开工作岗位,把一切交给年轻人,这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 但只要自己一天没退休,还坐着省委书记的位子,他王一鸣就是再年轻,再有本事,后台再硬,也没有办法,还是要看我一把手的脸色行事。这是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相信他王一鸣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就像老皇帝和太子,虽然名义上你是合法的继承人,但时间没到,你就不能抢,还是要韬光养晦,唯一把手的马首是瞻。 但毕竟是多年的老革命了,必要的政治觉悟和思想水平还是有的,自己是老兄,比王一鸣大十几岁,自然得有个老兄的样子。 老杨吩咐自己的秘书小张,赶快把秘书长高天民叫过来。 高天民是老杨亲自提拔的秘书长,原来是下面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56岁了,一副忠诚老实的样子,说话高门亮嗓的,也是个爽快人,其实这个人,外表看来,似乎其貌不扬,其实他粗中有细,是个非常有水平的人,处理起事情来,该轻的轻,该重的重,绝对是做服务工作的一把好手。最关键的是他也能喝酒,是著名的酒缸,白酒喝个斤把两斤的都没问题,是杨书记心腹的酒友之一。 西江省是贫困省区,每年都要到北京“跑部”,争取各个项目的资金,有个能喝酒的省委秘书长,是个极大的优势。那些部长们,一个一个,手中握有财政资金大权,到了酒桌上,一旦放得开,也是豪爽得吓人。平常里打了一串报告办不了的事情,要不回来的钱,到了酒桌上,一拼起酒来,就完全失控了。只要你让他喝得痛快,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想通过什么项目,就通过什么项目。有一年到一个部要资金,晚上在西江省委驻京办的所在地——西江大厦请客。部长喝多了,眼睛红红的,不服气,看着杨春风说:“老杨,我就是不服气,你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们部办公厅的许主任,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不能当孬种!来,给我上,小许,不能给我们部机关丢脸,把他们的高秘书长放倒,我就不信,他真是个酒缸,喝不醉!是人喝多了,就得醉,哪有喝不醉的道理!” 杨春风说:“部长老弟,喝酒可以,但我们西江省今年的资金,得有个说法,这酒不能白喝。从现在开始,小高开始和你们的小许喝,小高每多喝一玻璃杯,你的资金就得多给我们一千万。”说着把面前倒白酒的玻璃杯重重一放,看着眼睛红红的部长,说,“怎么样?说话算数!” 部长一挥手,说:“算数,就这么办了!我回头安排计划司,给你们调整预算!” 就这样,高天民站在那里,一杯一杯地和许主任碰下去,直到把许主任喝得求饶,说实在是不行了,撑不住了,右手捂住嘴巴,自顾自地跑向了卫生间。高天民还站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又喝了五杯。他还要接着往下喝的时候,部长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知道你们西江的水平了!我们愿赌服输,我说到做到,多给你们五千万。这是我最大的权限了,再多喝,也没有钱了。” 从此以后,高天民在整个西江省的政坛上闻名遐迩。 听说书记叫自己,高天民马上从对面的办公室走了过来。在这个省委常委楼上,高天民的办公室刻意安排在杨春风的对面,就是为了服务方便。高天民毕恭毕敬地站在杨春风宽大的老板桌对面,一双眼睛微笑着看着杨春风,等着老板的吩咐。别看都是省委常委了,但私下场合,独自在杨春风面前,高天民还是表现得非常低调,因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杨春风提携的结果。没有杨春风,他高天民就是再能喝酒,再会做,也不可能坐到省委常委这个位子上。说不定一辈子,连个省城也进不了,到了年龄,就在市政协主席的位子上过渡一下,就光荣退休了。好多和他资历差不多的地市级领导,不就是这样安排的吗!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高天民都在杨春风面前表现得非常到位,亲切、尊重,让杨春风感到心里非常受用。 第二章(2) 杨春风看他还谦虚地站在那里,就透过老花镜的玻璃镜片,看了他一眼,用手中的钢笔向下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说话。得到明确的指示,高天民才拉开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等着老板发话。 杨春风把文件顺手递过来,说:“你先看看这个。” 高天民连忙双手把文件接过来,捧在手上,打开仔细看了两遍,立即明白了这份文件的分量。尤其是最后一行字,已经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个即将到西江省任职的王一鸣,在今后西江省政坛上的特殊地位。这样写,接班人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对于王一鸣,高天民也是知道一些的。虽然王一鸣到西江多次,但因为业务上两人没有交叉,出门接待王一鸣的,一般都是省政府那边的。高天民陪同杨春风到北京“跑部”,到部里汇报工作时,也是部长出面接待,王一鸣有时候参加,有时候不参加,反正双方都是一大堆人,乱哄哄的,分坐两排,大家见面了只是礼貌上握握手,笑着点一下头,走到大街上,再见面,几乎都不会认识。 倒是西江省驻京办的主任汪忠,特意和高天民提起过王一鸣,说他在部里,对西江省特别关照,只要是西江省的事情,找到他,能办的,他会一口答应下来;不能办的,他会毫无保留地指出问题所在,怎么样加以改进,找谁具体运作。不像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不给好处不办事,给了好处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就变本加厉地不办事。逼得我们这些在下面的人,很是为难。不送礼吧,事情办不成;送礼吧,太轻了就更加逗弄起他们的胃口;送大礼吧,肯定是违法的事情,况且都是为公家办事,谁也不会掏自己的腰包,还得瞒天过海,想办法,从公家的口袋里打些主意。但一旦出事,就把自己牵连进去了。为了给公家办事,把自己送进了监狱,你说我们冤不冤?所以啊,像王一鸣这样的京官,简直是太难得了,又年轻,又清廉,还平易近人,每次到他办公室或者家里,都是客气得不得了,他老婆于艳梅,也是落落大方,从来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外人看,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还跟你聊几句家常。我们这些人,你说算什么人?说白了就是各个省份驻守北京的奴才、联络员,所送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搁哪个副部长的家里,都不算什么东西,人家有的人怕麻烦,就不跟我们地方上的人来往,你千辛万苦送的东西,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就是到了门口了,也不会给你开一下门,让你进去,坐上一分钟。我就有多次这样的经历。送年货的车子都到楼下了,我低声下气地打通电话,说:“是某某部长家吗?” 接电话的是个女性,开口就是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什么事?” 我说我是西江省驻京办的汪忠,我们省杨书记到部里汇报工作时,我曾经陪同去过,部长和我握过手的。部长常年对我们西江省没少关心,这不快过春节了吗,省委杨书记安排,要送点我们西江的土特产,表示一下心意。 对方口气略微缓和了一下,就是:“那不用了,心意我们领了,你们请回吧,部长不在家,有问题到办公室谈吧!”说完不等你讲话,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汪忠说:“你说我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一个孙子似的,屁颠屁颠地把礼物送到人家门口,却连门口都不得进,还吃了这么个闭门羹,你说我心里能好受吗!他们那些京官,咋就这样看不起我们西江人哪!” 高天民看着自己的部下,说到伤心处,一个五尺高的大男人,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也激动地从自己的老板椅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着圈说:“小汪,你的辛苦我理解,不容易,简直是太不容易了!尤其是这几年,是你们驻京办工作最难开展的几年。大环境如此,短期内不好改变啊!要怪都只能怪我们上一届的领导人,尤其是我们省的谢青松书记和钱名贵省长,他们一个锒铛入狱,被判了20年的有期徒刑;一个被执行死刑,成为建国以来为数不多的被处决的省部级正职高级干部,他们的腐败行为,严重地破坏了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也使我们西江省的整体形象,受到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我听说,前两年,谢青松和钱名贵刚被抓的时候,北京的官员只要一听说是我们西江省的官员要到办公室汇报工作,都紧张得不得了。连忙打开办公室的门,故意大声说话,或者喊一个人,在旁边记录,生怕别人说,他会见了西江省的干部,私下里又收了什么好处。弄得我们西江省在京城里臭名远扬。我们的省委、省政府领导,在京城里摆好酒宴,想请一个部长、副部长的吃顿饭,谈谈公事,通融通融感情,都是非常难。看来这人哪,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啊!” 王一鸣这个人,在高天民的印象中,就属于为数不多的对西江省雪中送炭的人之一。没想到这么凑巧,王一鸣竟然到西江省出任副书记了。看来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了。 高天民翻来覆去地把文件又看了一遍,才轻轻放到杨春风的面前,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杨春风,问了一句:“老板,你的意思是……” 杨春风用手习惯地梳了梳他那耷拉在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说:“看明白了吗?有什么想法?” 高天民一听,就明白了,杨春风是要自己先谈一谈看法,和他自己的看法印证一下,他这个秘书长,说白了,就是为杨春风服务的,是省委的大总管,也是一把手身边的高参。事情要会办,还要会谋划大事情,没有这个能力,窝囊废一个,谁也不会把你放在这么关键的位子上。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他高天民已经练就了非凡的本事,要不然他就不会在前省委书记谢青松和省长钱名贵双双出事的时候,作为地市级的市委书记,得以自保,一点事情也牵连不了他,仍然稳居自己的市委书记的位子。在杨春风出任省委书记后,他又从本地官员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新省委书记的信任,迅速升任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谢青松和钱名贵先后锒铛入狱后,牵连了一大批的官员。受到审查的地市级的书记和市长,有六七个,各个委办厅局的正职和副职,有几十个,最后被撤销职务的,有十几个,锒铛入狱被判处有期徒刑的,有五六个,一时间引起了西江省的官场地震。中央鉴于西江省的严重情况,从外地大批地调进省部级干部,充实各个领导岗位,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都是从外面调进来的。三年来,整个西江省提拔的省委常委,本地派,就是他高天民一个人而已。历经几朝都安然无恙,别人私下里都叫他官场上的不倒翁,高天民有时候也会为自己的政治智慧而暗自高兴一番。当然那都是在老婆面前,在最私密的场合,在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老婆范金花早年是县棉纺织厂里的一朵花,省纺织学校毕业,一米六五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走路袅袅婷婷,前凸后翘,是厂子里出了名的美人。她老爸是这家国家大型企业的党委书记,军转干部出身,曾经是副师级干部,而当年的高天民,是一个贫穷的乡下孩子出身,高中毕业后,在农村的中学当了几年的代课教师,恢复高考后,好不容易考上了省里的财经学院,上了三年,混了个大专文凭,被分回了县里。正好棉纺织厂财务部缺乏财务人员,他就到了厂里的财务科,做了一位出纳会计。 当时的高天民个子不高,穿着又土,其貌不扬,在上万人的大型国有企业,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更是入不了美女们的法眼。当时范金花由于各个方面的条件很好,追求她的小伙子,是一打又一打。范金花在厂里的人事科,高天民在财务科,都在一层楼,低头不见抬头见,但高天民发现,范金花甚至都没正眼打量过他一下。 那个时候,正是美女范金花做梦的年龄,21岁的年纪,她在心里把那些认识的小伙子的面孔逐个过滤了一遍又一遍,想从中找一个,作为自己的如意郎君。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高天民,会成为她最终的老公。 高天民到了厂子里,很快就因为自己的聪明肯干,获得了上上下下的好评。他做事严谨,滴水不漏,凡是领导交给他处理的事情,都能够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最关键的是他细心,善于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问题。有一次厂党委书记老范要到省里的工业局开会,临走之前,说要带一个办公室里能喝酒的人,到了省里,一旦应酬起来,好为自己当当挡箭牌,抵挡一阵子。但办公室里女同志多,能喝酒的是不少,但老头害怕别人说闲话,说女的就不带了,带个男的吧!选来选去,别人就提醒他说,财务科新来的高天民据说有些酒量。过年的时候,大家聚会,他一口气喝下半瓶西江大曲,脸不红,像没事情一样,照样坐下吃饭。问他能喝多少,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在省城里读书时,参加同学们的聚会,从来就没有喝醉过。 第二章(3) 那个年代,国家刚刚开始搞改革开放,能喝酒的人,在这个封闭的小县城里,就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会被人高看一眼。老头子一听,就让人把高天民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问:“听说你小子能喝酒?你到底能喝多少啊?” 高天民在走廊上多次见过这老头,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在厂子里,目不斜视,什么时候都是迈着标准的军步,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严。高天民每次见了他,就有点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候一声:“范书记早!” 老头鼻子里哼哼一声,眼皮也不抬一下,就算是回答你了。让你觉得,你什么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是个小人物,在这个厂子里,他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威。 谁知道私下里一接触,高天民才知道,这都是表面现象,其实老头子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内心里非常忠厚,他摆那个臭架子,就是给不熟悉他的人看的,让你时刻尊重他的权威。 对于老头子的询问,高天民不敢隐瞒,只好如实交代说:“具体能喝多少酒,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就那52度的西江大曲,我一口气喝两瓶,估计没有问题。大学毕业时一个宿舍的同学聚餐,我就喝了将近两瓶,只是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老头子说:“好,有这个酒量,就够了,你准备一下,陪我到省城里走一趟,又到年底了,我们要到各个局委跑一跑,请请客,这一次你陪我去。” 到了省城,连续请了三天的客,不是那局长就是这主任的,那个年代,生活刚刚好一点,能够喝上高度酒,吃上一大桌子的菜,许多人都把这个当做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所以只要能喝,就拼命地往自己肚子里装,甚至吐都不舍得吐出来,因为一肚子都是茅台五粮液啊! 范书记毕竟年纪大了,连续战斗了几天,心脏就有点受不了。高天民看他,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就劝他不喝了。晚上回到宾馆的房间,高天民还提出,到医院看一看,检查检查。 老头子没答应,说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没事。说完就摆了摆手,让司机和高天民回房间休息了。司机回到房间里,就打开电视机看上了。高天民到洗手间,准备洗澡,刚准备脱衣服,他就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按户型设计,高天民判断,是隔壁的范书记在卫生间里洗澡时可能出事了。他一把拉开门,只对司机喊了一声:“快去看范书记!”随后就冲出去,到楼梯的拐角处,叫来值班室的服务员,拿着钥匙,打开了老范所住房间的门。 推开卫生间的门,只见里面是水汽蒸腾,老范书记歪在浴盆里,光光的身子蜷曲在那里,嘴里哆里哆嗦,说不出话来。后脑勺磕在浴盆的边缘上,擦掉了一块皮,正在流血。 高天民立即让服务员用房间的电话,叫了急救车,自己和司机撕下一块床单,把老范头上的伤口先简单包扎住,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平放在床上,等急救人员的到来。救护车来后,把老范放在担架上,送进了医院。高天民又给厂里打了电话,汇报了老范犯病的情况。等老范的老婆、儿子、闺女,坐着厂里专门派出的车辆到了省城后,高天民才离开医院休息了一下。整个一个晚上,他都待在老范的床头,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老范的一举一动。 家里人赶来后,说起这次犯病的经历,老范热泪纵横,说要不是高天民细心,听见了我房间的动静,抢救及时,我就没命了啊!从此,老范全家人都把高天民当恩人看待。老范恢复得很快,休息了几个月,就能正常上班了。对高天民更是关怀备至,隔三差五,就让高天民到家里吃饭,陪自己散步聊天。对于高天民的前途,更是大开绿灯。只要有提拔升职的机会,就千方百计地把高天民推上去。还动员自己的漂亮姑娘嫁给高天民。 一开始范金花对高天民确实看不上,大学生厂子里有的是,上百个都有,长得帅的家庭条件好的,多了去了。但自从高天民救了自己的老爸,成了范家的常客,范金花也时不时地与高天民搭句话。但高天民只要看到范金花那白里透红的脸蛋,窈窕的腰肢,立即就像触电一样,立即紧张不自然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因此范金花认为,他是个没有多大出息的人,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但老范认准的事情,儿女们是要服从的,老范说:“闺女,你别看高天民现在不行,人长得其貌不扬,但这个人有心计,做事情周全,一般的人比不了。要我看,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你就下定决心跟他处吧,别这山看着那山高了,别看那些人长得比高天民好,但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在我们这个厂子里,做个技术员或者工人。现在时代变化这么快,明天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实在说不清。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一辈子,你自己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选男人嘛,有本事要放在第一位。帅气能当饭吃吗?听我的没有错,老爸一辈子,虽然文化不高,但经历的事情多,见过的世面大,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范金花就是听了她爸爸的话,才答应和高天民处了对象,逐渐培养起了感情,后来结了婚,生了孩子,彻底成了他高天民的女人。对于这个,许多人当初都没有想到。那些曾经追求过范金花被拒绝的小伙子们,和一帮潜在的追求者,看到其貌不扬的高天民,不声不响地,就超越了所有的对手,揽得美人归,一个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们为了平衡自己的心理,就私下里发牢骚说:这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但高天民此后的发展,却印证了老范书记的高瞻远瞩。八十年代中后期,高天民在老范的栽培下,一路高升,先是做了副厂长、厂长,然后调到县里,做了常务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此后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从副市长,做到市长、市委书记,直到升任省委常委、秘书长,成为省级干部。而那些说他是牛粪的人,一个一个,在九十年代的下岗潮中,成了这个小县城的首批下岗失业人员。曾经的大学生、技术员、国有企业职工,风光得不得了的人物,到了九十年代,年纪已经一大把了,许多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龄了,但随着企业的不景气,待遇越来越差,到最后连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没有保障。许多人没有办法,只好放下自己的斯文,到街道上推三轮车,到路边擦皮鞋,到餐馆里打短工,好歹挣些吃饭的钱,勉强填饱肚子。有的人受不了这样穷困的日子,就走上犯罪的道路,靠坑蒙拐骗偷生存。仅仅一二十年,社会的变化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有的人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有的人又从地下跳到了天上。 高天民就是那种特别幸运的人。 官场上的高天民以低调著称,做副职多年,都能兢兢业业,配合一把手的工作。他做副厂长时,伺候得厂长舒舒服服,到了退休的时候,向上级推荐高天民接任自己的工作。这样高天民就从几个副厂长中脱颖而出,超过几个资历比他老、学历比他高的人,做了厂子的一把手,为以后顺利杀入官场,奠定了基础。 到县里做副县长时,他本本分分,配合县长的工作,什么事情都要摸清县长和书记的底细,既不得罪县长,又不得罪书记。如果实在搞不清,他就装糊涂,踢皮球,确保自己不陷入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官场内耗中。所以他的升迁一直顺风顺水,每隔个三年两载的,就升了一级。那些忙着内耗的官员,不是你要搞死我,就是我要搞死你,结果谁也没有升上去,倒让高天民这样的官场通,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比高天民官大的人,只要和他共过事,都认为他这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能够忍辱负重,识大体,顾大局,不争名,不夺利。每当各级领导以颇为欣赏的语气这样夸奖他时,他总是点着头,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做出一副谦虚谨慎的表情。 而回到家里,独自面对自己的老婆范金花的时候,他才完全放松下来,把在外面拼命压抑住的情绪完全宣泄出来,尤其是在床上,当两口子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他总是志得意满地说:“识大体,顾大局,统统放他妈的屁去吧!老子不那样做行吗?!一个一个,官都比我大,我在他们面前,只能永远装孙子,装得不像还不行。低调低调,低他妈的调!谁想一辈子永远低调下去啊!总有比我官大的,我的命运时刻在人家手心里捏着,我不那样干行吗?有时候想想,真他妈的不值。心里想哭,可脸上还得装出笑的样子,这样的活一干几十年,意志如果不足够坚强,早搞成精神分裂症了。我这个位子,虽然名义上是副省级干部了,但从本质上,还是伺候人的活,我能高调吗?我那是万不得已!” 第二章(4) 现在,清楚地看到了王一鸣的任命文件,高天民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政治生命,在三年后,可能就要彻底终结在这个王一鸣手里了。省委秘书长,可能就是自己在官场上最后一个最风光的位子了。三年后,随着杨春风的退休,自己这个秘书长的位子,也要顺理成章地交出来了。这基本上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他看了一眼杨春风,习惯性地向前欠了欠身子,说:“老板,要我看,这个王一鸣来头不小啊!所谓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来这里,铁定的是摆出要接班的样子啊!对于这样一个人,我们既要有心理准备,不能掉以轻心;又不必大惊小怪,毕竟老板你还是西江省的一把手,他这个三把手,只是三年后才有机会,里面还有数不清的未知因素。主导权还在老板你手里,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杨春风微笑着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把后背紧紧地靠在老板椅的后背上,使劲地摇了摇说:“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去的一定会去,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在官场上混,新老交替是自然规律,我们要理解中央的良苦用心。我到西江省已经三年了,坦率地说,中央对我主持西江省的工作,是给予了充分肯定的。我们省南部沿海三市的边境设施大会战,北部十县的扶贫开发战略,以及我们的工业企业改制改造和技术升级,还有人才引进战略,都取得了相当显著的成就嘛!中央主要领导到西江视察时,听了我们的汇报后,都相当满意嘛!等我这一任的任期结束时,这几项工作已经基本上可以收尾了,我也算兢兢业业,为西江人民干了点事情。问心无愧,至于今后的安排,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去全国人大任个职就可以了,平稳过渡,颐养天年吧!” 高天民听杨春风这样说,完全是一副超然事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在官场混,都做了七八年的正省级干部了,谁不想在临近退休的时候,再更上一层楼,荣升国家领导人的岗位啊!那样才算达到了自己人生的巅峰,该是如何风光啊!对这些在地方主政的方面大员,所谓的封疆大吏,要说哪一个对自己的前途完全没想法,根本就不去努力,那是不符合实际的,也是不符合人性的。只是西江省经济发展缓慢,在全国三十多个省市自治区中,各种发展指标一比较,西江省的数字总是排在倒数十几位,在全国根本排不上号。在一个官出数字、数字出官的时代,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的官员,由于基础好,每年向上汇报的时候,一大堆耀眼的数字,就把自己的政绩烘托出来了,所以三五年一个台阶,三混两混,就进中央了,成了国家领导人。而那些在落后地区任职的干部,除非你采取非常规的措施,在全国某一方面,确实做出了别人做不出来的政绩,引起了全国的轰动,老百姓那里人气很旺,中央领导也对你刮目相看,这样你才有机会,脱颖而出。而像西江省这样的条件,改革开放后的二十多年里,在西江省主政的党政一把手,竟然没有一个荣升国家领导人的先例。偶尔一两个,也是先调到外省任职后,做了几年,才升到国家领导人的位子。这几乎成了一个宿命,凡是到西江任职的一把手,都已经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就是干到退休,好歹到全国人大或者政协,谋个闲职养老去。 当然还有更不幸的,像前任省委书记谢青松和省长钱名贵,他们都是在接近退休的年龄,一个还要在监狱里待上20年,能不能活着走出监狱,还是个未知数,因为到时候年纪少说也有八十多岁了,如果走不出监狱,死在监狱里头,真正是像解放前那些革命烈士宣誓的那样,把牢底坐穿了;一个是走上了漫漫黄泉路,在注射中静静地见了马克思,算是保留了一个完尸。所以这些年,在西江省的官场上,都有一个魔咒在那里环绕,经久不散,每隔几年,就有一场官场大地震,搞得老百姓见得多了,也逐渐见怪不怪了。 由于西江省曝光的落马官员数量多,贪污的数额大,西江又是贫困地区,老百姓的生活普遍还不富裕,群众对腐败分子就更加痛恨,所以民间的顺口溜像插上了无形的翅膀,传播得非常广泛,以致于外地人前些年提起对西江省的印象,都是贫穷,落后,贪官多。有一段时间,中央的那些挂职和下派干部,到了西江,家里人都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自己的男人或者孩子,抵抗不了诱惑,糊里糊涂地当上了贪官,把大好的前程给毁了。 高天民判断,杨春风到西江省执政才三年多的时间,以目前所做出的政绩,要想赶在65岁省部级正职的官场大限到来之前,再上一个台阶,确实希望非常渺茫。看来这次中央对王一鸣的高调任命,里面意味深长啊。眼下的任务,就是如何安排好王一鸣的生活和工作,这是当今最需要解决的问题,生活上的事情,好办,自己出面安排就可以了;但工作上的事情,却非常麻烦,因为这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这个只有一把手说了算,自己不能乱参谋的,弄不好传了出去,会引火烧身,自己这个秘书长,更不好做人。 按他的习惯,拿不准的事情,他就装糊涂,也不问,等领导发话,顺着领导的思路往下想,才避免犯低级错误。 杨春风闭着眼睛,边晃着老板椅边说:“几个副书记的分工,要重新考虑了。你看,怎么样才能摆得平?你这个大参谋长,给我出出主意看看。” 高天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加上即将到来的王一鸣,省委就有五位副书记了。第一副书记刘放明,是省长,这个没什么动不动的;周副书记原来抓组织,李副书记原来抓宣传,谭副书记原来抓纪检、兼着省纪检书记,再来这个王一鸣,确实也没什么好分管的啦。但中央文件里又明确规定,要让王一鸣排在刘放明之后,毫无疑问,要加以重用,要是安排,只能从周副书记手中,把全省的组织工作接下来,再按惯例,兼任省委党校的校长,分管工青妇和党建工作,这样的安排,才是符合文件精神的,但这样一来,对周副书记,却是不大不小的打击。 周副书记名广生,已经57岁了,在副省级的位子上,也已经混了十来年了,当过一届的副省长,后来进了常委,做了省委宣传部长,副书记也已经做了三年了,在省委是老资格的副书记,如果王一鸣不来,好多人都传言,他是有希望接任西江省的省长的,最差了,到了临近退休的年龄,也应该做个省政协主席什么的,而王一鸣这次空降西江,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位周副书记。 关于王一鸣任职的文件还没有正式向西江省的干部公开宣布,但小道消息早已经传出来了,北京有可靠关系的官员,早在一个月之前,就知道了王一鸣要到西江省任职的消息。现在,网上也已经发布了确切的新闻了,周副书记的秘书小马看到这个消息,马上就从网上下载,打印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交到周副书记手里。 周副书记把这张薄薄的纸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大口大口地吸了几次烟,把剩下的烟屁股狠狠地摁进了烟灰缸里,扭曲成一堆,然后重重地坐在老板椅里,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他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他妈的,煮熟的鸭子,看来要飞了。上面没人,就是干得再好,到了任用的时候,就想不到你了。看来,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在这个副书记的位子上终老一生了。”想想自己下一步就该为这位空降的大员让位子了,真叫人心里憋屈。但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早来晚来,都会来的,事到临头,索性想开些,再怎么的,也该有我一口饭吃吧!说不定我还会因祸得福,最好派我到江城市兼任市委书记,这样我手里有了实权,比这个省委副书记的位子强得多。 这样的事情自己却急不得,你沉不住气,就被人轻看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些常识他还是懂的。他相信省委书记杨春风一定会找自己谈一次,到时候再探探他的实底,随机应变。 高天民思忖了一会儿,看着闭目养神的杨春风说:“老板,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你看这样安排,是不是合适些。谭副书记属于中央纪委这条线上的干部,他的工作动不了。能够动的,其实就是周副书记和李副书记两人。他们一个抓组织,一个抓宣传,王一鸣副书记到任后,肯定要抓组织,不能让他抓宣传。这样,只能是调整周副书记和李副书记的工作,他们俩人中,只留一个人,还分管宣传。其中一个,安排其他的位子不合适,只能是安排他们以副书记的职务,兼任省会江城市的市委书记。现在江城市的市委书记老梁,年纪大了,59岁,再干也就是一年了,不如提前拿掉他几个月,先安排他到省政协做个副秘书长,到年底的时候,再给他补选个副主席什么的,他上了一级,就绝对说不出什么了。现在空出来这个市委书记的位子,就是安排谁去接任的问题。论资格,两人都具备,周副书记还稍微占优势,但我觉得,还是安排李副书记合适些。一来李副书记比周副书记年轻三岁,是从外省调来的,在本地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形不成自己的派别,对老板您,也会更加感激,在日后的工作中,就会更加配合您。而周副书记就不一样了,本地干部出身,在省政府工作过,在地方上也工作过,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一旦担任这个西江省最大的城市的一把手,他那些老部下,就会纷纷聚集在他的麾下,成为西江省里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这样他的情况,就更加不明朗。对你这个大老板,可能就不会有李副书记那样顺从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啊,最后的裁判权,还在老板手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执行。” 第二章(5) 这个时候,杨春风渐渐睁开了原来眯缝着的眼睛,看了高天民一眼,嘴里“哦”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欣赏和赞许的目光,似乎对高天民的分析很重视。但他又没有立即表态,说这个建议很好,就照你这个建议办吧。那样,就显得太没有城府了。做大领导的,最关键的是要有点神秘感,让部下们感到似乎近在咫尺,而又相隔天涯,永远让部下捉摸不透,从你的一个表情,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里,捕捉有价值的信息,然后再作出推断,让他们永远生活在惶恐、迷茫、战战兢兢的状态中,摸不清老板下一个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手中的权力利剑到底刺向何方,这样他们才时刻意识到老板的重要性,对老板诚惶诚恐,充满了尊敬,再没有了向老板的权力提出挑战的非分之想,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地做一个奴才,为老板服务到底。 杨春风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混了将近40年,从一个县委办公室的秘书做起,一步一步,从公社书记,做到了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三两年一个台阶,40岁的时候,就做了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以后步步高升,做了省农业厅的厅长、省政府秘书长,以后又出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省委副书记,直到升任省长。一届省长的任期还没有做完,正赶上西江省出现了官场地震,省委书记和省长的位子双双空缺,他就被从外省调入,做了省委书记,成为西江省的一把手。 想起刚来西江省的时候,杨春风感慨万千。那个时候,真是风雨如磐,百废待兴啊!在此之前的短短半年时间里,西江省的省委书记谢青松和省长钱名贵,先后被“双规”。 最先被抓的是省长钱名贵,他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提前做好了准备,早早就安排秘书,伪造了身份证,以到香港旅游的名义,想伺机从香港出发,潜逃美国。在此之前,他的老婆、女儿、儿子,都早在几年前,成功移民美国,按投资移民的办法,获得了合法的居留权。这几年,他实质上是一个人在国内做官,继续捞钱和玩权,顺便着也玩女人。老百姓把他这种人叫“裸官”。 可能是官当得太久了,也太大了,没有人制约了他,有时候省委书记谢青松的话,他也敢不听。手下又有一帮子喽啰,不断地拍马屁,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他想干什么事,就有人立即安排。这样天长日久,就养成了他飞扬跋扈的性格。他这个人,为人又非常张扬,有时候做事情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就不管什么清规戒律,党纪国法。 有一次到地方上视察,中午吃饭的时候,地方上安排宴请,在当地一个最豪华的酒店,摆上了一大桌宴席。出面作陪的是当地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跟从的还有省政府的一大帮子人,秘书长和各厅的厅长,满满地坐了两大桌。酒店特意安排了两位训练有素、长相标致的女服务员为这个包厢的领导服务。酒宴开始后,在大家还十分拘谨的状态下,钱名贵心里就蠢蠢欲动了,他的眼睛像刷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在其中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姑娘身上扫来扫去。别人向他敬酒,他也是心不在焉,有时候眼皮也不抬一下,象征性地碰了碰杯子,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倒是对两位女服务员,笑逐颜开,特意把经理喊进来,交代经理,要给这两个服务员加工资,重点培养,又问了那个长相姣好的女孩子的名字。 酒宴结束后,他回到房间里,立即安排秘书拨通酒店经理的电话,让他安排那个女孩子到房间里谈话。秘书自然是知道自己老板的意思,很快就办妥了这件事情。 酒店的经理特意把那个女孩子叫到自己的房间,对她说:“姑娘,你的运气来了,钱省长可能看上你了,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好色,他老婆在国外,不在身边,他这个样子,也可以理解。不过他这个人,挺讲义气的,他对女人还不错,只要满足了他的需要,你想办什么事,几乎都能成。你在我这里,就是再干几年,也是个临时工,随时可以把你辞掉。就是勉强干下去,但等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年纪一大,照样会没工作,服务行业是吃青春饭的,非常残酷,你们女孩子,要善于抓住机遇。眼下就是个好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那姑娘还不大,刚从职业学校毕业,也就是20岁刚出头的样子,但谈了一个男朋友,两个人在市里租了一套小房子,已经开始同居了,还没有办结婚手续而已。对男女之事自然是明白的,经理这样说,她已经大约知道了这里面的含意。心里虽然斗争了一阵,但还是非常激动,脸上羞得通红。毕竟被这样的大人物看上,自己作为一个女人,也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一同工作的两个女孩子,省长偏偏看上自己,说明自己还是比别人漂亮,更性感,也更有魅力。 经理看她心里已经活动了,就进一步地开导她:“一会儿我带你上去,你一定要为省长服务好,这不仅牵涉到你的前途,也事关我们酒店的利益。我在省城里还投资建设了一个四星级酒店,现在已经进入了项目评估阶段,等建设的时候,还需要省长关照,他说一句话,批上一行字,就可以为我节省几百上千万的费用。你伺候他舒服了,我的事情以后都好办了。你放心,等省城的酒店建设好了,我就任命你当那里的总经理,到时候,给你配辆轿车,买上房子,你就成了我们公司的高级白领了。你千万不要傻,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在酒店经理的软硬兼施下,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只能心一横,默默地低着头,跟在经理的后面,进了省长的房间。 钱名贵一见进来了两个人,自然是不高兴,脸上一沉。看都不看经理一眼,坐在那里,摆了摆手,说:“你回去吧,让这姑娘留下就行了。我问她些事情。” 那酒店经理本来是想借机搭讪几句的,想让省长记住他的名字,日后要办什么事情好联系。听到这忙不迭地掏出名片,递到钱名贵手里,说:“省长光临我们酒店,是我的极大荣幸!这是我的名片,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请打我的电话,愿效犬马之劳!” 钱名贵看他这样殷勤,又会说话,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接过名片,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的秘书联系,你不错,你不错。” 酒店经理看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连忙识趣地退了出来,腰弯得像个虾米。 钱名贵看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窘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局促不安不知道说什么话好的姑娘一眼,说:“小黄,别紧张嘛!我又不是大老虎,我能吃了你啊!去,你把门保险关上,给我按摩按摩肩膀,你不知道,我年纪大了,开会开了一上午,浑身累得很哪。不像你们年轻人,可以站一整天,都没有事情的。” 小黄听话地转过身去,扭着腰肢,摆着修长匀称的美腿,轻轻地把门上的保险关上了。然后站在钱名贵面前,说:“我没学过按摩,怕按不好。” 钱名贵说:“谁也不是一生下来,什么都会的,你就这样,站在我身后,用手捏我的肩膀。我教你,很快就会学会的,你们年轻人,有的是力气,一学就会的。” 小黄只好装模作样地,用嫩白的细手,轻轻地捏起了钱名贵的肩膀。钱名贵闭上眼睛,做出很享受的样子,说:“不错,不错,就这样。力度再大些,再大些!” 边按摩,两人边聊天,钱名贵问了小黄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什么人,哪里毕业的,上班多久了,有没有男朋友。小黄都一一作了回答。越讲话小黄越放松,她开始渐渐喜欢上这个老男人、大领导了,她觉得他是那样地亲切,不是在外面表现的那样,不可一世,威风凛凛,让人连接近的勇气都没有。而现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却表现得这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就像是自己的叔叔、长辈,问长问短,关怀备至。姑娘也逐渐放松了警惕。这个时候,钱名贵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先是拉过姑娘嫩白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摩挲了一阵子。然后就把姑娘拉进自己的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手放肆地放在了姑娘发育良好的胸脯上。姑娘的脸立即羞得成了一块大红布,整个身体都激动起来,抖动个不止,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躺在钱名贵怀里,成了一团棉花。钱名贵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半抱半拖地把姑娘放到了宽大的床上。整个过程,姑娘都感到天旋地转,巨大的刺激、幸福感、对未来的期许、对大人物的崇拜,都一股脑地涌现出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激动、新鲜、刺激、幸福。她在钱名贵夸张、变形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给这个老男人带来的快乐、幸福,两个人在床上,迅速完成了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亲密无间的转变。激情过后,小黄又伺候着为钱名贵洗了澡,看着这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要大的男人,腆着的大肚腩,松松垮垮的身子,小黄没有一点嫌弃的感觉,她觉得,能够被这样的大人物看上,成为他的女人,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有价值的一天。和这样的大人物相比,自己那个男友,简直渺小得不值得一提。从此,她开始死心塌地,做钱名贵的女人,从市里跟到省城里,随叫随到,成了钱名贵公开的小情人之一。 第二章(6) 为了方便联系,钱名贵安排手下人,把这个小黄安排在省政府的接待饭店——西江饭店的贵宾楼,当上了经理。解决了编制,分上了房子,开上了进口的佳美轿车。后来小黄还悄悄地为钱名贵生了一个儿子。为了掩人耳目,钱名贵就安排那个投资酒店的老板,一个香港人,出面为小黄母子办了到香港的移民,买上了房子,转移了上千万的财产,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隔三差五,钱名贵都要借助开会、考察的名义,经留香港,和自己这个姓黄的小情fu幽会幽会,顺便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那些想巴结他又找不到机会的商人们,就千方百计地结识那姓黄的小情fu,送钱送物,事实证明,还真是办成了不少事情。 对于钱名贵的事情,其实早已经在中纪委的掌握之中,为了不过早地打草惊蛇,有关部门运用了许多科技手段,早就把钱名贵的一举一动,置于完全监控之下。就在钱名贵这个老狐狸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妙,打算出逃美国的时候,在飞机场的贵宾室里,等待安检的钱名贵,被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工作人员,成功抓获。 被双规的钱名贵非常顽固,一言不发,拒不交代任何问题,甚至绝食,用筷子刺破了喉咙,企图自杀。他的举动被看守及时发现,才没有得逞。经过反反复复的思想政治工作,他终于选择配合审讯,交代问题。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谁在什么地方送过钱,要办什么事情,用什么袋子装的,多少钱,交给谁处理了,他记得几乎一清二楚。他的案卷,光是牛皮纸的袋子,有一米多高。送过钱的官员和老板,因为太多,全部处理了,那西江省将近一半的省直机关,就可能瘫痪。没有办法,有关部门只好宽大处理,凡是送钱在10万元以下的,只要主动到纪检部门交代,就不再处理了。那几天搞得办案人员办公的驻地,停满了豪华轿车,一时间弄得交通都要堵塞了。 最后落实的数目,是贪污800万、受贿3700万,还有2000多万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转移到海外的,具体有多少钱,谁也不知道。估计最少也有一个亿。这样的数目,在全国都没有先例,实在是罪大恶极,法不容恕。中央台的新闻联播还为此编发了一条新闻,在新闻中,说他严重违纪,贪污受贿数额巨大,生活严重腐化堕落,败坏了党纪政纪,决定给予钱名贵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处分。对于已经查实的问题,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群众最感兴趣的,一个是他从哪里弄了那么多的钱,一个是他到底腐化堕落到什么程度。根据公开的报道和小道消息,他的钱主要来自省里的一些大型标志性工程项目上。他在这些项目的立项、规划、审批和招标投标、拨付进度工程款中,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不法商人谋取了巨额利益,从中收取了大量回扣。至于他玩过的女人,到底有多少个,他自己也交代不清楚了。经纪检部门查实的,长期和他保持不正当两性关系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在省内的就有三十多个。有的是政府的公务人员,有的是企业的经营人员,有的是个体户,有的是教师,还有的是在校的大学生、研究生。年龄最小的只有18岁。这些人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是想在升职提拔上得到他的关照,有的想在生意上得到他的关照,有的是想解决自己的工作问题,有的更是什么也不图,就是看他是省长,佩服他、崇拜他,他提出来了,不好拒绝,就糊里糊涂地上了床,让他白玩了一遍又一遍,还觉得特别刺激,有成就感。这件事情曝光后,好多人觉得现在的城市女性,简直是不可思议,完全没有了传统女性的矜持和保守,而是大胆、泼辣,我行我素,个性突出,开放得让人咂舌,真是便宜了这些贪官污吏,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就可以让无数的女性主动投怀送抱,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的。可见世风日下,物欲横流。 因为实在是罪大恶极,影响极坏。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有关部门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判处钱名贵死刑,立即执行。报最高人民法院复核后,钱名贵就被带到了最新的死刑注射车上,等待静脉注射,执行死刑。当法警把他带出来,有关人员向他出示了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复核材料,让他签字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手立即哆嗦起来,脸煞白,拉了一裤裆。法警只好又为他换了一套衣服,因为他腿软,已经不会走路了,两个人把他架到了车上。 钱名贵出事后,吓得西江省的官员们一个个人心惶惶。上至省委书记谢青松,下到各个厅局长和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如果连续一个星期,在本地新闻上没有露面,那社会上立即就会谣言四起,说他可能被双规了。小道消息更是漫天飞,搞得各个副书记、副省长们,也不敢在办公室待着了,每个星期,都要抽出时间,到分管的部门,到地方上调研、视察,目的就是要让电视台有影,电台有声,报纸上有名,通过新闻媒体,每天让老百姓看到,我还在,我没有出事,好着呢! 谢青松更是不敢怠慢,原来他不愿参加的部门会议,他也屈尊出席了,大会小会作报告作指示,忙得不亦乐乎。他越忙,出镜率越高,越引起那些有政治头脑的人怀疑和分析,从他越来越僵硬的表情,越来越疲惫的眼神,和越来越容易失控的情绪中,看出来了蛛丝马迹。有的人更是预测,他的内心压力很大,完全没有了以往春风得意的样子,这很不正常。听说中纪委进驻的调查人员,以核实其他涉案人员为借口,还没有离开江城市,正在调查谢青松的问题。这些人不走,谢青松他就永远无法轻松起来。照这个样子,不出半年,他也得进去。 果不其然,等中纪委掌握了确凿证据时,就开始收网了。以到北京开会的名义,要求谢青松进京。他带着秘书,刚到北京首都机场,走下飞机的舷梯,就碰上了几个专门迎接他的人,迅速把他押进一辆汽车里,呼啸而去。随后他的事情也彻底曝光。 经查实,谢青松贪污300多万,受贿1700万,和十几个女性保持不正当两性关系,比着钱名贵,情节较轻,因认罪态度较好,有立功表现,被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20年。 受他们牵连,西江省的一大批厅局级官员纷纷落马,丢官的丢官,进监狱的进监狱,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政局不稳,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中央从稳定西江省的大局出发,从外省调杨春风出任新一任的省委书记,把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放明,一步到位,提拔出任省长,这个也是非常规的措施,由常委而不是副书记直接提拔担任省长的,这么多年来,刘放明是唯一的一位。当时周广生还是省委的组织部长,本来他也有机会担任省长,是最有竞争力的省长候选人之一,但到了最后,还是刘放明胜出。有人总结,他是北京下派的官员,到西江省挂职的时候,就是中央某部委的司局级干部了,是重点培养对象,担任省财政厅长后,就兼着省长助理。以后就顺理成章,做了副省长、常务副省长,在西江省也待了将近十年了,情况熟悉,上边又有大领导为他说话,所以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不一样。 刘放明担任省长后,周广生就很失落,但官场上的事情,说不清也道不明,有时候就是命,好在给他了个省委副书记的位子,在十几个常委里面,他的排名,就在书记和省长之后,属于省里的第三把手。他本来想再干几年,无论好歹,会把省政协主席的位子给他,他也就知足了。哪承想,关键时候,又来了一个王一鸣,看来,前途渺茫,更加具有不确定性了。 杨春风来这三年,主要的工作成绩就是稳定了西江省的大局,重新凝聚了人心,唤起了士气,制定了新的发展目标,西江省的各项发展指标,开始逐步走向正规。和刘放明配合得也不错,两人还没有暴发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小的分歧在所难免,好在刘放明作为省长,也知道自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的,是这次官场地震中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事事想得开,让着杨春风,配合杨春风的工作,这让杨春风感到非常欣慰。 第二章(7) 杨春风自己也是省长出身,知道这省长要是和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事事对着干,他还真是可以找到办法,你就是书记,一把手,也不可能掌控一切。所以两个人搭班子,也讲究个合作、共赢,和则两利,斗则两败,大家都要发扬点风格,有些自知之明。不能光允许自己吃肉,不允许别人喝汤。那样谁都会受不了,和你对着干,到时候大家都不落好。 所以杨春风这几年,还是能够把握分寸的,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不搞硬对硬,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西江省的领导班子,也不像前面那几届了,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整天搞得精神紧张,让外人看来,乌烟瘴气,中央不满意,群众也不满意。 对自己的工作成绩,杨春风相信,中央会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的。这个王一鸣的到来,不会对自己构成太大的威胁,这只是一次正常的人事变动而已,不值得大动干戈,自乱阵脚。 对于高天民的建议,他觉得,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周广生这个人,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能力,干工作绝对是一把好手,但就有一个毛病,自视甚高,轻易不服人。现在在省委常委班子里,他基本上只听书记一个人的了,就是省长刘放明的话,他有时候也会装糊涂。 去年初有一个机会,省委常委会准备研究提拔一批干部,在酝酿人选的时候,刘放明就想把自己的秘书肖钢提拔起来,升个副厅级,并且提前向杨春风打了招呼。论资历,肖钢的条件也够了,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15年了,做过副处长、处长,省长办公室的主任,也做了两年了,原始学历虽然只是个大专,但有一个在职的MBA学位。唯一的缺憾,就是肖钢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大学一毕业,就在办公厅里打转转,基层岗位锻炼得不够。 刘放明一到省政府,先是做副省长,以后升任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都是肖钢做秘书,前前后后服务了四五年。刘放明怕耽误他的前程,一直在领导身边当秘书,看着是风光,但级别上吃亏,没有担任实职领导,在提拔时就会硬件不够。为了肖钢的前途,刘放明就又换了一个秘书,把肖钢提拔为办公厅第二秘书处的处长,其实还是为自己服务。等刘放明当了省长后,为了工作方便,就让肖钢做了省长办公室的主任。 为了自己的秘书能够顺利过关,刘放明除了向省委书记杨春风挑明关系外,还特意向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交代,要在酝酿的名单中,千方百计地保住肖钢,确保上常委会研究。 秦大龙说:“刘省长,请你放心,我这里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周副书记那里,还请你打个招呼,名单最后都要经过他的审定,他是分管的副书记,报谁不报谁,他说了算。” 刘放明说:“好吧,我给他通个电话,让他也心里有点数。”哪知道此后的一个多星期,刘放明先是到北京开了三天的国务院会议,又到外地参加了一个会展,回到西江,又赶上一位中央领导到西江视察,七忙八忙,就把和周广生通电话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等常委会研究干部时,坐在会议室里,刘放明才看到,拿在手里的名单里,找不到自己的秘书肖钢的名字。他顿时气得够呛,恨不得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声骂娘,但想想自己是个省长,在这样的场合,更是冲动不得,那样会被官场上传为笑谈,大大降低自己的威信。况且此时会议已经正式开始了,就是再努力,也是无法挽回了,于是只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把会议开完。 会议一散,先是杨春风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我说放明,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这一次怎么不见小肖的名字?” 刘放明心里没好气,但情况不明,又不好对着他发,只好苦笑了一下,说:“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我这十几天,忙昏了头了,没顾得过问这个问题。我先了解了解,再和你沟通沟通。”说着,也不看在后面跟着的组织部长秦大龙,匆匆下楼,上了自己的轿车,重重地关上车门,嘭的一声,把司机吓得够呛。 刚过了几分钟,车子还没有到省政府大院,包里的电话就响了。刘放明拿起一看,是秦大龙打进来的。于是迟疑了几秒种,还是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秦部长,有什么事情,请说!” 秦大龙一听刘放明这样称呼自己的官衔,就知道他心里是误会了,对自己有怨言,平常里见了面,刘放明从来不称呼秦大龙为秦部长的,有时候叫大龙,有时候喊老弟。论年龄,刘放明比秦大龙大五六岁,这样的称呼理所应当,也显得亲切些。 按说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瓜葛,都是外地人到西江做官。秦大龙是从外省交流过来的,到西江省出任省委组织部长还不到两年。而刘放明,属于北京下派干部,从省长助理、财政厅长开始做起,最后升任西江省的省长,虽然在西江省好多年了,但从本质上说,还是外来干部,和秦大龙是有着共同语言的。 只听秦大龙说:“刘省长,实在是出乎意料啊!小肖的事情,我没有办成。对不住了。我本来是按你的意思,把小肖的名字上报了的。谁知道下午三点,也就是省委常委会召开之前的半小时,周副书记突然提出,要最后一次看看名单,我以为你提前向他打过招呼了,就没在意。谁知道周副书记看过名单后,对省直机关的三个人选不满意,认为这三个人,都是缺乏基层工作经历,不符合党政领导干部提拔任用条例的精神,我把这三个人选的情况又分别解释了一下,周副书记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那就缓一缓,先把这三个人放到县里一年时间,锻炼锻炼,等下一年再考虑。我看没有办法,就只好同意了。等开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再说仅仅报小肖一个人,别人会告状,说不定到时候更加被动。我本来想散会后向你解释一下,但没有跟上你,只好给你先打个电话了,等见了面,再详细聊。” 刘放明听他这样解释,立即明白了症结在哪里,原来是周广生在捣鬼,这个老狐狸。一定是抱怨我在他女婿提拔的问题上没有表态,才这样故意将我一军。 周广生的女婿叫黎安平,在省政府办公厅人事处做处长。周广生做副省长时,看上了刚大学毕业不久的黎安平,就把女儿嫁给了他。那时候黎安平还是一个中学老师,和周广生的闺女周敏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周敏在周广生的安排下,进了江城市教委,做了公务员。而黎安平因为没有关系,又是省里的师范学院毕业的,只好做了教师。周敏和黎安平的关系明确后,周广生看黎安平文笔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就安排他先进了江城市政府办公室人事科。做了三年,提了正科级,就调进了省政府,到综合处,做主任科员。以后隔几年一个台阶,就做了副处长、处长,做人事处长也已经三年多了,按说要提拔,也够资格了。 关于省政府这一次要上报的副厅级干部后备人选,省政府是秘书长薛志恒,曾经专门向刘放明汇报了一次,报谁不报谁,让省长最后定夺。 按照惯例,对于要上报的副厅级后备干部人选,省政府办公厅都要专门开一次会议,组织全体人员无记名投票,根据得票多少,做一个排名,这叫做民意测验。 当然,得票多少,不公开宣布,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掌握。参与计票的工作人员掌握,秘书长薛志恒掌握,省长刘放明也掌握,其他的七个副省长,七个副秘书长,都不一定掌握。想让其他人知道多少,还是一点都不让大家知道,一切由刘放明说了算。他就是省政府大院的国王,大到一亿十几亿的资金调动,小到一个公务员的调进调出,提拔升迁,他都有最后的决定权。 民意测验的结果表明,肖钢的得票还不如黎安平的高。肖钢的学历也不如黎安平。黎安平虽然是师范学校毕业,这些年在老岳父的亲自指点下,充分认识到学历的重要性。周广生自从离开了省政府,先后担任了西江省的省委组织部长,抓组织的副书记,他根据自己多年的组织工作经验,谆谆告诫自己的女婿说:“越往后,高学历越吃香,要想在官场上吃得开,提拔得快,没有博士文凭,今后恐怕是不行了。现在的干部提拔,没办法看真才实学,只能是先看文凭,看你从哪个学校毕业的,获得了什么学历,在哪个岗位上工作过。履历表重要,文凭第一重要。有了个博士文凭,首先就给上级领导个好印象,好像你就是传说中的人才了。因为中国自古就有重文凭的传统,古时候你进京赶考,考上了状元,连皇帝都高看你一眼,宰相说不定会把闺女嫁给你,其实他们看的不是你这个人的真才实学,而是你考试的能力。再说了,在官场上,也没办法显示真才实学。大家都是办文件,开会议,作为小官,只是跑跑腿,办些具体的事情,能够贯彻领导的意图就行了,只要不是傻子,勤快些,都能按部就班地干好。所以清朝的名臣李鸿章曾说:‘这世上什么事情最好做?做官!’所以当官没有什么稀奇的,你别看那些大官,威风凛凛的,其实肚子里可能跟你一样,也是一肚子青菜屎而已,脑满肠肥,思想贫乏,所以当官的最爱讲官话、套话、废话,不是他天生这样,他是脑子里没有东西,害怕出错误,怕当众出丑,让别人看透了他的底细,只好照本宣科,一辈子把无聊进行到底。讲得人昏昏欲睡,他自己也身心俱疲。浪费了别人的宝贵时间,也糟蹋了自己的人生年华。但是,当官还是比不当官好,当大官还是比当小官好。从古到今,一旦有了灾荒,首先饿死的都是老百姓,没有说先饿死当官的。你看今后的改革方向,工人的铁饭碗已经砸了,事业单位的铁饭碗,很快也就会变成纸饭碗。社会上充斥着下岗失业的工人、农民工。他们今后绝大部分的人,都要从民营企业主手里讨饭吃。民营企业,说得好听点,那是新社会阶层。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资本家。全世界的资本家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他是美国的,还是香港的、台湾的,或者是我们自己产生的乡镇企业家,老板,他都是要赚钱的,他都是把发财作为自己的人生的首要目的,资本都是逐利的,这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客观真理。马克思早就说过,资本为了100%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为了300%的利润,可以冒上绞刑架的危险。他们这些人,为了发财,是不会顾及打工者的利益的。在各种法律制度还不完善的今天,普通的民众,要想通过本本分分地打工,过上好日子,基本上比登天还难了。只有当官目前还有保障,至少工资在年年涨,不管工人、农民的日子怎么样,但公务员的工资,还会年年涨下去,为什么?因为政策就是他们制定的,谁会傻到把自己的工资年年降啊!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所以我劝你啊小黎,要趁我还在领导岗位上,能为你说上话,你得把博士文凭搞到手,以后提拔的机会就顺理成章了,只要你上去了,我们家就又有个高级干部,以后等我退休了,有什么事情,也好办!” 第二章(8) 黎安平听了岳父佬的一番话,从此茅塞顿开,在工作的时候,还不忘学习,先是在职获得了硕士文凭,后来又花了七八万,搞了个博士文凭。至于怎么得的,自然少不了花钱请客,送礼拉关系。但不管怎样,文凭是到手了,档案里注明了一条,是“在职博士”。 他这个博士,现在省政府里也不稀罕了,许多处长都花钱弄得有。那些厅局长们,更是大多数都有了。老百姓把这些博士官员,叫做“掺水博士”,是把他们和那些真正的博士区别开来,一时间中国成为博士大国,中国的官员,也成为这个星球上学历最高的官员了。 但博士不代表博学,文凭也不代表水平。刘放明作为省政府的一把手,就是个本科文凭。省委书记杨春风,只是个大专文凭。所以,对这些省政府的博士们,刘放明压根就没想到要高看一眼,他私下里经常骂:“这些假博士,都是他妈的垃圾,一个一个,都是官油子,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吗?有一点斯文相吗?我不用,只要我在省政府一天,这些假博士,就别想出头!” 所以,在上报副厅级后备干部人选时,他一看到黎安平的名字竟然排在自己的秘书肖钢的前面,马上就让秘书把秘书长薛志恒喊了过来,指着黎安平的名字说:“这一次不能有他,有他还有小肖的戏吗?划掉!” 薛志恒笑了笑说:“老板,我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报上他吧,他岳父可是周广生,如果他使起了绊子,都不好办!到时候小肖也可能过不了!” 刘放明那时刚当上省长两年,正是屁股坐稳,春风得意的时候,大脑有些膨胀,以为在西江省里,还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情,就没有听从秘书长的建议,拿起笔来,划去黎安平的名字,随手把文件扔给了薛志恒说:“就这么上报,我看他周广生敢怎么样我。” 秘书长看他都这个样子了,就只好作罢,按他的意思,上报了组织部。 周广生本来对自己的女婿充满了希望,但在组织部送来的名单上,却怎么也找不到黎安平的名字,就问秦大龙,是不是省政府报错了。 秦大龙说:“没有错,这是省长刘放明亲自过目过的。我打电话已经问过薛秘书长了。” 周广生一听就明白了,所以思考了几天,还是决定搞个突然袭击,让刘放明知道知道自己的价值。于是才出现了会议开始时的情况。 对于周广生和刘放明的这个小过节,杨春风并不知道,但从他们两个在省委常委会上的表现,杨春风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是有些不和睦,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杨春风也懒得去了解。作为一把手,他倒觉得,省长和抓组织的副书记关系不好,对于他这个省委书记,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他们拧不成一股绳,斗来斗去,自己这才更加安全,才可以分而治之。毛主席曾经说过,七八亿人口,不斗怎么行啊!杨春风切身的体会是,班子里那么多人,12个常委啊,不斗也不现实啊!主席不是还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嘛。以前都把这理解为贬义,认为是阶级斗争的扩大化。其实,这是主席的矛盾论的思想,非常伟大,非常精辟。矛盾无处不在,哪里都有矛盾,都有斗争,此消彼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官场上更是如此,无法回避矛盾。大家只能在相互的斗争中,找到双方都接受的平衡点,这样才达到表面上的和谐。所以和谐是结果,斗争是过程。为了达到和谐,就要进行斗争,这是一个矛盾的两个方面。 读了那么多的书,还是主席的书意味深长啊!杨春风油然而生感慨之意。 胡思乱想了一番,他头脑里渐渐理出了头绪,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他重新用欣赏的眼光看了高天民一眼,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仔细考虑的,等王一鸣到任了,我们省委常委要开个全体会议,重新考虑领导班子的分工问题。这几天我就和放明省长碰一碰头,再听听他的意见。王一鸣生活上的事情,就由你全权处理了。我的意思是,你先代表省委,和王一鸣接洽一下,看什么时候到任,任命文件什么时候传达,有什么事情,再向我汇报,你去办吧。”说完,向高天民摆了摆手,低下头,继续批阅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第三章(1) 高天民不紧不慢地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秘书小邱看老板回来了,忙站起来,端茶递水,伺候着老板坐下。 高天民坐在老板椅里,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小邱没什么事情,让他自己好好呆一会儿。小邱立即领会了老板的意思,识趣地悄悄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轻轻地虚掩上门,做自己的事情。 高天民坐在那里,眼睛虽然闭着了,但脑子运转得飞快。他在想,怎么安排这个王一鸣,今后三年,自己和王一鸣打交道的基本原则是什么。三年之后,杨春风退休了,自己该怎么办。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既要为老板杨春风一如既往地做好服务,又要不得罪这位未来的老板王一鸣。要不然杨春风一退休,换了一把手,自己就非常尴尬了。做不做官到时候倒没什么了,反正年龄也大了,不过是到人大或者政协过渡过渡,关键是个面子,和王一鸣关系处得好了,到时候就是下,也是光彩地下,有尊严地下,他也会给自己面子,这样大家脸上都好看些。但处不好,到时候灰溜溜地下,就会让别人看笑话,落下个官场的笑柄,自己出门,就不好见人了。所以,最关键的是要把握好一个度,掌握好分寸感,让这两个主子都满意,这不容易,这是当前最让高天民头痛的事情。 考虑了一会儿,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看起来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了。当下最当紧的事情,就是接洽王一鸣到任的事情,他是省委秘书长,大管家,这个事情就是他的分内工作。 想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拉开门,对着自己的秘书说:“小邱,你给我联系驻京办的汪忠,让他打我办公室的电话。” 本来汪忠的电话他手机上就有,他随便一找,就找到了。但大领导,日理万机,一般不自己亲自打电话,尤其是给自己的下属。汪忠这个驻京办,属于办公厅管,高天民就是汪忠的直接上司。所以,他叫汪忠什么时候来电话,汪忠就得什么时候来电话,这是规矩。 一会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不用看,就是汪忠的。高天民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耳朵边就听到汪忠的声音,诚惶诚恐的:“老板,我是汪忠,请问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小汪,最近这几天,看新闻没有?” “哪一方面的?老板。” “王一鸣要来我们西江了,你知道了吗?” “知道,我正等着您老人家的吩咐呢。” “刚才杨书记和我谈了话,要求做好王一鸣副书记的接待工作,北京那边,就由你总负责了。你尽快联系上王一鸣,问清楚他的行程安排,我这边好准备。这样吧,你先打通王一鸣的电话,告诉他我想先和他通个电话,把杨书记的意思转达转达,你先把号码告诉小邱,等一下我再打。” “好吧,我这就联系,请等我电话!再见老板!” 接到高天民的命令,汪忠连忙翻起了电话本,找王一鸣的电话。对于王一鸣,汪忠是熟悉的。汪忠在驻京办,已经十几年了。从西江大厦的副总经理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副厅级的驻京办主任。京城里各个部委机关的所有副司级以上干部的电话号码,他几乎都有。逢年过节,他联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对于王一鸣这样关键岗位上的副部级干部,更是各个驻京办联系的重点。有事没事,总要打个电话,问候问候。每逢八月十五、元旦春节,这些中国人比较注重的节日,驻京办的任务就是做好联络,把省里的土特产送到,把该表达的人情表达充分。一旦有省里的领导到部里办事,要确保找得到人,办得成事情。 省委书记和省长在西江大厦举行招待会,宴请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的时候,要确保客人请得到,来得了,不冷场,所以这些驻京办的工作人员,都是些八面玲珑的人,善于和人打交道。没有联系的,他也会千方百计,和你联系上,成为各个省份摧不垮、打不烂、常驻北京的桥头堡。驻京办主任几乎个个神通广大,消息灵通,交接的人士四面八方,能给省里办成不少事情,是各级政府在首都北京派驻的神经中枢。 汪忠很快就打通了王一鸣秘书龚向阳的电话。和大领导联系,先打通他的秘书的电话,这样礼貌些。 汪忠说:“你好龚秘书,我是西江省驻京办的主任汪忠,我们曾见过面的,我有事情要联系一下王一鸣书记,他现在已经是我们西江省的副书记了,你看方便不?” 小龚这几天正在办公室,帮王一鸣整理东西。该销毁的文件销毁,该上交的东西上交,该打包的东西打包,正忙得不亦乐乎。王一鸣这几天,没有按时间上下班,在家里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一到晚上,就是推托不掉的宴请,这个朋友,那个同僚,不厌其烦。又是喝酒又是唱歌,一弄就是大半夜,似乎不这样,表示不出自己的热情。王一鸣又是一个生活特别有规律的人,这样几天下来,就很是疲惫,早上十点,还在床上睡着,虽然脑子里没有睡意了,但就是想赖在床上一会儿,不想起床。 他老婆于艳梅,在首都一所大学的研究所搞研究,平常里就不用天天上班,有事情就去,没事情走人。这个时候,为了照顾自己老公的生活,索性几天也不去,在家里陪老公,早上起来,给他做早饭,晚上出去,陪老公吃饭,怕他喝多了。 王一鸣躺在床上,听手机响了,一看是自己的秘书小龚打来的,忙接了电话。 小龚说:“老板,西江省驻京办的汪主任,想和你通电话,你看方便不?” 王一鸣说:“好吧,你让他打进来吧!” 一会儿,王一鸣的电话又响了,他拿起一看,这个号码没存,但可以判定,是汪忠打来的。像这些驻京办的电话,自己秘书手里都有,王一鸣一般不会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他的手机,都是存的一些大人物的电话号码,像汪忠这样的小角色,还根本排不上号。 王一鸣拿起话筒,说了一声:“喂!” 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非常亲切的声音:“您好,王书记,我是汪忠,打扰了啊!王书记就要到我们西江省上任了,从今往后,我们驻京办,就是为王书记服务的了,这是我的荣幸!希望王书记今后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多批评指正!” 王一鸣知道,汪忠这么讲,只是官场上一些必要的客套话,他打这个电话,绝对不止这一个意思,于是就说:“好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不会客气的,许多事情,还要多多麻烦你这个驻京办主任。有什么事情,多联系。” 汪忠说:“是这样王书记,省委的高天民秘书长想和您通个电话,您看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你让他打进来吧!” “好的,王书记,我马上就告诉他。另外,两位领导沟通后,有什么事情,请一定联系我。我这个驻京办,就是为领导服务的。龚秘书那有我的电话,我随时听候调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王书记。” “好,再见!”王一鸣放下电话,还有点不习惯,当了七八年的副部长,又开始被别人喊王书记了。 这边王一鸣在等着接电话,那边汪忠就把电话告诉了高天民的秘书小邱。 小邱记好电话,就走进了高天民的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后,就把话筒递给高天民说:“王副书记的,老板。” 高天民忙接过电话,脸上立即呈现出灿烂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在生活中,很少呈现,小邱就更难得一见。他见到的都是老板严肃的面孔,铁板着脸,目无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在机关呆久了,小邱也总结出来了,这官场上的脸色,都是千篇一律的,大家不管在外面怎么疯,怎么放得开,只要一走进这个省委常委楼,立即像触电了一样,一个一个,立即恢复了一副标准的面孔。大家一样紧绷着脸,目无表情,像是机器人一样,做着每个人该做的工作。只有在非常私密的场合,像单独和老板在一个房间里,大家才能笑上一笑,说一些随便的事情。 第三章(2) 大约高天民这个表情,只有在两个人面前才会呈现,也只有这两个人,才有资格看高天民的笑脸,一个就是省委书记杨春风,一个就是这个即将到来的王一鸣。小邱想。 高天民为了发声方便,特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歪着头,用最毕恭毕敬,最温和略带男中音的话语,对着话筒说:“您好啊,请问是王书记吗?我是高天民。” 王一鸣那边听到一个声音,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样慢条斯理啊,拿腔拿调的像是个女人。他和高天民,以前从来就没有打过交道,即使见过面,也是匆匆一晤,在大场合,或者是参加大的会展,或者是参加大的会见,双方都不是主要领导,不引人注目,自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王一鸣不知道,这个高天民,一向是风风火火,在官比他小的部下面前,都是大嗓门,呼来喝去的,只是到了他这里,才故意掩饰的。但人家毕竟是秘书长,是今后要打交道的人,王一鸣还是非常热情,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王一鸣说:“你好,高秘书长,今后要给你添麻烦了老兄。” “哪里,哪里,我是跑腿的,就是为各个常委服务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在部里时,您就对西江省没少照顾。这次能够到我们西江省,出任要职,是西江6000多万人民的幸运啊!杨书记刚才把我叫到办公室,特意安排我,要全力以赴,做好王书记的接待工作。他要我首先转达,对王书记的到来,省委领导班子成员都是举双手欢迎的。并要我询问一下您最近几天的行程安排,什么时候到西江上任,我这里好提前准备。到时候还要召开全省干部大会,宣布任命文件。” 王一鸣说:“还是下星期一吧!我这里还要进行工作交接,收拾收拾办公室的东西,出席一下必要的应酬。中组部那里,你再问一问。接洽一下,看看他们的时间。我们还得服从人家的安排。” “好吧,好吧,中组部那里我去问。您放心,尽量让他们也安排在星期一,双休日大家都休息休息,应该的,应该的。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再联系啊,再联系。好,不打扰了,再见书记!”说完,高天民听到王一鸣那边的电话先挂了,才放下电话。连忙到了对面的杨春风办公室,汇报王一鸣要下周一才来西江上任的消息。 杨春风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台历,还有五天,就哦了一声,说:“办公室的问题,你准备怎么考虑?” 省委常委楼,是座四层的中式建筑,挑起的屋檐,灰色的墙壁,青色的琉璃瓦,从外部看来,丝毫不起眼。和旁边二十多层的省委办公大楼相比,显得那么矮小、落伍,但这里有一个单独的庭院,里面有喷泉、假山、花草、树木,错落有致,一看就经过精心的设计,在喧闹的都市中心,显得高贵典雅,闹中取静,彰显着不凡的品位。 一进里面,从门口开始,地上、台阶上都铺着红地毯,楼梯扶手,都是高级的木料,装饰得豪华、典雅,而又不甚张扬。作为西江省最高的权力中心,这座小楼,在大家眼里,都笼罩着几分神秘色彩。普通老百姓,就是一辈子在院子外的大街上蹓来蹓去,也没有机会到里面待上几分钟,一识庐山真面目。门口进进出出的,不是豪华的轿车,就是豪华的越野车,间或还有那高档的大轿车,是接待办用来接送大领导下去视察用的。 每一个进出大门的人和车辆,都经过了门口武警战士的严格审查,他们一天几个班,对这座小楼,实行24小时的全方位监控。确保在里面的每一个大人物的人身安全。在这里面工作,是许多人一生的梦想。能够在里面拥有自己的一间办公室,是许多人追求一生的渴望。 每个在里面办公的省委副书记,都有四间办公室。两间办公兼会客,一间休息,就像宾馆五星级的客房。还有一间是自己的秘书的。 省委书记就更不一样了,办公室更大,是三间打通的,宽敞明亮,像是剧院的舞台。还有专门的会客室,里面放着高级的沙发,茶几上放着鲜花、瓷器,墙壁上挂着大幅的国画,是省艺术学院的著名画家桂天培的得意之作,一幅《西江春色图》,画的是奔腾的西江,江水浩荡,两岸怪石嶙峋,惊涛拍岸。山上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整个画面看着气势恢宏,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不愧是出自大家之手,是精品中的精品。有时候省委书记就在这里会见客人。细心的观众,从西江省的新闻节目中,隔三差五的,就可以观赏到这幅名作。 领导多,一个书记,五个副书记,加上高天民这样一个秘书长,每人都要这么多办公室,自然是不够用了。按目前的情况,王一鸣来了之后,就不知道安排在哪里办公了。 高天民早已经想过了,周广生的办公室不能动,李耀副书记的办公室也不能动,他还没有到江城市兼任书记,目前还只是个意向。谭士平副书记抓纪检,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纪委办公,但办公室还是要保留的,因为纪委那里的办公条件不好,新办公楼还没有建成,比较破旧拥挤。唯一能动的,就是省长刘放明的办公室。 刘放明是省委副书记,这里的办公室,也给他留了一套,但刘放明一年到头,也不会到里面坐一个小时。省政府那边,在省长楼上,他有专门的一个大办公室,比这里装修得还豪华,比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丝毫不差,他也习惯在那里办公。要说动,目前只有这一个机动的了,可以正好拿来给王一鸣用,以解燃眉之急。 高天民说:“看来只有先把王一鸣副书记,安排在刘放明省长的那间办公室了,反正他也不用,我亲自给他打个电话,解释解释,相信他会配合的。至于住的,更好办了,西江饭店是省委接待饭店,那里的贵宾楼长年闲着,就让王一鸣先住吧!他短期内我看不会带家属过来,那里生活也方便些,食堂好安排。等家属来了,省委常委的家属楼空的还有两套,随便哪一套,都没问题。” 杨春风听了他的汇报,比较满意,就点了点头,说:“这样挺好,挺好的,你去办吧!” 按照组织部门的惯例,在新的任职文件下发之前,要先下发免职文件。所以王一鸣还没有看到自己任职的文件时,他的副部长的免职文件就已经下发到部里了。 其实在部里,关于王一鸣要下派到省里面任职的消息,早几年就有传闻,但传来传去,就没了下文。等王一鸣做了三年的常务副部长,眼看着资历也够了,小道消息又传出来了,说中央之所以目前不动他,是想让他在三年之后,接任老田的部长职务。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秘书小龚的耳朵里了,部里的许多人见了他,更是对他刮目相看,格外高看一眼。那些司长、副司长的,有事没事,都要和小龚电话联络一下,逢年过节,到王一鸣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也不忘了给小龚带点稀罕的礼品。什么进口的剃须刀、名牌领带、皮带之类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收了也不算犯错误,只是大家通融了感情,毕竟中国还是人情社会,大家都是这样约定俗成的。 小龚也知道,人家那些四五十岁的司长、副司长的,论年龄都可以当自己的叔叔、阿姨了,自己一个刚上班几年的大学毕业生,在部机关,多如牛毛,连保卫科的干事,都是大学毕业的。要不是王一鸣看上了自己,提拔自己当了秘书,小龚相信,自己还是在办公厅里写材料,或者搞会议接待,估计见了那些司长、副司长的,向他们打招呼,他们都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更不会记住你是谁了。 没办法,这个社会,地位决定一切。你是个小人物,就要接受小人物的命运。自己这个小人物,目前之所以被许多大人物高看着,背后就是因为有老板,有王一鸣这个大人物。 在小龚心里,王一鸣绝对是属于大人物。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靠毕业成绩,幸运地分到了这个人人羡慕的国家大机关,进了办公厅秘书处,成了一位国家公务人员。更加幸运的是,他在办公厅上班时,就认识了王一鸣。 小龚今年才三十出头,是农村孩子出身,他的老家,是西北一个落后的国家级贫困县。那里终年缺水,有的年份,几乎不下一场雨,到处是黄土漫漫。一刮风,黄沙遮天蔽日,你连眼睛都睁不开。为了解决吃水问题,家家户户都建了水窖,逢到天下雨的日子,收集雨水。当地的闺女找婆家,都是先看谁家的水窖大,存的水多。 第三章(3) 小龚的父亲,是村里小学的民办教师,教了十几年了,拿的都是当地学校最低的工资。那些有编制的教师,工资涨了一级又一级,三五年一个台阶,等小龚大学毕业那一年,那些公办教师,每个月的工资都涨到一百六十块钱了。而自己的父亲,每个月才能领到区区的五十块钱。还不如在外面打工的。村子里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在建筑工地上干个最笨重的活,搬搬砖头,和和水泥,拉拉车子,一个月也挣个一百多块钱。 但小龚的父亲没有走,他知道,再干几年,自己就有资格转正了,当时有一个政策,农村的小学代课教师,如果连续教满20年,就可以自动转为国家正式的教师。小龚的父亲之所以咬牙坚持下来,就是因为心里有个盼头。 哪知道,到了儿子小龚毕业的那一年,县里的政策又变了,原来自动转正的规定,变成需要考试选拔了。就是说你到了年限还不算,还要通过县里教育部门专门的考试,只有这样,你才有转正的资格。这个消息传来,让老龚心里凉了半截。你想啊,他本来文化水平就不高,在农村小学教了快20年了,年纪也接近50岁了,现在却要和一帮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比考试成绩,这样他能是对手吗? 消息传来,眼看着转正的希望一天天成为泡影了,小龚的父亲精神压力很大,连续十几天睡不着觉。眼睛熬得红肿着,头发也一夜白了许多。没事情的时候,就一个人蹲在墙角,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发呆。小龚的妈妈怕他气出病了,就千方百计地开导他,让他想开些,多想想自己的娃子。自己的娃子很争气,年年都是前几名,在大学里,都得奖学金的。 小龚大学毕业,顺利地通过了部里的面试,进入了办公厅。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信向父亲报喜。 老龚接到儿子小龚的信,顿时精神百倍,像干瘪的皮球重新又充满了气。走路也有精神了,吃饭睡觉也正常了,就连走起路来,也比平常里腰杆挺直了许多。见到外人,只要提起自己的儿子,老龚都是一副开心灿烂的笑容。 小龚毕业分配,进了国家的大机关了,在老家那个落后的县城里,这是爆炸性的新闻,是街谈巷议的话题。就连那些县长副县长的,也开始从县高中的老师那里,打听这个名字叫龚向阳的学生的经历。特别是县教育局长,特意安排龚向阳高中的班主任,一旦龚向阳回到县城,无论如何,要请龚向阳吃顿饭,认识认识,以后到北京出差好办事。 春节回家,龚向阳回到县城里,果然受到了老家父母官的热情接待。先是教育局长请客吃饭,教育局长向分管的副县长汇报后,副县长立马推掉了别的应酬,赶过来接待龚向阳。副县长吃饭的时候,就按捺不住,向县长电话汇报了一下。县长立即吩咐副县长,留下龚向阳,第二天县长亲自请客。这一次是在县城里最豪华的大酒店——县委招待所请客。这个地方,龚向阳在县城里读书的时候,多次从大门口走过,但就是没有机会进来过。 县长请客的时候,又向书记汇报了汇报,书记出差,在外地开会,没有赶回来,但立即和龚向阳通了电话,一再表示,等他回来,要给龚向阳接风。并安排县委办公室主任,随时做好接待龚向阳的工作,要车给车,在县委招待所开好房间,随便吃随便住。 县长更是热情,特意交代自己的司机,买好礼物,把龚向阳用小车送回了村里。这一次,是有生以来,龚向阳在小县城里最风光的一次。 回到家里,得知父亲的遭遇后,龚向阳连忙安慰自己的父亲说:“没事,没事,过完年我回北京,县委毛书记还要为我送行,到时候我向他提一提,估计他不会驳我这个面子。这一次我回来,看他们的意思,对我是高看一眼了。等他们问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办的,我再说。顺手就把你这个事情给办了。对于他们,这事小得很,不就是转个公办教师吗!一句话的事。” 果不其然,等县委毛书记请客的时候,私下里问龚向阳:“老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的没有?千万别客气。以后我还会有用到你的时候,你是我们县第一个在S部上班的人,家乡的事情,今后还请你多关照关照。” 龚向阳当时还只是办公厅里的一个小秘书,刚进部才半年,人还没认识几个,在部里,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也办不成什么事情。但这是实话,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向外人说不得,在家乡的这些父母官面前,无论如何,都要装出一副大人物的样子,做出能办事的样子,要不然就会让他们轻视你,看不起你,有损自己的名誉。 所以龚向阳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说:“没问题,今后家乡有什么事情,只要到北京找到我,我一定千方百计地为家乡的事情想办法。我们部里的事情,没问题;别的机关的,也可以找我,我那么多同学,各个大机关都有熟人,老乡帮老乡,同学帮同学,这是社会风气。有了熟人好办事,各位千万不要客气。” 龚向阳毕竟有正儿八经的身份,确实在部里上班,语言表达能力又强,这样海吹了一番,效果也确实明显。他回到北京刚一个月,老龚就给儿子来信,说自己转正的事情办下来了。县委毛书记亲自向教育局长打了电话,事情一下子就办妥了,现在不仅补发了上万块钱的工资,还比着别人,提了几级工资,现在一个月是原来的好几倍了。还是当官好啊,有了官就有人巴结了,什么事都好办了,能办不能办的,现在也都能办了。看来自己含辛茹苦,培养儿子读书,还真是没有错,不仅改变了儿子的命运,还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小龚接到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心里是感慨了一遍又一遍,做个小人物,是真难啊,什么事情都有人设绊子;等你做了官了,有了哪怕是一丁点的权力,就不一样了,什么事情又都能办了,你说社会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小龚大学毕业,到部里报到后,人事司就举行了一个新人的见面会。各个司局的领导到部里挑人。那时候王一鸣还兼着办公厅的主任,自然是第一个挑人。他先看了几个人的简历,其他的人都是城市孩子出身,有的父母还是高级干部,这样家庭的孩子,王一鸣心里就有点排斥,怕这些孩子太娇气,吃不得苦。办公厅里杂活多,经常加班加点,生活、工作都没有规律,所以要找个能吃苦的孩子。 他看了看小龚的简历,农村孩子出身,成绩优异,从照片上看,长相还可以,就把小龚喊到自己办公室,谈了一会儿话。看小龚谈吐不俗,个子虽然不高,但长相清秀,有培养的潜力,就把小龚要了过来,放在办公厅秘书处,在自己的手下打杂。帮助写个材料,搞搞会务,办点具体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王一鸣看小伙子挺机灵的,农村孩子出身,能吃苦,又老实可靠,就格外关照他。等王一鸣做了专职的副部长,按惯例,也应该配个属于自己的专职秘书了,他就从办公厅挑了小龚。 这样,小龚就顺理成章,做了王一鸣的秘书,并且一做就是五年,从一个副主任科员,做到了正处级的秘书。对于自己的发展,小龚非常满意,这个位子,是他当初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他陪着王一鸣,国也出了十几次了,什么美国、欧洲、加拿大,都跑了几遍了,全中国的不少地方,也去了无数次了。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看的看了,该玩的玩了,做大领导的秘书,真正是风光无限。现在别说回到县城里,就是回到老家的省城里,市里,在别人眼里,自己都成了不容忽视的人物了。每次回去,不是这个领导宴请,就是那个领导接风,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的,都要来做个人情,套套近乎,目的是认识认识他,结交结交他,将来一旦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好开口找他。 这样的事情多了,也开始让龚向阳感到没意思,甚至是不胜其烦。他从一开始的很享受,到渐渐觉得,这就是官场上的应酬,你拉拢拉拢我,我结识结识你,没有真心实意,只有虚情假意,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背后,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互相利用而已。心里虽然看透了这一切,但自己做的是秘书,就是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混,必要的人情往来,还是要应付过去,不然不利于开展工作。 第三章(4) 小龚这几年,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部里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有的已经开始向副司局级的位子迈进了。自己这个做秘书的,要想升任司局级,不再换个更关键的岗位,以目前的情况看,似乎很难。但王一鸣没有提这个事情,小龚知道,自己心里就是再有想法,也不能主动提。那样就让领导对你有看法了,怎么?不想跟着我干了,想单飞了,好,你赶紧走,越远越好,省得让我再看见你。这样,领导对你的事情再也不管不问,你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所以这做秘书的,分寸的把握能力要非常强,要不然就会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现在王一鸣下派的事情,终于变成现实了,小龚在办公室,替老板边收拾着东西,边思考自己的问题。怎么办?怎么办?这几天回到家里,他和自己的老婆方小曼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商量着这个问题。 他老婆方小曼,是部机关后勤服务中心的团委书记,也是正处级,比龚向阳大一岁,大学毕业生,比龚向阳早上班一年。两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在部直属机关幼儿园上小班。现在最令小龚头疼的,就是自己一旦和王一鸣去了西江省,那老婆孩子,就没人照顾了,家里只剩下小曼自己带孩子,出差开会什么的,更是不可能了,肯定会影响工作。 不让龚向阳去西江省吧,今后又怕耽误了他的前途。以王一鸣目前的身份,好歹三年,就是正部级的干部了,不说当上省委书记,当个省长什么的,是一定的。小龚跟上他,前途无量。要是还留在部机关,在办公厅做秘书,那今后就说不好了,离开了大领导的关照,做个普通秘书,就没有人高看你了,前途就更是谈不上。这一辈子,想在办公厅里按部就班地混到副司局级,都没有把握。思前想后,两口子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只要王一鸣开口,说愿意带着小龚去西江省,那小龚就要毫不犹豫地去西江任职,继续为领导服务,也为了自己的前途。至于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就先送到小曼父母那,她父母在东北一个省城里做教师,家庭条件比小龚父母这边好,先让他们带几年,等该上小学了,再接回来。 部机关里的那些同事们,这几天见了龚向阳,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种让龚向阳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关系好的,就一把拉过龚向阳,紧紧地握着手,使劲地晃几下,然后装出神神秘秘的样子,用手捂住嘴巴,对着龚向阳的耳朵,小声说:“怎么样老弟?老板动你也动了吧?是不是你也要去西江省了?还是下面好啊,有前途。跟着老板,不几年你可能就是市委书记、市长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啊!” 龚向阳苦笑了一下,说:“哪能啊?要真是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忘记老兄。你对我一向很关照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老板的想法,他让我去,我才能去啊。” “还是去了好,前途无量,老在部机关混,也没有什么意思。你看我,都50岁了才混个副司局级,说出来还是高级干部,不知道的,以为多大的事呢。但你看,我每天还不是骑自行车上班,我们司条件差,只有司长有一辆车,其他的几个副司长、巡视员,都是自己想办法。我这个级别,要搁在下面省里的地市里,怎么着也是个副市长吧,那就连秘书都配有了,车还不是随便坐。还是下面实惠,到了一定的级别,什么都有,不像我们部机关,只有关键的几个部门权力大,油水多,一般的部门,也是紧紧巴巴地过着,是饿不死,但也吃不饱。你们年轻人,有机会还是到下面发展去,那里天地广阔,三混两混,就出来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回北京,做了部长副部长的,还是我们的上级。” 那些关系一般的,见了龚向阳,只是点一点头,就过去了,脸上的表情你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幸灾乐祸。 当然,根据经验,王一鸣的离开,对部机关相当一部分人,是非常高兴的事情。比如,副部长樊晓天,年龄比王一鸣还大两岁,排名却一直屈居王一鸣之后,在部领导里,位居第三。这一次不出意外,他就会升任常务副部长,顶上王一鸣的空缺。运气如果特别好的话,三年之后,政府换届,田部长退休,说不定他还会再进一步,顶上空缺,出任部里的一把手,那就是非常令人兴奋的事情了,部长啊,整个国家那么大,才不过几十个部长啊! 王一鸣的调出,看似空出来一个位子,其实会带来一连串的反应。樊晓天从副部长变成常务副部长,接下来部机关就会有一个司长,变成副部长。下面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晋升。有人从副司长变成了司长,有人从处长变成了副司长,有人从副处长变成处长,还有人从科长变成了副处长。临到最后,那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人,就会万分幸运的,晋了一级,升任副主任科员或者主任科员。 这看似一次简单的人事变动,到了部机关,却可以放大很多倍,它的影响,以几何等级地扩散。这就是官场的升官效应。动了一个萝卜,就可以带动一群萝卜。所以在部机关,但凡有部长、副部长的调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升迁的机会。就是小龚这个不起眼的位子,一个正处级干部,也是一个机会。至少部机关又空出来一个编制,明年人事司又可以提出进人计划了,那些有关系的早就等待着进部机关的,这一次又等到了一个机会,一次机会就是一个新的机遇,也是竞争的开始。有的人投入,有的人失败,有的人参与,而最后的胜利者,只是极少数人。这就是残酷的生活。 王一鸣这两天,也开始考虑自己秘书小龚的问题。毕竟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双方也建立起了非同一般的感情。他对小龚,总体上是满意的。小伙子忠诚、可靠、勤快,又能吃苦,大事不糊涂,小事不马虎,是个得力的助手。生活上也对王一鸣照顾得无微不至,家里有什么事情,他都能够妥善安排,有些事情王一鸣还没有考虑到的,他就先考虑了,家里人对他也比较满意。 至于小毛病,突出的是脾气太直,西北人,办事有点莽撞,把握不好分寸。但对这个缺点,王一鸣却给予了谅解。 他认为,这是小龚年纪轻,阅历不深所致。年轻气盛嘛,到了一定年龄,慢慢就会好的。自己二三十岁,也是这个样子的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四章(1) 王一鸣想起大学毕业,自己刚刚到清江省委办公厅报到的时候。一个农村孩子,一脚踏进了省委大院,这让王一鸣感到诚惶诚恐。那还是八十年代初,中国刚刚进行改革开放没几年,在清江省这个内陆省份,各方面的发展才刚刚起步,经济发展水平还相当落后。省委大院内的建筑,还是国民党时期省党部的旧址。灰白色的主体建筑,四层楼,风格有点中西合璧,房间高高大大的,大木窗户,刷着深红色的油漆,楼道里阴森森的,静静的,气氛庄严凝重得吓人。 进出大门口的车辆,也不像现在,到处是豪华轿车。那个时候,省委领导的车辆,大都是黑色的上海轿车。只有省委赵书记和省军区司令员老潘,省长老李,坐的是国产的大红旗。那种车子,宽宽大大的,像是一辆活动着的装甲车。每当赵书记坐着这辆车子,进出大门口时,门口的警卫,都毕恭毕敬地敬礼。 王一鸣拿着自己的行李,先到省委大院门口的接待室,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自己的报到证明,交给把门的战士验看之后,把门的战士拿起电话,拨通了办公厅人事处工作人员的电话,得到答复后,才对王一鸣摆了摆手,说:“好了,请进吧,人事处在一楼。” 王一鸣左手拿着报到的介绍信,右手提起自己的行李,里面是自己随身换洗的衣服,和一套简单的被褥。那是母亲特意准备的,都是去年刚刚收获的棉花,为了儿子上班,提前赶制的。本来大学宿舍里,王一鸣还有一套旧的被褥,盖了四年了。但母亲说,那太旧了,提回来,放在农村的家里用。你现在是上班的人了,是我们家第一个吃公家饭的人,在外面混,理应体面些。 父亲也知道,儿子顺利地进了省委办公厅了,办公厅到学校挑人,自己的儿子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作为农村孩子,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自己的孩子能考上大学,又顺利地进了省委办公厅工作,这是家族里破天荒的大事情。就是在整个县城里,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新闻。 为了让儿子体面地报到,父亲特意卖了家里养的一头老水羊,换了一百多块钱,为儿子添置了一套新被褥,又给了儿子几十块钱,让他到省城里的百货商店,买一身新衣服。那个时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最时髦最高档的就是涤卡布料,能够用涤卡布做一套中山服,是每一个成年男人的梦想。王一鸣拿着父母给的钱,到省城里,买了一套蓝色的中山服。皮鞋他没舍得买,要十几块钱一双,他嫌贵,就买了一双深蓝色的运动鞋,虽然配中山服不太妥当,但适应性强,用处多,先对付着也没问题了。等上班后发了工资,最当紧的,就是先买一双黑皮鞋,穿在脚上,嗵嗵地响,走着也带劲,人也显得精神些。 王一鸣一路上东张西望,近距离打量着这空旷的省委大院,那进进出出的车辆,那一个一个器宇轩昂的行人。这里的一切一切,对于他这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都是那么地新鲜。尤其这里面的人,男人女人,都是气质不俗,走路一律抬着头,目光平视,走路的步子不紧不慢,有节奏地甩着双手,脸上随时挂满了笑容。特别是女同志,不管年龄大的小的,穿着都非常讲究,高跟鞋,走路咔咔作响,衬衫的料子和裙子的样式,都是最时髦的,和她们的年龄、身份、气质都非常相配。 这个世界,和以往王一鸣生活的世界,差别简直是太大了。说得夸张点,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王一鸣一路观察着,在大厅里悬挂着的示意图上,找到了办公厅人事处的房间号码。顺着走廊,走到尽头,里面的四五个房间,就是人事处的办公地方。处长、副处长的房间,门都虚掩着,只有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办公室,放着四五张桌子,坐着三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人,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其他的两个人,背对着门口,王一鸣也看不清他们的脸面,只好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那个女人抬起头,看了王一鸣一眼,说了声:“请进!”等王一鸣走了进来,就接着问了一句:“你找谁?什么事情?” 王一鸣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烫着当时非常时髦的头发,这样的头发,在农村老百姓那里,**窝头,但在城市女性那里,却是非常自然的。 王一鸣放下手中的行李,把左手上的介绍信递到女人手里说:“您好,我是来报到的,这是我的介绍信。” 那女人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立即露出笑容说:“啊,新来的大学生,欢迎啊欢迎!”说着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王一鸣说,“你跟我来,去见见处长,看他怎么安排。”那两个背对着办公室门口的人,这个时候,也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王一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王一鸣也冲他们点了点头,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就转身跟着那女人,走出房间,到了对面一个门牌上写着处长字样的房间。那女人敲了一下,还没等里面回应,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宽大的房间,足有三十个平方米,靠墙是一排排的铁皮柜子,上面挂着锁。办公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纪40岁左右的男人,偏过头,往门口看着。 那女人甩着手,高跟鞋一阵咔咔声,就走到了桌子前,把手中的信放到办公桌上,看着那中年男人,说:“姚处,新来的大学生,来报到的。您看怎么安排?” 那姓姚的处长看了王一鸣一眼,立即站了起来,热情地伸出手,握着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说:“好,好,欢迎啊欢迎!我们办公厅又来了新生力量,这一批共三个,都是大学毕业生,在学校都是学生干部,个个好样的,你是第一个报到的。来,来,先坐下,聊聊!”说着把王一鸣让到沙发上,又对着站在那里的女人说,“小于,快倒杯水,给刚来的小王!” 王一鸣这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姓于。倒完水,那女人冲王一鸣笑了笑说:“你先和处长聊聊,有什么事情,再找我,我叫于艳丽,负责你们这些大学毕业生的接待工作,有什么别客气。”说完就走了出去。 王一鸣坐在那里,喝着水,和处长随便地聊着天。处长问了问,王一鸣在学校里学的什么专业,有什么特长,对什么最感兴趣,对今后的工作,有什么要求。 王一鸣知道,在自己的档案里,这些都有相当详细的叙述,这个姓姚的处长,也可能去学校,看过自己的档案了,但因为档案还没有转过来,处长看的档案又多,对具体的哪一个人呢,他对不上号,所以才又问了问,想加深一下印象。 王一鸣就告诉他,自己是省里的名校——清江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自己在学校里是校报的副主编,最擅长的是写文章,对文学、哲学、历史都有兴趣,也有一定的研究。对于自己的工作,没有什么要求,领导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服从命令听指挥。 姚处长听了王一鸣的叙述,边点头边说:“好,好,我就喜欢你这个态度,年轻人,有文化,又很谦虚。这很好。到省委办公厅工作,不比别的地方,这是我们整个清江省的心脏,我们能够在这里工作,为省委领导服务,不管干什么,都是非常光荣的事情。我们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兢兢业业地为领导做好服务,为领导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因为领导忙的都是关系着全省人民的大事情。作为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你们这些新来的,一定要有这个觉悟的。等过几天,你们几个全部报到后,我们人事处还要专门抽出时间,对你们进行培训。好吧,我带你去见一见权副秘书长,他分管秘书处,从你的档案情况看,我们认为先把你放在秘书处比较合适些。那里离领导更近些,你一定要加紧学习,尽快熟悉情况,学好为领导服务的本领。”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电话通了,他就说,“权秘书长,我是姚建功,新来了一位大学毕业生,您有时间吗?我带他见见你。”等得到答复后,他立即站了起来,对王一鸣说:“走吧,我带你上楼去,见见秘书长,认识认识,明天你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第四章(2) 王一鸣站了起来,又提起手中的行李。姚建功说:“行李你就先放在小于办公室,等一会儿你还要下来,她还要带你去后勤处,要一间宿舍。” 王一鸣提着自己的行李,进了对面的办公室,冲于艳丽笑了笑说:“你好,于姐,我的行李就先在你这里放一下啊,处长让我见一见秘书长。” 于艳丽冲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放那吧,没问题,等一会儿你还有事情要办呢。”说着冲王一鸣笑了笑。王一鸣这一次仔细看了看她的笑容,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还真是不错。人长得也漂亮,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她才能到省委机关工作。 跟着姚处,王一鸣上了这座办公楼的二楼,在楼梯的东面,找到了一个挂有副秘书长牌子的房间,姚处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就传来一声:“请进。”姚处推开门,带着王一鸣,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王一鸣看长长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头发稀疏、年龄有50岁出头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那玻璃镜片一圈一圈的,度数可能在七八,这样的眼镜,即使在大学里,也是很少见得到的。 只见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姚建功一眼,又扫了王一鸣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说:“新来的?” 姚建功忙笑了笑,说:“秘书长,他叫王一鸣,是我们办公厅这一次特意挑选的大学生。”说着又转回头,冲王一鸣摆了一下手,说,“来,小王,快见过权秘书长。” 王一鸣忙迎着权副秘书长扫过来的目光,露出讨好的表情,点着头说:“您好,秘书长!您好!” 这个时候,权副秘书长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象征性地伸出手来,握了王一鸣的手,软绵绵的,晃了一下,说:“到办公厅来写材料,这个差事不好干哪!小伙子,你要有思想准备啊,等你干两年你就懂了。” 王一鸣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好站在那里,傻笑着。姚处忙接过话茬,说:“是啊,是啊,在办公厅,数这个给领导写材料最辛苦了,耗费脑力不说,还经常加班加点,吃饭睡觉,都不能保证。看着整天坐那不动弹,但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干这个最耗费精力,也最辛苦。况且,别人干这个,还干不了,领导不满意,只有权秘书长出马,省委赵书记才放心。别人写的材料,根本不符合他的胃口。所以权秘书长才大才小用,亲自操刀,离开了权秘书长,这办公厅,不知道今后怎么过啊!小王,你刚来,还不了解,权秘书长,是省内知名的一支笔,我们省委的大材料,像省委常委会的决议、公报,和赵书记的绝大部分讲话,都出自权秘书长的大手笔。你一定要多向他学习,多请教,争取写出好的文章来,为办公厅争光添彩!” 王一鸣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脸上堆着笑,一个劲地不住地点头,说:“好,好,我记住了,记住了。多学习,多请教!” 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姚处见差不多了,就说:“秘书长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权副秘书长也不客气,摆了摆手,说:“好,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情忙,有空常来坐坐啊!”说着又坐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的藤椅里。 王一鸣又冲他点了一下头,发现权副秘书长已经低下头,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材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王一鸣的动作。王一鸣觉得,他真是有急的事情要忙,于是立即悄悄地退到门口,轻轻掩上他办公室里的门,跟着姚处,又走到楼梯的西面。王一鸣看到,上面都是秘书们的房间。几十个房间,上面的牌子都写着秘书一处、秘书二处、文电处、打印室,等等。 在一个挂有处长室的房间门口,姚建功门也没敲,直接推门就进去了,边走边冲里面大声说:“何处长,你的人来了。” 王一鸣只好跟着他,进到房间里头。就见房间里已经站起来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留着偏分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服,胸前的口袋里,挂着一支钢笔。白皙的皮肤,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斯斯文文的,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零,他看了一眼王一鸣,连忙热情地伸出手来,使劲地晃着说:“欢迎,欢迎,你就是王一鸣吧?清江大学的,中文系的高材生。” 王一鸣说:“是的,处长知道我?” 何处长说:“我也是清江大学毕业的,中文系,不过比不了你这个大学生,我们那时候,都是推荐上大学,工农兵学员。但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校友嘛。” 姚处长忙解释说:“小王,就是何处长向领导提出的,到你们系选的大学生。你是学校推荐的第一个,我们看了档案,各方面都不错,就要了你。” 王一鸣连忙说:“太感谢了,感谢了,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辜负领导的希望。” 何处长扶了扶眼镜的镜框,说:“大家都是兄弟,能够到一起工作,就是缘分,以后我们一起干,有什么事情互相商量,不要客气。”说完又问了问王一鸣的住处安排没有。 姚处长说:“还没有,等会儿让于艳丽带他去后勤处,要一间宿舍,先住下来,食堂那里,也安排好,解决了吃与住的问题,安定下来再上班。” 何处长拍了一下王一鸣的肩膀,说:“先不急,安顿好,把生活上的事情先处理好,明天后天再上班,都行。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正式上班后,我再给你安排办公室,不急。去吧,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王一鸣只好跟着姚建功,又下了楼。姚建功安排于艳丽,带着王一鸣去一趟后勤处,安排住的地方,吃的地方。 王一鸣跟着于艳丽,提着自己的行李,一再说:“麻烦你了,于姐。我这一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于艳丽说:“千万别客气,这就是我的分内工作,今后大家就是办公厅里的同事了,用不着客气。” 到了后勤处,找到管住房、管食堂的工作人员,登记之后,王一鸣就领到了一副钥匙。工作人员小李,一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领着王一鸣,先到省委机关食堂,登记了一下,领了一沓饭票。因为王一鸣还没有发工资,只能是先记账,到月底发了工资,再从工资里扣除。然后七扭八拐,就找到一栋三层的楼房里,上到三楼,在走廊的尽头,上面一个写有316的房间。小李对王一鸣说:“就是这间房,你打开看看吧!” 王一鸣掏出钥匙,打开一看,房间挺大的,足有二三十个平方,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床铺,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床铺上是一套军用被褥,看着是新的,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王一鸣看了,非常满意。对小李说:“挺好的,挺好的,谢谢你了兄弟。” 小李说:“不用客气。对于你们这几个刚上班的大学生,领导交代过,要特殊照顾。一个人一间房。还要买好新被褥。其他的上班的,都是两个人一间房,我上班三年了,还是和别人同住一间宿舍。我是军人转业,比不得你们,有文化,受优待。” 他的话让王一鸣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说:“谢谢兄弟,谢谢兄弟。” 小李走后,王一鸣关上门,在床上躺了躺,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房间,又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感觉还是非常满意。刚上班,就有了自己独自生活的空间,况且是在省城里,是在省委大院里,这对于王一鸣,简直是太出乎意料了。在大学里,他知道,那些毕业参加工作好几年的人,想在单位要一间房子,都是非常困难的事。学校里那些资历浅的讲师、助教什么的,长期住集体宿舍,都谈恋爱好多年了,都无法结婚,最迫切的问题,就是找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自己,一大学毕业,这个问题就顺利解决了,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实在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睡了一会儿,王一鸣就走出门,观察自己刚刚到达的这个地方的情况。他先在走廊的尽头,找到公共卫生间,去了一趟,洗了手。然后,又走下楼,围着省委大院这个院子,花了一个多小时,转了一遍。 第四章(3) 他看到,在这个院子里,有食堂、大礼堂、篮球场、商店、洗澡堂,甚至连邮电局都有。一幢幢的楼房,有新的,有旧的,大多数是三层的楼房,红砖的墙壁,挑起的屋檐,房子宽大、厚重,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建筑了。有的是拿来办公的,有的是供领导干部居住的家属楼。在这个大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员,可能有上千人。 对于王一鸣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孩子,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面的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这里面的人,是生活在这个社会的顶层的。他们的生活,是王一鸣以前从来就没有接触过的,他对此充满了好奇。 傍晚,他在食堂里打了一份饭,端着饭盆,准备拿回到自己的宿舍吃,在路上,正好碰上了出去买菜回来的于艳丽。 王一鸣连忙站了下来,热情地叫了一声:“于姐。” 于艳丽早就看到他了,知道他是去食堂打饭了,就说:“小王,打饭去了?” 王一鸣说:“是,于姐。你买菜去了?” 于艳丽说:“是,食堂的饭每天就那几个花样,没有变化,我还是喜欢自己做饭吃,等有时间,请你去我家坐坐,吃吃我炒的菜。我家就在你的宿舍后面,13栋203,有空去啊!” 王一鸣连忙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好,好,有空一定去,一定去。” 回到宿舍,边吃饭王一鸣边思忖,自己在省城里,确实也不认识什么人,除了自己留在省城里工作的那十几个同学和学校里几个关系还不错的老师,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来往。这个于姐,对自己的印象不错,对人也热情,况且同在一个大院子里生活,有什么事情,真是可以请她帮帮忙的。 王一鸣上班后,就开始了按部就班的秘书生活。先是参加了人事处的培训,学习保密制度,怎样办文。 然后在何处长的领导下,就开始接触机关的具体事务。处理来文、来信、来电、来访。好在他有基础,文笔好,脑子好使,上手很快,几个月过后,就成了秘书处的一个比较得力的秘书。 有的大的材料,何处长也让他参与参与,平常里工作不忙的时候,他就自己主动学习,主要是看省委赵书记的讲话材料,揣摩文章的立意、布局和主要观点。对整个清江省的省情、民意,都在另一个全新的高度上,有了理解。 没事情的时候,他也喜好在院子里转转,散散步。省委大院里到处是参天的大树,有些古木都有几百年的树龄了,树围都有几米粗,在这样的树下,就是夏天,周围是三十多度的高温,站在树下,立即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王一鸣散步的时候,几次碰到于艳丽,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旁边跟着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王一鸣判断,这是她的男人。那小孩,就是于艳丽的儿子。果不其然,于艳丽一看见王一鸣,都会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对自己的老公说:“这是王一鸣,我们办公厅刚来的大学毕业生。” 对王一鸣说:“小王,这是我老公,孙广明,在省人民银行工作。” 王一鸣忙礼貌地和孙广明握了握手,又抱了抱他们的儿子,夸了一句:“你看你们儿子,长得多好啊,把你们的优点都继承下来了。” 王一鸣会说话,自然于艳丽和孙广明都高兴,热情地邀请王一鸣没事情的时候,到家里坐坐。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八点,王一鸣想想没有什么事情了,就给他们的儿子买了点吃的东西,什么饼干、糖果之类的,到了于艳丽的家里,登门拜访。恰好他们一家三口都在,看王一鸣真的来了,手里还带着东西,自然是分外热情。 王一鸣进门口就看到,他们的家是两室一厅,面积虽然不大,也就是六七十个平方的样子,但在这省城里,尤其是在省委大院里,拥有这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了。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这也是那个年代非常金贵的东西,一般的家庭,根本想都不敢想。可见于艳丽两口子的生活水平,在普通人之上。 于艳丽忙热情地倒茶,招呼着王一鸣坐下,吃水果,聊天,几个人天南地北地闲扯着,自然是越聊越投机。那个年代,人还非常淳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像如今牵涉了那么多的利益关系,反而是不好相处了。 无意间,于艳丽就问了王一鸣一个问题,说:“我看你都是一个人散步,星期天还是到食堂打饭,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王一鸣在大学里,虽然表现好,学习好,长相也不错,但因为家庭是农村的,家里条件差,平时里穿的衣服,都是落后过时的东西,比不上那些城市里的孩子,穿得也高档、时髦多了。有的人甚至都戴上了手表,上海牌的,一块都需要一百多块。在农村里挣工分,一家人干上一年,也挣不了一块手表的钱的。 这样的差别,就让王一鸣感到有些自卑,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城里的孩子,更是没办法比。自己兄妹多,父母都是农民,手里没什么钱,有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自己和弟弟二虎上学,已经让家里不堪重负了。好在考上了大学,国家免费不说,还发生活补贴。自己的生活费用靠国家就可以解决了,弟弟也考上了省里的师范学院,基本上不用家里管了。但两个妹妹,三妮和四凤还在读书,需要花钱,对于父母,都是不小的负担。自己只能是好好学习,到时候分配个好的工作,尽快帮助父母,解决家庭的苦难。 所以他没有心思谈恋爱,没有主动追求过哪个女同学,也没有接受哪个女同学的追求。现在于艳丽问了自己,他只好如实回答说:“于姐,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女朋友。” 于艳丽一听,就更兴奋了,说:“那更好办了,我给你介绍个行不行?我妹妹,大学三年级,等下个星期天,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在清江大学经济系,和你还是校友呢!你都有什么条件,说来我听听看。” 王一鸣说:“我一个农村孩子,刚毕业的穷大学生,能有什么条件?就是要求对方人品要好,知道孝顺父母,贤惠就行了。至于长相,有个一般就可以了,我也没有过多要求。” 于艳丽说:“别谦虚,别谦虚,我看你不错的。大学毕业,长相不错,小伙子一表人才,工作又好,有文化,又懂事,不就是家庭穷点吗,那有啥?时间长了会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妹妹,人挺不错的,等你见了就知道了,比我还漂亮。就是瘦了点,不要紧,女人嘛,等结了婚,生了孩子,自然会胖起来的。我结婚前也瘦,现在不是胖起来了吗?”说着看了孙广明一眼,说,“是吧,我们结婚时,我还不到90斤,等生了小龙之后,体重一下子就到了110斤了。现在还得控制着饮食,怕再发胖。” 孙广明点了点头,对王一鸣说:“是,是,她们三姐妹,都偏瘦的,没办法,闺女像爹,你看小龙外公的体型,都57岁了,还风度翩翩,一点也没有肚腩,不像那些厅局长们,一个个大腹便便,个子不高,裤腰不少,有的裤腰都赶上裤子长了。” “厅局长”,王一鸣一下子敏感起来,整个清江省不过就是几十个厅局长。姓于的厅局长,只有于开山一个,他是省长助理、省财政厅长,在省政府组成人员的名单上,他的排名是很靠前的,直接排名在几个副省长之后,在省政府秘书长之前。 上班这两个多月,王一鸣除了处理公文,没事情的时候,他就一遍又一遍地翻办公厅发下来的那些电话号码本,熟悉各个部门领导的名字,尤其是各个省委领导,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的领导,他们的职务、称谓、在省级领导干部中的排名顺序。这是每一个办公厅的秘书,首先要掌握的东西。那些地市级一把手,市长、市委书记和省直机关各个部门一把手的名字,也是掌握的重点。 所以,王一鸣迅速明白了,于艳丽很有可能就是省长助理、省财政厅长于开山的女儿。当然现在还不能开门见山地问,那样显得自己没城府,太急功近利。但从于艳丽的长相、气质,和她的工作情况来看,她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第四章(4) 虽然表面上装得不露声色,但王一鸣心里还是一阵激动,毕竟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个事情太重大了,这或许是他王一鸣此生最大的转机。如果和于艳丽的妹妹谈了恋爱,能够最终顺利结婚的话,那么他王一鸣一下子就成了大官的上门女婿,这对于他这样的农村孩子,该是多么天翻地覆地变化啊!以后的事情还会起什么变化,简直是无法预料啊! 从于艳丽家里出来后,王一鸣心潮澎湃,他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样好,工作解决了,恋爱也要解决了,如果于艳丽的妹妹长得像她本人一样,那样漂亮,自己也是没有什么挑剔的了,况且人家的家庭,又是那么好。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于艳丽的妹妹,会不会看得上自己,人家是高干子弟,公主脾气,和自己这个农村子弟,有着天壤之别。这是他心里忐忑不安的地方。这一个星期,他是在万分不安的等待中度过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干什么都集中不了精力,办文也出了几次差错,挨了几个老秘书的一阵批评。 对这个,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刚来,是个新人,什么都不熟悉,需要向老同志们请教。办错了事情,挨别人批评几句,没有什么。自己又是一个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孩子,在这个大机关里混,没有任何人为你撑腰说话,自然你就没有牛气的资本。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有时候何处长安排他,到权副秘书长办公室里送材料,有时候一天下来,进进出出几趟,也没见权副秘书长站起来,和他正儿八经地点个头。上厕所时偶然碰上权副秘书长,他的脸,总是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要下雨的阴天。王一鸣向他点头,他有时候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鼻子里都不会哼上一声。 其他的副秘书长和办公厅的副主任,王一鸣算了算,有七个,有的只是在开会时见过面,有的走到走廊里或者院子里,碰上了,王一鸣露出笑脸,准备提前向领导打招呼,但双肩擦过的时候,王一鸣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正看他一眼。自己的表情,都是浪费的。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有在意你是谁。 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乔远方,根本就不在这座楼里办公,他和各个省委常委,在后院还有一栋专门的三层楼,那里戒备森严,是不准随便出入的。像王一鸣这样的普通秘书,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入那样重要的办公场合。就是送文件,也轮不到他。 省委办公厅的秘书二处,是专门为各个领导服务的秘书集中的地方,他们才是有资格随时出入常委楼的。这些领导秘书,是整个办公厅秘书们中的最高等级。他们在领导身边服务,一个一个,器宇轩昂。偶尔到这边办公厅的楼上办事情,王一鸣看他们,穿着打扮,都是料子很好的中山服、夹克衫,是当时最新、最时髦的款式。手中的公文包,都是皮质很好的,一看就是高档货,名牌,一般人用不起的。他们的皮鞋,也是擦得黑又亮,走起路来,个个挺直着腰杆,非常有气质。 那些处长们见了这些领导秘书,立即矮了半截,一个一个,堆满着笑脸,嘴里说着恭维的话,拍着肩膀,“兄弟,兄弟”地叫着,有的还隔三差五地,约这些秘书们吃吃饭,打打牌,通融通融感情,目的是通过秘书和领导拉近关系,让秘书向领导吹吹风,等有了提拔升职的机会,会想得到他。 那些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巡视员什么的,见了这些领导秘书,架子也不摆了,一个一个,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小张,小王,小李”这样的称呼,他们也不敢叫了,见了面,总是讨好地叫“张秘,王秘,李秘”。似乎这些年龄比他们小许多的人,成了他们的朋友、哥们儿。那个亲热的劲,让王一鸣这些普通秘书,感到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当然,大家只是眼里看到,心里明白,在行动上并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大家都明白,在这个集体里,谁的官大,谁就有分量。你是小人物,就要接受现实。心里就是再委屈,再不满,也不能在脸上有丝毫的表示,还要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工作、生活,不能把不良情绪带到工作中,要不然就会有领导找你谈话,你就会被认定为是有不良情绪的人,不适合在这样的部门工作。最终你就会被淘汰出局,调出这个关键的单位,另换一份无关痛痒的工作。 王一鸣是个细心的人,他有非同一般的悟性,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他已经把里面的潜规则,研究得大致清楚了。他的思想有了相当充分的准备,该怎么说话,该怎么做事,该如何和同事们处理人际关系,他都拿捏得很有分寸。 又过了一个星期,星期六的下午,于艳丽来了电话,说要王一鸣晚上到他们家里吃晚饭。虽然是上下楼,通过电话联系,还是隐秘些,比直接到办公室说话方便。在机关里,人多嘴杂,还是隐秘些好。 王一鸣一接听电话,就明白了,知道今天晚上可能要和于艳丽的妹妹见面。他准时下了班,向何处长打了招呼,确定没有什么事情了,就离开了办公楼,到了门口的百货商店,又买了些东西。主要是一些水果、饼干之类的。现在王一鸣有了工资收入,虽然不高,每月四十多块钱,在当时,也是不小的一笔收入了。自己生活,也已经没有问题。每个月还可以向老家的父母,寄上十块八块钱,贴补家用,供两个妹妹读书上学。 回到宿舍,他又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这个时候是10月份的天气,秋高气爽,温度不冷也不热。白天是十七八度,晚上是十三四度,穿上件夹克衫,就可以了。 王一鸣穿上自己新买的白衬衫,外套一件新买的灰色的夹克衫,配上自己的深蓝色裤子,把一双刚穿了一个多月的上海皮鞋,擦得亮闪闪的。穿上这身行头,来回在屋子里走了两遍,在桌子上的镜子里,他来回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当了,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闹钟,快七点钟了,这个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几分钟过后,他就到了于艳丽的家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于艳丽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腰里还系着件白色的围裙,看起来正在做饭。见是王一鸣到了,忙热情地把王一鸣往里面让。她儿子孙小龙看王一鸣手里提着个袋子,知道自己又有好吃的了,二话不说,马上跑过来,夺过袋子,蹒跚着跑到沙发上,掏出里面的饼干,一把撕开,放了一块就到自己的嘴里。 于艳丽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假装生气地说:“你这个淘气的孩子,没见过饼干啊!快叫叔叔,谢谢叔叔。” 孙小龙嘴里嚼着东西,呜呜啦啦地说了一声:“谢谢叔叔!”眼睛却直盯着电视机,看着里面的少儿节目,不再搭理任何人。 王一鸣向屋子里看了看,发现孙广明没在家,就问了一句:“孙哥不在啊?” 于艳丽说:“他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没事,我妹妹来了,我们四个吃,一样。”说着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声,“艳梅,你出来一下,王一鸣来了,见一见,认识认识。” 话音没落,王一鸣就看到,一个个子高高、身材苗条的姑娘走了出来,她大大的眼睛,瓜子脸,皮肤比于艳丽还白皙,头发随便地在脑后绾了一条马尾巴辫子,这是那个时候流行的发型。穿一套蓝色的套装,翻领,里面衬着带碎花的白衬衣,棕色的皮鞋,走路挺胸抬头,很有精神。王一鸣觉得,这个女孩子,给自己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于艳丽指着王一鸣,对自己的妹妹说:“艳梅,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王一鸣,我们办公厅今年刚分来的大学生,你们清江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不知道你们在学校里见过没见过?” 王一鸣郑重地看了一眼于艳梅,对于艳丽说:“没见过,学校那么大,几千人,男生女生,又不在一个楼上,学校食堂,又有好几个,不容易认识。” 于艳梅也认真看了王一鸣一眼,摇头说:“没见过。” 于艳丽忙招呼着双方坐下来,说:“好了,今天你们就算是认识了,有时间常联系。”说完就站了起来,说,“你们随便聊,我去准备饭,我们马上就开饭。” 第四章(5) 王一鸣陪于艳梅坐下来,两个人第一次接触,双方都有些拘谨,小龙还在看电视,三岁的小孩子,他还不懂什么事情。边看电视,嘴里边吃着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 王一鸣干咳了一声,就没事找话说:“学校的校报你看过吗?我在学校时,做过副主编的,那是业余时间兼职,曾写过些文章的。” 于艳梅说:“看过,我们宿舍有一份,我想起来了,我在上面是看到过你的名字,写的具体是什么东西,我想不起来了,是散文吧?” 王一鸣说:“是,大部分是散文,我曾经写过一篇《家乡的河》的散文,先在校报上发表的,后来省报也用了,还给我付了25元的稿费呢!” 于艳梅说:“啊,那真是不错啦!我有点印象了,你的那篇散文,我是看到过。你们中文系的,都挺能写的,好多人都在报上发表过文章了。” 王一鸣说:“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不会写哪成!你们经济系的也不错啊,学生会主席魏正东你认识吧,我们一届的,也是我们河川县的,我们算是老乡吧。” “认识,听说毕业后分到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了。我听过他讲话,挺有激情的。听说他读了不少的书,马列原著都能背了,都叫他‘老夫子’。在学校好多人都佩服他,说他学问大,在全国的学术期刊上都发表文章了。”于艳梅说。 “他是挺有水平的,就是思想激进些,学校有些领导看不惯他,才把他分得很差。按他的成绩,可以进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可以安心读书,作研究,挺适合他的。”王一鸣随声附和着。 两个人毕竟是一个学校的,虽然王一鸣比于艳梅高两届,但学校的事情,还是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的。 魏正东是王一鸣的老乡,两个人都在河川县高中读书,王一鸣是文科班的尖子,而魏正东是理科班的尖子,到了参加高考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不敢报那些省外的名校,怕录取不上还要复读。于是不约而同地报了清江大学。暑假回家的时候,所有河川县的学生,都喜欢一起乘火车,大家互相照应着,一起买票,挤火车,爬窗户。那个时候,交通非常不发达,汽车少,票价还贵。火车票,用学生证半价就可以买到。从省城到河川县城,坐那种绿皮的火车,也就是慢车,300公里的路,需要六个多小时。有人做伴,大家就有说有笑的,也不寂寞了。这样,王一鸣就和魏正东渐渐熟悉了起来。在学校时,魏正东也经常写文章,不过他的文章,理论文章多些,有的观点还相当尖锐,在校报上发不出来。他就把自己的文章投出去,结果在许多大型学术期刊上却发表出来了,一时间成了学校的轰动新闻。 大学毕业后,有的学校领导看他是个搞研究的材料,就想让他留校。但他不愿意教书,所以选择了去研究所上班,自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看书。王一鸣曾经到研究所找过他,两个人还吃了一顿饭。听他的话味,魏正东对他的工作还是不满意,现在恋爱也不谈,正在准备复习考研究生。 王一鸣却不一样,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虽然做的是最不起眼的秘书,但在省委大院子里,身份特殊,出去了人家一听你在省委混,立即对你高看一眼。社会地位明显不一样。 现在于艳丽愿意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自己做女朋友,不就是冲着自己的这个身份。如果自己像魏正东一样,是个普通的研究人员,估计对方就要重新考虑了。 王一鸣和于艳梅随便地聊着,双方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放松,渐渐发现,两个人确实有不少的共同语言。等于艳丽准备好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大家已经非常熟悉了。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于艳丽看妹妹和王一鸣聊得挺投机,估计有戏,也很高兴,特意拿出一瓶红酒,打开让王一鸣喝,她和于艳梅,一人也倒了一杯。 王一鸣第一次喝这样档次的红酒,他原来在家里喝的,都是块把钱一瓶的葡萄酒,逢年过节,农村人才拿出一瓶招待客人。那酒黏黏的,甜得很。 现在这种红酒,放在高脚杯里,像玫瑰花的颜色,非常好看,喝在嘴里不甜,相反倒有一股天然的葡萄味。这样的酒王一鸣在百货商店里看到过,价格吓人,一瓶要十几块钱,有的要几十块钱,不是王一鸣这样的人可以消费起的。 王一鸣在于艳丽的劝说下,连喝了几杯,渐渐感到浑身发热,就不敢喝了。吃了不少的菜,都是一些相当家常的菜。看起来于艳丽手艺不错,炒的菜比机关的大食堂好吃多了。酒足饭饱后,于艳梅帮助姐姐收拾了桌子,还要帮助姐姐洗碗。 于艳丽说:“今天不用了,我自己收拾,你去陪着小王到下面院子里走走,等有时间了,你自己就可以来了,要加强联系。” 王一鸣看于艳丽这么善解人意,是真心想促成自己和她妹妹的事情,于是只好接受于艳丽的建议,到下面院子里的大树下走了走。 运动了半个小时,王一鸣想上洗手间了,就说:“到我宿舍里看看吧,你也认认门,等下周六,你还过来找我,我带你看电影去。” 于艳梅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就跟着王一鸣爬上楼梯,上了三楼的宿舍。王一鸣把门打开,从保温瓶里为于艳梅倒了杯水,自己赶忙去了楼梯尽头的卫生间,痛快地放松了一下。刚才在于艳丽家,他一直憋着,不好意思上厕所。 王一鸣又不好意思地问了于艳梅,要不要上卫生间。于艳梅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王一鸣,还挺善解人意的,够细心。王一鸣又带着于艳梅,去了女士的卫生间。 这样隐私的事情都可以沟通了,一个晚上下来,王一鸣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子,已经非常熟悉了。晚上十点,于艳梅该回家了,王一鸣陪她,先去了于艳丽家,敲开门打了招呼。于艳丽安排王一鸣,把于艳梅送到家。夜里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于艳梅是骑自行车来的,王一鸣刚上班,还买不起自行车,于艳丽只好把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借给王一鸣,让他骑着送自己的妹妹。 两个人趁着夜色,顺着马路走了十几分钟,就拐进了省政府大院的家属区。这个地方王一鸣以前也没有来过。只见在一栋三层楼房前,于艳梅下了车,对王一鸣说:“到了,一鸣,谢谢你了!你请回吧,有时间再邀请你到家里玩,现在天太晚了,不方便。” 王一鸣也觉得,今晚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于是就掉转头,看着于艳梅敲开门,进了院子,冲自己摆了摆手,自己就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回了。 走在路上,他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于艳梅的父亲,不用问就是那位省长助理、省财政厅长于开山了。要不然他们家也不可能住在这省政府大院里,况且能够住上这样的小楼的,都是副省级的领导干部。省长助理,应该算可以享受副省长的待遇了吧。这个于艳梅,大小姐,对自己的印象应该是不错的,自己要抓紧时间,表现表现,争取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到星期六的下午,不出意外,于艳梅就会来省委大院看自己的姐姐,也顺便着找王一鸣。两个人看看电影,逛逛街,有时候还到机关食堂里吃饭。在院子里散步,更是常有的,有时候还带着于艳丽的儿子小龙。 没有多长时间,办公厅秘书处的同事们,就知道小伙子王一鸣开始谈恋爱了。并且对象不是别人,就是于开山的三女儿,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那个时候,社会刚刚开放不久,但大学生谈恋爱,也已经不稀罕。公园里,大路上,经常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时髦青年,留着长发,穿着喇叭裤,手中提着收录机,招摇过市。 知道了王一鸣女朋友的身份,办公厅里那些熟悉不熟悉的同事们,再看王一鸣,和以前的眼光就有点不一样。特别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何处长,隔三差五,也不找自己的茬子了,时不时地还会在处里星期一的全体会议上,表扬王一鸣几句。说王一鸣虽然是位新同志,但进步很快,办文规范,材料写得也好,几次受到秘书长的表扬。 第四章(6) 他说的秘书长,王一鸣觉得,还是权副秘书长。原来他都不看自己一眼,现在进了他的办公室送材料,都会特意站起来,和王一鸣握握手,说两句客气话。估计是有一次,王一鸣带着于艳梅,和于艳丽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散步时,碰到了陪老婆散步的权副秘书长。他瞪着高度的近视镜,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王一鸣和他身边的漂亮姑娘。 于艳丽忙介绍说:“这是我妹妹,秘书长。” 于艳梅忙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权副秘书长忙脸上带着笑容,说:“好,好,你爸爸还好吧?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你别看就这两个大院子,中间就隔着几条马路,但不开会,却很少有机会见得到。” 于艳丽忙接过话说:“我爸也经常提起你,说起你们当年一起在市政府工作的时候,他很怀念那个时代。我爸说了,等有时间,就邀请你去家里坐坐,吃顿饭。” “好,好,我一定去,一定去。”权副秘书长下意识地应付着,回头又夸了于艳丽的儿子小龙几句,“你看这小家伙,长得多好,像他爸爸一样帅,长大了还是一位帅哥!” 权副秘书长的老婆站在一边,也随声附和着,说了几句话,才挥手离开。 王一鸣站在旁边,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切,思忖着他们话里的意思。后来熟悉了,他才知道,原来于艳丽的爸爸于开山,当过省城江城市的市政府秘书长,而权副秘书长,那个时候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两个人当年是同事。而当时的市长,就是现在的省委书记赵长东。 赵长东是清江省老资格的领导人,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听说他出身于一个大资本家的家庭,祖父、父亲都是解放前赫赫有名的大资本家,在上海、北京、香港和内地众多城市,都有自己的产业。他们家虽然是有钱人,但早年就同情共产党,祖父、父亲都对共产党的事业,给予了帮助。赵长东年轻的时候,更是倾向于革命,解放前就在上海秘密参加了学生运动,成为学生领袖,是上海地下党在大学生里发展的党员之一。 解放军过江前,他父亲思前想后,还是带着家人去了香港,以后又长期定居加拿大,成为当地的华侨领袖。而留在国内的赵长东,解放后依然跟着自己的介绍人,自己的老师,先在上海,后到北京,从事党的经济工作。 赵长东的入党介绍人黄克贵,更是中共建国后经济战线上的领导人之一。曾经出任过国家计委副主任,还做过一届的部长,但“文革”期间,受到了冲击,下放五七干校劳动。 “文革”前,黄克贵就把赵长东推荐到了清江省,出任省计划委员会的副主任。赵长东因为有海外关系,“文革”中也受到了牵连,被下放干校劳动。后来通过了审查,证明他们家庭对革命是有特殊贡献的,他才又官复原职。 “文革”结束,拨乱反正,许多原来被撤职的老干部,又走上了领导岗位。黄克贵这个时候,到了清江省,担任省委书记。作为他的老部下,赵长东也顺理成章,成了江城市的市长。以后又当了市委书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等黄克贵高升到中央后,赵长东就做了省长,一届过后,就成了省委书记。 于艳丽的爸爸于开山,就是赵长东任市长时候的市政府秘书长,所以两人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是多年交往的老部下、老战友。于开山之所以能够出任省长助理、省财政厅长,背后的原因,在整个清江省的政界,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些情况,随着王一鸣对整个官场上的熟悉,和于家姐妹交往的加深,再加上自己的信息搜集工作也做得不错,他逐渐掌握了个一清二楚。 经过几个月的交往,王一鸣和于艳梅的关系,已经迅速升温。虽然还没有见过双方的父母,但两个人的亲密关系,已经达到了热恋的程度。王一鸣的那间小屋,也成了他们两人每星期一次幽会的爱巢。 两人都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往,双方在心里都已经完全接纳了对方。当时的社会风气,也已经开始开化,男女青年,也不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保守、僵化,对于和自己亲爱的人,发生婚前的性关系,并不反对。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两个人正在屋子里卿卿我我,突然外面雷鸣电闪,暴雨倾盆,风大雨也大,刮得院子里的大树,都倒下了不少。到晚上十点钟了,外面的雨还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王一鸣就劝于艳梅说:“今天你就住我这吧,雨这么大,没办法回的。就是冒雨回,这样的天气,到家里也被雨淋湿了,说不定会淋出病来的。” 于艳梅推开门,站在门口,向外面望了一眼,看到确实没办法出门,只好同意了王一鸣的提议。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先是谁也不脱衣服,抱在了一起。后来觉得非常别扭,于是王一鸣就先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帮于艳梅脱。 于艳梅一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王一鸣的死缠烂打,最后也只好妥协,脱得只剩下一个乳罩和三角裤。两个人在此之前,动情的时候都是穿着衣服,隔着衣服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亲亲嘴,摸摸对方敏感的地方,都是适可而止,尤其是于艳梅,还坚守着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但今天在床上,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两个人几乎脱光了衣服躺在了一起,这样的深夜,孤男寡女,只要不是铁石心肠,是谁也经受不了性的诱惑的。最后王一鸣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开始脱于艳梅那最后的两件贴身内衣。于艳梅这个时候,也早已经被王一鸣惹得全身发烫,神志亢奋,不能自已,只好放弃了抵抗,让王一鸣一点一点,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两个青春的身子,在这一夜,疯狂地交织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都在这一夜发泄了出来。王一鸣发现,于艳梅带给自己的,是另一个陌生、好奇的世界,这里有说不出的美好。于艳梅的身子,虽然苗条、纤细,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但她的皮肤细腻、光滑,浑身上下,像缎子一样流畅,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艺术品。身子里散发出刚刚发育成熟的女性的气味,这个味道,让王一鸣感到心里非常温馨、放松。23年了,王一鸣感到,这个夜晚,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感幸福的一个夜晚。一个女人美丽的身子属于了他;同时,他也把自己青春矫健的身子,奉献给一个女人。他征服她,她接纳他,他们在一起耕云播雨,享受着这人间至爱。这个味道,是王一鸣和于艳梅以前从来没体会过的,从这个夜晚开始,两人的关系又有了新的改变,两个人都把对方当做是这个世界上最贴心的人,两个人已经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要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度过美好的一生。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恢复了理智,面对着昨夜的激情释放,于艳梅先担心害怕起来,她害怕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自己会怀孕。王一鸣在这个方面老到些,他看过一些书,知道女性有安全期,于艳梅上个星期天刚来过月经,这几天,应该是安全的日子。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大胆,不采取任何措施,肆意胡为。于艳梅听了他的开导,将信将疑,回了学校。后来两个人老实了两个星期,静静地观察了一下,看真的没有怀孕,才放下心来。以后的日子,就学会了采取安全措施,不冒险从事。 于艳丽看自己的妹妹和王一鸣的关系已经确定了下来,也很满意,她回家的时候,也会向自己的父母偶尔透一句。于开山两口子,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对自己大女儿的眼光,还是非常相信的。对于小伙子的家庭,他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要求人要好,要老实,有文化,工作稳定,长相要说得过去。他们要求大女儿安排一下,约这位未来的三女婿王一鸣上家里见见面,沟通沟通,看看人品到底如何。他们两口子再最后把把关。 星期六的晚上,按照约定的时间,王一鸣和于艳梅一起,骑上于艳梅的自行车,载着她,于艳梅的手中提着王一鸣买的一个水果花篮,来到家里吃晚饭。 第四章(7) 这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整个下午,王一鸣上班时都心神不定,思忖着晚上的这第一次出场。下班的时候,于艳梅已经来了,王一鸣给了她自己房间的钥匙。于艳梅下午没课,提前就骑上自行车,早早地就等在了房间里。王一鸣收拾打扮了一下,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这几个月的工资,他在衣服上的开销不算小,新买了一套毛料的中山服,又买了两件新的白衬衫,可以经常换洗。皮鞋当然还是一双,但他知道爱惜,所以看着还是像新的一样。他穿好衣服,转了个身,让于艳梅看了看。于艳梅说:“可以了,挺精神的。”两个人又商量了买点什么东西送给二老。 贵的买不了,只能买一般的吃的东西,于艳梅说:“我们家什么都不缺,我们就随便地买点水果,提着个果篮,也好看,又不花多少钱。” 敲开门,王一鸣看到一个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穿着朴素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冲着于艳梅叫了一声姐。看着王一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一鸣也冲着她点了点头,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于艳梅忙介绍说:“一鸣,这是表妹秋玲。”又对秋玲说,“这是王一鸣,你以后叫他王哥就行了。” 秋玲忙懂事地叫了声:“王哥。” 于艳梅在前,王一鸣在后,通过不大的院子,就进来堂屋的正厅。王一鸣边走边扫视了一下,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也就是三四十个平方的样子,但放着一盆一盆的花草,有的是盆景,各种颜色的花草都有,显得非常有情调。 推开纱窗门,王一鸣看到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了。于艳丽三口也在。看到王一鸣和于艳梅进来了,里面的人纷纷站了起来。王一鸣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国字脸,皮肤白皙,头顶光光的,只有稀疏的几根头发了,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目光甚至有些锐利,好像能够穿透人体似的,双手叉在腰间,冲着自己微笑着,浑身上下,有着一种不言自明的气势。不用问,这位就是于艳梅的父亲,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于开山了。 他身边是一个50岁上下的妇女,微胖,烫发头,打着波浪卷,圆圆的大大的眼睛,精巧的鼻子,白白的皮肤。她个子高高的,和于艳丽姐妹的个子差不多,穿着高跟鞋,显得大方、优雅,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国家干部。 王一鸣刚进来,只好扫视了一圈,冲大家不住地点头。于艳丽忙介绍说:“爸爸,这就是王一鸣。”接着又对王一鸣说,“这是我爸爸,这是妈妈。他们都想见见你。” 王一鸣忙叫了一声:“叔叔好,阿姨好。” 于开山伸出手来,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王一鸣的手,指了指沙发,说:“坐吧,小王。随便聊聊。” 于艳梅妈妈,又忙着倒茶,拿水果,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秋玲准备好饭没有,等一会儿我们就开饭。王一鸣在于开山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对面是孙广明、于艳丽两口子,小龙这个时候,在和小姨于艳梅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王一鸣还没有开口,就先轻轻地喝了一下茶水,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抬起头,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是一楼的客厅,面积约有二十多个平方的样子,靠墙的一面,摆放着那个年代非常时髦的家具,上面放着彩色电视机和组合音响,从那精巧的造型来看,不用问,这些都是国外进口的品牌,只有在省城里的免税商店里,才可以买得到这些东西。对于一般的家庭,从来没有机会出国的人,靠自己的工资收入,想要拥有这些东西,在那个年代,是不现实的。于开山属于高级干部了,每年自然都有出国的机会,家里有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屁股底下,坐的是高级的真皮沙发,这样的东西,王一鸣只是在省委办公厅的会议室里坐过,在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是难以见到的。正中的山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尺幅颇大的山水画。这里的一切,都随时随地地彰显着这个家庭的主人不同一般的身份。 王一鸣还在出神,就听于开山轻声地问他:“小王,到办公厅多长时间了,还适应吧?” 王一鸣看着于开山的眼睛,说:“快四个月了,基本上适应了。” “听说你是学中文的,那文笔一定很好了。” “还可以吧,我喜欢写点东西,原来在报纸还发表过,《清江日报》上登载过我的文章,在副刊上,是散文。” “噢,那相当不错了,年轻人,有文学功底,好,好,尤其是干文字工作的,没有文学功底,就没有文采,写出来的文章,就会言之无物。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嘛!我年轻时也从事过秘书工作,后来又做过市政府的秘书长,我看过许多秘书写的文章,但真正有印象的却不多。大多是应景之作,玩的都是八股文、文字游戏,所以好秘书难找啊!能做事,又会写文章,尤其大手笔,更是难得啊!你看毛主席写的文章,文采多好,气魄多大,读着多顺口,带劲。你一定要好好看看,多学习,争取做个好秘书。” 王一鸣说:“我一定牢记您的话,多学习,多思考,提高自己文字水平,还请于叔叔您今后多多指点。” “你们办公厅的权副秘书长,我们是老同事了,他在我们省,算是大秀才了,省委许多大文章,都出自他的手笔。但依我看,他的功夫,还是欠点火候。最关键的,是缺乏激情,缺乏灵气,那样的文章,写得再长,也不会有太多的价值,只能是材料的简单堆砌,你一定要学习他,超越他。只有那样,你才能出人头地。” 王一鸣说:“我记住了,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他的优点,争取超过他。”两个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有话题。等于艳梅妈妈把饭张罗好后,大家坐到餐厅里,开始吃饭,还意犹未尽。 亮相第一次王一鸣的获得了于家父母的首肯,于家也开始正式承认他是于家未来的女婿。王一鸣和于艳梅,就大大方方、公开地出双入对,成了别人眼里一对亲密的情侣。 于开山对这个三女婿,从长相到口才都非常满意。王一鸣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不胖不瘦,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身材笔直,就是和城里孩子相比,这自然条件一点也不差。况且小伙子聪明伶俐,悟性很高,工作又好,现在虽然还没有和自己的女儿结婚,但两个人的关系,做父亲的也看得出。自己的闺女,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伙子,于是他心里就有了栽培栽培王一鸣的意思。和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乔远方吃饭的时候,在一次酒酣耳热之际,他就交代乔远方,适当的时候,关照关照自己的大女儿于艳丽和自己未来的女婿王一鸣。乔远方也是清江省老资格的省级干部,和于开山都属于赵书记欣赏的人,一个当着省委大院的大总管,一个管着全省的钱袋子,都是赵老书记最为倚重的人之一,官场上私下里传播的小道消息,都说他们二人是赵老书记的左膀右臂,他们自己也知道,两个人是一个战壕的战友,理所当然地应该相互关照。 对于于艳丽乔秘书长自然认识,但对于王一鸣这个刚刚上班的小伙子,乔秘书长还对不上号。办公厅里上百号人,像王一鸣这样刚上班的,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秘书长这样的大领导。但既然于开山打了招呼,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了年底,办公厅新提拔了一批处级干部,王一鸣看到,下发的任职文件里,有于艳丽的,她被提拔为人事处的副处长了。 到了过春节的时候,机关放假,王一鸣提前买了火车票,要求于艳梅和自己一起回老家几天,看看父母,让家里人认识认识。于艳梅反正没事情,学校放了一个月的假,征求了父母的意见后,就和王一鸣一起,坐上火车,回了趟河川县谷口镇王一鸣的老家王家村。 在火车上坐了六个多小时,人挤得要命,人挨着人,连上厕所的可能都没有,空气又脏,把没有受过这样罪的大小姐于艳梅,弄得是一脸疲惫。 王一鸣可怜她受不了,就不住地抱怨说:“这个破铁路,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水平,把人挤得都成了沙丁鱼,好在我们年轻,还受得了。要是老年人,简直是没办法活了。” 第四章(8) 于艳梅虽然疲惫,但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也非常新鲜,她倒劝王一鸣说:“这没有什么,不经历一次,哪知道普通人是这样生活的呢!我以前回老家,都是坐我爸爸的专车,从小到大,最差的也是辆北京吉普吧!坐这样的火车,还是第一次,挺好的。我受得了。” 王一鸣心里想,我的大小姐,你就是受不了,也得咬牙坚持啊,现在到了中途,又不能下去了。你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到了县城,下了火车,最当紧的事情就是找厕所。在火车上,虽然做好了精神准备,在上火车前几个小时,王一鸣就提醒过于艳梅,不要喝水,吃东西,忍着,肚子里最好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空着腹,比肚子里都是东西要方便得多。要不然万一不该来的来了,到时候要放松,却上不了厕所,因为里面也可能都是人,你根本就挤不动。到时候就非常难看了。 于艳梅听从了他的建议,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但一下火车,就不行了,说自己憋不住了,要当紧找厕所。 王一鸣连忙带她去找厕所,哪知道这个时候人群蜂拥而至,许多人和他们的情况是一样的,厕所门口也是拥挤得像是火车站的售票大厅似的,王一鸣看等下去根本是没希望了,就动员于艳梅,拉下大小姐的面子,硬挤过去,只要到了厕所里,找到或找不到蹲位,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了,这个时候,顾不得脸面了。 于艳梅点了点头,让王一鸣看着东西,自己就不顾一切地向里面挤去,很快就从王一鸣的视线里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于艳梅就回来了,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 王一鸣看她这个样子,估计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就问她:“里面怎么样?有地方吗?” 于艳梅撇了撇嘴说:“哪里会有!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谁也顾不得脸面了。唉,出门真难!这个罪受的,简直超过了我的想象。今后没什么事情,我是不回来了,你要回来自己回,我是再不能受这个洋罪了。真难受,憋得肚子痛。” 王一鸣怜惜她,就说:“好,好,今后没什么事情,我也不回来了,等交通条件好了再考虑吧。” 于艳梅说:“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最关键的是你要当官,当大官,好歹有一辆北京吉普,那就好了,我们回家,也风光风光!” 王一鸣苦笑了一下,说:“我一个小秘书,现在还没有转正,连个正式的级别还没有,想要一辆吉普车,基本上是白日做梦了吧!” 于艳梅说:“快了,等你转了正,有大姐在那照应着,怎么着也给你解决个副科级,两三年提一级,过个五六年,你也是处长了。到时候回到县里,让他们派个车接接送送,他们还巴不得呢!” 王一鸣知道,要是哪一天自己真成了省委办公厅的处长了,想回老家,提前向县里的父母官打个招呼,他们就是再忙,也会派辆专车,接自己回家的。当然,那样做也有风险,就是万一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说自己摆臭架子,搞不正之风。要是被级别更大的领导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影响自己的前途。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低调,夹着尾巴做人。在机关里,哪一个方面,你都要小心谨慎,马虎不得。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失误,都有可能葬送你的前途。 路边有一辆辆的人力三轮车,推三轮车的,都是城郊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一年到头,靠出卖自己的体力找口饭吃。王一鸣看到一个戴着火车头棉帽子的大哥,年纪约莫有四十多岁,嘴里哈着白白的雾气,身上穿的是旧旧的棉袄、棉裤,有的地方都磨出了破洞,上面打了一块块大大的补丁,看到王一鸣和于艳梅提几个包,一看就是从外地赶回来过年的,连忙把自己的三轮车推上来,招呼着王一鸣坐他的车子。 王一鸣问:“到县里的青年浴池多少钱?” 那中年汉子说:“你们两个人,四五个包,给三块算了。” 王一鸣说:“这么贵啊?平常里不是一块钱吗?你怎么这么贵,不坐不坐了。” “老板,照顾一下吧,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都涨价了,不信你问问去,都是这个价。” “不坐了,不坐了,我们自己走着去。县城就这么大,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说着王一鸣做出要走的样子。 那中年男子没办法,只好妥协,说:“好,好,你给两块钱吧,两块我把你们送到地方。” 王一鸣说:“最多给你一块五,你要拉就拉,不拉我们另找人。” 那中年男人看王一鸣这么会搞价钱,听口音也是本地人,估计再磨蹭下去,也赚不到什么便宜了,就只好妥协,说:“好,好,走吧,走吧,算我照顾你们一次。”说着下了车,从王一鸣手中夺过行李包,放到了自己的三轮车上。 于艳梅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王一鸣和推三轮车的男人搞价钱,这一切对于她都是新奇的,她实在不知道,别人的生活状态是这个样子的,搞价钱也会有这么多的技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要是不明白,到了这里,你就会寸步难行,或者成了别人眼里的傻瓜,白白挨宰。她也佩服起自己的男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游刃有余,和各个方面的人打交道,都没见他发憷过。这也是一种能力,一种适应环境的能力。 到了青年浴池,在总台存好行李,王一鸣买了两张票,递给于艳梅一张,说:“好好洗洗澡,回家就没有机会了。家里条件差,最近的浴室,也在镇子上,离家有十几里,条件也比县城里差多了。我们好好洗个澡,然后找个饭馆,吃点东西,再到汽车站坐车,等天黑前回到家里,就算不错了。” 两个人洗了澡,又吃了饭,坐上汽车站的破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镇子上,等下了车,就看到弟弟二虎,妹妹三妮、四凤,一人推了一辆自行车,都站在汽车站,抻着脖子往车上看。 弟弟放假前,到大院里看哥哥。王一鸣告诉他,腊月三十,单位才放假。像他这样要回老家过年的,向领导打招呼,可以提前走一天,腊月二十九才可以出发。等到家里的镇子上,恐怕天都要快黑了。他安排二虎,回家告诉爹和娘,于艳梅也要和自己一起回去,让爹娘提前准备准备,把家里打扫干净。 二虎说:“哥,没问题,我先回去十几天,等你和嫂子回来了,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腊月二十九,我下午就带着三妮,到车站早早等着。不见你回来,我就不回家。一定啊一定!” 那个时候,农村还没有电话,写信到乡里,也不知道邮递员几天送一次,还是口头约定方便。 到下午五点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从县城方向开来的公共汽车,二虎和三妮、四凤一看汽车进了站,就不住地透过车窗往上看,找自己的哥哥。 等王一鸣和于艳梅一前一后,提着行李,走下了车子,弟弟、妹妹忙迎上来,二虎接过王一鸣手中的大包,红着脸看了于艳梅一眼,叫了声:“嫂子。” 三妮和四凤一左一右,接过于艳梅手中的东西,两个人抱着于艳梅的胳膊,相拥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嫂子,你长得真好看。爹娘见了你,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于艳梅虽然没有和王一鸣正式结婚,但两人已经有非常亲密的关系了,听着男人的弟弟妹妹叫自己嫂子,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相反,还觉得挺有意思。 王一鸣边走边说:“你们等久了吧!”说着用手轻轻捏了捏自己妹妹四凤的脸,说,“你的脸怎么又冻了?不注意保护好,皴了,不好看了。” 四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学校早上跑步,风刮脸,冻住了呗!” 于艳梅用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围巾,说:“等回了家,戴上嫂子给你新买的围巾,羊毛的,就暖和了。” 在回来之前,提前十几天,于艳梅就开始准备东西了。她知道王一鸣工资不高,还没有多少钱,家里人又多,还需要他时不时地接济一些。自己家里条件好,虽然于艳梅还没有工资收入,但女孩子饭量小,她又经常在家里吃饭,学校发每月二十多块的补贴钱,她都用不完。父母平时又给零花钱,逢年过节,她还有红包。这样,她的手里就有不少的私房钱。这一次回家,她就全部拿出来了,去了一趟又一趟的百货商店,给每个人都选了礼物。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买了几大包东西。 第四章(9) 三辆自行车,只有一辆是王一鸣他们家的,其余的都是从村子里借来的。王一鸣和于艳梅骑一辆,三妮和四凤骑一辆。有些小的东西,四凤手里提着。那两个大包,都让二虎用绳子绑在了自行车后座的两边,二虎自己驮着。 顺着乡间的土路,三辆车子又经过半个多小时,才回到了家里。等到了村口的小桥上,爹娘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好久了。旁边还有许多人,都知道王一鸣要带着女朋友回来,都想见识见识新媳妇长得什么样子,左邻右舍,看到远处的自行车,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热闹。 王一鸣刹住车闸,让于艳梅跳下车。于艳梅坐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乡间的土路,高低不平,颠簸得屁股生疼,腿早就麻了,跳下车来,一下子适应不了,走不了路,一瘸一拐的。 王一鸣的娘连忙走上来,一把搀扶着自己的儿媳妇,说:“我的娃,这一路可让你受了不少的罪吧!你是城里人,金贵着呢!没受过咱们庄稼人的苦,快活动活动,腿一定酸麻了,等到家了躺躺,休息休息就好了。” 王一鸣忙对于艳梅说:“这是咱娘,这是咱爹。” 于艳梅忙爽快地叫了一声:“娘,爹。” 王一鸣的爹王春福,嘴里叼着个长长的烟袋,脸上的老皮,笑成了一脸核桃,揣着手,腰里面拴了一条粗大的带子,把上身的大棉袄,紧紧地捆着。下面是一条大棉裤,因为常常蹲坐在地下,有的地方卷曲成了蚂蟥的形状。脚上是一双大棉鞋,上面沾满了草屑,是一个典型的乡下农民打扮。 听说儿子要回来过年了,又带着没过门的儿媳妇,老汉心里,那是高兴得没法说。走到哪里,只要有人问他,他都是笑呵呵的,把儿子、儿媳妇要回来的消息告诉别人。自从二儿子二虎从省城里放假回家,把王一鸣要回来过年的确切消息带给他,他老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这几年,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人干活,再不是大锅饭了,大家都肯下功夫了。他们家里,分得了十几亩的田地,种的小麦,一季可以打上五六千斤,除去上交的公粮,还有三千多斤。秋季还有玉米、芝麻、黄豆、红薯的收成,风调雨顺的时候,家里什么粮食都有,可以天天吃白面。家里又养了猪、牛、羊,到了年关,杀了一头猪,除了卖给别人的,光是留下的猪杂、猪头肉,就有几十斤。当然,为了迎接孩子回来,还留下一条猪后腿,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今年这个年,是老汉长这么大,最感到高兴的。 王一鸣看到父亲,忙跳下自行车,从兜里掏出了早准备好的“大前门”香烟(这是那个时候比较时髦的牌子),掏出一支,递给父亲,说:“爹,换这个,这个好抽。”说完递给爹爹一支,然后依次向旁边的男人们分发下去,见到一个,根据他们的辈分,称呼他们“大哥、叔叔、大伯、爷爷”。见了女的,也不忘称呼她们“大嫂、婶子、大娘、奶奶”。这是礼仪,在外面工作的人,一旦回到村子里,要更加懂得人情世故。见了年长的,要懂得主动打招呼,要不然他们会在背后骂你,说你刚出了三天门,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不能说普通话,要说家乡话。邻村的一个当兵的,刚出去一年,回到村子里和乡亲们说话,讲的是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就被乡亲们笑话了好几年。 折腾了一整天,终于回到了家里。半年没在家,王一鸣看到家里的变化还是挺大的。新盖了两间偏房,墙壁还是用白灰粉刷的,白白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年画,还挂着一些明星的挂历。地上还铺了红砖,地面上一干二净,里面放着一张宽大的木床,上面是新做的被褥,新买的床单,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为王一鸣和于艳梅准备的。 堂屋虽然还是那四间瓦房,屋子里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报纸,一看就是新糊上的,房顶上显然也已经清扫过了,那些平常里悬挂着的脏东西,也不再晃晃悠悠的,做出摇摇欲坠的样子了。桌子也擦得干干净净,显然这些都是弟弟妹妹们的杰作,为了迎接哥嫂的到来,他们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到了家里,还没顾得上吃饭,于艳梅就打开了旅行包,一件一件,分发她为大家准备的礼物。两个妹妹,一人得到了一条羊毛围巾,长长的,大红的颜色,蓬蓬松松,厚重得很,一看就是上等的好东西,在县城里都买不到的,只有城里人,才能有这样稀罕的东西。把三妮和四凤两个姑娘,兴奋得不得了。 爹得到了一件军用毛衣,娘得到了一件对襟的羊毛衫,给弟弟二虎,于艳梅买了一双翻毛的牛皮棉鞋。这些都是那个时候农村人非常金贵的东西,一般的老百姓,是买不起,也舍不得穿这样的东西的。此外还有大包小包的食品、省城里的糖果什么的,把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气氛立即烘托了出来。 王一鸣看着于艳梅,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一个一个,都兼顾到了,老的小的,大家都满意,不禁佩服起自己女人的聪明和细心。 晚上父亲烧火,母亲做饭,一家人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说着话,笑呵呵的,真是感到其乐融融。 晚上休息时,母亲征求王一鸣的意见,是让于艳梅自己睡还是儿子、媳妇睡在一起。老太太不知道,城里人开放,没结婚照样男男女女,可以住在一起的。 王一鸣说,你不用管了,在城市里,我们早就住在一起了,等她一毕业,我们就打结婚证,这没什么。 老太太看儿子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 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大年初七,王一鸣早早就起来了,吃过母亲做的饭,收拾了行李,还是二虎和三妮、四凤送他们去车站。在家里时,母亲特意把王一鸣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对这闺女,品性、气质我没话说,但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太瘦,你看她那腰,那么细,一把都可以掐过来。儿子,她这个样子,今后生孩子,能行吗?咱们庄稼人,我还是喜欢胖一点的,大块头,看着也气派。你看你堂嫂,个子又高,块头又大,站着比男人都显块头。” 王一鸣笑了笑说:“娘,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审美观点不一样,就我大嫂那块头,到了城市里,想找对象都难!谁敢要啊,一百八十多斤,站在那里,像一堵墙。在农村干庄稼活是有劲,但城市里,又不需要干庄稼活。要那么大的块头干什么!艳梅腰是瘦,但身上的肉结实,屁股并不小,生孩子肯定没问题。她们家里的人,就那样,她姐原来也是这样,但现在,生了孩子也胖起来了,体重有一百二十多斤了,在城市里,已经相当胖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母亲听了王一鸣的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这次回家,算是于艳梅在王家的正式露面,再次确定了双方的关系。 第二年夏天,等王一鸣工作了一年之后,在于艳丽的运作下,一转正,他就得到了副主任科员的职务。这个职务,虽然在省委办公厅,是不显眼的,王一鸣知道,要是在县城里,许多人奋斗一生,都不可能得到这样的位子。 在县城里读书时,王一鸣看到,那些在县城里非常风光的人物,像县高中的校长、县百货公司的经理、县化肥厂的厂长、食品公司的经理,这些炙手可热的位子,不过也就是股长、副科长的角色,正科长的级别,在县城已经是大人物了。副县级的位子,更是凤毛麟角,就是那有数的十几个人。而自己一毕业,刚刚工作一年,就得到了副科级的位子,这应该是非常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级别有了,工资也提高了十几块,现在每个月,王一鸣就有五十几块钱的收入了,比县城里工作好多年的老师还高几块钱。因为家里的情况也好多了,不用他每月从自己的工资中节省出十几块寄往乡下了。弟弟二虎虽然也在省城里,因为读的是师范,补贴就很高,不仅吃饭不用花什么钱,就连平常里的日常用品,也是自己从伙食费里节省的钱,王一鸣一年下来,也就是为弟弟买双球鞋,或者买几件好一点的衣服,算是尽了哥哥的情义。 二虎是个懂事、憨厚的孩子,对哥哥从小就非常崇拜,又非常知道心疼父母,孝顺长辈,家里的情况,他非常体谅。所以他报考大学的时候,预先就向学校的老师打听过了,哪里补贴高,上大学不用花钱。本来,凭他的成绩,也是可以到外地读个好一点的学校,但为了节约路费,他还是选择读了省城的师范学院。 第四章(10) 王一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以前挺对不住自己的弟弟的,就花了几十块钱,为弟弟买了一套运动服,送到了弟弟的学校。 二虎看到哥哥为自己买了这么贵的衣服,就说:“哥,这衣服穿着是好看,就是价钱太贵了,那是人家城里人穿的,我们家条件差,三妮和四凤还都在上学,家里开支大,我们不能和人家攀比吃什么穿什么了,你今后和嫂子也不要再为我买什么新衣服了,你把那不穿的衣服给我穿就行了。我不计较。你虽然上班了,但谈恋爱,还要应酬,必要的花费是少不了的,在大机关里混,我们农村人,穿得太寒碜,也会让人看不起的。你都上班一年多了,还没有一辆新自行车骑,你就攒些钱,给自己先买一辆自行车吧!手表也得有,你看那些参加工作的,谁手腕子上没有块手表啊,这你也得有,没有怕别人看不起。” 王一鸣想想,弟弟讲的确实也有道理,于是也就想方设法地攒了些钱,一年下来,他就为自己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星期天和于艳梅,经常骑着自行车,逛街或者上公园。 第二年,于艳梅也参加了工作,被分配到省财经学校当老师,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很快日子就好过多了。半年下来,他就又攒够了钱,为自己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明晃晃的,戴在手上,时不时地抬起手,看看时间,显得格外地带劲。 弟弟二虎也大学毕业了,根据分配方案,他们这批学生,都是哪里来哪里去。二虎先是被分回了老家的地级市里,但出于照顾家庭的需要,也为了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帮助父母干干农活,二虎主动提出分回县城里。按他的成绩,他被分配到县城的城关镇中学,教初中的语文,对这个工作,他也很满意。县城离乡下的老家,也就是二十多公里,骑上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星期天就可以回家去了,帮父母照顾农田。学校里给他分了一间宿舍,他还可以时不时地到县高中,看一下正在读高中的四凤。 三妮去年参加了高考,却非常不顺利。她学的是文科,但成绩出来后,离分数线还差八十多分。父母本想让她到学校再复读一年,明年再试一试。但三妮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一背书就脑子疼,对复读一点信心也没有。别到最后,钱也花了,庄稼活也耽误了,一头也没有得到。家里的地多,活重,两个哥哥又都不在家,干脆自己辍学,帮助父母做农活,也减轻了家里的负担。 等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王一鸣看到妹妹三妮,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十**岁的大姑娘,腰也变粗了,身子也强壮了,胳臂也粗得像个男人了,走起路来,嗵嗵地踏着地,像是能把地面跺出一个窟窿。原来细皮嫩肉的学生妹,现在已经有点农家妇女的味道了。 王一鸣知道,这都是超负荷的体力劳动的结果。那个时候,农村实行了五六年的分田大包干,大集体时代的农业机械化,已经荡然无存了。一家一家的田地,都成了皮带。因为农村的土地一块一块的情况不一样,有的地势高,有的地势低;有的土壤肥沃,有的贫瘠;有的利于灌溉,有的利于排涝。所以在分地的时候,颇费周折。精明的庄稼人不愿意自己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在分地的时候,都是平均分配,各家各户,都是旱地也有,水田也有,一户户,都是一条条的,像是长长的皮带。这样的土地模块,根本就没办法进行机械化的耕作,所以几乎一夜之间,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中国农民又回归到几乎刀耕火种的年代,重复着古老的耕作模式。 原来在生产队大集体的时代,每到耕田犁地的时候,公社里的东方红大型手扶拖拉机,一辆一辆,就会出现在那一望无际的田地上,烟筒里突突地冒着黑烟,机器声轰鸣着,像是一个旷古未有的大力士,一趟下来,就把土地掀了个底朝天。 原来的大宝贝,突然成了谁也不待见的东西,停在了仓库里,先是腐蚀、生锈,然后是年久失修,谁也不再用心看护,一天一天,就被那些贪小便宜的人,拆去卖了废铁。 农村几十年建设的农田水利设施,那些水泥干渠、排水沟,也被那些爱贪便宜的乡民,为了扩大自己承包地的面积,多种一行或者两行庄稼,人为地破坏掉了,整个农村,成了一个个家庭单打独斗的生产单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农民干活的积极性是无可置疑地提高了,但农村劳动的艰巨性、繁重性,却把二十世纪的中国农民,推回到遥远的过去,他们要完全依靠人力,从自然手里讨食吃。 中国农民,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为了自己的那一口粮食,没日没夜地在田地里挣扎着,他们虽然生活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却和刀耕火种的时代没有本质的区别,一样地都要掏力流汗,靠自己的血肉之躯,在黄土地上耕耘。这样的劳动,天长日久,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更重要的是,它还可以不费力气地改变一个人的身体状态。一个苗条纤细的农村姑娘,经过年把的体力劳动,就变得饭量惊人,腰围会陡然增加许多,变得肩宽背厚,甚至会虎背熊腰,从后面看,完全和男人没有多少区别。 看着妹妹三妮短短一年的改变,从一个皮肤白皙、身段苗条的学生妹,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王一鸣感慨万千。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说苏联三十年代搞大清洗的时候,那些出身高贵、长相娇媚的女孩子,受到了有组织的迫害,为了把她们改造成为像普通劳动者一样的社会主义建设者,有关部门就组织这些美丽的姑娘们,到了伐木场,当扛木头的工人。几年下来,这些当初从事音乐、舞蹈等艺术工作的,身段苗条、气质优雅的高贵女性,在每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下,一个一个,变成了膀大腰圆相扑运动员般的身材。她们力气巨大,饭量惊人,一个人可以扛起一根圆木,和体力好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让那些当初曾经见过她们美丽的身段、为之神魂颠倒的男人们,一个一个大倒胃口,顿时没有了任何非分之想。 这说明繁重的体力劳动,超过人体负荷的劳动,有时候对人类,带来的是多么大的灾难。王一鸣想,如果于艳梅也在乡下,从事这样的体力劳动,一年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个曾经的杨柳细腰,让自己痴迷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城里女人那典雅的气质,那摇曳多姿的步态,会不会都不复存在了? 看着妹妹,他又心疼起来,问:“三妮,不上学你不后悔啊?干农活多苦啊!现在咱家又可以供得起你读书了,你为什么不上了呢!好歹考上个学校,都比这当农民强,长年的风吹日晒雨淋,人老得很快,你看爹,还不到60岁,就已经是标准的小老头了。城里那些大干部,60岁了,还看着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于艳梅她爹,就比咱爹小几岁,人家看着腰一点也不弯,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像我一样,人家那也是一辈子,城里人和乡下人,差别那可大着呢!难道你就心甘情愿,一辈子做个农村人?” 三妮听哥哥说,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好,苦笑了一下说:“哥,你的好意我理解,但我看了,我就是这个命,我费了很大的劲了,就是学不会,我也没办法,我再学习,也考不上大学的。我不像你,天生的聪明,咱家老祖坟里的灵气,都让你和二哥带走了,我和四凤,都不是读书的料,这样也好,可以在家里多陪陪爹娘,你们就放心工作吧,人各有命,我们就是这样的命,不怨恨谁。” 王一鸣听了,也只好作罢,打消了再劝妹妹读书的念头。 于艳梅刚参加工作半年,突然发现自己该来的例假没有准时来,到医院一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回来找王一鸣商量怎么办。王一鸣一听,还挺高兴,就说:“反正孩子已经怀上了,第一胎,再怎么着,也不能打掉的,人家都说,第一胎的孩子聪明。我们赶紧把结婚的手续办了,我到机关里,赶快要房子,快抓紧时间,准备吧!” 于艳梅先把怀孕的事情,和姐姐于艳丽说了。于艳丽也同意他们尽快结婚。到了家里,把怀孕的情况又告诉了母亲,母亲又告诉了父亲。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赶早不赶晚,就在随后的元旦节,把喜事办了。 第四章(11) 王一鸣和于艳梅,通过姐姐于艳丽,找了医院的熟人,开了婚检证明,然后顺利地办好了结婚证。王一鸣拿着结婚证,就到了办公厅的后勤处,提出要一套房子。 后勤处的马处长,五十多岁,是个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老机关,一脸横肉,相貌有点凶凶的,个子不高,胖胖的,脸上带着职业性的表情,让你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因为县官不如现管,他管的又是非常具体的事情,为谁调套房子啦,都是关系到别人的切身利益,所以求他的人很多。求的人多了,他也就渐渐拿起了架子,习惯说的话,逐渐就缩短为这样几句:“研究研究。请耐心等候。你的心情我理解。比你条件好的,还有大把的人。你先等一等吧。我要向秘书长汇报汇报,看他什么意见。” 当然,对那些能够决定他前途命运的人,尤其是顶头上司,他也会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屁也不敢放一个,只会一个劲地点着头,说:“好,好,是,是,我这就去办!” 但对于一般的人,尤其是像王一鸣这样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大学生,小字辈,他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在这个大院子,他已经混了几十年了,谁的底细是什么,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人对事,他拿捏的分寸都非常到位,所以虽然下面对他有不少的怨言,但只要把大领导打发好了,他的位子,就照样稳如泰山。 王一鸣为了好说话,特意上商店里,买了一包进口的三五烟,那个时候,机关里有一段时间,非常时兴吸外烟。王一鸣满面笑容,低三下四地敲开他的门,未曾开口,姿态上先是矮了半分,叫着处长,递上自己的结婚证,说自己想要一套房子,自己的女朋友不小心怀孕了,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当爸爸了,不能一家人还挤在一个小屋子里,那样就太不方便了。 马处长知道王一鸣的女朋友是谁,也知道于开山在整个清江省里的影响,况且于艳丽现在是办公厅人事处的副处长,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个叫王一鸣的小伙子,表现还可以。但房子的事情,却是当时每一个人第一等的大事情,就是在省委办公厅,房源也是有限的,也无法给每一个工作人员,提供成套的住房。有的人也是排了许多年的队,才分得了一套房子。除非是领导特意交代,特批,这样才能打破惯例,提前安排。 对于王一鸣这个要房子的要求,他没有接到任何领导的指示,所以他就像对付一般人那样,装起了糊涂。他看了一眼王一鸣和于艳梅的结婚证,说:“不错嘛,结婚了,好,好,大喜事啊!要孩子,也应该,唉,只是这房子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啊老弟!你得找找乔秘书长,他只要点了头,我才敢落实啊!这样吧,我先记上你的名字,等下一批开会的时候,再研究研究看。”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他是在糊弄自己,根本就没有个痛快话,其实有的房子,他说给谁就给谁住了,只是一批一批,报告秘书长知道个大概数字就行了。作为秘书长,不可能管得那么细。王一鸣就知道,他的一个老乡,听说是他老婆那边远房的侄子,是军转干部,安排在办公厅车队里,一进来没几天,就分上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好和他发生什么争执,那会更加激化矛盾,到时候会更被动。想到这里,王一鸣只好站起来说:“谢谢处长了,希望处长一定把我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我全家老小,都感激不尽了。”说着只好悻悻地离开马处长的房间,回了办公室。 晚上下班后,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连忙敲开于艳丽家的门,汇报情况。 于艳丽知道老马的个性和行事风格,就对王一鸣说:“你这样就是排上一年,也不一定能得到房子。等着要房子的人多了,谁有关系,谁就能先得。这个地方,什么规矩都是人定的,什么规矩也都能突破。你这个事情,看来不找爸爸,让他老人家亲自给乔秘书长打个电话,是办不成的。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了,爸爸那里,我去说好了,你也不要着急,等消息吧!”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后勤处的小李就打电话通知王一鸣,可以到房管科拿房子的钥匙了。分到的房子是套两室一厅,70个平方的建筑面积,在省委大院里,这样的条件,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事后于艳丽告诉王一鸣,为了这套房子,于开山亲自出面,给乔远方秘书长打了电话,说明了自己女婿的情况,请求老朋友关照自己的女儿、女婿。乔远方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因为他也有需要照顾的社会关系和一些事情,今后免不了还是要有用到于开山的时候。这个时候,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候事到临头,才可以好意思开口。这是官场的规矩,你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 一个令普通人非常伤脑筋的事情,到了有影响力的大人物那里,仅仅是一个电话,几句无关痛痒的应酬话,就可以解决许多非常棘手的问题,这就是中国的现实。你是个小人物,就不能不服气。 拿到了房子的钥匙,王一鸣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自己分得的这套房子。这套房子在家属区最靠近马路的地方,这里相对别的家属楼,属于最差的,因为靠近马路,噪声大,灰尘多。但对于这些,王一鸣已经不太在乎了。能够得到一套房子,这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事情了。他知道,要不是自己是和于艳梅谈的恋爱,换了普通人家的女儿,要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后勤处按部就班地排到自己的房子,要等到猴年马月,王一鸣自己也说不清楚。说不定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看别人多少白眼,受多少气,才能得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现在,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简单到不用自己出面,自己未来的老岳父一个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了。 看着这套地处一楼的房子,推开客厅的门,正对着的就是高高的围墙,围墙足有四米高,把整个一楼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能够看到的,就是马路边上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树叶在风的吹动下,哗啦啦地响着。围墙和楼房之间,围成了一个十几平方米的空地,上面摆了几个扔弃的花盆。 这是一套旧房,估计建设的年头也有十几年了,屋子里简单地清扫过了一遍,墙壁上有的地方,已经脱落了。地板不错,是水磨石的地坪,窗户还是木窗户,上面的油漆也有些脱落。 王一鸣知道,在院子里,这样的房子,是像他这样的副主任科员和一些刚刚转业的下级军官,能够分到的最好的房子了。就这样的条件,也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的。这是省委大院啊。 房子这个样子,要入住显然还需要整理一下。装修显然是不必要的,那个时候,住的都是公房,不属于自己。说不定哪一天,房子就换了。那个时候,一个人一生的发展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体现在房子上。像王一鸣,他现在是科级干部,只能是住这套房子。等他有一天当上了处长了,他就搬家了,住上三室一厅,也是顺理成章。要是有一天,他当上了厅级干部了,那他又要搬家了,他就可以住上像权副秘书长那样的四室两厅,所以一个人的一生,就像蜗牛一样,搬来搬去。这还是好的,说明你混得不错,每隔三五年,就有了不小的进步。最惨的是住进一套房子里,一直到死,都没有挪窝,那说明你混得太失败了,提拔升职,根本就没你的戏。 王一鸣不想装修,一来自己没有什么钱,也装修不起。二来房子反正也不属于自己,是公房,自己只是短时期的拥有,就是有钱,也没必要花在这个方面。他让于艳梅和于艳丽看了看,帮助参考参考。 姐妹俩一起,围着房间转了一圈,还是不太满意。于艳丽说:“这是一楼,又潮湿,又靠马路,等以后小孩出生了,外面乱哄哄的,会受影响。不如我再给爸爸说说,让他再出面,让乔秘书长亲自过问一下,给你们调换一套更好一点的。乔秘书长管大事,他肯定就是交代了马处长,要给你分一套房子,其他的,他就不过问了。至于分的房子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要落实,还是看下面的。” 第四章(12) 王一鸣说:“我看就算了吧,论我的级别,能够得到这样的房子,已经非常不错了。再麻烦爸爸,让他老人家开口求人也不好。一楼就一楼吧,我父母都是乡下人,没进过城里,住楼房,他们还可能不习惯,说不定他们出门之后,回来连门也找不到。一楼好,他们好找,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种点花草,放点杂物什么的。我准备就把墙壁找人重新粉刷一下,窗户的框框上,重新刷一遍油漆,这样就行了,你们看怎么样?” 于艳丽和于艳梅姐妹俩,听王一鸣这样说,也表示同意。于艳丽说:“这样也好,不麻烦了,先住着吧,说不定过了几年,还会搬家,没必要大折腾的。刷墙和油漆,你只要找后勤处说说就行了,他们有人,也有东西,不用你花什么钱,那些都是他们分内的事情。” 于是王一鸣找到后勤处的马处长,再次送上两盒三五烟,请求马处长,安排一下工人,看能不能把墙和窗户帮助刷一下。 马处长收下香烟,说:“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人。” 几天以后,房子就收拾好了,王一鸣下班后,没事情就去打扫打扫。眼看离元旦还只有半个月,房子里还空荡荡的,眼下的事情,就是买两张床,一张王一鸣和于艳梅住,一张等孩子出生了,保姆住。其他的厨房用品,厨具、灶具的,杂七杂八,全部买齐,并不少花钱。客厅里还要买一套沙发、茶几,来了客人,有个坐的地方。算来算去,就是买这些必要的东西,也需要一千多元钱。 王一鸣算了算,自己积攒的还有两百多元钱,因为这两年,自己买了自行车和手表,花了两百多。于艳梅那里,也只有两百多元钱,两个人加在一起,仍然不够。 三女儿要结婚了,房子也有了,于开山知道王一鸣没有什么钱,就安排自己的老婆丛秀英,到女婿新分的房子里看一看,看都缺点什么,家里有的,就拿给他们。家里没有的,就给些钱,让他们自己买。一定得大面上过得去,不然别人会说我嫁女儿太寒酸。 丛妈妈看后,对房子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就先这样吧,先安顿下来,以后再想办法。”又对着女儿和女婿说,“我这四个孩子,二女儿在美国留学,小儿子在北京读书,结婚的事情,暂且不提。家里这两个,艳丽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家庭的条件比不了现在,我给的钱少,只给了她500块钱。你们结婚了,你爸爸和我商量商量,说你们两个都参加工作不久,还没有什么钱,小王又家在农村,我们想了,先给你们1000块钱,买一些必要的家具,先过着吧,等条件好了,再逐渐配齐。我和你父亲结婚时,国家还是非常困难的时期,正赶上大的自然灾害,我们啥也没有买,只是把两个人的被褥拢在一起,用木板拼了一张床,下面还垫了砖头,也过来了。你们现在的条件比我们那时候,简直是好多了,以后慢慢来,什么都会有的。”说着掏出1000块钱,递到王一鸣的手上。 王一鸣不好意思,推辞了一下说:“让你们二老花钱,使不得的。我们还是自食其力,有多少钱办多少事情吧!” 丛妈妈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你这孩子,又见外了,这是我和你爸爸的一点意思,好歹我们还是领导干部家庭,打发闺女出门子,怎么着也要像个样子的,要不然人家会嚼舌头,说我看不起你这个女婿,不同意闺女嫁给你。拿着,该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过日子,必不可少。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今后还多着呢!” 于艳梅向王一鸣使了个眼色,说:“拿着吧,父母的意思,要不然他们会不安心的。再怎么着,我爸也是大厅长啊!女儿要是住在寒窑里,他脸上也没有面子的。” 王一鸣笑了笑,只好收下来,说:“那就多谢爸妈了,我一定会好好待艳梅,请你们放心,我们的日子会幸福的。” 丛妈妈笑着说:“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做老人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美满,我们这个三闺女,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我们家的闺女,不说是大家闺秀,也算是知书达理、相貌出众吧,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我们之所以肯把闺女嫁给你,就是看中你有文化,懂礼貌,也能吃苦,是个好孩子。闺女跟你,我们放心。希望你们今后要互相体谅,有什么商量着来,不能任意使性子,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们也就知足了。” 王一鸣一再地点头说:“好,好,请妈妈放心。” 王一鸣和于艳梅,现在手中陡然有了一千多块钱,再上街逛商店挑家具,心里也就有底气了。于艳丽知道妹妹、妹夫钱不多,他们夫妇结婚五六年了,孙广明的工资又高,手中有了一定的积蓄,现在妹妹要结婚了,一定要好好表示表示一下。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拿出200块钱。要知道,在那个时候,200块可是一笔大数目了。王一鸣和于艳梅,两个人的工资加一起,一个月才100多一点。平常里给同事们结婚添份子钱,一个人都是10块钱。关系非常好的,送20块钱的份子钱,已经非常有面子了。而现在,于艳丽对自己的妹妹,一出手就是200块钱,这可见她们姐妹的情义,是非同一般的。 有了钱,又有于艳丽做参谋,王一鸣和于艳梅,断断续续,跑了十几家商店、家具店,把该买的都买齐了。 新添置了窗帘,厚厚的布料,外面带着白纱,把整个屋子衬托得生机勃勃。木沙发,厚重的木料,一看就是真东西,一个长的,两个小的,带一个茶几,放在客厅里,也像模像样的。最关键的是,长的够长,足有两米,二尺多宽,上面铺一床被子,就可以睡觉。老家谁来了,如果地方不够住,就可以临时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付对付。 大床是很好的,实木家具,厚厚的水曲柳木板做的。席梦思也是名牌,弹簧紧凑,硬硬的,就是两个人睡在上面,也不容易塌陷。这是王一鸣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弹簧床垫,以前只有在宾馆里见到过这样的床铺。 厨房的用品也买好了,有煤气炉,有成套的锅碗瓢盆。唯一的缺憾是电视机还买不起。 因为结婚的时间已经定在了元旦,王一鸣提前就向家里的父母写了信,又给在县城教书的弟弟二虎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元旦要结婚的消息,安排他到时候请假,带着父母,一起到省城里来一趟,参加自己的婚礼。在信上王一鸣告诉父母,用家里上好的棉花,做四床新被子,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准备了,直接带着被子,坐火车来就可以了。 王一鸣的父母接到儿子要结婚的消息,自然是非常高兴。按照儿子的吩咐,马上开始准备。弹了上好的棉花,到供销社里买了上好的缎子被面,王一鸣的妈妈,加上三妮,还又找了村里的婶子、大嫂,几天时间,就做好了被子。王一鸣的爸爸王春福老人,又卖了家里多余的玉米、大豆、小麦,凑了500块钱,准备拿到城市里,给儿子买结婚的东西。 王春福老两口子,是第一次进省城,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在整个省委大院里是东张西望,像是刘姥姥,陡然进了大观园里,一时间眼花缭乱,看什么都看不过来。 敲不开门,二虎估计哥哥还没有下班,于是让自己的父母待在门口,不要乱走,仔细看着东西,自己又找到办公厅的大楼里,终于找到了王一鸣。 王一鸣这个时候,才知道父母已经到了,于是连忙向处长打了招呼,先走半小时,去迎接父母。 到三楼把父母找到,王一鸣又带着父母,到自己的新房子里,放下东西,先安顿下来。现在家里锅碗瓢盆都有,立即就可以开火做饭了。王一鸣买了些馒头、熟菜、肉食,一会儿于艳梅也下班回来了,一家人就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父母就开始焦急地问儿子,婚事到底怎么办?准备好没有?总共都需要多少钱?说着父亲去了一趟厕所,从最里面的裤子里一个特意缝好的兜兜里,掏出还热乎着的600元钱,递到儿子手里说:“我和你娘,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很高兴,这是我们俩这一辈子为自己的子女办的第一桩大喜事啊!要是你爷爷和奶奶都活着,我带他们来看一看,参加参加你们的婚礼,看看你们的新家,他们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啊!只可惜他们不长寿,没有活到今天。你叔叔、婶子、姑姑、姑父,还有大舅、二舅和妗子们,我和你娘也通知他们了,因为路程远,他们就没有来,但礼数都到了,有的买了床单,有的买了被面,还都给了钱,你姑姑给得最多,50块,还送了一个最高档的缎子被面,她让我转告你,她小时候就最疼你,最看得起你,知道你是老王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就是家里忙,你表妹和表弟都上学,家里喂了牛和猪,要每天伺候着吃喝,所以来不了,等有时间了,她和你姑父会专门来趟省城看看你们。” 第四章(13) 王一鸣握着父亲递过来的钱,说:“爹,这钱你都是咋拼的啊?” 娘说:“我和你爹一商量,就把那些用不着的粮食,都统统卖了,卖了几千斤,就换回了这么多钱。没事,明年只要收成好,我们又能结余这么多。就是收成差点,我们也留够吃的口粮了,过日子不成问题,你们还用不着**们的心。” 王一鸣握着那钱,说:“四凤还在上高中,每年也要有不小的开支,这钱你们还是拿回去吧,一大家人家,有个头痛发热、门头差事的,要应酬,离不开钱的。我们有钱,艳梅她妈给了我们1000块钱,她大姐也给了200块。你看这些添置的东西,我们就是用的那些钱,基本上也够了,该买的也都买了。还没有买的,我们今后再慢慢攒钱,我们有工资,很快就会好的。这钱你们还是拿着吧!” 于艳梅看自己的男人这样说,也过来帮腔说:“是啊!爹,娘,你们就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我们自己都有工作,很快就会好的。人家有的,过几年我们也都会有。” 爹和娘听儿子和媳妇都这样说,脸上很快就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正在吃着饭,也没有胃口了,放下筷子,尤其是爹,往口袋里直摸,王一鸣知道爹是心情不好,要找烟抽了。 弟弟二虎一看就明白过来了,知道父母是觉得哥哥嫂子没有收下钱,嫂子的娘家是大户人家,家里有钱,连儿子结婚,都是人家帮助操办的,没有自己家里什么事。这样不是等于自己的儿子,成了大官家的上门女婿了吗?这是农村老人家特别在意的事情,到了家里,和农村的老百姓唠起了嗑,会挺不起腰杆,于是忙接过话茬说:“大哥,嫂子,我看这钱你们就收下吧!这是爹和娘办的第一宗大事,他们看重得很呢!你们要是不收下钱,就像这个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他们会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会不高兴的。我看了,你们还缺一个彩色电视机,城市里,家家都有这个东西了,你们没有,别人会看笑话的。这里比不得乡下,有个什么东西,可以到邻居家看。城市里家家都是关着门,没事没非的,谁也不到谁家串门,没有个彩色电视机,确实说不过去。家里的事情,有我呢。四凤那里,我会管的。你们就收下吧。”二虎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哥哥不住地使着眼色。 王一鸣一看就懂了,马上转变了过来,说:“好,好,这钱我们收着了,正好拿来买个电视机或者洗衣机,这样我们的东西,就算是买齐了。”说着把钱递给于艳梅说,“先收起来吧,等爹娘回去了,我们就去选东西。” 于艳梅也是聪明人,看他们兄弟俩的小动作,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于是就把钱收过来,放好,才回来一起吃饭。 父母这个时候,心情也缓和了,父亲也不再找烟抽了,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王一鸣边陪着父母吃饭,边解释说,婚礼的事情,就不用您二老操心了,于艳梅娘家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们听候安排就行了,自有人出面的,具体的安排,到元旦那天才知道。 原来前几天,为了婚礼的事情,王一鸣特意征求了于艳梅父母的意见。依着王一鸣的意思,是小范围地办。请请一些至亲好友,简单地安排几桌,大家吃吃饭,乐和乐和,有那个意思,就行了。婚纱也不一定穿,仪式也不一定当众举行,太麻烦,又多花不少冤枉钱。但这些话,王一鸣只是跟于艳梅私下里透了透,但看于艳梅不置可否,于艳梅说:“你这个意见,先保留,这个事情,得看我父母的意思,他们自有考虑的,我们不用操心。” 果然,当王一鸣和于艳梅提出举办婚礼的事情后,于艳梅的父母心里早就有数了。于艳梅的妈妈丛秀英说:“我和老于总共是四个孩子,你二姐艳红还在美国留学,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办,都是未知数。大伟还在上海读书,大学还没有毕业,他是个男孩子,心还野着呢,什么时候结婚,更是不好说。你大姐艳丽,我们就是大办的,请了许多亲戚朋友,办了五十多桌,婚礼办得很排场,我和老于也都非常满意。看着儿女们过得好,我们也非常高兴。现在眼下这几年,只有艳梅这一桩大事了,我们更不能悄无声息的,那会让别人看笑话。你爸爸在省里工作多年,大小还是个省长助理,亲戚朋友,远亲近邻,交结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些年,也为人家随了不少的人情礼,现在还在台上,还有影响,对自己的女儿糊里糊涂,不管不问,熟人朋友问起来,也不好交代。到时候解释半天,还让对方落个便宜怪!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办,一定要郑重其事地办。但不大办,我们不学别人,到处发请帖,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发,惹人笑话。我和老于好赖在省里,也是有点脸面的人。我们不做那些过分的事情。我们就是邀请那些平时有来往的亲朋好友,大家在一起聚聚,但有些没有发请帖的,他们知道了,主动地来,我们也得笑脸相迎,提前准备好,留有余地,任何人只要来,我们都安排饭吃,让人家喝好吃好,不能让他们说我们不给面子不懂事。至于地点,我和你爸也商量好了,就选在他们财政厅的财政大酒店,那里人都熟悉,也好办。操办的人也都选好了,大总管就是财政厅的办公室主任曹明华,你爸说了,这个人办事细心、周到,这样的大事交给他,错不了的。” 曹明华王一鸣也认识,经常在于艳梅家里会碰到,中等个子,眼睛大得像是鸭蛋,脸胖胖的,逢人都带着弥勒佛似的笑,走路一摇一摆,像是一头大企鹅。但这个人非常能办事,精明得很,于开山用他,就是看重他有眼色,办事能力强。逢年过节,这个人都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于家,缺什么了需要什么了,不用安排,他只要看到想到了,立即就办好了,所以很得于开山的信任。有这个神通广大的人安排,王一鸣自然觉得,一切都没意见没什么问题了。 吃过饭,王一鸣又安排于艳梅陪母亲到大院的浴室里去洗洗澡。父亲在二虎的陪同下,也洗了洗澡。农民在家里一年到头,也不得洗个热水澡。夏天的时候,只是到河里露天洗洗,现在到了城市里,才知道城里人的生活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晚上休息,王一鸣和于艳梅一个房间,父亲和母亲一个房间,二虎拿了床被子,就蜷曲在木沙发上,过了一夜。一套房子虽不大,但一家人不用住旅馆了,解决了实际问题,有吃的有喝的,也是其乐融融。 元旦那天,一大早,财政厅车队的小车就来到了王一鸣住的楼下,接上王一鸣的父母、弟弟和王一鸣,到了财政大酒店。一下车,就看见曹明华等在大厅门口了,见到王一鸣带着家人走进来,连忙热情地过来握手,叫王一鸣的父母为:“叔叔,婶子。” 王一鸣忙为自己的父母介绍说:“这是省财政厅的办公室曹主任,婚礼的大总管。”王春福两口子连忙冲着曹明华点头,说:“让你费心了,让你费心了,太感谢了!” 曹明华说:“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有什么我没有做到的,尽管提,一鸣和我,都是好兄弟,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论年龄,曹明华要比王一鸣大十几岁,看他的模样,至少也是40出头了。但见了王一鸣,都是拍着肩膀,兄弟兄弟地叫着,在家里没外人的时候,他叫于开山就不叫厅长了,都是喊叔叔,喊丛秀英为阿姨,热乎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曹明华带着王一鸣一家人,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餐厅,让服务员赶快上早点。服务员不敢怠慢,很快就上了一桌子的吃的东西,有面包、牛奶、包子、馒头、油条、豆浆,一样都有五六个,装在一个盘子里,另外还上了几碟新炒的青菜,还有几个小蒸笼,里面是蒸好的排骨、鱼块、鸡爪之类的东西。王春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大酒店里吃过东西,现在看一个早餐,城里人就吃这么多东西,更是心里不住地感慨,怪不得如今城里人到处都是大肚子,胖子多,瘦子少,原来是吃得太多了,一点也不知道节约,吃那么多,咋能不发胖。 第四章(14) 曹明华陪着他们吃了早饭,又把他们安排进楼上的一个房间休息,大家一起乘着电梯,到了房间的门口,服务员打开房门,曹明华看着王一鸣一家进去了,才笑着说:“老弟,你陪叔叔、婶子先休息着,等会儿迎亲的车队到了,我再通知你们下来。” 王一鸣说:“好,多谢了曹大哥,今天让你多费心了。” 曹明华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都是兄弟,不用客气。我先下去安排去,一会儿见。” 王一鸣在房间里,换好了一套新衣服,这是于艳梅和他几天前在百货大楼选定的,专门为了结婚这一天穿的。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曹明华来了,说车队马上就要到了,让王一鸣和家人下去迎接。 王一鸣带着爹、娘和弟弟,在酒店的大堂门口等了几分钟,就见十几辆小轿车鱼贯而入,停在了大堂门口,于艳梅在姐姐于艳丽和她的一个同学的陪同下,走出了小轿车,身上穿的是雪白的婚纱,脚穿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显得更高了,脸上扑着粉,画着眉毛,打扮得像是一个公主,把王春福两口子都看愣了,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后面的十几辆车子,坐的都是亲朋好友,都是于艳梅娘家那边关系最亲密的人。于开山两口子,也笑容满面,从第二辆车子里下来,见到王一鸣的父母,连忙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于开山握着王春福的手,使劲地晃着说:“你好啊,老哥哥,身体还扎实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把孩子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多批评她,让她多孝敬老人,有什么,千万不要客气!” 王春福看人家那么大的干部,一点架子都没有,和自己说着家常话,不住地套近乎,感动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说:“好,好,好。” 按照惯例,稍事休息后,于艳梅和王一鸣要站在大厅的门口,迎接客人。到了十二点,客人陆陆续续地就都来了,王一鸣观察了一下,整个停车场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汽车,那些省直机关的厅局长、处长们,来得最多。下了车每人都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封包,放到早已准备的一个托盘里。端托盘的是于艳梅的表妹秋玲,她负责整理今天的封包。 省委办公厅来的人不多,也就是十几个。因为王一鸣本来就没有向大家发几张请帖。上班才刚刚两年多,他也不认识多少人,就算是泛泛认识的,也没有和别人有什么交往。别的同事结婚,请过他的,这两年也就是五六个人。这次自己结婚,也向他们发了请帖,这叫做礼尚往来。其他的,他只是向秘书处的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处长、副处长的,发了正式的请帖。人事处里也来了几个,虽然王一鸣没有向他们发请帖,但于艳丽肯定向他们说了,他们都是看于艳丽的面子,才来参加王一鸣的婚礼。 十二点整,婚礼正式开始,酒店里有专门的主持司仪,进行了各种仪式之后,酒宴就开始了。于艳梅到房间里脱下婚纱,换了一套衣服,就和王一鸣为大家分别敬酒。大厅里坐满了客人,这些人绝大部分,王一鸣都不认识,估计都是财政厅机关和下属单位的领导,但来的都是客,王一鸣于艳梅只好一个一个,向大家敬酒。大厅旁边,还有十几个包厢,都是为各个领导准备的,这些人有的是于开山多年的同事,有的是多年的朋友,有的曾经是他的部下,现在提拔做了各单位的头头,都是在省城里风光无限的人物,这些人的出席,可以想见,于开山在清江省,是多么有影响力的一个人。 婚礼加上宴席,前前后后,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客人们才渐渐散去。曹明华又安排汽车,把王一鸣一家和于艳梅姐妹送上汽车,才回来处理善后的事宜。 到了自己家里,顾不上休息,于艳梅就和王一鸣关上门,从秋玲交过来的皮包里,一张一张,开始整理今天的封包。两口子数来数去,发现今天的封包收入,竟然是一笔巨款。总共是14650块钱的收入,在八十年代中期,这绝对属于一笔大数目了。 王一鸣在心里算了算,大厅里摆了有40桌,加上12个包厢,总共是52桌的客人,按十人一桌算,参加自己婚礼的,竟然有520人左右。每个桌子的酒水、饭菜的成本,最多也就是180元。除去这9360元的开支,本次婚礼,净赚5290元。这实在是一笔大数目的钱了。 两个人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把手中一大把的钞票,又数来数去了一遍。王一鸣看到有的封包上,还写有名字、金额。有的一个人,就送了100元,都是一张一张十元的面值。100元在当时,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在省委办公厅里,大家添份子,一般关系的,也就是二三十元,只有关系相当好的,才送50元。50元已经是一个人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了。 对于那些送100元、50元的人,王一鸣看了看,自己都不认识,和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往来。于艳梅却基本上都熟悉,说这个是自己的亲戚,那个是父亲的老部下,都是关系非常好的。王一鸣就跟于艳梅商量,说:“这些人,之所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都是看着爸爸的面子,人家才来的。这些钱我们不能要,要全部还给爸爸、妈妈,我们把人家的名字也抄下来,送给他们二老,等人家有儿女结婚的时候,还需要还礼。那个时候,爸爸还要出钱的。虽然爸爸妈妈没有说什么,但这个便宜,我们不能赚,该讲的话,还是要讲明。” 于艳梅听王一鸣说得有道理,也同意他的意见。第二天到酒店里找到经理,结算了婚礼的一切花费,经理又给打了折,说曹主任安排过了,一切都按成本价,只收了9000元钱。 王一鸣和于艳梅拿着那剩下的5000多块钱,就到了家里,交给了丛妈妈。丛妈妈看自己的女婿和女儿这么懂事,自己还没提,就已经做到了,于是接过钱,说:“这些人情,到时候是都要还回去的,我们的钱,不都是为儿女攒的吗!我和你爸爸工作了一辈子,养了几个孩子,也没有攒下什么积蓄,这些钱,你们就先拿走2000,存起来,等孩子出生了用吧,添一个孩子,花钱的地方今后可多着呢!剩下的3000多,就先放在我们这里,等到了春节,商业局和百货大楼的领导到家里看望你爸,拜年的时候,我向他们提出来,为你们买一台进口的电视机。他们每年都有一定的内部指标,我给你们要一台,比着外面,要节省好几百块钱呢。” 王一鸣看这样的安排也非常合理,就对丈母娘一再地表示感谢,说:“谢谢妈妈了,谢谢妈妈了。” 丛妈妈说:“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比什么都高兴。” 婚礼的第二天,王一鸣和于艳梅就陪着父母和弟弟,在省城里转了转,逛了逛百货大楼,看了看省城里的公园。父母在城市里,想到只有三妮一个闺女在家里看门,就不放心,也没有什么玩的心思了。好歹在家里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上了火车站,买了车票,由二虎陪着,坐上火车,回了老家。 第五章(1) 日子过得飞快,几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于艳梅的肚子,也越来越显怀,很快就到了预产期,到医院检查了一下,一切正常,到了时间,就在医院里,顺利生产了一个男孩。男孩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皮肤白得像瓷器,胳臂像莲藕,一节一节,又特别爱笑,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宝贝。 为了照顾孩子,丛妈妈特别安排秋玲跟着于艳梅,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没事情的时候,王一鸣就抱着孩子,陪着于艳梅,在院子里晒太阳、散步。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王一鸣一家三口,又到大院子里散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喷水池旁,于艳梅有点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这个时候,王一鸣突然看到,前面二十多米外,是省委赵书记带着一个老太太,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赵老书记,并不认识王一鸣这个小秘书,再说了,他是这个院子里的老一,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他背着手,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照样朝喷水池走来。王一鸣这个时候,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回避,现在是休息的时间,自己虽然是个小秘书,但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休息休息,并没有冒犯谁,也用不着躲避。所以他干脆站在那里,笑呵呵地逗着儿子,故意不去迎接赵书记的眼光。等赵书记走到近前了,他才微笑着看了赵书记一眼,问候了一声:“您好,赵书记。” 赵书记早就注意他们一家三口了,他又是特别喜欢小孩子,走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下王一鸣胳膊上抱着的孩子,看了看,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孩子嫩白的脸,又轻轻地捏了一下胳臂,回头对旁边的老伴说:“你看这个小孩,长得多好!皮肤多白,像玉一样,胳臂上的肉多结实,真可爱!” 他老伴在旁边也不住地观察着王一鸣抱的孩子,说:“是好看,长得没有缺点。”又回头打量了王一鸣和于艳梅说,“父母长得都好,孩子也错不了。” 这个时候,于艳梅已经站起来了,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赵伯伯好,童阿姨好!” 赵书记感到非常诧异,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于艳梅说:“你这闺女,看着这么面熟,你是谁家的女儿?” “伯伯,我爸爸是于开山,我小时候,在市政府大院子里经常见到您的。” “啊,原来是于开山的女儿啊!你是老几?” “报告伯伯,我是老三。” “啊,都长这么大了,现在也当上妈妈了。你是在办公厅里工作吗?” “不是,我在财经学校,在办公厅工作的是我大姐艳丽,我叫艳梅。” “哦,知道了知道了。” 赵书记看了王一鸣一眼,说:“小伙子,你在哪个部门工作?” “报告赵书记,我在办公厅秘书处工作。” “上班几年了?” “快三年了。” “哪个大学毕业的?” “清江大学中文系。” “那文章一定写得不错吧?” “还不错吧,我曾在《清江日报》上发表过文章,都是散文什么的,没有什么影响。” “好啊,好啊,有时间了我们交流交流,我喜欢有文采的年轻人。” 说着赵老书记又看了孩子一眼,说:“你这个孩子长这么漂亮,你给他起名字没有?起什么名字,很见学问的。” 王一鸣说:“起了,叫王礼。”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来历吗?” 王一鸣说:“有,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所以我给孩子起名叫王礼,是有这个寓意的。” 赵书记笑了,说:“这个意境好,看来你还是很有学问的,虽然年轻,但古文的底子很好。要不是现在提出计划生育,你们再生个儿子,就给他起名叫王义。生第三个,就叫王廉。但王耻就不能用为名字了,有贬义。假如生个闺女,就叫王荣,也是挺好的嘛!” 王一鸣笑着说:“是挺好的,就先这么定了。” 说了一会儿话,赵书记和他老伴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特意对于艳梅说:“姑娘,有时间去我们家坐坐吧,陪陪你童阿姨,她已经退休,没什么事情,在家里一个人闲得慌。”说完就踱着方步走了。 王一鸣不知道,就是在这个平平常常的下午,一个偶然的邂逅,几句随便的聊天的话,今后会改变他的命运,把他推到权力的风口浪尖,成为整个省委大院子里,一个人人议论的新星。 半年后,在于艳丽的运作下,他的级别从副主任科员,又变成了主任科员,上班刚刚三年多,他分了房子,结了婚,有了孩子,生活按部就班地,按既定轨道在平稳运行着。他不知道,他的生活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一切来得却是那么猝不及防,一点预兆也没有。 这年3月,省委又提拔了一批厅级干部,其中一个,就是赵书记的秘书郑南起,他被提拔到省城江城市,担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现在赵书记最当紧的,就是选拔一个新的秘书,接替郑南起留下的位子。对于自己的秘书,赵书记向来都是大胆使用,他的秘书,最长的也就是干个三四年,他认为年轻人,能够尽快使用,就尽快使用。多给他们身上压担子,这样他们才能成长得更快些。现在的干部制度,什么都讲究论资排辈,等真正掌握大权力了,都成了一帮子老头老太太了,这个时候,血气也衰了,干事的劲头也小了,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这样,其实对党和国家的事业,是不利的,也不利于人才脱颖而出。所以在用人问题上,他一向就很解放,主张大胆启用新人。最好有一批四十几岁的人,进省委领导班子;一批三十岁左右的人,进地市级领导班子;二十多岁的人,如果特别优秀,也可以进县级领导班子。他的这个思想,正好和当时中央出台关于大胆选拔年轻干部的精神不谋而合。八十年代,中央明确提出,要大力推进各级领导干部的年轻化,选拔一批素质高、发展前景广阔的50岁左右的人,进中央领导班子。40岁左右的人,进省级领导班子。 省委常委、秘书长乔远方,向赵书记提出几个候选的秘书人选,都是办公厅秘书处和一处、二处的秘书,有的还是副处长。年龄都是在三十五六岁左右,大学毕业,都有长期从事秘书工作的经验。有几个和乔远方还有点拐弯亲戚。 赵书记看了看他们的简历,感到都不太满意,这个时候,他想起来曾经见过的王一鸣,知道他就在办公厅的秘书处,但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于开山的女婿,就说:“你给我就找这个于开山的女婿,这个小伙子,我和他谈过话,我看他不错。就让他试一试吧!” 乔远方马上就打听清楚了,一看王一鸣的年龄,就有些犯难了,王一鸣才刚刚25岁,上班也才三年时间,职务还是个主任科员,这样的资历,做省委书记的秘书,显然是太年轻了。他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赵书记。 赵书记说:“他不就是年轻吗?年轻有什么不好?这恰恰是优势嘛!毛主席在井冈山上带领大家闹革命时,那个时候,党的各级干部,多年轻啊!林彪24岁,就是军团长了。二十多岁当高级干部的,多了去了。我们现在干部的选拔制度,越来越僵化,论资历,看年龄,都是熬资格,别说比井冈山了,就是三国时候,也比不了。你看那时候,诸葛亮出山的时候,才多大,27岁,就做军师中郎将了;周瑜呢,二十多岁,就是大都督了,率领着千军万马。年轻人才可以建功立业,干大事才有冲劲,我看哪,就让这个王一鸣试一试吧,不行了还让他回去做普通秘书,不就行了吗!” 就这样,一句话,王一鸣的命运就彻底地改变了。这一切是多么地偶然,但冥冥之中,又是多么地必然。事后,王一鸣想了又想,为什么上天给自己这样的命运,他觉得,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假如自己当初没有分配在办公厅上班,一切都无从谈起;假如自己那一天没有带自己的家人散步,偶然碰上老书记,以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假如自己不是抱着孩子,孩子引起了赵书记的兴趣,他也不会留下来和自己说那么多话;假如自己的老婆于艳梅不主动打招呼,叫“赵伯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不会记得住自己这个小人物,一切的一切,看似非常偶然,但却都毫无悬念地发生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命,这是自己和这个老头一生的缘分。 第五章(2) 星期一的早上八点,刚刚打扫完秘书处的办公室的地面,王一鸣正在手里拿着抹布,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擦着。作为秘书处年龄最小的秘书,这三年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打扫办公室的卫生,擦桌子扫地打开水,都成了他分内的事情。一般都是他打扫得差不多了,其他的人才不紧不慢地赶来,象征性地说一句:“辛苦了啊小王,你歇歇,我来吧!” 王一鸣说:“不用,很快就完了。” 有的时候,他看到何处长的办公室如果是开着的,也会有眼色地顺便打扫一下,拖拖地,擦擦桌子和沙发,何处长边看报纸,边夸奖他一句:“小王,不错,不错。” 在整个处里,数他年龄最小,随便哪一个人,都比他资格老,所以对干这些事情,他觉得实在没什么,他是农村孩子出身,有的是力气,这点活,比着在老家时帮助家里干农活轻松多了,也费不了几分钟。 别人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他也没在意,反正到了年底的时候,处里评先进,一人一票,民主选举,当场验票,几乎都是他得的票最多。他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爱劳动的结果。他不知道,在机关里,大家资历差不多,提拔升职的机会又是特别有限的,于是相互之间,都成了对手,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对手平添一点优势,相反,他这个刚刚上班的新人,却是对任何人构不成威胁的,于是大家就把票全部投给了他。正好,他又是特别热爱劳动的,一年到头,为大家确实做了不少工作,得到先进,也理所应当。 于是他就年年得先进,连续三年,还加了一级工资,一级工资就是七块钱,当时可以为儿子买两包奶粉了,他很高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成为一个小市民了,得到一丁点的利益,也开始沾沾自喜了。回到家里,他和于艳梅说起了自己涨工资的事情,眉飞色舞。于艳梅怕伤害了他的虚荣心,先是表扬了他几句,安慰安慰他,然后就说:“这些小恩小惠的,我们不要看在眼里,我看上你,是因为你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有理想,有抱负,你还是要加紧学习,把自己的能力提高起来,争取做一番大事业。斤斤计较得像个城市的小市民一样,不是我喜欢的男人的样子。” 王一鸣听了这句话,感到醍醐灌顶,是啊,要不是自己的老婆提醒,自己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坠入小市民的生活中,不能自拔起来。 王一鸣总结了一下,这可能是自己长期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眼界不开阔所致,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生活的,一天一天,满足于现状,对一个蝇头小利,耿耿于怀,这样就会摧毁一个男人的志气,让他成为一个庸人。 痛定思痛,王一鸣马上就从小我中挣脱出来,重新为自己定位,他把办公厅的权副秘书长作为自己超越的目标,潜心研究他的公文,他为赵书记起草的讲话稿,揣摩里面的思路、文笔、技巧,对熟悉整个清江省的农业、工业、商业、交通运输等各个行业的现状、数据,对许多情况一天一天,做到了烂熟于心。他是一个有心人,自己认准的目标,一定要达到。他不知道,自己暗暗准备的东西,有一天终于找到了施展的机会,让他大放异彩,迅速受到了赵老书记的赏识,为自己的飞黄腾达,奠定了基础。 这天早上,王一鸣把整个办公室收拾停当,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当天的《清江日报》看新闻。这时候,就见何处长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看了王一鸣一眼,说:“你跟我来。”说完转过身,立即走出了办公室,看也不看其他的同志一眼。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处长表情严肃的脸,都判断,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并且这件事情,是和王一鸣有关的。大家就不解地看了这个无辜的小伙子一眼,有的是同情的表情,有的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有的是麻木的表情。王一鸣也不知道自己哪件事情,冒犯了哪个领导,但既然处长找到了自己,就说明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了,要不然领导也不会这样表情严肃地找到自己,在机关里混,大家都养成了习惯,见官三分灾,一般领导找你,都是坏事情多,都是你挨批评的时候多,受表扬的机会少。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临到头上,想躲是不可能了,索性心一横,坦然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王一鸣放下手中的报纸,牙一咬,就走出了办公室。 他跟着何处长,一前一后,却见何处长没有进自己的办公室,却是快步走下楼梯,向后面常委们办公的一栋三层小楼走去。那是这个大院子里最新的建筑了,刚刚投入使用没几年,花岗岩装饰的外墙,显得庄严而肃穆。楼顶是红色的琉璃瓦,屋檐探出老长,风格有点中西合璧,周围被高大的白杨树环抱着,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地响着,更加衬托出这座建筑在整个大院子里的崇高地位。门口站着把门的武警,手中握着的是亮闪闪的钢枪,刺刀被战士们擦得明晃晃的。两个战士一丝不苟,目光警惕地在每个来客脸上扫来扫去,打量着每一个要进入这座大楼的人。 这座大楼,王一鸣上班三年了,从来就没有机会进入过。他最多的时候,就是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远远地观察过这座建筑。对里面的设施,他感到有点神秘。对进出的人,他觉得高不可攀。他觉得,只有自己混到了像何处长那样,才有资格进出这座大楼,向里面的领导们汇报工作。 何处长自然是经常有机会出入办公楼的,两个武警战士都认识他,看了他一眼,就放行了。两个武警战士还立正着,向他敬了一个礼。何处长只是点了一下头,笑了笑,算是还了礼。等王一鸣随后跟着要进的时候,就见武警战士一伸手,把他拦住了,说:“证件。” 王一鸣忙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到武警战士的手中。何处长这个时候回过头,解释说:“这是我们秘书处的秘书王一鸣,秘书长要见他,我带他去见见。” 这个时候,武警战士才把证件还给王一鸣,敬了个礼,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王一鸣尴尬地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谢谢。”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是秘书长乔远方要会见自己了。他和乔远方,近距离的接触只有一次,还是在自己的婚礼上。当时他和于艳梅,到乔远方坐的包厢里敬酒。当天的客人里,数乔远方的官最大,于开山也在这个包厢里,亲自陪客。 敬酒的时候,于开山指着乔远方,对王一鸣说:“这是乔秘书长,是你的顶头上司,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在这个包厢里,你就不用喊他的官衔了,你就喊他乔叔叔,他比我小几个月,今后你的事情,少不了还要你乔叔叔多多关照呢!” 王一鸣和于艳梅,满满地端上两大杯酒,双手递给乔远方,说:“还请乔叔叔多多关照。” 乔远方说:“小王,不错,不错,年轻人,好好干,有前途。” 于开山接着说:“你老弟不关照,他能有什么前途啊!” 乔远方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放下酒杯,哈了一下口中的酒气,说:“我们兄弟,就不说那么多的外气话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关照是一定的,你就放心吧老哥!” 说着又亲自拍了拍王一鸣的肩膀说:“好好干,好好干,有你岳父在,不愁今后没有好的出路。” 王一鸣跟着何处长,顺着铺着红地毯的楼梯,走上二楼,向左拐,在一个办公室门前站住了,轻声敲了一下门,听到里面喊了一声:“请进。”才敢推开虚掩着的门,进了里面。 王一鸣看到,乔远方的秘书小夏忙站起来,热情地向何处长打着招呼,又冲着王一鸣,点了点头。 小夏叫夏正义,三十出头,白净的面皮,不长不短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身材瘦瘦的,是办公厅老资格的领导秘书了,现在是副处级。 在这个大院子里,除了那些身居高位的大领导,最风光的,就是这些领导们的贴身秘书了,他们是领导的影子,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是笑脸相迎,像是领导本人到来了一样。就是表情一向严肃的权副秘书长,见了这些秘书们,也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热情地打着招呼。王一鸣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大领导的秘书们,都有些共同特点,服装整齐,衣服光鲜,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皮鞋都收拾得锃亮,浑身上下,显得充满活力、干净利落。走起路来,不快不慢,稳重大方,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无形的风范,透露出几分威严,似乎他们是大领导的化身,可以代表大领导发号施令。在人前,他们一般是不苟言笑,从来不开那些低级下流的玩笑,别人说了,他们也只是听听,但决不附和、添油加醋,在大家面前,他们给人的印象,从来就是精明、能干、严谨、口风极严,想从他们的嘴里,透露出有价值的信息,只有在非常私密的圈子里才有可能。 第五章(3) 王一鸣看到,那些处长、副处长的,见了这些秘书们,立即自贬身价,不住地赔着笑脸,有的人露出的甚至是毫不掩饰的献媚表情。王一鸣就在心里思忖,这些大领导们的秘书,手中虽然没有掌握什么具体的权力,但他们有时候却可以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影响一个人在大领导们心中的印象,比如那些想升迁的处长们,万一得罪了哪个秘书,他在大领导面前,不经意地说你几次坏话,让大领导对你留下个不好的印象,等到关键的时候,就可能毁掉你的大好前程。所以,在机关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领导不能得罪,领导的秘书也不能轻易得罪。 夏秘书看了一眼王一鸣,说:“你就是王一鸣吧?” 王一鸣忙笑了笑,说:“是,是,夏秘书曾经去过我们办公室。” “你们先坐着,我进去汇报一下啊!”夏秘书说着,招呼王一鸣和何处长坐下,一人给他们倒上一杯水,然后推开套间的一张虚掩着的门,进去汇报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对王一鸣说:“你进去吧,秘书长有事情问你。” 然后就看了何处长一眼,说:“何处,要不你先坐一下?” 何处长一听,就明白秘书长今天找的是王一鸣,人家才是主角,自己就是个送人的,人送到了,自己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于是忙站起来,知趣地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小王你进去吧,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水也没喝一口,就走出了办公室。 王一鸣诚惶诚恐地推开乔远方的办公室,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他看到乔远方的办公室,是两间房子打通的,宽宽大大的,足有五六十个平方的样子,靠近窗户,放着一张长长的老板台,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一摞一摞的文件。个子不高的乔远方,看王一鸣走了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迎着王一鸣走了两步,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了一下王一鸣的手,指了指旁边靠墙的沙发说:“一鸣,随便坐吧,我们聊聊天。” “一鸣”,这个称呼太让王一鸣感到意外了,他觉得,乔远方这样称呼自己,里面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客气和尊重,这里面有信息,有问题,他应该称呼自己“小王”才对,看来,今天自己遭遇的,不是坏事,说不定还是大好事呢。 王一鸣镇定了一下情绪,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乔远方,不住地点头,等候着这个大人物向自己发言。 只见乔远方习惯性地干咳了一声,说:“一鸣,我今天找你谈的事情,是件大事情,赵书记的秘书郑南起已经要下派了,他的位子,现在空了出来,办公厅党组决定,先由你暂时代理赵书记办公室的秘书,从今天起,你的身份就是赵书记办公室的秘书,当然是见习的,对你的考察还需要一段时间,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你要高度重视党组的这个决定,把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这项重要的工作中,为赵书记服务,就是为全省人民服务。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也可以多向赵书记的司机小曲请教,他跟着赵书记好多年了,秘书换了好几个了,他还跟着,你们两个,今后一定要全力配合,认真做好赵书记的服务工作,把他的生活安排好,工作安排好,有什么意见,你现在可以提出来。” 这个结果,完全超乎了王一鸣的预料,让他感到手足无措,他一瞬间感到有点天旋地转,在沙发上傻坐着,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牙,确定不是做梦,然后才对着秘书长,结结巴巴地说:“秘书长,太突然了吧,我没有丝毫准备,怕做不好,耽误了事情。” “不要犹豫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用你是赵书记本人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你,亲自提出来要你试一试。我现在就带着你去见他,顺便今天就开始进入角色,熟悉情况,和郑南起交接工作,他马上就要上任了,时间紧迫。”乔远方说。 这个时候,王一鸣只好应承下来,说:“好吧,我先试试看,不行了我还回秘书处,做我的普通秘书。” “没事,好好干,谁又不是一开始什么都会的,来吧,我们去见赵书记。”乔远方说着话,就站了起来,带着王一鸣,到了对面的办公室,里面的郑南起秘书,连忙站起来,向乔远方打招呼,说:“秘书长好。” 乔远方点了点头,说:“小郑,马上就是郑部长了,快走马上任了,来,我介绍介绍,这是小王,接任你的,你们一会儿要多交流交流。” 郑南起显然已经知道结果了,连忙向王一鸣伸出手来,使劲地握着,说:“好兄弟,就等着你来的,快,去见过书记,等会儿我们聊。”说着亲自推开里面办公室的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到了赵书记的办公室,秘书长站在前面,说:“书记,这是小王,我把他带来了。” 赵书记正在看文件,戴着一副老花镜,看到乔远方进来了,慢慢地摘下老花镜,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从老板椅里站了起来,绕了几步,伸出手来,握了握王一鸣的手说:“小伙子,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好,我就是冲你这句话,才决定用一用你。我就是喜欢爱读书、有文化的青年,尤其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更是不能丢。你看毛主席当年写的东西,多有气魄,多有文采,简直是气迈千古啊!为什么?因为主席学问大啊!我们现在还有谁比得了?你们年轻人,要多看主席的书,多学主席的思维方式,写的东西,要生动活泼,不要总是板起面孔,做八股文章,那样的东西,看着让人生厌,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你今后在我身边服务,我这个老头子,不好伺候啊!就是对你发了什么脾气,也请你先原谅了!要做好思想准备,今后的苦头,可不会少了啊。” 说完,笑了笑。 王一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微笑着,秘书长乔远方连忙过来打圆场,说:“书记说你是个好苗子,你一定要争气啊,多学习,多请教,争取早日进步。” 王一鸣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个劲地点头说:“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 这个时候,赵书记习惯性地挥了挥手,王一鸣就知道他又该忙别的事情了,于是忙和乔远方退了出来,轻轻地掩上门,到了外面郑南起的办公室。 乔远方说:“好了,南起,你就好好教一下小王,这两天时间,你就带一带他,让他尽快进入角色。”说完,就扭过头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郑南起连忙招呼王一鸣坐下来,亲自倒杯水,两个人开始交流起如何为赵书记做好服务工作来。 郑南起把赵书记的工作习惯、生活习惯,都简明扼要地对王一鸣做了交代。整个上午,王一鸣就在郑南起的办公室里,帮助他整理材料,办理公文,来了客人,帮助招呼客人。过半个小时,为赵书记倒一次开水。一开始赵书记还有些客气,点一下头,后来就基本上把他当成自己的影子了,他出入办公室,赵书记根本不在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一鸣想,这可能就是秘书和领导的关系,相互信任,虽然是两个人,配合得好的,跟一个人一样。秘书就是领导加长的手,是储备的脑,是运动的腿,可以帮助领导减轻不少负担。 到了十二点,赵书记办公室里还是等的有人,等着领导接见。郑南起就进去了,提醒客人,时间到了,领导该休息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下午再来。 客人识趣地告辞了,郑南起才去提醒赵书记,下班的时间到了。赵书记把自己办公室里最后一批客人打发走,站了起来,慢慢地踱着方步,向外面走去。到了外面,看王一鸣还没有走,就说:“下班了,一起吃饭去吧?” 王一鸣看了郑南起一眼,不知道如何回答。 郑南起一看就明白了,说:“一起去,一起去,你也顺便认认路,熟悉一下情况。不用回家吃饭了。” 王一鸣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郑南起顺便把公文包交给王一鸣,示意他跟着赵书记先走,他自己转身关好灯、关住门,才飞快地跟上赵书记和王一鸣,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第五章(4) 一路下来,碰上好多人,有省委副书记,有秘书长,还有杂七杂八的秘书、服务员和其他来办事的客人。大家一看是赵书记下来了,连忙识趣地退到一边,正在准备拐弯下楼梯的,也连忙止住步子,退到走廊里,等着赵书记和郑南起、王一鸣下了楼梯,他们才敢跟着下来。 大家一律脸上带着笑,含情脉脉地看着无比尊敬的赵书记,微微点着头,像一朵朵的向日葵,伸长的脖子,就像向日葵长长的秆,而赵书记就是那火红的太阳,向日葵随着太阳的移动,而不由自主地移动。 赵书记抬着头,微笑着,用和蔼的目光在大家脸上扫视了一下,似乎每一个人的笑脸他都看到了,又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的目光遥远而深邃,透露出无言的威慑力。整个楼道里鸦雀无声,这个时候,就是落了根针,也听得见。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无处不在,而又那么润物无声。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自己该怎样笑,怎样走,怎样处理每一个细节。 王一鸣看到,这中间只有郑南起,脸上是轻松的表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向大家点着头,还挥了几下手。大家的目光和赵书记的对接后,就开始和郑南起对接。一个一个,向这个省委书记的秘书,一个即将就任的市委组织部长,权力的宠儿,不住地示好。 等他们看到郑南起身后跟着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手里拿着的,竟是赵书记开会时经常要用的黑色大大的公文包时,他们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小伙子,就是赵书记新找的秘书,准备接任郑南起的,这不,已经开始见习了。 王一鸣看到,那些原来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大人物,像省委副书记敬致远、齐宝明,一个一个带着自己的秘书,等候在楼梯口和走廊的拐角处,等着赵书记下了楼梯,他们才开始跟在后面下了楼梯。 他们看王一鸣的目光,是亲切的、自然的,是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才用的目光,王一鸣感到,自己好像和他们早就认识了一个世纪。 王一鸣对于投来的友好的目光,马上作了非常友善的回应。他频频点头,面带微笑,显得非常有礼貌。 到了一楼大厅的门口,武警战士立即双腿并拢,身体紧绷,举起右手,做出敬礼的姿势。 赵书记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过去了。 王一鸣也学着郑南起的样子,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向前走,穿过宽阔的林阴大道,向机关食堂的高干餐厅走去。一路上碰到大院许多机关的职工和家属,有的是步履匆匆,赶往食堂买饭。有的是已经买过了,忙着端回家吃。大家看赵书记带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在前,两个在后,排成“品”字形往前走,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闪在一边,鸦雀无声,各人走着各人的路。那些认识王一鸣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向他打招呼了,只是不解地看着王一鸣,似乎在心里说:“这个小子,怎么那么运气好!赵书记怎么会看上了他?” 走了一百多米,就到了机关的小食堂。这是专门为省委领导服务的一个小餐厅,在大食堂的后面,是一个新建的两层小楼,楼下是操作间,楼上是一个个的包厢。到了门口,就见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女同志迎上来,她的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有她的名字和职务,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身材是不胖不瘦,曲线玲珑,皮肤白皙,头发烫成了一个一个的鬈,看着挺养眼的。 她早早就等候在门口了,一见赵书记,连忙脸上堆满了笑,说:“您好,赵书记,今天想吃点什么?” 赵书记说:“你看着安排吧,要快。最好是有什么吃什么。” 那女人不解地看了郑南起一眼,想从郑南起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郑南起一看就明白了,说:“主食来点米饭和饺子,再炒几个淮扬菜,来个汤,就可以了。不要那么复杂。中午书记要按时休息。” 那女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王一鸣一眼,郑南起忙介绍了一句:“覃姐,这是王一鸣王秘书,以后就由他负责安排赵书记的生活,你们先认识一下。” 这个时候,王一鸣才看清楚了她的胸牌,上面写的是“经理覃云”。 覃云忙热情地冲王一鸣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就立即转回身,安排饭菜去了。 到了二楼,穿红色工作服的小姑娘又迎了上来,打开一个包厢,热情地倒水,递热毛巾。一会儿饭菜就端上来了,赵书记就开始吃饭。郑南起和王一鸣,一左一右,陪在旁边。三个人也没说什么话,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饭,擦擦嘴,走下楼去。 王一鸣看到,其他的包厢里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人,都是各个省委领导,带着他们的秘书和客人。但这里吃饭的气氛和别的饭店却不一样,都是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一样,没有人大声喧哗,大声说笑。吃饭也这么有纪律性。 走下楼梯,覃云已经迎候在那里了,看赵书记下来了,连忙热情地打着招呼,问候着。赵书记点了点头,径直走了出去。郑南起和王一鸣,还是一前一后,跟在后面。 穿过一条小径,就到了一个小门前。门口仍然有站着的武警把门。王一鸣知道,这里就是省委常委们住的地方,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有几十栋三层的小楼房,从外表看,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白色的墙壁,绿绿的屋顶。家家都有一个院子,里面养着一盆一盆的花。院子门口,都有宽阔的水泥地坪,可以用来停车、倒车。 走到最里面的一栋,门牌上面写的是101,郑南起熟悉地按了按门铃,里面立即跑出来一个姑娘,看样子也就是一二十岁,估计是赵书记家的保姆。她迅速打开门,站在一边,冲着赵书记和郑南起笑。看了一眼王一鸣,也要笑了笑。 赵书记笑了一笑,就穿过院子,走上台阶,到了大厅的门口。郑南起忙快步走上台阶,拉开纱窗门,让赵书记先进了屋里,自己才示意王一鸣,一起进去。 这是王一鸣第一次进赵书记的家,一路上他都在仔细观察着所看到的一切,力求不忘记任何一个细节,一旦郑南起走了,自己不会毛手毛脚。进到屋里,他看到童阿姨面带微笑,对他和郑南起打着招呼。 郑南起叫了一声:“阿姨。”忙介绍说,“这是王一鸣,以后接我做赵书记的秘书的。” 王一鸣忙叫了一声:“童阿姨好!” 童阿姨点了点头,说:“小王,坐会儿吧,坐会儿吧。” 郑南起看赵书记已经上楼了,于是就没有坐下,对童阿姨说:“不坐了,我就是带王秘书先认认门,让他熟悉熟悉。这两天我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交代,等我过几天下去了,也放心。” 童阿姨说:“好,好,又让你们费心了。小郑不错,跟书记这么久,真舍不得你离开啊!但为了你的前途,老头子说了,让你们都早挑担子,趁他还在台上,该用的赶紧用,不用自己的人,还用谁?” 郑南起忙说:“谢谢阿姨,谢谢赵书记的栽培,我虽然下去,不做秘书了,但有什么事情,阿姨千万不要客气,我还是随叫随到。反正我还住在这个院子里,来也方便。” 童阿姨说:“好,好。” 他们站着聊天,王一鸣也插不上话,只好傻站在那里,干笑着。 郑南起提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快一点了,阿姨你也休息会儿吧,我和小王等到两点多的时候,再来接书记上班。” 童阿姨还是笑着说:“好,好,辛苦你们两个了。” 郑南起和王一鸣又向童阿姨说了声“再见”,就一前一后,出了门口,保姆跟上来,把他们送出了大门口。 走出十几米开外,郑南起对王一鸣说:“这是秋菊,是童阿姨远房的娘家侄女,在这里做保姆,你记住就是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因为两个人的住处都在这个大院子里,郑南起的家在那个新建的家属楼上,是三室一厅。因为他当时是正处级,可以住那个房子。 郑南起对王一鸣说:“兄弟,我们回家休息一会儿,到两点二十的时候,我们还在这个家属院的门口会合,到家里去接书记上班。记住,今后你的任务,就是每天按时接书记上班、下班,严格遵守作息时间,让书记休息好,又不能误了什么事情。其他的事情,你慢慢就会熟悉的。都有规律可循的。” 第五章(5) 王一鸣充满感激地说:“多谢你了郑哥,这么关照我,感激不尽了。” 郑南起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着赵书记好好干吧,他这个人,领导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能够在他身边工作,是我们一生最大的荣幸。你我都是有运气的人,希望你好好把握好机会,我相信用不了几年,你就上去了,说不定比我还强。” 王一鸣说:“哪能啊,老哥,你马上就是市委组织部长了,前途无量,说不定很快就当市委书记了,我资历太浅,跟你没法比的。” 郑南起拍了拍王一鸣的肩膀,说:“你会行的,兄弟,我看出来了,赵书记他喜欢你,这就叫有缘,再说你比我年轻,我给他做秘书的时候,已经过了30岁了。而你,现在才25岁,前途无量,前途无量。你一定有很大的发展的。” 王一鸣看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解释什么了,只好说:“谢谢老哥关照。” 两个人分别后,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里,于艳梅和秋玲带着孩子,已经吃过饭了。看王一鸣才回来,以为他又是有事情加班,才这么晚。 秋玲叫了声:“哥,你回来了,还没有吃饭吧,我去把饭热一下。” 王一鸣说:“我吃过饭了,不用。”随后就对于艳梅说,“你过来,我给你说个事情。” 于艳梅看他笑嘻嘻的,以为有什么好事情,连忙跟过来,关上门,坐在床上,等着王一鸣开口。 王一鸣故意卖了关子,说:“你说我干了一件什么大事情了?” 于艳梅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你吃错药了,就你能有什么大事情啊!” 王一鸣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赵书记的秘书了,你信不信?” 于艳梅一听,简直傻了,说:“我的吗呀!你说的是真的吗?有这个可能吗?不是骗我玩的吧!” 王一鸣说:“骗什么?我都干了一个上午了,中午还和赵书记一起,在小食堂里吃的午饭,然后又送他回家。上午秘书长专门找我谈的话,要我准备接任郑南起,先试用几个月,如果通过了,就是我做。” 于艳梅高兴地拍了拍手,感到还是不解恨,又站起来,在屋子里跳了几下,然后冲上来,抱住王一鸣的脸,在上面狠狠地亲了几口,说:“我就知道,你会很棒的,怎么样?我没看错人吧!不行,我下午就去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王一鸣说:“先不要这么心急火燎嘛!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只是先见习见习,如果不成功,我就只能回去,还做我的小秘书。” 于艳梅说:“我不许你失败,只能成功,从今天起,你什么家务都不用干了,儿子也不用你哄了,我和秋玲全部包下来,你就一心一意,为赵书记做好服务。我就不相信,就凭你的脑子,全身心地投入,会做不好。” 王一鸣说:“好,有了你的支持,我一定会做好的,比他们做得都好。” 其实在王一鸣的心里,他对做好秘书工作,还是有一定的准备的,他脑子好使,文字功底好,这几年又潜心研究各种文体的写作,在心中早就树立了目标,虽然当省委书记的秘书是他当初没有想到的,但超越权副秘书长的文字水平,他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现在突然到了赵书记的身边,有了施展的平台,他的潜力,他为此所做的所有储备,都立马发挥了作用。 再加上他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所以在以后的工作中,王一鸣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只想着干好秘书工作,他的努力和勤奋,很快就得到了回报。三个月过去了,他很快就通过了考验期,获得了上上下下的认可,最关键的是,赵书记这几个月,通过长时间的接触,近距离的观察,开始全面了解了这个小伙子的朴实、勤奋和爱钻研的精神,对他非常满意,尤其是对他起草、参与的会议文件,讲话稿、题词什么的,读起来朗朗上口,简洁朴素,言之有物,还有文采,这是不可多得的秘书人才。 赵书记对他满意了,什么时候都开始高看他一眼了,看着他都是非常亲切的样子,他全天候地陪着赵书记,出席没完没了的会议,接见四面八方的来宾,在各种各样需要抛头露面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出现。赵书记家里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他几乎都介入、参与,他成了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成员,受到了充分的信任。 现在,走在省委大院里,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如今在这个院子里的地位了,见了他,都是带着最灿烂的笑容,老远就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也就是在一夜之间,王一鸣感到,原来在这个大院子里,住了那么多的人。这些人前几年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不存在一样,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他,就是在路上或者食堂里碰见,也没几个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所以他走在路上,也就不用观察任何人,勾着头,或者抬起头,大踏步地走就可以了。 现在不行了,他要观察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他们是不是对自己点头了或者笑了,对于别人的笑脸,要立马还回去一个笑脸,要不然别人会在背后骂你,说你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才得志几天啊,就这个样子了!看来也是个得志就猖狂的小人而已,没什么大出息! 每一个细节,王一鸣都要观察到,分析里面所包含的意思,立即作出恰当的回应,这样下来,一开始是挺好玩的,但时间长了,王一鸣感到,真他妈的累,简直是累死人了。你成了一个透明体,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接受那么多完全不相干的人目光的扫射,他们以或是挑剔、或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打量着你,想从你的身上,发现些破绽,作为背后诋毁你的东西,几乎一夜之间,你就成了一个公开的靶子,让许多内心里不平衡的人,时时刻刻,留意着你的一切。 所以现在,除非陪着赵书记,王一鸣连平时自己非常喜欢的散步也没有兴致了,走在大院子里,到处是人和他打招呼,碰到那些资历老的处长或者副秘书长,一站下说起话来,还三五句打发不了。人家一个劲地表示着热情,虽然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但人家毕竟是老前辈,自己是小字辈,还要装出非常受用的样子,陪他们站一会儿,等他们说够了,才放你走。 王一鸣觉得,这就是自己当秘书的副产品,自己其实一瞬间失去了自由,成了这个大院子里的公共人物,走到哪里,都有眼光跟着,这非常让人不自在。 但另一个方面,这一点确实也可以让他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从小人物陡然变成了众人瞩目的人物,这样的变化,本来就可以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尤其是和赵书记出席盛大的活动的时候,在万众瞩目之下,赵书记的豪华轿车,缓缓地停稳,年轻矫健的王一鸣,从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轻轻地为赵书记打开车门,然后提着包,不紧不慢地跟在赵书记身后。那些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各级领导,都一律地面带笑容,弯下腰,接受着赵书记的检阅。等赵书记过后,他们连忙万分热情地伸出手来,握着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着,嘴里“老弟长老弟短”地叫着,像是早已经认识八百年的好兄弟。 王一鸣的办公室,更是各路神仙聚集的地方,只要赵书记在家的日子,王一鸣秘书的办公室,就成了最繁忙的接待办。这个来了,那个走了,进去的进去了,排队的正在排队,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是有一拨又一拨的人,等着会见,等着汇报事情,等着赵书记在他们拿的文件上,批上几个字。党政军、工青妇,个个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走在外面,都可以呼风唤雨。王一鸣原来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就感到如雷贯耳,只是在报纸上可以看见这些人的图片,在电视新闻里可以熟悉他们的面孔,如今他们一个一个,隔三差五,就要在王一鸣办公室里走一遭,王一鸣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天天要见书记汇报。说不定他们也是没事找事,就是想和赵书记套套近乎,通融通融感情,也未可知。 心里虽然为赵书记的健康担心,要忙省里的大事情,还有没完没了地接见方方面面的人,但既然人家来了,肯定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觉得不重要,是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而已。所以,即使再忙再累,王一鸣都打起精神,压抑住自己的天性,用最灿烂的笑脸,最热情的举动,笑迎各路诸侯,各方神仙。端茶、倒水、微笑,接待,为客人安排吃,安排住,几乎是做到了没有一处不妥帖。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王一鸣的工作,就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赵书记满意,办公厅的主任、副主任们满意,其他的处长、秘书们满意,上上下下,对他的评价就很高。 第五章(6) 秘书长乔远方干脆趁热打铁,一不做二不休,在一次办公厅党组的会议上,征求了几个副秘书长的意见后,马上亲自签署了一道命令,任命王一鸣为省委办公厅秘书处的副处长。他的理由是,王一鸣是省委赵书记的秘书,省委书记的秘书,哪有还是主任科员的道理,走遍全中国,也没有这样的。秘书和书记经常同时出差,在会议登记簿上,级别这一栏,还写着主任科员,不好看。他的意见自然是没有人敢反对,所以,王一鸣在刚刚做了赵书记的秘书三个多月后,就被提拔做了秘书处的副处长了,当然,这就是明确了一个职务,实际上他还是做赵书记的专职秘书。 原来和他一个办公室,对他呼来喝去的那些老秘书们,资历比王一鸣老得多的人,在心里是又气又恨,但表面上却不能有丝毫的表现,他们见了王一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情,脸上都是带着夸张的表情,不敢叫“小王”,也不好意思叫“王秘书”,因为那是官称,显得生分。他们这几个曾经和王一鸣一个办公室的,都是叫王一鸣“一鸣老弟”。他们有的上班七八年了,还是个主任科员,看到王一鸣仅仅上班三四年,就是副处长了,真是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羡慕、嫉妒、辛酸、失意,估计什么样的心情都会有的。 王一鸣从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里,表面热情、内心疏远的举动里,已经猜测出了他们大体的心情。王一鸣觉得,这很可以理解,换了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感受的,毕竟是一个部门的同事,相互之间非常熟悉,谁又不比谁差多少,只是每个人的运气不同,机会不同,人生的际遇就有了如此大的差别。越是差不多的,越是容易嫉妒。我们嫉妒的往往是我们身边的人,和我们情况差不多的人。他们的偶然发迹,会引起我们内心里的嫉妒。就像我们不会嫉妒一个美国总统又写书发了大财一样,我们不会嫉妒那些和我们的生活没有关系的人。 王一鸣不知道从哪本书上,曾经看到过这句话。他也明白,要想消除这些嫉妒,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拉大这些差别,让别人觉得,不应该跟你比,你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让这种差别无限大,根本就没有消除的可能,那个时候,这些人就见怪不怪了,安然接受了现实的安排。 所以对于这些老同事们,王一鸣只有采取超然的态度,和他们不卑不亢,不远不近,不愠不火地处着,让他们自己去浇灭心中的妒火,回归平和,接受现实。 领导满意了,群众满意不满意,就不是最关键的了。有了赵书记的信任,有了秘书长的具体运作,王一鸣的前途,是越来越顺畅了。他的秘书工作,顺风顺水地又干了两年。正赶上办公厅里又调整一批干部,乔秘书长顺手就给他调整了一个处长的位子,兼任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的处长。当然他没有时间,管理处里的日常工作。具体的工作,由一个副处长负责,他的工作,还是为赵书记做好服务。这样的安排,王一鸣也知道,赵书记是独具匠心的,中央正在提出,要下大力气,培养年轻干部,自己要学历有学历,就是资历浅点,赵书记是想让自己尽快积累资历,等有了提拔的机会,好脱颖而出。 果然,又做了一年,终于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团省委副书记出现一个空缺,省委常委会议讨论的结果,是要选拔一个比较年轻的干部,做团省委副书记。 具体多大年龄算是年轻,赵书记说:“根据文件精神,进中央,50岁算年轻的;进省委领导班子,40岁算年轻的;各个厅局,我看30岁左右,算年轻的吧!以前我们都是把目光集中到三四十岁的干部身上,还搞论资排辈,什么干部履历,任职年限,哪一样少了,都不行,机械得很,僵化得很,当然按部就班,遵守文件的规定,并没有错。但是,须知人是活的,文件的精神实质是,我们一定要选对的人,到对的岗位上,让他们发挥作用。只有是看准了的,就要不拘一格,大胆提拔重用,争取让他们早发挥作用,早成才。我希望我们清江省,今后能向中央输送好苗子、好后备军。最好是多出几个中央领导,这样,才能说明,我们的干部路线是有成效的。现在一说提拔干部,就说年轻人不行,经验不足,还是用老成一些的,这些都是思想还不解放的原因所致。你看我们共产党早期的干部,都是多么年轻,毛主席,周总理,哪一个不是年纪轻轻就担当大任了。还有那些二十多岁就当上军长、师长的,这些人怎么样,都是非常杰出嘛!有的成了元帅,有的成了大将、上将了。我们不要自己年纪不小了,就吹毛求疵,说人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年轻时怎么样?不是照样被别人这么说过吗?所以我们一定要解放思想,大胆选拔一批新人,充实到各级领导干部队伍中,为全省的长远发展,储备培养一批干部,往他们的身上早压担子,逼迫他们,早日成才,独当一面。这样,对我们省的未来有好处,对我们的国家也大有好处。” 在清江省里,赵书记的话就是圣旨,现在没有哪一个人,敢对着干。他德高望重,雷厉风行,下面的人,理解得了的,要执行;不理解的,只有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了。各级、各部门的领导,马上传达了赵书记的讲话精神,组织部门,马上就开始落实了。当然,最能够理解执行的还是省委常委、秘书长乔远方,他就像是赵书记肚子里的蛔虫,赵书记的任何一个表示,他都能准确地把握,迅速地落实。经过筛选,省委办公厅很快就向省委组织部,上报了几个素质特别好,年轻有为,可堪大用的年轻处长的名单。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王一鸣。王一鸣是年龄最小的处长,才刚刚29岁。 省委常委会很快就研究了一批干部,这批干部,都是年轻干部,年龄大多在30到40岁之间,像王一鸣这样还不到30岁的,只有他自己。不出众人所料,他很快就被任命为团省委副书记。仅仅两年后,在团省委书记下派当了市长后,他顺理成章,接任了一把手的团省委书记,31岁,就成了整个清江省里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 到北京参加团中央的会议时,他又引起了中组部领导的注意,把他列为省部级后备干部人选之一,想调到北京,重点培养。但赵书记觉得,他还缺乏基层的任职锻炼,就向组织部门建议,先缓一缓,然后找了个机会,就把他下放到了清江省最偏远的江北市出任市长。 这样,王一鸣就在32岁的时候,成为整个清江省最年轻的地市级正职。 这个时候,赵书记也实现了个人前途的重大飞跃,他被任命为国务院的五位副总理中的一个,虽然排名最靠后,主抓农业,但毕竟成了国家领导人之一,他的地位,比他的老师黄克贵还高了一点。当年黄克贵,才是个国务委员,排名屈居副总理之后。 王一鸣的政治前途,由于有了赵副总理的一再关照,所以顺风顺水,在37岁的时候,终于离开地方,到了北京,出任S部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成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副部级高官之一。 这就是王一鸣早年大致的经历。 第六章(1) 王一鸣要到西江省出任省委副书记的消息,在新闻媒体上公布后,这几天,他就接到了无数的电话,问候的,祝贺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八不挨九不连的,沾边不沾边的人,都想方设法,和他取得了联系。家里的电话和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让人不胜其烦。王一鸣没有办法,连个安静的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只好果断地把家里的电话线拔掉,他和老婆于艳梅的手机通通关机。 但为了和外界保持联系,司机小吴和秘书小龚的手机,还都开着。小吴又专门为王一鸣买了一个新手机号,等晚上两个人都不在王一鸣身边时,有事联系。小吴和小龚,就成了王一鸣的电话接线员,别人有什么事情,要找王一鸣的,就先找他们联系。这样,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他们两个就想方设法推托掉了,尤其是那些无关紧要的饭局,为自己的老板减轻了不少负担。 但最关键的电话还是不能漏掉的,他们两个,都跟王一鸣好几年了,熟悉王一鸣的社会关系,比如赵经天的电话,他们就不敢怠慢,马上就接通了,交给了王一鸣。 赵经天是赵老的大儿子。赵老一共有四个子女,大儿子经天,二儿子经华,排行老三的是个姑娘,叫经英,最小的儿子,叫经杰。 赵经天比王一鸣要大七八岁,是国有大型企业集团天伦集团的董事长、党组书记。这是一家直属国务院的超级大公司,企业管理的资产有几千亿,横跨水利、电力、机械制造、矿山开采等诸多领域,近几年也开始涉足房地产领域,企业、项目遍布全国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型国企,赵经天的级别,也是副部长级,属于中组部直接任免的干部,但业务上,归国资委管理。 赵经华是职业军人,军校毕业后,在部队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从排长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集团军的副军长,去年刚刚调到总参,担任一个部门的领导,军衔是少将。 经英虽然是唯一的女孩,但也巾帼不让须眉,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国家机关工作,后来调进了中纪委办公厅,从副处长做起,现在的职务是中纪委常委,兼任中纪委干部一室主任,曾经办理了许多轰动全国的大案子,像西江省的谢青松腐败案,钱名贵腐败案,都是在她的直接参与下,顺利地结的案。所以她现在,是个全国知名的人物了,尤其是那些贪官污吏们,一听到她的名字,估计腿就发软。她到哪个省出差,哪个省的贪官污吏就害怕,哪个省的老百姓,就拍手叫好。社会上的小道消息也立马就来了,说:“看吧,赵经英来了,估计有大鱼又要落网了!” 最小的经杰,算是唯一的体制外的人,经历也最复杂。他当过知青,下过乡,恢复高考后,属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人。八十年代,公费出国热,他又考取了,然后去美国留学四年,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后,他留在了美国,在华尔街找到了一份工作,按他的话说,要切身体验资本主义是如何腐朽的,腐朽到什么程度了。他在美国,获得了绿卡,也成了先富起来的人。后来,他和几个同学一起组建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中文名字叫鸿运当头投资集团,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回归国内,在北京、上海、天津、广州开始组建分公司,开展业务。他熟悉资本运作,能够调动国际上大批的资金,在国内资本市场上长袖善舞,呼风唤雨,在政商两界,又拥有别人不可能完全具备的人脉资源,所以他的公司业务,这几年也是做得顺风顺水。他具体有多少钱,现在谁也说不清了,就是王一鸣,也只是从新闻媒体上,知道个大概。估计他自己的资产,现在十几个亿是没有问题的,也说不定是几十个亿。 他虽然最有钱,但在赵老爷子那里,却最不得混。赵老爷子每每看到经杰回来,就会带着冷嘲热讽的口气和儿子说话,他说:“你这个大资本家,现在好了,你的钱已经超过你爷爷了吧!我问你,你到底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不就是些花花绿绿的纸吗?有什么稀罕的!我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把钱看在眼里。1948年,解放军快过江的时候,你爷爷带着全家人,你大伯、叔叔、姑姑,都纷纷逃亡到香港去了,叫我跟着去,我就没有去。他们说我是铁了心了,要跟着共产党干革命,拿自己的性命赌博。我对他们说,我们家已经够有钱的了,就算留在大陆的那些房子、工厂不要了,统统免费捐给人民政府,光是带走的字画、古董、瓷器和金银细软、美元现钞,就够全家人在海外花上一辈子了。一辈子什么也不用干,就在海外当寓公,一天天混日子,就行了。但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吸引力。我那个时候,就是认准了一个目标,跟着毛主席,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建设新中国,把我们一穷二白的国家建设好,超过英美那些资本主义国家,只有这样,我的生命才有意义,人生才有价值。‘文革’中审查我,说我们家有海外关系,家里那么有钱,我为什么不跟着家人跑到海外去,而要留在国内,过穷日子。我说,我这一辈子,自从读了《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这些书,就认明了一个道理,所有的资本家,他们的钱,都是剥削得来的,这样的钱,就是再多,也是不道德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啊,马克思说得多好啊!这样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制度,归根结底,是不道德、缺乏正义的。这样的钱,就是再多,也丝毫增加不了自己的幸福。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钱,我也从来不把钱当做人生追求的最终目标,我踏踏实实为人民做事,我却觉得,我过得很有价值。你大伯回国的时候,和我谈话,他也承认,当初我没有选择和全家一起流亡海外,做个寓公,是正确的选择。我这一生,干的都是自己想干的事情,也感谢党和人民,给了我干事的机会,让我的大好年华没有虚度。当然,其中,也有不少的遗憾,自己的能力有限,许多事情,本来可以考虑得更周全些,干得更好些,这个遗憾,只能靠你们新的年轻的一代来弥补了。我劝你们这一代,千万不要一头扎进了钱眼里,那有什么意思啊!要是为了钱,当初那么多革命先烈,谁也不会参加革命!起码我就不用,我们家有的是钱嘛!大资本家,还能会没有钱!几十年过去了,谁知道整个社会,又彻底倒过来了,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真俗啊!钱又成了第一大爷了!都这样想,我们这一辈子,不是白革命了吗?” 赵经杰听爸爸啰嗦得多了,也会时不时地开着玩笑,说:“爸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现在社会的标准。大家现在都信这个,你看现在,还能出现雷锋吗?还有王进喜吗?雷锋要是生活在现在,连老婆也讨不上的,穷得一分钱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王进喜呢,哪个资本家老板对王进喜说:‘来,你跳下去,我给你20万,你少活20年吧!’王进喜会怎么办,他还会跳到零下几十度的冰水里去吗?他傻啊他,大油田又没有他儿子的什么份了!都是人家资本家老板的了,你也就是个打工的,干一天给你一天工资,不拖欠你的,让你白干,就算不错了。现在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你那一套,没有人信了。没办法,社会就发展到这个时代了,你不发财,就得受罪,受穷!你要么做富人,统治别人;你要么就做穷人,受人欺负,一天一天,为自己和家人可怜的肚皮、孩子的学费发愁,在世上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要想有,还得给银行、房地产商和地方政府做奴隶。他们用一套房子,牢牢地把你捆绑住,老老实实为他们打工几十年,到老了,就落一个70年的使用权的鸽子笼。穷尽一生,就换回这些东西。你难道不让我发财,也过上这样的日子?我能够发财为什么我不发财?这个世界是谁的!谁强大就是谁的?谁有钱就是谁的!现在美国人全球第一,地球就是他们的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整个地球上的国家,都得听他们的,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海湾的石油,他想开采就开采。别的国家的财物,他印刷几张纸,就有人乖乖地送上门来,用实体财富交换。谁是这个地球上最有权的人?毫无疑问是美国总统。但美国总统听谁的?华尔街的那些大老板们,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的人,连美国总统,都是他们手中的皮影而已,真正统治这个世界的,是那些最有钱的人,他们才是这个地球上的真正主宰!西方现在有一个新的观点,就是这个世界,要分化为20%的精英和80%的垃圾。20%的精英要想保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就要开始全面控制这个地球上的资源,并要着手消灭那些80%的垃圾。这是一场新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为地球上的资源有限,想要全部进入现代化,实现人类大同,西方这些机构认为,基本上不可能的了。为了满足精英们的享受,就要消灭那些垃圾,以节约地球上的资源。有些大财团支持的基金会什么的,已经开始这样的研究,并秘密试验,如何大规模地消灭人类。具体的办法,比如进行病毒研究,基因研究,他们在这个方面,已经有了超乎想象的进步。某些研究机构,已经能把消灭棉花棉铃虫的基因,放在种子里。可以想象,随着技术的进步,他们有一天是可以把经过精心设计的病毒,通过种子的基因,巧妙地不知不觉地植入我们所食用的任何一种植物中。真到了那一天,他们完全控制了整个地球上的食物链——种子这最关键的一个环节,他们要是想消灭哪一个国家的人民,则易如反掌了。这可比希特勒当年用焚烧炉的办法省劲得多,简单得多,也有效率得多,不知不觉间,就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给灭绝了,你还无声无息,不知道一点痛苦。这就是现在金钱的可怕,这个恶魔,我看短时间内人类还无法战胜它,所以我立志,要做有钱人,不做穷人。你想我现在要是下岗职工,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爸爸你会高兴起来吗?我今天这样,成了少部分人眼里的先富分子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这个地球上的任何地方,过上我想要过的生活,这样难道不好吗?我至少不会给家里再添麻烦了,让你们看见我就可怜我,也没有给国家添麻烦。相反,我还为国家创造了大量税收,我每年都是北京市的纳税大户,先进个人,我上缴的个人所得税,可以养活几千个清洁工人,我对这个国家贡献大着呢!” 第六章(2) 经杰见识广,阅历复杂,对整个世界有自己独特的看法,观点又新,有的时候,把赵老说得哑口无言,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了,只好作罢,摆了摆手,说:“好,好,我说不过你,你就继续发你的大财,做你的亿万富翁吧,我是不稀罕,反正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什么我也不怕了,不就是去见马克思吗,我早就等着呢!我才不怕呢!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好了,我还走我的独木桥。” 这兄妹四个,虽然个性各异,风格不同,但都继承了他们父亲敢想、敢干、敢打、敢拼的精神,在各自的领域,都是行家里手,取得的成绩,都让人刮目相看。不由得不佩服老爷子教子有方,儿女们也个个争气。论年龄,他们都比王一鸣要大些,所以他们把王一鸣,都看做是自己的弟弟,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外人看。所以只要看到是赵家兄妹来的电话,不管是什么时候,秘书和司机都要在第一时间,通知王一鸣的。 王一鸣连忙接过司机小吴递过来的手机,用最亲切的语气说:“是经天大哥吗?” “是我,一鸣老弟!怎么?连电话都关机了,家里的电话也打不通,你是想与世隔绝吧!”赵经天说。 “哪里啊!你也知道,电话太多,实在是没办法了。但是,想找我的人,总是会有办法的!更难不倒大哥你吧!” 赵经天笑呵呵地说:“要是连我也找不到你了,那你就成精了,或者到了月球上去了。”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开始言归正传。 赵经天说:“老爷子又想你了,让我问问你,星期六晚上你有没有时间?老爷子的意思,是大家聚一聚,到家里吃顿饭,顺便算是为你送送行。” 王一鸣说:“有,有,我本来就安排星期六和星期天这两个晚上,哪也不去,什么应酬也不再参加了,专心陪陪老爷子,聊聊天,说点他痛快的事。你不打电话,我到星期五,也会给你先联系的。我本来安排,星期五参加完部里的宴请,就和你联系的。” 赵经天说:“好,就这么定了,我回头告诉老爷子,你把弟妹艳梅也带着,王礼在家的话,也让他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经华、经英、经杰那里,我也都通知通知,让他们在外地的,抓紧时间乘飞机回来。在北京的,这几天就不要安排出差什么的了。另外啊,我告诉你,郑南起大哥这两天也在北京开会,到时候我也通知通知他,大家好久没有聚这么齐了,老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一鸣说:“好,大哥,这样安排最好。” 郑南起这些年,仕途发展得并不顺利,虽然比王一鸣起步早,但因为一直是在清江省里打转,省委书记换了几届,刚熟悉了这个,人家又调走了,换上另一个,又要开始重新熟悉。谁都知道他是赵老的秘书出身,人家谁也不去得罪他,但也绝不重用他。所以,他的位子,十几年了,一直都是在副省级的位置上徘徊,做了四五年的副省长,又做了三四年的省委常委、宣传部长,现在又回头,做了一年多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这一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做到省长。他的年龄,也五十六七了,眼看着机会也不多了。 王一鸣和赵经天又啰嗦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星期五晚上七点,是部里特意为王一鸣举行的欢送宴会,所有在京的部领导,都全部参加了,田部长亲自主持宴会,出席的还有各个司局和二级单位的一把手。连上办公厅的工作人员,王一鸣算了算,出席自己欢送宴会的,大约有四十多人,坐了满满三大桌。全部安排在部里的招待酒店——京郊休闲大厦。 京郊休闲大厦原来是部里投资兴建的干部培训中心,里面客房有四百多间,有球场、羽毛球馆、游泳池、健身房,各种游乐设施一应俱全,是一家标准的五星级酒店的规模,每年的营业额有几个亿,是部里最肥的一个二级单位。 当年中央要求,各个部委机关单位,不准再经商办企业,原来有的,要和机关脱钩,划清资产,改组为独立的公司。但鉴于S部是强势部门,别的部门也轻易不敢得罪。部门每年又有那么多的会议要举行、人员要招待,没有个属于自己的宾馆,也实在是不方便。于是就来了个折衷,明里是脱钩了,经济上独立自主,自主经营。但实际上,这还是部里的一笔资产,现在的老总,就是原来的老部长袁部长的秘书小林。那个当年曾经嚷嚷着要不干的部长秘书。 小林叫林建强,自从经过王一鸣的一番开导后,开始一心一意,忍辱负重,为袁部长顺利地服务到底。后来袁部长终于在去人大上任之前,把他提拔为办公厅的副主任,当上了副司级的高级干部。 他对王一鸣非常感激,见了王一鸣,都是毕恭毕敬的。后来王一鸣推荐他,做了京郊休闲大厦的董事长。和机关名义上脱钩之后,他其实已经成了这家酒店的实际控制人,听说他一直在运作把这家酒店通过改制,改成股份制公司。那样,他小子,真是一步登天了,从一个穷小子,一下子就可以变成千万富翁或者亿万富翁。真是运气来了,想挡都挡不住。要是到了这个份上,想不发财,都难了。 好在这小子还比较清醒,知道他的今天,是从哪里来的。隔三差五,都要向王一鸣打个电话,问候问候。王一鸣有什么需要接待的客人,老家的那些同乡、同学之类的,来到北京找王一鸣办事的,王一鸣感到需要接待一下,表示自己的情分时,只要打个电话,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这次欢送王一鸣的宴会,林董事长自然更不敢怠慢,亲自安排,在宴会上来往穿梭,亲自照顾到了每一个细节。酒喝最高档的,菜要最新奇的,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有的东西还是酒店特意从外地订购的,通过空运,从海南岛送来的。像这样的一桌酒菜,没有上万元,是结不了账的。这一顿饭,不是一头牛的问题,而是几头牛。 吃着这样的菜,喝着高档的酒,说着应酬的话,王一鸣和大家挨个应酬了一遍,和这个碰了杯,又和那个碰了杯,和这个拍了肩膀,又和那个套了近乎,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到最后脸也红了,步子也不稳了,嘴里因为说话过多,也口干舌燥了,勉强着撑到最后,算是糊弄过了这一关。回到家里,他肚子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翻江倒海,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到了卫生间,不住地往外呕。喝一杯开水,立马就得上卫生间,呕吐出去,才感到痛快,一趟一趟,去了七八次。他这个举动,把于艳梅吓坏了,连忙打电话叫来秘书小龚和司机小吴,连夜送他去了医院,挂了几瓶水,才又好了。回到家里,睡了一整天,才恢复了元气。 第二天晚上,是星期六,按照约定的时间,王一鸣就到了赵老的家里。赵老的家,在北京西郊一个专门配给国家级领导人的别墅区里,这里住的都是副总理以上级别的高级干部,各家各户,都随时受到有关部门的严密保卫。武警战士会随时检查过往的每一个车辆,每一个人。王一鸣因为经常去,武警战士对他的车子都熟悉了,所以他可以顺利地出入赵老的家里。 赵老家院子不小,有将近一个篮球场大,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院子里有十几棵高大的白桦树,一棵棵直插云天。院子里有铺着鹅卵石的小径,可以用来散步。主楼是一座三层的建筑,内外装修得典雅、大方,但简洁朴素,这是赵老要求的风格。他儿子经杰却不这样看,他嫌这座建筑太老,太土,自己就在京郊一个高档的别墅区,花了两千多万,买了一栋高档别墅,建筑面积有五百多平方,还有常温的游泳池。他专门邀请王一鸣去参观了一回。邀请他爸爸去住两天,被赵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我才不去住你那个别墅,那样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我小时候,住得多了。你祖父在扬州、苏州,都有专门的别墅,有山有水,里面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比你这个东西有艺术价值多了!你这个有什么,不就是水泥钢筋、地板瓷砖吗?有什么意思啊!” 第六章(3) 赵经杰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王一鸣带着于艳梅,带着专门挑选的几件礼物,来到赵家时,他发现,整个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看到王一鸣夫妇到了后,大家都站了起来,迎接王一鸣夫妇。 经天、经华、经英、经杰和郑南起大哥都在,他们挨个和王一鸣握了手,就把王一鸣让到最靠近赵老的沙发上,陪赵老聊天。 王一鸣先问候了一下赵老的身体,血压高不高,血糖稳定不稳定,睡眠怎么样? 赵老说:“好,好,现在身体的情况很好,每天按时吃饭,休息。早上七点起床,先在院子里散步半小时,然后吃早饭。饭后看一会儿报纸,然后再散步半小时,看会儿书,有时候还会见一下各个方面的客人。中午十二点准时吃午饭,饭后午休一个小时,下午看书,或者和秘书到外面走走,有时候到公园里看看。下午六点半,准时吃晚饭,然后看新闻联播,了解一下当天发生的国家大事。然后散步,洗澡,晚上十点,准时休息。” 王一鸣说:“好,好,生活有规律,身体才好,人的身体,要符合天地运行的规律,太阳下山了,阳气就弱了,阴气就上来了,这个时候,就要休息了。只有符合了自然的规律,人才健康,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不懂养生的规律,拿自己的身体瞎折腾,白天睡觉,晚上整夜地不睡觉,过的是黑白颠倒的日子,时间一长,身体就不知不觉间熬垮了。” 经杰开玩笑地说:“一鸣,你该不是讽刺我的吧!我就是这样过的啊。” 赵老说:“说你也没有错,你就是这样的养生盲,整天糟蹋自己的身体,还一点悟性都没有。你看看你,这几年老得多快,头发都白了,快赶上我这个老头子了。你这就是生活方式不健康惹的祸,你以为你钱多,老天爷就会特别爱惜你啊!大家都一样,都是凡胎肉体,还以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国家潮流,你们这些自诩为所谓的国际精英嘛,我看就那样,一个一个,都是无知加大款,说白了,就是穷的只剩下钱了,别的什么都不懂,传统文化都被你们丢完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经英看自己的父亲马上就要发火,连忙过来圆场,说:“吃饭,吃饭,我们去餐厅,边吃边聊。” 晚饭是几个兄妹特意安排的,经杰从贵宾楼,要了些配好的菜,拿回到家里,一加热,就可以上桌了。赵老吃外面的饭,感到非常新鲜,就会像小孩子一样贪吃。他老伴童阿姨看他这个样子,就劝他少吃一点,每样只尝一到两口,就可以了。 到了他这个级别,每天吃什么,都有专门的保健医生制定菜谱。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营养搭配,科学安排。食品也是特别供应的,有专门的渠道,都是无农药残留,天然无污染的。家里的保姆也是经过专门培训的,知道如何按照保健医生的交代,做出最有营养,最符合健康标准的饭菜。 但赵老是个天性无拘无束的人,有时候喜欢随心所欲,喜欢吃什么了,就吃什么,他才不管医生的劝告和老伴的唠叨,他说:“哪那么多的讲究?我看都是自己吓自己,那些长征干部,老红军,当年吃树皮、草根,啃皮带,不是照样老了活到了一百多岁?在根据地的时候,碗筷消过毒吗?什么病菌没有?干净吗?营养吗?不是照样过来了。身体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精神!毛主席曾说,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什么精神?是向上的精神,是奋发有为的精神,是斗志昂扬的精神,有了这样的精神,我们的肉体,才有意义。你看那些吸毒的,患抑郁症跳楼自杀的,哪一个是缺吃少穿的?都是精神先垮了,那个肉体,连他们自己都不珍惜了。有的人生命力旺盛,像那些大科学家,艺术家,为什么比一般的人长寿?就是因为他们精神愉快,思想充实,积极向上,并不见得是他们吃得好,吃得有营养,所以,我也没必要那么认真,差不多就行了。” 在吃饭的时候,赵老是不喜欢别人多说话的,所以家里长期也养成了这个习惯,王一鸣自然也非常熟悉这个习惯,于是大家就闷着头,吃饭喝汤,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晚饭进行完了。 吃过饭,漱过口,赵老对王一鸣说:“你和我到书房里,关着门聊一聊。我有些问题问你。”说着径直先上了二楼。王一鸣知道他是有话要向自己交代,当着那么多的人,不好讲,于是就向大家点了点头,随着赵老,上了二楼的书房。 到了房间里,两个人对面在沙发上坐下来,王一鸣为赵老倒好水,放在他面前,赵老把后背靠在沙发上,目光如炬,看着王一鸣,说:“你就要下去任职了,这是好事情,我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多则三年,少则两年,你就可能独当一面了。到时候你还不到50岁,作为正省部级干部,就是放到全国比,还是比较年轻的。如果真能顺利地接任西江省的省委书记,那对你个人的前途,将是一个大的飞跃。有了这个平台,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干出些事情,到60岁之前,还有一次大的机遇,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超过我。我这几个孩子,加上小郑,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有希望超过我的,可能就是你了。小郑那里,情况不容乐观,能够顺利地接任省长,干上一届,就算不错了,想要有更大的发展,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但事在人为,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现在国家看似平静,其实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别看我老头子已经离开政坛,不在权力的中心发挥作用了,但我的政治敏感还在,多年的经验还在,小平同志当年曾说,发展起来后,问题并不会少,甚至比不发展,问题更多,更复杂。他还说,到本世纪末,就要着手解决国民的收入分配不公问题,不解决好收入问题,任凭收入差距越拉越大,那我们的现代化建设,就要出大问题。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两极分化也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主要特征,一个是公有制占主体,一个就是共同富裕。现在已经进入新世纪了,小平同志也作古了,他的话到底还有没有人记得,还有没有人认真思考,现在都是未知数。你看我们现在的社会现状,公有制还占主体吗?江浙发达地区,早就是私有制占主体了,当然我们有关部门为了好听,为他们换了一个名字——民营经济。资本家不叫资本家了,换了一个名字,叫民营企业家,现在还成了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了。你再看现在的贫富差距,比解放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连经杰都有十几亿了,我们家里,又出了个亿万富翁,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吧!我参加革命一辈子,为了是砸碎万恶的旧社会,建设新中国,结果到最后,自己家里却出了大资本家,这不是绝妙的讽刺吗?我实在是搞不明白,这样搞下去,社会还能不能长治久安下去! “你们这一代领导人,比我们那一代,所面临的问题更多,更复杂,更棘手,许多问题以前没有碰到过,思考过,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认真学习,不这样,就对不起命运对你的垂青,组织上对你的信任,更对不起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和父老乡亲。你这一次下去,也请你帮我思考思考这样几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我们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老百姓贫穷的还那么多。中国老百姓勤劳而没有致富,原因到底在哪里?报纸上电视里,天天在喊,我们增长了多少多少,成绩多大,但所创造的财富去哪儿了?日本二战之后,发展了二十多年,老百姓就富裕了,八十年代日本国民的平均收入,就赶上了美国,为什么我们增长了这么多年,人民却仍然贫困,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的人越来越多,杀人抢劫卖淫**,也屡见不鲜,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铤而走险? “第二,现在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引进外资,外资是什么?不就是美国人印的钞票吗?为什么美国人印的纸就那么金贵,连小小的一个乡镇,都要引进外资。离了外资,难道中国人就不能活了?这是不是和毛主席对我们的教导背道而驰了?主席曾说,中国是个大国,穷国,不能靠仰人鼻息生活。还是要立足于独立自主,独立自主地干工业,干农业,干国防和科学技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现在我们每年的外汇储备,都在高速增长,已经超过日本了,我们出口了那么多东西,本来已经换了好多美国人印刷的钞票了,我们是最不缺外资的,但还天天嚷嚷着要引进外资,你说这个不是有病了吗?各地为了引进外资,制定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地白送,税减免,污染随便,一切都是为了让外国人多赚钱,这样的改革开放政策,到底是有利于外国人,还是有利于中国人?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样保护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 第六章(4) “第三,我们共产党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解放前,我之所以参加革命,不是为了钱。为了钱我就不用参加革命了,我们家有的是钱。我们唱的《国歌》、《国际歌》,讲的是什么?难道新中国建设,就是为了钱吗?为了发财致富吗?‘共产’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建设这样一个社会吗?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献出生命迎回来的社会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会怎么想?主席说过:‘几千万人头落地啊,我是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的。’现在还有没有人认真想一想这个问题。新中国到底新在什么地方?现在有没有剥削,有没有压迫,那么多的黄赌毒是怎么回事?这些都需要认真思考、研究,不能熟视无睹。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搞不清楚,怎么发展,怎么向人民交代,怎么好意思百年之后到地下去见马克思,见主席,到时候会惭愧得无地自容啊!主席说:‘世界上最怕认真两个字,我们共产党人,就最讲认真。’我老了,但还没有糊涂。脑子还会思考问题。我前一段向中央领导同志写信,反映我的困惑和担忧。主管经济的同志回信说:‘赵老,你多虑了,现在是和平年代,讲究的是合作共赢,没有什么阴谋不阴谋了。大家都是朋友了。’ “我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和平年代就不讲究斗争策略了?就忘记了我们的对手曾经是如何对付我们的了?我们的国家和他们对抗了几十年,真刀真枪地干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的人,人家说忘记就忘记了?怎么那么简单!千万不要低估了美国佬的的智商,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得多了。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干的。他们会让你白白赚他们的钱?他们就是设计好一个陷阱,让你主动上钩,用纸换你生产的东西,这样便宜的事情,怎么不干?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毛主席的话说:‘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连这个最根本的问题都是一笔糊涂账,那将来会出什么更糊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但愿我是杞人忧天。我只是担心,干革命一辈子,到头来输得一干二净,还赔上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将来不好意思去见马克思和主席啊!” 王一鸣静静地听老爷子唠叨了半天,个个问题,都是那么现实、具体、深刻,尖锐,而且切中时弊,都是事关国家、民族全局的大问题,都是现实社会中活生生地存在的,不容忽视。但以王一鸣的经验,似乎大家又都熟视无睹,对这些问题讳莫如深,即使像王一鸣这样的高级干部,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几乎从来不触及这么尖锐的问题。在更高一级的领导下来调研,征求意见的时候,大家更是有眼色的,对此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话净拣好听的说,唱赞歌的多,提问题的少,即使提问题,也是一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问题,都是上级糊弄下级,下级讨好上级,这样一团和气,大家皆大欢喜。在任的官员,下意识地出于保护自己乌纱帽的考虑,他们或者故意漠视这样的问题,或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样的问题不是自己这个层面的人需要考虑的,或者长期以来,唯命是从惯了,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退化为会议的传声筒和领导的应声虫。 如今,在赵老面前,面对他老人家一个又一个的提问,王一鸣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惭愧,知识的储备不足,思考的深度不够,关注现实的勇气不多,比着赵老,这个活到老学到老的长者,自己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对这个问题,王一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没有采取回避的态度,而是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他说:“老爷子,听了您的这一番话,我如醍醐灌顶,惭愧至极!许多问题茅塞顿开。本来我这一级的干部,又长期在国家机关关键的岗位上,应该多思考这些事关全局的问题,但长期以来,由于忙于事务,满足于听从上级指示,传达上级指示,按部就班地工作,对于现实社会中出现的这些问题,基本上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中央领导考虑的事情,自己的使命就是严格遵守中央指示,贯彻命令就行了,而自己没有再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和思考,满足于当好一个下级,当好二传手,上面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似乎不这样做,就是对抗上级,不服从命令,自己在工作中,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循规蹈矩,本本分分,力求不出问题,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样自己才能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其实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出风头,不做出头鸟。这样才是为官之道。” 赵老说:“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这没错。但每个党员干部,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高级干部,更不能忘记了,我们共产党人,是追求真理的。我们是讲究实事求是的。毛主席就说过,对于上级有明显错误的命令,下级可以不服从,不要什么时候都盲目执行上级的命令。毛主席他自己,就是多次不服从中央的典型。当年在井冈山开创根据地的时候,中央曾要求,毛泽东离开井冈山,把军队留给别的同志,他到上海中央总部去任职。文件已经下发到毛泽东手上了,他思考之后,还是决定不执行中央的命令。这样才更有利于中国革命。他在一生中,曾经屡屡对抗中央的命令,用自己的头脑判断、思想,解决现实中出现的问题,多次挽救了中国革命,使革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的这种独立思考的精神,敢于特立独行的勇气,是我们每一个人学习的榜样。主席人是作古了,但他的思想还在,他的功绩,是任何人抹煞不了的,不能否定的。否定了主席,我们共产党的合法性就没有了,中华民族就会又成为一盘散沙。你就要下去赴任了,临行之前,我给你讲了这么多的话,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这个老头子的良苦用心,我是希望你尽快成长起来,多学习,多思考,立足于做一个大政治家,不做政客;为老百姓做大事,做好事,不做尸位素餐、留骂名于千古的罪人。” 王一鸣一个劲地点头说:“我记住了,多谢您老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和教诲,我一定遵照您的话,做大事,做好事,多思考,多学习,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赵老说:“好,最关键的是,把我布置的题目研究清楚,思考透彻,今后贯彻在工作中,有时间向我解释清楚。” 王一鸣说:“好,您老放心吧,我会的。” 等两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按照习惯,这个时候,赵老要一个人静静地散步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可以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去了。郑南起第一个告辞,他握住王一鸣的手说:“老弟,哥哥我祝你早日高升!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只要我在清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们清江这几年,别的不好说,经济实力是大不一样了。一个江城市的财政收入,现在就是一千多亿了,我们已经进入了东部发达地区的方阵。需要我的时候,就不要客气了。” 王一鸣说:“老哥,会的,有我求你帮忙的时候,到时候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郑南起拍了一下王一鸣的肩膀说:“哪能啊?你我谁跟谁啊!我好赖还是个常务副省长嘛!有什么事情,还说得上话!” 说完,郑南起就钻进了发动的汽车里,向大家招了招手,扬尘而去。 司机小吴这个时候也在发动汽车,王一鸣就挨个和大家握了握手,握到经天的时候,王一鸣说:“大哥,今天人多,没时间和你仔细聊天,这样吧,你哪天到西江来转转,考察考察,我们兄弟好好聊一聊。西江那里,水利、矿产资源都很丰富,发展潜力巨大,你们天伦集团,什么时候在那里搞他几个大项目,就算帮我一把,好不好?” 经天豪爽地拍了王一鸣一下,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也不多说了,我下一步就到你们那里看看,投资几个大项目,为你擂鼓助威。” 到了经英那里,王一鸣开玩笑地说:“姐,我就不欢迎你多去西江了,你一去,那个震荡简直是太大了,说不定小道消息又要满天飞,谁出事了,谁落网了,老百姓会议论纷纷的。我也不要求你关照我了,到需要姐关照我的时候,就坏菜了。” 第六章(5) 经英笑呵呵地说:“那是,那是,好好干吧,姐会支持你!” 到了经杰这里,王一鸣说:“三哥,你是大老板了,什么时候也到西江考察考察,投资做点项目,就算是扶贫开发,为落后地区做慈善事业了。” 经杰故意装出一脸正经地说:“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没有利益,我是不去的,到时候就看你能给我多少利益了。” 王一鸣知道他是开玩笑,就指着他说:“原来资本家都是逐利的,马克思早就说过了,果然不假啊!好,我们互利共赢,总可以了吧!” 大家相互之间问候了一遍,王一鸣才和于艳梅坐进汽车里,挥手和大家告别。汽车缓缓地驶出院子,才加速而去。 回到家里,洗完澡,睡在床上,王一鸣整夜翻来覆去,脑子里反复回忆赵老的话,回味无穷。 第二天是星期天,睡到上午九点,王一鸣才起床,吃完于艳梅准备好的早餐,想到还有一天时间需要打发,在家里看书,又怕电话声音不断,打扰个没完,一天时间,就白白浪费了,于是王一鸣就想到外面转一转,找个有思想的朋友,顺便问一下赵老交代的问题,打开些思路,聊聊天。 自从大学毕业后,走进了官场,官虽然是越做越大,认识的人是越来越多,但王一鸣感到,自己的朋友,真正能说知心话的人,却并没有相应增加,相反,还越来越少了。 比自己官大的,原来是不错的朋友,现在王一鸣也把他们看做自己的上级了,大家见了面,说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也不敢再向对方敞开心扉,生怕自己哪一句话说得不好,就把对方得罪了,政治上又多了一个对手。 比自己官小的,都是诚惶诚恐地看着自己,他们自觉就矮了三级,更是在你的面前,放不开自己,这样的人,没办法拿来做朋友,只能当是同事,在一起工作,相互之间,彼此关照一番,你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你和我好,大家都好。 同事之间,级别差不多,都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竞争对手,一个个虎视眈眈,深怕自己的一个闪失,就成了对方的机会。所以相互之间讳莫如深,都有各自的小圈子,平常里看着是如沐春风,其实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谁也走不进对方的内心世界。 活在官场上,一个字,累,心累,不断地提防别人,也被别人提防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王一鸣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在整个北京城里,能够称得上朋友的,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而又可以交心的,说些在外面不敢说的实话的,也就是赵家父子几个人和自己的老同学魏正东罢了。 赵老算是自己的忘年交和大恩人,他的那几个孩子,算是自己的长兄,而魏正东,才算是贫贱之交的同学,真正的铁哥们儿。 大学毕业后,王一鸣去了省委办公厅,工作上一直顺风顺水的,很快就得到了提升,成为了厅级干部。 而魏正东,一直就不顺利。先是到了省社科院,对环境不满意,后来就考上了中国社科院的研究生,毕业后就出了国,在国外发展也不顺利,就又回了国,在北京一所高校做了教师。按部就班地混了几年,逐渐混到了教授的职称。他这个人,天分极高,对经济、政治、外交等诸多方面,都有极其精妙的研究,况且观点鲜明,出语惊人。看问题一针见血,颇有见地。 王一鸣认为,他是曲高和寡,能够真正赏识他的人还没有出现,所以他一直是大贤在野,虎落平阳。对于这样的人,王一鸣非常敬佩,所以隔三差五,总要找他扯一扯。 王一鸣打开手机,找到魏正东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了魏正东的声音:“一鸣老弟,你好!” “你好,老哥,请问今天有没有时间?” “时间这事情,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关键是看和谁。” “和我,就咱俩如何?” “什么事吧,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是这样,你这些天看报纸了吧,我的工作要变动了。” “去哪?” “去西江省。” “做什么?” “副书记。” “怎么又是副的?” “没办法,你又不是中组部长。” “哈哈,要是我是中组部长,一切就简单多了。” “那是,那是。” “好吧,我就把一切都推掉,会会你这个未来的封疆大吏,你说,去哪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一会儿我和司机去接你,顺路,到了打你电话。” 王一鸣知道,魏正东还没有买车,他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大收入,只是当个教授,守着那每月干巴巴的工资,要还房贷,又要养家糊口,也确实积攒不下什么钱。 魏正东这些年,东奔西跑的,工作生活一直不稳定,结婚也比较晚。他是38岁从国外回来,到大学里当了副教授的时候,才认识了自己的一个女学生,叫曾志玲,当时才21岁,还是大四的学生。 后来两个人就开始谈恋爱,曾志玲当时非常崇拜他,就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他。两个人结婚后,就住在学校给的一间单身公寓里。过了一年,曾志玲怀孕了,到单位要生孩子的指标,但因为年龄不够,属于计划外怀孕,就没有要来。 为了生下这个孩子,魏正东就劝说曾志玲辞了职,到辽宁的老家乡下,把孩子生了下来。所以现在魏正东还是一个人工作,要养两个不是北京户口的人。曾志玲大学毕业,因为成绩不好,没有取得留京指标,她在北京一直是打工的身份。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和魏正东的生活,她现在仍然是魏正东所在的那个大学图书馆的临时工,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2000元,对于这个家庭,也是聊胜于无。 所以魏正东的负担可想而知。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三口人。好在学校在他评上了正教授后,给他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但还是要收钱,一平方米8000多元,一套房子,100平方,需要80多万。这么多钱,魏正东哪里有,东拼西凑了30万,借遍了亲戚朋友,就连王一鸣,还借给了他8万块钱,算是交了首付,剩下的50多万,就办了银行贷款。所以魏正东嘲笑自己说,自己是北京最早的一批房奴。 王一鸣知道,平常的时候,魏正东就是看看书,查查资料,他也没有什么应酬,他不吸烟,不喝酒,和外人也不轻易来往,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怪人。一般的人,你也根本就没有机会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他只和少数几个经过时间检验的朋友来往。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是个失败者,他没有官,没有钱,没有名声,没有社会地位,像他这样的大学教授,在北京街头司空见惯。随便哪个学校,都能找出来几百个。 但你只要走进了他的内心世界,让他找到兴奋点,畅所欲言,你就会从他慷慨激昂的眼神里,从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里,感受他的激情,他火山爆发一样旺盛的精力,他的思想,他对人生、世界的思考,那个时候,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王一鸣觉得,他是一个思想者,一个时代的观察着,一个为了这个民族的未来精心准备的人,不知道这一生他还有没有机会大放异彩,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默默无闻到底。他的思想肯定会得到认可。虽然现在主流媒体对他采取的态度是封闭的,排斥的,但他的思想,还是非常有生命力的,无法埋没。 对这样的人,王一鸣一直都是心存爱惜、敬佩的,虽然他的观点和主流媒体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离经叛道,但王一鸣觉得,他看得非常远,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许多人。他这样的人,也是宝贝,只是没有人重用他,发现他,给他施展的空间、平台。 “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相对于魏正东,王一鸣觉得,自己一直是春风得意,在仕途上发展得令人羡慕,但一天一天,在官场这个烂泥潭里摸爬滚打,王一鸣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才气比着魏正东,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自己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员,每天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分内的事情,根据秘书的安排,出席没完没了的会议,看堆积如山的材料,在上面画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圆圈。此外就是无休无止的视察、出国、调研、宴请等,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干了什么,让秘书总结了几十页,自己拍拍脑袋,却没有几件记忆深刻的事。自己其实就是官场这个庞大的机器运转过程中的一个零件而已,况且是无关紧要的零件,有你没有你,机器都照样运转,你改变不了机器运转的方向和速度,你只是被惯性裹挟着前进,一天一天,混着日子,直到退休的那一天,被甩出机器,成了废品。 第六章(6) 王一鸣想,这就是自己的一生,在不如自己的人眼里,自己是年纪轻轻,位子有了,权力有了,该享受的享受了,该风光的风光了,这一生是应该没有任何遗憾了。但王一鸣知道,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这样的生活,对自己来说,其实也是浪费生命,自己干的不是自己想干的事,说的不是自己想说的话,那种无力感,不是亲身体验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我们都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只是从别人羡慕的眼神里,我们才知道,我们比别人活得好。不知道从哪本书里面,王一鸣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心里一怔,觉得一语中的,是啊,我们其实已经失去了独自感受生活的能力。 和魏正东相比,王一鸣觉得,自己是官场上的胜利者,但却是思想上的贫乏者。自己的头脑,一天一天,在会议文件和上级领导的指示中,已经成了一个贯彻别人意见的机器,这是长期做秘书和副职领导形成的思维定式。没有自己的独立见解,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没有打破常规的勇气,只要跟着领导,亦步亦趋,混日子对付就行了,力求不越雷池一步,收敛锋芒,结果是收敛了几十年,自己变成了彻底没有锋芒。这也就是和魏正东聊天时,魏正东说:“你们当官的,一开始都是装傻,以为这样最安全,结果装了几十年,从小官装成了大官,终于可以抛头露面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了,但结果发现,装了几十年,自己已经没有观点了。从装傻变成了真傻!这就是现在官场上流行说套话、说假话、说空话的深层次原因。” 每次和魏正东聊天,王一鸣觉得,自己是茅塞顿开,受到了一些震动。虽然他的话不好听,甚至是有些尖锐,但你不能说他没有道理。 尤其是赵老爷子问了王一鸣那么多问题,许多是王一鸣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他知道,这些问题,魏正东一定都有答案,自己可以借鉴借鉴。真到了那一天,自己有机会主政西江的时候,也不会让大家觉得自己是胸无点墨,到时候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看来命运这样安排,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有干事的平台,魏正东有干事的思想,两相结合,说不定就可以干出一番事业。这样想着,王一鸣就不禁得意起来,自己就好像那选贤任能、唯才是举的曹操,而魏正东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郭嘉或者荀攸。 车到魏正东家楼下的时候,王一鸣打通电话,说:“到了,老哥,您老人家请下来吧!”魏正东住的是11楼,几分钟过后,就下来了。 王一鸣看他,还是穿着一件棕红色的休闲西服,花格子的衬衫,牛仔裤,棕色的皮鞋,头发乱蓬蓬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知道他是在国外待惯了,喜好休闲、自由,不喜欢一本正经,尤其是讨厌穿西装、打领带。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王一鸣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就问:“怎么了?睡不好?” 魏正东摘下眼镜,让王一鸣看了看他的眼袋,说:“写东西写兴奋了,睡不着觉。” 小吴把车子发动,王一鸣问:“这么辛苦,写什么?论文?” “我才不写那些狗屁东西了!反正我教授已经到手了,用不着了,每年对付几篇,完成任务就行了。” “那你写什么?” “我写的都是我心里想的东西,要说的话,现在网上可以开博客了,你知道吗?什么人都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出来,发表在上面,什么话题都行,多么离经叛道的话都可以讲,真痛快啊!” “那么反动言论也可以讲了?” “怎么不可以?主流媒体不接受,我现在可以发在网上了,那里有众多的网友,可以交流、互动,我的思想也得到了传播,自己感动,非常有成就感。” “最近老兄都有什么高见啊?我倒是想好好听一听,走,我找个清静的地方,我们关上门,好好聊天。” “去哪?” “去我们部的休闲大厦吧!那里人熟,好安排。” 在出发之前,王一鸣已经和小林通了电话,让他安排一个地方,自己和朋友聚一聚,聊聊天。 小林说:“好,我安排总台,让小吴直接到总台拿钥匙就可以了,什么我都安排好,你什么也不用管,到时候把钥匙放在总台,就可以了。” 车子半个小时,就到了京郊休闲大厦,到了总台,报上林建强的姓名,服务人员知道是董事长亲自安排的客人,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大家,坐电梯去了顶楼。打开门才发现,这是酒店的一间总统套房。里面有四五间房子,足有200多平方米。装饰豪华,铺着绿色的地毯。 魏正东进了房间,在屋子里巡视一圈,看着屋子里摆设豪华的家具、卧具和卫生间里的设施,就问王一鸣:“一鸣,这样的房间,在这里需要多少钱一个晚上啊?” 王一鸣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需要几千块吧。” 小吴说:“对外标价是6800,可以打折,最低五折,也就是3400一个晚上。” 魏正东说:“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够腐败的,一个晚上3400啊,快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我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是挣4000块钱。” 王一鸣说:“我也没来过,平常谁住这呢!这都是为那些外国人,或者港台的超级富豪准备的,像李嘉诚、巴菲特什么的,他们来了,才住这样的地方,一般的人,哪里住得起啊!” 小吴说:“老板,这个规模,已经落后了,那些超级富豪,现在又有更新更豪华的地方了,一晚上几万的地方,北京城里现在到处都是了,这个装修,已经跟不上趟了。所以这个酒店,总统套房闲置得最多,所以打折才那么低。” 王一鸣说:“也是,也是,要是酒店的生意好了,这样的房间剩余不下,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且用用,什么东西也不能放,要经常使用,不然坏得快。正东兄,你就当我们今天是帮了酒店一个忙好了,废物利用,这样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我只是让小林安排一个地方,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方!” 魏正东说:“废物利用,好,你们当官的,都是这么为自己找借口的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反正已经做出来了,不这样也浪费。公款消费啊,公款消费,知道吗?现在社会上怎么说,最大的大款是什么?就是公款。每年几千亿啊!谁算过这个账?” 王一鸣看魏正东书呆子的劲头又犯了,就劝他说:“好,既然正东兄有意见,咱就换个地方,要一个套间好了,才几百块钱,这样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魏正东说:“我才不呢!反正又不花我一分钱,我可惜个啥呢?我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总统套房呢!” “看看,原来有了腐败的机会,我们的大教授,也是这个样子的。大家都是人,都一样,嘴上喊反腐败,但一旦有了腐败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看来反腐败的道路任重道远啊!” 这个时候,小吴已经为两个人倒好了茶水,洗好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放进了果盘里,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一个人悄悄地走进一个房间,关上门,看电视去了。司机都这样,非常有眼色,只在需要出现的时候出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魏正东喝了一口茶水,轻轻放下杯子,看着王一鸣,说:“说吧,叫我来,什么事情?” 王一鸣说:“我有些问题不明白,想请教请教你这个大教授,为我指点迷津。昨天晚上,我到赵老家里去,赵老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时回答不上来,想到你这里,或许会有答案。” 魏正东说:“什么问题?” 王一鸣说:“赵老问我了三个大问题。第一个就是为什么我们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老百姓贫穷的还那么多。中国老百姓勤劳而没有致富,原因到底在哪里?第二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引进那多的外资?外资是什么?各地为了引进外资,制定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这样的改革开放政策,到底是有利于外国人,还是有利于中国人?第三,我们共产党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共产’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新中国到底新在什么地方?他的问题,都非常大,但也非常实在、具体,看似司空见惯,但我觉得,我们现在似乎很少认真思考这些问题了,以为这都是过去时了,老黄历了,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只要坚持改革开放,听领导的话,一天一天,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们的国家就会自动独立富强的。所以面对赵老的问题,我哑口无言,十分惭愧,我想你这个大教授,一定是思考过这些问题的,从平常你的谈话里,我也听出来了,你是有见解的,所以我就想听一听,你到底怎么看。” 第六章(7) 魏正东说:“我最近写的几篇文章,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在网上影响很大,点击率都有几百万了。你可以从网上下载,打印出来,那里数字什么的都更确切,我现在这里,就泛泛而谈。首先第一个问题,问得很好。为什么中国老百姓,勤劳而没有致富?那是因为,我们创造的财富,都在无形之间流失掉了。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我们的经济发展之路,因为国内的消费疲软,内需不振,就走上了一条出口导向型经济。我们国内一直有个误解,认为日本是出口导向型的经济,其实日本即使在出口最多的年份,也只是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而已,日本经济,还是靠国内老百姓的消费。老百姓工资高,手里有钱,也消费得起,所以勤劳而富裕起来了。而我们,从改革开放之后,整个国民的工资性收入,在国民经济总量中,却是逐年下降的,现在还不到GDP的30%,这就是说,我们的发展,和老百姓是越来越没有关系。老百姓手里没有钱,消费不起,国内市场只能是一天天萎缩,只能是拼命压低价格,向外国人出口,这样等于是中国人给洋人打工,白干。而自己的环境被污染了,资源浪费了,人成了现代版的包身工了,这就是当代中国人的命运,你说悲惨不悲惨!再不改变,中国人的前景,真是堪忧! “第二个问题,招商引资,扩大开放,出台一系列的优惠政策,给外资优惠。这样的结果,是更有利于外国人,还是中国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样做更有利于外国人。因为我们把赚钱的机会,都留给外国人了。外资在中国,可以赚取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赚得的利润。他们可以不计算污染成本,给工人超低的工资,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通过向中国转移这些初级产品的生产线,利用中国的资源、人力,为发达国家生产消费的产品,把污染和环境破坏、资源枯竭留给中国,把青山绿水留给自己,用不了多少年,我们的环境污染和资源枯竭到了极限,我们发觉上当了。但那个时候,我们的子孙后代,面临的将是一个不适宜人类居住的资源严重匮乏的国土,这样西方发达国家,就把中国牢牢地锁定在贫穷、**、生态灾难和人祸频发的状态上,我们将失去和西方国家竞争的资本,到那个时候,就悔之晚矣。 “第三个问题,更是非常简单,像你这一级的高级干部,每到将要提拔之前,都要到中央党校培训学习一年,培训什么,学习什么,说白了还是培训大家建立马克思主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因为共产党的老祖宗就是马克思,不管你时代怎么变,这个老祖宗不能丢,丢了就不能叫‘共产党’了,叫修正主义。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共产党宣言》里讲得非常清楚:‘共产党人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共产党人可以用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全部理论,那就是消灭私有制。’看见没有,马克思和恩格斯讲得再明白不过了,共产党就是为了消灭私有制才存在的,离开了这个,共产党就没有了自己存在的基础了。现在不知不觉间,全世界的共产党,除了古巴和朝鲜,似乎都不再公开讲这个了,这样,资本主义世界就可以欢欣鼓舞了。苏联崩溃之后,美国的总统布什曾公开说,共产主义已经失败了。而我们的理论界认为,我们现在走的这条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焕发了生机和活力,证明我们没有失败。到底失败没有失败,各有各的理。但要我看,从公开消灭私有制,到大力发展私营经济;从消灭资本家,到欢迎全世界的资本家到中国投资办厂,我们的价值观,已经不知不觉间来了180度的大转弯,这种价值观的颠倒,是最令人迷惑的,让全世界的人看到,共产党是一个没有终极价值观的党,这样发展下去,前景也是不明朗的。要我看,迟早有一天,中国共产党还是要公开声明,自己的使命是做什么的。” 王一鸣听魏正东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多,有些问题是不易深入探讨的,有的地方甚至是禁忌,于是只好岔开话题,说:“老哥,这些问题,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们是小人物,知道执行就行了。” 魏正东一听就火了,对着王一鸣说:“这像一个高级干部应该说的话吗?你马上要执政一方了,封疆大吏,手下管着6000多万人民啊!放在世界上别的地方,那好歹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了。如果连你这一级的干部,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都采取回避的态度,那整个国家会发展到哪一步,确实让人担忧啊!” 王一鸣知道,魏正东也是为自己好,这个老哥,和自己交往二十多年了,两个人无拘无束惯了,所以说起话来,有时候就很随意,双方该较真的时候,还都是能较真,过后就忘了,重归于好。 王一鸣说:“老哥,你是没在官场混过,宦海沉浮,江湖险恶啊!一个人想干点事情,背后说不定就有几个人,等着打你的黑枪的。这些犯忌的话不能说,问题不能想,一天一天混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最安全了,说不定还可以飞黄腾达,早日高升呢!” 魏正东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一鸣,我是急了,对不住了啊!像你这样级别的干部都这样想,这样国家的前途,人民的命运,真是堪忧。从现在开始,你要下定决心,做政治家,不要做政客。不要斤斤计较自己的官位,要为人民做大事,做好事。” 王一鸣倒是想多听听他的高见,于是就问他:“依你看,怎么样做才算是政治家,什么叫政客?” 魏正东说:“按我的理解,所谓政治家,就是有远大的目标,有超人的眼光,考虑问题,总是从全局出发,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世,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他们考虑问题,不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从全人类、全国、全民族的长远利益考虑,他们制定的路线、策略和政策,都是既立足于现实,又着眼于长远,能够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而置国家民族的大局不顾。更不会出台那些为了煮熟自己的鸡蛋,就点燃邻居的柴火垛的短视政策。他们的胸怀博大,计谋深远,从不考虑自己的成败利钝,为了整体的利益,甚至可以流血牺牲。他们敢于负责,敢于担当,巍然屹立于天地间,是后世子孙永远学习的楷模,每一个人都能从他们的身上汲取营养,感受到他们那独特的人格魅力。他们历经千秋万代,精神永存。这样的人,才称得起政治家。 “而政客,是一些政治的投机家,钻营者,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择手段地攫取权力,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占有欲。他们干不干一件事情的出发点,都是自己在政治上能不能占到更大的便宜。他们是官场上的商人,锱铢必较,一天到晚,考虑的都是如何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们虽然身居高位,但毫无人格魅力可言,一天到晚,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话,脸上是似笑非笑,甚至是笑里藏刀。他们是演员,是政治表演的大师,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在明眼人看来,漏洞百出。他们身不正,心不正,说着一套,做着一套,自以为聪明绝顶,其实是跳梁小丑而已,在老百姓眼里,他们早已经是僵尸一个,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他们的表演赚取不了任何的加分,相反还让人心里作呕。他们虽然活着,但在人民的心底,已经死了。他们还没有离开政坛,已经是骂声一片。无论如何粉饰,都不能改变他们苍白的灵魂,虚伪的面孔。这样的人生,简直是对民族的犯罪,对大自然的亵渎。他们在其位而没有谋其政,是人民的罪人。这就是我的看法。” 王一鸣听他讲得口沫横飞,虽不是句句正确,但仔细想来,却有一定道理,于是就再次请教他说:“老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是为我好,想让我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但我现在,还做不到那样,我还是个副职领导,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些话,我先参考着,等我当了一把手再说。你就给我说点具体的,我到西江省,应该怎么做?我现在最想听一听你这个局外人的看法,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第六章(8) 魏正东喝了一口水说:“这些问题,我就是外行了,但官场上的事,万变不离其宗。你的发迹,我最了解。你凭什么?当年不是和我一样,都是个穷学生吗!你就是因为学习好,专业好,又赶上办公厅要人,你就去了嘛。你的发迹,要我看,第一步是工作分配得好,第二步是婚姻好,你找的是于艳梅。于艳梅是什么人?高干子弟。她父亲是于开山,人家家里有政治基础。你要是娶了别的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是在办公厅里混,也没有这么容易出头。当然,你也有自己的条件,聪明、帅气、气质好,但仅凭这些,你是进入不了赵老书记的视野的。就是偶然认识了,打个招呼,人家很快就会把你忘掉的,你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渊源的人,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进入不了人家的内心世界。我判断,赵老书记当年之所以记得你,对你有印象,首先是对于艳梅有印象,对于开山心里有好感,人家才把一个大好的机会给了你。这才导致你在仕途上的飞黄腾达。不到30岁,你就是厅级干部了,别人干了一辈子,也撵不上你。为什么?就是因为你有太多别人不具备的偶然因素,你是赵老书记的秘书,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你提起来。他最后官升副总理,连带着你也进入了一个更高层级的圈子,你能当大官,是有多种因素的,最大的因素,就是你这个秘书出身。 “没听现在社会上老百姓的议论吗?中国的政坛上,有几个帮,你属于典型的秘书帮。秘书能够当官,取决于背后的老板。老板的官能当多大,大体决定了秘书的级别。老板是省级的,秘书很容易就做到了厅级。老板成了国家领导人,秘书很容易就做到了省级。你算一算,在当今的官场上,有多少领导,是秘书出身的。秘书从政,本来就比一般人有优势,长期在官场浸淫,懂得游戏规则,有人脉,有资源,再加上有老板的时刻关照,当然进步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但做秘书的,也有一个缺陷,长期做的是辅助性工作,生活在大人物的阴影之下,容易形成自己过于柔弱、顺从、阴郁的从政风格,面临问题,不敢表态,不敢负责,习惯于幕后操作,追求的是万无一失。这样力求稳妥、不敢冒险的行事风格,虽然可以在宦海中避免翻船,但也容易给公众留下缺乏刚性、锐气、不具有独当一面的大将风度,缺乏第一流政治家敢作敢为、气势如虹的个性,老是给人一种底气不足、难当大任的感觉。这是你们秘书出身的领导应该注意的一个问题。 “至于你要任职的西江省,要我看,和全国其他地方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用老百姓的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场上的毛病,一样也少不了,甚至更突出。那里经济发达程度,比不得东部沿海地区,甚至和我们的老家清江省,都有很大差距,但官员腐败的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是因为经济不发达,发财致富的途径更为单一的缘故,那里的老百姓,都把当官作为发财致富的途径了,人人痛恨贪官,人人又羡慕贪官。官员们在这样的民风中,不以为贪污腐败是什么大的事,相反,不贪污腐败,别人倒认为他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你看这几年那里爆发的腐败案件,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牵涉的人多,哪一个都是窝案,以至于中央国家机关的人,听说是西江省的官员来北京办事了,都敞开着大门,大声说话,怕别人说他接受了西江人的贿赂。在这样的地方执政,说实话,也任重道远。想要在短时期内就彻底改变民风官风,也是脱离实际的。这都是我们改革开放这些年,过于注重物质刺激,鼓励老百姓脱贫致富,可以打破任何禁忌的副产品之一。‘不管白猫黑猫,能够捉住老鼠就是好猫’。老百姓就会理解为,为了发财,什么事情都可以干了。这完全突破了中华民族的几千年的道德底线。所以当今社会,几乎所有的不和谐现象,都跟中国人没了道德底线有关系。在我看来,收拾人心是比发展经济更重大更深远的工程,人心乱了、坏了,任何经济发展的成果都没有意义,人就会变成禽兽不如,好好的家园,就会变成人间地狱。所以古人才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之恒亡。邓小平曾说,最大的失误就是忽视了教育。毛主席当年也说过,最大的任务就是教育农民。教育什么?就是要进行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教育,进行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教育。离开了这个,整个民族失去了精神的支撑,经济再发展,能有多少意义。” 王一鸣说:“老哥说得是,我一定牢记,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尽我的绵薄之力,争取有所建树。” 魏正东说:“不是争取,而是一定。你有这个机会,一定不能辜负命运的恩赐。学别人混日子,我会看不起你,就不是我的好兄弟!” 王一鸣说:“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能够发号施令了,我希望老哥做我的顾问,我们一起,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老百姓踏踏实实做些事情,不问收获,只管耕耘,只要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就是付出自己的一切,我也在所不惜了。” 魏正东说:“好,我一定支持你!耐心等待,稳扎稳打,你会实现自己目标的。有时候政治非常简单,你有足够的耐心就可以了,就像你,才45岁,有的是时间,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该服输的时候就要服输,这叫权变。你还有三年时间,熬出头,你就可以把自己的理想变成现实了。有了施展的平台,我相信你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多保重,千万要沉住气。我就担心,你那个脾气,一旦上来了,会不讲情面,什么话都往外面撂,别人不熟悉你,会受不了。你一定要耐下心来,心平气和地说话,不树敌过多,那样才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 王一鸣说:“老哥,我太谢谢你了,许多问题茅塞顿开,你是大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能够结识你,是我一生的荣幸。” 魏正东说:“你我弟兄,不必客气,我们都是热血男儿,位卑未敢忘忧国,命运如何,我们无法左右,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却一切在我。我们共同努力奋斗吧!” 王一鸣说:“好。” 两个人说累了,就到了三楼的餐厅里,叫了几样菜,喝了点汤,吃了些饭。回到房间里,接着唠。直到日落西山、夜色苍茫的时候,才兴致已尽。吃了点晚饭,于艳梅打来电话,问王一鸣什么时候回家。小龚来家了,正在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小龚说,明天的飞机是上午十点起飞,所以还是要提前准备。 王一鸣说:“很快了,等一会儿就出发。”于是就看着魏正东说,“老哥,怎么样,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就此回家,怎样?” 魏正东说:“好,就是这个房间确实可惜,白白闲着,一个晚上没有人住,浪费啊浪费!” 王一鸣开玩笑地说:“要不你就趁势腐败一下,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也算是废物利用嘛!” 魏正东说:“我才不呢!偌大的一个房间,就我一个人住,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人嘛,睡下不就是一尺宽大的地方,要那么大的房间,怎么睡!我不能一夜换四五个地方吧,那不是瞎折腾吗!” 王一鸣说:“要不,我把小曾给你接过来,你们两口子,就算是好好过一个周末。浪漫一下!” 魏正东说:“算了吧,明天一早,我还有课,她还要上班,都是小人物,有什么谱可摆的。等你当了省委书记,我去看你,到时候给我们找个地方,再好好浪漫一下,就算可以了。” 王一鸣说:“那简单,简单,到时候一定邀请你去,带着嫂夫人一起。” 魏正东说:“好吧,就这么说定了啊。”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小龚在家里,正在收拾出门要带的东西。西服、衬衫、贴身的衣服,都准备了五六套,装了满满两个大皮箱。看王一鸣回来了,连忙站起来,打了招呼,征求王一鸣的意见,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王一鸣想了想,说:“带上一套《毛泽东文集》吧,那套八卷本的,到那里有时间了好好看看,这样的书,耐读,每次读,都有新的收获。估计到了西江那里,不知道好找不好找。放在床头,想翻了就翻翻,方便。其他的东西,没有了到那里再买。” 第六章(9) 小龚又说:“西江省驻京办的汪忠主任来电话了,他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中组部是梅志宏部务委员去,我们的机票,汪忠负责,他明天八点,准时到小区里接我们,去机场通过贵宾通道上飞机。” 贵宾通道,是机场特意为各个方面有影响的大人物准备的通道,这里人少,基本上不用排队,还有专门的休息间,里面有电视、沙发、电脑、食品等,坐在里面,消磨等飞机的这段时间,在机场这个人流攒动的环境里,闹中取静,又方便又显得有面子。以往王一鸣只有陪同中央领导出国访问的时候,才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待遇。部里虽然有十几个部领导,但中央领导一大堆,党中央、国务院、全国人大、全国政协,随便哪个单位,国家领导人都是一大串。他们每年都有出国访问的机会,有的关键岗位的领导人,不知道一年要出去多少次,要参加没完没了的国际会议,还要到发达国家取经,到发展中国家慰问,总之,整个地球,都需要他们实际考察一下,把中国人的热情、好客、友好,带给世界人民,展示我们大国的风采。时代不一样了,中国要以更加开放的胸怀,拥抱整个世界,作为高级领导人,谁也不能学毛主席当年了,就是一辈子呆在自己家了,不出去交流交流,访问访问,那样怎么会有国际化的眼光呢! 大领导出去访问了,都是专机伺候,你想偌大一架飞机上,空空荡荡的,也不好看是吧,和外国领导会见的时候,更不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带着秘书、翻译就去了,像什么样子!还是需要跟国内一样,前呼后拥才显得气派,于是就需要带着一批随员。那像王一鸣这样,各个部委的正部级和副部级官员,扮演的就是这个随员的角色。外事部门特意为每个人定制了西服,清一色的黑;衬衫也是一个牌子的,清一色的白。领带也是一个牌子,花色基本上大同小异。这样的一批人穿的基本一样,到了国外,陪同大领导一个一个走下飞机的舷梯,服装一样,提包一样,连脸上的表情都一样,都是庄重的木然的表情,走在领导后面,像是跟了一长串的保镖。 领导的日程都是外事部门提前准备好的,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会见谁,在哪里吃午餐、晚餐,都经过严格缜密的考虑。会见外宾的讲话稿,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说什么话,也都是按部就班。像王一鸣这样的陪同,只是一个标准的陪衬,坐在旁边,一天下来,也轮不上你说一句话。你能做的,就是对着镜头,或者看着外国人的脸,微笑,微笑,还是微笑。人家外国的领导,一天握了那么多人的手,他们也不会记得你是谁。 这样的一趟外事活动下来,有时候是十几天,要跑几个国家,陪着领导,把地球转了一圈,回到家里,想一想,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就是凑个人场,算是免费出国旅游了一趟,虽然是走马观花,但也算是看了一下国外的风景。因为上面的领导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参与的国际行动又与日俱增,什么国际会议,都邀请中国领导人参加,所以导致像王一鸣这个级别的干部,就是当陪衬,也不胜其烦。部里领导十几个,有的时候,竟然安排不过来。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安排其他的司级顶替,他们的级别不够,上级领导会不高兴,以为你这个部不重视他,也不会通过外事部门的批准。所以,部领导们,还得辛苦辛苦。所以一年下来,每个人都要把地球转几遍,算是为世界人民的大团结作出了贡献。 一个人出差开会的时候,王一鸣都是坚持走普通旅客通道,在大厅里排队安检。他不想麻烦那么多的人,再说了,体会体会普通人的生活,有时候倒是更有意思。这一次,到西江省报到,王一鸣就没有安排小龚联系部里的外事司,本来外事司也可以安排走贵宾通道的。没想到汪忠这样细心,会办事。这些驻京办的人,各个都是神通广大啊,怪不得社会上流传,现在几乎没有驻京办办不成的事情了。他们长期在北京,依托各个省市雄厚的资源,在北京各个方面,拉关系,建立感情,为本省市的领导到北京办事提供方便。这些驻京办的主任,都是八面玲珑、社会关系非常广泛的人,一个个都是手眼通天,在他们眼里,没有他们结识不了的人,办不成的事。 既然明天一早汪忠来接,王一鸣就吩咐小龚,告诉小吴,明天早上他就不用送我们去机场了,免得空跑一趟车,浪费。 小龚说:“好,我告诉他。” 对于自己的司机小吴,王一鸣倒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小吴跟着自己,开车有五年多了。原来王一鸣刚到部里做办公厅主任的时候,小吴还没来。过了两年,小吴从部队转业,安排在办公厅的车队,还是王一鸣从军转办挑选的他。那些年,部里每年都要遵照人事部门的要求,按比例安排军转干部。小吴转业的时候,已经在部队为军首长开过几年车,王一鸣看他条件不错,就选了他,放在办公厅,开机动车。 等王一鸣当了专职的副部长,需要挑选一个自己的司机和秘书了,他就挑了小吴和小龚。小吴转业前,已经在部队提了干,好歹也是个排级干部了。安排在办公厅后,还得从副主任科员干起。跟着王一鸣开车几年,现在已经是主任科员了。秘书、司机,都带着到西江省,显然太麻烦。王一鸣征求了小吴的意见,小吴觉得,自己还是待在北京好。已经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家也有了,房子也有了,他不想再折腾了。 王一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自己认了,自己就没有心理负担了。说实在的,一个司机,到哪里都是做司机,领导就是再有权力,他不可能把你一个司机,提拔成厅级干部吧。因为你的文凭、阅历,都不符合当今社会的干部任用条件。既然到哪里都是做司机,就不如还是呆在北京,说出来也好听些。 王一鸣只能对小吴进行口头安慰,说:“行吧,这样也好,跟着我漂泊,造成你们两口子天南一个,地北一个,小孩还小,没办法照顾家庭,我也不忍心。说不定我到下面干个五六年,又回北京了,到时候再议吧!好好干,我向办公厅的主任打过招呼的,让他继续关照你。等你年限到了,再给你提一级,做个车队的队长副队长什么的,我的面子,他还是给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随时给我打电话,不要客气,我们还是好兄弟。” 王一鸣的这些话,把小吴感动得眼泪都哗哗地流下来了,他说:“部长,太谢谢你了,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你。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请你开口,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含糊。” 王一鸣也陡然动情了,眼睛湿润了,说:“好兄弟,不客气,我们的友谊长存,长存。以后常来家里坐,不要生分了。我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还需要你帮忙呢。” “好,我一定随叫随到。”小吴说。 当天夜里,王一鸣和于艳梅都有点难舍难分的感觉。在北京八年,两个人基本上没有分开过两个星期以上的时间。有时候王一鸣到外地开会或者视察,甚至陪同中央领导出国访问,最长的时间,也就是半个月。这一次到西江省,面对的现实是,两口子又一次要两地分居了。 王一鸣在床上动情地拥着自己的老婆依然美丽、光滑、细腻的身子。于艳梅这个人,皮肤好,又像她父亲,怎么吃都不胖,身材保养得不胖不瘦,依然是和刚生完孩子时一样,微微丰满,是一个成熟女人的样子。 王一鸣说:“老婆,我们又要分开了,你舍得吗?” 于艳梅说:“说实话,我舍不得,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去,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实在是害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日子。下班回来,一个人呆在屋子了,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一鸣说:“那有什么办法?要不我在西江那里给你找个工作,你过一段也调过去?” “那儿子怎么办?一个人让他在北京,我又舍不得他。再说了,北京这个家,我住习惯了,也舍不得。” “好吧,那我们只能接受分居这个现实了,没想到八年之后,我们又过上牛郎织女的生活了。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第六章(10) “是啊,嫁了个当官的,就是这个命。我爸爸在省里,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的。他在下面的一个县里,当县委领导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专车,每次回家,没有顺路的公车的时候,他就乘坐公共汽车,路又赖,到了家里,都是一身的黄土,就那样的日子,他和我妈过了七八年,直到升了官,调进了省城里,才算是结束了这样的生活。” “是啊,我那时候,刚到江北当市长的时候,条件就比爸爸当初好多了,虽然还是两地分居,高速路还没有通,但是我还是有一辆进口的三菱越野车,那个时候,这就是地市级领导最好的车了。虽然路程有三百多公里,但我想你和孩子了,到了周末,不管天气如何,我还是想回趟家里,吃吃你做的饭,睡在我们夫妻共同使用的大床上,闻着你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样我才心里踏实,没有了孤独感、寂寞感。那个时候,血气方刚,30岁才刚刚出头,正是对夫妻生活要求旺盛的时候,一纸令下,就把我发配到那么偏远的一个地方担任要职,其中的压力和寂寞,是多么大啊,晚上回到宾馆的房间,我也是一个人,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孤零零的成了一个单飞的大雁,那种滋味,真是无法言说。” “你这样讲就不对了,发配,怎么是发配?那是赵老头对你的重视、信任,他不这样不拘一格地用你,你难道会有今天?” “我只是随便这样说说,对赵老爷子,什么时候,我都是充满感激的,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是怕自己不适应这样分居的生活了。” “不适应?不适应也要适应。人家常年驻守在边疆的军人怎么样,不都是夫妻双方两地分居吗?还有那千千万万在各地打工的农民工,他们一年到头,都不得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他们不是照样过了。我们这个样子,比着他们,简直好到天上去了。你时不时地就回北京开会了,现在的会议那么多,哪一个月北京没有大的会议,各个省市的领导,他们的家属,大多不是都安排在北京吗!你回来一趟,连机票钱都是公家报销的,公私两便,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就是调进了西江,也不能天天陪着你啊!你看那当省级领导的,每天那么多的会见、视察、陪同中央领导调研,一天到晚,也是忙得像个陀螺,我就是跟着你去了,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再说了,我在北京熟悉了,工作也自由,不想折腾了。说不定过了三五年,你的工作又变动了,还得麻烦。反正我在学校里工作,有假期,你要是想了,我暑假或者寒假,都过去陪你,不就行了吗!” 王一鸣说:“好,我现在40多岁,快奔50的人了,我就是再想,还能像年轻时那样,猴急猴急的啊!我也已经老的,体力明显地下降了,人过40岁,不服老就不行了,不是年轻时那样了,你就放心吧!” “放心?我还就是有点不放心,现在你官越当越大,我也老了,不是说人都有点审美疲劳吗!尤其是你们男人,一旦大权在握,就有女人主动地来投怀送抱。到时候我又不在身边,你面临那么多的诱惑、美色,碰上比我长得好的年轻的女人,一旦思想放松了警惕,上了贼船,仅仅是弄出些风流韵事还好办,怕的是,有的女人你一旦沾了,就甩不开了。她们会千方百计利用你,甚至会把你送上断头台的。说白了,她们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体,抓住你们男人好色喜新厌旧的心理,把你们的把柄抓在自己手里,控制你,为自己谋取利益。你看着是赚了个便宜,玩弄了她们;其实是她们早就算计好的,设的圈套,玩弄你。你看那出事的贪官污吏,哪一个不是在女人身上出了问题。真出了事情,那些女人一个一个都消失了,到了锒铛入狱的时候,真正急的,还是他们的结发夫妻。所以我先给你打一个预防针,你可不能学那些贪官污吏,钱咱不要,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咱有房子,有车子,要钱没有用。女人也不能胡搞,到时候丢人,对不起我和孩子,也对不起提拔栽培你的赵老爷子。女人有什么呀!再大的明星,再红的演员,在镜头里再光彩照人,到了洗澡间,退去化妆,说不定都是一堆豆腐渣。 王一鸣抱着自己的女人,说:“是,是,我知足,这么多年,你发现我在任何女人身上出过问题吗?我面临的诱惑多了,我刚到江北市当市长的时候,32岁,是建国以来该市最年轻的市长,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个漂亮女人的目光。那时候,我动心没有?下水没有?没有啊!事实证明,我是经得起考验的,什么金钱的考验,美色的诱惑,证明我是能够过这些关口的。” “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现在的女人,更加开放,看上自己喜欢的男人,她才不管你有没有老婆、孩子,她都会主动进攻,尤其是你这种男人,大权在握,身居高位,前途似锦,年龄也不大,就是20岁出头的女人,她只要有心,也是愿意嫁给你,做你的老婆的。就是不能明媒正娶,做个二奶三奶的,她们也有人愿意。你看那些曝光的官员,谁没有二奶三奶。有的竟然上百个都有,不知道你们男人,每天怎么有那么多的精力?这么多的女人,我看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光玩女人就够了,真是腐败透顶!咱可不能学他们!那女人有什么好玩的?一个一个,风骚得要命,说不定身上都带着病毒,他们能跟你玩,也会跟别的男人玩,不知不觉,就把病毒传染给你了。万一得了艾滋病或者别的性病了,我看你去医院,都会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到时候什么都不会有了。你可想好了,一旦你在外面有了女人,你千万告诉我,别再沾我的身子,我可不想糊里糊涂得上那些脏病。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一鸣说:“好,我记住了,我一定小心谨慎,远离女色和金钱诱惑,把事业做好,当大官,做大事,你就放心吧!” 于艳梅这才放下心来,和王一鸣痛快淋漓地亲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就起来了,为王一鸣做好了早饭。王一鸣起来后,洗洗刷刷,吃了早饭,时间到了八点钟,门铃准时响了。于艳梅打开门,见是汪忠、小龚、小吴都站在门口。 汪忠一年到头,总要来一两次家里,所以和于艳梅很熟悉,见了面都是“嫂子嫂子”地叫着。于艳梅连忙热情地把几个人往屋子里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于艳梅去倒水,汪忠说:“嫂子,不用了,我们替王书记拿着行李就该出发了。路上怕堵车,这个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一堵车就是半个多小时,耽误了飞机事情大。” 王一鸣换好衣服,从卧室里也走出来了,见了汪忠,老远就伸出手去,说:“这么早,麻烦老弟了。” 汪忠握了一下王一鸣的手,晃了晃说:“应该的,应该的,我没想到王书记会有机会到我们西江省任职,真是缘分哪!我简直是太荣幸了。今后家里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客气,办事处就是为各个领导服务的,这就是我的工作。” 王一鸣说:“今后麻烦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少了,辛苦了啊老弟!”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汪忠一再地表白说。 王一鸣看小龚、小吴已经在提着行李准备下楼了,于是换好鞋,对于艳梅说:“我们出发了,你多保重,告诉儿子,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不要挂念,有小龚跟着我呢。” 于艳梅冲着小龚笑了笑,说:“实在是辛苦你了,小龚!照顾好一鸣啊,你们两个,都身体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 小龚说:“好的,我会的,你就一百个放心吧!我们过个五六天,就回北京了,一年一次的全国人大和政协会议就要开幕了,到时候还得提前回来呢!” 于艳梅知道,王一鸣这一届是全国政协委员,到时候要回北京开十几天的会,虽然会议上安排的有宾馆,但像他这样家在北京的,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家里,所以说是分居,隔三差五的开个会,王一鸣就回来了。毕竟社会现在进步多了,交通方便极了,尤其是像王一鸣这样的官员,天天在天上飞来飞去。 第六章(11) 于艳梅冲老公笑了笑,说:“下了飞机,给我来个电话。” 王一鸣说:“好。” 走了几步,一回头,王一鸣看见自己的老婆于艳梅,还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大家。于是就挥了挥手,说:“好了,再见。” 于艳梅看了自己的男人一眼,说:“好,再见,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你们了。” 进了电梯,很快就到了楼下。 王一鸣看到,院子里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自己坐了几年的奥迪,一辆是汪忠带来的新车,一辆黑色的奔驰。 王一鸣知道,每个省里的驻京办,都有几辆好车,西江省虽然是穷的省份,但再穷也穷不了驻京办这样的门面,必要的装备还是要有的。 汪忠亲自拉开了车门,做个手势,请王一鸣上他的车。 王一鸣看小吴把行李放好,特意走上前去,使劲地握了握他的手,说:“兄弟,辛苦你了,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我们后会有期。” 小吴红着眼睛说:“老板,一路多保重!我就不送了。” 王一鸣坐进车子里,放下车窗,车子发动后,他冲着站在旁边挥手的小吴挥了挥手,车子加速,一会儿就拐上了高架桥,向首都机场奔去。 星期一,又是上班的高峰期,所以在高架桥上,车子又堵了一阵子,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首都机场。汪忠坐在前排,在堵车的时候,不断地和王一鸣说着话,套着近乎。 汪忠说:“王书记,你看这北京,哪都好,就是堵车这一条最让人头痛了。现在的首都不叫首都了,外地人都叫它‘首堵’。出去办事,时不时地被堵在路上,有时候一堵就是个把小时,一年下来,我算了算,我的时间,至少有四分之一,是被浪费在这堵车里了。” 王一鸣笑了笑,说:“堵车也是个世界性难题,尤其是北京这样的国际化大城市,人多车多,解决起来确实有难度,有关部门也是想方设法,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大。谁能想到,以前我们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现象,一排排长龙像甲壳虫一样,在大路上蠕动,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我们也进入了汽车社会。原来西方发达国家的生活方式我们羡慕,但现在我们一部分发达地区,基本上已经赶上西方的生活水平了,我们才发现,原来现代化也是有问题的。就像这堵车,就是发达地区的顽疾。我现在就想啊,中国这么多人,如果我们的生活水平完全赶上美国,十几亿中国人,每人一辆汽车,那将是一副多么恐怖的样子?我们的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成了全世界最大的停车场。全世界所有的油田,都为中国的消费者生产汽油。整个海洋上,是川流不息的向中国运送原油的船只,我们中国的有车一族,就要消耗掉全世界大部分的原油,这样的情况,西方会答应吗?所以我觉得,这样的情况不会出现,西方发达国家也绝对不允,中国这样消耗世界的资源,到时候他们就会通过控制石油价格,让中国人买得起车,烧不起油。就是有一天,中国人都有钱了,都买得起油了,但我们的路,也不够用了,到那个时候,开车出门,就没有走快了。” 汪忠说:“王书记高见,高见,你到了西江,就知道了,我们那里也开始堵车了,但和北京,还是没法比,我们一堵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样子,平常里,还是没有多少车,最大的城市江城市,才200多万人,还比不了北京的一个区。” 小龚这个时候插话说:“要我看,堵车也是一种待遇,说明你有车可开,有车可坐。比着没有车的人,你还是强势群体。现在,在城市里,你要是没有车,连走路都成了特别危险的事情了。特别是在那些没有设置红绿灯的小街小巷里,车和人都拥堵在不宽的路上,大家谁也不想让谁,开车的就开始使坏,不住地踩油门,刹车;再踩油门,再刹车,那车开得都贴着前面行人的屁股了,让你连走个路都感到心惊肉跳。尤其到了过路口的时候,那一辆辆车呼啸而过,根本就不减速,甚至有的司机,见有的行人要和他抢道,可能会耽误他几秒种,于是猛踩油门,车子像箭一样,把行人吓得够呛,只能乖乖地退回去。我在街头,就经常碰到这些情形。有一次我看到几个老外,站在那里,前进了几次,被呼啸的车又吓了回来。然后,再尝试,又被吓退了回来,站在那里,好一阵子发呆。我就猜测,那些老外心里会怎么想?在国外,都是车让行人;我们这里,却是行人让车。你硬要过马路,还非得有点不怕死的精神。就像那些闯红灯的行人,翻越城市隔离栏杆的人,他们为了少走一段路,竟然可以在川流不息的车流里,用血肉之躯,和钢铁之身抗衡。所以现在中国的马路,已经成了杀手云集的地方,你也不知道,你好端端地,走在马路上,也没有招惹谁,但一个酒鬼,多喝了二两酒,一踩油门,就可能要了你的性命。我以前爱在街道边散步,现在看了那些报道,不敢了,那些家伙,开汽车像开装甲车一样,疯狂得很,有的人一气撞死几个人,还不知道刹车,直到把车撞报废为止。我现在买了一个跑步机放在家里,想跑步了,自己练练。这样至少安全些。我就想啊,唐朝的大诗人李白要是生活在现在,他会不会再写一首新的《行路难》,‘行路难,行路难,一不小心被撞残’。” 小龚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汪忠总结说:“龚秘书深刻啊,深刻。” 大家说说笑笑,在路上堵车的时候也不感到无聊了。 车到机场候机楼的大厅门口,车子停稳,汪忠连忙从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为王一鸣开车门。原来这个动作,都是小龚的专利。王一鸣原来为赵书记拉了几年车门,不当秘书了,就成了领导,就换了别人为自己拉车门。一开始他不习惯,觉得还是自己开车门好,年纪轻轻的,又不是没有力气。但后来他想通了,人家那是对自己表示尊敬,你自己拉车门,就等于剥夺了别人向你献殷勤的一次机会,于是才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殷勤。 当了大领导,到了哪里,什么都有人提前为你安排好了,这样长此以往,一个人的自理能力会大大降低。王一鸣就觉得,现在让自己再一个人出差,自己从哪里订票,到哪里乘车,从何处安检,怎样上飞机,取行李,这些别人司空见惯的事情,自己可能一时还摸不到地方。看来,用秘书多了,围着你转的人多了,你自己就会越来越低能。连一些最简单的生活常识,你都无法自己应付了。 下车还没有站稳,就见一个穿戴整齐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看年纪也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冲着王一鸣一个劲地点头,微笑。 汪忠忙介绍说:“王书记,这是办事处的副主任李志强,刚上任几个月,你可能还不认识。” 李志强连忙双手握着王一鸣的手,说:“王书记好,王书记好。” 王一鸣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看他中等个子,白净的面皮,鼻梁上戴一副眼镜,眼睛不大,但很有光,脑门光光的,一看也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到了驻京办这个地方。于是就象征性地握了他的手,晃了一下,说:“好,好,小李不错。” 李志强连忙弯腰帮助小龚拿行李,几个人前呼后拥地,往贵宾接待室走去。边走就听李志强汇报说:“中组部的梅部务委员和他的秘书已经到了。” 对于梅志宏,王一鸣并不熟悉,只是在参加几次会议的时候碰过面,双方只是象征性地握过手,平时并无来往。但王一鸣知道,赵经天大哥和梅志宏是高中时的同学,他们私交很好,经常来往,赵经天也多次向王一鸣提起过。王一鸣知道,赵经天这个人交际能力很强,在各个方面,都有他的朋友。他也有资源可以利用,所以在京城里,方方面的关系,都能够疏通。 梅志宏虽然是部务委员,论级别也只是个副部级,和王一鸣一样,但因为位置关键,待的是中组部,就比一般的副部级干部,令人高看一眼。毕竟是管干部的单位,所有的副部级干部,都属于他们管理。在众人眼里,他们是高干中的高干。因为省部级干部的提名、考核、选拔、任用,都是他们具体操作的。任职年限满了,是交流,是提拔,是降级,是免职,都是他们出意见,他们的一纸公文,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所以在官场上混的人,没有人不明白,组织部的干部是不能得罪的。你也得罪不起,除非你不想干了。 第六章(12) 穿过一个个熙来攘往的候机大厅,他们来到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是一个个隔开的房间,像是宾馆,又像是会议室。在一间挂有103的牌号前,他们站住了,汪忠轻轻地推开门,热情地迎上前去,和梅志宏打招呼。 梅志宏忙站起来,一眼就看见王一鸣,忙向前跨一步,握住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说:“你好,一鸣老弟,好久不见。” 王一鸣看梅志宏高高的个子,身材魁梧,腰板挺直,很有军人的气度,握着他的手,说:“你好,老兄,不好意思,经天大哥经常向我说起你,说找个时间,大家聚一聚,但一忙就错过了,没想到,今天是你亲自送我去上任,荣幸啊荣幸!” 梅志宏忙招手,示意大家坐下来,然后扭过头,对王一鸣说:“经天昨天晚上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我明白了。今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不要客气。” 因为屋子里人多,双方不便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于是就立即转了话题,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个时候,小龚也开始和梅志宏带的秘书聊着天,交换着号码。做秘书的,老板相互之间是朋友,秘书之间理所当然地就是朋友,大家有什么事情都互相联系,目的是为了方便为老板服务。李志强和汪忠,拿着机票去办理大件行李的托运。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告知,他们这个屋子里的人,可以安检上飞机了。于是众人拿行李的拿行李,提包的提包,梅志宏在前,王一鸣第二,大家鱼贯而出,到了专门为贵宾安排的安检通道,顺利通过安检。 汪忠和李志强站在外面,冲着大家挥手,说着:“再见,再见,一路顺风。” 王一鸣向他们俩微笑着,说着:“谢谢,辛苦你们了。” 等到了飞机上,王一鸣才发现,自己这一次坐的是头等舱。看来这个汪忠还真是会办事。 从北京到西江的省会江城市,飞机在空中要飞行三个多小时,王一鸣和小龚并排坐着,感到百无聊赖,拿着飞机上准备的《西江日报》翻了翻,他看到,一版上有省委书记杨春风的照片,他在参加农村劳动,戴着草帽,上身穿白衬衫,下身是绿颜色的军裤,高高挽起裤腿,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雨鞋,正站在水田里,一手拿着水稻的秧苗,往田里插秧呢!文章的标题是《省委书记杨春风在沙岗村参加春种》。 沙岗这个村,是个全国有名的地方,是全国第一批实行大包干的村子。按报纸上的报道,说沙岗的二十多个农民,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和安徽的小岗村的农民一样,走上了分田单干的路子,他们迅速改变了农村的面貌,家家的粮食吃不完。但此后的几十年,他们也和小岗村一样,成了远近闻名的参观圣地,但老百姓的日子却没有大的改观,依然是贫穷,许多村民靠出去打工生活。 原来是各级部门不遗余力树立的改革开放的标兵,哪知道发展了几十年,还这么不争气,仍然要靠各级部门输血,才能过活。倒是那些原来没有分田单干,坚持走集体经济发展的华西村、南街村,彻底摆脱贫穷,走上了富裕的道路。 华西村王一鸣特意去参观过,那个村子,哪里像是农村的样子,家家户户住统一建设的别墅,都是三四百平方米的,三层楼,家家有汽车,每家每户都是百万千万的家产。村子里办的集体企业,每年的收入几十个亿,在这里村民个个有工资,有分红,看病不要钱,上学不要钱,养老不用愁,简直是实现了共产主义了。 历史真是奇怪,它喜欢转大圈子,原来我们都认为集体经济不行,大锅饭没前途,只有分田单干一条路,但现在事实证明,我们言之过早。真正在农村实现了共同富裕的,还就是那几个实行集体经济的村子。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哪! 王一鸣仔细看了杨春风的样子,研究了一下他的肢体语言。对这个,王一鸣有些心得,他长期爱好心理学,喜欢揣摩古今中外那些大政治家、阴谋家发迹的历史和他们留下来的画面。从他们的表情和语言上,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看得多了,研究得多了,又在官场上待了那么久,王一鸣渐渐就有了自己所谓的独特的慧眼,他善于从一些细节上,推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和思维习惯。王一鸣觉得,大自然才是真正神奇的,莫测高深,我们直到今天,科技这么发达,仍然有很多的未解之谜,我们对这个居住的星球的认识,还是一知半解,不完整的。而具体到个体的人类,却是肤浅的,只要你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管一个人多么老到,狡猾得像只狐狸,他还是会露出马脚。特别是每个人的那张脸,简直是每一个人的天气预报,所有的内心世界,在上面都有反映。不管你是多么成熟、狡猾的政客,多么善于表演的骗子,你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迷惑所有的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不论你无论如何掩饰,你的眼睛和表情,你的肢体语言,会透露出你内心的秘密,大自然给了每个人一张无法掩饰的脸,它让你时刻都是赤裸裸的,接受别人的过滤。尤其是现在,政治人物每天都生活在聚光灯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公众看在眼里,他们一个个其实都是透明的人,没有了任何秘密可言。所以谁是什么样的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公众就心中有数了。 王一鸣觉得,自己虽然和杨春风从来就没有打过交道,但从杨春风脸上的表情和他手中的动作看,王一鸣判断出,这是一个非常有个性、权力欲极强的人。对于杨春风,王一鸣久在官场,也略知一二。 杨春风这个人,早年出身很低,从一个乡长做起,一步一步,当了东部某省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他当一把手的时候,所有和他搭班子的人,都感到非常头痛。当市长的,都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所以他在哪里,就不停地换市长。以至于谁听说要和他搭班子,心里就凉了半截。 但他这个人,也有优点,认准的事情,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都一干到底,直到做出成绩。所以中央还是有领导喜欢他,把他一步一步,又提拔做了省长。 做了省长,他又和省委书记闹矛盾,继续我行我素,中央看这样下去不行,就准备把他调出来,交流到外省去。恰好赶上西江发生了官场地震,省委书记谢青松和省长钱名贵,都先后出事,这个时候,杨春风才因祸得福,临危受命,做了一把手的省委书记。其实官场上大家都议论,中央就是考虑到他有发达地区执政的经验,想利用他的冲劲,改变一下西江省在全国的落后局面。 和杨春风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处好关系,是自己首要的任务,王一鸣想。 飞机加速起飞时,王一鸣感受到那巨大的轰鸣声和强烈的震动声,透过窗户,他看到飞机已经离开地面,像一只大鸟,张开翅膀,一下一下向高空爬升。北京城的高楼大厦,从空中望去,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小矮人,下面是被道路分割开的绿油油的麦田,河流、道路纵横交织,一个个城镇、村庄,铺开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这里就是共和国的心脏,自己工作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整整八年了,王一鸣想,自己不知道这一辈子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回到这里,自己的前面,是充满希望而又难免坎坷的仕途,每一步都蕴含着机遇和挑战,是成功的,但一旦有了重大失误,就会转化为官场的终点,许多人折戟沉沙,只有少数的幸运儿,才能够最后胜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则徐的这句话,久久回荡在王一鸣耳际。他又回味起魏正东的话:“要做政治家,不要做无耻的政客。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无耻的政客,自以为聪明,每天不住地表演啊表演,你那么爱表演,干脆去做演员好了,不要占着茅房不拉屎。中华民族的大好时光,耽误不起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国歌里不是每天都唱着吗?环顾今天的世界,我们决没有理由掉以轻心。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中华民族这么多人,人家会让你舒舒服服实现崛起吗?简直是痴人说梦!政治家啊,政治家,今天中国最缺乏的,就是大政治家。一个缺乏大政治家的国家,就像是一群没头苍蝇,前途堪忧。” 第六章(13) 因为坐的是头等舱,空姐们从王一鸣和梅志宏的表情和装束,还有他们带的秘书身上,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两位大人物。于是殷勤备至,一会儿送水,一会儿问候,拉拉窗帘,送些食品,她们都是带着最灿烂的微笑,把自己最美丽、最迷人的一面,展现给这些贵宾。她们天生丽质,身材姣好,连走路说话都受过专业训练,这样的女性,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王一鸣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养养神,但眼睛虽然闭上了,但脑海里还是不断出现她们那一个一个笑靥如花的面孔,温柔多情的眼神,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在心里感叹一声,还是古语说得好啊,花不迷人人自迷啊!这一个一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性,对男人有着无尽的杀伤力。怪不得于艳梅不断地向自己打预防针,原来看自己的老婆久了,就是会产生审美疲劳。偶尔一出来,碰到陌生漂亮的女性,不由自主地会多看上两眼,脑子里控制不住地会有些心猿意马,看来男人都是好色的动物,没有强大的控制力,是谁都无法战胜这种本能的。尤其是政治人物,权重位高,更是有着数不清的女性献媚邀宠,她们散发出的性别魅力,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令人发狂的肢体语言,你要是意志薄弱,早晚有一天,会掉进她们的温柔乡里。看来那些贪官污吏,之所以出事,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那些女人,简直是太有诱惑力了。没有坚强的毅力,是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欲望的。 女人啊,女人,多么可爱的精灵,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官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自己的老婆,就要忠诚到底,任何时候,都不能越雷池一步,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这个东西比金钱还具有诱惑力。这是人性的本能,是燃烧的欲望,是动物对换偶的期待,是动物性的满足。这要完全克服住,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每天都面临诱惑的公众人物,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一个政治明星。 这个地球上,对有钱人,有着太多的宽容,他们不论怎样地胡作非为,都有机可乘。社会对他们也有足够的理解。而政治人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不论你的权力来自何方,是继承得来的,还是通过选票得来的,你都受到舆论的监督,民意的制约,你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一个政治人物的身份。你的一个个潜在的政治对手,也正在寻找你身上的弱点,以作为他们进攻的突破口。所以官场险恶呀,一不小心,就会翻船,尤其是在这女人身上,最高人民检察院的报告说,90%以上的贪官都包养情fu。一个官员,一旦迷恋上年轻的女人,放纵自己的xing欲望,就会成为色中饿鬼,永不满足,这种欲望,最终也会把他本人毁灭掉。 自古都说女人是祸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大家都把亡国灭种的罪过,归结到女人长得太美丽上,其实都是男人自己没出息找的借口。女人长得美丽本身并没有错,有错的是那些手中掌握国家大权的男人们,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迷失了自我,置国家大事于不顾,才酿成了大祸。事到临头,又嫁祸于美丽的女人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坐在飞机上,窗外是大团大团的白云,王一鸣看一会儿窗外,闭上一阵眼睛休息,但脑子一直没闲着,不断地胡思乱想。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飞机已经飞临江城市上空了,王一鸣感到,飞机开始下降了,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环绕江城市的西江,像是一条玉带,在城市盘旋了几个大弯,穿城而过。一座座桥梁,沟通南北东西。整个城市,掩映在翠绿的树木和明镜的湖波中,真是一派江南水乡的风貌。 飞机停稳后,空姐们通知大家,可以下飞机了。四五个空姐站在出口两边,不住地向每一个乘客点着头,说着:“谢谢您,祝您旅途愉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灿烂的职业笑容。这就是长期推行的微笑服务吧。虽然明知道都是上面要求的服务规范,但还是令大家感到很温馨。 梅志宏在前,王一鸣第二,后面跟着的是两个人的秘书小鲁和小龚。四个人是最先走出飞机的。 穿过长长的通道,走出去,就到了二楼的出口处。王一鸣看到,在七八米外,已经站了四五个人,在那里伸长脖子,不住地在向这边张望着。看到梅志宏和王一鸣一前一后出来了,立即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招着手。 梅志宏一看认识,其中一个是西江省的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两个人都是一条战线的,长期做组织工作,开会的时候,就经常碰到。梅志宏连忙走上前去,握着秦大龙的手,使劲地摇着。 秦大龙连忙介绍身边的那个男人给梅志宏说:“梅部,这是我们西江省委的高天民秘书长。” 高天民忙握着梅志宏的手说:“梅部务委员,欢迎啊欢迎,旅途辛苦了,辛苦了。” 梅志宏还没有来得及介绍,高天民就握住了王一鸣的手,说:“是王一鸣书记吧?我是高天民,杨书记特意安排我和秦部长来接王书记和梅部务委员的。” 王一鸣迅速地打量了一眼高天民,看他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五六岁,个子不高,胖胖的,肚皮老高,大脑门,大眼睛,蒜头鼻,脸上一脸横肉,一看就是一副洪福齐天的样子。按王一鸣的经验,官员长成这个样子的,都是一些福气特别大的人,他们能吃能喝,能吹能拍,在官场上顺风顺水,看似粗鲁,不修边幅,其实他们都是粗中有细、内心精明无比,这样的人,外表是一副憨厚的样子,其实最不好对付。 王一鸣马上脸上也堆满笑容,说:“你好,秘书长,幸会幸会。多谢多谢。”握了一下高天民的手,象征性地晃了几下,就放开了,挨个握了秦大龙和其他几个人的手。 后面的乘客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这里人多嘴杂,不好久留,高天民忙招呼大家,从贵宾通道出去,到休息室先坐一下,等着拿托运的行李。 王一鸣先去了一趟卫生间,放松了一下,旁边跟着自己的秘书小龚。等出来后,门口等的工作人员,连忙带路,把王一鸣带到一个专门接待领导的大会客室。在那里休息了十几分钟,大家气氛热烈地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管王一鸣说什么,大家都是笑,反正都是笑呵呵的,也不知道什么问题这么好笑。现在在官场上混的人,什么没学会,就学会了一个笑,只要见到上级领导,都是笑脸相迎。 行李拿好后,大家就出了休息室,走出机场的候机大厅。王一鸣看到,在大厅门口,停了几辆汽车。为首的是一辆白色的警车,上面装的是专用的喇叭,看起来是一辆警用开道车。 中间是一辆进口的丰田中巴车,大窗户,视野非常开阔,是电视上那些中央大领导下去视察的车辆。 后面还跟着一辆越野车,用来放行李。 行李车的后面,是两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估计是高天民和秦大龙的专车。他们分别乘坐自己的小车来,到机场会合,在这里接上梅志宏和王一鸣,一起乘坐中巴车回城,他们的小汽车,只能放空,由司机开着,跟在后面。 梅志宏和王一鸣坐到中巴车的第一、第二排。右侧靠近窗户的单个座位上,坐着的是高天民和秦大龙,几个秘书和其他工作人员,坐到了后面。前面的警车缓缓开动,后面的四辆汽车,依次跟随,闪着车队灯,开下了机场的弯道,来到大路上,排成一排,按照既定的速度,匀速行驶。 从机场到城市中心,大约要行驶半个小时,王一鸣透过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西江这里,和北京相比,确实是另一番景象。到处是青山绿水,机场高速公路的两边,一个个山头、丘陵,上面树木苍翠,郁郁葱葱。公路两边的山坡植护上,也经过精心修建、维护。说是花草遍地,到处鸟语花香,是一点也不过分的。这里自然条件并不差,降水充沛,气候温暖,树木茂盛,到处是绿油油的。 旁边的高天民指着这到处葱绿的山头,对梅志宏和王一鸣说:“我们这条机场路,可以说是全中国最漂亮的一条机场高速公路了,路边的山坡、山头,只要你眼睛所看到的地方,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去年有个非洲国家的总统,到西江来访问,他称赞说,这是他这一生见到过的最美丽的机场高速路。他到过世界上许多地方,包括那些发达国家,但都没有见到过这样漂亮的高速公路。所以我们的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都说,机场高速就是我们西江的一张名片,我们一定要维护好,让每一个来到西江的人,一下飞机,首先就有一个好的心情,有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第六章(14) 梅志宏说:“好,是好,我是第一次到西江,想不到这里竟然是这样美丽。原来以为你们是落后地区,基础设施比着沿海发达地区,应该是有一定的差距的,现在看来,一点也不落后,甚至有的地方,比他们还强啊!” 秦大龙说:“平心而论,西江的自然条件和资源条件都不差,甚至比着别的地方,还有很大的优势,但长期以来,和先进地区的差距越来越大,最关键的还是腐败,领导班子不得力,不干正事,弄得下面的人无所适从。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嘛!领导带头胡来,下面的人更是无法无天了,所以大官大贪,小官小贪,人心涣散,不干实事,于是和先进地区的差距被越拉越大。” 秦大龙是外地人,刚交流过来做西江省的组织部长两年,他是管干部的,对西江省的干部情况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在这里,能喝酒的就是好干部,大家推崇的是能喝、能吹、能拍、能沾的干部,会跑,会送,能接近领导,和领导千方百计拉上关系,有强大的社会活动能力的干部。至于这样的干部能不能干事,会不会干事,老百姓也不知道,反正就知道这样的人,会官运亨通。官当大了,自然会有人为你吹喇叭。 秦大龙从发达地区交流过来,虽然努力压抑自己的性子,适应这里的环境,但有时候见了外地人,谈起西江的事情,还是嘴上把持不住,爱拿西江和别的省份比,嘴上一跑马,就会说出一些西江本地官员听了不舒服的话来。 整个车上,除了开车的司机,现在听到秦大龙讲话的,其实就只有高天民一个本地人。他是土生土长的西江人,本地派。再说了,他就是非常符合西江特色的干部,能喝酒,能吹牛,当然也能干事,不然杨书记不会提拔他这个本地人做省委秘书长的。 高天民听了秦大龙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当着两位刚到的客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再说了,秦大龙也是省委常委,级别和自己一样,自己就是发作,也不好当着他的面,伤了和气,今后有些事情不好办。他知道,秦大龙平时也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人,做组织工作出身的嘛,都有那个职业特点,他这就是为了和梅志宏套近乎,一得意忘形,就嘴上跑马了,他的目标,又不是对着我高天民的。他是对着谢青松和钱名贵他们那些犯事的官员说的,那些都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用不着我高天民来承担责任,自寻烦恼。于是高天民就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 大家都是聪明人,他脸上的表情,还是让大家捕捉到了,秦大龙也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但已经说出了口,就没办法补救了,于是只好掩饰过去,换了一个话题,继续和梅志宏聊天。 王一鸣扫了一眼,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捕捉到了自己的脑海里,他在心里笑了一下,想到一句话“言多必失”。在官场上混,嘴巴是生是非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把谁给得罪了,你自己有时候还不知道。 王一鸣来过西江多次了,自然没有梅志宏那样的兴奋,他看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这五辆汽车排成一排的车队,拉着警笛,有没有必要这样轰轰烈烈地进城。 要是按王一鸣的想法,就来这一辆中巴车,已经是远远超标了。上面有十七八个座位,就是放行李,也能坐下十几个人,这样一辆车子,连接人带装行李,就完全可以了。但那样就显得不那么气派了。 现在,有专门的警车开道,有空荡荡的中巴车供一路观光,后面还有一辆丰田越野,用来拉行李。最后面是两辆黑色的奥迪小轿车,是高天民和秦大龙的专门座驾。可以想见,他们是从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乘着自己的专车,往机场这里赶的。 这么多人,这么多的车子,烧了那么多的油,还要交过路费,仅仅是为了接这样区区四个人,浪费的时间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省委秘书长,一个省委组织部长,这样高级别的官员,他们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在迎来送往中,白白流失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上级官员营造一个面子,让人家对你留下一个热情好客懂得礼节的印象。 这样的习惯,付出的代价简直是太昂贵了。 官员的时间,车辆的磨损,汽油的消耗,全国大大小小的官员,几百万的公车,都这样干,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啊! 王一鸣看过报道,每年的公车花费几千亿元,这仅仅是车辆消耗一项,还有司机的工资,各种福利待遇没计算进去。最可怕的是,官员的时间,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消耗掉了,他们本来可以利用这些宝贵的时间,干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的。 在部里时,他也多次跑过机场,接人,送人,加上路上堵车消耗的时间,一天下来,碰上这样一件事情,为了表示对上级领导的尊敬,就几乎干不成什么事情了。 看电视新闻,他知道,中央领导也是这样做的,接飞机,送飞机。等在舷梯下,送鲜花,拍照,握手,拥抱,上上新闻,就成了最重要的工作。看一个领导的日程,看新闻就知道了。内宾、外宾,都是这样,为了表示我们的热情、礼貌,礼仪之邦,泱泱大国嘛。 但这样做的代价呢?我们消耗了多少本来不应该消耗掉的资源?贪污和浪费是巨大的犯罪!老百姓要缴纳多少苛捐杂税,才能支撑这样一个全世界最大规模的官僚集体的消耗呢?这或许就是老百姓长期勤劳但仍然不致富的原因之一吧! 车子进入市区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正是市民上班的高峰期,王一鸣看到,在一个个通过的路口,都是拥挤的人群,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和行人,排成了长龙。 车队为了保持速度,一进市区,就拉起了警笛,闪起了警灯,大喇叭里传出一声声严厉的声音:“前面的车辆,靠边,靠边!听到没有,说你呢!25926,你怎么回事?还不让路!靠边,快靠边!”声音一声比一声严厉,隔着玻璃,都听到一清二楚,估计这个声音,可以传出去几百米远。路边的市民,都愤怒地抬起头,眼睛里冒出的是敌意,看着这一串车辆,心里可能是在暗暗骂娘:“妈的,有什么了不起啊!这些大官,整天瞎**摆谱!耽误老子上班走路!” 王一鸣看了一眼,前面有一辆车牌号是25926的本地车辆,听到喇叭声,连忙急转方向,靠边减速,让出快车道。一路上他透过车窗,收获了无数个充满鄙视、敌意或者献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这个农家子弟,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下层阶级的生活,成了一个大人物了。 但这种生活,却让他越发不能心安理得。在别人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比如这场面、这派头,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快感,甚至还有很深的负疚感,他觉得自己也就是赶个路,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无端地打扰了那么多人的生活,让他们心生怨言,这样的事情,今后不能干了。 要不是车子上有梅志宏这样一个中组部的领导,王一鸣早就发话,让警车走开了。他觉得,自己悄无声息地,遵守交通规则,多耗费个十几分钟,也没有什么。 王一鸣觉得,自己当官这么多年,还能够体谅民情,经常考虑问题,能够以心换心,一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来自社会底层,是小人物,能够设身处地地考虑别人的想法,对这些事情也特别敏感,甚至是刻骨铭心。因为当年自己都碰到过这些问题,心理上受过触动。 第二是自己还没有完全忘本,脱离群众。就是赵老头经常赞赏他的:“你小子,还有点农家子弟的本色,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你的根在哪里,不要忘本!” 但现实生活中,许多人一旦身居高位,就忘了本了,他就大脑迅速膨胀,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的话,做的事情,彻底脱离了人民群众,成为了社会的蛀虫,人间的祸害,最后落一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 警车一路都没有放慢速度,中巴车紧紧跟进,七扭八拐,就进了一个大院子。这里到处是参天的树木,花草遍地,一栋栋楼房错落有致,设计各有千秋,掩映在各种各样的树木之中,显得幽静典雅。 第六章(15) 这个地方以前王一鸣曾经住过,这是著名的西江宾馆,西江最有名的五星级饭店,用来接待国家领导人的。以前毛主席、周总理来西江视察,也是住这个饭店。目前来看,就是设施旧了点,但占地面积大,位置好,紧靠着西江边,风景优美,所以对外来的客人,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车子在一栋新的楼房前停稳,王一鸣看到,下面已经等了一大批人,在那里迎接了。 高天民先下了车,向随后下车的梅志宏和王一鸣,介绍等在旁边的人。 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走上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大大的眼睛,个子中等,胡子铁青,腰板挺直。高天民介绍说:“这是省接待办主任翟俊明。” 后面一个,是位40岁上下的女同志,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穿着深蓝色的毛料套装,大大的眼睛,鹅蛋脸,显得漂亮而有气质。 高天民介绍说:“这是瞿丽雅,西江宾馆的老总。” 大家依次握手,互致问候。 寒暄完毕,瞿丽雅就带着大家,往大厅里走。 王一鸣抬头看到,这栋楼的上面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望江楼”三个镏金的大字,书法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遒劲有力,非常气派。 进到大厅里,才知道这是一栋新建成的别墅。里面是三层楼,每一层楼都有十几个房间。靠近楼梯的尽头,都有一个大套间,里面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总统套房。王一鸣被安排到二楼的套房,梅志宏被安排到三楼的套房。 到房间里看了看,放下行李,洗了洗手,瞿总就来招呼大家,到一楼的餐厅吃午饭了。 菜一会儿就上来了,都是西江这里比较有名的菜,江里的野生鱼,野生的鸡、鸭,从外地空运的海鲜,野山猪肉,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酒是五粮液,还有上好的红酒,服务员往每个人的面前,都放有白酒杯、红酒杯,还有饮料杯。 高天民端起一杯五粮液,站了起来,说:“首先我代表省委杨书记,对梅部务委员和王书记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大家路途劳顿,我就不多说了,先吃饭,喝酒,因为是中午,我看就随意吧!大家干了这一杯,多吃菜,好好休息休息。” 大家一起站了起来,喝了面前的白酒,放下杯子,开始吃菜。 王一鸣喝干自己面前的白酒,吃了些菜,和高天民单独碰了一杯,和秦大龙碰了一杯,又专门和梅志宏碰了一杯。然后就放下酒杯,不喝白酒了。他喝酒,一向非常节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不多喝的。 等翟俊明和瞿丽雅再来敬酒的时候,王一鸣就不想喝了,于是端起了饮料杯子。翟俊明还好说话,一看王一鸣不喝,也换成饮料杯子,碰了一下,就不再多说话,坐回到位子上。 而瞿丽雅,别看是女流之辈,却不好应付,她这样的人,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大方方,不卑不亢,站在了王一鸣身边,说:“王书记,我敬你一杯酒,你一定要给我这个女流一点面子。” 王一鸣不好意思再拿饮料杯子,只好端起空空的酒杯,让服务员倒满酒,和她碰了一下杯子,说:“好,我喝白酒,男女不平等,应该特别照顾你。” 瞿丽雅看王一鸣这么给自己面子,脸上马上兴奋了起来,说:“既然王书记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和你喝个交杯酒如何?” 王一鸣知道,她这样的女人,泼辣惯了,久在官场上混,用这个办法,和大官接近,可能也是屡试不爽了。你想啊,在酒桌上,谁会不给一个漂亮女人面子。 高天民和秦大龙说:“好,好,这样气氛才热烈。小瞿,等一会儿你也要和梅部务委员来一个,这样才公平。” 瞿丽雅说:“没问题。”说着主动伸出胳臂,绕过王一鸣伸过来的胳膊,紧紧地挎在一起,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把酒杯放进嘴唇的旁边,一饮而尽。 王一鸣看她的眼睛,这个女人,真是颇有风情。大大方方,漂亮迷人,不知道曾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瞿丽雅虽然是第一次见王一鸣,但看王一鸣年纪轻轻,风度翩翩,最关键的是王一鸣这个年纪,已经是身居高位,虽然她对王一鸣的背景还不太了解,但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来历非凡,举手投足之间和那些西江土生土长的官员,自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差别。 王一鸣身上的气质,陡然见面,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不温不火,内敛沉稳,其实这仅仅是表面现象,其实在他的内心,他是非常感性的一个人,有时候甚至是激情似火。 王一鸣和瞿丽雅,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相互之间,颇有好感。王一鸣觉得这个女人大方泼辣,风情万种;而瞿丽雅觉得王一鸣文质彬彬,儒雅沉稳,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接触过的官员类型,好奇心驱使瞿丽雅,有进一步和王一鸣接触的想法。 瞿丽雅也是高干子弟出身,她的父亲,曾当过西江省军区的政委,正军级干部。瞿丽雅从小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能歌善舞。瞿丽雅的母亲曾当过西江省军区歌舞团的副团长,所以对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从小就用心培养。瞿丽雅尤其在跳舞上面有天分,上小学的时候,就曾经参加过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曾经获得过全国大奖。 初中毕业,她就被父母送到北京的一所舞蹈学校,进行专门训练,后来她如愿考取了军内的一所著名艺术院校,毕业之后,为了照顾自己的父母,又回到了军区歌舞团,担任舞蹈演员。 在歌舞团里,她和自己的一位男同事谈了恋爱,以后又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这个时候,她的父母都因为年纪大了,退休了,在西江的政坛上,越来越没有影响。瞿丽雅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自以为自己在艺术上有点天赋,就想在团里标新立异,搞出点有影响的作品来。殊不知人家团长早就对她有意见了。团长姓霍,是个40岁出头的男人,原来也是搞舞蹈的,在西江省的舞蹈界很有名气。 霍团长比瞿丽雅要大个十几岁,是个离过婚的单身男人,原来还是瞿丽雅妈妈的学生之一,但霍团长对自己的这位漂亮的小师妹,心里早就是有想法了,原来只是碍于瞿丽雅父母身居高位的面子和在军区大院的影响力,才没敢造次。但现在瞿丽雅的父母都退休了,越来越没有人在乎了,于是霍团长就想把手伸向自己的小师妹,看她接不接自己这个茬子。 瞿丽雅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个性,和霍团长交往,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人家还有这些心思,根本就没有理睬人家的好意。等她和另外一个男同事谈恋爱的事情曝光后,霍团长才彻底泄了气,另找了团里的一个舞蹈演员结了婚。但心底里,对瞿丽雅还是有些想法。 一次出差到外地参加研讨会,瞿丽雅和另外一位女同事,被安排陪同霍团长开会。到了晚上,瞿丽雅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澡睡觉,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一接,是霍团长的。 霍团长要求她到自己的房间来,有些会议上的事情,要交代一下。 瞿丽雅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1点钟了,这个时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个房间,可能不太合适,于是就有些迟疑。 霍团长再三要求她,事情紧急,不商量完毕,睡不着觉的。瞿丽雅想想没办法,只好锁好门,去了霍团长的房间。 敲开门,进了房间,瞿丽雅才发现,霍团长穿着睡衣,脸上是一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笑容,笑嘻嘻的,不住地向瞿丽雅献着殷勤。 瞿丽雅就很反感他的举动,想扭头就走,但又觉得不合适,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不定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自己。于是就强压着不快问:“团长,还有什么当紧的事情?” 霍团长说:“是有事情,我明天的发言,办公室里给准备了个提纲,我看了一遍,不太满意,所以想和你交流一下思想,看妥当不妥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说着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一个文件,让瞿丽雅坐下,好好看看。 瞿丽雅一看真是有事,于是就坐下了,认真翻看,准备提些建设性的意见。 第六章(16) 霍团长热情地把一个杯子递上来,说:“不急,不急,你先喝口水,我刚才就倒好了,你仔细看看,我看他们写得确实不怎么样。” 瞿丽雅一边看文件,一边不由自主地喝了那杯水。 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些异样,一股压抑不住的燥热感开始爆发。自己的脸先红了,浑身如坐针毡,接着浑身开始发热,有想脱光衣服的感觉,到最后脸开始发烫,身体也开始压抑不住地发抖起来。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想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但发现全身无力,身体已经绵软了,像是一摊泥,堆在了沙发里。但此时大脑还有一点清醒,她望着霍团长,说:“你,你,是不是给我的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霍团长看着她,只是笑,笑,到最后看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上来,开始抚摸她的脸、胸和身体的敏感部位,瞿丽雅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中计了,没有防备,着了这个男人的道。 自知不能逃脱这一次羞辱了,瞿丽雅说:“你要是敢侵犯我,小心我告你。让你进监狱,身败名裂。” 霍团长说:“小妹,你不会那样绝情的吧,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谁让你长那么漂亮,天天在我眼前晃,都是嘴边的肉了,不吃能受得了吗?我不怕,女人都要脸面,我就不相信,我玩你一次,你真敢把我送进监狱。”说着就开始撕扯瞿丽雅的衣服。 瞿丽雅这个时候,已经是全身瘫软,没有了任何的抵抗能力,为了怕他霸王硬上弓,把自己的身体弄得更受伤害,于是只好采取了部分迎合的态度,配合他把该完成的工作彻底完成。 霍团长边动作,边拿瞿丽雅开玩笑说:“你不是挺知趣的吗?女人嘛,有什么啊?不就当老公多弄了一回吗,能损失你什么东西?一点肉都不会少!换了别人,多新鲜刺激啊!你这么识相,我明天送你几件好衣服,算是我的赔偿。今后有什么事情,我都配合你,团里的事情,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是我的亲姑奶奶!” 瞿丽雅忍受着内心里的耻辱和煎熬,心里说:“你这个王八蛋!你就等着吧,姑奶奶是你能够惹得起的吗?” 霍团长该疯狂的疯狂了,该发泄的发泄够了,看瞿丽雅也逐渐恢复了体力,到洗手间里去乖乖地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这个时候,已经是早上三点钟了。 瞿丽雅收拾一新,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看了霍团长一眼,说:“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吧?你该得到的也已经得到了,该死心了吧!” 霍团长这个时候,一个劲地向她赔不是,说:“都是我不好,我欲火攻心,我不是人,我是禽兽,我禽兽不如,你千万原谅我这一次,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正东,我绝不正西。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告我啊,那样我完了,你也完了,一个女人,被人强X了,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啊!你老公也不会原谅你,你就听我一句话,把这事忘记吧。就算我求求你了。只要不告我,你今后要想怎么样都行!”说着看着瞿丽雅,一个大男人,生生跪了下来。 瞿丽雅看着他这个可怜相,心里是又气又恨,对他说:“起来吧,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该管住你那不争气的东西。人家不愿意,你不能来硬的。”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快速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把门锁死。 在屋里平静了十几分钟,她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的宝贵的身子,让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糟蹋了,这样的羞辱,是她那高傲的性格永远无法承受的。她思前想后,眼睁睁地坐到天亮,决定还是选择报复。她收拾好证据,打了报警电话。 结果可想而知,霍团长连会议也无法参加了,就被捉进了看守所。后来以强X罪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公职也被开除了,成了社会上的无业游民。在监狱里,他发挥自己的特长,教犯人唱歌、跳舞,办文工团,多次受到嘉奖,获得减刑,在监狱里呆了两年多,就出狱了。 出狱后,因为没有了正式的工作,他就在省城里办了一个舞蹈培训班,教孩子跳舞,自己解决生存的问题。生活过得不好也不坏。 而瞿丽雅,回到团里成了名人,倒生活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霍团长的女人找上门来,撒泼耍赖,骂了好几次,说她是先勾引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男人才把持不住,女人都是祸水,母狗不发情,公狗哪会猴急?闹得实在是受不了,瞿丽雅的哥哥找了几个黑道的兄弟,到了霍团长家里,吓唬了吓唬,又三更半夜,砸烂了她家的几块玻璃,才彻底地吓唬住那个女人,不上门闹事。 但经历了这样一场大风波,瞿丽雅的生活再也恢复不到以往的平静了。瞿丽雅的男人自从知道自己的老婆被强X后,也是对她没有好脸色,一天到晚阴沉着脸,横挑鼻子竖挑眼,不管瞿丽雅做什么,他都不满意。夫妻生活,更是没有了任何兴趣。两个人谁也不碰谁,视若路人。这样过了几个月,瞿丽雅主动提出,和自己的男人离了婚,家产、孩子什么都没要,提着自己的衣服包裹,回了娘家父母的将军楼。 这件事情给瞿丽雅一个沉痛的教训,让她认识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残酷!作为一个女人,活在世上,难。一个漂亮女人,比着相貌平平的女人,所面临的威胁更多,有时候更不容易。 歌舞团是不能呆了,但为了女儿的前途,瞿老政委就舍下自己的老脸,又一次托关系,找了当时的省委领导,为自己的女儿调动了工作。瞿丽雅被安排在省接待办,做了一个正科级的工作人员。 这里的工作都是迎来送往,接待四面八方的各级领导、贵宾,倒非常适合瞿丽雅外向的性格,她漂亮热情,又能歌善舞,往往给客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她的职务,也逐年提升,直到做了接待处的处长。 等谢青松担任西江省省长后,在一次接待中,就认识了时年32岁的瞿丽雅。当时的瞿丽雅身材修长,气质高雅,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成熟而又非常摄人魂魄的女人味。在那些循规蹈矩的公务人员中,显得鹤立鸡群,非常引人注目。 一问才知道,瞿丽雅的父亲是当年名震西江的瞿老政委。谢青松是西江土生土长的干部,从一个县委宣传部的干事做起,先后担任过乡长、乡党委书记、县委宣传部长、县委副书记、书记。一路升迁,直到到了省城,担任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在54岁的时候,当上了西江省的省长。他仕途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对于漂亮女人,虽然是万般地难以割舍,因为他的老婆,还是他在县城里当宣传部干事的时候,娶的县土产公司的售货员,长相自然是普通得很,放在人堆里了,属于那种没有一点特点的人,和瞿丽雅这样的公认的漂亮女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但相比漂亮女人,仕途的诱惑,对他更有吸引力。在没有谋取到西江省一把手的位子前,他还是非常小心地压抑住自己的欲望,装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对于瞿丽雅这样的女人,他采取的是先施恩的做法,没有先要求瞿丽雅做自己的情fu,用身体从自己这里交换官位,他想放长线钓大鱼,先获得这个女人的好感,然后让她死心塌地,主动地投怀送抱,这样自己再顺水推舟,占有她的身体,那样才非常有成就感,也安全。获得了女人的情感认同,再获得女人的身体,那是多么令人快慰的事情啊! 所以在瞿丽雅的提拔任用问题上,他作为省长,是说过话的。这样,瞿丽雅才在担任处长的位子刚刚三年之后,就被提拔为省接待办的副主任,兼任西江宾馆总经理。 瞿丽雅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位子,是谢青松给的,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有点异样的。凭女性的敏感,她知道,谢青松对自己是有些意思的,如果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他是经受不住自己的诱惑的。 但瞿丽雅是个出身高干家庭的女人,从小就耳濡目染,对于权力,她没有普通人那样的向往和渴求,一切对于她,都是自自然然的。她对权贵人物,也没有特别强的崇拜和尊敬,在她眼里,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也和自己一样,是凡胎肉体,说不定还有大毛病,或者是生理缺陷。别看在人前是风光无限,其实到了家里,脱下面具,回归自然,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副老朽的样子。所以对于谢青松的关照,她只是采取了相当低调的表达,到办公室里,汇报汇报,表示感谢。谢青松住在西江宾馆休息的时候,她也是安排好地方,就退了出去,从来就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主动到谢青松休息的房间,以汇报工作为名,和领导单独接触,为领导创造和妇女干部谈心的机会。 第六章(17) 但瞿丽雅骨子里是个非常自尊有个性的女子,她不想用自己的身子交换任何东西,即使是那个人见人爱、心驰神往的权力。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她绝不会采取任何主动。再说了,她知道,谢青松自己有老婆,他这样的政治人物,是把自己的权力看做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的,女人在他们的心里,只是权力带来的副产品而已,供他们消遣罢了。他们不会给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任何承诺的,你就是他手中的猎物,玩过了,尝过了味道,就不稀罕了,随后就忘记了。 再说了,还有那么多竞争对手,那些更年轻更漂亮更放得开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人家身边根本就不缺你这一个。所以,瞿丽雅始终没有走出第一步,把自己主动送到领导的怀抱里。见了谢青松的时候,谢青松也会有意无意的提醒她:“小瞿,好久没见你了,有时间的话,我们好好聊聊?” 瞿丽雅总是回答说:“好,好,有时间了我去汇报,但省长的工作那么忙,一天到晚身边不断人,我找不到时间啊!” 谢青松知道她是敷衍自己,于是笑了笑说:“你这个小瞿,真是的。”但作为一个大省长,他又不能采取霍团长那样粗暴的办法,看上哪个女人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那样显得也太没有情调,没有素质,更没有面子,于是只好装聋作哑,对瞿丽雅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 机遇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随着前任省委书记的退休,被调回全国人大任职,57岁的谢青松如愿以偿地接任一把手,出任西江省委书记。这个时候,他大权在握,在整个省里,成了老大,再没有任何人制约得了他,他的大脑也开始空前膨胀起来,做什么事情,不再谨小慎微,身边的女人更是换个不停。他越是年龄大,越是喜欢年纪小的女生。甚至连高中女生,他都不放过。有一个女生,竟然是他朋友的孙女,平时见了他,都把他喊做爷爷的。人家女孩子,才十七八岁,他也想方设法,把人家搞到手,做了小情人。那个女生的回报就是得到了一辆自己喜欢的白色佳美轿车,开着在省城的大街上,天天兜风。 有更加年轻的女人源源不断地补充过来,谢青松渐渐就对瞿丽雅失去了兴趣,所以在谢青松当政的那些年里,瞿丽雅得以安然无恙,洁身自好。 谢青松省长的位子,此后由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钱名贵接任。钱名贵就是再好色,他也不敢公开和省委书记叫板,抢一个女人。虽然他也在西江宾馆常来常往,但这里是谢青松的老巢,他是不敢造次的。他有自己的地方,西江假日大酒店,也是省城里出了名的五星级饭店,设施比西江宾馆还要先进,上档次。他对于瞿丽雅,只是眼馋一下,就回过神来,掂量一下这个女人的背景过于复杂,说不定自己会吃不到一片肉,还徒惹一身臊,于是就只好作罢。 所以等谢青松和钱名贵双双出事后,中纪委审查和他们两人来往的各级官员和那些有不正当两性关系的女性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一次瞿丽雅该躲不过去了,谁知道,人家什么事也没有,清清白白,是个久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的女人。 大家吃饱了,也喝好了,于是站起来,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准备休息。高天民和瞿丽雅把王一鸣送到房间门口,秦大龙和翟俊明把梅志宏送到房间门口,这是待客的规矩,一定要这样,才显示了对上级领导的尊敬。 王一鸣和高天民握握手,又和瞿丽雅握握手,说:“谢谢,谢谢你们了。” 瞿丽雅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我就在前面的办公楼的二楼办公,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说着又递给小龚一张名片,说,“书记的生活,有什么要求,你跟我说,不要客气,我们共同为领导做好服务。” 小龚接过名片,说:“好,好。” 进到房间里,关上门,脱下西服,王一鸣才感觉到,这几个小时的折腾,确实也有些累了。 小龚趁王一鸣去洗手间的机会,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把该换洗的衣服放在了主卧室的床头,把带的西装、夹克、衬衫、羊绒衫和裤子,都在柜子里挂好,皮鞋摆放整齐,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得妥妥当当,才对王一鸣说:“老板,你休息吧,我的房间在隔壁,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就可以了。”说着把王一鸣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做秘书的,长期跟随老板,已经知道了老板的生活习惯,他们如影相随,考虑事情,比自己的主人还细心。要不做大领导的,在自己的生活中,越来越离不开秘书的伺候。 王一鸣看过房间,知道这个套房有三个卧室,小龚就是住在里面也可以。但毕竟两个大男人,住在一个套房里不太好,再说了,酒店一层就有十几个房间,闲着也是闲着,大家有一个私人空间,打电话什么的也方便。于是就对小龚点了点头,说:“你也休息吧,我有事会叫你。” 小龚把门反锁上,走了出去,回到房间,给自己的老婆方小曼打了个长途电话,报了平安。 王一鸣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和于艳梅通过电话了,这个时候,正是眼睛发困的时候,于是抓紧时间,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躺在床上,他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原来王一鸣也有个怪毛病,每到新的地方,要有一段的适应过程。就像这新的床铺,新的房间,新的环境,就让他潜意识里,有点不熟悉,无法很快入睡。 但毕竟累了,闭目养神,也要赖够时间,算是休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飞机起飞的情景,一会儿是老婆于艳梅送出门招手的情景,一会儿是宴请时的情景,一会儿又是高天民的笑脸、瞿丽雅的眼神,脑子里乱七八糟了好一阵子,才昏昏沉沉地过了两个小时。 到了五点钟的时候,他看再睡下去,也没有多少意思了,于是就起来,洗漱完毕,敲了小龚房间的门,让他陪自己,到下面院子里走一走。 小龚连忙收拾了一下,把贵重物品都拿在手上,他手中提着王一鸣的大大的公文包,自己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做秘书的,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老板的东西不能丢,自己的钱包、电话、各种电话号码本也要随时携带,所以陪老板散步,也不得消停。老板可以空手前行,你做秘书的,就是随时跟着的保姆。你要是想图省事,把贵重的物品放在房间里,万一用着了找不到,耽误了事情,或者被小偷撬门开锁给偷走了,后果就更不堪设想。所以万事要靠自己,靠别人是不行的。当秘书几年,小龚也是得心应手,很少再出现失误了。 这个宾馆王一鸣以前来西江的时候,虽然住过,但这栋楼是新建的,王一鸣以前没有见到过,对周边的情况,还不熟悉,他们只好顺着路,向前走,反正到处是花草,是参天的树木。 王一鸣和小龚围着大院子,走了一个小时,把院子里的几十栋楼都扫视了一遍,感到累了,才回到房间里,看电视休息。到了六点的时候,瞿丽雅先来了,还带着一个20岁出头的姑娘。姑娘的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果盘,里面都是洗好的新鲜的水果。 瞿丽雅说:“这是小陆,是这栋楼的主管,以后王书记的生活,就由她具体负责。” 小陆放下果盘,大大方方地看着王一鸣说:“王书记好!请多提宝贵意见。” 王一鸣站起来,和小陆握握手说:“好,好,那就辛苦你了!” 小陆说:“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王一鸣招呼大家坐下来,吃水果,聊天。 王一鸣看瞿丽雅,又换了一套衣服,这是一套质地很好的套裙,穿在她身上,更显得气质高雅,身材勾勒得曲线玲珑,修长的双腿,穿着丝袜,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走起路来,身材摇曳多姿,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王一鸣看她坐下来,双腿夹紧,摆出一副淑女的样子,小龚这个时候,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小陆也早就关上门,干自己的工作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王一鸣和瞿丽雅两个人,两个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都侧过身子,看着电视机的屏幕,不敢过多地进行目光碰撞。 第六章(18) 还是王一鸣首先打破沉默,他站起来,用牙签扎起一片苹果,递给瞿丽雅说:“吃点水果吧,女人都是水做的,要漂亮,就要多吃水果。” 瞿丽雅一笑,说:“王书记看来挺会照顾女人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领导,都是需要别人照顾的。” 王一鸣说:“领导也是人啊!谁不是从小人物过来的,都有妻儿老小,照顾女人,是男人基本的修养嘛!” 瞿丽雅说:“不是每个领导都是你这样子的。” 王一鸣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可强求一致。反正有时候,我就没觉得我是领导。有时候我做梦,还是刚大学毕业时的样子,每天一上班,就是为各个同事擦桌子、拖地。壶里没水了,他们也不去打,都是喊我:‘小王,没水了。’我放下手中的活,连忙去打。醒了才知道,又回到梦中了。” 瞿丽雅放下咬了一小口的半个苹果,笑得身子都晃起来了,王一鸣看到,她的胸脯高高的,比自己老婆于艳梅的,丰满了许多。一拿东西,伸出胳膊,衣服就被扯动得变形。这个女人,长得真是够性感的。 王一鸣知道,自己是初来乍到,对西江这里的情况,还一点都不熟悉,对这个漂亮女人的好感,只能是停留在好感的阶段而已,现在绝不是自己造次的时候。况且自己从政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在女人这个方面,出现过任何问题。自己结婚前是清白的,在大学里没有谈过恋爱。参加工作后,谈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于艳梅,这一生,除了于艳梅他动过,别的任何女人,对他都是未知数,他从来就没有接触过任何别的女人。 刚参加工作时,他是个小人物,除了于艳梅,也没有别的女人看上他。等当上了赵书记的秘书,有别的女人向他表示好感,眼睛里流露出想和他结交的意思,甚至有的女人,曾经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但王一鸣都是装糊涂,逃避了。他害怕自己玩火自焚,万一弄出事情来,不但毁了自己的前途,还会毁掉自己的刚刚建立的家庭。等当上了江北市的市长后,他大权在握,春风得意,也正是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的时候,又是远离省城自己的老婆,身边不断地有女人,向他暗示,甚至主动挑逗他,想让他上钩,但王一鸣意志坚决,多次抵抗了美色的诱惑,终于没敢越雷池一步。等到了北京,当上了副部长,接触了更高的层次,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才知道,原来在地方上威风八面的人物,一到了北京,就成为不起眼的角色了。真是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在这里,像他这样的副部长,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在各个关键部门的大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里,说不定坐的都有副部长级以上的官员。尤其是开车走在长安街上,那一辆辆的豪华奥迪、奔驰和挂着军牌的车辆,说不定里面坐的都是大人物,随便下来一个,都比副部长大好几级,不是国家领导人,就是上将中将什么的。在这个全国的政治中心城市,除了权力人物扎堆之外,各个行业的风云人物,尤其是那些明星、名人、大家、大腕更是如过江之鲫,让人数不胜数。 京城简直就是一个花花世界,各个行业有建树有影响的人物,在这里纵横交织,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人看着仅仅是一个艺人,但却可以手眼通天,他或她的背后,说不定就站着权力大得惊人的权势人物,或者是富可敌国的商人。在这里,政界、军界、商界、文艺界、新闻界、娱乐界、演艺界等等等等,各个方面的头面人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面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维系着这个网的,是金钱,是权力,也有美色,名气。每个人都在这个空前的大舞台上,用自己掌握的东西,交换想要得到的一切。这简直就是一个旷古未有的名利场,一个超级大舞台,每天在吞噬着一切,又上演了一出出人间的喜剧和悲剧。 生活在这样一个城市,让人陡生一种挫折感、无力感。人比人,简直是气死人。一个地方上的大人物,到了这里,相比之下,简直渺小得不值得一提。原来王一鸣曾经培养起的自信,又被京城里残酷的现实,击打得粉碎。他知道,自己还是个小人物,在当今的中国,没有自己说话的地方,只是官场这个链条上一个不起眼的零件。假如哪一天,自己乘坐的飞机出了事故,或者自己的汽车出了车祸,再假如自己得了一场疾病,抢救不及,去见了马克思,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没有几个人会记得起自己了,除了自己的亲人。对许多人来讲,自己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现实中确实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某一个部里,曾经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副部长,王一鸣还认识他,突然被检查出得了癌症,从发现到去世,仅仅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开过了追悼会,就没有几个人记得他了,一个人的离去,对这个世界,简直是太不值得一提了。就是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离去,现在对社会也没有什么特大的影响了,人们该吃吃,该喝喝,天天忙着应酬,赚钱,哪里顾得了这些,街市依然太平如昔。 在京城里,也有一些年轻的女人,为了让王一鸣为自己办事情,或者出于结交王一鸣的考虑,向他主动发出过暗示,表示了自己的好感。王一鸣相信,如果自己再主动一些,甚至只是默认,就可以得到不少女人青春、美丽的身体。他对自己的长相、魅力还是自信的,况且,他手中确实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可以为别人办些事情,尤其是那些看起来也不违法,但又可以为当事人获得不少利益的事情。比如,在提拔升职的时候,为别人说句话。在某个项目立项、审批的时候,向某些具体负责此事的下属,打打招呼,让他们手下留情,多多关照。或者对那些有求于自己的企业老板和下级官员,直接发号施令,让他们为某某人的事情开绿灯,或者为某某人安排、调换个好的工作,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要他打个电话,一切都会办得妥妥当当了,不显山不露水,悄无声息地,就把事情解决了。那些落了好处的人,就欠了自己的人情,只要有机会,他们是要还回这个人情的,要不然心里会不安。因为中国是礼仪之邦,人情社会,绝大多数的人,不会忘恩负义。所谓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 曾经有一个大老板,姓冯,他的资产,是上了中国福布斯排行榜的。那还是赵经天大哥介绍认识的。冯老板的公司,和赵经天的天伦集团有大批的业务往来。他的公司要上一个项目,投资几十亿元,地方上所有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但到了部委这一关,却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没有通过。这项业务,正是S部牵头管理的,王一鸣分管的一个司,是具体办事的部门。 冯老板没办法,眼看着项目上不了马,自己前期投入的几个亿,就要打了水漂。万般无奈之下,找到赵经天,托他运作。他知道赵经天在京城里人脉广泛,方方面面都有说得上话的人。赵经天一听,也觉得他这个项目非常有前途,除了污染大一点,工厂的选址有些不妥当以外,其他的都是可以过关的。于是就找了个时间,约了王一鸣出来,三个人在贵宾楼吃了一顿饭,算是初步认识了认识。 对于那些身家过亿甚至几十亿的大老板,平时王一鸣是不和他们接触的。他对这些人有偏见,认为他们的钱,尤其是第一桶金,可能大部分人都有些来历不明,也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或是投机倒把靠钻国家法律的空子发的家,或者是靠官商勾结,搞的权钱交易,要全部靠合法的劳动致富,哪里会发得那么快!我们的市场经济才经历了多少年啊?人家欧美经历了几百年的资本主义,才产生了亿万富豪,而我们,却到处是亿万富豪了。这些富豪,都是敢吃螃蟹的人,充满了冒险精神。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具有赌徒的性格,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孤注一掷,甚至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对于这些人,自己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员,还是少接触、少来往为好,要不然会把持不住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被他们俘虏了,成了他们的代言人。中央机关这些年屡屡爆发的腐败案件,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一些在关键岗位上的司局级和副部级官员,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作为筹码,从私人老板那里谋取利益,在政策上为私人老板大开绿灯,甚至是为私人老板充当打手,排斥竞争对手。自己从中收取巨额贿赂,有的人因此暴富,买名车,买别墅,出入高档娱乐场所,一掷千金。等东窗事发后,自知罪孽深重,承受不了从人上人变成阶下囚的巨大反差,心灰意冷,甚至一死了之,走上了一条自己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悲惨人生。 第六章(19) 眼睁睁地看了那么多鲜活的事例,再加上老婆于艳梅每天在耳朵边的敲打,王一鸣自己也认识到,作为一个官员,要想平平安安,就要看淡金钱、美色的诱惑,物欲和美色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一个人一旦放任自己,让权力、金钱、美色占据自己的思想阵地,那一个人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一钱不值,成为别人手上控制的木偶。一旦走上这样的道路,那毁灭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为了避免近墨者黑的效果,自己只能是远离有钱人,不和大款交朋友。前几年,竟然有在地方担任相当级别领导职位的官员,公开提出,要和大款交朋友。结果那些出事的官员,几乎无一例外,都和各个方面的大款交上了朋友,从一开始的吃吃喝喝,到接受礼金、有价证券,再发展到接受大款为他们包养的女人,到最后一起**,一起赌博,一起发财,一起进监狱。 即使在北京,王一鸣除了那些必要的公务应酬之外,他很少参加某个大款的宴会,更不轻易参加那些手下的司长、局长们出门邀请的宴会。因为许多大款一时间接触不了像王一鸣这样的高官,他们就先结识那些级别比较低些的司长、局长们,通过他们,打通关节,邀请那些部级、副部级的官员,一来二往,就熟悉了更高层次的官员。对他们的运作手段,王一鸣心知肚明,他每见到自己手下的司长们邀请自己,说:“某个大老板,想结识一下王部长,不知道你给不给这个面子。” 王一鸣都是婉拒掉,推托自己已经有约了,有更重要的事情,下一次吧。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知道了他这个习惯,知道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像一般的人,都是把当官发财、活得风光八面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还有的司长、局长也在背后说闲话,说他高傲,自以为自己有后台,有赵老爷子说话,一般的人他不放在眼里。他不想接触更多的人,是怕引起非议,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在王一鸣这个人眼里,只有权力、官位,才是他唯一动心的目标。 当然那些话无论如何,他是听不到的,也没有哪个倒霉蛋,敢于当着他的面,说那些不入耳的话。 一般的人的面子不给可以,但赵经天的面子,随时随地,都是要给的。王一鸣知道,凭赵经天的能量,几乎在京城里,没有他运作不成的事情了。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掌握的资源,使他在政商两界,如鱼得水。冯老板的公司和赵经天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双方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没办法,王一鸣还是在必要的时候,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为他网开一面。冯老板的项目起死回生,最终通过了各种评审,顺利实现开工。 冯老板很高兴,从此把王一鸣当做自己的大恩人。他这个人,特别精明,从察言观色中就判断出王一鸣和他以前结识的那些官员,有很大的不一样,金钱可能不足以打动王一鸣的心。再说了,送上一大捆的钞票,王一鸣不收,白白丢自己面子不说,还显得自己俗,没有档次。但对于王一鸣这样的人,他又特别愿意结交,人家有恩于自己,不回报一下,自己也心里过意不去,这是冯老板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能够一步步发达起来的原因之一。他这个人,知恩图报,还会根据不同的人,找准他们的兴奋点,投其所好。有一天他就邀请王一鸣,到北京郊区一个高尔夫俱乐部,打球、休闲。 这些地方以前王一鸣也去过。赵老爷子退休后,在儿子经天、经杰的安排下,逐渐学会了这样高尚运动。没事情的时候,王一鸣也会陪陪老人家,打几下球,放松放松。但王一鸣对这项运动,却没有任何悟性,姿势不标准,站着绷得难受,球也击不着,打了也没有什么准头,东一个西一个,有的高,有的贴着地皮滚,所以水平老是提高不上去。赵老爷子就笑他,说:“你啊,跟着我多年了,还是农民一个,土啊,学也学不会。” 王一鸣也不反驳,说:“我本来就是农村娃子嘛!提镰刀割麦的命,现在打上了这高尔夫,你说怎么能协调?” 大家看王一鸣这样自嘲,都笑了。 王一鸣虽然没兴趣,但这样可以逗老爷子开心,陪陪老人家,也算是没有白费时间。要是他自己,他才不会主动打这个劳什子,费钱不说,光是那个单调的动作,他就受不了。他认为,这就是被有钱人吹出来的运动,就是那些贵族,吃饱了撑的,没时间散步,找个机会,到野地里走走路,一边练一下胳膊的力气。要是个农民,天天在大自然里行走,肩膀上扛着个锄头,天天呼吸的都是新鲜空气,胳臂有劲头得很,谁还会到这荒郊野外,掏吓死人的价钱,享受这种高级运动。 到了约定的时间,冯老板亲自开着自己的奔驰轿车,到王一鸣家里接他。到了地方,王一鸣才知道,不是他们俩,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王一鸣看这两个姑娘,年纪也就是20岁上下,一律是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穿着白色的运动短裤,红白相间的短袖上衣,衬得胸部高挺、双腿修长,身材是不胖不瘦,从后面看,曲线更是优美至极。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女孩子脸部,那皮肤、五官长的,简直是让你无法挑剔,真个是冰清玉洁般的美人。就是放在美女堆里,也是相当惹眼的。 冯老板连忙介绍,说:“王部,这个是小涂,这个是小曲,她们都是我们公司聘请的形象大使,都是京城里著名艺术院校在校的学生。为了接待你,我专门约她们来的。” 王一鸣礼貌地和两个姑娘分别握了握手,说:“好,好,认识你们很荣幸!” 小涂和小曲忙弯下腰,笑得花枝乱颤,说:“认识你这样的大人物,才是我们的荣幸呢!” 几个人练了一会儿球,累了就坐下喝水。小涂早早地就为王一鸣打开矿泉水了,王一鸣接过一个瓶子一看,上面都是英文,喝了一口,仔细看清楚了,才知道在这里,连喝的水都是从外国运来的。以前出入这样的场合,王一鸣也留意过,这样的一瓶矿泉水,都要卖五六十元人民币一瓶。到了老家的县城,可以换上百斤的小麦了。贵,这样的场所,东西真他妈的贵!有钱人真是会作孽!什么水不都是一样吗?管他产自欧洲还是中国,难道中国的水结构和外国的不一样? 这样的场合,就是宰有钱人,让你摆阔气的。不一掷千金,怎么显示自己的阔绰和对客人的热情。 练了一个多小时,冯老板看出来,王一鸣对这个没有太多的热情,就说:“我们换一个项目吧,洗温泉去。” 王一鸣对泡温泉也没有什么兴趣,以前他也泡过,有的时候,是几十个人一起,在一个大池子里,穿着游泳衣,蹲在那里,泡得满头流汗;有的时候,对于他这样的领导,接待单位会格外关照一点,专门开一个房间,里面有浴池,有床铺、沙发,和一般酒店的客房没什么两样,就是有专门的水管,送到房间里的水,是地下的温泉抽上来的。把浴池里放满水,躺在里面,可以休息休息,养养神。 但既然出来了,就客随主便吧,于是王一鸣就上了冯老板的车,小曲坐副驾驶的位子,小涂陪着王一鸣,坐在后排。汽车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个著名的温泉度假山庄里。 这个地方,以前王一鸣也来过,但都是走马观花,泡一会儿就走了。这一次,冯老板的安排,却是独具匠心的。冯老板的车开到一栋刚刚建好的楼房前,这里曲径通幽,闹中取静,远离熙熙攘攘的公众泡池,是一个私密的地方。 冯老板在总台要了两个豪华泡池,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二楼。他把二楼的房卡交给小涂说:“你就陪王部长去泡吧,我和小曲去三楼,等休息够了,再打电话联系。” 小涂笑了笑说:“好吧。”于是就接过房卡,带着王一鸣,到了二楼最靠里的一个房间。打开门,王一鸣才发现,这里面的设施和装修,像是高级宾馆里的豪华套房。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机什么的一应俱全。套间里有大大的双人床,上面是雪白的床单。唯一不同的是,最里面的一间房子,中间是一个超级大的浴盆,看浴盆的品牌,就知道这样的浴盆价值不菲,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浴盆的四周,装着从各个方向喷射的水喷头,用来按摩的。 第六章(20) 小涂麻利地关上门,把房门保险上好,陪着王一鸣,在屋子里先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就开始在房间里换衣服。 王一鸣看她脱衣服的时候,大大方方地,也不征求王一鸣的意见,斜着瞄了王一鸣一眼,就开始往上,两条胳膊向上一抬,把上衣从下往上扯。先是可以看见她白白的身子,后面是突然地一抖,跳出的是一对丰满的Ru房。把王一鸣看得心惊肉跳,不好意思,心里说:“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开放,什么都不避人了。”但自己不声不响地在旁边看,显然也不是君子之所为,于是只好迈开步子,走到浴池的房间里,躲避开了。 一会儿,小涂就换好了游泳衣,到王一鸣面前,征求王一鸣的意见,说:“你看我这套游泳衣,合适吗?” 王一鸣看她穿着这套比基尼样式的游泳衣,身子被箍得紧紧的,坚挺的Ru房露出了大半个,下面只有一条窄窄的细布条,算是把身体里最隐秘的地方,遮盖住了。两条腿光光的,洁白如玉。整个青春性感的身子,该暴露的,都半遮半掩地暴露在王一鸣的面前。 王一鸣对这个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只感到喉咙发堵,精神亢奋,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单独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这样相处,换了谁,都是有点扛不住的。王一鸣这个时候,想走已经不可能了,冯总已经进房间了,说不定已经换完了衣服,和小曲已经泡在水池里了。这个时候再走,显得坏了别人的好事,不近人情。 王一鸣只好定了定神,走回卧室里,对小涂说:“我换衣服。” 小涂连忙扭着屁股,把早已准备好的泳裤的包装撕开,递给王一鸣,用满含挑逗的眼神看着王一鸣说:“要不要我亲自帮你换?” 王一鸣说:“不用,我自己来吧!你在身边,我紧张。” 小涂笑了笑,说:“原来你们当大领导的,也这样拘谨。难道我会怎么了你?” 王一鸣说:“我倒是真害怕我自己撑不住!你还是先去放水吧,等会儿我们好好泡一泡,别浪费了这一次享受的机会。” 小涂以为王一鸣说的“享受的机会”是那个方面的,就说:“你好坏的,还要到浴池里做啊!你挺会玩花样的嘛!那样挺累的,我们还是先在床上玩吧!” 王一鸣知道,她是误会,于是补充说:“我是说我们要好好洗温泉,这样能预防疾病,对女人美容也有好处的。不是做那个。” 小涂立即感到自己多想了,丢了面子,脸一红,扭头就去放水泡温泉了。 王一鸣换好衣服,也跳进浴池里。浴盆大,两个人对面而坐,一个人的腿放一边,谁也不碰谁,在那里闭上眼睛,养神。 小涂心想,这个男人,真是好怪的。人家一个大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穿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和他单独泡在一个池子里,他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但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丝毫不动心,睡在那里,闭目养神,什么话也不说。看他的身体,虽然说不上是特别强壮,但也是有角有棱啊,下面也是鼓鼓的,该有的东西都有啊,又不是一个太监。这样不通情理、铁石心肠的男人,自己还是没有碰到过的。冯老板已经交代自己了,要好好陪这位高官,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自己这一天,也没有白费,冯老板答应,给自己两万块钱。但他这个样子,冯老板要是问起来,他说自己服务得不到位,那再要冯老板那么多钱,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小涂决定采取点主动,引王一鸣上钩。 她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的腿,放到了王一鸣的大腿上,看王一鸣还没有什么反应,就把自己的脚,放在了王一鸣敏感的地方,故意装作不知道,放在那里不动了。 王一鸣躺在那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思想的斗争非常激烈。对这个女孩子,他也是充满了好奇、刺激和好感,甚至几次有把她的衣服脱光,和她疯狂zuo爱的想法,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发生过性关系,别的女人,对他永远都是那么陌生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背叛了于艳梅第一次,马上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等等等,有了不停地换女人的想法,自己就会在色玉这个方面,放纵自如。凭自己合法的工资收入,是没有能力满足找年轻女人这个巨大的开支的。办法只有一个,像那些出事的贪官一样,成为那些有钱人、超级富豪用金钱豢养的走狗,为他们谋取利益,换了金钱和女人,供自己享受。这样一步步滑下去,直到坠入深渊。 许多人出事,不就是在第一个关口没有把握好自己,才身不由己地,变成别人手中的木偶吗!王一鸣想,自己要想干一番大事业,必须过这个美女关,金钱关,今天就当是老天考验我吧。看我撑得住撑不住。过了这一关,我就是一个不可战胜的人了。 他闭着眼睛,把小涂的脚轻轻扳去,放好,一个人屏住呼吸,脑子里想着,身边这个美女,就是勾引自己上当的狐狸精,是骷髅,是吸血鬼,是白骨精,是一堆腐尸烂肉,是一把灰烬。他脑子里背诵自己经常看过的,古典中经常出现的句子“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心里马上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躺在那里,不再有冲动的想法。 小涂躺在那里,眼睛虽然闭着,但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哪有见了美女不动心的男人啊!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大啊?动不了他的心。 于是就再主动主动,施展施展自己的魅力。小涂泡了一会儿,说自己累了,老躺着没意思,衣服太紧了,勒得难受,于是就不由分说,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了。两个Ru房完全暴露了出来,高耸着,正对着王一鸣的眼睛。下面的衣服还没有脱,就那样半耷拉着。王一鸣还是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他怕那东西晃晕了自己的眼睛。他对小涂说:“你要是累了,就先冲一冲凉,到房间里看会儿电视等着。” 小涂说:“不,我想让你给我搓背。” 王一鸣说:“那就算了吧,我不会伺候人的,搓不好,伤了你的细嫩的皮肉。” 小涂说:“要不我先给你搓背吧,你看我怎么搓,就怎么干。”说着从浴盆的那头,就到了王一鸣这边,不由分说,就把手放到了王一鸣身上,胡乱地摸起来。 王一鸣看这样下去,早晚自己有坚持不住的时候,于是忙睁开眼睛,用手把小涂的手挡回去说:“小涂,不要这样,这样不好,你穿好衣服,穿好衣服我们再说话。” 小涂只好乖乖地又穿好了衣服,对王一鸣还有点不服气,就嘟着嘴说:“你不动我,是不是嫌弃我脏?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职业做这个的,我还是学生,只是偶尔出来,挣几个学费而已。我们学这个专业的,学费贼贵了!还有各个方面的开支,一年下来,没有个七八万,是过不下去的。都向家里要,哪有那么多的钱?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到夜总会走穴的时候,就认识了一些有钱人,缺钱了,他们就会给我们找机会,陪陪他们的客户,赚些钱来。他们说,给我们介绍的都是非常有档次的男人。我们和这样的男人交往,不算吃亏。” 王一鸣马上明白了,今天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冯老板刻意安排好的,为了感谢自己的。如果自己意志不坚定,今后就有可能成为这个冯老板手中控制的木偶,他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了,因为自己已经有把柄,被别人攥在手心里了。这是王一鸣绝对不能容忍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从池子里站起来,说:“好了,我泡好了,休息够了,也饿了,你洗洗澡,换好衣服,通知冯老板,我们吃饭去。下午回去,还有重要的事情。” 小涂看王一鸣这个样子了,不好继续勉强下去,只好一个人走进了卫生间,冲了冲澡,裹着白色的浴巾,走了出来。她换衣服的时候,故意装着不小心把浴巾掉在了地上,身上一丝不挂。弯腰捡起浴巾的时候,还故意背对着王一鸣,把自己的美丽无比的身子完全展示给王一鸣看。 第六章(21) 王一鸣连忙扭回头,走进了卫生间。还没有关上门,就听见小涂说:“我该做的都做了,服务得够周到了,你不要,可不能怨我,见了冯老板,你要说我服务得很好,要不然他会不给我钱呢!” 王一鸣说:“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洗完澡,换好衣服,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小涂就打了冯老板的电话。 冯老板那边,早就春风几度了,两个人一进房间,就粘在了一起,男的像色中饿鬼,女的像风流荡妇,不住地换着花样,寻求着刺激。冯老板这些年,在中国简直是过着皇帝一样的日子,就是当年的皇帝,也没有他们风流、荒淫无度。他们这些超级富豪,手上都有花不完的钱,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女人讨好献媚。还有各级官员,被他们的糖衣炮弹击中,和他们称兄道弟,成了他们手中操控的木偶,为他们在各个方面,充当保护伞。 他们看似没有执政,有的时候,却可以左右政局,他们的能量惊人,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像进自己家一样随便。无数的女人,包括那些艺人、明星,时不时地也会向他们频送秋波。那些等待出名、寻求赞助和支持的艺人,更是无数。她们最渴望的就是被这些超级富豪包养一段时间,在自己身上投入大量的资金,包装自己,改变自己说红不红的状况,达到大红大紫,成为耀眼的明星。至于这个富豪有多少女人,同时包养了多少个,她们是不会在意的。她们想到的只是,只要这个人有利用的价值,就可以了。反正谁都知道,这段感情不是真正的感情,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不可能天长地久。 更有那不谙世事做着白日梦、发财梦、明星梦的无数曾经天真无邪的少女们,她们是这些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xing欲发泄对象。他们只需从自己包包中,抽出几张可怜的钞票,就可以让一个一个青春的肉体,自动躺倒在大床上,供他们肆意玩弄、践踏。 古代、近代中国,无数个西门庆用金钱收买不了、用武力征服不下的中国妇女,如今在金钱的进攻下,不堪一击,她们几乎都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用肉体、青春交换金钱,白毛女就要嫁给黄世仁,或者让黄世仁玩弄,因为黄世仁是有钱人,是成功人士。宁做三奶,也不能嫁给穷人做老婆。 中国女性的思想观念的转变速度,开放程度,前所未有。究其原因,就是不知不觉间,被一个个“王婆”一样的人洗干净了脑子。在“王婆”们的说教下,一个个曾经淳朴、善良、以贞洁为生命的中国女性,接受了野兽的世界观。她们开始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礼义廉耻,在金钱面前,都是空洞的说教。只有金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价值尺度。有钱的就是有本事的人。有钱就能过上好日子。在金钱面前,什么都是软弱无力的。这样,中国在历史上第一次,整体性地在这个人类自己创造的孽障面前,败下阵来。全体国民,几乎都举手投降,向金钱顶礼膜拜。我们的老祖先,当他们为了交换的方便,发明了金钱这个工具的时候,他们决没有想到,自己的后世子孙,会在某一天,成为这个工具的奴隶! 有了“王婆”们的洗脑,一个个女性就从贞洁的妇女,变成了没有道德观念的风流荡妇。她们在西门庆的霸气、武力的震慑下,在金钱的诱惑下,忍气吞声、甚至心甘情愿地选择了配合甚至是逢迎。在人类历史上,全世界的西门庆们第一次携起手来,成功地把中国变成他们的肆意玩弄女性的大床。 整天沉溺于声色犬马,多少个青春少女,也逐渐淘空了他们的身子。现在的冯老板,随身的包包里放着几包保险套和伟哥,随时供他使用。不行的时候,他就吃药,强迫自己行。因为在他的生活中,实在没有别的游戏可以吸引他了。 他的钱,已经多得自己也数不清。每到年底,看着总会计师拿来的账目表,他看着都吃惊,他也搞不懂,自己的钱怎么一天一天会成几何等级增长。金钱对于他,只是一些无聊的数字。显示出来的,就是自己脑海的那一长串的零而已。 权力对于他们,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多么大的官,他们想搞掂谁,就可以搞掂谁。让他们为自己说话、办事,自己呆在幕后,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办好了,还不耽误自己潇洒,多好啊!那些政治人物,许多人没有节操,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利欲熏心之徒,看见金钱和漂亮的女人,比自己还下作,真是让人打心眼里尊敬不起来。 现在,只有女人可以唤起他对生活的兴趣了,他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女人,没有了风骚放荡的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金钱的欲望、权力的欲望已经基本满足了,只有对女人的欲望,却是欲壑难填。玩了中国的,玩外国的,什么白人、黑人、棕色人,只要地球上有的物种,只要她是女人,他都想玩个遍,尝尝新鲜。 马克思当年虽然认识到了,资本强大的力量不仅可以把无产者变成他们肆意剥削的奴隶,把人世间一切关系都掩盖起来,变成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无产者不仅要出卖自己的肉体,以换取必要的收入,维持他们可怜的生活,还要付出出卖他们的妻子、儿女的代价。他们的女人和孩子,还会为资本家提供无穷无尽的**隶。男人出卖体力和尊严,女人则出卖肉体。 为了反抗压迫,马克思提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让马克思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全世界的无产者,从来就没有联合起来过,而全世界的有产者,却空前地团结起来,联合起来,把全世界的女性,共同选择作为自己侮辱损害的对象,肆意践踏。只不过在中国,这些情况更加严重罢了。 见多识广的冯老板们总结出来,以前都以为外国女人开放,和男人上床像是家常便饭,出去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外国女人是开放,对性的方面是不在乎,但前提是她对你这个男人感兴趣,你有魅力,能够吸引她。对不喜欢的男人,除了一般的性从业者,你一个异族的外国男人,很少能用金钱打动她,让她乖乖地和你上床。中国富翁能用金钱包养好莱坞女明星的事例,更是寥寥无几,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而外国富翁,要想包养中国的女明星,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就是差距。冯老板也曾包养过一个女明星,当时她似红不红,在一次慈善机构举办的晚会上,冯老板和她认识了,双方交换了电话号码,都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对这样档次的女人,以前冯老板还没有上手过,所以他也很重视,又是送礼物,又是安排出国度假,到了外国,为了讨美人喜欢,一掷千金,买衣服,送钻戒,但美人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就是让你觉得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晚上各回各的房间,让你连片肉也摸不到。 这样几天下来,让冯老板无限懊恼,眼看着就是嘴边的肉了,就是吃不到,这样的滋味,真是难受极了。冯老板是个粗人,也没有多少文化,初中不毕业就辍学了,靠走私弄到了第一桶金,以后转而干实业,开煤矿、办钢厂,财富逐渐积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有了第一桶金之后,钱越往后竟是如此容易赚。一切都是金钱开路,有人替他运筹,有人替他打理,他在公司里,成了最有闲的人。一个没文化的老板,手下都是有文化的打工仔,让他自己也觉得,是命运给自己开了个大玩笑。 冯老板行事的规则是直截、痛快,有事说事。他喝干一瓶洋酒,壮了壮胆子,摇摇晃晃,满含酒气,就莽撞地敲开了女明星的门。他为女明星包的是一套总统套房,一晚上要上万美元。 女明星看他矮墩墩的,像个坦克一样开过来,只好关上门,对他笑脸相迎。 冯老板坐进沙发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视着女明星的眼睛说:“你,你,你玩我啊?你说,你还想要什么?” 女明星连忙放下架子,转到沙发背后,用拳头轻轻地擂着他的肩膀,嗲声嗲气地说:“冯大哥,不要生气嘛!我知道,冯大哥是个痛快的人,是不在乎那些小钱的,我在北京的房子,也太小了,也该换一换了。前些天我看好了一套,就算是豪宅吧,但还不是别墅建筑,也就是千把万的事情,我看过那套房子了,真是喜欢极了。冯大哥,你看能否送我一套啊?” 第六章(22) 冯老板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答应下来,那以前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那些送的钻戒、衣服和汽车,就算完全打了水漂了。最关键的是,被同行知道了,传出来就是笑话了,说自己花了不少的钱,却连一片肉也没有摸到,真是晦气,今后在富豪圈子里,就没办法做人了。 于是冯老板说:“那套房子,具体卖多少钱哪?” 女明星说:“估计加上各种费用,要1000万多一点。” 冯老板说:“好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的人向你的银行账户里,转入1200万,你回到北京,自己去买吧,算是我送你的。”说着,立即打通了公司总会计师的电话,把女明星的银行卡账号,通过手机发了过去。 女明星立即冲了上来,搂着冯老板,亲了一口,说:“我就说冯大哥是个痛快人嘛,在我的一生中,冯大哥是最重要的人,我喜欢冯大哥的豪气,真是有男子汉的气魄,我这个小女子,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冯老板心里早就是欲火升腾了,顺手把女明星按在沙发上,就要上来,撕扯女明星的衣服。 女明星连忙挡开冯老板手,把露出的Ru房硬塞了回去,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冯老板说:“等明天我查查账,看钱确实到账了,我才会给你。要不然你白玩了我,不兑现,我就赔大了。对不起了大哥,江湖就有江湖的规矩,我们是公平交易。” 冯老板看这个小女子,虽然年龄不大,却城府极深,知道也是久在江湖上走的,或者以前吃过亏,学精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看自己就是再心急,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霸王硬上弓,那也太没有情调了,于是只好悻悻地站起来,说:“好吧,我是守信用的,明天带你查账,明天晚上,我再来,到时候你要好好伺候我。” 女明星笑着对冯老板说:“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会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得你成了神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冯老板摇摇晃晃地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他又催了一次,让手下的人抓紧时间办,到了下午,就带着女明星,到银行里查了账。女明星确信自己的账户上,千真万确地被打进了一笔1200万的巨款,高兴得心花怒放。连忙跟着冯老板回了房间,一进房间,就把房间的门关上,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两个人都迫不及待了,冯老板嘴里喘着粗气,三下五除二,就把女明星扒了个精光。两个人在屋子里,折腾了个过瘾,尽情地发泄完,才走了出来,出去吃饭、逛街、购物。 为了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冯老板回到北京算了算,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就花掉了2000多万。冯老板虽然是大老板,但早年经历过非常贫贱的时刻,对于这样在女人身上大把花钱,没有任何物质回报的投资,觉得还是不合算。况且冯老板没有那么高的欣赏品位,在他眼里,女人就是女人,一个零件不少,该有的都有,性感点,皮肤好点,说话好听点,就可以了,管她是明星还是名人,到了床上,都一样。甚至有的时候,这些人就是名气大点,容易满足男人的虚荣心罢了,其实身子一点也不比那些虽然是普通人,但身材更火爆的女人让人舒服。 于是冯老板就渐渐熄灭了对女明星的热情,他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从性价比上,开始重新调整自己的猎艳方案。他转而开始选择那些刚踏入社会,或者还在校门里,即将步入社会的女孩子,她们还有些单纯、青涩,就像未曾开垦的处女地,对他这样的大老板,充满了好奇、崇拜,随便给她们上万块钱,都要惊讶得瞪着大眼睛,看着你,让你非常有成就感。用着也干净,放心。 现在像他这样的老板到了一起,相互之间都要交流一些泡妞的心得,数目、质量都是他们茶余饭后吹嘘的话题。大家得到的共同结论就是,现在的女孩子,太开放了,太容易上手了,有时候你还没有开始骚扰她,她就开始暗示你了。不知道社会风气,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简直是天翻地覆。 小涂打来电话的时候,小曲还在为冯老板认真服务。冯老板累了,光着自己的身子,活像一头猪,躺在大床上,嘴里喘着气,在接受小曲的裸体按摩。小涂的电话打过来时,冯老板才似醒非醒地睁开眼,看是小涂的电话,顿时清醒了过来,于是就问:“怎么?你们这么快?” 小涂说:“领导饿了,也洗好了,想提前结束,下午还有事情。” 冯老板一听,就明白王一鸣可能是想撤退了,他这样的官员,都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呆太久的,他们都是谨慎小心惯了,就是出来玩,也是浅尝辄止,生怕别人知道了,或者看见了,毁了自己的前程。 冯老板连忙对小曲摆摆手,对着话筒说:“你们再稍微等一会儿,我们收拾收拾。等一会儿到楼下叫你们。” 小涂说:“好。” 小曲听过话,连忙收工,伺候着冯老板洗了澡,换好衣服,自己也洗洗涮涮,收拾停当,双双下了楼,敲开了王一鸣和小涂房间的门。 进到里面,冯老板和王一鸣寒暄了一番,说:“怎么样老弟,招待不周啊,洗得还可以吧?”说着看了小涂一眼,想从她的眼睛里,得出些信息。 但小涂微笑了一下,没有任何表示。王一鸣说:“很好,很好,这里的设施很是不错,以前我还从来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温泉浴。小涂也不错,挺会照顾人的。” 小涂充满感激地看了王一鸣一眼,算是作了回应。 几个人一起,开车出去,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吃了中午饭。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于是冯老板把小涂和小曲叫到一边,一人给了一捆钱,让她们打的回学校,有什么事情了,再电话联系。两个小女孩对冯老板是千恩万谢,打车走了。 冯老板专门开车,把王一鸣送了回去。 到了楼下的时候,冯老板从自己的身边,扔过一个黑色的皮箱给王一鸣,说:“老弟,以前咱俩也没有打过交道,我也不知道你的爱好,反正你放心,我和经天是铁哥们儿,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从今往后,希望你老弟也把我看成自己人。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不多,也就是100万现金,你先拿着,需要的话我再给。”说着把皮箱递了过来。 王一鸣看也没看,接过这个沉甸甸的箱子,就觉得送过来的,是自己到法院报到的传票,急忙推了回去,说:“冯大哥,既然你和经天大哥是朋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日子今后还长着呢,我们慢慢来。这些东西,我不能要,这是我的底线。你问一问经天大哥,就知道我的脾气了。好吧,就这样,我们后会有期。”说着象征性地和冯老板握了握手,也没有邀请冯老板到楼上自己家里去坐坐,就挥手说了再见。 冯老板一看,就知道自己碰到软硬不吃的人了,于是只好作罢,发动汽车,调好头,飞奔而去。 回到家里,他老婆于艳梅正在家里收拾家务,看王一鸣回来了,脸上是一副非常凝重的表情,就问他:“你出去一上午,碰上什么事情了?这么不高兴?” 王一鸣说:“意志要是不坚定,今天就毁了。那么多钱,换了别人,不一定能够顶得住。” 当然他不敢对自己的老婆说,还有一个比你还年轻的小姑娘陪我洗澡呢!那样就更解释不清了。 于艳梅说:“多少钱哪?” “100万。”王一鸣说。 “一次就送你100万,你到底为别人干了什么非法的事情了?” “没有,我觉得他们就是为了感激我,拉拢我,想让我今后为他们做事情。” “这个口子可不能开,你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钱咱不要,我就要你平平安安的,咱又不准备移民,像那些手中有了钱,感到不安全的官员,他们靠贪污受贿得来的钱,也是见不得阳光的,整天提心吊胆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轻易下水的。” 要过金钱关,美女关,说着容易,其实真正到了临头,许多人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的。人都是人,都是凡胎肉体,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弱点,要是没有坚定的毅力,是没办法经受这样的考验的。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够知道那些东西是如何的不好抗拒。 第六章(23) 看着瞿丽雅标致的脸和依然充满活力的身材,王一鸣的思想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中,每一步都是充满了诱惑,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后果就不堪设想。这么些年来,自己算是管住了自己,有的时候,思想也会出轨,但身体还是本本分分的,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 在北京城里,自己这个副部级干部,只能算是不太出众的人物,但现在到了西江,就是仅次于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方面大员了,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人瞩目,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空间的生活,逼迫你每时每刻都要小心警惕,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有人留意,一不小心,就传出来流言蜚语了,直接影响你的领导形象和仕途发展。 好在瞿丽雅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看王一鸣的脸色,就知道他有点局促不安,好像是害怕自己和他单独相处这么久时间,于是就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发现已经到了6点20分了,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一会儿还要去参加晚上的宴会,请王书记准备准备吧,我就告辞了。” 王一鸣说:“你不一块去?” 瞿丽雅说:“不用,我这样的小人物,是到不了那么大的场面上的。今天晚上,都是重量级的人物,估计最少都得是副省级。像我这样的人,连个伺候人的机会也没有的。” 王一鸣笑笑,说:“不去倒好,自己还清静一些,我是没办法,都是应酬,吃也吃不好,还得说一些漂亮话,但我刚来,入乡随俗,只好委曲求全了。” 瞿丽雅看王一鸣这个人,说的话都是那么朴实、真诚,和以前见过的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有着非同一般的区别。那些人像是经过专门的职业培训似的,脸上带着的笑,是皮笑肉不笑,一看就不是发自肺腑的,笑的样子,是肌肉的一种惯性运动,天天看着那样的脸,真是一种折磨。 从他们的嘴里说出的话,是话里有话,话外有音,有的时候,你不用心体会,简直就成了傻子。有的话看似是夸你的,其实仔细听,却是讽刺你,挖苦你。有的话看似是骂你的,其实里面表达的是对你的信任,对你的欣赏。和这些人天天打交道,真是累心。 而王一鸣,却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他的朴实、坦率和真诚,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好像没有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长期浸泡过似的。这样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是瞿丽雅以前在其他高官身上,从来没有发现的。这就是一个男人的档次,要么怎么会是国家要员呢。 前些天,社会上关于王一鸣的传闻,瞿丽雅也略微知道了一点点,知道此人来历非凡,但百闻不如一见,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更让瞿丽雅心里对王一鸣充满了好感。 瞿丽雅说:“我就不打扰王书记了,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生活上的事情,我都交代小陆了,一日三餐,只要王书记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吩咐楼下的师傅的。晚上还安排有师傅值班,可以供应夜宵的。” 王一鸣说:“夜宵就不用了,让师傅回去休息吧,他们太辛苦,我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就是偶尔饿了,也就是吃点饼干或者喝点奶粉什么的。” 瞿丽雅说:“那怎么行呢?你是大领导,千万要保护好身体。现在家属又不在这里,身边没有人照顾,照顾好你的生活,就是我的责任。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安排吧!千万不要嫌麻烦。” 王一鸣看她这么盛情,自己只好依了她。 瞿丽雅看王一鸣点了点头,答应了自己,才转过身,下楼而去。 瞿丽雅刚走出去不多久,小龚就敲门进来了。小龚说,翟俊明打电话说了,吃饭前要举行一个会见,电视台还要摄像,请各位领导穿正装出席。说着进去就为王一鸣挑西服、衬衫。 到国外出差,王一鸣也偶尔逛逛当地的商业区,进进超市、服装店什么的。开始他以为,在国外什么东西都是贵的,哪知道逛了商店,让他大吃一惊。比如在美国的超市和商业区,绝大部分商品标示的美元价格,折算成人民币,竟然比在北京卖得还便宜。上好的牛仔裤,不到十美元就可以买到,超市里放成堆,都是出自中国的产品。这些品牌和质量的裤子,放在北京的大商店里,一件的价格最少都是几百块人民币,况且在国内,这样的品牌根本就买不到,企业只对美国和欧洲出口,根本没在国内设立销售网点。你就是想买,掏多少钱,也买不到。一些家具店摆的美式家具,更是如此,款式漂亮极了,质量绝对没问题,一看就是货真价实,但这样的品牌,也是不在中国国内销售的,都是从沿海一些城市,做好了直接就装了集装箱,拉到美国销售来了。 更为夸张的是,那些国外著名品牌的西服,到了美国的商店里,价格竟然只有北京的三分之一左右。看得王一鸣都动心了,他几次想买一件,但又怕到了国内,开会的时候被别人看了出来,说王一鸣一套衣服,值几万。那样就说不清了。人家才不管你是在哪里买的,多少钱,反正人家知道,这件衣服,在北京的商店里,要卖几万块人民币一套。所以为了少惹不必要的麻烦,王一鸣几次都压抑住想买一套的想法。他知道,有的官员就是因为穿的衣服是几万块钱一套的,戴的手表是几十万元一只的,才被媒体曝光,走进了纪检监察人员的视野,最后终于进了监狱。 但王一鸣是搞经济的官员,中国的官员,这几十年,都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上下下培训了许多次,基本的经济学常识还是有的。这些现象像刀子一样,插到他的心理,让他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他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我们中国自己生产的东西,在国外竟然卖得比我们国内还便宜,这个还好理解,为了出口,换外汇,我们故意压低价格,卖给洋鬼子,赚他的钱,把别的国家的工程挤垮,我们垄断市场后,再提高价格,我们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为了未来的发展,作出的短暂的牺牲。加上国家的出口退税和出口补贴政策,生产此类商品的企业,还是可以赚到利润的。 但那些在国外生产的产品,比如服装、汽车、家电什么的,为什么也卖得那么贵呢?是因为我们的关税故意定得高高的,就是不要国外的产品进那么多,冲击我们国内的企业。但经过调查,他发现,这只是一个方面。原来那些国外厂商、跨国公司,在同类产品向全世界出口时,到中国的商品,就故意定的价格比到别的国家的价格高得多。在巴黎生产的名牌服装,到中国的基本价格,还在没有报关前,就比到美国的价格高得多。汽车也一样,在日本生产的汽车,在到中国报关前,比着运到美国本土的价格,高出许多。而运费,到中国距离近得多,运费自然还便宜许多。但这样荒唐的事情竟然也发生了。因为中国和这些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相比,老百姓的平均收入,差距竟然是几十倍。两相比较,一个简直是天堂,一个简直是地狱。 王一鸣带着这个问题,曾专门请教过魏正东,让他解释一下这个现象。魏正东有在美国的经历,他切身体验过这种物价、收入的差别对每一个人带来的切身感受。他说:“一鸣,这个问题,牵涉的就比较广泛了,一句话两句话是解释不清楚的,因为牵涉的问题太广,和我们国家的开放策略、外汇政策、出口政策,甚至外交政策都有关系,我就给你泛泛而谈吧。首先不要忘了,我们耳熟能详的那句话,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列强,现在换了一个说法,叫发达国家,是不会也不愿意真心支持中国走上复兴之路的。世界就这么大,资源就这么多,你又有那么多的人口,要是中国人都过上美国人的生活,那世界上的资源就不够用了,这是一个没法解决的矛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法共赢。所以不管我们对他们是采取对抗政策也好,采取合作政策也罢,人家西方国家心里清楚,人家心里有底线,就是不能让你发达了,不能让你赶上来。采取的措施是灵活多变的,能打则打,能拉则拉,能蒙则蒙,能骗则骗,反正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目的就是一个,折腾你的元气,把你折腾垮,折腾散架,折腾成一个分崩离析、内外交困、国将不国的世界,这样才无形中消灭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保住人家自己继续享受这个地球上的资源。 第六章(24) “几十年了,我们渐渐丧失了警惕,以为我们只要采取了合作的政策,向人家逐渐输送些利益,让洋鬼子们也分享我们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这样人家就会接纳我们,冰释前嫌,让我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这个世界也就成了和平的世界,地球就成了一个家园,真是天真无邪,一厢情愿。我在美国呆过几年,我知道他们的文化,在他们的眼里,世界上只有他们白种人,才是最优秀的民族,其他的民族,都是劣等民族,他们是不会放手让你这个东方大国静静地发展起来的,要是那样,人家凭什么再耀武扬威啊!所以你看吧,不管他们的选举,选出什么样的领导人来,但在对付中国这个立场上,他们是惊人的一致的。你看到的,都是经济现象,但这里面,却包含着一个巨大的政治动机。在我看来,现在所有的经济问题,背后几乎都是包含着政治问题。经济是最大的政治,政治也是当今世界最大的经济。离开了政治思维、政治韬略、政治智慧,单纯地从经济上面去考虑问题,无疑会一叶障目,找不到头绪。我们还是要时刻记住毛主席的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连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那就什么样的后果都有可能出现,被骗、被羞辱,甚至被打、被杀,被种族灭绝,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你看那被灭绝掉的曾经上亿的印第安人,谁还记得他们曾是美洲大陆的主人?在其位,谋其政,我是一个草民,对政局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你一鸣,是有可能做到更高级别的官员的,你一定要深思啊,机会不多了啊,错过这一次复兴的机会,中国人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魏正东的话虽然刺耳、另类,不符合主流媒体的宣传口径,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的话,引起了王一鸣深深的思考,他在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难得我们中国人一片好心,又上了大当吗?学费一交就是几十年,我们中国人还有多少财富可以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啊!难道离开了别人,我们真是活不下去了吗?这真是一个想起来特别沉重的问题。 六点半的时候,翟俊明来了,说下面的车辆已经准备好了,请王书记下楼上车吧,那边杨书记已经从省委大院出发了,估计十几分钟就到了。高秘书长等一会儿在那里迎接。 王一鸣忙和小龚一起走出来,走到楼梯上,正好碰上刚刚下楼的梅志宏和秦大龙,一群人前呼后拥地下了楼,上了一辆来接的中巴车,汽车很快就发动起来了,前面仍然是有一辆警车开道。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街道上车水马龙,每一个路口,都是水泄不通,如果这个时候不用警车开道,要想按部就班地遵守红绿灯的信号,那十几分钟,肯定是赶不到西江帝豪大酒店的。 西江帝豪大酒店,是西江省委、省政府投资兴建的一座五星级酒店,一年前刚刚竣工,投入使用。里面有西江省目前最先进的会议中心,各个会见室,更是豪华气派,是西江省的党政大员接待贵宾的场所。整个酒店有几百间客房,还有专门接待外国元首的总统别墅。一座一座,掩映在花草树木之中,整座酒店的主体建筑和辅助建筑,占地差不多有一百多亩,是西江目前最有档次的酒店了。 这个地方,王一鸣以前还没有来过。汽车穿城而过,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警车呼啸着,丝毫不顾忌红绿灯的信号,一路横冲直撞,旁边的车辆,在开道车上警察高声、严厉的口气中,躲闪唯恐不及,迅速让出一条路来。车队像是劈波斩浪的利剑,从人海车流中杀出一条路来,迅速到达了目的地。 西江帝豪大酒店,建设在美丽的西江边上,这里有山有水,著名的凤凰山风景区,近在咫尺。几公里以外,就是西江最著名的高尔夫俱乐部。开车去市中心,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车程,周围是大片的农田和丘陵,真是个度假、休闲的好地方。 王一鸣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一路欣赏着这沿途的风景,这是一幅不同于北京的生活画卷。这里接近热带,是典型的南方城市,一到傍晚,太阳下山之后,是这个城市最喧闹的开始,所有的人群,几乎都走出了家门,到户外活动。大街上到处是攒动的人群,拥挤的车辆。这是一个没有夜晚的城市,一天到晚,大街上都是来往穿梭的车辆。有的店铺和小吃摊点,也是全天营业,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吃东西的地方,这是一个全新的生活空间。 车子到酒店大堂门口停稳后,王一鸣看到,高天民已经笑容可掬地等在那里了。高天民今天晚上的打扮,也是西装革履,蓝色带白色斜纹的领带,深蓝色的西装,他的肚子有点太大,西装穿在他身上,像箍了一个大桶,没办法,长成这个样子的人,也都有大福气。 梅志宏第一个下车,王一鸣第二个,大家依次和高天民握了握手。高天民说:“我们直接去会见室吧,杨书记和周副书记已经到了。” 翟俊明忙加快几步,走到了前面带路。 会见室在主楼的二楼,面积有一个篮球场大小,里面装饰一新。铺着豪华的地毯,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幅巨大的国画,画的是西江最美丽的风景区之一——凤凰山的春色。标题是《春到凤凰山》,出自省内一个著名画家的手笔。 王一鸣和梅志宏被翟俊明领到门口,站了一分钟的样子,门就开了,里面的工作人员示意可以进去了,于是梅志宏在前,王一鸣第二。小鲁和小龚被翟俊明安排在一间休息室里,就没有进会见室。 王一鸣走进去的时候,看见杨春风书记带着一群人,已经站成整整齐齐的一排,等着那里了。 杨春风个子不高,头秃秃的,但脸上的表情是高兴的,笑呵呵的样子,见了梅志宏,紧紧地握手之后,还晃了几下,说:“欢迎啊欢迎。欢迎到西江指导工作。” 握到王一鸣的时候,双方的目光一交会,杨春风就说:“欢迎你到西江上任,今后我们就是一个班子里的人了,同舟共济啊。” 王一鸣感觉到,此人的手没有多少力气,只是象征性地握了握,说不定是年纪大了,或者一天下来,见的人多了,形成了这个习惯。可能最关键的,是自己以前和他不熟悉,没有任何渊源,双方只是礼节上握手,于是也就顺着他的话,说:“谢谢杨书记,我们同舟共济。” 杨春风之后,是副书记周广生,他是抓组织的副书记,理应出席。王一鸣看他,年纪比自己要老个七八岁的样子,个子比杨春风高一头,和自己的个子差不多,就是胖些。穿的也是深蓝色的西服,白衬衫,皮肤粗糙,脸色微黑,上面胡子拉碴的,头发直直的硬硬的,理的是年轻人那样的板寸头,显得肥头大耳的。这个人哪里都是大的,大头、大耳朵、大嘴巴、大蒜头鼻,看着也是一脸福相。 周广生今天晚上,是最有心事的人。他知道,今天这个比自己年轻、长得帅气的王一鸣,就是自己眼下最直接的对手。王一鸣来了,他周广生在西江省的党政领导排名里面,无形中就往后排了一个名次。原来周广生是排在杨春风和刘放明之后的第一个副书记,是整个西江省里的第三把手。现在这个王一鸣来了,人还没到,就先从文件上,明确了位置,王一鸣一下子就成了西江省的第三把手,而周广生,只好屈居第四位了。虽然心里有不高兴的地方,但这是官场,一切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有机遇,也有命运。像周广生这一级的干部,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有着坚强的组织纪律性,知道完全遵守上级的指示精神,下级服从上级,是基本的组织原则,你要是不服从,那等待你的,就是政治生命的完全终结。你不是想要吗,临到头来,你什么也得不到。原来得到的,也会全部丧失掉,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所以即使心里不高兴,对上级领导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还是要忍气吞声、笑逐颜开地面对生活中出现的一切。四把手就四把手吧,反正有我吃的,有我喝的,有我的事情做,山不转水转,等到风水到我家的那一天,我的运气就来了,只要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第六章(25) 再说了,周广生也看出来了,这个王一鸣,是不会长期像他周广生一样,一屁股坐上这个省委副书记的位置,就挪不动窝了。他周广生之所以这么被动,在副省级的位子上呆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大的改观,归根结底,就是自己上面没人,没有更大的领导为自己说话。要是有副总理以上的领导为自己说话,说不定三年前,刘放明那个省长的位子,就是他周广生的了。刘放明他凭什么,不就是从北京部委机关下来的,上面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吗。这个王一鸣,要背景有背景,要经历有经历,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中央要提拔重用的人物。所以,今后的十几年内,这个王一鸣,就是西江省最为关键的政治人物之一。等三年后,杨春风和刘放明退休的年龄都该到了,那个时候,毫无疑问,王一鸣会坐上西江省的一把手,最差了,也得接任省长的位子。凭他的年龄,不出问题,他早晚有当一把手的一天。所以,对王一鸣,他周广生犯不着和这个未来的省委书记较劲,相反,还应该逐渐向他靠拢,获得他的信任和谅解,最好两人成为好兄弟,好伙伴,在省委领导班子里,结成统一战线。等到了王一鸣扶正的那一天,自己就是没有乘胜追击,更上一层楼,当上政协主席什么的,但想安排个什么人,说点什么话,在西江省里,成为一个对政坛有影响力的人,也算是很好的结局了。只要他王一鸣给我面子,看我的情谊,这些目标,统统不难达到。 所以周广生决定,要拿出最真诚的态度,设法获得王一鸣的信任。所以等他握住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动时,那种力度,就比杨春风那样象征性的握手,让人感到真诚得多了。 第三个是高天民,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大家就坐下来,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问题。主要是杨春风发言,向梅志宏介绍了一下西江省的发展情况,对中组部对西江省的支持,表示感谢。 梅志宏也发了言,谈了自己对西江省的看法,最主要的传达了一个信息,中央领导对西江省的发展很满意,对以杨春风为首的省委领导班子一班人所做的工作,非常满意。这些话都是一些官场上每天都在重复的套话,谁都会说,不用准备,说过就说过了,大家其乐融融,起到一个烘托气氛的效果就行了,至于中央真的满意不满意,中央领导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认真探究这个问题。假话、空话、套话每天必不可少,就是这个道理,在官场上,它可以起到烘托气氛、融洽关系、拉近距离的作用,使每一个身在官场上的人,不由自主地要学会,并且能够运用自如。 大家闲扯了20分钟,基本上都是套话、空话,真是难为了那些站在旁边的记者们,他们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其实他们记不记都一样,每天从领导的嘴里,重复的都是这些话。今天的谈话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和一个月前会见另一批客人时,也出入不大。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 那些录音的更是要难为半天,怎么样找一句比较新鲜、稀罕的话,在电视机里向全省人民播出了,让他们知道知道大领导的心声,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但新闻还是要播的,一来这是规矩,上面的领导到西江省了,人家都在乎这个。不上新闻,就证明当地的领导,对自己不够尊重。等以后西江省有什么事情,求到他们头上,就有麻烦了。 二来全省的老百姓,也只能够通过看新闻,才知道他们的父母官们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事情。每天晚上的西江新闻联播,是许多关心西江政治的人必看的节目。有些更为热衷政治的人甚至认为,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不看都可以,而西江省的新闻联播,却不能不看,里面可以看到许多信息。 会见的时候,王一鸣没有说什么话。他就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时不时地看镜头一眼,脸上带着谦虚、真诚、诚惶诚恐的表情,仿佛是在向全省人民讨好,说不好意思,我来了,没经过大家允许,就当了诸位的父母官,十分不好意思。 他知道,新闻一旦播出,自己的形象立即会被许多人关注。自己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在西江省里,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会见完毕,电视台的记者录好了节目,马上就飞奔回电视台了,准备在随后的新闻联播中,立即播出。 下面的节目是吃饭,大家鱼贯而入,到了一个大的包厢,杨春风坐主人的位子,梅志宏坐主客,王一鸣坐副客。周广生靠近梅志宏,高天民靠近王一鸣。最外面的是秦大龙。 吃的东西,都是千奇百怪的,什么生猛海鲜、奇珍野味,中餐西餐,点心小吃,一样样,一点点,都是那么奢华、精致,色香味俱全,勾引起你的食欲,不断地想试个究竟。 吃饭免不了喝酒,活跃气氛。王一鸣看到,杨春风还是非常能喝白酒的,他主动敬了梅志宏两杯,又敬了王一鸣两杯。然后又接受大家的回敬,一来二往,也喝得有三四两白酒了。作为一个年纪60出头的人,他应该在喝酒的方面,非常节制才好,看他这个样子,说明他年轻的时候,确实能喝。要不说现在中国许多从基层上来的高级干部,个个都是经过酒精考验的。你要是不能喝酒,就是干得再好,也没有提拔升职的机会。 吃饭的时候,电视还开着,一会儿西江省的新闻联播就到了,王一鸣看到,杨春风会见梅志宏和王一鸣的新闻,放在了第一条。整个新闻,播放了有两分多钟,先是给了梅志宏和王一鸣从门口进来的镜头,然后是握手的镜头,然后是坐下会谈的镜头。先是杨春风发言,然后是梅志宏发言,镜头推过来,给了王一鸣一个正面的镜头,特别是他面前的牌子,上面是自己的名字。播音员播送职务的时候,称呼王一鸣为“新任西江省委副书记王一鸣”。因为报纸和网络上已经公布了中组部的任命文件了,虽然西江这里,正式宣布的时间是明天上午,但提前一天,在新闻里宣布,也不是不可以。 王一鸣看着自己的画面,深蓝色的西服,雪白的衬衫,皮肤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文静而有涵养。身材是不胖不瘦,举止得体。他冲着镜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全省人民,那些所有看到自己的陌生人,致意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在全省人民面前公开的露面,从此以后,在这里,自己就成了公共人物了。 晚饭持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杨春风吃好了,喝好了,看看腕上的手表,说:“各位,怎么样?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家看他一不吃,早就放下筷子了,等着他。都是大领导的,都有经验,人家省委书记已经不吃了,坐在那里,看着你,你却还在埋头苦干,往嘴里大口地送着食物,那成何体统啊!就是再饿,也得忍着,等换个地方,自己找吃的去。在这里一着不慎,就会丢人现眼,不可不小心。 大家又前呼后拥地下楼,酒店的经理、服务员看各位领导出来了,都面带笑容,分立两旁,欢送客人离去。 走在楼梯上,缓步下楼,大厅里的客人原先还是乱哄哄的,但一见大老板杨春风下来了,立即站到一边,闭上嘴巴,整个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杨春风也不看众人,腆着大肚皮,一摇一摆地走在最前面,高昂着头,显得胸有成竹。 快到门口的时候,自动门一下就打开了。杨春风才意识到,要停下来,让梅志宏先上车。于是站下来,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梅志宏推辞了一下,只好首先迈出了第一步,跨到玻璃门外面。到了车旁,站住,和大家又依次握了手,才猫腰走上车去。 王一鸣随后。秦大龙和翟俊明这个时候,尾随两个秘书,也上了汽车。他们要把客人送到宾馆休息,才算完成任务。于是警车又来开道,一串汽车,鱼贯而出。 到了宾馆,送到楼下,王一鸣本来想说不让秦大龙送了,说折腾了大半天,秦部长你也该回去休息了。翟俊明你也回去吧,我这里,瞿经理已经安排好了。 第六章(26) 但看了看梅志宏,没有任何表示的意思,王一鸣就只好跟着他们,往楼里走。上了楼梯,就听梅志宏说:“一鸣弟都有什么爱好啊?” 王一鸣一怔,不知道他的话里包含的意思,就说:“也没什么爱好,没事情的时候散散步,看会儿书,其他的活动开展得很少。” 梅志宏说:“咱们打牌怎么样?” 王一鸣不知道,他说的打牌是打麻将还是纸牌,就说:“都会一点,不精。” 梅志宏说:“就打拖拉机,现在京城里都流行这个,一学就会,什么大先出就行了。” 王一鸣说:“好,等我回去换件衣服就来。” 本来王一鸣想,到了房间,换件衣服,带着小龚到院子里散步去。一会儿回房间,还要看一下明天上午发言要用的稿子,但现在既然梅志宏说出来了,就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人家是中组部的人,比自己的年龄又大几岁,和经天大哥又是好朋友,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都是自己应该结识的人。这样的机会,换了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错过的。中组部的这些高官,有的时候,一句话就可以左右一个部级官员的政治生命。好多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回到房间,王一鸣迅速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交代小龚,再看一遍明天要用的稿子,最关键的是消灭一下错别字,逻辑上不要出问题。 推开门,三步并做两步,就上了三楼,到了梅志宏的房间。 到了房间,才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梅志宏和秦大龙坐对家,翟俊明站着,正等着王一鸣入座。小鲁秘书站在旁边,当服务员看牌。 梅志宏说:“一鸣老弟,怎么样?我们组织部门对你们西江省委,怎么样?”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按身份,梅志宏和秦大龙,都是组织部门的人;王一鸣和翟俊明,都是西江省委的人了,这样安排,也很合理。最关键的是,可能秦大龙和梅志宏早就认识,配合多次了,有了默契。 王一鸣说:“很好,很好,我们西江省委要向你们学习,地方的水平,是和中央有差距的。” 翟俊明也说:“是呀,是呀,我的牌技不好,希望王书记多关照。” 王一鸣说:“我也很少打牌,也就是会,但说不上好,随便玩玩吗,也顺便聊聊天。最关键的梅部务委员难得来一趟,这也是我们的荣幸嘛!” 梅志宏看王一鸣这么会讲话,心里自然很高兴,边摸牌边说:“我说一鸣老弟啊,你说我们干这一行的,想玩还得选项目。赌钱吧,不符合我们的身份,传出去吧,人家说我们赌博,是变相受贿。只有这个打拖拉机,是最符合我们的身份的。又消磨了时间,通融了感情,玩的时间还容易控制,几个小时就非常过瘾了。不像打麻将,一坐下就是一个晚上,对身体还不好。” 王一鸣对这个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但人家盛情难却,只好随声附和说:“这个是好,也不用动太多脑子,有大牌就先出,争取上手。大牌出完了,等着挨打就可以了,论实力说话,也公平。” 梅志宏说:“这里也有技巧,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有大牌要打出高分,也有规律。” 秦大龙也随声附和说:“梅部务委员水平高,我上一次和你打牌,你就打出一个十连拖,一下子得了3000多分,创纪录了创纪录,这是我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多的一次得分。记忆深刻!” 梅志宏说:“那是幸运,幸运,抓的牌好,没办法,谁都会这样的。” 王一鸣说:“今天要是梅部务委员还能打出十连拖,我们就该输得一塌糊涂了,翟俊明和我就要钻桌子了。” 翟俊明说:“我钻,我钻,不要王书记钻了,我代表就行了,算我拖累了王书记。” 大家有说有笑,打着牌,时间很快就消磨掉了两个多小时。 梅志宏果然是和秦大龙配合过的,默契得很,他们的手气也好,整个晚上,他们占据上风,很快就胜了一轮,把老K打过去了。 王一鸣看了看时间,已经是12点钟了,于是就有了想回去休息的意思。他看表的动作,立即提醒了梅志宏。 梅志宏说:“一鸣老弟困了吧,想回去休息了吧?” 王一鸣说:“是有点,我不习惯熬夜,生物钟很规律,到时候就要打瞌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午的讲话,还要看一看。” 梅志宏说:“要不你就先回去休息,我们再玩一圈,也准备休息。” 王一鸣说:“那好,我就不勉强。”说着,故意打个哈欠,装出非常疲劳的样子。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了小鲁。 做秘书的,什么都要会一点,王一鸣相信,小鲁肯定也是打扑克的高手。自己老板热爱的项目,做秘书的,耳濡目染,都要有一定的水平的,要不然到时候凑不够手,缺角了不好办。 四个人继续开始,王一鸣转身下楼,回了房间。 敲开门,小龚还在房间里看电视,看王一鸣回来了,连忙站起来,解释说,稿子看完了,没什么问题。又问王一鸣饿不饿,要不要让小陆安排夜宵。 王一鸣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那样消化不好,就说:“不用了,洗澡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睡得太晚,明天精神不好。” 因为会议通知的是八点半,所以两个人约定,七点起床,七点半吃早饭。那样还可以抽时间,把稿子再熟悉一遍。 写发言稿,小龚已经轻车熟路。跟着王一鸣这么多年,他知道王一鸣的习惯。再说了,这样的稿子都有人提前准备好的,到了秘书手上,已经经过了几个人的手了,基本上大的问题没有了。 王一鸣知道,明天早上的这篇讲话,是高天民安排省委办公厅的那帮秘书们,起草准备好的。自己刚来西江省,对情况不熟悉,也不能自由发挥,入乡随俗,也就是个形式,和大家见见面,讲个十几分钟,就可以了,太长了不好,空洞无物。再说了,下车伊始,就呜呜啦啦地说一通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也惹人笑话。现在的领导讲话,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大多数千篇一律,让人听着乏味,基本上都成了催眠曲了,这样的事实,王一鸣也知道。所以他要求小龚,力求简洁,有那个意思就可以了。 小龚按照他的意思,又删减了一部分,现在的讲话稿,也就是五六页了,估计十几分钟,基本可以讲完。王一鸣看第一遍的时候,觉得全部讲空话,可能效果不太好,于是就亲自加了几个段落,重点讲了自己和西江省的感情,几次到过西江省的经历,这样可以拉近自己和大家的距离,增加亲和力。 稿子准备好了,但王一鸣觉得,自己明天的讲话,还是要表示一个态度,最起码不能头也不抬,照本宣科,像念新闻稿件似的,从头念到底。只要自己的脑子有记忆的,能够表达清楚,自己就尽量不用看稿子。只有感到接不上的时候,自己再看一眼,这样效果肯定好些。 现在的官员,已经越来越退化,离开了稿子简直是活不下去。王一鸣出国的时候,看到那些高级领导人,也是这个样子的,简单的一个早餐会,要是和外国领导人共进早餐的话,也要掏出来预先准备好的稿子,像在国内一样,照本宣科,念个没完。弄得那些外国人一脸茫然,以为中国领导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连几句简单的应酬的话,也怕说错了。 这种不管何时何地,都离不开稿子的做法,充分暴露了现在的一些官员,忙于应酬,无心学习,没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对生活形不成自己独特的见解,满足于人云亦云,不出错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讲的话也是味如嚼蜡,空洞无物,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引不起对方的共鸣,这说明了官员自己缺乏自信,内心贫乏,综合素质不高。 本来,恰如其分、流畅自如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展示自己才华,是每一个以政治为生命的人、职业革命家、官员们必须具备的素质,他们是公众人物,这是基本功。你看那些老一辈领导人,多么伟大,多么自信,富有个人魅力。想讲什么话,随便讲,稿子也不要,整理下来,就是一篇很好的发言稿。有理有据,有观点有思想,观点鲜明,事实充分,老百姓喜欢听,喜欢看,领导人的威信也树立起来了。大家街谈巷议,都说某某是一个有水平的人。 第六章(27) 而现在,规矩全乱了,秘书成了领导的大脑,领导成了播音员,秘书的写作水平,决定了领导的讲话水平。秘书成了大脑,领导成了工具。领导的工作,就是做了秘书的传声筒。让人简直是说不清,是谁在领导一个省、一个市、一个企业、一个单位。是秘书在执政,还是领导在执政。 王一鸣觉得,自己不能再做这样的领导人,没有风采,没有魅力,也缺乏自信。在电视、网络、传媒如此发达的今天,曝光率是如此之高,作为一个领导人,如果缺乏人格魅力,那是非常悲哀的事情。到西江省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一定要胸有成竹,马虎不得。 整个晚上,王一鸣翻来覆去,也没有睡好。一来和梅志宏打了几个小时的牌,大脑也兴奋起来。二来这是一个新地方,新环境新床铺,自己还有个适应的过程。最关键的是,他在脑子里,反复考虑着自己的发言,怎么讲,分几层意思,用什么样的语气,神态如何,讲完以后,会有什么效果。 脑子兴奋,就把白天见过的人,挨个过滤了一遍。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就在脑子里数数,就这样,脑子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夜。估计到早晨的时候,睡了一个多小时。 早上七点,电话报时就响了,王一鸣睁开矇眬的睡眼,打起精神,洗漱完毕,小龚就来叫门,说准备下楼吃早餐了。几分钟之后,翟俊明和瞿丽雅都来了,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王书记下楼吃早餐。 到楼下时,梅志宏也已经到了,大家寒暄过后,开始吃饭。早餐也是非常丰盛的,有稀饭、牛奶、面包、鸡蛋,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包子、馒头、大饼、油条等,照顾了每个人的口味、习惯,另外还专门炒了几样青菜,看来瞿丽雅是专门安排过的,确实用了心了。这样的条件,是在家里享受不到的。看来住在宾馆里,也有好处。当然这些费用,王一鸣是不用问的,这属于接待办和西江宾馆负责,照顾好省里几个主要领导人的生活,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至于从哪里出经费,他们自有办法。要么是省委办公厅出,要么在做年度预算的时候,提前就给了接待办和西江宾馆一笔钱,用来招待各个领导人,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王一鸣他就是想自己出钱,也没有人敢要。再说了,这个住宿标准,这个生活档次,完全让他自己出钱,他也出不起呀。 西江这里,工资水平比着北京,肯定要低了一大截。就说按照北京的水平,一个月一万块,你自己出钱,也住不起五星级宾馆,天天在那里,长年累月,那要多少钱哪! 这就是当大领导的好处,在中国,虽然名义上官员的工资并不高,但他们可以利用的资源,却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有些东西,根本没法算。是别人花多少钱,也换不回的。比如这顿丰盛的早餐,一天24小时都有厨师、服务员服务,想吃什么安排就行了,下面有人立即做好,比在自己的家里还方便,比用自己的老婆还顺手。这基本上等于是国家出钱,为你养着厨师、服务员、司机、轿车,这样的待遇,都是无形的,你说要多少钱?就是亿万富翁,他也享受不到这个程度。自己掏钱,他不心痛啊!谁舍得这样花! 但官员就不一样了,他们有这个条件,有这个资格,他就该享受。他不用,设施、人员都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人就是专门安排,为少数大领导服务的。他们不对外,只对着关键的几个人。这就是中国的国情。难道还要让我们这些日理万机的大领导,像普通人一样,刚到一个城市,找了个工作,还没有买房子,就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地方,租一套小房间,或者是城乡结合部的私房,买几件普通的家具,就算安顿下来了? 人家是大领导,整个省里,有无穷无尽的资源,这些生活上的问题,是早就有人安排的。千万不要从普通人的角度,看待领导们的个人生活,那样你就会永远理解不了。 八点整,小龚提醒,该出发了。瞿丽雅也来了房间,说翟俊明已经去叫梅部务委员了,大家一起下楼,准备出发。 王一鸣在瞿丽雅和小龚的陪同下,下了楼,出了门口才看到,门口停了好几辆高级轿车。已经排好了队,调好了头,整整齐齐地等在那里。司机都已经在驾驶的位子上坐好了,就等着各位领导入座。 王一鸣看第一辆,是一辆黑色的奔驰。第二辆,是一辆奥迪。从喷漆来看,基本上算是辆新车了,可能是刚买不久。后面是一辆丰田佳美,估计是翟俊明的车。 在中国,什么级别的官员,坐什么档次的车,都有明确的规定的。一般的省部级干部,都是奥迪。正厅级干部都是丰田佳美或者是别克轿车。副厅级干部坐本田或者帕萨特的就很普遍。而奔驰轿车,是谁也不能坐的,超标,但政府部门会买几辆,用于接待尊贵的客人。 不用问,梅志宏和秘书小鲁上了第一辆奔驰,王一鸣和小龚上了第二辆奥迪,翟俊明随后。瞿丽雅站在饭店的门口,目送三辆轿车鱼贯而出。今天的省委干部大会,有资格参加的,都是正厅级以上的干部。各个地市的书记、市长,各个厅局的厅局长和党组书记。在家的副省级以上领导干部,包括在职和退休的,只要身体允许的,都通知到了。而像瞿丽雅这样的副厅级干部,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这就是官场,什么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到一定的级别,你连听报告的资格都没有。 车子出了西江宾馆,很快就拐上了西江大道。这是一条城市的主干道,是省会江城市的门面,东西长约三十多公里,整个路面,有五十多米宽,双向六车道,加上绿化带、人行道、景观带,把整个城市衬托得很是有点现代大城市的气派。大道两边,更是高楼大厦林立,一幢幢设计新颖、装饰豪华的建筑,像是无声的雕塑,在诉说着整个省城这些年的飞速发展。有些地方,和北京、上海的建筑,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尤其显眼的,是各个厅局机关和银行的办公大楼,一座比一座豪华气派,都是二三十层的建筑,外面套着玻璃幕墙,造型奇特,各有特点,矗立在大街的两旁,很是显眼。 王一鸣透过车窗,看着这些建筑,心里却在想着一个问题。从省级机关的办公条件来看,就是经济再不发达的省份,现在全国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西江虽然是落后地区,但这些厅局机关的办公楼,放在北京,完全和国家部委机关不相上下,有的建筑,在设计和占地面积上,甚至比北京部委机关的办公大楼还气派。这说明,就是再穷的省份,政府机关手里,还是握有相当雄厚的资金的,他们一天到晚到中央要钱,哭穷,说这也没钱,那也没钱,但一到修建豪华办公楼和娱乐场所,就有钱了。现在的厅局机关,哪个没有自己的宾馆和培训中心,这说明,他们各个手上,其实都有一定的机动资金的,只要他们想干的事情,他们就会千方百计地筹钱。现在全国的党政机关修建的豪华办公楼和其他的楼堂馆所,所用的资金的和消耗的能源,统计起来,数字是惊人的。王一鸣所在的部,曾经作过一个统计,上报国务院有关领导。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全国乡镇以上党政机关修建的办公楼,所耗费的资金和建筑面积,都是世界第一。公务人员人均办公面积,也是世界第一。整个建筑,所消耗的能源,是全国居民年用电总量的三倍以上。这仅仅是一项办公设施的开支。加上公款吃喝、接待和公车消费,我们整个行政机关的运行成本,毫无疑问,又是世界第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各级党政机关的运行费用,已经是旷古未有,全球第一。我国的国民收入,很大一部分,被党政机关的工作人员消耗掉了,我们的政府,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为昂贵的政府了。这和我们多次机构改革的目标,要建立高效、节俭的政府,是背道而驰的。 这是一个怪圈,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现象,但在改革开放的中国,却真实地发生了。人员精简了,再膨胀;再膨胀,再精简,循环往复,人越来越多,开支越来越大,办公经费普遍紧张,有的县和乡镇,甚至债台高筑,从经济学意义上来讲,就是已经完全破产。 第六章(28) 王一鸣做副部长的时候,曾经到过几个地方调研。在西江省西北的贫困县五河县,那里的乡镇,有的欠债高达3000万。最少的也有七八百万。乡政府简直没办法办公。每天一开门,要债的就占满了屋子。搞得乡长和书记都不敢呆在办公室,要一天到晚,躲在外面。要债的要不到钱,开车堵政府大门的事情,更是经常发生。 王一鸣在省市县干部的陪同下,在五河宾馆召开了基层干部汇报会。会上,有的乡长、镇长,说到自己整天躲债,没有钱,工作还得干,有的乡干部,一年也拿不到工资,连吃的喝的,都是从农村的老家拿的。有的更是辞职,干脆到沿海地区打工去了。有几个镇的副镇长,都出去干建筑工,领了一班人,做了包工头。现在的基层政府,尤其是乡镇这一级,基本上是彻底瘫痪了。除了计划生育这项工作还有人抓,老百姓还听你的,还可以罚款,有点收入,可以弥补乡政府的日常开支,其他的工作,基本上没人干,也没人听了。农村的社会治安,也基本上处于无序状态。打架、斗殴,根本没人管了,也管不过来。一个乡镇,几万人,大的十几万人,就配备了几个警力,还要办户口迁移,配合县局侦破大的刑事案件。至于小偷小摸,根本没精力管,也没有经费。现在各个派出所不仅有硬性的任务要完成,还有创收任务。县局不仅不拨付够你的办公经费,相反,还要让你上交一定数目的钱。大的乡镇,一年要向上上交几十万。小的也有七八万。你不交你这个派出所长,就不要干了。什么任务都是靠压来完成。逼得下面的人也没办法。现在派出所干什么都没劲头,就查赌博有劲头,因为可以罚款。小偷小摸的也没人管了,因为没有小偷,派出所就没办法罚款了,又少了一项收入来源。卖淫**更是没人管了,就是最偏远的乡镇,现在美容美发店也都有了,他们打的是按摩、保健的牌子,其实谁都知道,是挂羊头卖狗肉。他们就开在派出所的眼皮子底下,也没人管,也没人问,知道内情的,都知道他们和派出所已经达成了默契,按时上交一定的保护费,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共同发财。 这就是中国,浮华光鲜的城市背后,是衰败凋敝的乡村。城市高度发达,车水马龙,熙来攘往;高楼大厦,光怪陆离。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力充足,装备精良,社会治安良好,而乡村,基本上成了无政府状态,分崩离析,一盘散沙。 对这些情况,王一鸣作为一个农村孩子出身的高级干部,他还是非常敏感的。他对农村有感情,他还是觉得,不管城市里如何发展,如果没有农村的现代化,不让农民们分享改革开放的巨大果实,我们这个社会,无论如何是实现不了长治久安的。农民的利益得不到维护,他们的后代在巨大的城乡差距面前,就会有不满,有不安,甚至开始对抗这个社会,破坏现存的一切。现在信息这样发达,不要以为农民工的后代,会像他们的父辈一样,接受自己无奈的命运,成为农村和城市之间的候鸟。青壮年的时候,在城市里打工,住最差的工棚,吃最次的饭菜,挣最低的工资,他们的薪水,只够他们维持自身的再生产。每到春节,他们才回到家里,享受那短暂的假期,和自己的女人孩子团聚,过上几天正常人的日子。炕头还没有暖热,女人的怀抱还尚有余温,他们的假期又结束了,不得不离开家,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漂泊。城市是他们挣钱的地方,却从来没有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高房价,高消费,和他们的低收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按他们的收入,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他们也攒不下在城市安家的财富。这个门槛太高了,已经完全超过他们的能力和想象。于是他们只好接受自己的命运,在年轻的时候,把自己出卖给城市。在年老的时候,他们只好无奈地离开残酷的城市,回到生他养他的农村,终老一生。 农民工的后代们,有许多在城市里长大,和他们的父辈一样,打工为生,但他们目睹城乡的巨大差别,他们是不愿意再回到农村去的。现实的巨大不平等,会带给他们巨大的挫折感,让他们产生仇视社会、反社会的心理。城市不接纳他们,他们从正常的渠道,实现不了自己的理想,他们就会铤而走险,把动荡带给城市。 这是王一鸣一直在认真思考的问题。作为党的高级干部,他一直在思考,怎么样逐步改变这一切,和谐社会的建设不是喊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西江省今后就是自己的平台,就是自己的试验田,如果自己真有那么一天,能够像赵老预测的那样,主政西江,成为一把手,那自己带给西江人民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西江呢?这是一个现在就应该好好思考的问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命运给自己机会,自己决不能像那些官场的老油条那样,一天到晚,光想着做官,做大官,想着出人头地,风光无限,这是无聊的政客的做法。他们尸位素餐,令人唾弃。还是要像魏正东提醒的那样,要做政治家,不做政客。“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则徐尚且能想到、做到的事情,难道一个共产党员,一个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宣誓要奋斗终身的高级干部,还不如古人,不如那些封建官吏吗?! 车子在上班的洪流中,拐进了省委大院。今天虽然没有用警车开道,因为西江大道畅通,也没有堵车,所以还是在8点20分,准时停在了省委礼堂门口。 车子停稳,小龚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车门,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笑逐颜开地为王一鸣打开了车门。王一鸣看他,中等个子,鼻梁上和自己一样戴着一副近视镜。头发稀稀疏疏的,一看也是个脑力劳动者,估计也是写稿子累的,就判断他是办公厅的副主任什么的。 王一鸣今天穿的是笔挺的深蓝色西装,虽然没有休息好,脸上透露出一点疲惫,但想到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公开亮相,精神上还是有些兴奋,所以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是那么精神抖擞,和蔼可亲。 王一鸣下车后,连忙微笑着,和中年男人握了下手,说了声:“谢谢你了。” 那中年男人连忙弯下腰,说:“欢迎王书记,请多关照。” 前面梅志宏也下车了,先和等在那里的高天民和秦大龙,分别握了手。高天民看王一鸣下来了,连忙走过来几步,伸出手来,一边握手,一边问候说:“王书记,西江这里,还习惯吧?休息得好吗?” 王一鸣说:“还好,还好,谢谢你的安排。” 高天民说:“不用客气,照顾好王书记的生活,是我这个总管的工作。有什么你尽管提。”说着又指着站在旁边的男人说,“王书记,这是我们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游金平,杨书记说,这一段就先由他来配合王书记工作。有什么事情,让他先向你汇报。”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这个游金平,就是伺候自己的专职副秘书长。每个省委副书记,都有一个专职的副秘书长伺候,好开展工作,这是基本的规矩。王一鸣忙说:“好,好,那就辛苦你了。” 游金平忙谦恭地说:“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大家逐个寒暄完毕,高天民说:“各位领导先去休息室吧,离开会还有十分钟,常委们等一会儿在那里会合。” 于是大家一起往二楼主席台后面的接待室走。 这个时候,小龚也已经和游金平握了手,交换好了电话。小龚看到,整个停车场上,停了上百辆汽车,从里面三三两两走出来的,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但精神矍铄,上台阶的时候,那些在职的厅局级干部,一见这些人,都热情地迎上前去,握手,问候。不用问这些都是省部级退休的老干部们。 更多的是器宇轩昂的在职官员,男男女女,都是挺胸抬头,精神矍铄,一看都是在省里有职有权的头面人物。这是一次全省政治精英的大聚会。整个西江省里的高官显贵,几乎都来了。 小龚和小鲁自然是不用参加这样的会议的,他们是大领导的身边人,随时跟从,到了接待室门口,就有专门的服务员出来,另开了一个接待室,让两位秘书进去喝茶,聊天。 第六章(29) 小龚和小鲁忙把自己老板的包提好,把该用的讲话稿装在最外面的一个口袋里,急匆匆地进了常委们的接待室,找到各自的老板,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好,才退了出来,看电视,聊天。 常委们的接待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了,省委副书记周广生,李耀,纪检书记老谭,组织部长秦大龙,宣传部长李志斌,临海市委书记马正红,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省军区司令员裘新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等。 梅志宏和王一鸣挨个和大家握了手,寒暄了一下,算是见了面。又过了几分钟,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秘书长高天民。 大家又站起来,握手的握手,问候的问候。 杨春风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已到了八点半。于是就对众人说:“怎么样?我们入场吧?” 众人说:“好,好。” 于是杨春风第一,梅志宏第二,大家依次走上了主席台。 这些大领导一出现,下面立即就有了反应,没有人组织,已经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有的人可能是不由自主地,见了领导,就想鼓掌。有的人觉得,既然台上的领导们没有要求鼓掌,自己就不鼓掌,于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向台上打量着。他们的目光把出现在主席台上的每个人的脸,扫视了一遍。更多的人把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王一鸣的脸上,因为他们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这个刚刚上任的省委副书记,未来西江省的老一。 王一鸣出来的时候,右手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迈着矫健的步子,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台下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一个个脑袋都像聚光灯,从眼睛里投出两道光线,聚焦到自己的脸上。王一鸣找到自己的座位,上面的牌牌上写有自己的名字,紧挨着省长刘放明。王一鸣坐下去的时候,特意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微笑着点头,像是和台下的每一个人打了招呼。 今天的会议由省委书记杨春风主持,他干咳了一下,说:“同志们,开会了。今天的会议内容有两项:第一项,请中组部梅志宏部务委员,宣布任命文件,并致辞。第二项,请新任西江省委副书记王一鸣同志讲话。请各单位领导认真做好记录,回去好好传达会议精神。下面,请梅志宏部务委员讲话,我们大家鼓掌欢迎。” 下面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梅志宏的讲话共分为两个部分,他先宣布了一下任命文件,另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份讲话稿,念了起来。 他这个讲话,不能随便发挥,因为事关上级机关,也就是中央组织部门,对西江省委领导班子的集体评价,一句话都不能说错,讲话稿都是经过反复推敲斟酌的,他的讲话,就是组织部门的意见。是讲给在座的厅级以上干部听的,也表明了中央对以杨春风为班长的西江省委领导班子这几年所做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关于王一鸣,他特意讲了这样一段话。他说:“中央从西江省的大局出发,从维护西江发展的长远利益出发,也本着培养干部、锻炼干部的目的,决定任命王一鸣同志,出任西江省委副书记。一鸣同志有长期的领导工作经验,在各个岗位上锻炼过。熟悉基层工作,又长期在国家综合经济部门担任重要的领导职务,熟悉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对大政方针有较好的把握能力,能够时刻注意和党中央保持一致。责任心强,作风扎实,谦虚谨慎,平易近人,为政清廉,一身正气,在各个岗位上,都有较好的口碑,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多次肯定。中央认为,由王一鸣同志担任西江省委副书记是合适的,有利于促进干部的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优化省委领导班子的结构,实现老中青三结合,对于西江省今后更长一段时期的发展,都是有利的。希望一鸣同志继续发扬谦虚谨慎、不急不躁的作风,配合以杨春风同志为班长的省委领导班子开展工作,大家同心同德,奋发图强,共同把西江省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巩固好,维护好,发展好,为在中西部地区率先发展,早日建成全面小康社会而努力奋斗!” 他的话讲完后,下面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出席会议的这些领导干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没有人是政治的门外汉,对于梅志宏讲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已经心知肚明了。他们判断,这个王一鸣,看来就相当于西江省的储君,摆好了架势就是要接一把手的位子的。三年之后,或者说用不了三年,整个西江省,就是这个戴着眼镜的标致的中年后生的了。以他的年龄优势,或许今后数十年,就是这个王一鸣说了算,他就是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的人。和他的私人关系如何,将直接决定你的政治前途和命运。 看着坐在台上的王一鸣,面色庄重,不苟言笑,两道目光,不时地扫视一下会场,他的目光,深邃、悠远,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像是看穿了下面每一个人的心思。 台下的各级官员,不自觉地迎合着他的目光,但内心世界里,却再也平静不下来,各人动了各人的心思,各人想着自己的出路和前途。 那些已经退休的省级老干部们,摆出一副对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他们是经历了太多风雨的人,对谁当一把手,已经没有兴趣。反正老子已经退休了,我的待遇还在,谁怎么干,也不能动我的待遇。我就是得罪了你,说了你的坏话,不配合,你对我还是没办法。最多找我的后代下手,给他们穿点小鞋而已。当然他们知道,不管谁出任一把手,他们对这些省级老干部,都是不敢得罪的。他们这些人,你别看不在台上了,但却还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为官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各个部门各个岗位上,都有他们的嫡系或者亲友故交,有些人早已经在他们的关照下,走上了非常关键的领导岗位。不管谁当西江省的一把手,你总是一个人来的,最多带一个秘书而已,相当于赤手空拳,两眼一抹黑,谁是谁的人,你也搞不懂。下面盘根错节的关系,你就是呆上一二年,也不一定能够摸得清。说不定你的身边,就有的是这些老干部的人,你干了什么事情,想干什么事情,想排斥谁,打击谁,提拔谁,重用谁,你还没有行动,你的信息,早已经传到这些神通广大的老干部耳朵里了。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沙场老将,对于政治斗争,有非常娴熟的经验,他们又是坐地虎,情况熟悉,该怎么出招拆招,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一股最不容易对付的势力,能量惊人。谁当一把手,都不能得罪他们。得罪了他们,他们就会上蹿下跳,找上级,告黑状,搞得你焦头烂额,里外不是人。轻则丢人现眼,重则卷铺盖走人。所以各个到西江主政的人,到了西江,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抚这些老干部。给他们待遇,让他们享受。老干部们想出国了,连忙组织考察团,让他们公费出国考察。老干部们想锻炼了,连忙给他们建设娱乐场所,什么台球室、门球室、乒乓球室、健身房,只要是老干部们提出来的,历届党委、政府的一把手,都是不敢怠慢,立即解决。没有资金,筹措资金,千方百计也得首先满足他们的胃口。所以在谢青松和钱名贵主政的时候,投资几个亿,为省级老干部建设了一个全省超豪华的活动中心,整个建筑面积有几万平方米,放在北京,也是首屈一指的。花费的金钱,更是上亿。里面的设施之豪华、齐备,超过了省委和省政府的办公楼。这下老干部们算是有了一个好去处,退休之后,还有一个专门供他们玩耍的地方,比社会上收费的高档娱乐场所,不知道要高级多少倍。这就是当大官的隐性好处,退休了还可以享受到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待遇。 一个又一个的领导,主政西江之后,为了维护自己尊老爱老的形象,巩固自己的位子,不得不对这些省级老干部格外关照,层层加码,一个比一个口号提得高,叫得响。从关心老干部,照顾老干部,到依靠老干部,老干部们高兴不高兴,愿意不愿意,答应不答应,成了各个省委书记和省长们首先关注的一个目标。这样也逐渐吊起了老干部的胃口,让他们可以倚老卖老,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和政治影响力。逢年过节,工人你可以不慰问,农民你可以不关心,但这些老干部,却没有哪一个当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可以漠视不问。他们的家里,是各个在职的省级干部经常慰问的地方。有什么重大的活动,都邀请他们参加。让他们感到,虽然退休了,但没有人一走,茶就凉,还可以发挥余热,发挥影响,还有人看着他们的脸说话,给足了面子。这样他们的心理就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不再说你的怪话,挑三拣四,横加指责。当新闻媒体采访的时候,他们才会为你说几句言不由衷的好话,为你的脸上贴贴金。 第六章(30) 这些老干部啊,是当今每一个主政西江的人,最不容易对付的群体。打不得,骂不得,冷淡不得,只有采取拉拢、合作、分化、瓦解的战术,要不然你根本就站不稳脚跟。 而那些年龄差不多快到60岁的厅局长们,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每当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装出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在笔记本上胡乱地画上几个字,以证明自己还是用心听讲的。等镜头划过去时,或者是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他们就会止不住地打瞌睡,有的人干脆闭目养神,就差打起呼噜了。他们中大多数人标准的形象就是五短身材,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显然是营养过剩,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洪福齐天的人,能吃、能喝、能吹、能干,精力充沛,是整个省里掌握实权的人。他们要么管钱,要么管政策,要么两者都管。随便批几个字,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或者项目。得罪了他们,你的什么资金和项目,根本连立项的这一关都过不了,你就是不服气,告到省级干部那里,他们也有办法。要么说不知道,不清楚,要么说你硬件不达标,违反规定,不给你办是合法的,正当的,英明的。连省级领导,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这些人,都是官场通,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从小官做起,做到了正厅级高官,对于官场上的弯弯绕,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能力,要经验有经验,要关系有关系。他们能够混到这个位子,都是和上层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他们的背后,说不定都站着一个或者几个更大的领导。同学、同乡、上级、亲戚,他们在省里,在北京,说不定都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你动了哪一个,都有相当级别的领导为他们说话。所以这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谁当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也没有办法一夜之间,把这些人打回原形。他们的官是熬出来的,送出来的,拉关系拉出来的,或者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干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有实力,有背景,哪一个都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尤其是又到了他们接近退休的年龄,他们也知道,自己官运就到此为止了,既然升官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天不怕,地不怕,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该捞的捞。他们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一旦年龄到限,一纸令下,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退休的正厅级官员在省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了,省城里满大街都是。他们想吃什么,也没人请了;想喝什么,也没人送了;想玩女人,不那么容易了;想批发乌纱帽,卖官发财,也没有机会了。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改变得那么快,其根本就在于,他们失去了权力,无法用来交换任何东西了。所以这个年龄的官员,最懂得只争朝夕的道理。要大胆地干,大胆地闯啊,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许多官员,就是在这个时候,心理开始波动,思想的防线开始动摇,成了有缝的蛋,经不起苍蝇们的进攻。金钱、美色,这个时候,一发起进攻,他们就纷纷举手投降,热情笑纳。甚至笑纳习惯了,一天没有进项,就坐卧不安,心里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59岁现象”,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 这些正厅级的官员,已经对谁当一把手不太在乎了,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乌纱帽还可以戴多久,自己还能从中捞取多少好处。为了延长自己的政治生命,他们会对每一个主政西江的人,采取配合、巴结的态度,他们会露出可怜相,让每一个想动他们位子的省委书记,下不了手,心有不安,让你念他为党和人民工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临到老了,晚节不保,贪财好色,民怨沸腾,但鉴于还识趣,还配合,在领导面前还低调,于是就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平安落地,安心回家抱孙子。 只有极少数的愣头青,误判形势,才对自己的仕途发展不满意,认为自己劳苦功高,应该再上一个台阶,升个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协副主席的,才是对得起自己。对省委主要领导不满意,不配合,软抵硬抗,说怪话,使性子,成为领导眼中的刺头,不剪除他们,简直是要天下大乱。于是领导会雷厉风行,一纸令下,解除他们全部的职务,轻的丢官卸甲,重的就安排有关部门严厉查处,老账新账一起算,很可能下半生,就在监狱里呆着了,半死不活,从天堂一下掉进了地狱。 那些年轻的前途正远大的正厅级官员,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刚来的王一鸣。他们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羡慕王一鸣的好运,年纪轻轻,资历就已经这样无可挑剔了。嫉妒王一鸣,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却已经是大展宏图,振翅高飞了,上面有高人关照、指点,朝中有人好做官,马上就要成为西江省的一把手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还会进了中央,成为国家领导人也未可知。 所以他们迫切期待的,就是要和王一鸣拉上关系,让王一鸣对自己有个好印象。等以后王一鸣主政西江了,自己的官还可以升一级。就是升不上去,起码保住现在的位子,或者从不太重要的位子,换到更加重要的位子。 而那些在职的副省级官员,心思更是五花八门。像坐在台下的胡副省长胡方达,他就很高兴。他和王一鸣是老相识了,以前王一鸣来西江,大部分时间都是他陪同。到北京开会的时候,他还多次拜会过王一鸣。逢年过节,更是少不了的问候。要说现在整个西江省里,谁和王一鸣关系最亲近,胡方达认为,非自己莫属。王一鸣现在当了省委副书记,眼看着几年之后,就可以当书记,最差了也能混上省长,那自己这个抓农业的副省长,到时候还是有机会再上一个台阶的,说不定还能够混上常委,当个常务副省长什么的。 他王一鸣孤身一个来到西江省,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也不熟悉。而自己,在西江省里已经混了几十年,这里是自己的老家,土生土长,虽然当兵时在外面混了二十多年,但对于西江省的情况,自己是了如指掌的。他王一鸣要想好好做下去,就需要一个贴心人出谋划策,最关键的是,还需要有人在省政府这边,为他帮忙、掌舵。到时候他要是担任省委书记,和省长要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那我这个副省长,一旦担任了常务副省长,位子就非常关键了,可以在这里兴风作浪,干一番事业。说不定临到退休,还可以到政协去谋个正职,升任正省级干部,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听到王一鸣要来西江任职的消息,胡副省长心里就一直在笑,他高兴,他觉得,自己的春天也要来了。在官场上混,谁能有知足的时候啊!官大一级,能压死人啊! 思想最为复杂的就是省委副书记周广生,他觉得自己的命不好,组织部门不公平,原因就是自己上面没人。凭能力,论资历,自己三年前本来有机会做省长的,结果没有竞争过刘放明。前几个月因为自己女婿提拔的事情,和刘放明更是差不多撕开了脸,对着干了。他不让提我的女婿,我就给他的秘书使绊子。这样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吃亏。 和省委书记杨春风,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就是不温不火的,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平平常常的同事关系,他这个副书记,既然不是他杨春风给的,也就没有必要一天到晚像高天民那样,装不够的孙子。他周广生也是有骨气要面子的人,都混到这一步了,还会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吗?所以对于杨春风和刘放明,只有他敢于阳奉阴违,或者当面锣对面鼓的,在公开的会议上,提出不同意见。他有这个资格。他是排名第三的常委、副书记嘛,除了省委书记和省长,在这西江省里,他就是名副其实的老三。 对于王一鸣,他感情上是复杂的,一来王一鸣地位的上升,就相应地显得自己地位的下降,在官场上,一个人的得意必然带来别人的失意,位子就那么多,关键的位子有时候就只有一个,都想得到,是不可能的。但环顾四周,周广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孤立的。十几个常委里面,自己没有一个知心朋友。高天民和自己虽然都是本地派,但他是杨春风的人。李耀和老谭都是外地交流过来的干部,和自己没有任何渊源。组织部长秦大龙虽然归口自己管了几年,但他也是从外地来的,和自己没有私交。宣传部长李志斌,原来担任过临海市的市委书记,从根子上来讲,他是前任谢青松一手提拔起来的,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如果自己和王一鸣再闹翻,如果还呆在西江省里,那今后七八年的日子,真是很郁闷。就是到了人大和政协去,也还得和这些同事打交道,面和心不和,活着真他妈的累。 第六章(31) 所以对于王一鸣,他要用理智战胜情感,抛弃一切个人恩怨,再说了,就是王一鸣不来,也会来一个其他的官员,自己和王一鸣无冤无仇,犯不着和他对着干。相反,自己还要千方百计地接近王一鸣,和他达成统一战线,他相信,王一鸣也需要自己。在省委常委会上,两个副书记一唱一和,那是谁都不能小觑的力量,就是省委书记和省长,也只能无可奈何。 轮到王一鸣讲话了,他先向大家鞠了一个躬,抬起头,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人,然后说:“各位老领导,同志们,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赶来参加本次会议,也十分感谢梅志宏部务委员,不远千里,亲自送我来西江省赴任。今天对于我,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从今天起,我的命运就和西江省6000多万人民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和在座的各位领导,同志们,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这是我本人的莫大荣幸,也感谢组织上的信任、安排,让我此生有这个难得的机会,为西江省人们服务,和大家一起共事。在这里,我要说的是,我感谢大家,感谢组织,感谢命运。同时,我也感到诚惶诚恐,恐怕自己的能力有限,在这个重要的领导岗位上,做不好工作,对不起上级领导对我的期望,对不起组织上多年对我的培养,也辜负了同志们对我的信任。所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些问题,在这里想和同志们探讨一下,我们西江的优势在哪里,我们怎样寻找突破,率先实现在中西部地区崛起,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 “毋庸置疑的是,和其他兄弟省市相比,我们西江的自然条件并不差,我们资源丰富,是著名的资源大省,水利、电力、矿产,尤其是稀有金属,我们都是著名的富集区。我们的劳动力也不缺乏,每年都是劳动力输出大省,向东部沿海发达地区,输送了几百万的劳动力。我们还有政策优势,中央正在准备出台一系列扶持中西部发展的措施,进行西部大开发。我了解到的信息是,今后东部原来有的优惠政策,西部也能享受。甚至东部没有的优惠政策,我们西部也会有。在政策扶持这一项上,我们和东北发达地区相比,已经没有劣势,甚至很快就会有优势。因为我们有矿产,有电力,容易形成产业,并迅速转化为财富。要我看,如果说我们比着东部发达地区,有什么明显差距的话,我看我们各级领导干部的水平,和驾驭市场经济的能力,在开放意识上,在开拓精神上,在灵活利用中央的各项政策、因地制宜地发展自己的优势产业上,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上,在让上级领导对我们的工作满意的同时,也让基层群众满意,在凝聚人心、鼓舞士气、团结带领6000万人民,走上共同富裕的办法上,还有不小的差距吧。这是我本人的一点看法,坦率地说出来,和大家商榷。 “我觉得,有差距有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危机感,看不到差距,看不到问题所在,一天一天,满足于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这样大好的时机,就错过了。和别人的差距越拉越大,到最后连追赶的勇气也没有了,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们高兴地看到,西江省这几年,在以春风同志为班长的省委一班人领导下,各项工作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刚才梅部务委员对此已经作了很好的总结,在这里我就不再重复,总之一句话,成绩很大,前途光明,未来任重道远。 “西江省今后到底能够怎么样,关键要看在座的各位领导干部,我们能不能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搞内耗,不互相拆台,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俗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这些高级领导干部,就是扮演的车头角色,全省6000万人民的幸福安康,都寄托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所以我作为其中的一分子,接到要来西江省任职的消息,深感责任重大,使命艰巨。 “诸葛亮在《出师表》里曾说:‘受命以来,夙夜忧叹。’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能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他是封建社会的文人士大夫,尚且有这么强的责任感、事业心,我们作为党和人民培养多年的高级干部,更应该有这个觉悟,我们不能连古人做到的,今天自己还做不到。我在这里先作个声明,我保证在西江省工作的日子里,勤政廉政,既要干事,又要清廉,管好自己的身边人和自己的家属,不谋私利,请同志们监督我,一旦发现有人打着我的旗号违法乱纪,一定要毫不客气地回绝,该纪律处分的纪律处分,该法办的法办,绝不容情。 “最后我要说的是,在西江省工作一天,我就要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谦虚谨慎,不骄不躁,认真配合好春风同志开展工作,团结好省委一班人,依靠群众,相信群众,把自己的毕生精力和生命,都献给西江省的发展、进步,为开创西江省美好的未来而共同奋斗!” 王一鸣的话很简短,他完全脱开稿子,目光如炬,注视着大家,声情并茂,听起来很是感人。他的话没有多少套话、空话、大话,都是实实在在的大白话,坦率、真切,而又绵里藏针,非常有分量,火候把握得也不错,既显示了自己的才华、个性,又照顾到其他人的面子,显得不温不火,拿捏得非常到位。 但面对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效果到底怎么样,王一鸣心里也没谱。因为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常年的宦海沉浮,他们已经听过了太多的信誓旦旦的表态、发言了,他们早已经对此有了免疫力,轻易不再相信任何高官的发言了。也就是说,长期以来,他们上过的当太多了,像是遭遇一个又一个诈骗犯的人,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心理松懈,他们都是用将信将疑的眼光,看待每一个刚刚上台的高官,他们甚至有的用不屑一顾的眼光,看着王一鸣,心里似乎是说,兄弟,悠着点,不要得意得太早了,话也不要说得这么死,到时候做不到,就难看了,我们西江省这潭浑水,深着呢!你就等着慢慢蹚吧! 有的干部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谁讲什么也触动不了他,他们现在对什么都不信,觉得这些当大官的,换了一茬又一茬,个个都是那个样子,刚来的时候,雄心勃勃,干上一段时间,就松松垮垮了,西江省还是老样子,却被他们开动宣传机器,吹得多牛×似的。他们拼凑数字,制造政绩,千方百计地想升官发财,等他们离开西江了,任务就完成了,西江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反正他们官已经升了,或者调走了,和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还是他们这些厅级干部,留在这里,为他们不住地擦屁股,糊窟窿。 那些上了年纪的省级老干部,更是不会从一个人嘴里说的话,就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上过的当走过的路也太多了。他们是被请来撑门面的,不过就是做个样子。他们中的一些人,如果看淡了官场上的东西,是连来坐一下都懒得来的,对于他们,坐在那里几个小时,不准动,不能上厕所,简直是活受罪。能够来的,都是对政治还有点敏感、兴趣的人,想了解一些东西。他们大多数到了这个年纪,身体也不好了,不是有高血压,就是有心脏病、糖尿病。甚至每个人身上,都有综合症。有的已经八十多岁了,坐在沙发上,精力也不济了,有的人已经歪下头,嘴里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口水。 再说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他们自己就是高官出身,都有这样的经历,当年也讲过一箩筐的漂亮话,自己当年都在台上这样表演过。 等下台后,他们也见惯了那些装模作样、冠冕堂皇的为官者,刚上台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但结果怎样?都是光说人话,不干人事。像当初钱名贵刚被任命为代理省长的时候,也曾公开对大家说:“每当想到我们西江省里,还有300万人没有脱贫,我就睡不着觉啊!我一定要把自己的一切,贡献给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回报给西江6000多万人民。” 第六章(32) 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枪毙了吗,成了一个著名的大贪官。夸夸其谈谁都会,为政不在多言。说人话容易,最关键的是要干人事,踏踏实实地做好落实,不要做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所以这样的会,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整个会场看似鸦雀无声,其实每个人内心里都是翻江倒海,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判断,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但这样的会议又不能不开,这是必要的形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虽然为了这一个小时的会,北京来的梅志宏,要在天上飞一个来回,耗费了多少汽油,浪费了多少时间,那是没有人算这笔账的。各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们,昨天晚上早早地就来了,带着司机,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还得在宾馆里住一个晚上。今天上午开完会,还要立即赶回自己的市里,有那么多的公事等着自己去处理。连吃带喝,住宾馆,烧汽油,加上高速公路的收费,一来一回,又是不知道要浪费多少钱。白白流失的两天时间,是无论花多少钱,也换不回来的。12个地市,24位书记和市长,24辆高级轿车,或者是丰田霸道越野车,一辆辆都是油老虎,这些事情是没有人去管,去算这个账的,这是政治,无法用经济的尺度衡量。 那些省城里住的厅长、局长们,每人一辆高级轿车,不是奥迪,就是别克,最差的也是辆帕萨特,几百辆汽车,几百个专职司机,就不用说了,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开会就是他们日常最重要的工作,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人考虑该不该这样,反正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 纳税人的钱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失了。高官们的精力、时间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浪费了,或许这些,就是西江省一直发展不起来、和先进地区的差距越拉越大的原因之一吧! 会议结束后,梅志宏就要立即返回北京了,机票是上午11点的。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需要立即往机场赶。翟俊明早已经安排好汽车,并向机场打了电话,通知他们,万一晚点,要飞机等一会儿。 梅志宏的秘书小鲁,早就提前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准备行李。送行的还是秦大龙,他要亲自把梅志宏送到机场,上了飞机,才算完成任务。 在常委休息室里,大家和梅志宏挨个握了手,梅志宏步履匆匆,就在秦大龙的陪同下,上了汽车,前面早已经安排好了一辆警车,呼啸着开出大院,向西江宾馆开去。到了地方,小鲁早已经准备好行李。放上汽车,然后加大马力,一路狂奔,因为前面有警察开道,什么红绿灯都可以完全不顾,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飞机起飞前十几分钟,赶到了机场。迅速通过了安检,上了飞机。刚刚坐稳,喘了一口气,飞机就轰鸣着起飞了。 像梅志宏这一级的领导,每天的日程都是安排得满满的,非常紧凑,几点到哪里,会见什么人,参加什么活动,都是由秘书来安排,他们就像是一个木偶,没有自己的生活,一天一天,他们也习惯了,要是一天没有事情,还闲得发慌,感到无所适从。他们一年下来,也是不知道要把地球转上几圈,基本上也是空中飞人。 送走了梅志宏,常委们就回到了常委楼,进行下一个环节,开常委会。两次会议之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常委们有的忙着上厕所,有的忙着抽烟,有的坐在会议室里聊天。有的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向杨春风作着汇报。有的看刘放明坐在那里,四面围上去,谈着自己的事情。 高天民领着王一鸣,后面跟着小龚和副秘书长游金平,进了王一鸣的新办公室,看看情况。 常委会议室在二楼,王一鸣的新办公室,就安排在二楼最东头的那三间,朝阳,采光很好,大大的窗户,双层玻璃,隔音效果特别好,外面是婆娑的树木,推开窗户,外面的假山、盆景,尽收眼底,视觉上很是舒服。 最里面的一间是卧室,有专用的卫生间,有沙发、席梦思,小型的写字台,里面的设施,一点也不比四星级宾馆差,办公累的时候,完全可以在里面休息。被子、枕巾、床单都是崭新的,雪白。 外面两间是打通的大办公室,面积有60个平方米左右,宽敞明亮,木地板,显得很上档次。里面的办公桌椅、沙发茶几、书柜文件柜,都是新换的,进到屋子里,还能闻到一股轻微的家具的味道。 窗户开着,高天民解释说,已经通风几天了,现在还有些味道,但已经不明显了,看王书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王一鸣说:“很好,很好,没有什么了,办公嘛,有个地方就行了,这个条件,比我在北京的时候还要好。” 高天民一听才放下心来,认为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为了给王一鸣安排好办公的地方,他费了老鼻子的劲了。先是和刘放明沟通,征得了他的同意,把办公室给让了出来。又安排人打扫,有的掉漆、老化的地方,重新装修了一下,直到完全没有瑕疵了,又是换窗帘,又是添置新的家具。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新买的,高档、气派,和省委书记杨春风的办公室,连办公桌椅都是一个牌子的,整个屋子,看着让人耳目一新。 高天民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每个领导都有每个领导的脾气,都有每个领导的忌讳,前任领导用过的东西,后任领导一般都不用。做秘书长的,要是不考虑这个问题,从节约的角度出发,省了一笔装修钱和买办公用具的钱,最多也就节省了十几万,但这些钱对于这么大的一个省委办公厅,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有它没它都一样。最关键的是,新任领导来了,一打听你给他用的都是前任领导的东西,人家就认为你不懂事,小家子气,再穷也不能穷领导嘛!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能干什么上档次的事情啊!所以这些事情,搁在谁身上,都是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高天民看王一鸣非常满意,心里自然一颗石头落在了地上。这三间办公室的隔壁,还给秘书特别准备了一间办公的。里面的家具也是全新的,特别是桌子上配的电脑、打印机,都是崭新的,名牌。管理办公室的服务员把钥匙给了小龚两套。小龚留下一套在自己包里,另外一套,放进了王一鸣包里。 简单地看了看,就到了开会的时间了。 王一鸣进去的时候,看到大家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各个常委按照自己的排名顺序,围绕着杨春风,都坐好了。每个人的前面都有一个牌,上面写有自己的名字,这次会议,没有邀请记者们参加摄像。旁听的也就是几个副秘书长和秘书处的秘书们,他们有的做着记录,准备出会议纪要或者简报。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由杨春风宣布调整几个副书记的分工问题。 杨春风喝了一口水,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我们这个省委领导班子,这三年来所做的工作,是得到了中央领导的多次肯定的。这次中央安排一鸣同志来我们西江担任省委副书记,一方面为是我们增加了新鲜血液,另一方面,是着眼于西江的长期发展所作的精心安排。我们一定要理解这一点,鉴于此,我和放明同志商量了一下,并征求了几个常委的意见,把几位副书记的分工初步调整一下,大家手中拿到的文件,就是我们初步的意见,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想法,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谈一谈。” 大家详细地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王一鸣排名第一,理应担任抓组织的副书记,分管组织部、工青妇、党校等部门,并兼任省委党校校长。周广生担任抓宣传的副书记,分管宣传部,联系新闻、出版各单位。李耀不再担任抓宣传的副书记,准备以省委副书记的职务,兼任江城市委书记。其他人的分工没有变化,这样的安排,只有周广生一个人心里可能不舒服,但他也不敢有任何表示。人家省委书记和省长都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你就是再反对,只能是自取其辱。 对于周广生,从心里讲,他还是更愿意下去兼任江城市委书记。现在的省城,那是不得了,是全省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常住人口加上流动人口,仅仅是城区这一块,就已经有200多万了,加上七个郊县,总人口已经接近800万,GDP也已经接近1000亿元了,和一个非洲的国家差不多。 第六章(33) 最关键的是,那是典型的一方诸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想干什么随便,想提拔谁一句话,整个江城市4万多平方公里,就是自己的自留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几乎没有人能够制约,以自己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就是省长刘放明,想干什么事情,也得看他周广生配合不配合。那是真正的实力派啊!与现在这个光杆子副书记,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个性和杨春风、刘放明的私人关系,这个在全省干部眼里最抢手的位子,是不大可能落到他周广生手里的,因为自己是本地派,是实力派,而杨春风和刘放明,虽然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不属于一个派别,但他们都是外地干部,对于西江本地干部,有着共同的防范心理。他们是宁愿用外来和尚,也不愿用本地的僧侣,怕你关系太多,盘根错节,不好控制。以前谢青松和钱名贵遗留的问题,对他们震动太大了。他们当政的时候,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同乡、同学、同事,各个关键的部门,都有他们各自的人把控,有的厅长是谢青松的人,副厅长必然有钱名贵的人。市委书记是谢青松说话提拔的,市长说不定就是钱名贵推荐的人选。他们一个省委书记,一个省长,带头在全省拉帮结派,弄得下面的官员,简直是左右为难。要么加入这边,要么攀附上那边,没有关系,就千方百计送礼、送物、送人。有的人为了升官、保官,什么下贱的事情都可以干出来。 有一个市的副市长,想升任市长,就千方百计地托人拉关系,到钱名贵家送礼,结果发现效果不明显。想送钱吧,自己不是一把手,权力不大,多年下来,也没有贪污多少钱,大钱拿不出,小钱又怕钱名贵看不上。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从女人身上下功夫。他老婆虽然是徐娘半老,但年轻时非常漂亮,现在打扮打扮,也是很有几分姿色,毕竟城市女人,保养得好,才三四十岁,身材饱满,曲线优美,另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风韵。他自己就觉得,就凭自己老婆这个样子,真是要使点美人计,说不定钱名贵很快就中计。因为大家都知道,钱名贵是出了名的好色,对妇女有时候是老少通吃,他还特别喜欢主动的女性,他觉得这样才显得自己有魅力。于是那个副市长,就让自己的老婆当起了外交家,先是和钱名贵的老婆取得了联系,陪钱名贵的老婆上街购物,外出旅游,又送东西,又送钱,收买了钱名贵的老婆,取得了她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钱名贵的家。 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漂亮女人,钱名贵早就有好感,但苦于她是自己老婆的闺密,不好下手,再说了,老婆在身边,也不方便。但双方眉来眼去,却早已经芳心暗许了。因为钱名贵的儿子在英国留学,就有别的人投其所好,安排钱名贵的老婆出国看儿子。在这个空当里,那个副市长的老婆以帮助料理钱名贵的家务为名,照样出入钱名贵家。在钱名贵午休的时候,以帮助整理床褥为名,就上了三楼的卧室。在钱名贵夫妻合欢的大床上,那个女人使出了千娇百媚,终于瓦解了钱名贵的全部心理防线,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和老婆之外的另外一个女人,完成了媾和。那女人用自己的全部热情和娴熟的技巧,把钱名贵伺候得欲仙欲死,终于答应,为她老公的提拔说话。 结果那个主动给自己戴上绿帽子的副市长,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提拔、重用,被交流到另外一个市,担任了市长。即使在钱名贵出事后,因为他这个市长是牺牲自己老婆的身体换来的,送的钱并不多,有关部门没有太多确凿的证据,证明他这个市长提拔得不正当。所以他这个市长,继续官运亨通,后来调回省里,做了省直一个厅局的局长,还是正厅级干部。倒是那些送钱买官的,因为送的数目大,构成了行贿罪,所以钱名贵一出事,他们就跟着出事了,一个一个丢官卸甲,进监狱的进监狱,法办的法办。基本上都被开除了公职,就是出了监狱,也成了无业游民。倒是那个送老婆给钱名贵玩弄的,却一点事情也没有,官照做,钱照拿,一分钱也不少,两口子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真是让那些落魄的贪官污吏,感到羡煞得要命。 所以等杨春风和刘放明担任省委书记和省长后,两个人私下里交换过意见,鉴于西江本地干部派系严重,关系盘根错节,不动一番大手术,是不能恢复西江官场的元气的。于是在新提拔干部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选拔那些不是本地出身,大学毕业后来到西江工作,在西江成长起来的干部,或者是外省交流过来的干部。一时间西江干部这里,人心惶惶,认为本地干部受到了压制。而本地干部目前官最大的,就是周广生。所以许多本地干部,不断地找周广生发牢骚,周广生只能是象征性地安慰他们一番。在整个省委常委班子里,现在只有他和高天民,是仅存的本地出身的干部了,就是他们两个,还不是一心,高天民是杨春风的心腹,一心一意地投靠了新主子,就知道自己往上爬,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利益。所以本地干部不团结,就很容易被分化瓦解,分而治之。 对于目前的局面,周广生思忖了一番,觉得除了忍耐,自己还真是没有办法。于是就劝大家,接受现实,顾全大局,不要过多走动,以免给人落下把柄,会受到更大规模的打击。 鉴于目前的实际情况,周广生自己也认为,由李耀兼任江城市委书记,还是比较合理的,大家也都能接受。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意见,文件很快就通过了,会议仅仅开了半个小时,杨春风就宣布散会了。 大家都站起来的时候,高天民说:“各位领导,晚上常委班子要举行一个大聚会,为王一鸣书记接风,地点定在西江假日饭店贵宾楼总统包厢,时间是晚上七点钟。希望在家的常委们准时参加,不能参加的,要向春风书记说明情况。” 大家都表示,按时参加。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王一鸣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几圈,活动了一下筋骨,游金平就进来了,拿着几个急的文件,要王一鸣签发。王一鸣看上面都有游金平写好的拟办意见,什么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了,自己的任务,就是最后把一下关,签个字而已。当大官的,有几个得力的助手,事情就好办多了,什么事情都有人提前为你考虑周全了,你要做的,就是签个字,说几句话而已,要不说:“当官最容易了。” 王一鸣于是很快就签了字,说:“尽快落实吧。” 但游金平没有走,他说:“王书记,你分管的工青妇和党校的领导,都托我邀请你,去他们那里视察视察,讲讲话,鼓舞鼓舞士气。我告诉他们,你刚上任,很忙,等有时间了再考虑。他们这些一把手们,都不听,都想趁这几天先到你办公室里汇报汇报,你看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们呢?” 王一鸣想了想说:“好吧,有时间的话可以安排,就从今天上午开始也可以,我挨个先见一见他们,认识认识人,今后大家共事,时间还长着呢!这些单位,我要一家一家地看,具体时间,你和小龚商量商量。如果不开会,我是愿意到下面跑一跑的。另外,我还有个计划,你先考虑一下,我们一个星期能不能抽出两天时间,把下面的八十多个县跑一遍,一两年的时间,争取跑完,熟悉熟悉基层的情况。最关键的是,要认清楚那些在基层工作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们,现在整个中国,他们是和基层、农民距离最近的,了解了他们的思想,才了解绝大部分基层干部的心思。现在我们提拔的人,许多是县委书记出身的干部,将来这些人,要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我作为一个选人用人的抓组织的副书记,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游金平说:“好,好,我和龚秘书合计合计,先作个计划。”说着就退了出去。 桌子上还有一摞摞的机密文件,等着圈阅。于是王一鸣打开,挨个看着。到了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每天光是看文件的时间,就需要几个小时。许多文件还都是不能过夜的,必须当天到,当天看,当天批示,把该做的工作迅速部署下去。尤其是那些上级领导,尤其是中央主要领导批示的绝密文件,更是不能耽搁。有的文件,都是机要员专门送来,就站在你旁边,看着你亲自看完了,签了字,才收回去,专人保管,专人处理,这是保密制度要求这样做的。 第六章(34) 王一鸣又看了一会儿,小龚敲门说:“胡方达副省长来电话了,想和你说句话。” 王一鸣说:“好吧,你转过来。” 拿起电话,果然是胡方达那豪放的声音。 “一鸣老弟,你好,我是胡方达。” “你好,老兄。” “首先祝贺你啊,我本来早就想和你通电话,怕你忙,没敢打扰。现在好了,你是我们西江的副书记了,真是没想到啊。看来西江人民今后就有福气了,把你这样有能力有水平的领导放到西江来,绝对是中央的正确决策。” 王一鸣听他说的话,都是带着讨好的口气,还是有点官场上的俗气,于是就把话岔开了,说:“我们不说这个了,组织上的安排而已,用不着过多考虑的,我们这样级别的干部,想到哪里,是由不得自己的,要完全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那是,那是,总之是好事吧,至少我们是老朋友,现在在一个城市工作,可以互相照应的。” “是啊,我刚来,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还是需要你这个老哥多多帮助的。” “那样说,就见外了,我理所应当。”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才进入正题。胡方达说:“不知老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我来安排,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 王一鸣说:“今天晚上是没有时间了,常委班子要聚会,也算是接风宴吧,要不明天晚上我们见面吧。” “好,就这么定了,我明天晚上安排,等我的电话啊。其他的人,你就不要答应了。你刚来,我理所当然地要给你老弟接风。” 王一鸣说:“那就多谢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要见见你,我们好好聊聊。” 双方说了再见,就把电话放下了。 王一鸣在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和胡方达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维持下去,一来这么几年,自己和他的关系都不错,现在又在一个省里工作,他又是本地人,对西江省里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肯定知道得门清。自己是个外来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两眼一抹黑,谁和谁什么关系,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管的又是人事,关系到用哪一个干部和不用哪一个干部的问题。虽然大的干部权限在杨春风和刘放明手里,提拔哪一个,他们两个人说了算,但自己这个抓组织的副书记,虽然不能成事,但却有坏事的权力。也就是说,即使是杨春风和刘放明看上的人,他们千方百计地要提拔重用,但只要我王一鸣提出反对意见,坚持到底,或者预先就把他们选定的干部从名单中画去,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连上常委会研究的机会都不给,那他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使上了常委会,自己如果就是不同意,投反对票,那他们选定的干部也是没有戏,只能等下一次重新研究。 所以自己这个副书记,虽然不管钱,也不管人,比着在部里当着常务副部长,手里每年有上百亿元的资金分配权限,那是差远了。坦率地说,西江省里少了你这个副书记,日常工作一点也耽误不了,照样运行。但是,如果真正在干部选拔任用问题上较起真来,那个能量,还是大得惊人的。说让谁下谁就得下,这叫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一鸣想,或许这就是今后几年,自己在西江省所要扮演的角色吧。 中午下班之前,高天民来了。 王一鸣连忙站起来,和高天民握了手,并特意离开办公桌,和高天民一起坐在沙发里聊天。小龚也连忙为高天民倒了一杯茶水,放下杯子,就关上门,出去了。 高天民说:“王书记,有几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合适些?”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高天民说:“那我就随便讲了啊。这第一件,就是秘书的问题,我不知道王书记对龚秘书的安排有什么样的打算,是想让他在这干一段,还回部里去,另换一个秘书,还是直接就把他调过来,在西江这里干下去。” 王一鸣说:“这个啊,我和小龚商量过了,他愿意调过来。就看什么时候办合适些。” “这个简单,我安排人事处去办就是了,用不了一个星期,就可以办好了。” “行,就这么办吧。” “另外啊,我不知道书记对车子有什么要求,喜欢什么牌子的,我刚刚协调,从接待办先借了一辆九成新的奥迪A6,就是你早上坐的那辆,不知道书记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这车子挺好的。我原来的车子也是这个牌子的。” “那我就安排财务处,马上采购一辆新奥迪A6如何?也是一个星期就到货了,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颜色的?” “就还要黑色的吧,大家都是黑色的,公务车嘛,庄重、大方就好。” “行,这个我也来安排。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对司机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没有,你看着安排吧,人你熟悉。” “那就先安排这个小邵干几天吧,他是军人出身,在部队为领导开了六年的车,经验丰富,先干一段,如果王书记不满意,我再另外找人。” 王一鸣说:“好,先让他干一段,我试用一下。” 高天民说:“住房我也为王书记腾好了,在省委常委家属院,还有一栋别墅,有400多个平方,装修好了,也已经安排人打扫过了,里面的家具也配备整齐了,什么时候,我带王书记去看看。如果家属来,随时就可以入住。但现在王书记一个人来,身边就小龚一个人,住在这里,吃饭上不方便,这个大院子,没有专门的厨师和食堂,没有住在西江宾馆方便。我建议王书记就先住在西江宾馆,我已经安排瞿丽雅了,他们那好多栋楼,闲着也是闲着,王书记住在那里,也方便。你看这样的安排如何?” 王一鸣说:“挺好的,挺好的,我先住在西江宾馆吧,我们两个大男人,说实话,都不会做饭的。等家属什么时候来了,再住省委家属院。” 高天民看汇报得差不多了,就把手里的一个文件递给王一鸣说:“另外啊,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一年一次的会议就要开幕了。全国政协的会议,比人大提前一天开。我听小龚说,他把机票已经提前订好了,王书记的机票是后天的,你要提前一天去北京。我们省的政协代表团,也是后天乘坐包机出发。再过一天,春风书记才带着西江省人大代表团,启程去北京开会。省委办公厅作了一个方案,这个你先看看,里面有几项活动。春风书记的意思,虽然你不属于西江省政协代表团的成员,属于外省的,但到时候,还请你抽出时间,参加这边的活动,主要是在春风书记拜会S部田部长的时候,你最好在场,这样大家都熟悉,更好说话。” 王一鸣简单扫视了一遍,看拜会的时间安排在十几天以后,说:“好,我一定去,实在是没办法的话,就请假吧。到时候一定和杨书记会合。” 高天民说:“这个方案还没有征求王书记的意见,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没有,杨书记叫问一问你,他说,你在北京认识的人多,想让你补充补充,看有谁还需要特别拜会。” 王一鸣想了想,说:“我补充一个人吧,你和杨书记说说,是不是拜会一下天伦集团的赵经天董事长,我和他熟悉,我们西江的水利资源丰富,双方合作的机会还是有的。” 高天民说:“这个太好了,天伦集团是著名的国企大集团,实力雄厚,要是向我们西江投资个几百亿,做几个大项目,我们西江省的财政收入,一下子就能提高一个档次。这个我马上向杨书记汇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一鸣说:“你先去汇报吧,看杨书记的意思,等定下来后,我就打电话,和赵董事长联系,让他在北京等着我们。” 高天民连忙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办,汇报完后,我给你打电话。” 送走了高天民,王一鸣坐在老板椅里,闭目养神了几分钟,心里在想,这个高天民,是挺会办事的,什么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的。有许多事情,不能让领导自己提出来,像车子的问题,房子的问题,秘书的问题,司机的问题,这些看着是小事,但其实都是事关领导切身利益的大事,这些事情,领导自己不能主动提出来,那样就显得有点掉价了。得秘书长有眼力价,自己主动看出来,往领导心窝子里做事情,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事情办好了,这样才显得服务工作上了水平。看来这个高天民,还是挺细心的一个人。 第六章(35) 晚上的宴会,十几个常委都参加了,大家纷纷向王一鸣敬酒,王一鸣一人碰了一杯,自己又主动敬了一圈酒,估计到最后,喝的也有四两多白酒了。王一鸣的酒量本来就不好,现在半瓶茅台下肚,更是翻江倒海,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了。桌子上的菜,都是山珍海味,什么稀罕上什么,什么燕窝、鱼翅、龙虾、野味,今天晚上这一顿饭,看来没有一万多,是埋不了单的。 王一鸣看着这些东西,却只能是过个眼瘾,尝一尝,就放下了筷子,最后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两个水煎包,算是对付了过去。 这次宴会,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几个人,临海市委书记马正红,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省军区司令员裘新旺都盛情邀请王一鸣,有时间的时候到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视察。王一鸣一一答应下来,说有时间的时候一定去。 晚上回到了房间,还是一肚子不舒服。 九点的时候,瞿丽雅打来电话,说在楼下,要来看看王一鸣。 王一鸣说:“好吧,你上来吧。” 打开门,发现瞿丽雅穿了一套白色的套装,站在了门口,脚上是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显得高挑、优雅而又富有成熟女人的魅力。 王一鸣连忙把她让进屋子里,坐下,腿有点蹒跚着,为她倒水。 瞿丽雅看王一鸣脸有点红,一看就是酒喝多了,就说:“王书记是不是晚上喝了不少酒?”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估计有半斤吧,那些人特别能喝,我喝不过他们,十几个人,一人碰两杯,就多了。” 瞿丽雅看王一鸣脸上很疲惫,坐在沙发里,眼皮都无精打采了,于是就走过来,伸出手,不由分说,放在了王一鸣脑门上,捂了一会儿,说:“你的头这么热,要不要叫个医生来看看?” 王一鸣第一次感觉到,一只柔软、弹性很好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这个动作,只有自己的母亲小时候做过。结婚后,于艳梅偶尔做过,而这个刚刚认识才两天的漂亮女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无形中迅速拉近了双方的心理距离。 王一鸣没有拒绝,他让瞿丽雅的手放在自己脑门上几分钟,自己闭上眼睛,脑子里感到一阵晕眩。他的鼻子这个时候也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水味道,这种味道,让人舒心、绵软、精神上恍恍惚惚,甚至有点意乱情迷,不能自拔,心底的欲望,一点一点,在升起、勃发、膨胀、爆炸。尤其是在这喝完酒后,精神更加亢奋的状态。王一鸣感到,如果瞿丽雅采取更加主动的措施,自己在这种状态下,将会全线崩溃。 但瞿丽雅的手很快就拿开了,她拿起电话,说:“还是让酒店医务室里的值班医生来看一看吧,她那里有解酒的药,你吃了就能睡觉了,这样我也放心些。” 王一鸣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说:“好吧,吃点药也行,要不然半夜更难受。” 瞿丽雅打了电话,十几分钟后,值班的女大夫就来了。为王一鸣量了体温和血压,听了听心跳,说没有什么事,留下了几包药,让王一鸣吃下去,躺在床上,休息一夜就好了。 小龚和瞿丽雅忙照顾着王一鸣吃下药。瞿丽雅看没有什么事情了,又安排小龚,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才告辞而去。 王一鸣澡也没有洗,就脱了衣服睡在了床上。小龚怕有什么事情,为了照顾王一鸣,就在隔壁间的床上,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酒劲完全下去了,王一鸣也恢复了常态,早上起来,洗了洗澡,吹了吹头发,精神基本上恢复了过来。到办公室里,会见了几个求见自己的厅局机关领导人,批了一批文件,晚上的时候,按时参加了胡副省长安排的宴会。 胡副省长预先就从小龚那打听到,王一鸣这几天连连出席在大酒店里举行的宴会,酒也喝多了,菜也吃烦了,于是就别出心裁,找了一个郊区的地方,到那里吃野菜,吃野味,那里有养殖的天鹅、骆驼,做法很有特点,有炖天鹅肉,有烧烤骆驼肉,是一般的大酒店里吃不到的。 小邵是本地人,对路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等车到的时候,王一鸣就看到,胡副省长带着几个人,已经等在酒店的门口了。 小龚打开车门,王一鸣走下去,和每一个迎接自己的人,挨个握了手。大家都是毕恭毕敬地看着王一鸣,谦卑地弯下腰,点着头。 胡副省长介绍说:“这是野味山庄的蔡老板。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听说王书记第一次来,特意在这里迎接,我让他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了。” 蔡老板说:“请王书记放心,我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种的、养的,绝对无污染、无农药残留,是纯天然食品。” 王一鸣说:“好,好。” 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包厢,王一鸣看到,这是一个雅间,桌子都是仿古的,是木雕,上面放着一个火锅。屋子里的家具,也是古色古香,是个吃饭聊天的好地方。里面的座位安排了五六个。王一鸣,胡方达,和他们的秘书小龚,小覃,在胡方达的安排下,纷纷入座。 这顿饭,因为有两个秘书在身边,两个大领导,也没有机会说什么贴心的话,只能是天南海北地聊天,最关键的是汤好喝,菜也好吃,喝酒也随意,这是王一鸣这几天吃得最轻松、最舒服的饭局。 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八点多的时候,王一鸣就和小龚回了宾馆,在院子里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就回了房间,洗澡,看书。睡觉之前,又和老婆于艳梅通了一会儿电话。 于艳梅说:“怎么样官人,离开我的滋味受得了吗?” 王一鸣说:“开始还行,越往后,是越受不了。一到睡觉的时候,就想你了。” “那你就赶紧回来吧,我也不习惯,觉得日子特别长,你不在,家里空荡荡的,连个人说话也没有,闷死了。” “哪有那么容易,隔着2000公里,说回去就能回去了,等过几天,我才能回去开会。这几天就是再想你,也只能是忍着了。” 于艳梅哈哈笑着说:“你要是忍不住,干了坏事,你要千万告诉我,我还能保住自己不得病。你不隐瞒我,你就是干了什么事情,我最后还能原谅你。但一旦把病传染给我,性质就不一样了,我绝不会轻饶你的!你记好了。” 王一鸣说:“我刚来,就是想犯错误,也没有对象啊!你就放心吧。我管得住自己。” 两个人在电话里又唠了一会儿家常,就把电话挂了。躺在床上,王一鸣却没有睡意了,他脑子里满是老婆于艳梅的身影,刚结婚时的样子,洗澡的样子,躺在床上的样子,现在王一鸣也像那些常年夫妻分居两地的人一样,只有通过回忆,排解自己心中的思念了。这是一个人不得不面对的实际问题。当然,他偶尔也想一下瞿丽雅,觉得这个女人很神秘,很有味道,如果自己没有结婚,或者是离婚的单身男人,说不定自己会爱上她的,把她合法地讨过来,做自己的老婆,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现在,以自己的身份,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一旦离婚,自己的形象和仕途,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再说了,他根本就没有动过和于艳梅离婚的任何念头。他们是结发夫妻,于艳梅漂亮而又坚守妇道,是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妻子,和她离婚,没有任何由头。 就是碰上了自己心仪的女人,实在是克制不住,王一鸣觉得,自己的底线是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可以,但要让她们取代于艳梅的位置,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现在出现的这个瞿丽雅,就是再好,再性感漂亮,也只能是做朋友,最多了有几次鱼水之欢,就行了,满足了,但鉴于自己的地位和影响,为了自己的仕途,自己还是压抑住这种不安分的想法吧,一个女人,不值得自己拿大好的前途去赌博。她还没有达到倾城倾国的美貌,自己也不是那种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 王一鸣在晕晕乎乎中,进入了梦里。他的脑子里,充满了斗争。理智与情感,欲望与放纵,大好的前途与身败名裂的下场。各种思想在较量,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第六章(36) 像他这样的高级干部,生活中往往面临着诸多诱惑,一不小心,就滑进了温柔乡,他们的堕落,是不知不觉的,是不由自主的,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力太大,资源太多,对别人充满了诱惑和刺激。许多女人出于各种心思,有的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可以主动奉献,在她们玉体横陈的时候,你要是思想有了一丝一毫的动摇,就抵抗不了,就会缴械投降,这也是许多高级领导干部出事之后都可以扯出一大把女人的原因之一。 两天后,王一鸣随着西江省政协代表团乘坐包机,回了北京。按惯例,每年这个时候的两会,都是全省的大事情。代表们首先在省城进行了集中,学习培训几天,要求大家遵守纪律,不乱讲话,要顾大局,讲政治。把本次大会开成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把握不准的东西,不提议案,不发言,以免闹出什么笑话。 现在媒体那么发达,一不小心,你就成了全国的名人了。那些当选的所谓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个代表,确实不是人民选举的,是上级组织部门的领导内部圈定的。特别是那些政协委员,这些年,越来越不像来自于基层和普通群众,不是富翁,就是明星、名人,要么就是受名额所限,没有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的官员,就像王一鸣这种。全国政协的会议,简直是成了名人俱乐部。全国人大的会议,因为官员众多,基本上被民间戏称为官员俱乐部。 王一鸣原来当过一届的全国人大代表,那还是他在江北市当市长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年轻,参加人大代表的会议时,是新闻媒体追逐的对象。因为比着那些年纪都在五六十岁的官员,他这个30岁刚出头的市长,就是放在全国也是不多见的。每次大会散会的时候,他随着人流,走出人民大会堂,刚下东门的台阶,就会陷入记者们的包围圈。特别是那些美女记者,见了他这样年轻的市长,都感到好奇,都千方百计地接近他,想从他的嘴里,掏出有价值的新闻。 那个时候,王一鸣也是年轻气盛,刚从一个小地方到了北京,一下子面对全国媒体的记者轰炸,他还是有些虚荣心,有些想出风头的意思。再说了,都在官场上混,谁不想更大范围地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那时候,在中国的官场,人们开始喜欢那些有风度、长相帅气、有活力、说话幽默、风趣的明星官员。王一鸣也有意识地想把自己打造成这样的官员形象。他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 在心里,王一鸣也想把自己这样的官员,和那些传统的、老百姓司空见惯的、印象不好的官员区别开来。长期以来,这些官员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副猪头相,肥头大耳,拙嘴笨腮,走路是四平八稳,一摇一摆;说话是目无表情,官话连篇,讲一大通,都是废话、套话、假话、空话,他们讲得振振有词,唾沫横飞,但人们一见这样的镜头,就恶心得要吐,知道他说的都是在放屁,糊弄老百姓的。 而王一鸣这样的官员,给人带来的却是耳目一新的感觉,他们年轻,充满活力,善于和媒体打交道,知道利用新闻媒体为自己造势的重要性。他们来自底层,了解民众的实际情况和心理需求,他们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说屁话、混账话糊弄人。他们不开口便罢,一旦开口,绝对是击中要害,言之有物,有理有据,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充满了爱国的情怀,关注民生,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 王一鸣的原则就是,许多敏感的问题,自己不去触及,那是囿于体制的原因和自己的位置,没办法,你是官员,就要服从组织的管理,但至少自己可以保持沉默吧,那些王八蛋的话,糊弄人的话,以为天底下的老百姓,都是弱智的,可以随便糊弄就行的,这说明那些官员,根本就没长脑子,要么就是死不要脸。忘记了党的宗旨,退化为一个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老油条了。 但对于自己分内的事情,确实是需要加紧解决的,王一鸣就不再回避了,他面对镜头的时候,还是敢于说真话,为了民众的利益,敢于鼓与呼的。 那还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他当市长的时候,曾经作过调研,认为全国农民的税负水平,已经到了一个不堪重负的程度。那个时候,国家的发展重点几乎全部放在了城市,农村成了谁也不管、谁也不问的地方。而江北市是农业大市,全市800万人口,有700多万是从事农业生产。由于财政穷,拿不出那么多钱养那么多的公务人员。全市上下,各个县和乡镇,千方百计,巧立名目,从农民身上搜刮民脂民膏。有的乡镇,收费的项目竟然达到一百多项,剑锋所指,都是农民的荷包。碰上年成好的时候,风调雨顺还可以,农民们上交了杂七杂八的这税那费,还剩下几个可以活命。但一旦碰上自然灾害频发的时候,有的庄稼,几乎是颗粒无收,农民连自己的投入都收不回来,而乡里、县里,为了维持自己的正常运转,对农民照样一分不少地征收。没有粮食,就牵你的牛,砍你的树,甚至搬你的家具,卖你的东西,是什么值钱拿什么。你要是反抗,就关你的禁闭,甚至扒你的房子。你要是还不服气,就有可能被黑社会和地痞流氓组成的征收队,带到专门的地方,一阵暴打,甚至会被伤害致死,丢了性命,他们还诬陷你是畏罪自杀。 这样的事情,在那个年代,屡见不鲜。许多农民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上吊自杀。江北市就曾出现一个农村妇女,当着征粮队员的面,在苦苦乞求之后,绝望地喝了农药,自杀身亡。这件事被新闻媒体曝光后,王一鸣亲自到了那个乡、那个村,安抚村民,了解实际情况。 当时他带着人员,进入村子的时候,那里的农民如临大敌,以为政府这一次是大规模抓人,听说武警都调过来几百人,准备把整个村子包围住,一个不留,全部抓起来,住监狱。许多老人孩子,提前都撤离了,有的人夜里害怕,就睡在庄稼地里过夜。 为了打消村民的怀疑,王一鸣只带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又带了几个乡干部和临近村的村干部,直接就进入了村子。刚开始的时候,谁也不敢讲实话,所有的村民,都对他怒目而视,从那一双双眼睛里,冒出的是冲天的怒火。 王一鸣也是农村孩子出身,知道如何和农民打交道,他不摆架子,说话家常,很快就打消了大家的怀疑,开始向他说实话。王一鸣听他们仔细算账,一亩地的收入多少,投入多少,丰年的时候,收入是多少。灾年的时候,怎么勒紧裤带,把日子过下去。负担一共有多少项。仔细算下来,原来那个时候,当农民一年是赔本的,除去各种费用,基本上等于是白干,还不如抛荒,到城市里去打工。所以村子里大片的农田开始荒芜了,做农民没有活路了。 王一鸣听他们说着,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到了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当着村民的面,放声大哭。村民们哭,他也哭,整个屋子里,哭声连天。他想不到,在改革开放的十几年后,农民们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比改革开放前,压力更大,更艰苦。 回到城里,他连夜让市政府办公室写好材料,向省委、中央、国务院主要领导上报。向他们详细汇报了基础的实际情况,并提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他的意见和建议,受到了中央有关领导的认可,并在内参上作过批示。此后中央出台了一系列关于进一步加强和重视农业、农村、农民生活的文件。减免各种乱收费,开始在部分地区,试行种粮补贴。这些文件和后来的一系列惠农政策,统称为“三农问题”的文件。 王一鸣也因为此事,和那些推动中国“三农工作”的学者和官员一起,被媒体视为对于改善农民的生活状况,作出了突出贡献的人。在此后几年的全国人大代表会议上,他都是作为媒体的焦点人物,受到了媒体的青睐,作过非常精彩的发言。 他出了风头,扩大了自己的知名度,但也因此带来了副作用,许多人开始妒忌他,最主要的是那些同僚,那些和他官差不多或者稍微大一点的官员,感受到王一鸣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威胁和压力,怕王一鸣的官升得太快,反衬出自己的尸位素餐,于是就在背后造他的舆论,说他不成熟,不沉稳,爱表现自己,不懂得官场的潜规则。你自己为了出名,把所有的人都一棍子打死,好像是洪洞县里没好人。 第六章(37) 王一鸣一开始不理解,不在意,他认为自己没有得罪他们啊,他们为什么对自己这样,背后不住地煽风点火。后来经自己的老岳父一点拨才知道,自己只是犯了忌。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就是不小心,成了官场的愣头青,众矢之的。所谓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 那个时候,省里的一把手还是赵老书记。别人对他再有看法,也只能是背后指指点点的,从根本上威胁不了他的发展。市长的位置,还是保险的。但等赵老书记调到中央,省里换了一把手,王一鸣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环境迅速恶化了。再说什么,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了。和他搭班子的市委书记老熊,也不再那么配合了。原来想提拔什么干部,想出台什么政策,都要亲自征求王一鸣的意见。现在大会小会,都是讲市委是核心,书记是班长,要服从组织纪律。说给谁听到,不用问大家都明白。在江北市,王一鸣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几个副市长,都经常去市委书记老熊的办公室,隔三差五地坐坐,汇报情况。市委常委会开会研究问题,王一鸣说话,只要老熊不表态,没有人敢于对王一鸣的问题表示支持。 王一鸣到了省委,原来对自己喜笑颜开的那些省委常委们,现在有了新的主子,看省委书记对王一鸣很冷淡,就一个一个,生怕王一鸣粘上了自己,落了晦气。王一鸣求见的时候,不是说忙,就是推说没有空。 王一鸣在自己的政治生命上,第一次尝到了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滋味。这是他从做秘书以来,从来没有碰见过的问题。这是他生命的低谷,但也让他从一个更深刻的层次上,认识到政治的残酷性和政客们的极端无耻。经历过,才会懂,这些经历,无形中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它们磨练了王一鸣的意志,让他更沉稳,更老练,也更加成熟了。 眼看着在江北市长的位子上,自己是越来越难受,以后的前途,更是捉摸不定,甚至是前途叵测。要想打开局面,必须跳出这个小地方,到一个更大的平台,发挥自己的作用。好在自己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有了一定的资本,虽然老岳父于开山还是个省政协副主席,帮不上什么忙了,但赵老书记毕竟升任副总理了,他说句话,还是管用的。于是,在赵老书记的持续关照下,王一鸣顺利地进京,并且升了副部级,上了一个更大的平台。 当副部长的时候,他的人大代表的任期到了,赶上了换届选举。部长老田已经被有关部门安排为人大代表了,而王一鸣这个常务副部长,不知不觉地,就被安排为政协委员了。 他老婆于艳梅笑话他,说他这个政协委员的位置,是皇上赏赐的,不是人民选举出来的,不用代表什么人民利益了。 王一鸣笑了笑说:“这就是中国的国情,虽然我不知道谁选举了我,我还是得为人民说话。因为我还是共产党员,说白了,是组织部门安排我做了政协委员,归根结底,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为底层的老百姓说话,没有错。” 于艳梅说:“我劝你还是老实些,规规矩矩,人家说什么咱就说什么,不出风头,不上电视,不做什么电视明星了,说得再好听,现在的老百姓也不信了,他们听的好听的话太多了,没见网上现在说什么吗?说现在的官员,都是职业演员,他们是专门演新闻的。只是不拿片酬而已。你要是再敢破坏规矩,乱说话,说不定到最后,你这个政协委员的位子也没有了。到时候你连说废话的权利也没有了。” 王一鸣听老婆讲得也有道理,于是就说:“好吧,我今后就少开口,少说话,实在不行,也说点歌功颂德的屁话,让他们高兴高兴。但是,据我观察,凡是领导高兴的,群众就可能不高兴了。我出席那么多会议,发现一个现象,如果会场没有大的领导在场,没有新闻媒体在场,大家畅所欲言,那个发言,都是言之有物,深刻具体,一个比一个精彩,但一旦有大领导来了,那会的气氛立即就变了,一个一个,全成了吹鼓手,话咋肉麻咋说,放在电视里,让人听了看了就想吐。就那,大家还自鸣得意地说的说,记的记,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这样的会议,不解决任何问题,简直是浪费时间。一个会议下来,不知道国家要浪费多少个亿。住的、吃的、行的,方方面面的花销,全部代表,加上会务人员,成千上万,花的钱多少实在是算不清。要不网上说,这是全世界最大的政治秀,是PARTY。一年一年,这样的会议劳民伤财,不开也罢。” 于艳梅说:“你这个高级干部,怎么这样没有觉悟呢!不这样,怎么显示我们泱泱大国的形象呢!执政党的合法性又在哪里,这是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你今后要想在官场上混下去,做大官,必须收敛一下你的性子,要学会说假话,人在世上,尤其当大官,不说假话,是不行的。林彪曾说,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戈培尔曾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王一鸣想想自己女人说的话,也确实有水平,这看来和她的出身有关,高干子弟,从小就耳濡目染,知道些官场的规矩。 在北京开会期间,听着那些明星、名人让人笑掉大牙的提案、建议和发言,王一鸣决定,自己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中国这么大,少了自己一个不少。自己就不再做什么明星表演了,现在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稳固自己的地位,为西江人民干点实际的事情。比如引进些资金,促成几个大项目,自己在北京八年,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向谁开口,别人还是会给些面子的。 在会议期间,在王一鸣的安排下,杨春风带着省委在京的干部们,专门到天伦集团参观了他们位于长安街上,现代、豪华、气派的办公大楼。 天伦集团财大气粗,他们的办公大楼,即使是在大企业、大机关林立的长安街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光是整个大楼的造价,就花了十几个亿,是京城里最豪华的办公大楼之一了。但是,这对于整个集团拥有的几千亿元的资产,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如今的中国,活的最舒服最风光的,其实不是政府官员,而是这些手握重金的国有垄断企业的老总们,他们的风光程度,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日子啊,简直就是活神仙。 在如今中国金钱万能的社会,有钱你才是真正的爷爷。 而政府官员,不管你当多大的官,有多么大的权力,可以支配上千亿的资金,你的一句话,可以让多少人发财,多少人破产,这没有问题。你甚至有挥霍的权力,花天酒地,一掷千金,都有公款报销,你自己不用掏腰包。也可能因为你的一个决策失误,国家会损失天文数字一样的财富。 一句话,你可以吃,可以糟蹋,可以让钱进入谁的腰包,或者从谁的腰包里掏出来;让一个穷人变成富翁,或者让一个富翁变成穷人,这都没问题。但有一条,你要是把钱放进了自己的腰包,你就犯法了。 不管你是中饱私囊,还是卖官鬻爵,贪污受贿,只要你的收入超过了合法的工资收入,其实你就是一个不廉洁的官员了。你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还有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一旦出事,你的钱就要全部上缴国家。 所以,那些当大官的别看在台上再风光,但一提起钱,提起自己的工资收入,再想想这些国企老总的收入,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心里不住地叹气。分配不公啊,都是副部级的位子,我这个省长、副省长干一年,还不如人家干一个星期的收入。 就像赵经天这个董事长的位子,手下管着几十家企业,其中有四家上市公司,在全球十几个国家设有办事处,整个集团的年产值,比得过一个落后的省份。他只要想出去旅游、视察,一天到晚,可以在外面跑来跑去,就是把地球转N遍,纪检部门也管不着,人家是合法的商务谈判考察,为了开拓海外市场。 想去哪去哪,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国家的钱就等于他的钱,一年下来,花几百万是他,上千万谁也没办法。有的国企老总,一天下来,就要花几万。到了哪里,都是最豪华的酒店,最奢侈的享受。还有那数不清的漂亮女人,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伴随在身边。 第六章(38) 王一鸣知道,在这些方面,赵经天和他们相比,也丝毫不差,他爱享受,也懂得享受,知道时光一去不复返,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他在女人这个方面,有特别的嗜好。 他的办公室和董事会秘书处,集中了一批长相漂亮、气质迷人的女娇娃们。她们都是赵经天通过多年努力,从各个方面搜罗过来的。她们有的长相靓丽,有的多才多艺,有的善解人意,有的身怀绝技。都在不同的方面让赵经天着迷。觉得花费重金,把她们搜罗在身边,是值得的。反正他手里有的是钱,说用谁,在集团里没有人能反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有一个女青年,家里比较有钱,是自费去英国留的学。在一次联谊会上,偶然认识了赵经天。知道赵经天的身份后,那女孩子就使出了全部的热情,对这个和自己的父亲年纪差不多大的老男人,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主动进攻。很快就在国外成了赵经天的床上新欢。那女孩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赵经天是刻意巴结、逢迎,使出浑身的功夫,伺候得赵经天筋骨酥麻,如升入九天云霄后主动提出,要女孩子回国后到董事会做秘书。开出的年薪是80万人民币。 过了半年,那女孩子果然回国了,在赵经天的安排下,顺利地进入了公司高层,出任董事会秘书,很快跻身中国大城市的超级白领,上班下班,开着一辆红色的宝马轿车,很是张扬。 公司里到底有多少漂亮女人成了赵经天的情fu,或者和他有过一夜之欢,没有人知道。公司员工知道的是,赵经天出差,带着的翻译、秘书、助理,都是清一色的漂亮女人,个个身材高挑,气质靓丽,看着都让人眼馋。 赵经天到底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清。反正合法的工资收入,前些年已经达到年薪180万。这还不算股票分红。像他这样的公司高管,几家上市的公司,他都有一定份额的配股,虽然还没有解禁,但一旦解禁,那他个人就是合法的亿万富翁了。 人比人简直是气死人。他这样的人,似乎天生的就该成为亿万富翁似的,想做穷光蛋都不可能,国家在制度安排上,也要把这批人弄成亿万富翁。企业是国家的,有许多优惠政策,资源他们优先开发,银行贷款优先投放,企业赢利了,他们有奖金、分红;企业亏损了,国家给弥补损失,或是直接给予政策性优惠。 所以现在这些当大官的心里知道,当个省委书记省长什么的,就是看起来好看些,听着好听些,有些实际的人事权力,冒着风险,可以卖官鬻爵,弄几个银子。但比这些央企的老大们,一天到晚,逍遥自在,干个四五年,挥霍国家多少钱,无法计算。合法地装进自己腰包的,少说也有几千万,个个都是千万富翁,有的甚至是亿万富翁。就是退休了,钱已经赚够几辈子的了。照样过花天酒地的生活。 而那些官员们就不行了,一旦退了休,没有了签单权,也没有人巴结了,送礼了,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得自己掏腰包,没办法用公款报销了,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在台上的时候,不知不觉地贪污受贿过的,有些积蓄的,日子还好过些。那些没有机会,或者是胆子小、害怕出事的官员,这个时候,就只有后悔的份了。想要再过原来奢侈的日子,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所以人比人,也气死人。官员和官员之间,官员和央企领导人之间,也互相嫉妒。你说他的坏话,他说你的不好。 这是人性如此,分配不均造成的后果吧。 为了给王一鸣做足面子,在会见那天,天伦集团董事长赵经天带着集团一班领导,特意站在大门口,迎接以杨春风为首的西江省的领导班子。这在一向高调的赵经天,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参观了豪华的办公大楼,双方进行了很好的会谈。赵经天初步承诺,接受西江省的邀请,到西江省实地考察,准备建立天伦集团西江分公司。计划在今后的几年时间里,投资几个大项目,初步估计,投资将达到300多亿元。 这是本次人大会议期间,整个西江省代表团谈成的最大项目。这个项目,从根子上来说,是王一鸣带来的。这对于在招商引资上一直没有取得巨大突破的西江省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杨春风自然很高兴,至少这是在他的任内做成的项目。 王一鸣也很高兴,他知道,这次投资一旦成功,自己在西江省的地位将得到进一步的巩固。这是赵经天大哥送给自己的大礼,虽然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但经天大哥的用意,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所以王一鸣私下里对赵经天说:“大哥,太谢谢你了,送我一份这么大的礼物。” 赵经天说:“我是商人,赔本的生意是不会做的,当然,这件事情是一举三得,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对你本人也有利,我何乐而不为呢?你好好干吧,我希望你能够有在西江主政的那一天,我相信,爸爸他老人家没有看错人。你现在只要沉住气,就是熬,也能熬成省委书记的。只要不犯明显的错误,你就能够按部就班地接任老杨。有什么事情不好办的,我来出面。” 王一鸣说:“太谢谢你了大哥,我会记住你的话,就是熬,也得熬成。” 省委副书记,离省委书记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不能抢,不能搞阴谋诡计,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熬。熬吧,反正他王一鸣还年轻,有的是精力、时间,只要捺下性子,不和他杨春风发生正面冲突就可以了。熬上两三年,把他杨春风熬退休,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一把手了,到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才可能实现。现在这个位子,说白了还是副手,是摆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有什么想法,也没人听,更没人用。这就是铁的事实。在官场上混,没有耐心不行,认不清形势不行,更不能盲动。那样结果会适得其反。 在一个没有明确的竞争机制,只有潜规则决定一切的时代,你就是再有本事,也要等到自己能够发号施令的时候,才出来公开表演。过早了就暴露了自己的目标,成为了活靶子。这样的结果,会适得其反。 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他对这些已经做好充分的精神准备,虽然前面没有惊涛骇浪,但每一处小河沟里,也有翻船的可能。官场险恶啊,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不得不加倍小心。 在会议期间,王一鸣基本上没有住会议给自己安排的宾馆。汪忠为了照顾王一鸣在京的用车,亲自安排一个司机跟着王一鸣。 那些政协委员们忙着商量、写提案,有的人找到王一鸣,想聊聊天,找一个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说几个人提出一个提案,邀请王一鸣参加,王一鸣都以自己有事情推托掉了。 参政议政了这么多年,他也逐渐明白了,说不说都是一个样,提案不提案,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一年又一年,这个国家在凭着惯性运转,真正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采取什么样的办法,连老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但当官的、执政的,就是在装糊涂,出台的措施也是隔靴挠痒,故意抓不住重点,让你一看,不是他们弱智,就是明显的糊弄人。 就拿这到处都是的下岗失业人员来说吧,国家要求对国有企业进行改制,能卖不股,能股不租,抓大放小,砸烂铁交椅、铁饭碗,似乎国有企业,成了万恶的旧社会。如今的中国,在这样的政策导向下,出了一大批所谓的改革精英。他们以改革开放的急先锋的面目,走上历史舞台。他们虽然身份上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但骨子里信奉的,却是西方自由主义思想。在他们眼里,公有制就是万恶之源,大锅饭是养懒人的,是低效的,是落后的生产方式。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消灭国有企业,制造大批的失业下岗工人,把他们赶上街头,自谋生路。 王一鸣知道,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政府,不管它是资产阶级的,还是封建君主制的,不管他们的权力是来自选票还是世袭,或者是强权,他们哪一个都不敢公开地以消灭本国的在岗职工,制造人为的失业为执政目的。就业率永远是一项证明他们政绩的主要标准。只有我们,我们各级政府的任务,竟然是肢解为国家作过巨大贡献的国有企业,把一个一个没有任何生活保障的工人,我们的兄弟姐妹,推向残酷的市场、社会,让他们自谋生路。 第六章(39) 从北京到各地的省城、地级市,再到每一个县城,大街上到处是流动的小商小贩,他们推辆三轮,上面放了几个锅头,卖点小吃。或者站在街道的拐角边,摆个地摊,以焦灼的目光,打量着走过的每一个人。他们不管风刮日晒,都站在那里,为了几角钱、一元钱,而厮守半天。他们的生存,已经濒临绝境。他们没有了固定收入,没有任何保险,不能生病,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上的负担和精神上的压力,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局外人是没办法切身体会到的。 王一鸣在高中有个同学叫熊小强,中专毕业后,被安排在县机械厂上班。后来机械厂停产了,发不下工资了。他们夫妇两个,就在机械厂的门口摆了一个小吃摊点,卖包子、云吞。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起早贪黑干,早上四五点,就起来生火、发面了,晚上十一二点,还没有收摊子回家。长年累月,超负荷的劳动,把熊小强折磨得蓬头垢面,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 前几年有一次王一鸣回县城,同学们为他举行了一次聚会,在县城里一家最豪华的大酒店举行,在县城里的同学,来了二十多个。只有熊小强,通知了几次,还是没有来。大家说他忙,来不了,摊子没人看,他老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是好面子,觉得自己参加这样的聚会,自惭形秽,不好意思。 王一鸣特意问了问他的情况,在哪个地方摆摊设点。 晚上王一鸣住在县委招待所,几个同学陪他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钟,王一鸣就想到外面散散步。 同学们提醒说,最好别出去了,现在县城里乱得很,一到晚上,大街上窜来窜去的都是20岁上下的年轻人,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也没有什么职业,就是在社会上靠打打杀杀、比狠过日子。他们靠为人打架找营生。三五成群,很是可怕。打起架来,不知道轻重,时不时就把人给打死了。他们却跟没事一样。 王一鸣没想到,老家会变成这个样子,当时他已经进了北京,当上副部长了,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正是想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什么都想了解了解,好在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向更高一级的领导反映反映情况。再说了,他还当着人大代表呢,他有这个义务。 同学们越说,他越是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于是就不由分说,拉着几个同学走出了房间,上了大街。 几个同学还有些犹豫,说要不要通知县委书记,让他派几个警察跟着,你可是大官,出了问题,我们担待不起。 王一鸣说,你们每天就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不怕,我怕什么。要是通知警察,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我就是想看看实际的情况。走,反正离机械厂的大门口不远,我们就走路,到熊小强摊子上看一看,顺便吃一碗他做的夜宵,也是非常有意义嘛! 大家看劝不住他,几个同学只好随了他。四五个人沿着大街,在县城昏黄的路灯下,一路散步,走了几乎有一公里,才到了机械厂的大门口。 远远望去,在大门口的右侧,搭了一个棚子,棚子里摆了几张桌子,在一辆架子车上,摆了四五个炉子,上面有蒸笼、有铁锅、有沙锅,往外面不住地冒着热气。 一个满头白发,矮小瘦弱的男人,在那里忙活着,往沙锅里放着东西,不时地用筷子在里面搅和着。王一鸣一看,这是熊小强,只是腰有些弯了,头发白了一大半、明显地苍老了许多,从外表看,猜不出他是40岁刚出头的人。 几个同学想喊,王一鸣摆摆手,示意大家别出声,给他一个惊喜。 王一鸣走到熊小强面前,说:“老板,你这都有什么吃的?饿了,要吃点东西。” 熊小强只顾忙活着,头也没抬,就说:“沙锅鸡、沙锅鱼、沙锅丸子,什么都有,饺子、云吞也有,看你想吃点什么?” 王一鸣说:“你就给来五个沙锅,一样来一个吧,再上两笼蒸饺,我们先吃着,不够了再要。” 这个时候熊小强才感到,这个声音,自己好像很熟悉,于是就抬起头,看到眼前站了一群人,都是自己当年的同学,有的就住在县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最前面的一个,就数同学里现在混得最好的王一鸣。当了大官了,整个县城里,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熊小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握着王一鸣的手,说:“你,你,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说着就对自己的老婆嚷嚷一声,说:“快来打招呼,你看谁来看咱们了,是我经常给你说的王一鸣。” 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连忙走过来,个子不高,胖胖的,看着王一鸣,笑了笑,说:“小强给我经常说起你,说你是全班最出息的人,现在都进中央了,是大官了。没想到还会来看我们这样的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用手中的毛巾,不住地擦眼睛。 王一鸣一看她这个样子,也受了感染,眼睛立即湿润了,他拉着熊小强老婆的手,说:“嫂子,我和小强是同学,上高一的时候,还同桌半年呢!是兄弟,不管到哪里都是兄弟,别伤心了,你们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早该来看你们了,就是没时间。这一次正好回老家,住在了县城里,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小强连忙把大家往桌子旁让,两口子搬板凳,擦桌子,张罗着让大家坐下。这个时候,又有来吃夜宵的人,小强站起来,说:“对不起了,今天有特殊情况,下班了,请您到别处吧!”来人听说,只好走了。 打发走别人,小强对自己的老婆说:“你去赶快做吃的,什么好吃的,都来一份,我陪他们说话。今天晚上不干了,休息。我陪一鸣好好说说话。我们老同学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难得啊!” 几个人坐下,小强的老婆为大家做着吃的,大家围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几个同学开玩笑说:“谁也想不到,你这个北京城里的大部长,会在这个地方吃夜宵呢。等明天我们的县委书记和县长知道了,也来这个摊子吃一顿,那小强的这个摊子,就火了。” 小强笑得合不拢嘴,说:“要真是他们来了,免费免费,算是做广告宣传了。” 王一鸣边吃边问了小强家的情况,几个孩子了。 小强说:“两个,一个姑娘一个儿子,姑娘是大的,17了,在县一高上一年级。儿子今年14岁,上初二。住的还是机械厂当年给的那两间房子,平房,听说要拆迁了,地皮要卖给开发商了,要建设商品房。我们这个房子没有产权,属于公房,所以我们得不到一点补偿。” 王一鸣说:“县城里的商品房现在是什么价格?” 小强说:“每平方米一千一二吧,我们买不起的。我和张桂花都是下岗职工,说是下岗,其实哪里还有我们的岗啊!一分钱都没有。不摆这个摊子,连吃饭都成问题。现在厂子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厂领导把地皮也卖了,说是还银行的贷款。我们600多下岗职工,可能一分钱也得不到。这几天工人们开始串联,说准备阻止商品房开发,把地皮拿回来,我们集资,在上面盖房子或者商铺卖,算是给大家一条活路。我没去,一来你嫂子一个人弄着这个摊子,肯定是弄不了;二来我也想了,闹有什么用,人家早就串通好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就是再闹,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现在谁不知道,官官相护。有钱人帮有钱人,当官的帮当官的,谁还把我们这些小百姓看在眼里。你要是硬闹,人家也有办法,警察别看对治安案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在县城里,大白天的两拨人打架,只要不打死人,警察就是走过旁边,他也装着没看见。但工人一闹就不一样了,就不是治安案件了,他们说是威胁了社会稳定,不但警察,连防暴警察、武警都会出动,一个一个,荷枪实弹,戴着头盔,好不吓人。逮着一个,就像农村杀猪的捆猪似的,把你往车后面一扔,拉到没人的地方,在太阳底下晒个大半天,也不让你喝水,也不让你上厕所,你说你服不服。所以进去的人,都学乖了,想起受过的罪,都老老实实了。就是再委屈,也不敢对抗政府了。活着比什么都好。我还有两个孩子要供养啊,离开了我,这娘儿三口,都得流浪街头,成为要饭的。所以我现在是什么活动也不参加了,他们给几个就算几个,我也不闹了,再闹更没有好果子吃。好歹我还有这个摊子,一天下来,还可以挣个三五十块钱,够我们一家生活的了。等把两个孩子供养大了,都能够上到大学毕业,找个好的工作,我就满足了。我经常给两个孩子讲起你,说如果你们上到了大学毕业,找不到好工作了,就去找你一鸣叔叔,他现在是大官了,是个好人,他会帮你们的忙的。等老了,干不动了,我和你嫂子就回农村的老家。家里好歹还有一片宅子,可以起两间房子,够我们两口住,就行了。这县城里,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生活的地方,连喝的水都涨价了,什么都贵,我们也花销不起。” 第六章(40) 王一鸣听他讲的,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要掉下来,饭也吃不下去了,他没想到,原来在县城里非常风光的机械厂的工人,如今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在计划经济时代,机械厂是全县闻名的著名八大企业之一,生产的农机配件行销全国,效益好得很。厂里有篮球场、足球场,设施都是当时第一流的,县城里有什么重大的体育活动,都要借用他们的场地。 那个时候,在机械厂上班的小伙子,在县城里随便挑媳妇。工资高,福利好,有食堂,有宿舍,是真正的工人阶级老大哥。没想到,改革开放没几年,厂子就不行了,到最后,竟成了这样的结局。 县城里其他的厂子怎么样,王一鸣还想了解了解,就问大家:“当年的八大企业,现在还在吗?” 同学们说:“都垮了,有的地皮早卖光了,上面都开发成了商品房。现在县城里唯一兴盛的企业,就是房地产开发公司。其他的都完了。” “那全县工人靠什么就业啊?” “哪里还有就业,没人管了,自谋生路。没听电视里天天唱吗,‘从头再来’。整个县城,下岗失业的不下三万人,到外地打工的打工,回农村老家种地的种地,留在县城里的,男的大多蹬三轮,女的大多摆小摊。你看那县城里那么多的人力三轮车,大多数都是下岗工人。女的呢,批发个毛巾、鞋子之类的东西,走街串巷,叫卖东西。有的长得漂亮的、年轻的,嫌弃干这个丢人,又不挣钱,就去了外地,做了三陪小姐。这样的人多了。现在的社会,笑贫不笑娼,只要你能挣到钱,也没有人说你了。你看那满大街的美容美发店,坐在里面的小姐,袒胸**,里面连一把剪刀都没有,都是干皮肉生意的,她们都是外地人,本地人不在本地做这个,怕熟人认出来。” 王一鸣问:“那你们都靠什么生活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各想各的门路。上班的,有工资发,虽然不应时,有时候要拖欠个一年半载,但到年底快过年的时候,好歹都会给补齐。平常里没有钱了,只能是求亲靠友借。农村里有地的还好些,回家还可以要点粮食,自己买点菜,可以过下去了。现在就是怕孩子上学的花费,一个孩子,每年学费带生活费,需要上千块。更怕家里有病人,一旦得病,就是倾家荡产。现在好多人没有医疗保险,就是有,也报销不了几个钱,看大病,还是靠东挪西借,家里有一个重病号,全家人的生活都受拖累。在县城里,做个公务员,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四五百块钱的工资,门头差事又多,今天他结婚,明天他家死人,都得应酬、封礼,一个月下来,总有几宗事情,这个钱,不花又不行,县城又只有那么大,你接到请帖了不去,下次见了人,没办法开口,你赖啊!没脸见人。于是,就是再穷,也得打肿脸充胖子,鼓着肚子硬撑。所以,现在的生活压力,简直是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了。大街上失业的成群,没有饭吃,就偷就抢,尤其是那些十七八、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早早就辍学了,找不到工作,没有钱,还想活得风光,有酒喝,有饭吃,于是就拉帮结派,闯荡江湖。在县城里打架斗殴,这一派和那一派,为了争地盘,抢生意,经常是大打出手。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谁下手狠,谁是英雄,大家都佩服。在县城里也就成了名人了,到哪里都有人巴结,整天有人请,连那些当官的,也给这些人面子,和他们称兄道弟,有的甚至拜把子。公安局破案也要这些人的帮助,要不然就得不到线索。现在的社会啊,简直是乱极了。一鸣你好歹还是个副部长,有机会见那些大官们,难道下面这些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装糊涂。你得向上面反映反映,现在到哪里,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民不聊生啊!” 王一鸣听他们乱七八糟地讲了许多县城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是触目惊心,这些事情,让王一鸣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没想到,仅仅是十几年的光景,这个偏僻的县城,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了。这个县城,也就是全国的缩影,其他的地方,也不比这个地方好多少。王一鸣承认,自己这些年,官越做越大,到基层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是到了基层,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看到的都是当地最好的一面,所有的阴暗面,大家都对他回避了,谁也不敢讲,谁都怕触霉头。大家一级一级,哄骗上去,就成了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 在北京时,看到的都是欣欣向荣的一面,觉得中国的改革开放简直是太好了,大家一说起来,都是大好局面、蒸蒸日上啊!报纸电台电视台,也是开足马力,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整天向全国、全世界灌输我们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欺人与自欺,让大家都失去了基本的常识,不敢面对现实,整天晕晕乎乎的,在麻醉中混起了日子。 王一鸣感觉到,坐在北京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确实感受不到危机,看不到这个社会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官当得越大,离人民越远,也就离社会真相越远。想到自己是这个状况,王一鸣从心里真是感到可怜那些比自己官大得多的人,他们离社会真相的距离,毫无疑问是更远了。他们得到的信息都是过滤了多少遍的,他们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像自己的这帮同学那样,直言不讳毫不留情的话语了,没有一个人向他们说实话,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是瞎子聋子,怪不得他们的脸上,什么时候看都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们就像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这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不能说不是悲哀。连真相你都看不到,你还能有什么正确的判断力呢!讲出来的话,作出来的决策,只能是离广大人民越来越远,你不拿老百姓当回事,长此以往,老百姓也就不拿你当回事了。大家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在相互欺骗中,混起了日子。这里没有发自肺腑的尊敬、爱戴,只有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应酬的神情,这样的领导人,哪能有什么个人魅力可言呢!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几个小时,看看快到12点钟了,大家还意犹未尽。小强的老婆还在加菜,王一鸣说:“吃好了,吃好了,嫂子你也忙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大家于是就站起来,王一鸣掏出随身携带的提包,从里面拿出5:“这是我的一点意思,是给两个孩子的,让他们好好上学,争取考上好的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到时候,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帮忙的。别的人不帮,因为找我的人太多,我的能力也不够,但你的孩子,我还是会想点办法的。” 小强推让了几次,看王一鸣执意要这样做,只好留下,说:“别的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我这一辈子是完了,没出息了,我希望两个孩子比我强,如果他们能够考上大学,到时候少不了还要麻烦你,我们全家,先谢谢你了,感谢你来看我,我两个孩子知道了,对他们就是很大的鼓舞。” 王一鸣说:“你和嫂子,也要保重身体啊,该休息时要休息,挣不完的钱啊。身体好了,才能多挣钱。” 小强两口子不住地点头,说:“记得了,记得了。” 大家握手告别之后,四五个同学,拦了两辆出租车,陪着王一鸣回了县委招待所。这个时候,县城的大街上,空荡荡的,笼罩着的气氛是令人不安的,不时地有三五成群的小青年手里提着酒瓶,喝得东倒西歪的,大声地说话,或者在大街上公然撒尿。有的把喝过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碎玻璃溅得一片片的。 第二天早上,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来陪王一鸣吃早餐。说起对县城的印象,王一鸣说:“这次回来,最大的印象就是县城里像是回到了解放前的上海滩。这样下去,人民怎么会有安全感。你们都是父母官,该抓一抓了,总不能大家都上不了街,憋在家里看电视吧。养那么多警察,干什么用的,连个县城都管理不好,我看公安局长该撤职了。” 他的话把县长和县委书记说成了大红脸,一个劲说:“是,是,我们这就安排,限期一个月,再整治不好县城的治安,我们就联合向市局打报告,要求市公安局调换人员。太不像话了,整个县城的社会治安,一天不如一天。晚上老百姓连上街都害怕,我们实在是惭愧啊!王部长你也知道,这县公安局,局长不归我们县委管,是上面局里派来的,可以听我们的,也可以不听我们的,有什么事情,我们还得看他的脸色,真是难啊!” 第六章(41) 王一鸣也体谅他们做父母官的难处,知道他们这个位子,也确实不好干。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一个大县,没有工业,财政困难,基本上寅吃卯粮,靠借款度日,有的时候,连县委机关都会拖欠工资。所以他们见了王一鸣,就像见到了财神爷,想通过他的影响力,给县里多弄点资金。对于他们的要求,王一鸣有时候也会力所能及,安排些资金,特意交代部里的有关部门,对老家这个县倾斜一下。几年下来,也为老家的县,弄了几百万的资金,虽然不多,但也解决了一定的问题。所以他回到老家,说什么话,这些父母官们,还都买账。 第二天,王一鸣又在县城里呆了一个上午,抽空到弟弟二虎家看了看。二虎现在是县二中的校长了,副科级,官虽然不大,但管着几百老师,学校的学生,也有五六千了,在县城里,也是一个有影响的人物了。 最关键的是,大家都知道他是王一鸣的弟弟,他哥王一鸣是个大官,说的话连市里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给面子,县长和县委书记,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副科级,还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看在王一鸣为县里办了不少事情的份上,特意安排的。 原来二虎上班后,一直在县城的一个初中当老师,成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两口子都是教师,都在一个学校,日子虽然说不上好,但教师的待遇,在县城里还是有保障的,所以比别人还是过得挺好的。 等王一鸣的官越当越大,先是当了市长,在老家引起了轰动。后来又到了北京,做了副部长,回到省里,连省委书记和省长都要给面子了,二虎在县城里,也成了知名人物。 有的局长什么的,要到北京办什么事情,都要千方百计,和二虎套近乎,让他给王一鸣写个信,或者打个电话,通融通融,找人的时候方便些。 二虎这个人,性子爽快,别人三句好话一说,就捺不住性子了,拍着胸脯为别人办事。有的时候,甚至亲自和别人一起,千里迢迢,坐上小汽车,到北京城里找王一鸣为别人办事情。当然自己也落点好处,吃点喝点,还可以分点好处费。 王一鸣对这个弟弟也是没办法。知道弟弟是个急性子、直脾气,你说得狠了吧,他生气;你不说他吧,他耳根软,容易为人驱使,不明不白地为别人跑腿办事,也给王一鸣平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王一鸣对他也是讲究了技巧的,首先表扬了他的热心肠,为别人办事两肋插刀,这样的性子,在县城里混,肯定有不少朋友,人缘好。但今后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要二两小酒一喝,就拍胸脯保证了,现在办什么事情都不容易,要花钱,找关系,就是不用这些,也欠人情,日后还得弥补。所以那些半生不熟的人,就少交往些,少往自己身上揽事情,少给自己添麻烦。把自己的学先教好,以后有机会,向上走一走。 二虎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哥哥是批评自己多事,虽然马上弄个大红脸,但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不是外人,再说了,小时候哥哥没少修理自己,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谁让他是你哥哥呢。所以饭吃得虽然不痛快,但从此以后,就长了个心眼,不再像原来那样,为了显示自己能力强,什么事情找到他,他都揽。 过了一段时间,王一鸣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是可以造就的,就在县委书记在北京出差、拜会自己的时候,在酒足饭饱之际,向县委书记作了交代,想让他关照一下自己的亲弟弟。 县委书记哪敢怠慢,回到县里,就给县教育局长打了招呼,让他提拔王二虎做了学校的副校长,以后又调到教育局,做了股长。两年之后,就提拔了副科级,到了县二中做了校长。 在县里,这个二中校长的位子是个肥缺,现在孩子上学都是大事,在农村的孩子,都想去县城里上学,二中虽然比不过一中,但也是重点中学,所以平常里到二虎家送礼的多了去了。大部分是安排孩子上学的,也有的是师范毕业生,想在二中找到一个教书的位子。 这当个教师,在县城里算是很好的岗位了,工资有保障,住房好解决,特别是女孩子,当上了有编制的教师,连婆家都好找得多,长得再丑,都有人抢着要。因为你有个好工作。但是,要想得到这样的岗位,不找人,不送礼,在现在的社会,是办不成事情的。 因为二虎的特殊背景,他决定要的人,就是县教育局长,也得给这个面子,所以,找二虎办事的人很多很多。特别是逢年过节,二虎家里简直成了超市了。送烟的,送酒的,送猪肉羊肉牛肉的,一个春节下来,能拉上一车的东西。这些东西,收了又不算受贿,整个县城里都是这个风气,哪一个领导家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大家见怪不怪了,你不说我,我不说你。 吃不了,就自己办个超市卖掉,换成钱。所以这几年,二虎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除了工资以外,每年都有一大笔灰色收入。手里有钱了,二虎就在县城里买了地皮,盖了房子,楼上楼下,三百多个平方,围着一个大院子。这个条件,放在北京,就是别墅。 爹娘时不时地会到县城里住几天,享受享受儿子的别墅,吃点好东西,在这个问题上,王一鸣承认,二虎是孝顺的。为父母做的事情比自己多得多。 到二虎家里,王一鸣才知道弟弟这几年家里变化太大了。别的不说,光是院子里那喝过的空酒瓶,就可以看出他的消费档次。那些酒瓶,不是五粮液,就是茅台,少说也有几百个空瓶子,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是假的,但这个消费水平,在县城里已经是生活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了。二虎抽的烟,最差的也是红塔山什么的,大中华也经常不断,一年下来,没有个十几万,是过不上这样的生活的。 王一鸣看弟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心里是喜忧参半。这个结果,是自己当初促成的,没有自己打招呼,他二虎不可能过到今天这个地步。而现在这个结果,确实充满了风险,万一哪一天,二虎犯了事,成了腐败分子,阶下囚,自己也是始作俑者,是自己害了弟弟,让他走上了这样的道路的。 但屋子里陪着的有县委书记和县长,王一鸣不便说什么,晚上他用手机专门和二虎通了电话。 王一鸣提醒自己的弟弟,说:“二虎,你现在不一样了,不是我当初艰苦朴素的弟弟了,你变得爱摆阔气了,连吃的喝的,都这么讲究了,你的工资没到这个水平,你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要是把持不住,早晚非出事不可。” 二虎说:“哥,没事,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在我们县城里,你不这样,人家都笑你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看我们县的书记和县长,哪一个干上三五年不是千万富翁,他们说白了,都是利用自己的职权,为自己谋福利。当官发财才正常,当官了不发财,谁也不会干。大家约定俗成,都是这个样子的,谁也不告谁。你看我们县,这么多年了,有一个县委书记和县长进监狱的吗?他们都是那样廉洁吗?谁不收礼啊!逢年过节,光礼金就可以收个几百万。全县哪一个乡镇、局委的一把手,不给他们送礼啊,除非你不想干了。多了三五万,少了也得一两万,几十家单位,一年下来,多少钱,你算算就清楚了。所以个个查起来,都是贪污犯。和他们比,我这根本算不上号。你放心吧,我就是吃点喝点,挥霍点,基本上没敢往腰包里装多少,够不着犯法的。” 王一鸣说:“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但我提醒你,不能忘本,咱是农村娃子出身,没有担待,你占点小便宜就算了,大的贪污受贿可别干,到时候一旦出事了,谁也保不住你,你还得自己受罪,何苦呢!” 二虎说:“哥,我知道了,我会记住你的提醒的,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放下电话,王一鸣感慨万千,看来权力这个东西,真是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多么老实、诚恳的孩子,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仅仅几年,就蜕变成这个样子了,看来,社会风气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第六章(42) 回到北京,王一鸣心里老是想起老家那些下岗职工的镜头,想起熊小强的生活。他为这个没人管没人问,在主流媒体上销声匿迹的庞大群体,担心、焦虑、自责,好像他们的下岗,是自己促成似的。 确实,在出台的政策中,王一鸣所在的S部,也是主要部门之一。当时,全中国的主流媒体,都在灌输一个观点,改革开放,需要一部分人作出牺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的经济学家竟然鼓动说:“要牺牲一代工人阶级,没有3000万到5000万的工人下岗,就无法推进改革进程。” 基于这样的考虑,国家才出台了一系列政策,这些下岗职工,在为国家作了多年贡献之后,一夜之间,就被当成了垃圾,被扫地出门。他们成了这个国家里没人管没人问的群体,他们独自在社会上打拼,拖着自己的衰老的身躯,没有工资,没有保障,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得了病就只能死在街头或者家里,这样的人加上他们的家属,有上亿人啊,这是一个多么庞大凄惨的人群啊!曾经的工人阶级老大哥,我们竟然这样对待他们,向他们开刀。 改革改革,一个曾经是多么美好的字眼,如今变成了恐怖的代名词。多少人在改革的名义下,成了这个时代的牺牲品,男人靠出卖劳动力,女人靠出卖肉体,才挣得一口饭吃。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尊严、健康,才能够苟延残喘。不公平,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什么改革,实际上都是一场利益的重新分配。在这一次改革中,有权的和有钱的,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资本,堂而皇之地打着改革的名义,实现了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像赵经天,一年的收入就是几百万,这还是合法的,非法的灰色收入,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这些还都不算,国家的钱,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可以打着职务消费的名义用公款报销,要不说现在最大的款就是公款了。而普通职工,一年的收入也就是几万元。和这些高管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是抢劫,公然地利用权力抢劫,抢劫国家几十年积累的公共财富,从而在一个最短的时间内,造就了中国的亿万富翁。社会在这个过程中,迅速分化,普通劳动者又成为一无所有的无产者,而官员和厂长经理们,则成为了这个社会的成功人士。 王一鸣扪心自省,觉得自己就是这场饕餮盛宴的参与者,得利者,自己的月薪过万,在北京虽然不算什么,但自己这样的高官,都有职务消费,是吃喝嫖赌都可以报销的人,你想花钱,为你埋单的人排起了长队。住的房子虽然不是别墅,但国家给的部长楼,也都是200个平方的,在北京,已经算是豪宅了。自己的家人,像弟弟二虎,从一个穷教师,到一个重点中学的校长,官虽然不大,但位置关键,每天都有人去家里送礼,一年下来,灰色收入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也是落了好处的,总之,都属于既得利益者。 想来想去,王一鸣却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他毕竟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还没有完全消磨掉他的锐气,对弱势群体,他有着天然的感情。本来嘛,没有当年赵老爷子的提携,他王一鸣还是王一鸣,说不定现在还是个小职员,被别人呼来喝去,能当个处长,已经是了不起了。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忘记,自己就是个农家子弟,没有考上大学的话,那走南闯北的农民工队伍里,就有自己这个人。虽然现在自己成了高官了,成了既得利益者了,但他的良知还在,本性难改。用赵老爷子的话讲,就是他这个人,还是有些良心的,没有忘本。 结果在那年的全国人大会上,王一鸣憋不住了。当时王一鸣虽然调到北京,当了副部长了,但他的人大代表的身份还在,他还属于老家清江省里的全国人大代表。 那天上午,根据会议议程,中央一位主要领导同志,要参加清江省代表团的讨论。根据通知,大家早早地就吃完早饭,收拾停当,在会议开始前,换上最整洁的衣服,特别是那些少数民族的同志,把自己的民族服装都穿在身上,女同志们一个一个,打扮得像是要参加服装表演似的。他们知道,中央电视台和省里的电视台,肯定要录像,到时候全国人民都会看到这个镜头,这是每一个人露脸的大好机会。 前一天,省委书记老吕就特别交代过了,所有的人到时候都不能乱讲话,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要统一口径,要多讲成绩,少谈缺点,要让中央领导同志高兴,让他对我们清江省留下一个好印象。现在他是省里的一把手,他说了算。 当然,他这些话主要是对着省里的同志说的,那些人都在他手下干活,他说免掉谁的官,谁立马完蛋,他是省里的一把手,说一不二。但对于王一鸣,他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王一鸣才不用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他是中组部管的副部长,老吕这样的话,传达到他的耳朵里,只能是激起他更大的不快,或者说是反感。 从心里讲,王一鸣也不喜欢这个老吕,讲话假大空,官话套话一大堆,看似滔滔不绝,但仔细一过滤,没有几句是讲到点子上的,比着赵老书记,那水平差得简直不是一点点,王一鸣也怀疑,这组织上是怎么用人的,怎么把这样一个人物,提拔到如此重要的岗位上来了。 但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老吕这样的人,擅于琢磨上面的心思,上面喜欢什么,他就说什么,又会做表面文章,口才也好,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不但可以糊弄一大部分老百姓,连中央的那些大领导,没有和他作过什么亲密的接触,单凭第一印象,还真是会有不少人上当。 这也可能是他官运亨通的原因之一吧。 王一鸣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跟着赵老书记多年,对于人,有敏锐的洞察力,长期的宦海浮沉,也让他有了敏感的直觉,他能从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和下意识的动作中筛选信息,作出自己的判断。 在江北市当市长的最后一年,王一鸣从老吕对待自己不冷不热的表情,和假惺惺的握手动作中就知道,自己和这样的人,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他对王一鸣冷淡,别的官员看了出来,就加倍地对王一鸣冷淡,落井下石,是那段时间王一鸣体会最深刻的几个字。 当然王一鸣不听他的话,执意要在中央领导面前说实话,绝不是为了和他对着干,不给他面子,报自己的一箭之仇。 王一鸣觉得,自己这个人民代表,虽然不是人民选出来的,和人民基本上没有关系,自己就是不发言,尸位素餐,谁也无话可说。但自己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自己还是个共产党员,是高级干部,是有责任为了人民的利益鼓与呼的。 自己目前有这个身份,有这个机会,又了解基层的实情,为什么不能替老百姓说句话,就是因此这个人大代表干不成了,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也算是不辱使命。最关键的是,他本性如此,这么长时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已经让他再也憋不下去了,他要开炮,他要发言,谁不让他说也不行,其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上午九点,中央领导同志来了,大家一起列队迎接,先是合影,照相,电视台拍新闻,掌声雷动。在座谈开始前,中央领导同志特意绕会场一周,和大家挨个握手,当时的气氛热烈祥和,大家一个个笑容满面。 到了座谈的时候,大家按照事先安排的次序,从高到低,挨个发言,大家的发言虽然是慷慨激昂,但清一色的都是赞扬党中央、国务院的正确领导,然后汇报自己所在的部门取得了伟大的成绩,然后再展望未来,信心百倍。 说得中央领导同志不住地点头,一开始还往自己本子上记记,到了后来,看大家说的都是一个样,也懒得记了,只用慈祥、和蔼的眼光看着大家,不住地点头,到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中间插话说:“同志们,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了,赞扬的话就不说了,我来是想听听基层的意见的,多让来自基层的同志们发发言吧,最好是谈出些实际问题来,供中央政治局决策时参考。像这样一直唱赞歌,说实话是浪费时间,我们是人民代表,不能光讲好话,不好的话也要讲,也要听,这样我们的工作才能少犯错误,不犯错误。” 第六章(43) 他的话讲完了,仍然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等着大家发言,但整个会场上的人,前一天都已经接受了吕书记的命令,没有安排,谁也不准乱发言,这个时候,原来的排练一下子失去了作用,按照原来的顺序,没法进行了,于是大家就只好面面相觑,傻笑着,谁也不敢先开口,因为都没有心理准备,更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会议室里像是坐了一群智商低下的人,大家都是弥勒佛的样子,傻傻地笑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是我们的人民代表参政议政的真实水平,让人简直是哭笑不得。 中央领导的目光扫过来,扫过去,扫到谁的脸上,谁都是一副弥勒佛的样子,有的干脆不敢面对,看到领导的眼光过来了,马上做出低头写字的样子,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胡乱地画几个字,目的是逃避,不敢发言。 当时王一鸣的位子,正好安排在中央领导的对面,他的目光,是坚定的,胸有成竹的,他微笑着看着中央领导,等领导的眼光扫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躲避,两人一对视,会心地一笑。 中央领导觉得,这个年轻人和别的人表现的气质不一样,于是就伸出手说:“你来谈谈?” 王一鸣点了点头,按下自己面前的话筒开关,说:“既然大家都那么谦虚,领导又点了我的名,我就冒昧地说几句吧!” 其实,王一鸣和这位中央领导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过面。这位大领导,是改革开放的主要干将,主抓经济,是那些年中国甚至世界舞台上,一个令人注目的风云人物。他以敢想、敢说、敢干出名,是公认的铁腕人物。像王一鸣这样的副部长,在京城里多得不得了,在这样真正的大人物面前,是不起眼的。 王一鸣开口发言的时候,他看到,老吕歪过头,向中央领导介绍着什么。原来中央领导问了老吕,这个王一鸣是干什么的。 老吕介绍说,这是S部的副部长,原来是我们清江省江北市的市长,他是赵副总理的秘书。 中央领导听说王一鸣是赵老的秘书出身,马上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王一鸣的名字。对于赵老,在中国的政坛上,那是有相当高的威望的,虽然他现在离职了,但影响力还在。所以他的秘书,自然会被人高看一眼的。 王一鸣说:“各位代表,在这里,我想谈谈我上一次回老家时看到的真实情况。我的老家在河川县,整个县有110万人,是出了名的农业大县。原来县里有著名的八大工业企业,这一次我回老家,发现全部倒闭了,有的工厂连地皮也卖了,说是给了开发商做商品房开发。整个县城,原来有八万多人,现在光是下岗职工,听说就有三万。一家按三口人算,在县城里生活的人,就是说家家都有下岗职工,有的是双职工全部下岗。因为厂里实际上除了地皮,什么都没有了,银行的贷款,要首先偿还。这些下岗职工,实际上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就被无情地推向了市场、社会,自谋生路。那些年纪大的,实际上已经丧失了重新就业的能力,现在县城里,连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何况那些四十五十岁的老工人呢!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孩子要上学,老人体弱多病,还需要他们赡养,他们却在这个年龄,被扫地出门,没有了任何收入。现在县城里,摆地摊的多,蹬三轮的、美容美发店也多,许多女人,被迫从事Se情业,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换取可怜的生活费。需要说明的是,这些工人,都是在计划经济的时代上班的,他们长期拿的是国家给予的超低工资,每个月几十块钱,只是够他们的生活费,当时他们把自己的一切贡献给了国家,他们的工资虽然低,但有免费的医疗,免费的住房,有退休工资,生活水平虽然低,但是还是有基本的保障的,现在因为改革,一夜之间,这些都不存在了,他们在为国家贡献了青春之后,被彻底抛弃,这样一个群体,从全国来说,初步估计,有5000万人,他们牵涉的家庭人口,有一亿人口,这样一个大规模的群体,是改革的受害者,是牺牲品。我建议,国家是不是从全局出发,从社会稳定的大局出发,也从社会的公平正义出发,给这些人一个说法,让他们没有被抛弃的感觉、牺牲的感觉,毕竟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虽然是中国特色,但这个特色只能是比资本主义更有人性,更温情,更公平,更合理。如果连资本主义、资本家都能做到的,我们却不做,不作为,那我们真是愧对先烈,愧对祖宗,须知我们这座社会主义大厦的根基,就是千千万万个劳苦大众,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铸就的。抛弃了他们,我们就是忘恩负义。我的发言完了,希望能够引起中央领导注意,不能对这个群体忽视不管,更不能听从那些丧尽天良的经济学家的说法,需要几代人牺牲。我们的百姓实在是太好了,他们牺牲了一代又一代,难道他们就应该永远牺牲下去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是谁都懂的,失去了人民的信任,我们这个国家就不稳定了。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王一鸣看自己发言后,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就是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整个气氛也变了,老吕的脸上从震惊,到恐怖,再到惶恐,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收场。 事情已经发生了,它要按自己的规律,发展下去。 中央领导的脸,从原来的微笑,变得特别凝重,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目光灼人,看着吓人,他不断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用剑一样的目光,盯着王一鸣的脸,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王一鸣捏把汗。 当然,也有人暗自叫好,认为王一鸣做得对,就应该这样实话实说,让中央领导知道些基层的事情,作决策时,不要太脱离实际,危害民生。 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他们看着王一鸣,心里乐开了花,心里说,你这个愣头青,瞎逞能,你这一次要倒大霉了,说不定你这个副部长,也干不下去了,丢人打家伙!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些,就你自己知道吗?你错了,这样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得门清,但是没有人做这个愣头青,人家就是聪明,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官场险恶啊,人家是老练沉稳,谁像你,这么存不住事情,看你到底如何收场。 中央领导这个时候,还是表现出了大家风范。虽然以前,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在他的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出事实与真相。有些话语,甚至带有指责的意思,因为他自己,就是这项政策的始作俑者,一开始,他也感到接受不了,但长期的革命实践和宦海浮沉,已经让他有了听别人说话的胸怀,虽然不好听,也要听。 他最后总结说:“你的发言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准确不准确,基层的情况,你了解得全面不全面,但我要说,你这种敢于讲自己心里话的勇气,就很好,像个共产党高级干部的样子。我们的人民代表,就是要这样说话,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把自己看到想到的,向中央汇报清楚,为中央决策提供参考。但有一点,改革中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也不能完全否认改革,邓小平说过,改革不能走回头路,倒退是死路一条。所以有些牺牲,有些不圆满,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要调整,争取兼顾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你这个意见我接受,好,谢谢你!” 说完大家就一起鼓掌,把这个尴尬的气氛,算是缓和了下来。 但以后的时间,没有谁敢于讲尖锐的问题了,大家又恢复了以前的排演,说些无关痛痒的大话空话,哄得中央领导又谈笑风生,笑容满面起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老吕宣布,会议结束。然后陪同中央领导,视察了一下清江大厦,看望了为大会服务的工作人员,又参观了省里的规划展览。代表们三三两两地陪同着,王一鸣作为副部级高官,还是走得相当靠前,他观察到大家的目光都躲避着他,生怕他这个愣头青,给自己带来了晦气。中央领导也显得心不在焉,对什么也没有兴致,都是应付而已。 本来,按照原来的安排,中午中央领导要和代表团全体成员共进午餐的,但是,看完展览后,中央领导以有别的事情为借口,迅速离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情不爽,没有了吃饭的兴致,这个罪魁祸首,就是王一鸣的发言。 第六章(44) 老吕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原以为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让大领导高兴而来,满意而去,对他有个好印象,自己的仕途,就又加了几分。说不定今后还有提拔的机会,但被王一鸣这一搅和,全乱了套了。 老吕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对王一鸣,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王一鸣现在是副部长,也不归他管,他连给王一鸣穿小鞋的机会也没有。再说了,王一鸣手里还握有重权,清江省每年上报的项目,有不少是要经过S部的审批的,要想要到钱,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S部本身也有很大的资金分配权,像王一鸣这样的实权人物,每个人手里都有几十亿的资金审批权,是地方部门刻意巴结的对象,所谓的“跑部钱进”,就是千方百计地找这些中央部委机关的头头脑脑们,让他们在制定政策、分配资金的时候,对某个地方倾斜一下,照顾一下,所以权衡了一番,王一鸣仍然是不能得罪的人物。老吕只好咽下自己心里的恶气,对王一鸣还是笑脸相迎,但那张脸,已经笑得有些变形了,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看着让人更不舒服。 中央领导执意要走,大家只好都出来相送,老吕和省长老窦走在前面,其他的人按照职务大小,自觉地排好了队,这个大家最有经验了,常在官场上混的人,这是常识,他们用眼睛一扫,就知道自己该走到什么地方了。 王一鸣是中央部委的官员,自然走在清江省那些副省级干部的前面,他的后面,跟着的是省委常委和几个副省长、省人大常委会的副主任们。大家都不说话,眼睛都看着前面大领导的脑袋,争取抓住最后的一分钟,和领导最好能够握一下手,留个好印象,以后万一还有见领导的机会,也好找到说话的由头。就是再没有机会见面了,也是终生难忘的回忆嘛! 大领导毕竟是大领导,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得体,只见他转过身,和站在第一排的各个副省级以上干部,挨个握了握手,微笑着,看着大家,然后弯腰钻进了车子里,车开动的时候,还挥着手,向大家不住地打招呼,让大家都感受到,大领导的平易近人,情真意切。 众人站在那里,像是触电了一样,目送着大领导的车子缓缓开出了大门口,加速,拐上了主干道一溜烟而去,才缓过神来。大家簇拥着老吕和老窦往回走。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老吕刚才脸上的笑容突然不见了,表情凝重,一句话也不说,闷着头往回走。 大家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讲什么话,生怕哪一句自己讲错了,更讨嫌。于是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人和王一鸣打招呼,生怕再沾了他身上的晦气,引得老吕更不高兴。毕竟老吕是清江省里的一把手,他说了算。这些人还得在他手下混饭吃,自然得看他的脸色。 王一鸣跟在后面走了几步,觉得这样的气氛确实不舒服,这顿饭,再在这里吃,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了。于是就打电话,叫了自己的司机,让他赶快来接自己。 等车的时候,王一鸣顺便上了一趟洗手间,想想心情郁闷,这个中午,不找个人倾诉倾诉,心中的苦恼是无法排遣了,在京城里这么久,官越当越大,但能够说知心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想来想去,他想起了魏正东。 那个时候,魏正东也是刚回国不久,在一所大学当副教授,在北京也不认识几个人,只有和王一鸣关系最亲近。于是王一鸣就找了地方,打通了他的电话。 王一鸣问:“正东兄,有时间吗?” 魏正东说:“你找我,就是没有时间也得挤时间吧!” “那好,我去你那里,在你家附近,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聊聊天,我有事情问你。” “好吧。” 在魏正东家附近的一家酒店里,王一鸣订好了包厢,然后就通知了魏正东。 魏正东来的时候,看见包厢里的王一鸣情绪很低落,就问他:“出什么事情了?中午找我,这不像你的习惯。” 王一鸣说:“上午我一冲动,给自己添麻烦了,我想请你分析分析,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于是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菜也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说。 魏正东吃了一会儿,放下筷子,思忖了一下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既然已经这样干过了,再后悔也已经晚了。要我看,你尽管放下心,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个事情,要是放在别的没有背景的人身上,可能就是大事情了,说不定头上的乌纱帽都得丢。这决不是危言耸听,曾经有一次,这个大领导在外地视察的时候,有一个省的省长因为汇报的时候,说的领导不满意,当场反问了他几个问题,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这个省长张口结舌,当场就下不来台。被领导抓住机会,当着许多人的面,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结果没过半年,省长的工作就调动了,到了全国政协,当了个委员会的副主任,其实就是变相免职了。这个大家都知道。这个命运,我想不会落到你的头上。一来你的问题,是实事求是的,是他要求你讲,你才讲的,是为基层老百姓说话的,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利,如果因为这个,你受到了打击报复,那大家会怎么议论他,他是要掂量掂量的。就是心里对你不舒服,在这个问题上,他作为大领导,也要顾忌他的威信和声望都要受到影响,所以你不会因为这个问题受到牵连。二来你的背景不一样,赵老的威望还在,他老人家就是不说话,也基本上没有人敢和你故意过不去。大家都看赵老的面子,就是有问题,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心吧,你不会有事情的。” 经过魏正东一番解释和安慰,王一鸣惶恐的心情,才逐渐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常态,心情平静了许多。 混到这个位子,你要说谁是一心为民的,从来不为自己的位子操心,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那是不可能的。人都是人,都有天然的趋利避害的心理。王一鸣也一样,虽然他有为民请命的心思,但你让他年轻轻的,为此断送掉自己的全部前程,和中央领导对着干,到最后落个凄惨的下场,官也丢了,权也没了,说什么也没人听了,完全成了官场的边缘人物,那对他也是不公平的吧。 晚上回家,他岳父于开山的电话也来了,不用问,王一鸣就知道,肯定有人觉得这个事情严重,向于开山讲了。 于开山在清江省里经营多年,方方面面都有他的朋友,自己的女婿出了事情,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也会连带着他在省里的日子不好过。虽然他现在不做厅长了,升了省政协副主席,但毕竟还在老吕手下混饭吃。省委书记的脸色,还是得看的,在官场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但于开山毕竟是老江湖,他知道自己女婿的个性,知道他用心是好的,在这个问题上批评他,也是说不过去的,他的电话,也是不愠不火的安慰自己的女婿。 他说:“上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虽然我没去北京开会,但里面有我的几个朋友,他们当年都在我手下干过事情,我待他们不薄,有什么信息,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你上午的讲话,确实有些冲动了,有些过火。让大领导有点下不来台。你要知道,这些政策都是他极力推行的,是他的主要政绩,而经过你这一说,现在他倒成了罪人了,搁谁谁都不舒服。但好在你的用意是汇报基层的实情,不是故意给他难看,是让中央重视这个问题,所以,大家会理解的。当然,老吕不高兴,他本来是想表表功,让中央领导多表扬表扬呢,现在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弄了一肚子的气,你等于是搅了他的场子。但我想了,他现在气也是白气,你又不在他手下干活了,鞭长莫及,没事!我也退二线了,什么事情也不管,他也为难不了我,所以,你放宽心。不要过多考虑这个问题了。这是一次经验,记住,今后自己没有坐上一把手的位子,就少说话,多做事,不要出风头,拿不准的,宁愿当哑巴,当哑巴不吃亏,乱说话会坏大事的,尤其是在这官场上混,祸从口出,管住嘴就安全了。至于多干点少干点,没有几个人会留意的。” 第六章(45) 听老岳父啰嗦了一番,王一鸣才明白,今天上午自己闯的祸,实在是不算小了。要是换了别人,早扛不住了。要是自己还是江北市的市长,就这一次,自己的政治生命可能就完了。回到省里,老吕就会找个借口把自己的乌纱帽拿掉。官场险恶啊,什么时候都冲动不得。这件事情,也给了王一鸣很大的教训,让他从此学会了小心谨慎,管住自己的嘴巴,少惹是非。就是为老百姓办事,也得讲究技巧,先保护住自己,然后再想办法变通,不然自己就糊里糊涂地成了牺牲品,成为别人眼里的笑柄。 此后的几年,再开会的时候,王一鸣就学乖了许多,别人说什么,他也说什么,不再标新立异,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员。 就那,他在老吕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没有转变过来。等他的代表任期到限的时候,老吕毫不犹豫地表示,不再安排王一鸣作为下届人大代表的人选之一。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王一鸣耳朵里,他一笑了之,不做就不做吧,乐得清静几年,年年开会,封闭起来,哪里也去不了,几千人在一起,会是开了十几天,问题年年有,年年说要解决,但年年一样,该没解决的照样没解决,这样的会议,连老百姓看得都有些审美疲劳了,一见这样的镜头,连忙换台,都知道是应酬,所以谁也不再把这个会议真心当回事。 当然,组织部门还是对王一鸣这样的官员高看一眼的,毕竟是党多年重点培养的干部,人大代表当不成了,就安排个政协委员当当吧,所以莫名其妙地,王一鸣就成了全国政协委员,和那些明星、大款、艺术家一起参政议政了。几年下来,倒是认识了不少名人。 单凭开会来说,王一鸣觉得,做政协委员要比做人大代表舒服,为什么呢?因为做人大代表的,大部分是各级政府官员,从基层到中央,什么村长、乡长、县长、市长、省长,再加上一些国企领导,这都是组织部门管的干部,受党教育多年,发起言来,如出一辙,官话套话成堆,你说的和他说的一个样,说与不说一个样。参加这样的会议,听这些人讲话,别说是半月十几天了,就是一天,也是让人难受得不得了。 再一个就是,这些人绝大部分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他们整天盘算的就是如何巴结官比自己更大的官员,开这样的全国性大会,更是为他们结识职位更高的官员提供了机会,所以许多人就把这个一年一次的会议,当成了自己拉关系、走后门的好机会。 每到晚上,各个代表团主要领导的房间里,都是人来人往,各个市里的、厅局的主要领导,都要借机向省委领导汇报工作。各个县的领导,也要抽出时间,到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房间坐一坐,以拉近彼此的距离,有的时候,还得送点稀罕的隐蔽的东西。通过这十几天的会议,大家在原来的基础上,关系更近了一层,以后回到各自的势力范围,会更加默契,你关照我,我关照你,大家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 他们只是利用这个机会,千方百计结识自己想要结识的人,巩固自己的关系网,省里的想结识北京的,市里的想结识省里的,年年如此,把整个会议,弄成了名利场,俗气得不得了。 私下里和他们说话更是费劲,说套话说惯了,离开讲话稿,自己嘴里就说不出来人话了,还是假惺惺的,套话成堆,没有思想,没有观点,让人听了想吐,真是纳闷,这样的一批人,怎么能管理好这么大一个国家啊! 而参加政协会议就不一样了,这里汇集了各个行业的名流,专家学者一大堆,许多都是在全国有相当高的威望的,他们的发言,虽然有的老成,但每年都有人敢于打破禁忌,直言不讳,说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他们的观点虽然千差万别,但各人有各人的观点,有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有自己的个人魅力,听他们发言,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享受。 在下面聊天更是带劲,这些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不在台上作公开发言,更放荡不羁、更深刻、更尖锐,让人大开眼界,很受启发。和他们交往,也好交往,他们虽然是名流,但许多人都平易近人,不拘小节,非常好沟通,又没有臭架子,所以王一鸣参加这样的会议,觉得挺好的,开了眼界,又认识了一大批朋友。 那些文艺界的政协委员,更是一个亮点,别的不说,光是人家的长相、打扮,就给大会增光添彩。一大批帅男靓女,个个都是人尖子,他们的出现,非常吸引人的眼球。有的媒体议论说,这些人就是名气大,他们根本没有参政议政的能力,放在那里也是摆设,听说有的人,连提案都是找人操刀的。 王一鸣觉得,那说明人家好歹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呆的圈子是自己不擅长的,自己干不好,找人代替,不出笑话,这也无可厚非嘛! 最关键的是,这些委员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到了晚上,开起晚会来,人家个个是行家里手,随便唱一嗓子,都不得了。要是在外面开大型晚会,没有个十几二十万,人家是不轻易唱这一嗓子的。现在你一分钱不花,一个晚上,就可以听到看见这么多全国一流的艺术家表演,这在十几天的会议里,怎么说也是一件令人难忘的事情吧。 王一鸣开会这十几天,是秘书小龚过得最自由自在的日子。给大领导当秘书的,看着平常里忙得不得了,但一旦领导开起了这么长的会,那当秘书的,就自在了。 小龚现在已经明确下来了,关系正在办,准备调往西江省委办公厅。现在他又在北京,陪王一鸣开会。西江省里没有人知道他一天到晚干什么,也没有人敢过问,人家是王一鸣的秘书,也不归你管啊,王一鸣不说,他的秘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S部的办公厅,虽然小龚的关系还没有办走,但人家早晚都是要走的人,工资奖金虽然还是部里发着,但人家花的是国家的钱,和你任何一个人没有关系。你也管不着,人家是领导的秘书,部长不说话,谁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在机关混的人,谁都不是傻子,收拾小龚,就是收拾王一鸣,就是不给王一鸣面子,整个部里上千号人,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干。部长老田他犯不着为了这屁大的小事,就得罪王一鸣,多少钱哪,不就是一个人的工资奖金吗,都是国家的,截留下来,又进不了我老田的腰包一个子。还留下一个刻薄的恶名,在官场上,这也是让人忌讳的。 其他的司长、局长,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王一鸣这样的人,谁都知道,王一鸣前程远大,现在到了西江省,早晚不是省长就是省委书记,干上个三五年,说不定就升了,回来北京,就是平调,也是部长啊,要是万一回来了,还是做部长,那些当年敢于找麻烦的司长、局长们,不就惨死了。 所有大家心知肚明,对于王一鸣和他的秘书小龚,有什么事情,关照还来不及,私底下使绊子,这样的事情,是没有人敢干的。 小龚对于这个自然是熟悉的。他这些天,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呆在家里,陪自己的老婆方小曼。儿子已经被外公外婆接走了,家里陡然只剩下两个人,想起刚刚三岁多的儿子,心里也是挂念得不得了。 特别是小曼,忙起来还好,不想儿子了,但晚上下班,没有了事情,就想孩子,嘴里一个劲地唠叨,和孩子分别,自己受不了。小龚心里也想儿子,也被她说得动心了,就说:“天南地北的,一家人分成了三个地方,要不算了,我就不去西江了,呆在部里,还做我的小处长得了。” 小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不行,你不能半途而废,前程要紧,你离开王书记,就什么也不是了,一个小处长,呆在部里,也没有几个人看得起你。一个男人没有事业,在当今的社会里是不行的。我不能因为这个拖你后腿。” 两口子长吁短叹,只能通过电话,听听自己儿子的声音,缓解一下思念之苦。 会议结束,回到西江省里,生活又恢复了常态。 先是开会,传达全国两会的会议精神,还是在省委礼堂,全省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各个厅局的一把手和那些离退休的老干部们,全体出动,把整个大礼堂,坐得满满的。大院子里停满了车子,有的厅级干部,车子都没地方放,只好把司机打发走,等会议结束时再来接。 第六章(46) 新奥迪买回来了,王一鸣回到西江,开会的时候,就坐上了自己的新车子。 等小龚为他打开车门,王一鸣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些厅局长们,都热情地围过来,向他握手问好。眼里流露出的是讨好羡慕的表情。 王一鸣看那些厅局长们,有的都比自己大十几岁了,花白的头发,臃肿的身材,有的人脸上黑斑一大块一大块,皱纹多得像核桃皮一样,一个个都是风烛残年的样子,但为了当官,还在这里趋近逢迎,对于王一鸣这样比他们大得多的省委领导,不住地嘘寒问暖。 这就是官场,不论年龄,不论资历,只看你的实际的官位大小。官大一级,就可以摆谱,就有人来巴结、逢迎。 开了一个上午这样的传达会,杨春风讲话、刘放明讲话、政协主席老姜讲话,王一鸣主持。 大家把中央领导对西江省的评价、关怀,从各自的角度,向在座的干部,传达了一遍又一遍,总之,一句话,中央领导对西江省这几年所取得的成绩是充分肯定的,对大家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把今天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维护好,发展好,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争取再上一个新台阶。 王一鸣坐在主席台上,听他们讲着这些重复多次的话,脑子里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虽然当上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了,但一天一天,干的都是什么工作呢? 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开会、开会、传达文件、贯彻文件、批示文件、下发文件,除了文件,还是文件,那铺天盖地的纸张,堆积如山的文件。文山会海,一点不假。一个人的大好年华,都消磨在这些没完没了的文件里了。 现在当领导的,谁不是在文山会海中度过的呢?整个国家,从中央到地方,离开了会议和文件,似乎整个国家机器,都要失灵了。真不知道中国古代没有纸张的时候,我们的古人是怎样组织这个国家的。他们怎么开会,怎么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怎么贯彻落实。没有文山会海,我们的国家不是照样运行了几千年吗! 现在当领导的,好像离开了开会,就不知道怎样生存了。陷在文山会海里不能自拔,谁都知道,这样干不好,没有效率,浪费时间,但谁都不能免俗,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这些年自己有多少时间,是消耗在这无边无际的会议和文件上的,自己没办法算得清楚,可以这样说吧,伴随着自己成长的,就是这没完没了的会议和文件,从当小秘书做起,自己就和它们打不完的交道。现在当了大领导,负担不是减轻了,而是更加沉重了。 会议开了一上午,坐在那里对着录像的镜头,腰又不能来回晃,真是折磨人。王一鸣看看台下,那些年纪大的老干部,早就溃不成军了,一个个歪着头,靠着沙发后背上,有的竟然鼾声如雷,旁边的人一发现,连忙拍拍他们的肩膀叫醒他,怕影响了会议的气氛。但这些人都是年纪大、退了休的老干部,身体老了,经不住这么长时间的会议,偶尔打个瞌睡,也有情可原。王一鸣看到,杨春风虽然眉头皱了皱,但鉴于都是老干部,就没有说什么。要是换了别的场合,都是在职的干部参加会议,估计处理的结果就不一样了,那些打瞌睡上了镜头的干部,说不定自己的乌纱帽都会丢,如果你自己撞到了枪口上,只能是该你倒霉了。 快到12点的时候,终于散会了。王一鸣先到自己办公室躺了十几分钟,养了养神,才叫上小龚,回西江宾馆吃午饭。 路上,小龚给小陆打了电话,说领导要回去吃饭,让他们准备点东西。 到了宾馆,看到小陆已经等在那里了,打开一个专门的包厢,把王一鸣和小龚让进去,问了王一鸣今天想吃些什么。 王一鸣说:“炒个青菜,主食来点饺子就行了,其他的随便。” 小龚了解王一鸣的口味,拿过菜单,又随便加了几个菜,要了一个汤,于是两个人看着电视,对付了一顿饭。 下午去了办公室,游金平拿来几个文件,要王一鸣签发。顺便又问了问,看最近几天有没有时间,党校的副校长老梁来几次电话了,想邀请书记到党校那里看一看。 王一鸣看签发了文件后,自己在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就对游金平说:“你打电话告诉老梁,我这就去,反正下午没什么事情了。” 游金平一听,说:“那好,那好,晚上正好可以在那里吃饭,他向我提几次了,想请王书记吃顿饭,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书记有时间。” 王一鸣想了想,说:“行,就今天晚上吧,最好他们班子成员都到,我也认识认识大家。” 王一鸣知道,自己担任党校校长的文件已经下发了,从名义上来说,自己就是省委党校的一把手,这个老梁梁跃进,就是自己的副手,但具体主持工作,党校那一大摊子事情,都还要仰仗这个人。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的背景,但既然他能当上党校的常务副校长,那绝对也是不一般的人物,至少在省委书记杨春风那里,是说得上话的。 王一鸣看了组织部长秦大龙给自己送来的全省厅级以上干部的花名册,知道这个梁跃进,今年56岁了,原来是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杨春风做了省委书记后,前两年才把他调到这个位子上的。 你别看都是正厅级的位子,这个党校的常务副校长,比着光当个副部长,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副部长部里有四五个,手里不管钱,也不管人,什么都是一把手说了算,你就是请个客,花了几千块钱,没有由头,部长不答应,你连报销的权力都没有,乖乖地自己掏腰包。 但当了这个党校的常务副校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说是副校长,由于一把手都是副书记兼任的,他们根本就不到党校具体办公,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常务副校长说了算。进什么人,花多少钱,自己签字就行了。每年党校的经费,杂七杂八的,都有几千万,养着上百位老师和勤杂人员,有自己的宾馆、饭店,临街还有上百间的门面房,一间房子,一年都可以收一两万的房租,所以这个副校长,在省城里,谁都知道是个肥缺,比当那个副部长,简直舒服死了。 原来管党校的,是省委副书记周广生,这个人和老梁本来就熟悉,周广生做过省委组织部的部长,当年老梁就是在他的手下干过五六年的处长。老梁提拔副厅级,还是周广生推荐的。周广生当了省委副书记,老梁也顺理成章做了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 到杨春风来的时候,前任的党校常务副校长年纪大了,要退休了,杨春风让周广生提出个人选,因为党校毕竟归周广生管,杨春风刚来到西江省,两眼一抹黑,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是征求各个副手的意见,一来显得有胸怀,有气度,二来也让各个副书记们知道书记对自己是信任的,自己仍然是有职有权,说话算数,出去也有面子,对杨春风开展工作,也会支持些。 这是杨春风的高明之处,他一个人刚来,摸不清情况,又不能树敌过多,只能是采取这样的方略,先稳扎稳打,站稳脚跟,等情况熟悉了,不满意的人选,再调整位置,反正来日方长,自己是一把手,回旋的余地大着呢。 老梁这个人,是个老机关了,长期在组织部门工作,练就了一副标准的组织部门干部的样子,在人前的时候,不苟言笑,连走路的样子,也是静悄悄的,像是搞地下工作的。 其实这个人内心里可精明了,什么事情,都是盘算了一遍又一遍,拿不准的事情,他是轻易不开口说话的。 他现在想的就是平平安安地干到退休,把最后的这几年混完,该吃的吃点,该玩的玩点,该挥霍的挥霍点,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了,临到退休,才捞到这个有职有权的位子,手里有大把的钱可以花,再不捞,等退了休就没有机会了。 他现在琢磨的是怎么样大干一场,把党校这个地皮盘出去卖掉,弄一大把钱,然后说服省委领导同意迁建新的校址,这一折腾,光是土建工程项目,就是几个亿的工程,加上买设备的事情,就是干完这一个项目,自己这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了。 第六章(47) 通过他这些年的运作,上上下下都基本打通了关节。省委常委会已经开会研究过了,杨春风书记最后拍板,党校迁建这件事,已经是没有异议了。下面就是如何运作,这个是关键问题。原来周广生管这个事情时好办,自己和他是多年的关系,都是本地人,有什么都好商量,大不了是你好我好,大家利益均沾,都发财,都捞一点。可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个王一鸣,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省委副书记,自己的顶头上司,梁跃进觉得有点头痛,自己和他没有任何渊源,不知道好不好打交道。 从王一鸣第一天来西江省上任时的讲话中,梁跃进判断,这个王一鸣,是个有理想的人,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这个人,年轻又有背景,说是政坛上的黑马,一点也不过分。 这样的人,前途远大,他们都是把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想用小恩小惠的办法拉拢这样的人,简直是想也别想。 这样的人又廉洁,他们是不会过分看重金钱的,所以要想通过大的工程,捞钱和他们分赃,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是不屑一顾的。所以想来想去,梁跃进觉得,这个王一鸣,会不会把自己早已经谋划好的一切,统统粉碎掉,最后的几年,能不能发财,就看自己的命了。 所以他现在想尽快接近王一鸣,获得他的信任。 接到游金平的电话时,梁跃进才反应过来。为了建立和游金平的关系,他费了不少的劲。逢年过节,都要到游金平家里慰问,必要的礼物更是不可少,当然钱都从党校里出,自己是不用掏一个子的。像他这个有实权的单位头头,要拉关系是不用自己掏钱的,随便找个由头,办公室主任和财务处长,是会处理得天衣无缝的。都用自己的钱,谁顶得住啊! 游金平说:“是梁校长吗?我告诉你啊,快准备准备,王一鸣书记在我的劝说下,已经决定在今天下午到你们党校看看,你赶快安排人,抓紧准备,我们半个小时以后就到了。” 梁跃进一听,连忙说:“好,好,我这就通知他们去准备,太感谢老弟了,还请老弟多多关照,最好是今天晚上,视察结束后,我们能够和王书记吃顿饭,大家都还没见过王书记,想认识一下。你看方便不?” 游金平说:“这个我已经向王书记汇报过了,他已经同意了,晚上和班子成员们,大家一起吃顿饭,你现在就可以安排了。” 梁跃进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安排。你们的车出发的时候,你告诉我,我好带人到大门口迎接。” 游金平说:“好,等一会儿我通知你。” 王一鸣和游金平的车一前一后,到了省委党校的大门口时,王一鸣看到,老梁带着一班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看规模不小,过了大门口的两边,站满了人,不用说等着的都是党校的员工,看这个样子,是夹道欢迎的架势。 王一鸣的车子刚停稳,小龚还没有来得及下车开车门,就见老梁弯着腰,已经为王一鸣亲自打开了车门,那个态度,殷勤备至,让人不由得不怜悯他。 王一鸣连忙下车,和他紧紧握手,看着老梁花白的头发,说:“谢谢你了,梁校长,让大家等久了吧!” 梁跃进看王一鸣这样说,脸上也有了面子,说:“没有没有,我们刚等了五分钟左右,应该的,应该的,王书记第一次来,我们理当如此。”说着把几个副校长和办公室主任、财务处长等介绍给王一鸣。 大家依次握手,然后一起往大门里走。 王一鸣看到,这个时候,有几家电视台和电台的记者,正在把镜头和话筒对准了自己,他知道,这个老梁,已经通知新闻单位了。也好,这样就算自己下基层调研了嘛! 到了王一鸣这个级别,只要下去视察,下面的单位,是把这件事当成天大的事情来处理的,报纸上要有文,电台上要有声,电视台要有影,再怎么说,王一鸣在省里也是堂堂正正的三把手了,每天在西江新闻里露露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现在的群众,就是从新闻联播里认识领导的,看你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事情呢!电视里要是整天看不见你,那在老百姓心目中,你就是销声匿迹了,要么是犯了什么错误,被有关部门抓起来了。 所以几乎所有的官员,知道了老百姓这个心理,每过几天,电视台里没有自己的影子了,就千方百计下去视察啊、访问啊、调研啊,总之,一出去,就有新闻媒体的记者跟着了,就可以上报纸和电视台了,老百姓就又看见你了,你的传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几家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走在前面,边退着走,边拍着镜头。王一鸣在游金平和老梁的陪同下,前呼后拥,后面跟着的是秘书小龚和一大帮子党校的中层干部。走在夹道欢迎的人墙内,这么多人,挨个握手,显然是握不过来了。王一鸣一会儿双手抱拳,一会儿招手示意。脸上看着大家,一个劲地笑。 可以想见,这些人都是从四面八方,被一个电话召唤过来的,他们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但一个命令,他们都要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赶过来,因为他们都是小人物,身不由己,自己的饭碗在别人手里捏着呢,让你什么时候来就得来,虽然有人是自愿来的,但可以想见,大部分是被逼无奈,为了应付这个差事。 想到这里,王一鸣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自己就是随便走走,也无端地打扰了这么多人的生活。看来到了省里,自己这个所谓的省委副书记,在普通人眼里却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夹道欢迎。 这样的场面虽然热烈,但从内心里,王一鸣却感到非常反感,他不喜欢到处被人打量的滋味,这样自己就成了稀有动物似的,浑身不自在。 好在这个过程很短,也就是几分钟就走出去了。进了大门,王一鸣看到,党校的绿化还是搞得不错的,到处是参天的大树,有的树龄看样子都有七八十年的样子了,树冠的直径有几十米,有的树木,一年四季不落叶,郁郁葱葱的,衬托得整个校园宁静、优雅。 王一鸣走到一棵大榕树前,看这棵榕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树身的直径少说也有一米多,要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这样的树木,现在在城市里已经很少见到了。要是在北京,都成了重点保护的名木古树了。 王一鸣站在大树下,抬起头,感受了一会儿,又亲手摸了摸树干,问老梁:“这样的树木,现在党校里还有多少棵?” 老梁说:“没有仔细统计过,大概有几十棵吧!” 王一鸣说:“这都是宝贝啊,一定要注意保护好,百年树木,大树能长到这个样子,都有灵气,你看这个校园,有这些大树,气氛就不一样了,走在校园里,都有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这就是自然与人的和谐嘛。” 老梁尴尬地笑了笑,他心说,还怎么保护啊,这些树,说不定很快就要被砍伐掉,要不然怎么建设商品房。这片地方,最合适的就是拍卖给开发商,开发高档商品房,只有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老梁估计过,按目前省城里房价增长的速度,这片地方,一旦开发成高档的住宅小区,每平方米的房子,说不定都能卖上万块,商铺更没谱,说不定能卖到四五万一平米。只有这样,开发商看有赚头,他们才舍得花大价钱买地皮。 当然,这个弯弯绕,王一鸣刚来,他还不知道。 老梁这个时候,也不便作过多解释,只好尴尬地笑着。 大家继续往里面走,王一鸣看到,学校里有些教室确实是落后了,还是七八十年代的简易平房,有的是红砖红瓦,有的是青砖红瓦,窗户还有的是木窗户,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了,窗户框也被腐蚀了,上面的钢筋锈迹斑斑。 王一鸣特意进了一间教室看了看,里面是木桌子、木椅子,桌面也是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用了十几年的。地面铺着瓷砖,可能是最近几年整治过的。 王一鸣问:“像这样的教室,还有多少?占什么比例?” 老梁说:“70%都是这样的教室。” 第六章(48) “为什么不装修改造改造?这个样子拿出来做培训,破破烂烂的,影响不好吧!”王一鸣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 老梁看王一鸣这个样子,知道再瞒下去,自己就要受到批评了,于是就只好说:“王书记,您刚来,我还没来得及向您详细汇报,我们这个党校是要搬迁的,杨书记开会已经定下来了,地已经划拨下来了,在郊区的凤凰山下,风景很好,新校区光土地就给了300亩,比这个地方大了好几倍。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尽快把土地拍卖出去,置换一笔资金,再加上省财政划拨的,加快建设新校区,这个地方,早晚都要推平,所以,我们现在能不建设,就不建设,尽量不重复建设,浪费资金。” 王一鸣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大的地方,要全部搬迁了,自己刚来,对这个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既然杨书记已经决定了,看来再说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了。他们已经定好的事情,自己就是有什么意见,也不能推翻重来,虽然自己是党校的校长,但省委一把手,毕竟不是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自己说了不算。 想到这里,王一鸣一下子摆正了自己的位子,不再就这个问题提出什么疑问了。 又走了几十米,到了一栋新建设的二十几层的楼前,这座楼在整个校园里,属于最现代的建筑了,外观漂亮,都是铝合金门窗,墙面也进行了很好的装修,从外观上看,一点也不比任何一家三星级宾馆的差。 到了大厅里,王一鸣看到,这里装修还是相当上档次的,地板是抛光的花岗岩,里面的设施,一点也不比星级宾馆的设施差,就连楼梯,也是经过认真装修的,扶手是上好的木料,一级一级的楼梯上,有铺设的有黄黄的铜丝,可见当时建设这栋主楼时,是下了大力气的,花了大价钱的。 难道这样的楼房,也要被炸掉,拆除? 王一鸣问:“这栋楼建成多少年了?” 老梁说:“有五六年吧。” “花了多少钱建的?” “土建加上装修、买设备,听说花了6000多万,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到任。” “有多少个房间?” “300多间客房,还有五六个大教室,现在全省的干部培训,主要是用这栋楼。” 王一鸣点了一下头,说:“这个规模,比得上一家大型宾馆了,才用了五六年就要拆了,你说可惜不可惜啊?” 老梁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可惜,是可惜,但不拆除它,人家开发商不要啊!这片地方,到了开发商手里,还要重新规划,这栋楼占的地方,他们能开发出几栋高层住宅楼,这里是黄金宝地啊,交通方便,又是市中心,自然价钱卖得不会少了。” 王一鸣看老梁对搬迁的事情这么积极,虽然他刚刚接触这个事情,但从这些蛛丝马迹中,他也猜出了一点问题。 这片土地是块大肥肉,现在这样位于主城区的土地,少说一亩地,也能值个500万。看这个规模,这一片地方,少说也有个七八十亩的样子。 王一鸣于是问:“党校这个地方,有多大?” “86亩。” 王一鸣在心里思忖了一下,光是土地拍卖一项,就值四个多亿,这是一笔多么诱人的财富啊!这一拆一建,加上新校区的建设,和原址的房地产开发,光土建工程一项,说不定就要七八个亿,这能让多少人发大财啊!工程工程,为什么领导干部那么爱插手工程,就是因为里面有巨大的利益存在,一辈子碰上一件大工程,自己说了算,按5%的回扣,就是不得了的数字。 当然,王一鸣知道,真正的大鱼是轻易不会浮出水面的,像梁跃进这个级别的人,根本就上不了什么台面,别看他在台前幕后跳来跳去,忙得不能行,其实他就是个跑腿的,被别人当枪使,赚点辛苦钱。真正发大财的,是那些站在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正决定一切的权势人物。 这样的人物,或许是周广生,或许是刘放明,更有可能是当今西江省委的一把手杨春风。 想到这里,王一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来自己虽然是刚刚到西江到任,但这个党校搬迁的事项,一下子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矛盾,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洁身自好,都是个难题。 同流合污吧,这不符合王一鸣的个性,这么多年就没有被钱打倒,他也有发不义之财的机会,但王一鸣都自觉地放弃了。对于金钱,他没有太多的欲望,反而觉得太有钱了,并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对有政治抱负的人,钱多了就是累赘。你看毛主席、周总理,个个都是视金钱如粪土,毛主席一辈子不摸钱,周总理死的时候,在国外没有一分钱的存款,人家多有人格魅力,活得多坦然。你看现在的贪官,活得多龌龊。有的人贪污了,整天提心吊胆,钱多了,放在家里怕小偷,放在银行怕查处,只能挖坑埋在院子里。有的贪官被查处后,交代了藏钱的地方,什么水池里、院子里、卫生间的隔层里,什么地方稀奇,就放什么地方,反正是不敢吃、不敢花,怕人家怀疑,故意穿最差的衣服,迷惑别人,结果东窗事发,自己进了监狱,钱都被国家没收,一分钱也没来得及享受,何苦呢! 不同流合污吧,自己在这个位子上,就耽误了人家发大财,人家也对你不放心,不知不觉地,就成了孤家寡人。现在有的时候,是清官难当,贪官倒好做。反正大家都贪,你捞我也捞,谁也不说谁,配合默契。大家还官官相护、互相包庇,共同对付敢于举报的群众,利用国家机器,反正自己没被抓起来,就是大人物,就可以发号施令,打击报复,都可以用冠冕堂皇的手段,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但一群贪官里突然出了一个清官,那大家就不自在了,你在圈子里,知道所有的游戏规则,哪天你一冲动,他们就得全完蛋,你这个不同流合污的人,实在是比那些群众威胁性更大,因为你了解内情,又可以动用国家机器,有你在,就没有大家的太平日子,你就会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生活在一个贪官成堆的官场,最危险的不是那些贪官,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抓都抓不完,哪一个出事,全是他运气不好,自己撞到枪口上了,再说了,他们也都有心理准备。 最危险的倒是那些清官,他们自以为自己办的事情都是清清白白、天衣无缝,没有任何污点,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却不知道,你已经成了另类,遭到了大家的嫉恨,他们会想方设法,给你设套子让你钻,你在官场,是空前孤立的,你的对手,都是在你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事,你是深入虎穴而不自知。所以,光凭热情,是办不成事情的。 王一鸣想不到,自己一脚踏进了西江官场,第一次要面对的事情,就是这么棘手。但既来之,则安之,只能是随机应变、走一步说一步了。现在一切还都在变化中。 只是可惜了这些古树了,有的是上百年的财富啊,砍伐了就没有了,就是勉强挪到别的地方,这些大树,也是生不生死不死的,像一个砍去手脚的婴儿,光剩下一个圆滚滚身子,有时候真是生不如死。 更值得可惜的是那一栋大楼,花了6000万啊,原来设计的使用年限,少说也有50年,现在却刚刚用了五六年,里面的设施,就是再用个20年也不落后。这些钱和建筑材料,要是用来建设商品房,为老百姓住,能解决多少人的居住困难啊。现在仅仅因为当官的一句话,就灰飞烟灭了,浪费啊浪费,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毛主席的这句话,没有人认真思考了。我们的国家还不富裕,能经得起这样的败家子折腾吗! 王一鸣想起看到的一份材料,好像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不允许这样刚刚建设好的建筑,或者使用年限没有到期的建筑,不明不白地就被拆除了,那样是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他们要求规划的严肃性,不允许朝令夕改,最关键的是,他们尽量做到物尽其用,不搞重复建设,浪费社会财富。而我们,是换了一任领导,就改一次甚至几次规划,刚刚建设好的大楼、桥梁,有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因为领导一句话就炸掉了、拆除了。路面也是,挖了填、填了挖,整天折腾个不休。马路全国都一样,被称为拉链,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第六章(49) 我们有多少资源,能够经得起不肖子孙这样无休止地折腾啊!官权泛滥,折腾个没完,是这些年一切灾难的根源啊! 王一鸣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声叹息。自己虽然已经是大领导了,但在西江省里,仍然说了不算,是个说你有用就有用,说你没用就没用的三把手。这个三把手,论实权有时候还比不上省委秘书长。副职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你有思考的权利,却没有说话的权利,说了也没有人听你的,反而是自讨没趣。所以王一鸣这个时候,只能是闭上嘴巴,静静地观察而已。 在学校里转了半个小时,该看的也都看了,老梁说:“王书记是不是到大会议室里休息休息,和大家见见面,顺便为大家讲几句话,大家都是第一次见王书记,都想听听王书记讲话呢!” 王一鸣觉得自己作为党校的校长,也该跟大家见个面,再说也累了,该休息休息了,于是就没有反对,跟着老梁,走进了党校的大会议室。 一进去,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屋子的人了,看样子有个百儿八十个,说明他们是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在大门口列队欢迎后,就在这里集中了,这么多人等了自己半个多小时,王一鸣更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坐下来的时候,先向大家道了歉,说:“让大家这么大张旗鼓地欢迎我,耽误了大家一个下午的时间,实在是对不起了。今后我再来,千万不要这么做了,实在是担当不起。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的人了,我是校长,和大家都是同事,我们之间就不要过多地客气了。” 当然,他的话梁跃进听了不舒服,他拍马屁,这一次却拍到了马腿上。他没想到,王一鸣是这样没有架子的人。换了别的领导,你场面不大,气氛不热烈,他倒不高兴呢!说你不会办事,没有组织能力。 王一鸣随便谈了下对党校的印象、下一步的殷切希望,鼓励大家要继续发扬以往的良好作风,共同把党校的大好局面维护好、发展好。这些话都是一些官话,就起一个应景的作用,说了和不说一个样,所以王一鸣也就没有多讲,说了几分钟,就打住了。 梁跃进就接过话茬子,说了一大通对王一鸣表示感谢的话,说得王一鸣都感到有些肉麻,但这么多人,又没有办法阻止他,只好听他啰嗦完。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专门安排到省城里另一家有名的饭店——农夫庄园吃饭。这里主要是吃野味的地方,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所谓的海陆空一应俱全。管它是不是保护动物,你要是问,饭店的服务员一律告诉你是养殖的,不是野生的。 私下里大家都知道,这里主要吃的就是保护动物,不保护大街上到处都是,还有什么意思呢?吃的就是稀奇、短缺,这样才显得上档次嘛! 有一道汤,叫“海陆空”,王一鸣第一次喝,感到很好奇,就问服务员,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服务员说:“有老鳖,土鸡和大雁,所以叫海陆空。” 王一鸣说:“这个汤不错,很有味道,有特点。” 老梁看王一鸣吃得很高兴,就放下心来,初步打了一个下午的交道,他判断这个王一鸣,确实不是好糊弄的人,自己今后和他打交道,还要加倍小心。比不得和周广生,是多年的交情了,什么问题好沟通,这个王一鸣,看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来头又不小,又有自己的想法,碰上这样的顶头上司,也是真麻烦。 和他们吃饭,王一鸣看他们个个小心谨慎的,不住地拍马屁,说的都是些插科打诨的话,没有什么真知灼见,所以对这些人也是内心里很失望。这样的饭局,倒不如和小龚两个人,老板和秘书,无拘无束,想说什么说什么,吃得高兴,聊得痛快才是享受。 饭局结束的时候,王一鸣先走,大家送他上车,老梁亲自替王一鸣开车门。王一鸣安排他,抽个时间到办公室里,详细汇报一下搬迁的计划。 老梁看王一鸣对这个事情这么上心,心里更是不住地打鼓,但毕竟王一鸣是顶头上司,他说什么,自己就要做什么,现在还没有到软抵硬抗的时候,于是满口答应一定去。 这一夜,王一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搬迁的问题,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浅。在这个巨大的利益面前,到底有什么人已经卷进去了,已经深入到什么程度,这是下一步自己必须面对的问题。 最有可能的是,自己成了台面上决策的主要人物,什么问题,都是自己亲自出面处理,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自己只是个挡箭牌,其他的人都是躲在幕后,他们是闷头发大财,自己是穷忙活,瞎受罪,替他们遮掩。一旦出事了,自己这个前台人物,会首先成为民间和有关单位怀疑的对象,自己是名声受损,说不定就会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官场险恶啊,这个圈子,看起来真不好混。 星期二上午九点,王一鸣正在看材料,现在他有看不完的材料了。许多都是机密、秘密,有的更是绝密件。 长期以来,我们党形成了这个规矩,有许多东西,是不便于曝光的,但又要让高层领导知道,于是就有专门的记者、专家、学者,写了东西但不能公开发表,必须发表在一些专门的刊物上,这个就相当于内参性质的。这里面有严格的规定,哪些材料传达到哪一级,都是有说法的。比如省级领导干部看到的东西,厅级领导干部就不可能看到。厅级领导干部看到的东西,县级领导干部就不可能看到。所以能够看机密文件,也是一个待遇,要不然有的退休的领导干部闹情绪,就是没有在台上的时候看文件方便了。自己想看,还要到机要室去借阅,虽然你的级别到了,但人家想搭理就搭理你,不想搭理就说文件还没有收回来,你就看不成了。 所以,为了安抚老干部,当年我们设的中顾委,有一条就是保证老干部们可以像在台上一样看到机密文件。这也是权力的象征了。 所以,没事情的时候,王一鸣就呆在屋子里看机密材料。看完之后,在上面画个圈圈。他刚来,要他处理的实权,比着在部里时,确实是不多。 正在看材料,小龚敲了一下门就把门推开了,王一鸣抬头一看,原来是秦大龙过来了。秦大龙虽然也是省委常委,但他的办公室,在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常委这个小楼,隔着几十米,在省委办公大楼的11楼。王一鸣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来,和秦大龙握了一下手。小龚忙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就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王一鸣伸伸手,做出一个让座的姿势。 秦大龙在沙发上坐下来,说:“王书记,什么时候有时间,也到我们组织部视察视察吧?” 王一鸣说:“好,一定去,我也想看看同志们,认识认识大家。” 秦大龙说:“我们省委组织部,是王书记分管的,本来,我早就应该来向王书记汇报一下情况,但前一段,考虑到王书记刚来,太忙,后来还要去北京开会,所以就没有再打扰,这样一推,就过了半个多月了。刚才我给龚秘书打电话,他说你在办公室,我就来了。” 王一鸣说:“我也正好想和你谈谈,我刚来,情况还不熟悉,我想了解一下西江的干部情况,到底是什么一个状态。大龙你虽然也是和我一样是外来户,但毕竟到西江两三年了,什么情况也都了解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大龙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王书记你就是不问我,我也得找个时间详细地向你汇报汇报。我来西江,算起来整整是两年零九个月。王书记你也知道,我没来之前,就在H省做组织部长,是西江省委的领导班子出问题了,才从H省调过来的。那个时候,说实话,中央对西江省委的领导班子是极其失望的。你想啊,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出事了,连带着处理了十几个厅级干部,进监狱的就有一大串。当时许多人都认为,西江省的领导班子,几乎是瘫痪了。本地干部是靠不住的。所以中央才下定决心,从外地调了几个省部级干部,充实西江省委的领导班子。也就是那个时候,春风同志来了,做了省委的一把手。李耀同志来了,做了抓宣传的副书记。谭书记也来了,做了纪委书记。放明同志做了省长,他虽然在西江省呆了七八年了,但从本质上讲,还是外地干部。加上我,省委常委里面,一下子来了五个外地人。这形成的冲击,一下子真是不小。当时小道消息议论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中央空降干部,就是来收拾西江本地干部的。那段时间,说实话,本地干部的思想负担不轻。他们见了我们,连说话的神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第六章(50) “为了安抚本地干部的情绪,春风同志还是想了不少法子的,向中央建议,把周广生放在三把手的位子,他又推荐提拔了几个本地干部出任省委常委。像省委秘书长高天民,临海市委书记马正红,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都是此后的一两年先后进的省委常委,这几个人都是本地干部出身,他们的升职提拔,算是初步安抚了本地干部的人心,让他们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以为我们这批人,来了就是收拾他们的。干部的心稳定了,干事才有劲头。对于谢青松和钱名贵的腐败案,杨书记的意思是尽快结案,该判的判,该杀的杀,不再长期拖下去,这样会人心不稳。打击面太大了,也不利于稳定,毕竟干活还要依靠我们这帮在台上的干部。所以有些案子,就没有深入下去,要继续查下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干部被牵连进去。咱们实话实说,一个省委书记,一个省长都出事了,那些市里的书记和市长,厅局的一把手,哪一个会没有事情,他们的官位都是从哪里来的?没有省委书记和省长说话,他们会到了那个位子?所以说啊,要说不清白,哪一个也清白不了。因为在那样的大环境下,别人都搞腐败,都去送礼,你不送就没有你机会了。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嘛!所以不能说我们的干部都坏,都没有能力抵抗不正之风,实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大官的先腐败掉了,下边的人想保持清廉,也是不可能的了。” 王一鸣听他说这么久,确实是自己以前没有听过的东西,原来在部里,知道西江省的干部拉关系走后门是出了名的,但具体是怎样运作的,他还不清楚,所以现在感到很新鲜,于是就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大龙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西江这里,我来了这么长时间,算是思考清楚了一点,这里的干部整体上来看,还是素质低。主要表现是不学习,官僚主义严重,热衷于搞花架子,说话假大空。王书记来了这些天,你看看,这里的吃喝风多严重。整个江城市,一到晚上,就是个花花大世界。到处是酒楼歌厅桑拿,门口停的车,大部分都是各级党政官员和一些老板的。有的是老板请,有的是自己花公款请的,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反正都是花公款,不会自己掏腰包。有人说,现在江城市最赚钱的行业,除了房地产业,就是餐饮业和娱乐业,那些官员,吃了喝,喝了唱,累了还要进洗脚城、桑拿屋,他们的消费水平,比着东部发达地区一点也不落后。虽然西江这里,整个省里的财政收入还比不上东部地区一个发达地级市。 “干部贪图享受,拉帮结派,不干事,光会琢磨人。热衷于送礼拉关系,提拔不提拔,都是金钱开道。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哪个猫都要吃腥。实不相瞒,在这里当组织部长,是要经受很大的考验的。每到逢年过节,我就不敢呆在家里,老婆孩子我也让他们去宾馆躲避,要不然家里简直是没法呆。来的人成群,认识的不认识的,有的人仅仅是一面之缘,他也要登门送礼。有的县委书记和县长,跑了几百公里,带着土特产,那今天就住在省城里不走,到领导家里挨个送,你要不要他都给你。真是不胜其烦。他们信奉的是,你不送别人送,你就吃亏了。领导要不要,那是他们的问题;你送不送,是自己的态度问题。所以,天长日久,就形成了这样的官场风气,大家都知道庸俗,都知道麻烦,但大家又不由自主地,身在其中,接受着别人的送礼,也向自己的上司送。 “为了彻底杜绝这种跑官卖官的风气,我就给杨书记建议,搞了个省委常委不记名投票。凡是今后提拔的地市级正职和主要厅局的一把手,都搞这样的无记名投票。让想跑官的加大他们的送礼成本,你要送,看你能送几个,不能十几个省委常委,你都能搞掂吧。这样试行了几次,效果也是不错的。但是我现在也反思了,经这样选拔出来的人,是不是就是真正有才华的人。那些人际关系不好的,有自己想法的真正想干事的人才,我们这种选拔的办法,能把他们筛选出来吗?我想了,真没有把握。倒是觉得,我们会选一批平庸的人,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得票高。王书记你来了,你看这个办法今后怎么改进?” 王一鸣听他说了这么久,有些东西确实是说到了点子上,是认真思考过的,这个秦大龙,从接触这些天给自己的感觉看,王一鸣认为他还是一个动脑子的组织部长,身上也有正气,是想干事的。 王一鸣说:“这个办法,说白了还是官主,不是民主。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就是原来省委书记一个人说了算,或者是省委书记和省长两个人说了算,变成了一群人说了算而已,看似各个省委常委都有了一票的权力,但实际上,还是一把手说了算。提名谁不提名谁,毕竟一把手还是有这个权力的。所以不管怎么改,都是上级选拔下级,大官选小官。要想进入领导的视野,就要先成为小官的小官。这样我们选拔的人,实际上还是多年浸淫在官场上的人,其他的人,没进入这个圈子就没有了资格。其实这也说明了我们当今的干部选拔制度是封闭的,是排他的,是小圈子内选人,条条框框再多,也不一定能把这个民族真正优秀的人才选拔到适合的岗位上,我们倒是有点像是瞎子摸象——碰运气。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干部选拔制度,比不了西方一些民主国家,他们那里,是靠一人一票的投票,虽然也有不公平,有的人操纵选票,但毕竟老百姓有投谁不投谁的权利,对官员的产生,还是起到一定的制约的。我们却倒好,改革开放后,选拔干部逐渐成了组织部门的专利。老百姓没有了说话的权利,再坏的人,只要上级领导喜欢他,照样能够提拔。那些所谓的民主测评,群众评议,在老百姓眼里,早成了走过场了。说实话,今天没几个人再信这些东西了吧!今天为什么这么多干部腐败,有恃无恐,我们干部的腐败程度,是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吧,这是有目共睹的。民间甚至有无官不贪的说法,邓小平早就说过,如果我们改革开放的结果,就是建成了一个腐败盛行、贪污遍地的社会,我们的改革就失败了。我们的改革出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我们就失败了;如果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资产阶级,我们就走上邪路了。这些问题,现在没有人提了,坚持邓小平理论,坚持什么?说到底还是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离开了这个,我们的国家就不稳了。群众高兴不高兴,答应不答应,满意不满意,是我们进行各项工作的出发点。坦率地说,群众对于我们的干部选拔制度是不满意的,要不然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贪官污吏?反腐败成了年年反,一年比一年烈,更有的人说,我们党都是做样子,光打雷不下雨,因为反腐败亡党。那么不反腐败呢?亡国。这是两难的抉择。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拖,就是耗,过一天算一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这怎么能行!中国是个大国,别的小国家,无视问题存在,可以年复一年地拖下去,但中国不能,等百姓的心凉了之后,再想唤起就难了。人心涣散,一盘散沙,你想一想结局吧!历史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情况,会不会再发生,谁也没有把握啊!所以我们还得有危机感、紧迫感,该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还是当年毛主席说得好,让人人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会懈怠;人人负起责任,才不会人亡政息。我们现在老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打转,让老百姓成了局外人,人家说我们是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比不了封建社会,我看说得也对,封建社会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说用谁,就用了,诸葛亮不就是一个乡下农民吗,不是一下子做了公务员,成了总理吗!他有文凭吗,做过乡长县长吗,有工作经历吗?左宗棠,考试考不上,照样有途径让他脱颖而出,我们现在有这样的渠道吗?如果一个农民工,是个管仲一样的大才,我们能有途径用他吗,把他选拔出来吗?所以我们今天的干部选拔制度是非常落后的,是迄今为止最为落后封闭的一种制度,它排斥天才,用的大部分都是循规蹈矩的庸人,这样我们这个民族第一流的人才,根本就没有在管理者队伍里,他们的才华根本没有发挥的地方,长此以往我们怎么能够竞争过别人。人家都是最聪明的人在管理一个社会,一个组织,而我们却是一帮酒囊饭袋在管理一个社会,一个组织,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第六章(51) “所以我想了,我们的下一步改革,还是要解放思想,扩大民主,让人民有说话的权利,选人的权利,罢免官员的权利,这样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人亡政息的问题,让我们的国家长治久安。” 王一鸣的一番话,也让秦大龙刮目相看,他觉得这个王一鸣,还真是不白给,要理论有理论,看问题也有眼光,最关键的,有直面现实的勇气,这在明哲保身哲学盛行的官场上,是非常难得的。看来,西江省今后的局面会有所改变的。跟着王一鸣,说不定可以闯出一番大事业来的。但想起西江省干部的现状,秦大龙还是乐观不起来,毕竟这是多年的积弊,想在一两任省委领导任职期间彻底改观,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尤其是几百个主要的副厅级以上干部,他们个个手里都握有实权,不管谁当省委的一把手,其实要干事业,要进行改革,落实到最后,还是要靠这帮人。 不管你出台什么措施,要是这帮人不配合,阳奉阴违,你就是开再多的会,下发再多的文件都没有用。关键是人,他们这些人既然能混到这么关键的位子上,自然是各人有各人的路子,有自己的关系网,有人为他们说话。他们自己,经过多年的经营,也都有自己掌控的资源,他们在这个地方,不是一朝一夕的,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有自己的人脉,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的真正王者。他们的能量,也是惊人的,要是齐心合力地和省委领导较劲,那谁当省委书记,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秦大龙也来西江省好几年了,经过他的观察,他发现,要想控制住西江省的大局,首先就要控制这几百个副厅级以上的干部。当然具体怎样控制,一个领导有一个领导的做法。 谢青松当省委书记时,由于他是本地派,在西江省任职多年,本身就积累了很多的人脉,他对西江省干部的背景了如指掌,所以他对于哪一个干部,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心里有数。是他的人,坚决重用;不是他的人,再优秀也得靠边站。机会合适的话,会让你出来做做陪衬,免得大家议论,说他谢青松用的都是自己的把兄弟和老乡、部下、亲友故交。 好在当时有钱名贵牵制着他,钱名贵这个人也非常有个性,他看上的人,也千方百计地提拔,要不然他就会闹情绪,让你省委常委会开得乱七八糟,所以从这个角度上,他也算是对谢青松形成了牵制,要不然谢青松真会一手遮天。 本来西江省的干部就有拉帮结派的传统,被谢青松和钱名贵这一搞,整个官场更是乌烟瘴气,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以投靠一个主子,成为他们的铁杆部下,让他为自己说话为荣。有的年轻些的官员,为了尽快升迁,甚至会厚着脸皮认谢青松和钱名贵为干爸爸。有的女干部,为了升迁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身体。等谢青松和钱名贵被查处后,纪检部门审查过后,发现他们都有在床上培养女干部的嗜好。 当然,现在这个现象,也不是仅仅出现在西江,全国已经普遍出现了,领导干部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用人权,除了交换金钱之外,还可以获得性服务,也可以说是性贿赂。女人通过出卖自己的肉体,让手握重权的领导干部得到了性满足。领导干部高兴了,就大笔一挥,往这些曾经伺候得自己欲仙欲死的女人头上,戴上了一顶顶乌纱帽。这在他们看来,是公平合理的交换。各得其所,谁也没有吃亏。 到杨春风当了省委书记,他首先面对的就是谢青松和钱名贵留下的这样一个烂摊子。干部队伍人心惶惶,都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因为他们在官场浸淫多年,你要说谁身上没有任何事情,清清白白的,估计没有任何人敢于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从来就没有干过任何非法的事情。更没有哪一个人敢于保证,在谢青松和钱名贵当西江省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时候,他们没有向省委书记和省长送过礼,献过殷勤。要不然你怎么会被提拔起来,放在那么关键的位子上。 所以认真看一看,估计谁的屁股上都有屎,干净不起来,当今的官场,本来就是个大染缸,你在里面混了这么多年,说自己清清白白,一点把柄也没有,谁会信啊! 但是,这么多的人,都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你要是一丝不苟,全部清查,那整个西江省里的领导干部,进监狱的不知道会有多少,那样整个西江省的党政机关,说不定就会瘫痪。那么多的厅局长们,纷纷进了监狱,传了出去对西江省的形象也确实不利。就现在这个样子,全国上下都知道西江是个出大贪官的地方。见了西江省的官员,都是躲之唯恐不及。所以再加大力度查处贪污腐败,揪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对整个西江省的大局是不利的。所以面对现实,杨春风采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办法。冷处理,稳定人心,收拾局面,先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 由于他是外来户,和西江省的官员们以前没有任何瓜葛,这样倒让大家感觉到非常好相处。他刚来,只要做厅局长的真心配合、服从命令听指挥,他就会放你一马,有什么事情,也会为你压着,尽量不扩大打击面。让大家感到,这个省委书记还是非常有人情味的,中央派他来西江,不是为了彻底把大家整垮的。 对于那些一意孤行、执迷不悟的官员,甚至敢于叫板的出头椽子,杨春风也是毫不手软、坚决铲除。对于关系和这些官员亲近的人,分化瓦解,尽量缩小打击面,力求稳定。总之一句话,他采取的是打压结合、又拉又打的策略。 秦大龙作为一个亲历者,冷眼旁观者,他看到杨春风这几招确实效果良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稳定住了西江的政治局面。一切工作,都上了正轨。杨春风的工作能力,也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认可。 稳定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发展也刻不容缓。现在别的省市都在快马加鞭。西江省作为落后地区,更是和先进地区的距离越拉越大,甚至这几年有继续扩大的趋势。如果再这样四平八稳,说不定就成了全国垫底的省区了,对于这个问题,作为管干部的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西江省的差距,还是体现在干部水平差上。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几百个副厅以上干部,是制定也是执行游戏规则的主要带头人,他们的水平直接决定了西江省发展的水平。所以再好的经,让这帮歪嘴和尚念,也是念不出什么名堂的。他们大部分都成了官油子了,喝酒唱歌打牌拉关系走后门都是一把好手,但干事业,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出主意,想办法,凝聚人心,做群众的表率,在这些方面大部分人不行。 作为一个管干部的组织部长,秦大龙对此心中是有数的。 他把自己对西江省干部的观察、思考,向王一鸣仔细汇报了一番。结尾的时候,感慨连连,说:“你看看,王书记,我们带的就是这样一帮玩意儿,按照目前的干部政策,只管上,不管下,他们好歹熬到这一级了,该享受的待遇一点不能少,少了他们就闹情绪。这样的一批人,都是历史遗留的产物,我们要想在三五年的时间内,淘汰个差不多,进行厅局级干部的大换血,根本是不可能。这样的人,虽然省委常委们看不上,但他们还都有自己的位子,还都有自己行使权力的范围,真是麻烦啊!这个乱摊子,不掀开盖子,从外面看还挺不错的,但知道内情的才会明白,已经烂到了什么程度。不动大手术,我看是不行了。” 王一鸣听他这一番汇报,也面色凝重起来,他确实没想到,西江省的干部现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差。腐败、拉帮结派、搞不正之风就算了,最关键的是,整体素质太差,就不是个干事创业的队伍,要想指望这样一帮人带着全省6梦。 但现在自己的身份才是省委副书记,上面还有省长和省委书记,说白了,自己就是个储备的一把手,现在还轮不到自己说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心平气和、四平八稳地混日子,不出风头,不作太多的决策,那样会让杨春风和刘放明感到有压力,更不能给任何人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再说了,和秦大龙也是这一段时间刚刚开始接触,双方还没有建立起来足够的互信,他这个位子,说是归自己分管,但谁都知道,省委书记是一把手,用谁不用谁,还是杨春风说了算。 第六章(52) 只要一天没有下文,明确我王一鸣是省委书记,那在西江省里,就没有我王一鸣发言的权利。我还是要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因为不这样,万一和杨春风出现了大的冲突,最后控制不住彻底决裂了,那最后的结果,将不可预料。 现在一切都不明朗,还是小心为好。 想到这里,王一鸣说:“你说的情况很好,让我对西江省的干部现状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现实就是现实,非常残酷,但没有办法,我们必须面对,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虽然具体分管干部工作,但大的方向,还是要听春风同志的意见,我们只是起个参谋助手的作用。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添乱,影响了春风同志对全省的战略部署。但是,我们也不能消极等待,要不然就会让大家觉得我们没有创建,没有主动做事情为一把手分忧。依我看,既然撤换不了这样一大批干部,我们就进行培训,逐渐提高他们的素质,借助外脑,引进头脑风暴。我想了,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制订一个详细的干部培训计划,从国内请一批有影响的在各个方面有建树的专家学者到西江授课,拨出专门的经费,当然,这要向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汇报。他们同意后,才能开始实施。经过几年大规模的培训,让大家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我想会好点。虽然人没有换,但我们解放了他们的思想,也算是尽力了吧,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秦大龙想了想,说:“好,这个想法肯定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我回去后就安排人做方案,做好方案后,让王书记先看看,然后我们再向省委常委会提出来,让大家讨论,我想春风同志和放明同志是支持的。至于经费嘛,省财政绝不缺这几个小钱,一年也就是几百万嘛,用不了多少。” 秦大龙汇报结束后,游金平就进来了,原来他在外面小龚的办公室已经坐了十几分钟了。他知道是秦大龙在里面汇报工作,就没敢打扰,就坐在沙发上和小龚聊天。前些天王一鸣安排的让他们做个到下面视察的方案,他们已经做好了,现在来,就是汇报这个事情。 王一鸣拿过他们做的方案,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什么时间去什么地点,考察什么事情,当地的主要特色是什么,一清二楚。王一鸣翻了一下,觉得他们还是动了一番脑子的,于是就说:“不错,不错,辛苦你们了,我们这就是一个宏观的计划,具体的时间,就不一定严格按照上面的计划了,我的意思,我们有时间,就下去转转,见缝插针,有两天时间,就可以转几个县了。” 游金平说:“我和小龚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随机应变,只要省里没有重要的会议,我们就随时安排。” 王一鸣想了想,说:“最近几天怎么样?有会议吗?” 游金平说:“没有,我就想了,是不是先下去转一转,书记到省里上任也快一个月了,下面的几个大市,都打电话邀请好几次了。” 王一鸣问:“都有哪些市打来电话了?” 游金平也是随口说说,他是想让王一鸣自我感觉好一点,没想到王一鸣却认了真了,于是只好信口胡诌说:“临海市的马书记和河东市的范书记都打电话了,他们一再对我说,想邀请王书记到他们那里视察指导工作。我看王书记忙,就没有答应他们。” 临海市委书记马正红,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都是省委常委,王一鸣上任的时候,大家在当天的晚宴上都碰过杯,王一鸣记得,马正红是个矮个子,胖胖的。范一弓是个高个子,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很像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 他们两个当时都邀请王一鸣尽快到他们的地盘视察视察。 对于临海市和河东市在全省的位置,王一鸣虽然刚来,但他长期在国家宏观经济部门工作,又做过地方上的市长,对于这两个地方的情况他还是略有耳闻的。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最重要的沿海开放城市,一个是重要的老工业基地,在全省的经济地位非常突出。 这两个地方,以前王一鸣做副部长时也曾经去过,但都是走马观花,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是客人,到这些地方看看,是出于旅游观光的目的,而不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目的。你是客人,东道主也只能是尽量让你看光鲜的一面,让你留下个好印象,谁愿意把自己最差的一面暴露给中央来的部长们啊,那样影响就不好了,自己也没有什么面子。 而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王一鸣是西江省正式的省委副书记了,三年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谁都知道他将接任杨春风的省委书记的职务,到那个时候,他就是堂堂正正的省委一把手。不论从哪个方面说,王一鸣都是西江省里谁也不能忽视的对象。 对于各级官员们来说,想方设法地巴结王一鸣,让他认识自己,对自己有个好印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直接关系到未来几年自己的官位升迁,是提拔重用,还是卷铺盖走人,说白了还不是一把手一句话。 当今的干部体制,就是这个样子,一把手说你行,你就行,组织部门就是贯彻领导意图的,那些个投票啊、公选啊,都是骗人的,都是糊弄不知道内情的局外人的,是做样子给老百姓看的。其实在官场上混得久了,大家就都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了,如果一把手不喜欢你,你就是考得再好,得票再高也没有用。 王一鸣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位置,到了哪里,自然大家都是笑脸相迎的,虽然还不是一把手,但自己这个位置,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说谁行,倒不一定管用,因为上面还有杨春风和刘放明,但说谁不行,就是杨春风看上的人,他也得掂量掂量,毕竟有一个省委副书记不同意,你的提拔就搁浅了。 当然,王一鸣没有耍大牌的意思,他还是想利用自己的位置,踏踏实实为老百姓、为西江省的长远利益做一番工作的,这才是他到各地看看的初衷。毕竟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西江人,光是呆在办公室里看材料,是不能全面了解一个地方的情况的。 想到这里,王一鸣对游金平说:“你去协调一下,我准备这几天到下面看看,最好是星期三、星期四去临海市转转,星期五、星期六去河东市看一看,你先联系一下,看他们有时间没有。” 游金平说:“好,我这就打电话,通知他们,让他们最好作出一个行程安排,给我们把传真发过来。等办妥当了,我再向您汇报。” 王一鸣说:“好,你去办吧!” 游金平回了自己办公室,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接通了临海市委书记马正红与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的电话。 游金平说:“马书记啊,现在正式通知你一件事,王一鸣书记本周星期三和星期四两天,要到你们临海市视察工作,这是王一鸣书记上任以来第一次到你们临海市,马虎不得啊,一定要全力以赴,安排好王书记的行程。我的意思,你们下午下班之前,把行程安排发到我办公室的传真上,我好向王书记当面汇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们再联系。这样安排,合适不合适?” 因为马正红毕竟是省委常委,游金平不得不用谦卑的话语和他说话,换了一般的地市级正职,游金平和他们讲话就没有这么客气了,毕竟他是省委副秘书长,官不大但离领导距离近,可以打着领导的旗号狐假虎威。 马正红虽然是省委常委,但知道王一鸣这个人的来历,对于这个将来要在西江省叱咤风云的人物,他还是想千方百计地接纳的,谁都知道,等杨春风退休了就是这个王一鸣出任一把手,到那个时候,整个西江省里,就是他说了算。别说你是省委常委,就是省长,你不配合好了,和省委书记要是闹翻了,到最后出局的,很有可能就是你。马正红这个省委常委就更不用说了,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你放在政协或者人大靠边站了,你什么也摸不上,虽然混到了副省级,但实权是一点也没有了。 所以得到王一鸣要来的确切消息,马正红一个劲地对游金平说:“谢谢你了老弟,多谢你在王书记面前美言,才让他第一个到我们临海市视察,你这个人情我记住了,我们来日方长,其他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心里都有了。还是那句话,你个人有什么需要老哥我办的,尽管开口,符合原则的要办,不符合原则创造条件也得办,谁让我们是哥们儿了!” 第六章(53) 论年龄马正红比游金平要大个七八岁,双方以老哥老弟相称,显得亲切。大家都在官场上混,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谁都不知道哪一天会用到对方,所以大家都本着互惠互利的交友方式,你关照我,我关照你,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这当市委书记的,手中都握有实权,管了那么一大片地方,几百万人,手下再怎么着,也有几千个处级和科级干部的名额,说提拔个人,或者安排个好位子,解决些大学生的工作安排问题,到了这些市委书记这里,都是简单得很,基本上就是一句话的事。他说这么办,就这么办,没有人敢对着干。至于什么人做生意,想要在方方面面给予关照,地皮便宜点,税收减免点,治安环境好一点,这些市委书记们随便打个电话,一切难办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结识了这样的人,你想不发财都难了。 而像游金平这样的省委副秘书长,手里虽然没有实权,平常里也就是写个材料,陪领导随便转一转,但他们离省委领导近,有时候吃喝玩乐都和省委领导在一起,天长日久,不知不觉间就培养了感情,成了省委领导最信任的人。 他们虽然没有用人权,但他们却有毁人的权力。他们的话语,是比一般人有分量的。他们隔三差五,不咸不淡地在领导耳朵边煽风点火,说你一些不三不四的坏话,领导开始时也可能半信半疑,但经不住他天天这样毁你,尤其是再有别的人说你的不好,那样三人成虎,就会让领导对你这个人的人品起了疑心。 所以对这些秘书长副秘书长的,即使是像马正红这样混到省委常委的人,也不得不放下架子,和他们称兄道弟,套不尽的近乎。 这些当秘书长副秘书长的,有时候就会利用这样的机会,向这些手中握有实权的地方诸侯们提一些自己的要求,办点自己的私事。这个时候,他们的愿望,一般都能得到满足。 给马正红打了电话后,游金平又如法炮制,给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打了电话,结果他们办事的效率还真是高,估计是一声令下,办公室的人中午就没有休息,加班就把方案做好了。 再说了,他们在接待上级领导视察上都有经验,每年接待不知道多少拨,方案都大同小异,从电脑里下载一份,稍微修改修改,就可以套用过来,所以这并不难。 下午三点,临海市和河东市的传真都发到了游金平办公桌上,他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了,就拿着这些东西,从一楼的办公室,到了王一鸣的办公室汇报情况。 王一鸣看了看,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基本上通过了。 关于陪同人员,王一鸣考虑了一下,说:“通知发改委、经委、财政厅、建设厅、交通厅、水利厅、农业厅、旅游局、林业局等相关部门,要他们在家的领导派一位跟着,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他们。” 王一鸣也知道,这些厅局的一把手,也是忙得不得了,平常里要办公,省委书记和省长视察还得陪同着。中央部委来了领导,还得全程陪同,这些厅局的一把手,一年到头也是忙得团团转。 自己这个省委副书记出去视察,自然是不能要求必须是有关厅局的一把手陪同,他们确实忙不过来,万一书记或者省长找他们,他们还得先顾那头。 当然,要是哪个厅长和局长自己想来,愿意陪同我王一鸣,给我面子,我也不反对。 游金平一边记录着,看着这些名单,一边思忖着,这么一大帮子人怎么去是个大问题。这些人,都是省里关键部门的头头脑脑,个个都有自己的专车,自然是不用发愁没有车子坐的。 但这样一大帮子人,个个带一辆专车,加上王一鸣和自己的车子,不多不少,也有11辆了,就是不用警车开道,那也是浩浩荡荡,一个相当规模的车队了。这样下去是气派,但王一鸣刚来,他还不知道王一鸣的脾气,是喜欢摆谱呢,还是喜欢轻车简从呢?他说不准。 于是就问:“书记,到底怎么走合适?” 王一鸣一愣,看了他一眼,说:“什么意思?不是个个有专车吗,大家各走各的,到地方统一集中不就行了吗!” 游金平说:“按照惯例,是要先下发一个文件的,所有陪同人员的名字,要早让地方上的同志知道,他们好提前安排住处。出发的时候,也要统一集中,一般是在高速路口集中,要提前通知区交警总队,让他们派一辆警车前面开道。这样所有的收费站就不用交费了,也节省时间,从面子上也好看。最关键的是,地方上的同志要迎接,我们一个车队,他们迎接着也方便,不会漏掉谁,一次过就行了,不然增加他们接待的难度。” 王一鸣有在地方上工作的经验,他一想也就明白了,现在的迎来送往,和那时候比,肯定是不一样了,但万变不离其宗,大同小异。 王一鸣想了想,说:“杨书记和刘省长都是怎么下去的?我们参照他们处理不就行了吗!” 游金平说:“杨书记和刘省长下去的时候,都喜欢坐越野车,省里最近这几年买了六七辆高级越野车,都是大排量,专门用来保证各位省领导下乡视察,性能好,速度快,适应性强,坐在上面也舒适,最关键的是安全。前几年杨书记下乡的时候,为了节约,喜欢轻车简从,经常是一大帮子人坐一辆中巴,结果发现速度慢,也不方便,大家都不自在。各个厅的厅长们为了方便,还是私下里要带着自己司机去,要是万一有什么急事,立即能够乘坐自己的专车回省城了。当然也不安全,万一出了车祸,一辆车子上坐了那么多的高级官员,整个省政府或者省委机关就瘫痪了。所以综合考虑,以后再下乡视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人一辆车子,虽然有些铺张浪费,但安全第一,其他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一鸣想想也是,集中起来坐一辆中巴,或者两辆中巴,是不方便,万一出了车祸,也没有越野车安全。那些大排量的越野车S部早就有,一辆一辆,走在马路上像是装甲车,又宽又大,十分气派,都是原装进口的,最贵的时候,买一辆就要七八十万人民币。只有到了省部级的官员,和部队里的一些军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坐这样的车子。 到了省里,干部下乡的机会就更多了,王一鸣判断,这样的车子用处比在京城里应该更大些。 王一鸣说:“行,你有经验,其他的你就安排吧。” 游金平答应一声,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着手安排各个方面的事情了。 星期三上午9点,大家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高速路口集中的地方。王一鸣的车子到时,是8点55分。今天王一鸣坐的,是一辆新的高级越野车,这几辆车子,是省财政厅专门为几个省委领导买的,一人一辆,谁也不说谁,司机都有钥匙。 王一鸣的司机小邵对这次出行也很重视,提前就准备好了车辆,检修了一遍,加满了汽油,这样的车子,都是油老虎,底盘宽大又沉,自己私人使用,除非是特别有钱的大款,不在乎这个油钱,要不然你是使用不起的。 这样的车子只有领导用得起,他们花的都是公款,自己不用出一个子,所以各个厅局,他们的一把手为了方便,也会买个一辆两辆的,用于陪同省委领导下乡。 王一鸣看到,小邵把车子打理得很干净,上面有DVD,有冰箱,有液晶显示屏,可以听音乐,也可以看碟片,座位宽大舒适,坐在上面视线又好,确实比坐一般的车子下乡舒适。 等王一鸣的车子到时,他看到路边已经停满了一长串的车子,大部分是越野车,档次比自己的这辆要低些,排气量小一点,但都是清一色的进口货,也有几辆轿车夹杂在中间,可能是这些厅局的领导来不及换车子,就坐着自己的专车出来了。看来这几年,西江省的实力还是增强了,各个厅局的车辆都更新换代了。 游金平的车子,也是一辆越野车,他看到王一鸣的车子到了,立即迎上来打招呼。 王一鸣下去和他握了握手,旁边立即围过来七八个厅局长,也都露出笑脸,谦卑地弯着腰,握着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着,书记书记地叫着。 第六章(54) 他们的名字,王一鸣一时还叫不上来,只好含糊着打招呼,微笑着。扫视了大家一眼,问游金平:“大家都到齐了吧?” 游金平说:“都到齐了,可以准时出发。” 王一鸣看了看手表,说:“好,我们准时出发。”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在各个车辆上贴上了标有号码的标志,王一鸣的车上面贴了第一号车。前面是一辆开道的警车,自然是不用贴什么标志的。 王一鸣挥了挥手,说:“好,大家辛苦了,我们准时出发,大家上车吧。”小龚打开车门,等王一鸣上了车,自己轻轻关好,坐回到副驾驶的位子上。车子发动,跟上已经启动的警车,大家一辆一辆,排好队形,上了高速公路,向临海市开去。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就进入了临海市的地界。 刚出了收费站,王一鸣就看到前面停了好几辆车子,路边站了一大群人向车队张望摆手。 前面的警车停下来,王一鸣的车子也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后面的游金平先下来了,到了王一鸣的车子旁帮他打开车门,说:“王书记,临海市的马书记和刘市长在前面迎接了。” 王一鸣一听连忙下来,他没想到,老马这个人这么热情,他以为老马会派个副书记到高速公路口迎接就算了,犯不着亲自来迎接王一鸣,毕竟老马也是省委常委,和自己一样都是副省级干部。 王一鸣刚下来,看到老马已经迎上来了,老马个子不高,肚子不小,脑门光光的,梳着大背头,肥头大耳,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十分有精神。 他迈着四方步,一摇一摆地迎上来,老远就伸出手来,握着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着,说:“王书记,欢迎啊欢迎,我们早就盼着王书记早日来我们临海视察啊!路上辛苦了,辛苦了。” 王一鸣说:“就是怕麻烦你们,现在交通很方便啊,两个小时就到了。我一来,就有劳你马老兄大老远地亲自来迎接我,不敢当啊不敢当!” 马正红一挺胸膛,说:“王书记能来,是我们临海市的荣幸啊,我听金平说了,王书记把我们临海市作为自己视察的第一站,可见对我们临海市的工作是多么的重视,我们万分感激啊!” 大家又随便聊了几句天,双方各自握了手,又各自上了车,在临海市的车辆引导下,一路绿灯进了市区。 车队穿行在整洁宽敞的滨海大道上,这个全长十几公里的马路,是整个临海市的门面,街道笔直,有几十米宽,道路两边都是高楼大厦。人行道两边,长着各种各样的热带乔木,绿化很好,让第一次到临海市旅游的人们,一下子就有了好印象,所以上级领导来临海,他们都要千方百计把你的车子引导到这条道路上来,好给外地客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车队在市区里穿行,走了20分钟,就到了海边一座现代化的建筑前,这是著名的五星级大酒店——滨海大酒店的主楼。宽大的停车场,一下子进来了几十辆车子,显得立即拥挤起来。在酒店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车子停稳,小龚还没有来得及开车门,酒店的服务生已经非常有礼貌地打开了车门。王一鸣从车子上下来,马正红和刘万里市长,已经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了。 大家边说边往酒店里面走,酒店的二楼,有一个大会议室,按照议程,他们这一批人,到了酒店先要参加一个临海市举行的简短的介绍会,现在的时间是11点25分,估计介绍会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接下来就是临海市委、市政府举行的招待午宴。 王一鸣在大家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的休息室,上了一趟洗手间,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大家也都基本上到齐了。 11点半,会议准时开始,王一鸣在马正红和刘万里的陪同下,就走进了会议室,他看到,整个会议室里,几乎座无虚席,省直有关部门的领导、临海市的领导、工作人员,和新闻记者们,把整个会议室里坐得满满的。 王一鸣带的一帮人坐在会议室的一边。马正红带的临海市的领导坐在另一边。大家面对面地交流着,会议由临海市的一位副书记主持,先由市长刘万里致欢迎辞,然后由市委书记马正红亲自汇报临海市的情况。 对于临海市,王一鸣虽然来得很少,但对于这个城市的情况,还是有不少耳闻的。 临海市是西江省最重要的沿海开放城市,前些年以疯狂的房地产开发闻名全国。那个时候,各个省,中央各个部门,怀有淘金梦想的人都从四面八方来到这个城市,买地皮、造楼房,一片地皮一个夜晚就可以转手几次,地价像是坐上了火箭,一飞冲天。 有的人仅仅因为搞到一个地皮的批文,一转手就发了大财。钱是几百万几千万地挣,一传十十传百,临海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那个时候,沿海的地皮一天天疯涨,许多知名不知名的开发商都到这个地方,通过各种途径,买地皮、盖房子。房子,房子,只要是房子,就可以带来天文数字的财富。 为了地皮、房子,几乎所有的人都疯了。 银行刷刷地向下放着贷款,全国的资金一夜之间有不少流向了这个狭小的地区。这个城市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好像这个城市,坐上了火箭一下子就超越了几百年的历史,进入国际化大城市的行列。 但现实是残酷的,靠投机和银行资金支撑的虚假繁荣,所谓的房地产泡沫,就像大海的涨潮一样,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泡沫很快就破灭了,靠炒地皮和楼花,是造就了一批百万、千万富翁,但就像击鼓传花的游戏,到最后接盘的人,却成了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他们买到手的地皮和楼房,一下子就变得一钱不值,想转手都找不到任何对象。 他们的资金许多是来自银行的贷款,这个时候,面对高昂的利息和开发成本,他们就是建好了楼房,面对低迷的楼市和一大片一大片的烂尾楼,大家都没有了希望和底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停工。地皮不要了,盖好的楼房不要了,因为这些就是全部卖掉,也不够还银行的贷款了。 一瞬间,这个沿海房地产开发最疯狂的城市成了中国沿海一个最大的烂尾楼工地。到处是大片的水泥钢筋构筑的森林。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夜里,成了无家可归者安居的地方。大片的土地闲置,大片的楼房成了残垣断壁。沿海那些一栋需要几百万的别墅,竟然成了拾荒者安居的乐园。那里面也不通水,也没有电,一栋栋别墅,破烂不堪,成了鬼屋。 临海市在经历了短暂的繁荣之后,终于付出了惨重代价,它成了西江省经济最不景气的一个市,本来条件那么好,早就应该发展起来的城市,现在却在整个省里处于中游。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此后的西江省的领导们都没有找到破解这个困局的砝码,临海市的发展一直没见起色,到如今还是不温不火,没有走出当年的阴影。 王一鸣中午参加完午宴,回到位于26楼的房间,推开窗户,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里帆影点点,出海打鱼的船儿,不时地驶过海面。 近处是泛白的沙滩,据说是天下闻名。这个城市,确实是一个度假休闲的好地方,气候宜人、风景优美,沿海没有发展重工业,海水还保护得相当好,在这里,可以吃到别的地方吃不到的海产品。因为在东部沿海地区,由于工业污染很厉害,许多敏感的海产品,在它们那里已经绝迹了。 这个地方,或许是中国最后一片没有污染的净土了听说临海市的空气质量,常年保持在优良状态,是一个天然的大氧吧。 对于这样一个城市,今后要如何发展定位,王一鸣觉得一定不能像别的沿海城市那样走重工业的道路。利用海运便利的条件,发展重化工,钢铁,造船业,是可以立竿见影,但是,那样把这最后一片净土也污染掉了。我们不能为了短期的经济效益,就把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地方,都变成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要钱不要命,是这么些年来绝大部分地区发展的经验,也是教训。一切为了GDP,只要数字好看,就可以不要蓝天净土,拿整个民族的未来赌博。这样的教训,简直是太惨痛了。 第六章(55) 下午视察的时候,临海市出动了两辆中巴车,前面是警车开道。所有的人员都上了中巴车,大家都把自己的专车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这样看来,也是轻车简从了。再说了,中巴车视线好,沿途可以看风景。 王一鸣和马正红,坐在第一辆中巴车里。 路上,王一鸣问了马正红对临海市的发展定位。 马正红说:“这么些年,我们临海市委市政府,逐渐弄明白了一个问题,就是发展是第一要务,但什么是发展,是不是有钱了,GDP数字好看了,就是发展,保持了蓝天碧水,是不是发展。具体到我们临海市的实际情况,我们该怎么办?为此我在省委常委会上向各位常委汇报过。我认为,对于临海市的发展,我们要跳出原来的条条框框,不用GDP,不用经济增长的数字看待临海市的发展、衡量这个城市的发展,应该用另一个不同的标准,就是人民幸福不幸福,环境优美不优美,大家宜居不宜居。所以我们市委常委会提出了一个口号:叫建设生态临海,宜居临海,和谐临海。我们这几年所有的文章都围绕这个中心做。有的大企业要到我们这里投资,建设重化工基地,一投资就是几百亿,如果我们从自己的私利出发,从自己升官发财的个人角度考虑,我们就会举双手欢迎这些大项目,这样容易出政绩。官员高兴,地方财政也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益,但我们经过仔细考虑,还是放弃了,我们不能做民族的罪人。中国的工业城市,不缺临海这一个,我们不成为重化工基地,别的沿海城市也会做的。我们最珍贵的,就是在改革开放这么些年,我们还保持了我们良好的生态,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了。我接待外地领导人的考察时,他们提到临海都是羡慕得不得了,说我们这个地方好,空气清新,街道干净,绿化好,是休闲度假的好地方,中国这样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像临海这样的城市,这么大的规模,七八十万人了还是保持这样好,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听了这些话感到很欣慰,说明我们对临海的发展定位是恰如其分的,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的。” 王一鸣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就有底了,他点了一下头,说:“这个定位好,生态临海,宜居临海,和谐临海,做到这三条,你这个城市的特点就出来了,我们建设一个城市,千万不要跟风,不顾自己的实际情况盲目发展,丢掉了自己的优势,这样永远出不来。更不能一切为了钱,为了眼前利益,不要蓝天碧水,我们的祖宗为我们留下的基业,通过这些年的盲目发展,我们糟蹋的已经不少了,说是满目疮痍,一点也不过分。谁都知道,我们今天的发展是典型的粗放式,是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的发展,国外有的专家称我们是自杀式的发展。我们的发展是对大自然的疯狂掠夺和攫取,这早晚会受到大自然残酷的报复的,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我们这些人都是幸运儿,命运既然如此青睐我们,党和组织这样看重我们,把我们放到这样重要的岗位上,我们就要殚精竭虑,为这个国家,为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而奋斗,不能鼠目寸光,干出遗臭万年的傻事情来!” 马正红听了王一鸣这些话,也从心眼里对他刮目相看,虽然和王一鸣刚刚接触,他觉得,从王一鸣的一言一行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真正有自己思想的人,是个敢于表明自己观点的人,不是一般久经沙场的官场老油条的作风,他给人带来一股清新的感觉,好像是个学者,和一般的省部级官员有本质的区别。 就是和杨春风相比,这个差别也是明显的,王一鸣从年龄上就小了十几岁,这样的年龄就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在西江省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还不多。杨春风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打起官腔来,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说白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官场上的老油条。而王一鸣,明显地不一样,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坦率、直截,有时候让人感到还像个热血青年,没有城府,但看问题一针见血,敢作敢为,这也可能是他少年得志的结果吧。 看起来中央把王一鸣这样的人放到西江省,是有一定的原因的,西江省官场上惰性严重,死气沉沉,用这样的官员,是可以带来一种新鲜的东西,但到底他能不能扭转乾坤,还要走着瞧。毕竟现在杨春风还是一把手,他王一鸣要完全展示自己的风格和魅力则尚需时日。 下午王一鸣看了看临海市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大学城、海产品加工出口基地。第二天上午,看了一下金海滩和沿海旅游度假村。 临海市这几年,也引进了一批高新技术企业发展电子工业,既保护了环境又吸纳了就业。由于临海市环境好,土地便宜,确实对一些大企业有吸引力。几家公司生产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已经出口欧洲和东南亚许多国家,王一鸣看了看车间的生产线,看望了正在劳作的工人。 王一鸣问一位正在工作的小姑娘,每个月可以拿到多少钱的工资。 小姑娘说:“一个月有1600元,工厂里统一安排宿舍,有食堂,饭菜也不贵。每个月可以攒下1000元。” 旁边的工厂负责人说:“她是刚进厂的,别的熟练的工人,一般每个月可以拿到2000块,技术员的工资,都到3000块了,我们厂的工资水平在临海市是相对较高的。” 旁边的马正红,连忙解释说:“是,是,临海是落后地区,工资水平在全省都是排后的,我们的公务员、科级干部,每个月现在的收入,也就是2000出头,处级干部还不到3000。他们这个厂,算是工资水平比较高的了。在市里,一般做个小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七八百块,比这里少了一半。” 王一鸣点了一下头,表扬了这个厂的负责人几句,但他心里知道,这个工资水平要是按照国际上的标准,简直是太低太低了。美国一个加油站的工人,每年的收入都是四万美元了,换算成人民币,一年就是三十多万人民币。而我们的工人,加班加点干一年,才得到两万人民币。如果国门封闭起来,外国人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所有的物质财富不流通还好说。但现在,国门大开,外国人那样挣钱,我们是这样挣钱都可以到中国消费东西,这就带来一个极大不公平的问题。一个普普通通的西方发达国家的公民,拿着工资,就可以在中国过上花天酒地的日子。听说临海市的性产业非常发达,沿街无数的酒吧、桑拿店和洗浴中心门口,都有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男人挎着中国女人的肩膀在那里闲逛。他们把这里当成天堂了。因为凭着他们的收入,他们是可以夜夜做新郎的,包一个三陪女,一晚上也就是三两百人民币,简直是太便宜了。 王一鸣在北京时就知道,在房地产开发最红火的时候,有十万三陪女下临海的说法。那个时候,全世界的有钱人都往临海跑,带动了这里的Se情业。这里的酒吧、桑拿、洗浴中心,甚至几十公里的海滩上,都成了Se情交易的场所。由于三陪女人太多,价格也便宜,所以不仅把洋人吸引过来了,甚至当地人也加入了,有的男人倾家荡产也要和三陪女鬼混,甚至到了老婆孩子都不管的程度。 到了最后,当地的妇女自发地组织起来上街游行,要求政府驱逐三陪女,还她们丈夫。 但随着房地产泡沫的崩溃,三陪女大部分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们要到经济更发达的地区去淘金。所以临海本地的Se情业,也逐渐衰落了。 当然,白天的时候,像王一鸣这样的大领导,他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当地的公安部门听说大领导要来,早已经发出信号,要从事Se情业的老板们纷纷关门大吉、避一避风头,等这些大官们走了,再开业不迟。 长年累月,他们已经有完善的对付上级领导的经验,只要糊弄了领导这几天,过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三陪女有钱赚,老板能发大财,公安局的这些保护伞,可以收点非法的保护费。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不说谁。 第六章(56) 对这个情况,王一鸣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别说在临海了,就是在北京也根本不可能杜绝**卖淫的。越是高级的娱乐场所,越是有这些东西,能够开这样规模的店面的人,背后都有保护伞,要不然他也不敢进入这个行业。这个行业就是高风险、高收益。没有两把刷子,谁也不敢蹚这潭浑水。 为了应付领导检查,白天他们都清理干净了,所以王一鸣看到的就是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不妥当的临海市了。 对付他们,王一鸣也有经验。 晚上11点,王一鸣叫上秘书小龚和司机小邵,三个人悄悄地开车出了酒店的大门口,此外没有通知任何人,他们开车就去了金海滩,把车停在一个停车场里,三个人装成是外地来旅游的,就进入了金海滩的那一大片沙滩上。 这个时候,海风习习,气温大约在20度左右,海风吹着身上,已经有点凉意了。天空是一轮很好的月亮,大大的,把银色的光芒,倾泻在大地上。远处的海滩上,人影攒动,还是有不少人在玩耍。 三个人刚进去不久,踩着沙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就不时有女人穿着泳装,外面披着大大的浴巾包着身子,露出光光的大腿,过来打招呼。她们的口头语就是:“老板,游泳吗?” 王一鸣愣了一下,故意问她们说:“这么晚了,天又凉,游泳有什么好玩的?” 那女人一听有人搭话,立即靠上来一大群,王一鸣看了看,有七八个女人。她们分头围上小龚和小邵,说服他们下水,和她们一起玩耍。 小邵是本地人,对这个早有耳闻,他有经验,所以对付她们,他不慌不忙。他说:“我带的这两位,都是外地朋友,他们是来看风景的,不游泳。” 那些女人一听他这个口气,就七嘴八舌地说:“大半夜的,看什么风景啊,有病吧,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玩,回去了别后悔。” 小邵一听就要发火,说:“哎哎哎,你们说谁有病呢!你们才有病呢!怎么着?想找不痛快是吧!” 王一鸣一听,小邵沉不住气,可能要把自己这次的机会搅和了,于是就制止他说:“小邵,住嘴,不能这样对人家说话,我们是来玩的,不要伤和气。” 那些女人立即说:“还是这位大哥会说话,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请你们玩玩,多好的机会啊,怎么着,我们陪你们下去游一会儿。” 王一鸣说:“对不起,我不会游泳。”其实王一鸣游泳是一把好手。 那些女人说:“不要怕,谁也不让你真游,我们就是下去玩玩。” “怎么玩?” “现在给你说得再多也没有用,那边有卖游泳裤的,你去买一条换上,我陪你下去,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保管让你满意。” 王一鸣顺着她们的手望过去,果然那里有一个个的摊子,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游泳衣,王一鸣看了看,说:“还是算了吧,我们不会游泳,东西也没有人看,我们随便走走算了,看看风景,也算没有白来一趟吧!” 那些妇女看他这样说,知道再劝也不起任何作用了,于是才悻悻地散去,转而招揽别的人去了。 三个人走在海滩上,不时碰到一拨一拨从海里面出来的人,几乎都是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海面上可以看见,一对对男女就在十几米开外的海水里抱在一起,一上一下地动作着。今晚的月光很好,可以看见他们到底在做着什么。这样地肆无忌惮,说明了在这个地方,是多么的开放。男男女女打情骂俏的声音,不时传过来。 这就是著名的金海滩,在这么皎洁的月光下,一幕幕丑陋的交易,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王一鸣感到心痛,他沿着海滩,走了几乎半个小时。他一言不发,搞得小龚和小邵,也不敢说一句话。 到最后,王一鸣说:“好了,回去吧,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严格保密。记住没有?” 小龚和小邵说,明白,保证保守秘密。 小龚补充说:“是不是告诉马书记,让他们治理治理,这个样子,太影响我们临海市的形象了!” 王一鸣说:“算了,就是说了,也是治标不治本,严打几天,过了风头,一切还得恢复原样。这样根本不是办法。” 在回去的车上,王一鸣一直在想,是什么力量,把一个勤劳善良的中华民族,尤其是视贞操为生命一样宝贵的中国妇女,变成了一个个放荡的妓女的。难道为了生存,就可以不要自己的廉耻、尊严,谁只要给钱,就可以肆意糟蹋自己的身体?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竟然可以把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道德底线,粉碎得如此彻底! 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民族,一个不要礼义廉耻的民族,堕落起来竟然是这么迅速。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到底有哪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让中国妇女不知不觉间就滑落到这样的境地。 王一鸣想了想,还是一切向钱看的思想。这种思想,扭曲了人的价值观,让人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解放思想,让中国人为了发财致富,没有了任何道德禁忌,到最后,彻底解放了中国妇女的身体,让她们把发生性关系,看成了像是家常便饭一样随便。妇女的素质决定了一个民族的素质,因为她们是孕育下一代的人,她们是天生的母亲。她们的所作所为,她们的价值观,直接关系到一个民族的未来。 一个充斥着妓女思想的民族,还是一个有尊严、强大的民族吗?这是不用说都知道的问题。 改革开放,如果得到就是这样一个结果,那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啊!中国曾经是一个消灭了黄赌毒的国家,是一个把旧社会的妓女改造为自食其力的新人的国家,难道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几十年之后,我们中国人竟然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养活不起吗?到底有多少女人,要靠出卖自己的肉体生活,这是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王一鸣看过一些资料,有的学者通过研究,说是每年从事Se情业的女性,在中国有600多万人。我们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Se情产业国。 几千万下岗职工,几个亿的进城务工农民,或许是他们,为中国的Se情业培养输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后备军。这是改革的阵痛,还是我们必然要付出的惨痛代价!难道中国的发展,必须牺牲一代甚至几代人的生命才能够换得吗?我们是不是真要学习泰国,把妇女培养成为全世界男人泄欲的对象,才能换得发展啊!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了,王一鸣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下午,王一鸣带着自己的考察车队就离开了临海市,到河东市继续考察。 离开的时候,马正红一直送到了高速公路口,双方握手而别。到了河东市的地面,由于电话早已经联系好了,市委书记范一弓也带着市委、市政府一班人,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下午是盛大的招待晚宴,晚上还举行了专门的舞会。 范一弓请来了专门的歌舞人员为晚会助兴。有唱歌的、有跳舞的,几个长相漂亮的女演员,不住地邀请王一鸣和她们跳舞。 对跳舞,王一鸣确实不擅长,他只会简单的三步四步,但既然人家女孩子邀请了,就不能不给人家面子。王一鸣和她们一个人跳了一支曲子。但看范一弓显然是个跳舞的高手,换了一个又一个舞伴,风度翩翩,王一鸣觉得,自己比范一弓小七八岁,过得显然没有范一弓潇洒。 范一弓个子中等,但身材匀称,一看就是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王一鸣刚来,对他接触不多,基本上没有了解。 其实,了解范一弓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声色犬马无一不好。 他是高干子弟出身,父亲范金山,是解放后西江省的老干部,曾经当过西江省委的副书记。“文革”中被打倒了,那个时候,范一弓作为知识青年,被下放在农村劳动。 “文革”结束之后,拨乱反正,老干部纷纷走上领导岗位,范一弓的老爸年纪大了,就进了省人大,当了副主任。范一弓时来运转,立即就进了工厂,提了干,当了一个国营大厂的团委书记。那个时候,他已经28岁了。 第六章(57) 范一弓这个人,读书不行。但那个时候,有文凭的干部开始吃香了,他就千方百计读了电大,以后又花钱,弄了个党校研究生的文凭。 有了这个文凭,他又有老子做后台,在谢青松当政的时候,他就平步青云,先是做了厂党委书记,以后就做了河东市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在他老爸的运作下,不几年就坐上了市长的位子。 等谢青松和钱名贵纷纷出事后,河东市委书记受到了牵连,他因祸得福,就接任了市委书记的位子。等杨春风稳住阵脚,出于安抚西江本地干部的考虑,就提名他当了省委常委,所以他这个人,是典型的衙内出身,洪福齐天,喜欢漂亮女人,在男女关系上,一向不检点。 在工厂时,他就搞大了不少女青年的肚子,都是用金钱安抚。到市里工作后,他更是变本加厉,那些歌舞厅的演员、市政府的公务员,都成了他玩弄的对象。到底有多少人落入了他的魔爪,没有人说得清。 他这个人也非常讲义气,凡是他搞过的女人,都给人家办事情。没有工作的,安排好的工作;有工作的,可以换工作;提拔升职,更是格外关照妇女干部,所以他虽然肆无忌惮,但真正告他状的人并不多。 他最大的好处是不贪财,对女人出手大方,可以安抚住人家不告他,甚至非常怀念他、感激他,所以他虽然风流书记的名声在外,但并没有耽误他升官发财,现在还是副省级干部了,所以更是没有人敢于和他叫板。想要扳倒他,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对这个情况,王一鸣当然不知道,他倒觉得这个范一弓挺豪爽的,又有生活情趣。 晚会闹腾到晚上12点,王一鸣有了困意了才结束。 王一鸣的住处,是一栋单体的别墅,这里是安排中央领导到河东视察时住的地方。偌大的总统套房空空荡荡的,显得非常寂寥。小龚和小邵,都另外安排了地方。 王一鸣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晚上陪自己跳了几次舞的小林姑娘在自己房间里。小林是几个姑娘里面最漂亮的一个,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一头黑发,配上瓜子脸,身材火爆,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多岁。 王一鸣很奇怪,就问小林:“你还不回去?不是结束了吗?” 小林脸一红,说:“范书记特意交代我了,说让我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惯了,你回去吧。” 小林迟疑了一下说:“那我去隔壁的房间吧,我回去了,他们会说我服务不好呢,我的收入就没有了。” 王一鸣想了想,让这样一个姑娘留在自己楼上,虽然不呆在一个房间里,但到了明天早上就说不清楚了,于是就对小林说:“你还是回去吧,你的待遇我明天和范书记说。好吗?你这样,我会睡不着的。” 小林脸红得成了大红布,像是办错了什么事情似的,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双手互相搓着。 王一鸣一看,知道这是一个有自尊心的姑娘,她还很单纯,还没有陷进去那么深,说不定还是一个没有性经验的女孩子,于是就让她坐下来,问她,是谁介绍她来跳舞的。 小林说:“我们歌舞团的领导说,范书记有重要的客人,要安排几个刚毕业的学生,我刚上班不久就只好来了。他们说,如果不服从,明天就开除我们的公职。我想了,好不容易参加了工作,我很重视这个工作,所以他们让干什么,我只好答应了。再说了,我跳舞时仔细观察过了,我看你是个好人,又是个大官,我对你很好奇,很佩服,所以你就是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我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呢!”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范一弓,为了拉拢自己竟然搞这样的手段,派来一个处女陪自己过夜,他想的真是周到极了。你要是意志不坚定,还真是顶不住他这样的关照。 这个范一弓啊,之所以官运亨通,是不是利用这个招数拉拢腐化了不少上级领导,看来我们党的干部,面临的诱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制度好了,坏人也不敢干坏事;制度不好,好人也干不成好事情。我们当前的干部任用制度,确实存在很多的问题,为了提拔升职,一些人是不择手段的,但是,不择手段的干部,有时候却能够屡屡高升,说明制度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 王一鸣想了想,还是让小林下楼走了,他说:“非常感谢你今天晚上陪我跳舞,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这样的人对你不合适,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干不道德的事情。所以,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 小林看实在是完不成任务了,只好悻悻地下楼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餐,到几个地方视察的时候,范一弓和王一鸣坐在一起,双方都没有提这件事情。 其实,这是范一弓对王一鸣的摸底战术。在官场上浸淫那么多年,又有很深厚家教的范一弓,深深知道要想在官场上混下去、一直顺风顺水,必须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不殆。 王一鸣的前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得出,这是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西江省举足轻重的人物。等杨书记一退休,整个西江省,毫无疑问就是他说了算了。 到那个时候,谁和他建立非同一般的关系,谁就能继续在西江省里呼风唤雨。谁没有关系,或者关系僵硬,那等待自己的,早晚就是淘汰出局,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那怎么样建立关系呢?凭范一弓的经验,无非是通融感情,先让对方不排斥自己,然后再进一步获取对方的信任。再进一步,最好找到共同的利益,成为一个战壕的战友。实在是没办法了,能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把柄也可以。 那什么样才算真正建立起关系呢?有一句俗话,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过过江,一起读过书,一起嫖过娼。前几条说的是,当今的社会要想建立稳固而又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关系网,必须是同事、同学,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经历过时间的长期检验,相互都把对方当做可以信赖的人,这样,一旦有了事情,大家才会你帮我,我帮你,人多力量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为一个利益集团。 实在没办法,就共同做点非法的事情,共同**啊,贪污腐化啊,这样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我手上有你的把柄,都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所以谁也不说谁,也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这样,今后也会互相照应。 而对付王一鸣这样的人,范一弓还真是头痛。他和王一鸣没有任何渊源,要是按常规的路子,要猴年马月才能建立起关系。再说了,他一个省委常委、市委书记,也不可能像个瘪三一样到王一鸣办公室里讨好献媚,或者去家里送礼去,那样也太掉价了不是。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是出奇制胜。他分析来分析去,王一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正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时候,这样年龄的高级干部,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毕竟前程远大,一般的东西,是动不了他们的心思的。他们也不缺钱,想挣钱今后有大把的机会。 但他们难道就没有弱点吗?有,依范一弓自己的经验,他们不贪钱,不揽权,但不见得不喜欢漂亮女人,因为这是人性的弱点。 像王一鸣这样,年纪轻轻,欲望不可能不强烈,谁都从年轻时过来过,知道那个滋味。现在倒好,被组织上一纸调令,就天南一个,地北一个,和自己的老婆劳燕分飞了。一天两天可以,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天长日久,总有意志薄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再给他弄几个如花似玉的佳人,一阵歌舞之后,香风四溢,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和那妖娆的媚态,会不由自主地唤醒一个男人身上的欲望,让他们蠢蠢欲动。这个时候,你再经过巧妙的安排,让美人们采取主动的进攻,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对象,几乎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抵抗这样的诱惑。 范一弓曾经用这个办法,捕获了一个又一个比自己官大的人,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就抓住了他们的软肋。什么你的官大,我的官小,等我们成了哥们儿,你的官不就是我的官吗!我想办什么事情,你还不得屁颠屁颠地给我办。 第六章(58)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王一鸣荤素不吃。 小林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范一弓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本来,他确实对王一鸣高看一眼,小林这个女孩子,也是他早就瞄上的猎物,他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就是为了在有用的时候派上大用场。这样干净的女孩子,送给谁,谁都会对他范一弓感激的。再说了,自己总不能把自己玩弄过的女孩子拿来送人,那样一旦事情搞透了,就是对上级领导的极其不尊重。 没想到王一鸣没有上当,他的意志还真是挺坚定的。不爱美女金钱,看起来这个王一鸣志向不小啊! 第一轮试探结束了,范一弓心里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对手。目前看来,他没有明显的弱点,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怕,你没办法控制他。 来日方长,慢慢想办法吧,反正还有几年时间。范一弓只好在心里这样反复安慰自己。实在不行,自己大不了退出政坛,过自己的小日子去,这一辈子,自己做到了省委常委,虽然比自己的老爸还差了一截,但毕竟是一个级别,没有辱没范家的祖宗。 自己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玩了,该享受的享受了,也算是没有白来世间一遭。自己玩女人从来没有出过事,自己一次也没有强迫过她们,都是她们自愿的。自己有权有势,风流倜傥,那些女人见了自己早已经暗送秋波了,她们的芳心已动,哪里还用得着使用强制手段。一个暗示,把她们喊过来,她们都不由自主了,浑身激动得发抖,放到床上,一个个幸福得都要晕眩过去了。她们对我是崇拜、是奉献、是心甘情愿地配合,当然,她们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凭她们自己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我一句话就全解决了,她们为什么要告我?又怎能不对我感恩戴德?所以我这一辈子算是值了! 王一鸣在河东市这两天,主要看了看几家重点大企业。 河东是工业重镇,工业产值在全省举足轻重,有许多五六十年代建设的重点企业,现在都已经成长为国家的重点大型企业。 这个城市简直就是一个大工厂。到处是厂房、烟囱,向外面冒着各种各样的烟雾。 王一鸣听他们的汇报,光是工业企业,最高峰的时候,就有几千家。每年的产值占全省工业总产值的三分之一。要是河东市的企业停了产,那整个西江省工业基本上就完蛋了。 王一鸣看了看几个大厂,效益出奇地好,但存在的问题也不少,产品单一,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不多,在国内还有一定的竞争力,但和国外先进的产品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王一鸣还是提醒说:“要加强自主研发,中国的产品,说到底还是要独立自主,没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做低端产品最终是没有出路的。” 范一弓说:“我们也正在考虑转型,市委市政府提出了新的思路,要从河东制造,转型为河东创造,走出一条自主创新的路子。” 王一鸣说:“好,路子是对的,但要有清醒的认识,创新没有那么容易,我们这几十年提的多的,是开放搞活、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但搞了几十年,却发现国外的技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引进过来的,人家对我们还是不信任,对于一些高新技术,还是要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为什么?你学会了,人家还靠什么活啊!所以,痛定思痛,我们还是要靠自己,中国人这么多,聪明人有的是,只要我们痛下决心,坚持走自力更生的路子,我们还是会逐渐缩小和先进国家的距离的。要是一厢情愿,老是想着不费力气跟着别人的屁股跑,想用自己的可怜相,换取人家的施舍,那已经证明是行不通的。自助者天亦助之!我们这样一个大的经济体,不能长期靠出口初级产品,靠挖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资源过日子。归根结底,我们要靠自己,靠自己才能活得有尊严,有底气,不看人家的脸色。” 范一弓听了王一鸣的话,在心里思忖了一下,比较了以往的几任领导人的看法,他觉得,这个王一鸣是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的观点新、看问题看得远,连发展的基调都有些变动了。 原来谢青松提的是:卖卖卖,对于国有企业,抓大放小,能卖不股,能股不租,好像只有全部卖光,才能大力发展经济,经济才有活力。 结果导致了国有企业大批被拍卖、破产,光是一个河东市,下岗职工就有15万人,成了不小的社会负担。 那个时候,当市长的范一弓,简直成了救火队长了,不是这家工厂的工人上街游行了,就是那家工厂的工人堵住市政府大门口了,整个社会秩序受到了很大影响。 许多厂子破产或者拍卖后,都是资不抵债,工人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偿。那些得到补偿的厂子,工人得到的也就是区区一两万,或者两三万块钱,就被彻底地和企业断绝了一切关系,自己闯市场去了。 那个时候,范一弓也学会了别的城市的市长做的,组织一批笔杆子,在《河东日报》上天天树自强不息的典型,号召大家不找市长找市场。让大家自谋生路。 下岗职工到底是怎么样自谋生路的呢?范一弓也知道,年龄大的,身体有病的,是没有办法找到工作的,只好流浪街头,捡垃圾。有的去偷,有的去骗,有的去抢。河东市的市政设施,什么井盖啊、电缆啊,甚至是河边的钢筋栏杆都有人去偷。偷去卖了钱,买米买油,苟延残喘。 有的下岗职工,得了大病的看不起,就从河东大桥上往下跳,一年总有十几个流浪汉,或者对生活绝望的人从大桥上飞身而下,这样的情况,就是“文革”武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 女的呢,实在活不下去,就出卖肉体。在河东市,由于下岗职工,尤其是女工太多了,她们大批量地拥向Se情业,导致这个行业非常繁荣。价格也便宜,有的中老年妇女,只要给个十元八元,她也愿意服务一次。派出所的民警曾经在一个山头上,发现了一个公开的卖淫**场所,在那里,所有的交易就像是集市一样,人头攒动,在那里卖淫的大部分都是中老年妇女,年龄最大的都有50岁了,还在从事这个营生。她们找到合适的对象,就在地上铺上随身携带的塑料布,或者报纸,就算是交易的场所了。 报纸上曝光后,把范一弓这个市长弄得出去开会也是灰头土脸的,别的城市的市长一见他就开他的玩笑,说你们河东市在这个方面算是走到全国的前面了、起了模范带头作用。 后来屡禁不止,惊动了中央媒体,写了内参,中央领导亲自批示,要求严厉查处。省委省政府不敢怠慢,才从省里直接调动警力,把河东市的黄赌毒的势头,严厉地打击了下去。市委书记也因此受了处分,被调回省城里,做了一个不起眼的厅局的局长。级别虽然还是正厅,但仕途基本上完蛋了。没有了任何升迁的希望。 杨春风这几年,政策摇摆不定,不像谢青松那样大卖特卖国有企业,因为可以卖的,基本上也已经卖完了,再卖下去,连老本也没有了。所以,他就提出兼并重组,做大做强国有企业。对于中小企业,放开搞活,大力发展民营经济,加快开放步伐,大力引进战略投资者。走以资源换产业的路子,只要你来投资,建设工厂,地皮白送,税收减免,能给予的优惠措施,统统优惠。 这样确实吸引了一大批外资纷纷落户西江,从数字上看,成效确实不错,从中央到地方都对这样的发展模式表示肯定。 杨春风本人也很得意。 但从长远来看,是福是祸还很难说。或许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或许灾难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对这些问题,范一弓作为一个局内人,参与了所有的政策制定和具体实施,他自己就觉得这是赌博,又一次赌博,是用西江省的家底,千百年来积累的资源赌博。如果这一次得到的结果仍然是失败,将导致西江省元气大伤,彻底失去翻本的机会。 短短几年,这个苗头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西江省大批的矿产被开采出来了,但由于供应量大增,所以产量上去了,利润却下来了,有的厂子甚至是开工生产就赔钱。有的干脆关门停产,等待行业复苏。 第六章(59) 没有工业的兴旺,就没有西江经济的发达。工业目前在西江这个落后的省份也占到GDP的绝大部分了,所以现在的省委书记和省长,说白了都成了企业的董事长、总经理。他们都在用经营的理念指导自己的工作。一个社会公共服务的提供者,在中国特有的国情下,和干部评价体系内,会不会经营企业、经营城市,成了鉴别你的政绩、能力的标志,这样的指导思想,到底还要制造出来多少人间悲剧,没有人说得清。 王一鸣特意看了看河东市的下岗职工再就业服务中心,听说在这里登记的下岗职工,都可以得到有关部门免费的就业培训,这里的家政服务、家电修理、配套的小额信贷,都是下岗职工们特别需要的服务。 有的下岗职工,确实经过培训又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解决了生存问题。但是,对于有着十几万下岗职工的河东市,这样的一点力量毕竟是杯水车薪。 王一鸣表示,河东市要继续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在这个方面多做些工作,切实解决下岗职工的实际问题,让他们感觉到,政府没有抛弃他们不管,社会主义还是一个大家庭。 当然,王一鸣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感到有点底气不足。社会主义还是一个大家庭吗?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还能切实体会到她的温暖吗?改革开放,有没有破坏中华民族的凝聚力?看不起病、吃不起饭,还有人管,有人问吗?一个自己顾自己,不管他人的社会,一个极其自私自利的社会,还会有和谐温情的人际关系吗? 这些问题,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可以不管不问,而像王一鸣这样一个心中有远大的抱负、有为民请命思想的高级干部,是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义务考虑一下这些问题的,如果像他这样的干部,也醉生梦死、得过且过、回避矛盾,那等待着这个民族的只能是无尽的灾难! 王一鸣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在全省走着、看着,他在思考,在准备,为了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为了这片他深深热爱着的土地,他在奔走,他在抗争,哪怕把自己变成灰烬,如果能对国家有益,他将在所不惜。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为了明天,为了自己能发愤图强的那一天,他在准备着,准备着。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第一部完。 2010年4月5日第一稿 第一章(1) 一架从北京飞往江城市的飞机,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已经飞临江城市的上空。广播里传来提示的声音,要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准备降落了。 坐在头等舱位置的赵经天,透过飞机的舷窗,看着下面葱绿的山峦和一望无际的森林、平原,感受到这里到处是生机盎然的绿意,真是好一派南国风光。 赵经天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扭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随员们。 这一次来西江省,赵经天带来了一个庞大的考察团队。天伦集团整个董事会的高层,几乎全部出动。下属的四大上市公司的老总,也一个不缺。特别是天伦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天伦有色金属公司,天伦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仅公司的主要领导一个不留,连那些业务部门的中层领导,什么策划总监,财务总监,设计总监,等等,也来了不少。再加上各个公司的文秘人员,后勤人员,整个团队加在一起,有上百号人。 为了显示天伦集团的财大气粗,赵经天要求手下的人,干脆包了一趟航班,整架飞机上,除了机组人员,都是天伦集团的人。这样到了西江,也好造一造声势。 他知道,对自己的这趟出行,整个西江省的领导,是无论如何不能忽视的。 上飞机之前,他接到了王一鸣的电话,说江城机场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在机场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一切都是按照接待国家领导人的待遇准备的。 赵经天说:“一鸣弟,过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国家领导人,干嘛要摆那么大的排场?你到了不就行了吗!” 王一鸣说:“这不仅仅是我本人的意思,是春风同志和放明同志的意思。他们接到你要来西江考察的消息后,就把原来安排出去考察的日程,统统改变了,现在整个西江省里,全力以赴的事情,就是搞好对你的接待。谁不知道,你是财神爷啊!你们天伦集团,一出手,都是大手笔。几百亿啊,值得这样干!” 王一鸣说的“几百亿”,是两个月前双方达成的初步合作意向,按照协议,在今后的几年里,天伦集团要在西江省做几个大项目,在水电开发,有色金属冶炼,房地产项目上,重拳出击,成立天伦集团西江分公司,把西江的项目,做成整个集团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对于西江省的各种资源,赵经天早已经是虎视眈眈了,但前些年集团的经济实力还没有现在这样大,在全国、全世界不可能同时铺开那么多的项目。迅速膨胀,资金链就有断掉的危险。对于天伦这样的巨无霸企业,一旦资金吃紧,整个集团捉襟见肘,消息传了出去,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几家上市公司的股票价格,就会强烈震荡,一旦市值大幅度降低,那整个集团的形象,就土崩瓦解了。出现这样的恶果,就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了,很快就会演变为政治问题。那些对他的位子觊觎已久的人,就会大做文章,说他经营能力不行,其他的问题,也会浮出水面,他的政治的拐点,就有可能加速出现,到时候墙倒众人推,谁为他说话,也无法力挽狂澜了,自己只能是黯然退场。 在国企老总的位子上拼杀了十几年,赵经天冷眼旁观,已经看到了太多这样的例子,有时候,从伟大到渺小,只是一夜之间。失败的英雄就不再是英雄了,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宽容和耐心。对一个国企老总的评价,你要么是非常成功,要么就是非常失败,实在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所以,即使是大权在握,可以一掷千金,甚至是万金,在重大的投资项目上,赵经天是非常谨慎的。虽然最后的决策权还在他手里,但整个董事会的高层领导,大家也都可以提出不同意见。 像天伦这样赫赫有名的大集团,虽然是真正的财大气粗,整个集团,现在的资产,都达到三四千亿元了,但对于上百亿的项目,也都是经过严格的评审的。 还有一条,就是他们特别看重当地政府的配合程度。和省里主要领导的私交好不好,也是一个他们重点权衡的问题。 毕竟他们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公司,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做事情的规矩。你要想做那么大的项目,如果离开了当地官员的鼎立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 前些年之所以天伦集团忽视了在西江省的发展,就是上述两个主要原因促成的。 在谢青松和钱名贵的时代,他们一个是省委书记,一个是省长,都是土生土长的西江本地人,他们积累的人脉关系,都在当地,他们更加信任的是,那些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好兄弟,即使你是国有大企业,你的进入,虽然可以短期内带来很大的投资效应,但资源这个东西,是谁控制在手上,谁就有无穷无尽的财富的。你一个外地企业,两眼一抹黑,要关系没关系,是很难在当地办成大事情的。 赵经天和他们,也没有什么私人交往,也就打消了立即到西江拓展业务的想法。 到了杨春风和刘放明的时代,天伦集团才开始在西江开展小规模的项目,像收购了当地几家有色金属冶炼企业,在江城市买了几块地皮,搞了几个规模中等的楼盘,这些在赵经天看来,都是小打小闹,这些项目加起来的投资,也只有几十个亿,对于他领导的一个几千亿资产的大集团,甚至可以忽略不记。 这一次他到西江,是有所准备的,他看重的是西江丰富的水力资源、矿产资源和相当低廉的土地价格,这里刚刚掀起一轮大开发的序幕,这个时候进入,成本是最低廉的,最关键的是,现在这里有自己的好兄弟。王一鸣来了,在政界自己就有了一个铁哥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沟通。这在权力决定一切的中国社会,非常重要。你就是再有钱,但没有人,没有操控权力的关键人物为你说话,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你所有的钱就会付之东流。一夜之间,你就有可能成了穷光蛋。这样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基于以上的考虑,赵经天对于在西江省的投资,是充满信心的。尤其是条件基本成熟的国内超大型水电项目——小龙江水电站,在北京谈判的时候,双方已经基本谈妥,现在就是在一些细节上,双方再具体协商。仅仅这一个项目,就需要投资两百多亿,如果顺利进行,那也是集团今年首屈一指的大项目了。按照初步的估算,五年后全部建成,一旦投产发电,每年的收益就是三十多个亿,相当可观啊!七八年就可以收回全部的投资,以后还可以运行四十年,创造一千多亿的产值,这也是我赵经天,又一个值得铭记的大手笔啊! 当然,西江省对于这样的大项目,也是举双手欢迎的。在北京会见时,杨春风对赵经天一再表示,只要天伦集团到西江省投资,西江省上上下下,都要以非常的措施,非常的办法,全力以赴,配合整个项目的开发工作。有些事情甚至可以特事特办,打破常规,以非常规的速度,推进这些大项目的上马。 对于杨春风急迫的心情,赵经天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的时间不多了,再过两三年,他退休的年龄就到了,到时候,西江的发展还是当前这个样子,不好不坏,在全国的位次,还是属于下游,那他的仕途,就一点悬念也没有了。到时候只能是到了北京,在全国人大或者政协,谋一个专门委员会副主任的位子,就非常不错了。你的政绩一般,安排的就不会特别体面。 不像那些政绩卓著的地方领导人,人家临退休的时候,还可以上一级,到全国人大或者政协,弄个副委员长或者副主席的当当,虽然在一大串的副职里,是排名最靠后的,但人家好歹现在成了国家领导人了,待遇就不一样,那才是修得了正果,真正可以扬眉吐气了。 在中国如今的官场上,只有到了副总理这个级别的官员,才算是真正的国家级领导人,这样的人,全国才几十个,这才是高干中的高干啊! 一辈子宦海沉浮,谁不想这个啊! 想到这里,赵经天心里笑了笑,看来现在的官场上,也是官不迷人人自迷啊!那种在金字塔顶尖上的感觉,是每一个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们,梦寐以求的结果啊! 当然,这些对于赵经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知道,自己的年龄、资历,都限定了自己,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还是副部级,在中央的位子,才是个中央候补委员,排名还是在最后面的几位。不像王一鸣,才四十五岁,有年龄优势。 第一章(2) 如果能够一直在目前这个位子上干到退休,就非常不错了。别说当上国家领导人,就是向上升一级的想法,他都没有了。他非常享受目前的位子,他觉得,就是送给自己个部长当当,也没有现在自在。 父亲赵长东的生活,他亲眼所见,虽然曾位居副总理,但一天到晚,也是忙于俗务,开会,考察,调研,出国,是生活的常态,忙活到七十多岁,才得退休,身体已经熬出了不少的毛病。原来的精神抖擞,都是因为心中有那一口气顶着,这就是权力的魅力。等权力没有了,生活完全恢复了常态,他就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了。只是偶尔发一下牢骚,对当前的社会,有些看不惯的地方,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但他说的话,已经没有什么人认真听了,更不用说立即执行了。人走茶凉,到哪里都是这个理。 观察的多了,赵经天也渐渐明白了,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自己不能再像父亲那样傻了,他们那一代人,都是理想主义者,为了自己的政治信念,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你和这样的人,谈享受、金钱,他们会看不起你。 而现在,这个社会变了,大家都把金钱当成了第一位的东西。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吗!像自己这一趟的西江之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作,就是因为自己掌管着一个实力巨大的企业集团,可以一掷几百亿,可以为地方上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现在走到哪里,他们对待自己都是像对待财神爷一样。 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地面上的房子和马路上的汽车,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赵经天感受到了飞机降落时的强烈震动,连忙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随着一声巨大的摩擦声,和窗外传来的引擎高速运转的声音,飞机已经结结实实地在跑道上降落,正在进行最后几百米的滑行。 等飞机的速度越来越缓慢,到最后稳稳的停下来,乘务员通知,大家可以解开安全带,下飞机了。前面飞机的舱门,已经打开,乘务员们站在一边,礼貌的向各个乘客,点头打着招呼。 这个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等着赵经天第一个走出舱门,大家按自己的职位大小,自动排好了位子。 赵经天挨个和乘务员们握了握手,说:“你们辛苦了,多谢了!”然后第一个走下了旋梯。 走出机舱,他看到,王一鸣已经带着一大帮人,等在下面了。地面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远处十几米开外,是一群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男男女女,正在欢快的跳着歌舞,嘴里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王一鸣的后面,还站着几个手拿花束的姑娘。记者们手拿照相机,摄像机,镜头对准了赵经天,不停的拍照。 赵经天一看,他们已经摆了这个阵势了,只好入乡随俗,在机舱门口特意停留了几秒钟,学着国家领导人的样子,也挥了挥手,才缓缓走下旋梯。 王一鸣一看,连忙跨上一步,握住了赵经天的手,使劲的晃了晃,说:“大哥,辛苦了,你能来西江,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赵经天说:“你们真看得起我啊,这个阵势,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印象深刻啊!” 后面两位漂亮姑娘,连忙把手中的鲜花,送给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 赵经天接过鲜花,和她们握了握手,说着“谢谢,谢谢”之类的话,旁边的随从连忙把鲜花接了过去,大家挨个握手,寒暄,在音乐和舞蹈声中,把这个仪式进行完毕。 在机场的贵宾室休息了十几分钟,等行李装运完毕,前面是警车开道,一路呼啸,一长串的车队就开到了西江帝豪大酒店的总统一号别墅前。 赵经天的住处,安排在以往国家元首才能入住的总统一号别墅里。这里是西江如今最有档次的酒店了,是按照国宾馆的标准建设的,国外的总统或者总理来访,才安排在这里入住。国内的部级干部,就很少有机会入住这样的别墅的。 只有中央政治局委员以上的大领导来西江,才安排在这里入住。这几天正好没有接待任务,为了表示对赵经天的尊重,经杨春风同志同意,就把赵经天的住处,安排在这总统一号别墅里。 这座园林式的超级豪华酒店,归省委接待办直接管理,平常里这几栋楼,是不对外开放的。一般的人,你就是再有钱,也没有机会入住这样的别墅。 在这里体现的是一个人的身份,是权力,而不是金钱,你钱再多,也没有用。连进里面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这是五月份的天气,西江这里,已经呈现出北京七八月份才有的炎热天气。对于这座地处热带的城市,进入五月份,就是进入夏季了。白天的最高气温,已经爬升到二十七八度,人们的穿衣打扮,也是夏季的装束。只是到了晚上,才有所下降,不冷不热,非常惬意。 在房间里稍事休息,王一鸣就把这几天的安排向赵经天通报了一下,征求他的意见。 晚上六点半,举行会见。七点,宴请考察团全体成员。明天上午,双方举行会谈。下午,考察江城市城市建设,具体商谈天伦世纪广场项目的规划,到实地考察。第二天分成几个组,分赴各地,考察有色金属加工项目,钨矿项目,重点考察小龙江水电站项目。第三天根据实际情况,再具体商议下一步的工作。 赵经天表示同意。 晚上六点半,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会见室里,省委书记杨春风兴致勃勃地会见了考察团的主要成员。 就见西江省的主要领导站成一排,杨春风在前,随后是省长刘放明,副书记王一鸣,副书记周广生,省委副书记兼江城市委书记李耀,因为天伦集团在江城市要搞一个世纪广场项目,他参加,是必然的。 最后一个是省委常委、秘书长高天民。 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们,早早的就站在旁边,等客人落座了,他们作为随从,才能在后面的一排沙发上落座。他们起的作用,就是个烘托气氛的意思,在这里,副省级以上领导才有和客人握手的资格,你的级别不够,只能是站在后面干看。 对这样的场面,赵经天显然是司空见惯了,他表现得很放松,亲热地和大家握了握手,和杨春风握手的时候,面对镜头,特意停留了几秒钟,给记者们一个照相的机会。他的左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杨春风的肩膀,杨春风笑得更灿烂了,双方展示在大家面前的,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这就是常年在官场混出来的经验,大家一回生,二回熟,都是有脸面的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由于双方有巨大的利益,你用得着我,我也用得着你,所以关系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升温。按说两人没有私交,上一次在北京,算是正式的见面,但这一次,就像是老朋友了。 相反,到了和王一鸣握手的时候,大家就一握而过,停留的时间连三秒钟也没有,在外人看来,似乎两个人以前都不一定认识。 这就是官场,外表表现得越亲密,其实心里的距离越远;倒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在外人看来,表现得却相当冷淡。 身处局外的人,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说是会见,其实就是两个人在讲话,杨春风对赵经天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双方对上一次在北京天伦集团总部的会见,回忆了一番,进一步拉近了双方感情上的距离。说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起一个宣传的作用,目的只有一个,好让新闻媒体抓拍几个镜头,表示你来了,我们西江省委省政府很重视你们,看,场面够大了,所有在家的主要领导,都出动了,够给你面子了,你的人情我也还了。 这也是官场上的客套,虽然挺没意思,但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走的,不这样走,怎么显示一个地方的热情,好客,对客人的尊重。对大人物,有时候形式就是内容。人家在乎这个。 会见之后,是宴请。 只见大宴会厅里,已经摆了十几个大桌子,到处是花团锦簇,最大的一张桌子,直径有五六米,可以坐二十多个人,这是每年的国庆招待会、新年招待会,才会使用的桌子。中间放着一大堆的鲜花,金黄的台布,金光闪闪的餐具,配上大厅里红色的主色调,鲜艳的大红地毯,耳朵边是喜庆的音乐声。整个大厅里的气氛,欢乐,祥和。这样的场面,在整个省里,也是接待特别尊贵的客人,才会出现的。 第一章(3) 在这里吃饭,都是分餐制,菜是一份一份的上,大家都一样,有主菜,主食,副菜,副食,一道一道,有十几道菜,加上点心,水果,别说你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了,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能吃得要命,你也吃不完,这里好多菜都是剩下的,端上来了,大官们轻轻地切下一点,放到嘴边尝一尝味道,就行了,好多菜几乎动也没动,客人看了看,就让服务员撤了下去了。 浪费,真是浪费啊! 但这也是约定俗成的,没有办法,为了显示对客人的尊敬,你总不能让堂堂的省委书记和省长,请客也像我们小百姓一样,三个人,点四样菜,盘盘清光,吃不了的,还喊服务员,打包带走。 这里要的就是场面,就是排场,至于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了,堂堂的一个省,再没有钱,也少不了省委书记和省长请客的钱吧! 但有一点必须交代的是,这里的饭菜不一定好吃,有些菜名听着是诱人,看着是好看,价钱是贵的令人咂舌,但吃着并不一定对胃。那些所谓的名贵的原材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没有人仔细过问了,在假冒伪劣产品层出不穷的今天,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些大人物的餐桌上,不会出现任何的假冒伪劣产品。 再说了,一天到晚,肚子里全给你放上鲍鱼、燕窝、鱼翅什么的,你也得想想,你的胃受了受不了。所以,这样的宴席,对老百姓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一生能够参加一次,就铭记终生了,但对于这些整天泡在这样场合的大人物,他们也是特别厌倦了,他们在这里,也是没有办法,也是身不由己。有些人宁愿喝点饮料,饿着肚子,也不多吃这里的东西。回到家里,吃碗老婆做的面条,喝一碗最最普通的小米稀饭,说不定更对胃口。 别人不说,王一鸣参加这样的宴会,根本就感到吃不饱,不是没东西可吃,而是杂七杂八的,肚子里放了那么多东西,却没有一样系统的。不像小时候,再饿的时候,连续吃三个大馒头,立即就有了非常满足的感觉。那种吃饱饭的感觉,非常舒服。 而像现在,连吃一顿饭,都搞得这样复杂,还真是累。 宴会的间隙,大家一轮又一轮的互相敬酒。 今天的主角是杨春风,他又是一个酒量特别好的人,连续和赵经天喝了几个大杯,其他的副总,也敬了一遍,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接着是刘放明敬酒。大家依次类推。然后是天伦集团的领导回敬。这样一个多小时下来,大家也喝了不少酒。 王一鸣虽然没敢放开,但应酬到底,也已经喝了四五两白酒。这么多酒下肚,再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了,肚子里已经是翻江倒海,王一鸣就强忍着,坐在那里,看他们把整个宴会进行到底。 宴会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王一鸣把赵经天送到总统一号别墅前,连大厅也没进,就和赵经天握手告别了。 赵经天看他脸色不太好,知道他是不能多喝酒的,于是就说:“一鸣,你是喝多了吧?没事吧,要不你赶快去休息,或者去看看医生,别把身体搞坏了!” 王一鸣说:“没事的,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明天早上我再来陪你吃早饭,有什么事情,你打我电话好了。” 赵经天说:“你赶快去吧,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过来了,我这里好多人的,明天早上,你也不用赶过来的,好好休息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赵经天到哪里去,身边是少不了几个心仪的美女的,到了晚上,他有自己的活动内容。像这一次,董事会的秘书小徐就跟着呢!现在小徐也是风头正健,十分讨赵经天的喜爱,到哪里参加重大的活动,赵经天都爱带上她。最关键的是,这个妮子,不是花瓶,不光是床上伺候的赵经天舒服,还能在方方面面,为赵经天提供决策参考,非常有政治头脑。 像赵经天这样的人,所管的事情也太多了,权力也太大了,整个集团,有十几万员工,大大小小的分公司,子公司,加在一起,有上百家,资产几千亿,遍布海内外。单靠他一个人,确实是力不从心啊!用外人,又不一定信得过。董事会里几个副手,和他也是面和心不合,大家别看对他是毕恭毕敬的,他也知道,这些都是表面文章。人家是害怕他手中的权力,他掌控的资源。他们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量,向他的权威提出挑战。所以才不得不阳奉阴违。 但一切都处在变化中,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随着他父亲在中央高层的影响日益衰微,老头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觊觎赵经天这个董事长位子的人,必然会越来越多。把他挤下去,那些人才有机会。谁的人掌控整个集团,谁就有了一个庞大的金库,在政坛上呼风唤雨,毕竟还需要强大的金钱做后盾。 所以这几年,关于自己的位子即将变动的每一个传闻,都让赵经天吓出一身冷汗。 说心里话,他舍不得自己这个位子。他也是真刀真枪的干出来的,集团今天能有这个局面,他赵经天是第一功臣,功不可没。 七年前他刚到集团的时候,那是什么情况,整个集团已经面临破产的边缘,光是银行贷款,就有200多亿元,每年的银行利息,就要十几个亿。下属几家大公司,不是资不抵债,就是人员流失,说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一点也不为过。那个时候,赵经天已经是国资委下属一家央企的副董事长,党委副书记。正是四十五岁的年龄,春风得意,每年拿着几十万的高薪。当时国企高管能够拿到年薪几十万的,全国范围内,也没有多少人。 等国务院分管央企的副总理点名要求提拔赵经天出任天伦集团的董事长时,让中组部干部局派员征求赵经天本人的意见时,赵经天还非常不愿意。回到家里,还想请自己的父亲,出面打个电话,通融一下,另换人选。 当时赵老已经退居二线,到了全国人大,当副委员长。当时他要是打上一个电话,别人也是要给他面子的。 但他这个人,非常坚持原则,听儿子说完想法后,立即大为光火,在家里把自己的儿子狠狠的骂了一顿。 他说:“好你个赵经天,王八羔子!你怎么能这样不识抬举!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想跟组织讨价还价!副总理点你的名,是高抬你了!你算什么东西,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副董事长,每年拿着几十万的高薪,比总理的还高!你为社会主义都做过什么巨大贡献了?你就是赶上了这个改革开放的年代,我们搞的和国际接轨,结果什么没接上,倒是把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的工资和国际水平先接轨上了。你拿了高薪,算是你命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人家拿,你也拿,不贪不占,个个现在都是百万富翁,马上就是千万富翁。你占了社会主义改革开放那么多好处,总得为国家、为人民做点重大贡献吧,要不然怎对得起你那一份高薪?!现在组织上给你压付担子,让你做些短期的牺牲,你就不愿意了,你可真够给我丢脸的。这个电话,我不能打,也丢不起那样的人,让人家说我,培养了那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滚,你给我听着,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就给副总理打电话,把你的这个副董事长也给你撤了,让你下岗,也像老百姓一样,成为无业游民,我看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头子一通骂,赵经天才顿时清醒了过来,乖乖的去了天伦集团,走马上任,经过几年的励精图治,又赶上市场的整体复苏,再加上国务院和银行业的鼎力支持,迅速在电力开发,金属冶炼,新能源开发,房地产项目上,取得了重大突破,集团的实力迅速膨胀,效益也越来越好,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局面。 赵经天的威望,也如日中天,在集团成了说一不二的老总。 但在他心里,随着自己个人的发展遇到瓶颈,眼看着干的再好,也是升迁无望。挣的钱再多,也是国家的,自己除了微不足道的工资和分红,每年也就是几百万而已。这些收入,对于胃口逐渐大起来的赵经天,实在是看不上眼的。 特别是接触了那些私人老板,他们一年到头,还没有自己辛苦,但挣的钱,除了上缴国家的,都是自己的,一天一天,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自己都不知道一年下来会挣那么多钱。 第一章(4) 像自己的弟弟经杰,在国外的时候,也没有多少钱,但回国这七八年,顺风顺水的,现在也是十几亿的资产了。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简直是穷光蛋一个。守着一座大金山,但没有一筐金子是自己的。按标准的说法,自己就是国家财富的守门人。这些钱自己可以吃,可以用,可以挥霍,可以送人,但就是不能装进自己的腰包,装进自己的腰包,就犯法了。 每一年都有像他这样的国企高管落马,就是这个原因。他们的心态扭曲了,在比较之下,觉得自己真亏,不捞白不捞,等权力没了,也就没有捞的机会了。所以才千方百计,中饱私囊,结果把自己送进了监狱的大门。 对这些,赵经天都懂,前些年,他风华正茂,志向远大,一心想的是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为这个国家立大功,做大事,进入权力的上层,在更高更广的层面上,成就自己的丰功伟业,虽然不一定超过自己的父亲,起码要和他达到一个档次,也进入国家领导人的行列,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事实已经证明,自己不但把一个濒临倒闭的大企业能够治理好,如果有机会,他还会把一个国家治理好。 但随着时光一天一天流逝,他发现,自己这个梦想是不切实际的,甚至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在如今的干部选拔机制上,像他这样有后台的人,自己的父亲的政治影响力,也是有边际的,他的能量,只能把自己放在这个国企老总的位子上,再往上进一步,比登天还难。 眼看着那些不起眼的人,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下的人,三混两混,就成了一匹黑马,三五年就身居高位了。他们有的人,可以说没有什么业绩,没有什么名声,没有什么魅力,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在哪里做官,都是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对上级巴结逢迎,对下级一团和气,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政绩,但上级喜欢,下级拥护,组织部门考察的时候,得票率就非常高。他们不显山,不露水,没个性,不张扬,对上级领导俯首帖耳,让上级领导感受不到丝毫的威胁,所以用他们,是最放心的。这样的人虽然平庸,没有能力,但这些却是他们屡屡得以提拔重用的原因。 这是一个庸官得志的时代,在官场比的是谁更听话,谁更有眼色,谁能够让上级领导放心,至于群众满意不满意,那就无关紧要了,反正群众也管不了他们的乌纱帽,乌纱帽都是上级领导给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有志气,有能力,有气节的官员,你的生存空间其实是非常有限的。因为权力的获得都是来自上级,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有人愿意做。你不愿意扭曲自己,有人愿意扭曲。相比之下,有的人就和上级领导建立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那你渐渐就会被排斥出权力的核心,等待着你的,只能是不进则退。 所以这些年,赵经天已经越来越多的考虑到自己的退路。四十五岁的时候,他还是踌躇满志,以为自己今后还有大的进步,他的经历也告诉他,对钱这些东西,一个人实在是不能太贪婪的。 他当过知青,在农村呆过,种过地,知道农民的艰苦。回城当过工人,知道普通劳动者的生活。以后恢复高考后,又第一批考上大学,成了让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大学毕业后,就顺风顺水了,在父亲的关照下,他十几年,就做到了公司的高层。这要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放在没有政治资源的人身上,那是不可想象的。 他也承认,自己的点滴进步,其实离不开自己父亲的影响,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他无声的威望,他的人脉,让所有的人,都对他的儿子高看一眼。 所以才有了组织部门的一次又一次的考察,提拔,重用,直到进入国务院主抓国企的副总理的视野,他才成了一家央企的第一把手。 按说,他应该知足了,每年有几百万的收入,还有那数不清的职务消费,他想花多少钱,都是可以堂而皇之的从合法的渠道处理的,花的都是公款,自己不用费一分钱。还有那没有边际的用人权,整个集团,他基本上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说用谁,一张口,一句话,一个批条,一张公文,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今天你还是个无名小卒,混迹在社会下层,他一句话,就可以把你从一个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所以巴结他的人,投其所好的人,也是层出不穷。尤其是那些漂亮女人,知道他手中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可供利用,所以就千方百计,飞蛾扑火般的涌向他,她们讨好她,献媚他,伺候他,诱惑他,从他的手里,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她们付出了自己的肉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互相交换,公平合理。 从外面看来,大家相安无事,心照不宣,没有后院起火,没有互相攻击,你情我愿,相处甚欢。组织部门、纪检部门没有那如雪片似的告状信,公司员工觉得自己的利益并没有损失什么,董事长给大家的待遇,在年年提高,他就是个人生活作风上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别人也就是眼馋而已。所以,真告他的人,也不多。 再说了,人家还有个妹妹,就在中纪委,你一般的人,想搬倒他,可能性不大。 所以,这些年,赵经天自己的日子,从表面上看,是很潇洒的。 两个孩子都去了美国,太太也跟了过去,照顾一双儿女。对赵经天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给钱,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了。 这些年,赵经天的收入,都用在这三个人身上,在美国买了几处房子,投资了一些股票,为今后退休后,到美国生活,先留好了退路。 现在像他这样的国企领导,有不少人都是这样安排的,自己一个人在国内做官,挣大钱,把自己的家人提前都安排到国外去,买好房子,置办产业,提前都把国籍给改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海外华人。一旦自己的仕途不如意,或者在某方面犯了什么事情,就一走了之。到时候,有关部门就是想采取措施,都来不及了。人家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赵经天到美国去,时不时的还听到自己的儿女抱怨,说:“爸爸,你看人家,有的人官还没有你大,但他们的孩子,一出手,比我们阔气多了。现在美国不少高档社区的房子,都被来自中国大六的富人们买空了,由于他们的购买力实在是惊人,搞得当地的高档房地产项目,价格是节节攀升。现在不少美国人抱怨,说来自中国的富人,抬高了房价,他们有的人也像我们国内的人一样,属于典型的酸葡萄心理,说这些来美国置业的人,不是贪官就是偷税漏税的商人,反正钱来的都不正当,不敢在国内堂堂正正的消费,才不远万里,来到大洋对岸。在这些美国高档社区里,动不动一幢房子,就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来自中国的这些富人们,都是一次付清,把当地的房地产经纪人,都吓得直咂舌。在这些房子里,常年出入的,都是妇女、儿童,最多的是,那些年纪在二十三十左右,长相非常漂亮,打扮非常入时的美女,他们被称为是富人或者高官的二奶,三奶,她们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开着名车到购物中心购物,或者牵着一条名狗,在院子里散步,这样的生活,简直是让本地人羡慕死了。你说爸爸,我们国内现在咋那么多人有钱啊?!他们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啊?咋那么容易啊?你看我们的房子,一栋才几十万美元,寒酸死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住上那几百万美元上千万美元一栋的豪宅啊?!” 赵经天听着听着,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骂人了,但这是自己喜欢的一双儿女,年把几个月才得见一面,说上几句心里话。他不想破坏这个气氛。再说了,他们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到了国外,学会了直言不讳的习惯,虽然二十多岁了,但在父亲面前,他们还是孩子,他们羡慕别人,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安慰孩子们说:“你爸爸这个官,是组织部门给的。天伦集团这家大企业,也是国家所有,不是我们赵家自己的。就是钱再多,也是属于国家,国家给你爸爸发多少钱,我们就要多少钱,不属于我们的,我们要了,就犯法了。现在我的待遇,虽然比不上美国的标准,他们有的CEO,每年都有上亿美元的薪水了,那才是真正的高薪。但在国内,我这个水平,已经相当可观了。那些私营企业的大老板,我们是比不了的,他们的企业是自己的,除了上缴国家的税收外,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收入了,一年赚的,就有几十个亿。我们国家又没有完善的税收机制,个人的收入和企业的收入,是分开计算的。那些私人老板,报税的时候,把自己的私人收入压的低低的,绝大部分收入,他们是算在企业收入里的,所以不用交很高的税。其实企业的收入,也就是他们的个人收入,钱这种东西,你没钱的时候,没有资本的时候,挣钱最难了。等你有了第一桶金,让钱找钱,钱生钱,你不用动,不用忙,自有大把的钱可以赚到。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国内的私人资本,已经完成了大量的资本积累,他们已经在诸多领域,占据优势,现在在某些领域,已经形成垄断,要我看,他们今后一年一年,赚钱的速度只能是越来越快,不出几年,国内迅速会出现为数不少的百亿富翁,甚至是千亿富翁,到时候,中国的富豪,就是到了美国,也是丝毫不逊色的了。” 第一章(5) 女儿赵清萍说:“那比着他们,我们不是变成穷人了吗?” 赵经天说:“所以啊,你们要自己努力啊,不能全靠我,我能给你们创造这样的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我的能力是有限的,今后的路,还要靠你们自己走。” 从美国回来,赵经天的思想就有了逐渐的动摇,他觉得,自己要是哪一天突然被调离天伦集团,到全国政协或者人大,当一个常委什么的,那自己的好日子,真是到头了。 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这一大摊子江山,一夜之间,就全部易手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正是因为你这里蒸蒸日上,手中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你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消灭的目标。现在你老子没有位子了,也就没有实际的权力了,虽然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要看收拾你的人,想不想给他这个面子,人家如果拉下脸,装糊涂,虽然赵老是当过副总理的人,也没有办法。县官不如县管,权力这个东西,过期就要作废。 所以,赵经天从这个时候,感到心里特别的惆怅。奋斗一生,到时候可能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你就是干的再好,到如今也是没有人提拔你,没有人重用你了,你的功劳,所有的人几乎视而不见。组织部门也成了瞎子聋子,再也看不见了。又没有一个平台,一个渠道,可以让你展示自己,让你脱颖而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不甘心啊不甘心! 有了怨恨,有了不满,有了不平衡,怎么办?只能是靠麻醉自己,靠挥霍,靠风花雪月,靠灯红酒绿,在肉玉中飘飘欲仙,暂时忘记心中的苦闷。 在总统别墅的豪华套房里,赵经天躺在大大的浴缸内,在小徐风情万种的伺候下,飘飘欲仙了一回。这个姑娘,跟了自己几年了,越发显得成熟而富有女人味。身子比前几年更丰满了,胸脯更高了,屁股也大了几圈,整个身子,凸凹有致,韵味无穷。 虽然身边的女人无数,但安排的位置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小徐,她见识广,有文凭,有海外留学的经历,懂些管理,现在位居天伦集团董事会秘书,也属于名副其实的高管了,像她这个年龄,三十岁刚出头,就是放在全国,也是为数不多的。 当然,小徐为此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在英国谈的一个男朋友,早就分手了。在国内,有心仪的男士出现时,人家对他暗送秋波,或者堂而皇之的邀请她吃饭,她虽然也有所心动,但考虑到赵经天的感受,和自己的前途,还是放弃了,回国几年来,她放弃了和别的男人交往的任何机会,一心一意的,伺候赵经天。 虽然她知道,赵经天除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她如果意气用事,也可以以牙还牙,自己和赵经天也可以逢场作戏,应酬应酬,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合适的男人,也可以交往。但她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小心为好。她今天这个位子,她的权力,待遇,都是赵经天给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衣食父母。不,在她的生命中,他比自己的生身父母还要重要。 父母都是普通干部,虽然有些小钱,但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这些东西,赵经天可以给她。 她需要权力,需要金钱,需要地位,更爱慕虚荣,喜欢别人看自己羡慕而又嫉妒的眼神,这太让一个爱出风头的女人感到满足了,虽然跟上这个和自己的父亲年纪差不多大小的男人,做的是小二还是小三她都不知道,她也不在乎,这个男人也给不了她正常的家庭生活,只是需要她的时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这个男人的权力,豪气,都让她痴迷,感到神秘,伺候他,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她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最关键的是,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她都能得到,这个男人帮她实现了梦想——成为人上人。 一番云里雾里,两个人都感到空前的满足。 徐倩倩怜爱的抚摸着赵经天男人味十足的身子,跨在赵经天身子上的玉体,在水中前后摇摆着,不断挑逗着赵经天的神经,说:“你还行吗?我还要!” 赵经天轻轻在她丰满结实的屁股上捏了一把说:“你这个狐狸精,小sao货,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是吃药了,你把我的伟哥拿来,我吃一颗,歇一歇,等一会儿再满足你。” 徐倩倩连忙屁颠屁颠的从水里冲出来,光着身子,在床头的皮包里找出一粒伟哥,倒了一杯开水,等水温合适了,才伺候着赵经天吃下去。然后躺在赵经天的旁边,不断的撒着娇。手还不老实的拨弄着赵经天的敏感处。 赵经天一会儿就被她勾引的雄风再起,一把把她扯上自己的身子,靠着水中的浮力,又一次享受着这鱼水之欢。徐倩倩为了讨赵经天的高兴,放四的呻吟着,大幅度的摆动着自己的身子,两个雪白的Ru房,抖动个不停,刺激的赵经天差点晕眩过去。 极度的刺激过后,徐倩倩伺候着为赵经天上上下下擦干了身子,在床上躺好,看自己的主子心情非常好,就吞吞吐吐的说:“老公,人家有一件事要求你,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事情吧?” “就是小龙江水电站的事情,我哥哥说了,他想到那里做总经理,你看行不?” 徐倩倩的哥哥原来就在集团下属的水电开发集团当中层干部,所以对赵经天,徐倩倩早就了解,上大学时,她就有到天伦集团上班的想法。苦于没有好的工作,她才去国外自费留学。 她早就有结识赵经天这样大人物的想法,等机会到来时,她这个小女子,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在英国的一次聚会上她偶遇赵经天之后,立即使出浑身解数,在短短的几天内,完成了从陌生,到熟悉,到肌肤相亲,和二为一的转变。 男人和女人,一旦有了肉体关系,那其他的事情,就非常好解决了。赵经天以前的女人,都是小鸟依人的类型,都是自己的下属,或者是偶然碰见的良家女子,对徐倩倩这样漂洋过海,拥有高学历,高知背景的女人,他还是感到很新鲜。再说了,集团里那么多位子,这个女人又有能力,随便给她一个,就对得起她了。所以,回国之后,赵经天就以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引进高层级、国际化的人才,进入管理高层,把小徐安排为董事会秘书。 小徐得宠了,她的三亲六故,也沾了不少便宜。在枕边风的吹拂下,小徐的哥哥徐明远,也从中层干部,变成了高管,短短几年,就成了天伦水电开发集团的副总经理,年薪也是几十万了。 对于妹妹和赵经天的关系,徐明远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的社会,没有多少人是傻子了,如果没有付出,凭什么你会得到那么多好处。妹妹和赵经天出双入对,成了公开的小老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明远觉得,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女人吗,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嫁什么样的男人,都是过一辈子,像现在这样,赵经天的妻子常年在美国,自己的妹妹跟了赵经天,虽然不是明媒正娶,偷偷摸摸的,做了二奶,这样的情况,在当今的社会里,司空见惯。像赵经天这样的大人物,谁没有个自己的红颜知己,他要是想要谁,好多女人巴不得呢。自己的妹妹能够有运气被赵经天看中,是她的福气。她要是还跟自己的男同学交往,现在就是回国结婚了,也是小百姓一个,在北京连一套房子说不定也买不起。说是白领,要是找不到工作了,就是“海待”了,在如今,像她这样的“海归”,别说是北京了,全国都一样,大把,没人没关系,照样没工作。没有人看得起你。 现在跟了赵经天,有人说话,有人捧,份量立即就不一样了,开上了宝马,住上了二百平方的大房子,身份一变,成了成功人士了。典型的金领丽人。 就是父母不习惯,思想陈旧,老是催徐倩倩结婚,嫁人,现在的日子,不是长法,要不然再过几年,成了老姑娘,就没人要了。 对他们的提议,徐倩倩不以为然,徐明远也不以为然。现在赵经天势力熏天,他们要利用机会,多捞些好处。徐明远觉得,自己有这个妹妹,就是最大的资源。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就是要抓住机遇,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最好是到下面当个一把手,有职有权,手中有自己掌控的资源。这一次集团要投资几百亿元,在西江省开发水电项目,这绝对是一个大肥缺。 第一章(6) 几百亿的项目啊,要买设备,买材料,建办公楼,家属区,别的不说,光是钢筋,水泥,沙石的采购,谁去了,掌管这一切,虽然都是公开的招投标,但一把手手中的权力,能换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是谁都可以推测出来了。常年在这个行业里呆,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简直是太大了。 所以,自从听说集团有这个计划后,徐明远就有这个想法了,他觉得自己有机会,资历有,能力有,关系也有,自己不争取,把这个机会白白让给了别人,就太傻帽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自己的妹妹还能说得上话,自己一定得搏一搏。 所以,他就单独和徐倩倩见了一次面,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一次参加考察团时,他也是成员之一。在安排住宿时,他们被安排到另外几栋楼里了。 徐倩倩在心中思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哥哥出任小龙江水电站的总经理,也是有这个可能的。于是就处心积虑的在今天晚上,极其投入的伺候了赵经天一番,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能够做到的一切,百依百顺,风情万种,你就是有再硬的骨头,也给你融化掉。温柔乡的陷阱,实在不是一个男人能够轻易抗拒了的。 徐倩倩小鸟依人的趴在赵经天的胸膛上,嘴里伸出舌尖,轻轻的撩拨着赵经天,脸上是献媚的表情,眼睛是含情脉脉的神色,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气氛,从这样美人的嘴里,所谈出来的条件,只要是个男人,你就不会断然拒绝。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赵经天脑子里转了一下,想起了徐明远那张秀气的脸,对这个三十六岁的年轻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提拔他做水电公司副总经理的时候,赵经天曾专门接见过他一次,和他谈过十几分钟的话。 从长相、气质、谈吐来看,这个年轻人表现不错,皮肤白皙,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学的也是和水电相关的专业,用他,从年龄,资历,专业来说,都说得过去。最关键的,是有直接的亲戚关系,自己的情人的哥哥,这个值得信任。 在中国,没有关系,是不行的。谁都是用自己的人,这么一大摊子事情,一大堆资产,放了一个不可信任的人,今后捅了什么篓子,就非常不好控制了。不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样关键的位子上的。 赵经天自己,心里的人选也有几个,但都没有最后决定,还在甄别阶段。现在倩倩提出让自己的哥哥去,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于是赵经天说:“好吧,等考察结束,回了北京,开董事会的时候,就定下来,我看明远去,也是挺合适的,这样我也放心了。” 徐倩倩一看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于是就兴奋了,抱着赵经天,夸张的亲了起来,说:“老公,我太爱你了,你简直是太伟大了,我崇拜你,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不要名分,也认了。” 赵经天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女人,在自己身边不住的献媚,讨好,心里自然是无比惬意,这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感,他用手在徐倩倩的nai子上轻轻的摁着,说:“再叫个老公,我爱听。”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是双方座谈的时间。天伦集团考察团的主要成员和一些秘书、会务人员,在大会议室里,坐了三大排。 西江省这边,也都是各个方面的头面人物,主要领导杨春风,刘放明,王一鸣,高天民,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和江城市的领导——省委副书记兼江城市委书记李耀,市长范照斌,悉数出席。各有关厅局的一把手,也个个在场。 双方的人员各坐一边,对有关问题进行磋商。 会谈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双方其乐融融,电视台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不停的拍来拍去,可以想见,这又是今天晚上“西江新闻”的头条。 下午,接待办派来了几辆中巴车,前面是警车开道,车上还安排了专门的解说员,向大家介绍江城市的城市建设。 今天的重头戏是考察天伦世纪广场的选址,已经有几个方案,作为集团的最高领导人,赵经天需要对这几个选址进行比选,作最后的定夺。 车子先开到江城市的新区,那里离老城市中心区,有二十多公里,原来是一座县城,后来被合并成江城市的一个区。现在这里成了一片大工地,因为李耀到任后,在征得杨春风的同意后,就重新修改了江城市的发展规划,不再把发展的焦点放在老城区中心,那样开发成本太高,拆迁的阻力也太大,容易激化社会矛盾,不如重新找一片,拉开摊子,重建一个新城。所以现在的江城市,提的口号是“拉大城市框架,重点向东,再造一个新江城”。 毕竟原来的底子是个县城,到处是五六层高的楼房,马路的标准也不够,比着城市的中心区,这里才刚刚起步。 王一鸣看到,赵经天在下面看了看,眉头皱了一皱,可能是不满意。 李耀在旁边,连忙解释说:“赵董事长,这里刚进行开发,三五年之后,就是一个新城区,按照规划,这里要居住四五十万人,是城市的一个副中心,发展潜力很大啊!最关键的是,现在地价便宜,你们要,我们市委市政府,一定会以最优惠的价格,划拨给你们的,你看怎么样?” 赵经天说:“我们天伦集团,在全国开发的世纪广场项目,在各个一线城市,都是位于CBD的核心区,我们打造的是一流的商业品牌,一流的商业地产项目,这要在非常繁华的老商业区,才有可能。现在你这里,人气还不行。地皮倒是可以考虑,我们先征个几百亩,到时候在这里搞房地产开发,建高档的楼盘,别墅区什么的,倒是可以考虑。” 李耀说:“没问题,这个随时可以推进。” 旁边的市长范照斌,也不住的附和说:“这里的土地,也是一年一个价了,去年还是一百五六十万一亩,现在已经达到两百五十万一亩了,最好的地段,已经涨到四百多万一亩了。听说国务院正在酝酿出台文件,规范城市的土地出让制度,现在我们江城市的土地储备中心,还有几千亩土地,可以协议出让,也可以划拨出让,等国务院的新政策出台之后,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所以你们天伦集团要抓住机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赵经天想了想,他们说的确实也在理,现在的政策,一天一个样,国家的印钞机,一年一年,向全国投放了那么多的纸币,现在的钱,越来越不算钱了。他们天伦集团,是银行的大客户,想从银行贷多钱,就可以贷多少钱,反正公司有的是资产,可以抵押。今后土地是越来越稀缺了,现在囤积的越多,今后光是土地增值一项,就可以赚取巨大的利益。 于是赵经天说:“好,你们能给我多少地?我全要了。” 李耀说:“七八百亩没问题,再多了,别人也有意见,我们怕给你的多了,你们摊子铺的太大,开发不过来,土地长期闲置后,影响不好,我们有规定的,闲置超过一定的时间,市政府是可以收回的。” 赵经天说:“好,这里的地,先给我八百亩。” 转身又对跟着的集团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黄志光说:“小黄,你负责和江城市加紧项目的落实,这个地方,我看大有可为,先把地拿下来。” 小黄原来在集团担任过赵经天的秘书,是赵经天最可靠的下属之一,四十岁出头,中等个子,鼻梁上戴付眼睛,他有今天,完全是赵经天栽培的结果。 他听到主子发话了,连忙点头说:“好,你放心吧老板,不出一个月,我就把土地给你办下来。我们现在手上有的是资金。现在只要圈到地,将来就是财富。” 当然,他没说,现在这些地方政府,就靠卖地过日子了。他们只要手里缺钱,就会一年一年,抬高土地价格。城市的土地价格飙升,第一个动力,就是地方政府欲壑难填,他们铺的摊子太大,到处搞政绩工程,花的钱太多,城市的经济实力跟不上,财政收入有限,怎么办?只有卖地。现在土地是各级政府的命根子。他们是唯一的垄断者,唯一的供应者,他说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所以现在的土地财政,被称为“二财政”,是地方政府合法的预算外收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地方上的官员卖地都卖上瘾了。 第一章(7) 当然,为了保持土地价格的稳步飙升,他们会非常巧妙的控制土地投放量,让你感到,在土地市场上,永远是供不应求。这样他们才能抬高土地的价格,赚取更多的财富,以弥补地方财政上的缺口。所以,现在的市长和市委书记,其实是最大的地主。他们才是土地涨价不停的最大幕后推手。 半个小时后,考察的车队就到了老城区。 王一鸣看到,这里到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虽然不是星期天,但街面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看就是非常成熟的老商业区。 在两道马路的中间,围了一片的地方。里面有几十栋居民楼,有的新有的旧。间或有一两栋办公楼,看年代,也是挺新的样子。更多的夹杂其间的,是一栋栋老式的私房,红砖青瓦,上面加盖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这一栋和那一栋,窗户对着窗户,中间几乎连在了一起,是典型的握手楼。 临街的私房,都是一个个生意门店,卖小吃的,卖工艺品的,修表的,修家电的,一个挨着一个。 江城市的规划局长,把一张城市的规划图拿在手里,摊开了,指着这一片地方,让大家看。 王一鸣看了看,听他解释说,这一片地方,面积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六十多亩,正处在整个城市的黄金地带,现在是寸土寸金。这里要拆迁的成本非常大,最低估算,也需要十几个亿。再加上土地的费用,又是几十个亿,全部建成,估计要投资五六十个亿。 王一鸣看赵经天对这个地方很满意,要求下车围着整个地面,转一圈。大家看他这个样子,只好都徒步陪同。 赵经天在王一鸣和李耀的陪同下,前面是几个警察开道,省电视台和市电视台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向后退着,不停的把镜头在这些大人物身上扫来扫去。后面是一大帮随处,前呼后拥着,顿时引起了市民的关注,他们好奇的停下来,看着这些大人物,对着这一片房子,指指点点的,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在店里摆摊卖东西的市民,马上意识到,这又是一批来打他们主意的商人和领导。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几年了,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领导,陪着各种各样的大老板,说是带来了多少多少资金,要拆迁改造这一片地方,都是最后没有了下文。 但每一次这样的视察过后,那些意识到自己的老宅子有可能保不住的居民,就千方百计,把自己的房子长高了几层,原来都是两三层的建筑,现在一层一层,都加盖到七八层了,一层一个样,参差不齐,没有章法,看着杂乱无章,也不知道经过有关部门的批准没有。按说是不会批准的,因为对于这样一个早就列入改造的地段,是不允许自己加盖私房的。 但是,这是中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家都干,你不干,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多加盖一层,到时候拆迁的时候,按建筑面积算,就有可能多得到些拆迁补偿费。 所以,老百姓在自己的住所朝不保夕的情况下,选择了乱搭乱建,加大政府和开发商的拆迁成本。这在全国,已经是屡见不鲜的城市奇观。 对这些情况,王一鸣是清楚的。他也知道,这是一场博弈,双方都没有错,地方政府的各级官员,为了地方上的发展,引进大的投资者,大拆大建,这样政府得到了经济发展的数字,卖地又增加了地方经济的实力,向上级汇报时,自己的政绩也出来了。走在城市里,市容市貌也改变了,越来越现代了。 投资的老板们,也发了大财。大家赚了个盘满钵满。 而那些被拆迁的居民们,虽然挖空心思的想多得到几个补偿款,但最后能不能得到手,却取决于当地政府官员的道德良知,和开发商的贪婪程度。 要是碰上还有良心的地方官员,在制定拆迁补偿标准的时候,会倾向于保护居民的利益,多为他们争取点好处。如果碰到良心完全被狗吃了的官员,他们收了开发商的好处费,完全成了对方操纵的工具,他们就会偏向于开发商,千方百计,为开发商谋取最大化的利益,有时候甚至不惜动用国家机器,野蛮拆迁,打死人,打伤人,甚至向那些不愿意搬迁的居民楼里投毒蛇,威逼利诱,利用黑社会,无所不用其极。 拆迁,已经成了这个国家城市发展的主旋律。没有哪个城市没有拆迁,没有哪个居民从本质上可以逃过被拆迁的命运。 在这个国家,土地从法律上,属于全民所有,但没有任何渠道,保证你一个普通公民,可以合法的绝对拥有哪怕一寸土地。 你的房子,是掏钱买的,有七十年的使用权,但是,规划却是官员们制定的,他们才不管你这个房子,是刚建好的,还是居住了十几年的,只要有需要,他们可以随时修改城市规划,以非常合法的理由,堂而皇之的剥夺你的房子使用权。 或许你的房子,是祖祖辈辈继承下来的,是几百年的老宅子,那也没关系,法律规定,土地归国家所有,你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国家是什么?国家在这个国度里,就是官员,只有官员才能够代表国家。你的房子,市长想让你住多久,就让你住多久。不想让你住了,修改修改规划,把你住的院子,搞成一个城市广场,或者是公园绿地,你也得配合。所以在当今的法律体系内,你一个老百姓,是非常无奈、弱小的,你要想对抗所有的国家机器,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有了无数的拆迁自焚,斑斑血泪,仍然阻挡不了各级地方政府拆迁的脚步。实在是这里面有太多利益。 走在这虽然不现代,但铺着青石板的古朴的小街巷里,看着一家家的小店铺,店主那麻木仇视的眼神,王一鸣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感。 他几次想和那些店主攀谈一下,但他发现,他们都以非常冷淡的眼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待理不理的,他们是故意疏远他,在他们眼里,或者官员们都是和老板们狼狈为奸,来打他们主意的人。他们内心里已经非常排斥这些人。 也许,他们已经看到了太多的血淋淋的例子,心中早就凉到了极点,胸中也积郁了太多的怨言,甚至是仇恨,他们不信任任何人,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可以拼命。这些大人物在他们眼里,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了。等待他们的,就是抗争,坚持,自己能够坚持到什么程度,就坚持到什么程度。 从他们的眼睛里,王一鸣读出了很多的信息量。反躬自省,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滑到了这些底层群众的对立面,成了侵犯他们利益的帮凶和同谋。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他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他想起了好朋友魏正东和自己聊天时说过的话:“在一个价值观混乱,甚至是丧尽天良的时代,一个人的地位越高,成就越大,在别人看来越成功,其实质上作的恶越多,犯的罪越大,罪孽也越深。” 王一鸣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有许多事情,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是随波逐流的,是整个机器上一个运转的零件,自己只是被裹挟着前进,没有自我,只有深深的负罪感,和一声叹息。 制度不好,就是好人,也做不成好事。这是邓小平的话,看起来真是有道理。官场是个大染缸,现在你只要进去了,要干什么事情,有时候,就完全由不得你自己了。 现在能够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多的,兼顾到群众的利益,让他们少受点伤害,多得些补偿吧。自己也心安理得一些,睡觉可以安稳些。 考察结束后,赵经天自然很高兴,他对项目的前景非常有信心。 晚上吃完饭后,在房间里,王一鸣陪着他聊天,赵经天突然问了一句:“一鸣,这个总统别墅里,不会有监听设备吧!” 王一鸣一愣,说:“不可能,这里是接待国家元首的,每次有总统、总理的外宾来,都要搜索一遍的,就那人家还不放心,要派自己的安全人员,仔细探测。这里你尽管放心,安全的很。” 这样赵经天才放下心来,对王一鸣小声说:“这个天伦世纪广场项目,如果进行的顺利了,两年之后,就可以完全建成了,到时候,效益肯定是相当可观,就算江城市的房地产,两年后没有大幅涨价,光是商业地产这一块,铺面,就可以赚十几个亿。我估算了一下,这个项目的利润,有将近二十个亿,所以,你协调好这个项目,我从公司那里,会给你合法的提取一笔协调费,最少有七八百万吧。这些钱,你收了不好处理,所以还放我这,等机会合适了,我给你转到国外去,多转几个圈,就谁也弄不明白了。我知道你这个人,不爱钱,但钱这东西,是要有的,没听人家说吗,现在没啥别没钱。你现在春风得意,是没问题,但你要想到孩子啊,王礼怎么办?他难道还像你一样,在国内,从政,从一个小科长做起,还有意思吗?我们的下一代,看到我们的生活,他们对从政,还有太大的兴趣吗?现在这个世界,有钱才是硬道理。以前是有理走遍天下,现在是有钱走遍天下。只要你有钱,不做官了,到了国外,照样做人上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任何事情。你的事情,不方便出头的,我来办。我的政治生命,就这样了,我也看开了,而你不同,老头子比较看好你,你是他心中的希望。所以我帮你,也算是尽点孝心吧。两年后,你就是接了省委书记了,也要和上层维持关系,没有钱,仍然是不行的。你那个脾气,让你像别人一样,厚着脸皮捞钱,你不会。低三下四的去巴结别人,打通关节,你更不会。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你不去做是不行的,你拿不了小架,人家拿得。你就失去了竞争的优势。所以,你的事情,我还得替你斡旋。反正我是商人,在商言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第一章(8) 赵经天一番话,让王一鸣感到心里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该感谢他,还是埋怨他。感谢他关心自己,为自己谋划的是这么周全。埋怨他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拉进了一个前途叵测的陷阱。 那些钱来的简直是太容易了,合理合法,有特殊的渠道,可以处理的天衣无缝,谁也抓不到明显的把柄,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用。退休了到了国外,可以安心的当寓公,颐养天年。好多官员,那么热衷于插手大的工程,估计都是想从里面得到些好处。这样来的快,份量重,搞好一个大项目,就够吃一辈子了。但是,也有风险,一旦东窗事发,都不是闹着玩的。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觉得这个口子还是不能开,钱这东西,你没有倒好,有了倒操心。像自己当官当到这个地步的,一辈子不贪不占,平平安安,就是到了晚年,国家给的待遇,也享受不完。要那么多钱,其实是祸害,就是给孩子留下,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古人早就说过,子孙果贤,要钱何用?子孙不成器,有钱何益?再说了,当官就不能爱钱。岳飞就说过,“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才能天下太平”。现在那么多的官员走上了违法乱纪的道路,归根结底,就是爱钱。 于是,王一鸣说:“大哥,我还要非常感谢你。你为我考虑的事情,简直是太周全了。我相信日后,还会有大量麻烦大哥的事情。但是,那些钱,我是不会要的。这不符合我的个性,原则。至于王礼的事情,我还没有考虑清楚,但我相信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日后果然有出息,是用不着老子给他准备的太多钱的;日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多大出息,给他太多的钱,反而是祸害。至于我,国家给我的待遇,够了,我是个穷孩子出身,知足,我现在想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干点工作,为老百姓多做点事情。你看,老百姓现在多么不容易啊!祖祖辈辈居住了多年的老宅子,说拆迁就拆迁了,你也看了,那一个个门店,都是一个家庭的依靠啊!许多人没工作,他们靠的就是在路边摆个摊,设个点,卖点针头线脑的,养家糊口。有的就是靠出租房子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你看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那眼睛里,简直是要喷火啊!如果补偿的标准高一点,把他们安置的好一点,使他们的生活有所保障,他们抵触的情绪肯定会少一点。如果像现在约定俗成的补偿标准,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抢劫啊!只不过这样的抢劫,是利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依靠政府的强制力和强大的资本。在官商的合谋下,地处市中心繁华闹市区的珍贵地皮,以低廉的价格,就被征集起来,搞了大的房地产项目,一下子就增值了几十倍。一平方米补偿给拆迁户的,是几千元。一旦建好了商铺,就可以卖几万甚至十几万一平米。这中间的差价,老百姓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如果有自主权,可以自己盖商铺,不是把利润留在了自己手上吗?这样下去,老百姓怎么能没有怨言呢?心里怎么会服气呢!所以我想了,这次天伦世纪广场项目,一定要让利于民,不能太苛刻,要合理的提高补偿标准,让大家都能够心安理得,这样赚的钱也光明正大,我协调这样的项目,也心情舒畅。我可不想再见到市民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心里发毛啊,真不是滋味!” 赵经天听王一鸣说了一大通,心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快。心说:“好小子,你倒学会装好人了。我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我会来吗。” 但他现在,还不至于和王一鸣翻脸,王一鸣是自己父亲看得起的人,虽然和自己有些不对路,但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只不过和自己出发点有些不同罢了。自己是为公司,也是为了国家。王一鸣是为当地老百姓。正所谓各为其主。都没有错。再说了,这个王一鸣真是有些傻子的精神,现在还这样想的高级干部,实在是不多了。赵经天一天到晚,接触的都是位高权重的高级干部,不是这部长就是那书记的,他承认,很少见到像王一鸣这样单纯的人。人家想的都是怎样升官、发财、玩女人。他倒好,洁身自好,不爱钱,也不玩女人,一心想的是为老百姓多干些事情,好人哪,真是稀有动物啊!你还别说,说不定这样的人,真能干出一番大事情。因为他不可战胜,心无旁骛。 想到这,赵经天不由的又对这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小兄弟佩服起来,在他的身上,赵经天看到一些常人不具备的东西,有理想,有抱负,有操守,有胆略,也有持之以恒的毅力。这样的人,真要是有一天能够身居高位,这个国家才会真正有希望。 赵经天站了起来,晃了晃身子,把手揣到裤兜里,看着王一鸣说:“好,我答应你,让小黄他们,在制定补偿标准的时候,考虑下你的意见。但是,就不知道江城市的领导,同意不同意了,如果我们这一个项目提高了补偿标准,那其他的项目,也得水涨船高,这样下来,就会带来连锁反应,原来补偿过的,已经拆迁完毕的,会不会重新要求提高补偿标准,这样的后果,就不是我能够说了算的了。所以,还需要从长计议。” 王一鸣想了想,他的话确实有道理,这不是孤立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会对江城市整个的城市建设,带来新问题。看来,这件事情,有必要和李耀、范照斌他们商量商量,听一听他们的意见再说。毕竟他们是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他们在第一线工作,熟悉情况,在这个事情上,比自己有发言权。 于是双方对这个问题,不再纠缠。 王一鸣也体会到,经过和赵经天这一番长谈,他觉得,双方的差异还是挺明显的,总体的感觉是,不是一路人。赵经天和他父亲比,身上散发的是不一样的气质。赵老是非常正直的人,古板,倔强,爱憎分明,对社会不公平现象,敢于抨击,是个性情中人。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批评起人来,不留情面,有时候甚至会让对方感到下不来台。王一鸣在他身边工作几年,亲眼看到,他的工作和生活作风。 在生活上,赵老简单,朴素,不爱摆谱,没那么多的应酬,他也讨厌那些没有实际内容的应酬。对什么人都是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完全保持了老一辈革命者艰苦朴素,平易近人的作风。 而赵经天就不一样了,首先从气势上,就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到哪里,都喜欢摆架子,比阔气,财大气粗,一掷千金,他喜欢众星捧月的场面,到哪里都有美女香车跟随,似乎不这样,显示不出他的档次,分量。王一鸣觉得,他还是变了,变的离普通人越来越远了,更像国外那些超级富翁,王子,贵族的气派。 这可能都是钱多闹腾出来的,想当初,八十年代,他在企业里当中层干部的时候,还是非常朴素的,穿衣吃饭,都没有那么多讲究。骑辆自行车,就回家了,走在大街上,谁也不知道,这是省委书记的儿子。 而这几年,他越来越不一样了,穿的衣服,都是国外的大品牌,一套西服,就要几万元。一双皮鞋,就是几千元,说是正宗的意大利制造。到哪里出差,非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不住,有的时候,还住总统套房。花的都是国家的钱,他经常说:“到了我这个级别的,出门一天,如果不花个几万元,就根本不够派。出去谈判,人家都看不起。” 变了,人一旦有了钱,整个人都会变。像他这样的国企老总,手里有花不完的钱,想怎么挥霍都行,都可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关部门,还不好监督,这是改革开放这个特殊的阶段,造就了这样一批人,他们不是亿万富翁,却胜似亿万富翁,花的都是公款,就是把公司弄垮台了,他们也丝毫不用负责任。比着那些经营失败后跳楼自杀的私企老板,这些国企老总的日子,简直是神仙一样。他们到了这个位子上,似乎天生就该他们挥霍似的。真是舒坦啊!这都是畸形的制度,监督缺位,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道不同不相为谋。对赵经天,王一鸣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疏远他,他是他,自己是自己。一个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搞腐化,出了事情,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即使是赵老,也保护不了他。高干子弟,出事挨枪毙的,也屡见不鲜。前几年就有,一个已经是少将军衔的高干子弟,因为叛国罪,被判处了死刑。他父亲虽然位居国家领导人,也帮不了他。总书记亲自拍板,枪毙!对于身居将军职位,还叛国的,格杀勿论。国家对你不薄啊,你还要叛国,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定斩不饶啊! 第一章(9) 话不投机半句多。人生观不一样,理想不一样,追求的目标不一样,共同语言就不多了。和赵经天聊天,除了就事论事,双方在思想上,根本形不成共鸣。这样的谈话,没有多少快感。所以王一鸣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明天我们还要考察几个地方,挺辛苦的,还是早点休息吧!” 赵经天平常里和王一鸣接触,也是在家里陪着老爷子吃饭的时候,聊聊天,双方也没有多少心灵上的沟通。话题一打开,就发现双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想的事情完全是不一样。于是,只好就此作罢。 赵经天站了起来,把王一鸣送到门口,摆摆手,然后就回到房间里,一个电话,就把小徐喊了进来。 他们两个,才真正是有共同语言。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按照计划,赵经天要考察小龙江水电站项目的选址,顺便还要看几个县的有色金属开发情况,所以日程的安排,相当紧凑。 陪同考察的有副书记王一鸣,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还有有关厅局的领导。大家浩浩荡荡,组成了一个车队,前面是警车开道,后面是三辆中巴车,沿着高速公路,向地处西江省西北部的龙江市开去。 龙江市是一座新兴的工业城市,下面的采矿业发达,是著名的有色金属之乡。下面的几个县,在有色金属、稀有金属的储量上,在全国都数得上名次。有的品种,还是第一第二的位子,所以现在成了人人争着要的金饽饽,很多私营老板,从外地蜂拥而至,在这里实现了发大财的梦想。 从省城到龙江市,有三百多公里,一路上,由于省交警总队早就联系好了,在每一个车队经过的路口,都事先截住了车辆,所以王一鸣这个车队,一路上畅通无阻,除了可以看到从对面开过来的车辆,隔着隔离带,呼啸而过,旁边一辆别的车也没有。 对于这样的安排,王一鸣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尤其是看到那些经过的一个又一个高速路口,排了一长串车子,都是同一个方向的,给王一鸣他们这个车队让路的。只有王一鸣他们这个车队走远了,确信再也超不过去了,当地的交警部门,才会放行。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啊!为了安全,只有采取这样极端的措施。虽然许多人因为领导的出行,更加不方便了,但领导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一切靠后。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王一鸣若有所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杞人忧天,无端的打扰了群众的生活,似乎就觉得欠了大家一个人情。没有觉得理所当然。 赵经天却很活跃,这样的情况,对于他肯定是很少的,他日常都是坐着飞机,在全世界窜来窜去。对于身边的世界,是很少这样近距离观察的。再说西江这里的五月,到处是草长莺飞,远处的山峦,都是郁郁葱葱,稻田里的禾苗,也是绿油油的,一望无际。这美丽的田园风光,对他这个成天生活在大城市的大老板,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一路上,他谈笑风生,不住的夸赞着西江这里优越的自然环境。说:“我说一鸣,你们这里,哪里像个落后地区啊,就凭你们这条件,早就该是发达地区了,你们比着大西北,寸草不生的地方,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发展不起来,真是可惜啊!” 王一鸣听他叫自己,转回头,冲他笑了一笑,说:“大哥,资源再多,缺少了资金和人才,也没有办法啊!我们现在是守着金山要饭吃。地下的资源很多,就是开采不出来,或者是开采出来了,价格就降下来了,你什么多,市场上什么就贱,我们又没有加工能力,光靠卖资源,资源一旦枯竭了,还得返贫。这不是个长远的办法。况且,环境也破坏掉了,现在那么多的私人老板投入开矿这个行业,滥采滥挖,简直是破坏性开采,已经带来了很大的环境问题,下一步,我们省里要进行更加严格的整顿,省委常委会已经开会决定了,春风同志和放明同志都表示,再不下定决心,任其发展,我们西江省里,一定会出大问题。刻不容缓啊。” 说完看了一旁坐着的郑天运,对赵经天说:“天运同志是分管全省安全的常务副省长,对这个问题,他最熟悉,最有发言权!” 郑天运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胖胖的,他原是中央部委的处长,到西江挂职的时候,就留在了西江,弄了一个副市长当。十几年下来,就升到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位子。官场上走的也是顺风顺水的。他和刘放明一起,都是国家部委下来的,双方本来也有些渊源,要是硬套感情,也可以套上近乎。毕竟都有相似的从政经历。 但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杨春风当了省委书记后,就想在省政府这边,安排一个自己的得力助手,制约着刘放明。毕竟省政府这里,管的都是具体的事情,财权又重,于是选了选去,就挑上了郑天运。 郑天运原来是分管政法口的副省长,对于当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他还是有些准备的。杨春风一到任,他就极力讨好巴结,常常主动向杨春风汇报工作,把省政府这边自己观察到的,思考到的,都一股脑的讲给杨春风听,给杨春风留下了真诚、热情、忠心耿耿的印象。获得了省委书记的信任,在一个省里,那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杨春风提议他,出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对郑天运的表现,刘放明虽然不满意,一天到晚,往省委跑的怪勤快,都是省级干部了,还这样低三下四,真窝囊!但省委书记的话,他这个省长,也不能不听,毕竟人家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刘放明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们在那里长袖善舞。反正刘放明也想开了,自己这个省长,本来就是捡来的,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生还能当的上省长。反正也快退休了,随他们去吧。 所以在官场混,最关键的是站队问题,郑天运就是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一点,站到杨春风的队五里,才捞了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当当。他如果执迷不悟,超然世外,不紧跟、巴结杨春风,一迷糊,大好时机就错失了,他也就没有了当省委常委的机会。 你别看都是副省长,当上这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那份量就完全不一样了。在省里的新闻里,你的排名,就前进了一大截。原来是一般的副省长,排名都排在老后面了,官员多了,老百姓就记不住你是谁了。 现在不一样了,在省政府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厅长局长的,见了你,脸上的表情,和见别的副省长,就不一样。人家怕你哪一天,在省委常委会上说句话,他们的官就没了。 对于王一鸣,郑天运心里也是复杂的,他也是充满了想要巴结的想法。这个王一鸣,来头实在是不小。都是国家部委机关出身的,自己混到三十多岁,才混到处长,不是抓住了一次机会,到西江省挂职,升了副市长,说不定这一生就完了。你看人家王一鸣,三十几岁,就是副部长了,现在比自己还年轻,就是排名第一的副书记,说不定两年后,杨春风的省委书记的位子,也是他的。 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 对于王一鸣,郑天运只有眼馋嫉妒的份。 但想起自己的前途,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发展好和王一鸣的关系,取得他的信任,最好是处到像和杨春风一样的关系,那就滋润了,到时候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自己可以继续风光,老天要是有眼,就是当上省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事在人为,最关键的是要争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只有这样,才能有成功的机会。 在官场上混,就要有郑天运这样的劲头,矢志不渝,标准的政客,为了升官,可以付出一切。 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往往都是成功者。 关于私营矿主滥挖烂采的事情,作为分管全省安全生产的副省长,郑天运也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全国都是这个样子的,要怪只能怪国家有关部门制定的政策,朝令夕改,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本来按规定,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只有国有企业才有探矿权,采矿权,不允许任何个人参与矿产资源的开发,那个时候,基本上是有序开采。 第一章(10)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由于中央部分领导人的错误决策,认为光靠国家资本,无法在短时期内提高矿产资源的生产总量。于是决定放开这个领域,向民间资本和外资开放,允许私人拥有探矿权,采矿权,甚至允许外国资本收购我们国内的矿山。 这实际上是把中国人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宝贵家底,一下子全部拿了出来,不给后世子孙留一点积蓄。是典型的吃子孙饭,砸子孙饭碗的不要良心的发展观,是对后世子孙的完全不负责任。因为祖宗留下的这些矿产,是不可再生的,是极其宝贵的,有限的,是后世子孙得以繁衍生息的最后资本,我们这一代人已经攫取的够多了,应该悬崖勒马,多为后世子孙着想,即使再过几十年苦日子,也没有什么,因为我们为了后代,值得做出短暂的牺牲。我们不能在我们这短短的一代人时间内,就把所有的资源全部变现,把所有的矿产开光、卖光,那我们就是丧尽天良。 但是,在中国,由于最高决策者的权力是不受制约的,他一拍脑袋做出的决策,正好迎合了这个社会一批为了发财不顾一切的人,他们利用这个难得的机遇,像一只野狼,疯狂的扑向早已垂涎三尺的猎物。他们为了发财,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干出来的,现在又有了合法的地位,所以,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们发财的脚步了。 郑天运知道,短短的十几年,就拿西江省里来说,最有钱的人,就是开矿的老板们了。关于他们发财致富的传奇故事,已经在民间演绎了各个版本。现在到了省城,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打扮的普普通通的人,开着国外进口的高级轿车,或者越野车,一辆动辄上百万,甚至几百万,不用问,基本上都是矿老板。 他们有钱了,最喜欢的是买名车,养女人,盖别墅。在整个龙江市区,矿老板的生活方式,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个山区的小城。这里高档的酒店多,酒吧多,歌舞厅多,美容美发厅更多。街道上到处乱窜的是豪华的名车,宽大的美国悍马,和一个个挥金如土的矿老板。酒店的大堂里,酒吧里,歌舞厅里,进进出出的是打扮入时的年轻漂亮姑娘,他们被称为吃青春的饭的,也来到这个小城市里,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淘金。 当地的官员,不甘心这么多的财富,都落到了矿老板手里,也千方百计,利用自己的权力,为矿老板服务,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 矿老板们也想在官场上结识一些人,以便在关键的时候,为自己说话,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官商勾结,成了一个牢固不破的关系网。 在这里,矿老板势力的强大,是尽人皆知的。官场上有人,公安哪里有保护伞,自己手里,也有武装。有的势力大的,都以护矿队的名义,建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武装,配发的有枪支弹药,有上百人的队五,每天在山上巡逻,保护自己的矿山。 一旦和别的矿主发生了纠纷,在地下,这些矿主为了争夺矿藏,经常你开到我的矿窿里了,我开到你矿窿里了,大家互不相让,龙虎相争,只能是火拼一场,势力大的,最终会赢得胜利。 在这里,死人的事情,是随时都会发生的,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发生了矿难。大家见怪不怪,都不稀罕了。一切都是为了钱,只要能够弄到钱,不惜刀口舔血。 对这些情况,上边的领导,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就是下不了彻底整治的决心,因为这牵涉到太多的利益。当地的财政收入,第一个会受到影响。龙江市本地的官员,也不支持完全关闭矿山的做法。因为他们的政绩,个人的利益,都会受到影响。仅仅是逢年过节,他们收的红包,就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社会上传闻,当地几个大的矿老板,到春节的时候,送礼都是用麻袋,装上一捆一捆的票子。到了谁家,随便拿出几捆,春节前的那几天,当地的银行,都被取光了。许多储蓄所因为没有钱,只好提前关门放假。 矿老板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原始资本积累,现在都是上亿甚至十几亿、几十亿的身家,他们在市里、省里,甚至是北京,都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钱能通神啊!到处都有人为他们说话,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哪一个都比你这个副省长的官大。 就是省长,有时候还得看着他们的眼色说话,所以,这些矿老板如今的能量,实在是不能小觑。 看王一鸣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郑天运只好接过话茬子说:“赵总,不瞒您说,我们西江这里的矿山,由于是一哄而上,无序开采,确实是存在着相当严重的问题,我现在最头痛的就是这件事,每天吃不香,睡不着,感觉就像坐在了火山口上。生怕哪一天,就出大事情了。都是人命关天啊,我看我这个乌纱帽,早晚要交代到这个上面。前一段开省委常委会,我在上面发言,谈到全省的矿山生产安全形势,我说,如果再不痛下决心,全面整顿,出事、出大事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会轰动全国。我们西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春风同志已经表示,省委常委会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彻底关闭全省的小煤窑,小矿山,为了防止死灰复燃,决定采取炸毁的办法,不像以前的做法,检查组前面走,后面就恢复了生产。一次一次,都是走过场。治标不治本。我们更希望,引进几家在国内实力雄厚,技术先进的大企业,彻底提升西江的产业规模,搞好技术升级,由生产初级产品,向初加工,精加工发展,延长产业链,这个路子才是资源大省迈上资源强省的必经之路。” 赵经天说:“好,我们天伦集团,在资金、技术、人才、营销方面,都具有优势,我希望我们能合作建成几个大项目,改变当前这种无序的局面。现在小矿山一哄而上,导致在国际市场上,矿产资源价格一路走低。我们的企业,面临这样的局面,不是相互抱团,共同发展,和洋鬼子较量到底,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搞窝里斗。被别人抓住了弱点,各个击破,我们的宝贝,却被卖了萝卜白菜的价钱。这样的生产,简直是得不偿失,对后世子孙,简直是犯罪。不负责任的私挖滥采,已经对我们的国家,构成了严重的破坏。我听一个学者说,原来我们的国家,就是在1949年建国的时候,虽然长期受到战争的创伤,但从整体上看,我们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还是保持的相当不错的,你看当年主席说,‘江山如此多娇’。而现在,放眼祖国大地,在我们的地下,有几十万口矿井,每天在地下疯狂的掘进,不夸张的说,地下已经是被挖的百疮千空。储存了几亿几十亿年的资源,一瞬间就被我们挥霍一空。许多品种,已经基本枯竭了。他说,现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祖国大好河山的变迁了,原来是‘国破山河在’,现在是‘国在山河破’。国破了,只要人在,山河还在,我们还可以重建。但现在是人在,国也在,山河却破了,资源枯竭了,你说怎么办吧!现在为什么那么多的有钱人,喜欢往国外跑,千方百计,移民到海外,甚至那些不知名的太平洋上的小岛国,都成了中国富人移民的目的地。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危机,他们对这片土地干了什么,他们最清楚。这个国家今后有没有危机,他们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不顾一切的逃离,他们实际上是用自己的脚,投了票,反对目前的发展模式。” 王一鸣听赵经天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些话,确实有道理,看的问题也很准。但是,心里却怎么样对他也佩服不起来。一个人最关键的,不是说什么,而是怎么做。他赵经天,一个人在国内,裸体做官,老婆孩子都搞到美国去了,在那里买了房子,弄到了绿卡,成了美国公民,他再说怎么爱国,也没有多少人相信了。这些说一套做一套的高级干部,王一鸣见的太多了,他们从骨子里,爱的都是自己,他们都是这片土地所孕育的不肖子孙。他们喝着祖国母亲的血,吃着母亲的肉长大后,却千方百计的糟蹋母亲,甚至里应外合,勾引洋人共同强X母亲。中华民族啊,你怎么孕育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东西啊! 一路上的风景,是悦目的,农人在天地里不停的劳作,牛儿在小河小沟边,悠闲的吃着草,庄稼在拼命的吸收阳光,向上生长。大自然的一切,是那么一成不变,似乎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 第一章(11) 王一鸣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打量着依然秀美的山水,思考着自己所看到、听到、想到的一切,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眉头也紧锁着,不是眼睛的框架挡住了一切,起了一定的掩饰作用,他的不快,可能会影响到别人。 两个多小时后,汽车就下了高速公路,进入龙江市的地面。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龙江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带着一大帮子人,已经远远的站在那里了。 人家那么热情,必要的客气还是少不了的。 王一鸣就下去,和赵经天、郑天运一起,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上了车,在龙江市的警车带领下,一路拉着警笛,就进了城。 这是王一鸣第一次到龙江,他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发现这个山区的小城,风景特别好。整座城市,处于群山怀抱之中,山脚下应该是几千年形成的冲击平原,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龙江,拉开了城市的框架。街道整齐,干净,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地处矿区的城市。城里的楼房,标准并不低,到处是装饰豪华的小别墅,一栋一栋,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富有。到处是酒店、歌舞厅、桑拿店招揽顾客的大牌子。店门口,却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关门歇业的样子。王一鸣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当地公安提前通知的结果。看来自己来这一趟,又影响了当地不少人正常的生活。他们不想让大官们看到他们的原生态。怕招来无端的打击。现在从上到下,都是这样应付的。 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所以先住下来,吃饭、休息。 午餐早就安排好了,就在龙江大酒店的包厢里。龙江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在家的主要领导,全体出动,都来和王一鸣打招呼。 这些人,王一鸣几乎都不认识,但是,他们通过看电视,都认识王一鸣。所以一个一个,都谦虚的弯下腰,握着王一鸣的手,不停的晃着。脸上带着最灿烂的笑容,都想给王一鸣留下个好印象。 郑天运就不一样了,他来无数次了,许多市级领导,他都能叫得出名字,所以,围着他转的人,更多,大家也更随意。 王一鸣这个包厢,坐了十几个人,由市委书记秦书海亲自作陪。秦书海看着也就是五十多岁,原来做过省政府的副秘书长,在龙江市先做了市长,后来又做了市委书记,在龙江也已经六七年了。到省里开会的时候,他还没有拜见过王一鸣,所以这一次,是双方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酒上的是茅台,烟是软中华。菜都是当地的野味,看来为了今天的接待,当地党委政府,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大家一路辛苦,看着这么多好吃的,也确实对胃口,于是推杯换盏,把手言欢,气氛确实很热烈。 席间敬酒的一轮又一轮,因为是中午,王一鸣就很节制,只是象征性的沾了沾嘴唇,大家看他这样收敛,也都不敢放开性子,于是喝了几杯,就埋头吃饭。晚饭后休息了一个小时,到了下午两点,大家换了车子,就又出发了。 因为下午走的路,不少是山路,所以大家都换了越野车。小邵本来就开着越野车,跟在整个车队的后面。那些厅局长,有带着自己的越野车来的,也有没带的。加上天伦集团的人,大家都上了龙江市政府调来的十几辆丰田越野和三菱越野,整个车队,有二三十辆,前面由警车开道,一路呼啸着,开出了城市。 王一鸣邀请赵经天上了自己的车子,这是一辆新的八缸的丰田大越野,高大平稳,比其他的车子,显得更结实厚重,也更安全些。 前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秘书小龚。他一直就和小邵在后面的车队里。秘书吗,领导去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 透过车窗,一路上看到蜿蜒的山间小道,这里到处是崇山峻岭,整个公路,其实都是建在悬崖边。这样的情况下,车队的速度想快也快不了。为了安全,估计当地的交警部门,提前也封闭了公路,因为对面看不到任何车子经过。按说正常的情况下,在这里,到处应该是那些大型的货车,集装箱车,轰隆隆而过,荡起了滚滚尘土。 车子一路盘旋,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个峡谷里。这里到处是刀削斧劈似的山峦,非常险峻,天空中不时有老鹰在盘旋,警惕的看着这一长串的车队,不知道这些人类,又想干什么事情。 耳朵边传来的是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千军万马,拼命厮杀。这种声音是从脚下几百米的深处传上来的,那是千百年来奔腾不息的小龙江水咆哮的声音。 这里就是规划中的小龙江水电站选址的地方。王一鸣和赵经天听了技术人员的介绍,点了点头。对这些专业性很强的问题,王一鸣轻易不会发表意见。因为那不是自己的特长,说出来的话,有可能贻笑大方。当领导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赵经天对这个,是非常熟悉的,他安排跟从的水电开发集团的老总说,我看可以,尽快上报国家发改委、水利部和环保部,争取早日开工。 其实像这样的大工程,西江省里已做了多年的准备了,技术人员勘探了一年又一年,各种材料也上报了国家各有关部门,但是,迟迟就没有了下文。因为最关键的资金,没办法落实,才不得不一年推一年,现在有了天伦集团这样财大气粗的央企,人家有的是资金,背后是几家国有大银行做后盾,想贷多少就可以贷多少,自然双方是一拍即合。 此前的协议王一鸣看过,双方是要组建一个股份制公司,其中天伦集团占股百分之八十,西江省投资集团公司占股百分之二十,总投资达到230亿元,计划六年全部建成,投产发电。 对这些,王一鸣不关心,自然有人去关心。现在建设水电站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办成。王一鸣关心的是,那么多的水库移民怎么办?这个是整个项目顺利开工最关键的问题。因为水电站的建设,牵涉到了十几万移民的安置。移民安置不好,老百姓会闹事的。 特别是西江这里,民风淳朴,水库移民,牵涉的都是当地的少数民族,他们要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改变原来的生活方式,本来就不是非常情愿的事情。政府安排的好了,他们的抵触情绪还小一点;安排的不好了,真是要出大事情的。王一鸣有在基层当市长的经历,他知道,这农村工作,千头万绪,要非常细致才行,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最后都有可能演变成大问题。 按照计划,看过大坝的选址,车队就要回市区了。但是,王一鸣提议,车队顺着小龙江,往上游一路看一看,了解一下移民的生活情况。 大家看他已经决定了,他又是最大的官,自然谁也不能反对,于是车队一路前行,向深山老林里开去。当地陪同的官员,连忙一级一级向下传达,要求做好准备。 越往前走,路越窄,路面也坑洼不平。都是毁损严重的山区公路。因为前面没有实行交通管制,时不时的还有车辆开过来,双方会车的时候,就非常危险。 小邵毕竟是多年的老司机,小心翼翼的,把车子开过去,为了不分散他的精力,王一鸣和赵经天,也不再说话,透过车窗,二人看着外面的风景。 龚向阳虽然也是山里的孩子出身,但他的老家,是大西北,那里到处都是黄土高坡,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穿行在悬崖峭壁边的感觉,一低头,看到的都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车子要是翻了下去,肯定是车毁人亡。在这里开车,就和在钢丝上跳舞一个感受。车子也晃来晃去,搞的眼睛都晕了,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省得心慌。 车子行进了几公里,王一鸣看到,半山腰里有一块平地,坐落着十几栋房屋,看来是个小山村,于是就让司机停下车,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一下来,车队马上就靠边停下,大家也纷纷下了车。 王一鸣陪着赵经天往前走。后面跟着的市委书记秦书海和市长刘汉基,也连忙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大家前呼后拥,就到了一个院子里。 说是院子,其实连围墙都没有,山里人家,土珍贵,砖头很难从山下运上来,所以盖几间房子,能遮风避雨,就行了。院子里拴着一条狼狗,不大,怯怯懦懦的看着一大帮子人,可能狼狗平常也很少见到这么多的人,又有那么多的车,自己首先就怯阵了。咬了两声,算是向主人提了一个醒,就算尽到了责任,甩着尾巴,原地打着转,做出一副讨好的姿势,就不再吭声了。 第一章(12) 听到来了人,房子的主人连忙迎出来,王一鸣一看,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精瘦精瘦的,头发都有些花白了,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像是雕刻出来的,皮肤粗糙,一看就是正经的山里人,纯朴,见了生人,不会说话,只是张着嘴,手足无措的互相搓着手,尴尬的笑着。 秦书海忙介绍说:“老乡,这是我们省里的王书记,他来看望你老人家了。” 老人忙说:“好,好,谢谢了,谢谢了。”说完忙去屋子里拿板凳。随行的工作人员连忙去帮忙,七手八脚的,就抬出来几张板凳,张罗着让领导们先坐下,其他的人,就站在一边。 省里的电视台和市里电视台的记者们,忙摆好摄像机,挤着眼睛,开始扑捉他们需要的新闻镜头。 王一鸣和老人握了握手,问候说:“老人家,你身体还好吧?” “好,好,都托政府的福,身体棒着呢!一年到头,没有得过病,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我们山里人,身体瓷实,不像城里人,身体金贵。”老人回答着。 “你们家里有几口人?” 老人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就我自己,我是个单身汉。”说完,低下头,显得很局促。 王一鸣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不好再问下去了,于是换了一个话题说:“你平常里靠什么生活?当地政府对你们照顾的如何?” 老人说:“山里还有半亩水稻田,三亩多的坡地,可以种包谷,这些打的粮食,够吃了,平常里到山上可以打猎,挖中药,弄几个活便钱,买点盐巴,日子还过得去。” 王一鸣问:“你自己,一年能有多少收入啊?” 老人说:“谁算过!我们山里人,知道日子能过下去就行了,至于一年能够挣多少钱,谁也不操那个心,因为也没有钱,买件衣服,买点酱油醋之类的,就没有了。想挣了也容易,去一趟山里,就挣个几十块了。”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生活还是很知足的。 王一鸣又问他,知道不知道建设水库,要移民搬迁的事。 他说:“知道,十几年前就听说了,但一直没见落实。都是说快了快了,以后就没了下文。不知道国家怎么回事。” 王一鸣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搬迁?” 老人挠了挠头皮说:“咋说呢?也愿意也不愿意。如果政府给的条件好,我今后的生活比现在有提高,生活又有保证,当然愿意搬迁。如果给的条件不好,还不如我现在的生活,我就不愿意了。我们山里人,住在这里,也习惯了,整天守着大山,想弄几个钱,进山就可以弄到,什么野味,中药,我们这里多的是,拿到家里,就有人上门收购。不用出门,就可以换成钱,我们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到了山下,别的地方,我们没有别的谋生的本事,想再回来,就不可能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关键是满足你们的条件,安置好,让你们满意。” 这个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妇女,小孩,探头探脑的,在院子里围了一圈。当地的村长也来了。他在自己家里,看见一长串的车队停了下来,就连忙往这边赶。 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矮矮的个子,很壮实,头发像是钢针,一脸络腮胡子。看见这么多大官,他也搞不清谁是什么官,于是一律的称呼:“领导好,领导辛苦了!”可能都是从电视上学的。 王一鸣握过他的手,就让他介绍一下整个村的情况。 村长说:“各位领导,我汇报一下啊,我们这个村,叫半坡村,就是因为它地处山的半山腰,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叫这个名字的,老人说,是从清朝开始的。我们的先祖为了逃避仇人的追杀,才来到这深山老林里落户,听说来的时候,就一户人家。后来和附近的村民通婚,繁衍了一百多年,到了现在,就成了几百人的村子。现在这十几户,只是一部分。周围还有五六个村子,也是我们同姓同族的,都是一个祖先繁衍下来的。大家散居在这个山窝里,方圆十几里,都是一个姓。整个村有三百四十多口人,现在到外面打工的,有一百多人,留在家里的,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和孩子,年轻一些的妇女,也去山下打工了。他们有的在矿上,有的在城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看看。所以现在村子里,看着是冷冷清清的。” 王一鸣问:“你们村经济情况怎样?” 村长说:“我们上报的收入,一个人一年算一千二佰多元吧,也是瞎估计的,你也知道,没法算清楚,只能是个大概。一头羊,一只鸡,都要算个价钱。说实话,我们是个贫困村,村子里光是娶不到媳妇的光棍汉,就有四十多个。附近村子里的姑娘,都愿意下山,嫁到平原去。山里的姑娘到城里打工,认识了城里的小伙子,更喜欢留在城市里。所以我们这里,最缺乏的就是女性。有的人找不到媳妇,就掏钱买。全村买来的媳妇,就有十几个了。有的过了一段时间,就跑了。生了孩子,能够留下来的,也有五六个。没办法,我这个村长也是尽力了。” 旁边的市委书记秦书海连忙插话说:“给你们的救济,都能按时收到吧?” “能,感谢政府,每年我们都有救济的面粉,大米,还有钱,现在一年一个人有三百多块钱了,冬天冷的时候,还有棉被,大衣,乡里都准时下发。” 王一鸣看谈的也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说:“你带我们到村子里走走,多看看大家吧!” 村长说:“好,好,村子里很少见到上级领导来,大家都等着呢!” 于是一群人就往外走,进了附近另外一户人家。 这家的男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女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看着人来了,也不躲避,只是傻傻的笑着。 王一鸣一看,就判断这个妇女,是个神志不太清楚的女人,男主人还好,是个纯朴的山里人,看着人来了,热情的打着招呼。村长介绍说:“都是省里来的大领导,来看大家了。” 男主人说:“好,好,欢迎,欢迎。”于是把大家往家里让。 王一鸣看到,他们也是三间房子,墙是石头砌成的,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用白灰粘在一起,屋子里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是一些原木手工做成的桌子、椅子,因为不通电,屋子里也没有电视机什么的。一个老式的收音机,脏脏的,摆在桌子上,可能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现代化电器。 屋子狭小,大家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路上,村长小声告诉王一鸣,说那家的女人,就是掏八千块钱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个女人,能生孩子就行,山里人也不嫌弃。 又转了几家,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光棍汉家里,他仅仅有两间房子,真正是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墙角用几块石头,垫着一个铁锅,旁边放了一堆木块,看起来是他做饭的东西。 王一鸣问他,有什么困难没有,最想让政府为他们做什么。 那汉子舔了舔嘴唇,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女人,政府能不能想想办法,为我们这些光棍汉,找个老婆。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是怕没女人。其他的都好解决,吃的好点差点,都可以对付,你说这没女人,一个人过一辈子,真是没意思。” 大家一听,都笑了,笑这个山里汉子的坦率。 村长说:“你们别听他的,他是我们村里的老婆迷,见了上级领导来,就给人家要媳妇。恨不得马上给他发一个。有本事,你自己去弄啊!人家领导也就一个老婆,上哪里给你弄老婆去!” 说完,感觉到自己的话也有问题,于是就尴尬的笑着,局促看着领导们的脸色,看有什么反应。 王一鸣对他的话不在意,他知道,这些山里人,都是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就说出来,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和这样的群众打交道,倒没有那么累。 倒是赵经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仿佛村长无意识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回程的路上,王一鸣闭上眼睛,一路在想。扶贫扶贫,以前我们的思路,都是停留在让村民有吃的,有喝的,冻不着,饿不着,有地方住,就行了,做好这些,有关部门就以为已经尽到责任了,万事大吉了。至于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命苦不能怨政府,点悖不能怨社会,你找不到女人,和政府有什么关系! 第一章(13) 其实,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不人道的。穷人也是人,也有人的需求,是个男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你管了他吃,管了他喝,但他最需要的,你却束手无策,这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改革开放以来,为什么那么多的男人,越来越找不到老婆了呢?就是王一鸣自己的老家王家庄,现在也有二十多个光棍汉了,这种情况,以前可没出现过。 王一鸣记得,小时候,自己村子里那些残疾人,都能找得上自己的老婆。有的脑子不太正常的男人,经亲戚邻居说合说合,也能找到一个女人,长的赖好再说,反正是个正常的女人,能够生孩子。不几年下来,就生下三五个孩子,一大家人家,有儿有女的,过的热乎乎的。到了老了,再残疾,再弱智,也有儿女,他们的儿女都正常,于是老有所养,感情上也有了依托。他们虽然自己的条件不怎么的,但作为人,一辈子有儿有女,有老婆,该有的都有了,一辈子也算不亏。 而现在,这么大量的光棍群体出现了,一辈子孤苦伶仃,连个女人味都没沾过,想想活的真是窝囊,甚至不如那动物。动物还能随便就找个配偶,表达表达情感,发泄一下欲望,获得生理上的满足。何况是个身体健全的大活人! 为什么?究其原因,就是社会的大环境变了,马克思早就说过,私有制会把一切都变成商品,进行交换。而女人,在今天的中国,有的时候,就是一件特殊的商品。拿破仑说:“女人是没有阶级的。”他的意思是说,女人可以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 现在的女人,面临这么多的选择,她们已经不会像传统的女人那样,安于命运的安排。 现在有钱的和有权的男人也太多了,他们潜在的一夫多妻的心理,换偶的心理,和他们身上所具备的条件,优势,让他们获得女人的机会,空前增大。 要是还回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大家的工资水平都一样,你一个月三十块人民币,我也是三十块人民币的收入,男女都一样,大家都没钱。你要想包养一个女人,你也养不起啊!女人们自己也有工作,工资和你差不多,凭什么还要做小二小三呢?人家堂堂正正嫁人不行吗! 所以那个年代,虽然大家都很穷,但社会风气正,没有多少男人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女人也都自尊自强,卖淫**的都很少,甚至绝迹了。黄赌毒都基本上被消灭了。大家都一样,没有富人,也就没有了穷人,是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女人。是个女人,都会有自己的男人。真正是世无旷男怨妇。 而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简直是太大了,有的人钱多的花不完,女人排着队等着他玩弄。而有的男人,却一生没有和任何女人亲近的机会,就是因为他没钱,也不成功。大量的女人,高不成,低不就,成了大龄的剩女。更有的女人,为了物质享受,为了虚荣,把自己的身子,送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玩弄。还有的女人,看破红尘,谁都不嫁,一次一次出售自己的肉体,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男女关系的混乱,说明了这个社会价值观的混乱,和道德的堕落。更多的反映了社会的不公平,不公正,不符合天理人道。人类自身的繁衍在这样的社会里都有了问题,想要社会的和谐可持续发展,无疑是痴人说梦而已。 接触了下层的实际情况,王一鸣就感到,自己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一路上,夕阳西下的山区风景,非常美丽,但丝毫也改变不了他的心绪。赵经天看他这个样子,于是就开导他说:“一鸣,那些人找不到老婆,其实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你没必要自责,更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那么多的事情。中国这么大,找不到老婆的人多的是,谁让他们命运不好,生在这大山里头?即使生活在大山里头,其实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要怨只能是怨他们自己,太懒惰,不够努力,所以才这样失败。你没听说这句话吗,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现在的社会,是竞争的社会,优胜劣汰。你能力差,运气差,就要接受自己的命运。你要是能力强了,你看追你的女人多不多。所以我说点不客气的话,他们是活该,这样的人,素质差,早死早托生,他们完蛋了,中国人的平均素质,还可以高一些。” 王一鸣听他这样讲话,心里非常不快,这还像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讲的话吗?还有一点群众观点吗?共产党是干什么的?这人和人的水平,咋就差别那么大呢? 你看赵老,对老百姓多有感情,而他的儿子,却这个样子。你原先不是也在基层干过吗?不是也下过乡,插过队,在农村呆过挺长时间吗?你不是也和这些泥腿子一样,曾经摸爬滚打,同吃同住同劳动过吗?你现在是有钱了,有地位了,但你别忘了,你凭什么?真是你素质高,能力强,谁也比不上你,你得到现在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不欠任何人的情。不是啊,谁不知道,你是高干子弟,你老子为国家做过重大的贡献,身居高位,德高望重,大家才格外高看你一眼,你也才屡屡被组织部门和上级领导看重,才有了今天,有了这样花天酒地的日子。你凭什么看不起那些老百姓?那些养育你的农民!你这是忘本啊!是不要良心啊!你要是也像他们一样,生活在大山里,父亲是个大字也不识一筐的大老粗,说不定现在还当光棍的,就是你啊! 但是,王一鸣就是心里气得七窍生烟,他也不能把这样的话合盘托出,因为那样就不好办了,就伤情份了,严重一些的话,就结仇了。别看自己和他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赵经天是他儿子,和父亲好,并不见得要和他的儿子好,君子同道为朋,小人同利为朋,一个人和一个人的关系,最关键的是气味相投,有共同的感情基础,有共同的价值观,所谓的志同道合,才能使心理上的距离越来越小。而这样的人,王一鸣觉得,不能苛求,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自己的观点一致,尤其是在官场上,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都要接触,都要打交道,有时候要干成一件事情,就要委屈自己,压抑自己的性子,和所有的人和平相处,以减少阻力,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毛主席早就说过,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一致的同志,一道前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要有城府,有容人的度量,不能到处和人摊牌,树立对立面,这样就被动了。 对赵经天的话,他未知可否,只是笑了笑,说:“大哥,你现在是大富翁了,就当是多行善事吧,在搬迁补偿的事情上,是不是条件再优惠一些,让这些山里人,都有一个住处,满足他们基本的生活条件,他们生活的安逸些,不闹事,我们也心安些啊!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松松手,就等于救了十几万的人命,这是多大的善事啊!好人有好报,你今后,还会有大福气呢!” 赵经天最爱听谁说他善良,有爱心,是个大善人之类的话了,他这样的大老板,现在虚荣心强的不得了,一天到晚,就爱扮演救世主的角色,看着你求他,他心里美的不得了。 王一鸣这样身份的人这样拍他马屁,他自然心情好的不得了,痛快地说:“好,我就安排他们,在制定搬迁补偿的时候,适当提高提高标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我一鸣弟,我也格外开开恩。” 车子里的气氛也一下子搞活了,其乐融融的。多年的宦海浮沉,王一鸣还真是有了不小的进步,耐得住自己的性子了。 由于山里的路况不好,车速上不来,为了安全,大家还是耐着性子,颠簸了几个小时,才回到龙江市区。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华灯初上,和大山里相比,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切自然是都安排妥当了,丰盛的晚宴,迷人的舞会。下面的同志,看领导好不容易下来一次,自然是用最细致的安排,体现自己的接待水平。 对这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山区小城,赵经天表示出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这些少数民族的女孩子,她们的脸上,有着北京那样的国际化城市里的女孩子,脸上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纯朴,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他们在晚宴上,劝酒的时候,一对一对的,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一个一个,这个要和你喝交杯酒,那个要和你喝交颈酒,喝酒的时候,还不住的往你身上靠,眼睛里放着电,她们的豪放,一看就是真正的豪放,骨子里的豪放,还夹杂着山里人的淳朴。 第一章(14) 这些女孩子,是从各个方面选来的,在酒店里,专门为了对付这种外地来的尊贵的客人的,见多识广,她们学会了和各种各样的客人打交道的技巧,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得男人的欢心,有了她们的轮番登场,整个宴会,气氛不由得不热烈。 宴会之后,紧接着就是舞会。 能够参加的,都是各个方面有头有脸的人物。王一鸣看到,赵经天像是焕发了活力,成了一个小伙子,抱着一个个姑娘,跳了一曲又一曲。 他的秘书,徐倩倩倒显得落寞,后来主动邀请王一鸣,跳了一个曲子。 王一鸣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近距离的打量这位能量不小的女子。看她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身材匀称,体态丰满,皮肤白皙,两个眼睛,颇有风情,尤其是腰肢,柔软,纤细,放在上面,手感非常好。她身上使的香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反正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让男人闻了,心旷神怡。 王一鸣在西江省里,现在除了开会,也不能随随便便的说回北京就回北京了,毕竟自己的工作在这里,一天到晚在天上飞来飞去,又没有正当理由,费用来回一趟,就要几千块,即使没有人说什么,你自己也不好意思。所以,现在和自己的老婆于艳梅,也成了牛郎织女,思念了,只能打通电话,倾诉倾诉。十天半月的,还不能正常见一次面。 现在,有了机会,把小徐这样的漂亮女人搂在怀里跳舞,你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那也是不符合人性的,毕竟都是人,谁没有七情六欲啊! 但是,冲动归冲动,人是有理智的动物,王一鸣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使命,他是不会为了女人,毁掉自己的前程的。即使有女人对他暗送秋波,他也只能装聋作哑。 一曲终了,王一鸣礼貌的把徐倩倩送回自己的沙发上,当地的女孩子,又上来邀请王一鸣。这都是秦书海安排好的,要这些女孩子主动些。 王一鸣看这些女孩子,年纪都是在二十岁左右,长相虽然各有千秋,但一个个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非常有风情。估计都是从歌舞团请的。 现在到了哪里,都是这个样子的,似乎不这样,就显示不出对上级领导的尊敬似的。要不老百姓编成了顺口溜,说官员们是“中午围着桌子转,晚上围着裙子转”。确实有道理,到处是歌舞升平。身居高位,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时间久了,自己也就麻木了,渐渐的会习以为常,甚至不这样,过不下去,或感觉生活没有意思了。 当上官了,到了哪里,都有人为你做事情,讨好的女人也自动多了起来,你如果思想上有动摇,很快就会腐败下去,就是这个道理。 王一鸣跳了一个多小时,兴致已尽,于是就推脱自己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秦书海看王一鸣执意要离开,只好亲自送了出来,一直把王一鸣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小邵和小龚陪着进去了,才转回身,悻悻的回了歌舞厅。 一路上,秦书海在脑子里检讨着,看自己的安排有哪些地方不妥,思考了一遍,认为都还可以,没有任何地方不妥。至少赵经天就玩的非常痛快。看来王一鸣,是个非常节制的人,他刚来,得做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现在他还不是一把手,只能选择低调,等当了省委书记,说不定是什么样子呢,人啊,都不好说。到时候都会变的。 秦书海想了一会儿,还真是找不到和王一鸣拉近关系的办法。送女人吧,不合适,现在搞不清楚,他对自己的看法。贸然找个女人送到他房间里,弄不好都难看。送钱吧,不知道他要不要。自己和他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钱这东西,到时候烫手。真是麻烦。领导没爱好,做下属的就找不到可以放倒他的地方了。 思前想后,秦书海还是决定先缓一缓,等到中秋节再说,毕竟现在自己和王一鸣认识了,拉关系,要找准时机。 陪赵经天和郑天运折腾到凌晨一点,大家都累了,毕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又坐车跑了一天,身体不由人。于是,舞会散场。大家各回各的住处,一夜无话。 回到房间,小徐还不高兴,一脸的醋意,对赵经天撒着娇说:“老公,你今天的眼睛可不老实啊,你不是又想吃嫩草了吧!有我还不够,你好花心啊!” 赵经天看她把自己的心理点破了,说实话,那些女孩子就是有一种不同的味道,只是碍于身份,赵经天才不好下手,况且小徐又跟着,要是她不跟着,没人监督,说不定还是有尝尝新鲜的想法。而现在,随时让一个女人管着自己,也麻烦。而这个女人,又足够聪明,知道的秘密又多,成了几乎公开的小老婆,大家又认可,已经是尾大不掉了,所以也没办法,只好任她使使小性子。 赵经天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么小性啊,连看别的女人一眼,你都要吃醋,你说我今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吧?” 小徐一听,就知道自己过分了,于是连忙转变了过来,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说:“我怕你玩上了别的女人,就会忘记我,人家是一心一意的跟你,什么都不图,你还要这样,就是个负心汉了。”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赵经天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于是连忙抱住她,安慰说:“好了,好了,我的美人,我会一辈子对你负责,别的女人,我就是多看两眼而已,不会动真情的,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上午,按照计划,是考察龙江市管辖的几个县的矿区。 第一个考察点是江左县。这里是中国著名的锰矿之乡,最近十几年,已经探明的储量,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吸引了大批的商人,前来淘金。 一路上,王一鸣看到,重型大卡车,一辆一辆的,装着满满的矿石,停靠在路边。司机坐在驾驶室里,吸着烟,百无聊赖的看着长长的车队,估计他们是接到了交警的通知,有大领导的车队要经过,一律靠边。等领导的车子走远了,再通行。 车子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就进入了江左县的地界。按惯例,当地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也早早带着一帮人,等候在路边了。 王一鸣的车子还是紧跟着开路的警车,看着一帮人围过来,小龚连忙开车门,王一鸣和赵经天下来,和大家握手。 秦书海从后面赶过来,向王一鸣介绍着,说:“这个是县委书记钟子明,这个是县长胡润东。” 王一鸣看到,两个人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都是矮个子,胖胖的,显得大腹便便,可能县级干部,应酬较多,大口喝酒吃肉,又不知道节制,一个一个,身材都变了形。 握手之后,双方上车,就向当地一家最大的企业——江左锰都开发集团公司开去。 车队往深山里又开了几十公里,就进入一片矿区,在这里,到处是高耸的烟囱,从里面冒着白色、黑色,或者黄色的烟雾,车队过后,到处是烟尘滚滚。路边的小河沟里,是黑乎乎的脏水。远处的山头,到处是裸露的山体,有的可能是被开山炸石,就地取材,建设矿区的厂房或者住宅。 到了厂区,汽车一路开到了一个大院子门口,只见在豪华气派的大门前,站着一群人,已经迎接在那里了。 车子没有停,一路开过去,到了院子里,停稳,各位领导才依次从车子里走出来。 只见在一栋七八层高的办公楼前,站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中等个子,干瘦干瘦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留着一缕山羊胡,短头发,穿的衣服,也是普普通通的,但脸上的表情,是不怒而威,很有点黑社会老大的意思。 他看到王一鸣下车走了过来,连忙紧走几步,迎上来,握着王一鸣的手使劲地晃着说:“王书记好,欢迎到我们集团来参观考察。” 旁边的市委书记秦书海连忙介绍说:“这是刘双城,我们这里著名的锰矿大王,在全国都数得上名气的,现在资产有十几个亿了,是全省数得着的亿万富翁。” 刘双城连忙笑嘻嘻的说:“都是各位领导的支持,有财大家发,大家发。”说着,依次和赵经天、郑天运等领导一一握手,大家在他的带领下,就进了大厅。 大厅有两百多个平方的样子,墙壁上做成了宣传栏,一个个的镜框里,是大幅的照片。旁边配着文字说明,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张省委书记杨春风到这里视察时,和刘双城的合影。照片足有两米高,是整个大厅里尺幅最大的,可见主人对这幅照片的政治意义,非常看重。 第一章(15) 王一鸣看了一眼,这个他也见多了,好多企业都是这样的,每每有上级领导到厂子里参观,他们都要千方百计拍下和领导的合影,以利用领导的影响,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或者是扯虎皮做大旗,有点靠钟馗打鬼的意思。其实不见得他和这个领导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这都是宣传手段而已。 王一鸣相信,自己这一次视察的照片,用不了多久也会出现在这个墙壁上,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在大厅里参观了十几分钟,记者们不停的拍着照片,大家就进了会议室,听取了刘双城做的简要的汇报。每个人的面前,都有印刷精美的宣传材料,上面有企业的介绍,所获得的荣誉,在行业内的地位,年产值是多少,还有各级领导视察的照片。 看来这家企业,没少接待各级领导,他们都有一整套接待的办法了。 随后大家又坐上车,亲自看了几个矿区的矿口,看了选矿车间,然后就回到了总厂部,在办公楼的后面,还有一座宾馆,专门用来接待到这里参观的各级领导。 王一鸣想不到,在这大山里,还有这样好的接待条件,宾馆是座六层的小楼,灰白色的外墙,最下面的一层,全是用大理石装修的外墙,显得豪华气派。宾馆的大堂,也宽敞明亮,装修非常上档次。给王一鸣安排的午休的地方,是位于三楼的一个豪华套间,里面的设施,都是参照四星级宾馆的标准来的。由此可见,这家企业的经济实力非同一般。 王一鸣刚来西江省几个月,他对于下面的省情,还不大了解。尤其是在这龙江市,靠开矿发家的大老板,多的是。别人不说,这个刘双城,就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他早年只是一个小职员,在江左县的政府部门,上了十几年的班,也没有什么建树,就是认识了一批朋友。国家放开矿业市场后,他看到了商机。那个时候,贷款还比较好贷,利息又低,他就利用自己的关系,从银行里贷了第一批款,投入到探矿、采矿上。 刚开始,非常不顺利,他打的矿窿,都是无疾而终,赔了不少的钱。最惨的时候,连工人的工资也发不出来,只好赊账。他这个人,就是有一股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精神,别人赔了就赔了,拍拍屁股,就不干这一行了。反正钱是国家的,我开矿赔光了,你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看着办,我照吃照喝,大不了鞋底抹油,一走了之。 而他,失败了,就砸锅卖铁,再融资,甚至不惜借高利债,一定干到底。他这个人,为了发财,敢于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样的人,往往在风云激荡的年代,容易发大财。 听说,最后一次,他又融资了几百万元,看好了一个矿脉,准备打下自己的最后一眼井。这一次如果再不成功,他真是要山穷水尽了。以后就是再想开矿,也没有人敢于借钱给他了。于是他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在一个小房间里,恭恭敬敬跪在关老爷的塑像前,焚香叩拜,祈求关帝爷保佑自己一定成功。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他三天三夜,没有出那个小屋子,更没有起任何近女色的想法。 三天后,他在自己选定的矿井口,三叩九拜,行了大礼,才鞭炮齐鸣,破土动工。结果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矿窿,掘进非常成功,第一批矿石开采出来后,拿出来一化验,结果证明,这是世界上品位最高的锰矿,况且储量巨大,可以有效开采时间,达几十年。按当时的价格,初步估算,矿产资源价值上百亿。那几年,市场又好,只要你把矿石从地底下挖出来,就能卖上好价钱,所以短短的几年,刘双城就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成了亿万富翁。 你有钱了,出名了,惦记你的人也就多了,眼红的人也就多了。俗话说,同行的是冤家。别的矿老板,看他不声不响的发了大财,就千方百计的利用各种关系,往他这一带的矿山上靠。在他的周边,打了不知道多少矿窿,有的时候,大家为了争夺矿源,你挖到我的地盘上,我挖到你的地盘上,是常有的事。在地下,一道道矿窿像是摆的长蛇阵,经常一不小心,就串到了一起,所以矿难不断,死人的事情,是天天都会发生的。 为了争夺矿源,大家也各显神通。你找官员做靠山,我找黑社会撑腰。大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到最后只能是诉诸武力,大打出手。所以在矿区,打架斗殴是小事情,大规模的火拼也屡见不鲜。只是双方如果死伤不大,都不会声张,各人埋各人的人,包赔部下的损失,花钱消灾。在这里,一个人的生命根本就不算什么,死一个人,就是七八万,一把钱,就了解了。民不告,官不究,世上好像根本就有过这个人。一切在金钱的作用下,又恢复了常态。 随着刘双城经济实力的增强,他的野心,也越来越膨胀。一个人有多少钱,就有多大的胆子。此话不假。刘双城就用自己的钱,上下打点,巩固了自己的人脉。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甚至一直到北京,他都结实了形形色色的官员,和他们称兄道弟,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对这些官员,他出手阔绰,每年光是用到打点这些官员上,就达几千万元,他的原则是,有钱大家赚。因为舍得用钱,为人仗义,所以落得一个好名声。刘老板的大名,在整个西江省里,都是如雷贯耳。 有人脉,有各级官员为他说话,他就得到了许多头衔,像全国政协委员,优秀民营企业家,纳税大户,省级重点保护企业,等等等等,甚至江左县里,选他做了县政协副主席。因为他的企业,一年的税收,就占了整个县财政的一半。谁在这里当县委书记和县长,要想干的下去,都得看他刘老板的眼色。 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刘老板,他去一趟市里,和市委书记一说,你就吃不了兜着走。谁都知道,这些年,他没少在这些地头蛇身上使银子。逢年过节,都是成麻袋的送钱。上上下下,都被他买通了。 官场上买通了,还有黑道。还有无数的竞争对手。刘双城反正有的是钱,只要矿在自己手里,天天可以开采着,就跟自己掌握着一台印钞机似的。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也为了震慑那些对自己心怀不满的人,他就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私人性质的武装,名义是集团的护矿队,其实就是自己的打手。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大多数是劳改释放人员,喜欢的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放四的玩女人。只要谁给钱,愿意养着他,他就愿意为人家卖命。刘双城公安上又有人,以保护矿山的名义,买了几十支冲锋枪,配发了上万发子弹。时不时的,把这些人拉出去,到山里去演习一下,枪声响处,震慑了整个山谷,也确实起到了压制别的矿老板的作用。从此以后,和他公开作对的人就没有了,大家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知道现在的他,确实已经惹不起了。 没有上级领导来时,他要视察自己的矿区,都是乘坐自己的悍马越野,前后都是荷枪实弹的保镖,一色的黑西服,白手套,鼻梁上戴着大墨镜,真是威风,让一般的老百姓看着就胆寒。怎么也不相信,在堂堂的大山里,竟然上演了一幕幕在香港枪战片里才能看到的镜头。 对于那些不识相的农民,他原来还是客客气气的,比如前几年,运矿石的大货车,把刚修不久的公路,给轧坏了,几十吨重的卡车开过去,轰隆隆作响,烟尘滚滚,几十米开外,看不见人影,附近的村民有意见,反映上来,他还是和颜悦色的接待,当场表示,自己出钱修路。逢年过节,还对附近的村民进行补偿。发点年货,一家一户,给个几十块钱。算是一点意思。 但这几年,他发现,村民的胃口越来越大,动不动就以他的矿引起了地面开裂、沉降,房子受到影响为由,堵住公路,不让拉矿石的车辆通行。有的时候,把公路堵得死死的,几天不能做生意。 反映到交警部门,交警来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路照样不通,村民照样不撤,没办法,他心一横,也就不再客气,把自己的几百人的护矿队调上来,人手一根木棍,见人就打,只要不打死,就一切好说。 一声令下,这些流氓地痞,一看主人下命令了,自然个个都想立功。冲到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村民中,自然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打的一个个哭爹喊娘,如鸟兽散。 第一章(16) 村民们跑了,路也就通了,矿山的经营也就恢复了秩序,大家都有钱赚,地方政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村民的告状,不理不睬。因为谁都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公安,别说是县公安局的局长,就是龙江市公安局的局长,那也是和刘双城称兄道弟的啊,对这样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你一个小百姓,就认命吧!不是不管,我们是不敢管,也管不了。 所以,现在的刘双城,在当地就是一个独立王国的国王,谁也管不了。 当然,这些情况,王一鸣是不知道的。 中午吃完饭,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午休。 小龚就汇报说,刘老板想到房间里看看你。你看行不行。 王一鸣和刘双城以前没有任何私交,现在刘双城要单独见自己,不用问,地球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王一鸣现在拒绝,也不好,毕竟他刚来西江省,也想认识更多的人,熟悉一下省情。你把自己孤立起来,今后就更不利于开展工作。再说了,不就是行贿受贿,讨好献媚吗,这些年,他王一鸣见的多了,久在河边走,就是没有湿鞋吗。所以啊,最关键还是自己有定力。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自己没有原则。 所以王一鸣爽快地说:“让他来吧。” 于是小龚就打电话,告诉刘双城,王一鸣愿意见他,让他赶快上来,等一会儿领导要休息了。 其实刘双城这个人,非常聪明,他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了王一鸣的信息,认为王一鸣前途远大,有可能今后就是西江省里的霸主,自己这个矿老板,今后还避免不了,要和王一鸣打交道,有求于他的机会,还可能不会少。这一次王一鸣能来自己的企业,这是个机会。如果双方建立起互信的关系,今后有发展友谊的空间,这样对于他的企业,是非常有利的。于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让自己的公关秘书,找到了王一鸣的秘书龚向阳,秘书之间,先沟通一下,试探试探王一鸣的口气。如果王一鸣答应私下见一见,非常不错了。 结果证明王一鸣还是非常平易近人的,第一次,就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刘双城的住处,就在这座宾馆的六楼,他按照五星级宾馆的标准,为自己建造了一个总统套房。长年累月,在矿上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所以接到小龚的电话,他很快就答应下来了。 第一次私下见面,拿点什么礼物,是他比较头痛的。按说送钱最简单,他床头的保险柜里,随时都有上百万的现金,一捆一捆的。但那是和自己熟悉的人,随便装几捆,就可以了。但现在是和王一鸣,他摸不清深浅。 送钱肯定是不合适,第一次见面,你弄了几十万的票子,会让对方吓着了。收吧,不安全。怕被你今后控制。不收吧,都到了嘴边了,又吐出去,也不舒服。从法律上讲也不好,是犯罪的事情。一旦事发,都不好看。 钱不能送,礼物可以送,可以打擦边球。刘老板思来想去,还是想起春节送礼准备的礼物,一对纯金的金牛。每个都有五百克重,两个正好是一公斤黄金。用精美的木盒子装着,配着红红的绸子,非常喜庆。这个东西是他专门为一些不便送钱的高级干部准备的,他们不喜欢直接收票子,你以送他工艺品的名义,送他一对金牛,他就没有什么话说了。每逢春节,刘老板都要专门派人买几十对,送不完的,就放在保险柜里。 这个时候,他觉得可以派上用场了。于是拿出一对,放到一个装茶叶的盒子里。顺便又把最顶级的黄山毛峰,装了两盒。大熊猫的香烟,放了两条。在心里仔细掂量了一下,觉得份量也可以了。于是才关上门,坐上电梯,下到三层,向王一鸣的房间走去。 到门口摁了一下门铃,小龚就出来了,忙做出迎接刘老板的样子。伸出手,把刘双城往客厅的沙发上让。紧接着是倒水,放在茶几上。这个时候,王一鸣也从套间里出来了。大家自然是先握手,然后坐下来。 小龚这个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事情忙完了,于是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领导会见客人,秘书这个时候,是要回避的。 刘双城坐下来,看着王一鸣,寒暄说:“王书记辛苦了,这一次能到我们这大山沟里,看望我们,我代表公司两千多名员工,对王书记的到来,表示感谢!来看王书记,也不知道书记喜欢些什么,随便准备了几样东西,不成敬意啊,还望王书记给个面子。”说着,把沙发边上几个纸袋子送到王一鸣的面前。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倒挺痛快,开门见山。 王一鸣接过他递过来的袋子,问:“不知道刘老板这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刘双城只好陪着笑脸,蹲下身子,从里面一件一件把东西掏出来,打开包装盒,让王一鸣看。 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子打开后,王一鸣看到,在大红绸子的包裹下,是一对金灿灿的拓荒牛的造型。王一鸣托了托盒子,挺沉的,估计有几斤重。另外一个盒子里,是一斤就需要几千甚至上万元的茶叶。这个牌子的茶叶,在国内都是顶级的大品牌。大熊猫香烟,是两盒。一盒也需要几千块。整个礼物算下来,怎么也有二十多万了。看来这个刘老板,还真是见识过大世面,一出手,就这样大方。这些东西,随时在这个大山沟里,都拿得出,可见这个刘老板的实力不凡。 王一鸣看了一下礼物,轻轻的把东西推回去说:“你能来看我,就可以了,我们彼此熟悉一下,说会儿话,今后做一个好朋友,好兄弟,就可以了,这些礼物,就不用了,我也用不着。” 刘老板一听就急了,拍着胸脯说:“王书记,我可以向天发誓,我是真心的佩服你!我北京也有朋友,你的为人,他们早就给我说过,我仰慕的很啊,只是没有机会相见。现在老天给我这一次机会,让王书记亲自光临我的地盘,我怎么样也得表示一下不是,要不然今后我还怎么出去混?所以,无论如何,你要给兄弟我一个面子,我看过你的简历,论年龄,我还比你小几个月,你不认我这个弟兄,我的面子,就载了。” 王一鸣看他说的这么严重,就说:“好了,好了,我认你这个兄弟,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今后你到省城里,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但这些东西,我还是不能要,这是我做人的原则,贵重的东西,不能要。” 刘双城一听就更急了,说:“王书记,你言重了,什么你的我的,这些东西,算什么?能值几个钱哪!我一天就能挣几十万,这些东西,太不值一提了。我们只提兄弟情谊,今后用得着兄弟的时候,你尽管开口,我的矿就是你的矿,还是那句话,有财大家发。我这个人,就是仗义。为了兄弟情谊,可以两肋插刀。你和我多交往,就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出卖兄弟情谊的,就是用枪指着我的头,我也不会。要不然怎么在世上混啊!” 王一鸣看他这个样子,已经顺着杆子往上爬,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把双方的关系,上升到梁山好汉之间过命的交情了,于是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貌似有些江湖气的粗鄙汉子,在中国的社会里,能够成功,短短的时间内,能成为亿万富翁,看起来虽有偶然,也有必然。这样的人,太有办法了,他们对人性的把握,太有一套了,见什么人,就能说出什么样的话,他们的话能够打动你的内心,让你不得不顺着他的思路前进,内心的防备,一层一层被解除,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他们都有办法,牵着你的鼻子走。只要你有虚荣心,有贪欲之心,就会不知不觉的进入他们为你布好的圈套。和官员们相比,他们就像老练的猎人,而官员们,却成了他们扑捉的猎物。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看来完全拒绝掉,不给对方任何想念,似乎弯子拐的猛了点。今后再接触的时候,会增加难度。于是来了个折中,说:“那就把茶叶和香烟留下吧,就是个意思,我们就算是朋友吧,今后多加强联系。” 刘老板看王一鸣已经表态了,知道再怎么劝,也不可能完全达到目的了,心里就知道,这个王一鸣,看来是个不容易控制的人,和以前他所接触的大多数官员不一样,于是只好作罢,放长线钓大鱼,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他没有完全关闭交往的大门,一切就都有机会。对这个,刘老板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样的官员,他也碰到过。一开始扭扭捏捏的,前怕狼后怕虎,给钱吧不敢收。送女人吧,他不敢玩。等熟悉了,了解了,建立了互信关系,你看吧,他们个个都是胆子大的不得了。你过了一段时间没有送钱,他还主动给你打电话。到了外地或者国外,没有任何顾忌了,他们就跟八辈子没有见过女人似的,一个一个,猖狂的要命。不让他夜夜做新郎,他还不满意。 第一章(17) 见了多了,在刘老板心里,他也是一声叹息。看来还是老祖宗说的对,千里做官只为财。不是为了钱,谁还愿意那么辛苦,不断的开会啊,视察啊,有什么意思,人不是都一样吗,在世上活着,作为男人,谁不是为了票子、biao子,要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从王一鸣房间里出来后,刘老板掂着自己那两只没有送出去的金牛,悻悻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是近年来的第一次,他遇到了送金牛都不收的主。看起来这个王一鸣,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一个人之所以有操守,是因为他有更远大的志向。刘老板相信,这个王一鸣,比着其他的官员,更有结交的价值。 刘老板走后,王一鸣坐在沙发里,反复看着他留下的这几样东西。虽然只是小小的几个盒子,但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的,都是闻所未闻的奢侈品。一盒烟,就要几千块。一包茶叶,就要几万块。现在的社会,真他妈的腐败。比着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我们的腐败程度,丝毫不逊色。 王一鸣想,把这些东西拿回家,让自己的父亲王春福好好享受享受,肯定得到的,不是表扬,而是严厉的批评。他会想不开,怎么现在这些有钱人,当官的,这么善于享受,糟蹋东西。一包烟可以买一袋甚至几袋子粮食啊,你们还是人吗?老百姓一年的劳动,还不够你们的一条烟钱。 这就是差别,社会分层的差别。 虽然我们名义上还是社会主义社会,但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却已经有天壤之别了。有的人身家亿万,甚至几十上百亿;有的人却流浪街头,身无分文。有的人一天的花费,就够某些人一辈子的开支。作为一个来自农村,一个出身于农民家庭的孩子,王一鸣现在虽然是身居高位,但他有深深的负疚感。 看着这些奢侈品,这些自己不喜欢,不愿意要的东西,面对别人超乎寻常的热情,他没办法。你不收下,就好像对不起人似的,就逐渐会把自己和这个社会对立起来,大家会逐渐疏远你,你也就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所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钱可以不要,有些礼物,却不得不收。 他也知道,有关部门是心知肚明的。在中国为官,有特殊的国情。这里是人情社会,礼尚往来,逢年过节,你要是空着手到亲戚邻居家,就失礼了。所以,送礼是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只不过在官场上,由于利益的关系,大家出手阔绰,超过了必要的限度,就变成了行贿受贿,性质就变了。 在中国当官真好,钱虽然不能收,黄金不能收,有价证券购物卡之类的不能多收,其他的,像名烟名酒,名贵保健品,高档衣服,化妆品,甚至是高尔夫球会员证,球杆之类的东西,就不好界定了。这些东西,都是价值惊人。一箱好酒,就是几万块。一箱好烟,有的就要几十万。那些名贵的中药材,像冬虫夏草之类的,更是贵的没谱,有的几根就要上万块,比黄金还贵。 所以有的聪明人,怕送钱官员们不敢收,怕查处,就送这些东西,看着不是送钱了,官员们收了,可以转换一个渠道,就换成钱了。省城里的大街上,到处都有这样的店铺,专门回收高档礼品。前几年查处的一个省的省长,光是冬虫夏草,就从他家里查出几十斤。听说他每天都要喝冬虫夏草熬的汤。一年下来,光是耗费的冬虫夏草,都需要上百万。真他妈的腐败透顶! 王一鸣家里,偶尔也有人送给他一点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没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不存在为别人办事的顾虑。像原来袁部长的秘书小林,当了京郊休闲大厦的老总了,一改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每年的薪水,就是几百万。他出于感激王一鸣,逢年过节,必然要到家里看看,来的时候,顺便带些稀罕的东西。像这样的私交,王一鸣都收下了,顺便还可以开开他的玩笑说:“你小子现在是林总了,名副其实的资本家,大老板,现在也可以让我分享分享你的腐败生活了。” 小林笑笑说:“这算什么呀!不值一提。我能有今天,不全是你开导的结果吗!当时我要是一冲动,不给老头子当秘书了,还能有今天吗。” 休息到下午两点半钟,车队就准时出发了。按照计划,还要驱车六十多公里,到临近的金山县,看一看稀有金属开发情况。赵经天对这个感兴趣,想在当地收购几家企业,搞深加工,向国外出口。现在国际上稀土金属的供应,越来越依靠中国了。美国本来是稀土大国,但他们前几年,一看到中国的稀土开发一哄而上,大大小小的有了成千上万家企业,开发起来,争先恐后,恶性竞争,不断的自己人搞自己人,压低价格,卖向国外。 人家一看这样的情况出现了,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下令封了国内的稀土矿山,一律从中国大量进口,有多少就要多少,用不了的,先在地下埋起来,搞战略储备。反正中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知道稀土是未来高科技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制造各种高精尖的武器,都少不了这个东西,又是地球上不可再生的矿产。再过几十年,等中国的稀土挖光了,才明白过来,就晚了。 日本也是,反正知道中国现在是有矿快采,丝毫不考虑子孙万代,最喜欢的是票子,尤其是那花花绿绿的美元、日元,于是就开动印钞机,印了堆积如山似的票子,漂洋过海,来换中国人手中的各种物品,尤其是这宝贵的稀有金属。这个东西,日本没有,完全靠进口。为了多买中国的矿产,他们由国家出面,在资金上给予支持,进行战略储备。 搞了二十多年,中国才逐渐明白过来。感情是这帮洋鬼子,还和一百年前一样,对咱中国人,一开始就没有安好心。所以,才开始提出有序开发,整顿稀土金属市场,提高自我防范意思,进行必要的战略储备。最起码,要有一部分矿山掌握在国有大企业手里。 赵经天的这个天伦集团,就是秉承国务院有关领导的指示,要在稀土金属开发方面,做出一些大文章的。所以这一次,他也把这个项目,作为考察的重点。 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车队刚行驶了十几公里,就走不动了,王一鸣看到,秦书海慌里慌张的赶过来,说:“实在不好意思,王书记,前面有山民挡路,看起来有几百人,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意外,实在是意外啊!请王书记放心,我已经通知市公安局的万局长,让他火速带领警力增援,防爆警察已经出动了。考虑到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通知刘双城了,他们那里有个护矿队,有几百号人,个个也都是能打能斗的好汉,他保证,二十分钟以后就到了,王书记你就在车上等着,很快路就能疏通的。” 王一鸣一下子楞住了,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第一次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视察时,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况且身边陪同的还有个赵经天,处理不好,给堵在路上,或者被当地的老百姓认出来,三下五除二,把车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走也走不了,就成笑话了。更坏的可能是,群众一旦失控,群情激奋,闹出什么群体xing事件,把自己打一顿,或者把自己的车子掀翻,新闻媒体一报道,那极有可能,成为全国性的笑话。 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这几年,因为拆迁,上访,群体xing事件屡屡发生,愤怒的老百姓对于官员的一再推诿,忍无可忍,于是就堵塞公路,掀翻汽车,痛打官员,甚至焚烧乡政府、县政府的事情,屡见不鲜。干群关系,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说是空前紧张,似乎也不过分。 况且现在,自己还是个副书记,其实是没有什么实际行政权力的。老百姓提的要求,你解决不了,他们也不信任你。你下去干什么?你又能向老百姓保证什么?这和自己当市长的时候不一样,那个年代,老百姓对官员还是有信任感,还抱有希望,怀有期待。你当官员的,做出一副低姿态,到老百姓家里,坐一下,聊一聊,听一听他们的心里话,他们就非常感动了。中国的老百姓,都是非常善良的人啊!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的。 而现在,又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时代变了,官员的作风变了,工作方法蛮横,粗暴,不再把老百姓当回事,动不动就动用**机器对付老百姓,什么武警,警察,防爆队,一个个头戴钢盔,手持盾牌,荷枪实弹,把老百姓当成了犯罪分子。 第一章(18) 老百姓呢,心里由怨生恨,对官员们的作风是气的七窍生烟,心里随时都要淌血,平常里你是看不出,因为老百姓怕事,自知一个人,斗不过当官的。但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聚集起来,人多力量大。所以现在的老百姓,一旦爆发群体xing事件,难看的就是当地官员了,因为影响大,有新闻媒体介入,你一下子又抓不了那么多的人,只好妥协,答应老百姓的条件。老百姓也就抓住了当官的这种心里,怕事情弄大,怕新闻媒体曝光,自己的乌纱帽弄丢了。他们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和官员们斗争。 王一鸣沉思了一分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是不适宜下去协调的,再说当地的官员都在,他们熟悉情况,这也是他们份内的事情。自己这个时候下去,老百姓以为来了个大官,为他们说话,会要价更高,事情会更不好办。于是就问秦书海:“这些老百姓,到底反映的是什么事情啊? 秦书海说:“都是老黄历了,还是刘双城那个公司,多年倾倒矿渣,导致当地的许多小河小沟淤塞,到了雨季,经常是山洪暴发,冲毁了村民们的许多房屋。他们的矿井,也导致周围的几十个村庄,地面下陷,开裂,村民的房屋也受到了影响,有的好好的院子,就陷下去一个大坑,房子有的东倒西歪的,村民们反映好几年了,要求补偿,双方对补偿的数额,一直达不成协议,一拖再拖,年年出问题。这些村民也是,动不动就把路给堵死去,谁也不让过,耽误企业的正常运转。我们市里也出面协调过,但还是钱的问题,刘双城不愿意出更多的钱,财政上又不可能替他背这个包袱,于是矛盾越积越多,才时不时的出回事。这一次他们是预先得到了消息,知道省里来了个考察团,所以才突然把路堵了,他们就是想借助省里的领导,压一压刘双城,让他多放点血。你放心,我们政府不出面,刘双城自己就可以对付他们了,对付这帮不讲理的老百姓,还是刘双城有经验,他的护矿队一到,你就看吧,这些山民,保准跑的比兔子还快!” 王一鸣说:“记住,不要使用暴力,对付老百姓,要好好的做思想工作,他们的要求,要先答应下来,让他们把路先让开,车上有我们省里从北京请来的客人,耽误了客人的行程,就失礼了,我们的老百姓,应该识大体。” 秦书海嘴里答应着:“好的,好的。”心里却在说,我的大书记,你就说的好听,有本事,你下来试试,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吃素的啊,他们是软硬不吃啊!你要是和他们谈心,来软的,你今天下午,就别想离开这个山窝窝一步。 从王一鸣车子边退出来,秦书海和市长刘汉基,一边走,一边安排身边跟着的县委书记钟子明和县长胡润东,让他们到前面的老百姓中间去,先安抚老百姓,稳定他们的情绪,在刘双城的护矿队没有到达之前,一定要千方百计,稳住事态,不能让他们呼啦啦的把王一鸣和郑天运的车子全围住了,更不能出现掀翻领导车子的事情,那样影响就太大了。 钟子明和胡润东看今天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里早就是惶恐万分了,如果再发生了王一鸣的车子被掀翻的事情,那他们的责任,就更大了,这顶乌纱帽,就全部报销了,于是就豁出去了,在身边几个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到了前面的群众中间,假模假样的安抚他们,拖延时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透过车窗,王一鸣就看到,后面一路烟尘,快速开来了四五辆越野车,紧跟着还有几辆大轿车。车子刚挺稳,就迅速下来清一色的男青年,都是黑色的服装,白色的手套,每人手里一根两尺足有的橡胶棍。他们从王一鸣的车子两旁呼啸而过,看着有一百多号人。个个动作敏捷,争先恐后,几分钟过后,就扑到前面几十米外的人群里。 一时间,整个山谷里,鬼哭狼嚎,喊打喊杀声传的老远,山沟了,树林里,到处都是奔跑的群众,他们有的跑掉了鞋子,有的扔了手中的家伙,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快跑,快跑,只要不落在这些流氓黑社会手里,今天就是又躲过了一劫。 刘双城站在马路上,两手插在腰间,看着四散的人群,和自己手下如狼似虎的一帮弟兄高声叫喊着:“给我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就行!回去我发奖金,好好犒劳大家。” 前后只有几分钟,整个马路上,已经空无一人。前面的开道警车马上就启动了,后面的车子,依次通过。王一鸣坐在车里,看着田野里四散的人群,和追逐的流氓,心里是五味杂陈。简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只觉得,自己也是有罪的人,对老百姓的处境,他无能为力,有一种水牛掉井里,有力使不上的感觉。老百姓的苦楚,要求,问题,他解决不了,他帮不了他们。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听过的戏,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自己现在还不如那个七品芝麻官。人家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而自己,现在连这个都没有,因为你现在即使辞官,也于事无补。 这个世界真是让人无奈,就是好人,有时候你也身不由己。 赵经天这一次,算是开了眼界。他没想到,在这个经济落后的西江省,民营企业的势力,竟然已经大到了这个程度,不仅有几亿十几亿几十亿的财富,还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武装。他们有钱有势,当地官员都奈何不了,真是典型的恶霸啊!这才改革开放多少年啊,社会竟然演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些矿老板,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土皇帝了。比自己这个国企的大老总,风光的多啊! 王一鸣沉默着,他想起和魏正东聊天时说的话。 魏正东说:“中国社会,有一种流氓文化,深入骨髓。一旦权力失控,在基层,就会和黑社会同流合污。基层政权的黑社会化,一直就是中国社会动荡的根源之一。现在我们党的执政能力,一天一天,在基层显示的是削弱的趋势,权力失控,民间都笑话,说我们现在是政策出不了中南海。究其原因,就是我们党的基层组织基本上涣散了,没法组织群众,群众也不信任党的基层组织了,有时候甚至在群众眼里,共产党还没有黑社会有效率。所以在基层,黑社会蔓延的势头很猛。当地的官员,由于和黑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心甘情愿,充当他们的保护伞。这样的社会,是非常危险的。长期下去,人民就会绝望,社会就会动荡,整个政权,也有被颠覆的危险。毕竟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任何政权都是不可能长久的。” 车子一路开进,前面的路上,每过一段路程,都可以看到头戴钢盔,手握钢枪的防爆警察,站在路边。这肯定是秦书海的安排,他怕中间再生什么事端,干脆把市里的防爆警察,安排在车队经过的沿途,加强警戒,不能再出任何问题。 刚才在电话里,秦书海还对公安局的万局长,冷嘲热讽了一番,说他工作做的不细致,让他在王一鸣面前,丢了面子,公安局要为此事,做出深刻检查。确保今后此类问题,不再出现。 万局长风风火火,带着上百人的防爆警察,赶到半路上,就接到通知,说堵住的路已经通了,让他们防爆警察,站在路边,沿路警戒。 万局长听了秦书海好一通损,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心里说:“他妈的,老子就成了给你们专职擦屁股的了,都是你们不处理好和村民的纠纷,偏袒这些不要良心的矿老板,才弄得这么被动。公安局现在成了消防局,到处是火,到处要救火,对群众不能使用武力,还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成了典型的受气包。你们倒好,钱收了,老板相宜了,得罪人的事,全部丢给了我们公安局。这工作干的,真他妈的窝囊!” 但心里这样想,嘴里却不能表示出来,因为市委书记,对于一个市里的公安局长,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的。虽然你的乌纱帽是省公安厅厅长给的,但在我市里,就要服我管。要是市人大通不过,你这个局长,也只能是换人。再说了,马上就有政策,听说地市级的公安局长,都要上副厅级。不是弄个政法委书记兼任,就是出任市政府的副市长,反正只要自己这个公安局长还稳稳的做着,到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升为厅级干部。这对于老万这样的人,太有吸引力了。毕竟干公安一辈子,五十多了,升了副厅级,就是回到省城里,也好看的多了,安排在公安厅,赖好就是个副厅长,多有派头啊! 第一章(19) 所以即使心里有气,作为部下,你也不能有丝毫表示。这就是官场,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领导,他就有推诿的权力,找茬的权力,只要他愿意。你作为部下,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受不得气的人,趁早远离官场。 车到金山县地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按照惯例,县委书记和县长,已经带着一般人,迎接在路边了。王一鸣照例是下车,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就上车,向原先选定的金山稀土有限公司开去。 进入金山县,映入眼帘的,到处是光秃秃的山头和裸露的山体,红红的土壤或者山石,像是一个被剥光衣服的女人,耻辱的向外人展览自己的不雅处。 对这个赵经天熟悉,他指着这些对王一鸣说:“老弟,你看,这些都是他们县里那些私营小矿山干的。他们开采稀有金属,就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简直是作孽啊!他们用氨水从山头浇到山脚,把岩石里的稀有金属通过化学反应,提取出来,冲积到山下的水坝里,再经过加工,就做成了初级产品。他们这个方法,剥落了山体,凡是他们开采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你说世界上,还有这样干的吗?他们带来的环境的破坏,水资源的污染,算起长远利益,都是得不偿失。现在稀有金属卖给日本人的那么便宜,都是初级产品,人家随便一加工,返销给我们,就可以赚取上千倍的利润,所以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这一代人,真是没少作孽啊!我们为了自己过上好日子,口袋里多几个钱,就完全不要良心,不要子孙后代的明天,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有我们这个民族今天疯狂,真的是不顾一切。人家没有这么干的,真的,我走遍全世界了,没有发现任何国家,是这样干的。” 王一鸣虽然对这个行业,是典型的门外汉。但道理一听也是懂得,他问赵经天:“大哥,你说现在怎么办?” 赵经天说:“我也没办法,国家的政策,不能朝令夕改吧!谁让你当初允许私人探矿、开矿,现在有问题了,你又要关闭了,那损失谁来付?总要有人埋单的吧!要不然那些矿主们会干吗?人家会跟你政府打官司。再说了,难道当地的官员没有利益,可以长期开这么大的矿的人,谁没有靠山?所以,不好办,中国的事情,最难办了。你也搞不清楚,就伤了哪根筋了?谁是谁的后台,你也不清楚。所以,现在要想当个包青天,比登天还难!我劝你,一鸣,你也得打住,悠着点,凡事不能太认真。你没看那些当大官的,也是混。过一天少一天。他们也知道,积重难返,不是一个人能弄成的事。” 王一鸣长叹了一声,说:“大哥,难道个个都是死结?我们这样身份的人,都这样想,那老百姓,还有什么希望啊?混日子,我还做不到。要我看,只要给我充分的权力,我就干到底!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该关的就要关,该炸的就要炸。不能为了短期的利益,就不要子孙万代。这样的不负责任,是要遭天谴的。” 赵经天说:“难啊,一鸣,要是这样,你会很危险,不仅仅是官当不当的问题,而是生命安全的问题,你挡了别人的财路,就会有人千方百计,把你送进监狱,或者暗杀,都有可能。如今这样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了。你只是生活的面还小,接触的人没我多,不了解这个社会的复杂性。现在有的人,都从国外雇佣杀手报复自己的仇人了。也有的官员,本来是清官,是好人,却被有的更有权力的官员,罗织罪名,投进监狱,判了死刑的人都有。反正是栽赃陷害,他们有的是手段,说你黑,你红不了。说你红,你黑不了。现在手眼通天的人太多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干净,就理直气壮,不是那回事了。得罪了你不应该得罪的人,什么样的结果,都有可能出现。老百姓现在懂什么啊,他们看到的都是表象,到时候没有人知道真相。你就是死了,也是冤死。所以在官场上混,要慎重,多做好事,少结冤家,不能意气用事。” 王一鸣听他啰嗦了半天,讲的虽然也有道理,但都是泄气的话,都是劝自己做个老好人,不要动真格,要不然伤了谁,都不好办。这实在是不符合自己的个性,也不符合赵老爷子对自己的期望。于是只能是嘴上应酬说:“大哥说的是,有道理。” 心里却说,老天啊,我向你发誓,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王一鸣有挥洒自如的一天,你就等着吧,我绝不做缩头乌龟,我这一百多斤,就破上了。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不怕报复,不怕谋杀,为了我多灾多难的祖国,我愿意贡献出我的一腔热血。 我以我血溅轩辕。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繁衍到现在,就是因为历朝历代,都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才是这个民族的脊梁。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毛主席说的多好啊,有了这种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精神,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是能够克服的。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去,他还处在熟悉情况,积聚力量的时候,现在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只能是默默的观察,默默的思考,为今后做准备。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区公路,继续往前行驶,又过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了位于山脚下的厂区大门口。在工厂的会议室里,简单的听完厂长的介绍,知道这是当地规模最大的一家企业。大家又参观了生产车间,按说一般的视察也就结束了。 王一鸣看看表,下午四点半钟,还有点时间,就对厂长说:“走,你带我们到你的第一线,采矿的地方看看。” 厂长一听就紧张了,说:“王书记,那里条件挺危险的。”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王一鸣去了。 王一鸣说:“去,一定去看看,工人能去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啊?” 旁边的秦书海连忙过来打圆场,说:“王书记来了,是了解实际情况的,好的要让王书记看,差的也要让看吗!走,提前带路吧!” 厂长一看没有办法了,于是只好让司机开出自己的悍马越野,提前带路去了。 车子顺着厂区,沿着山脚,一直往大山里开,又进去的有四五公里,就看见里面到处是裸露的山体,山脚下是围好的矿坝,里面是像十几个足球场大小的水面,里面的水红红的,稠稠的,老远就闻见,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臭臭的,让人眼泪都忍不住要掉下来。 王一鸣问:“这是什么?” 厂长说:“都是冲洗矿体的废水,我们已经从中提取了稀有金属,剩下的都是这些东西了。” “为什么不建污水处理厂?” “那投入太大,现在产品的价格上不去,再要上污水处理厂,就没办法生产了。” “其它的企业也是这样生产的吗?” “是,都是这样的,这样的开采成本最低,人家都这样,你不这样,就不赚钱了。” 王一鸣问旁边站着的金山县县委书记林凤山说:“你们这里总共有多少家这样的企业?” 林凤山回答说:“有四十多家吧。” 王一鸣问:“这样的开采方式,对环境的破坏是显而易见的,你们县委县政府考虑过没有?” 林凤山说:“历届县委县政府,都多次下文,整顿矿山开采秩序,但是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关闭矿山的执法权,不在我们县级政府手里,省里的地矿局都下了批文的,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是罚款,但罚款数额,是有限的。县环保局一次最高只能罚十万元,对于那些矿老板,根本伤不了大脾气。他们也不怕,开采几天,就赚回来了。” 站在旁边的郑天运,笑了笑说:“这是个老问题了,从杨书记到了我们西江省,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但是,经过多次治理,情况并没有从根本上好转,究其原因,就是国家放开了私人开采矿山的权力,现在到处是一哄而上,你能不让谁开?个个都有合法的批文,白纸黑字,上面都有有关部门批准的开采年限,你政府不能一句话,就把人家的矿山说关闭就关闭了,要有个说法,要给以相应的补偿,弄不好政府要当被告的。所以,现在也只能是一拖再拖。” 第一章(20) 王一鸣知道,郑天运在省里,是主管安全生产的副省长,省国土资源局,又属于他分管的部门,对这个行业,他应该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都感到头痛,那其他的人,就更没有办法了。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赵经天的天伦集团进来,收购金山县的这些企业,做成一个大的企业联合体,提高生产工艺水平,最主要的,可以垄断价格,一致对外。现在群龙无首,各自为政,虽然产品是生产出来的,况且是不顾一切,严重破坏当地的自然环境,这些资源的价格,是被大大低估的。 洋鬼子们也抓住了我们的弱点,中国的企业不团结,中国人个个想着自己发财,于是才让我们自己人挤兑自己人,互相掐,他们从中渔利。 在回龙江市的路上,王一鸣对赵经天说:“大哥,你也看了,我们本来是稀有金属大国,却因为不团结,企业争先恐后,被人家洋鬼子各个击破。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就把我们的产品拿到了。现在我有个困惑,我们中国人买什么,什么就要涨价;我们中国人卖什么,什么东西就要降价?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啊?你搞经济工作的,你说说是什么道理。” 赵经天说:“十几年前,我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从大的方面说,是因为我们搞的改革开放,和国际接轨,说白了,是和西方国家的游戏规则接轨。你按人家的游戏规则玩,能有你的好吗?我们才搞市场经济多少年?你什么都不懂,就钻进了人家布好的套子里,不吃亏才怪呢!买东西,比如石油,粮食,铁矿石,我们是大买家。按说,应该有发言权的,但是,由于我们是各自为战,你谈你的,我谈我的,结果洋鬼子们联合起来,一年一年,提高价格。我们中国的企业,由于不团结,所以丧失了主动权,到处挨打。弄到最后,就会出现面粉贵过面包的怪现象,那国内靠进口原料生产的企业,就要倒闭。卖东西,也是这样的,按说都是中国人,你联合起来,搞一个组织,统一和国外谈价格,那样定价权不就在我们中国人手里了吗!但是,中国人现在谁也不信任谁,都喜欢自己干,自己出面谈,才靠得住。所以你卖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贱。想起来真让人泄气,你不得不承认,我们中国人现在是越来越不争气,让人看不起。你看都是些什么玩意吧,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让全世界笑话,说我们是垃圾民族。我也搞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都从毛泽东时代过来过,虽然那个时代有那么多的不完美之处,但我现在想了,那个时候,比现在扬眉吐气,至少在和外国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们没有受欺负,被人家不尊重。虽然我们那个时候穷,但穷的有骨气,让人佩服!现在我们是什么呀,我估计在外国人眼里,中国人都是财迷,都是见钱不要命的主。可以为了金钱,什么国格、人格都不要,真让人看不起。我给你说一鸣,不仅现在外国人看不起我们,就是我们自己,互相之间也看不起。你信不信!” 王一鸣想了想,说:“我信,我太信了,你看现在人际关系紧张的,有多少人还可以说真心话。人与人人之间,冷漠的要命,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大家互相之间,就像一堆螃蟹,你掐我,我掐你,这样的一群人,就是再多,还有什么凝聚力?!所以,现在的中国,确实不是强大了,而是肥大了,又成了一盘散沙。这样的国家,是会受人欺负的,在国际上,你不强大,不团结,就会招来耻辱。去年你没看,连我们的大使馆都被人家误炸了,这是什么行为?在国际上,一个国家的大使馆被炸,就等于向一个国家公开的战争。人家就是想试一试你的底线,看你敢不敢反抗,结果我们还是抗议,严重抗议,让对方赔点钱了事。外交部都成为抗议部了。有时候想一想,我们作为高级干部,见了老百姓,真感到丢脸啊!毛主席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不是那个时候了,一盘散沙的国家,是不堪一击的。” 赵经天说:“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毛主席看的真是远啊,你不能不佩服,他老人家,就是没得比。他早就说过,国门一开,外国资本进来,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就没办法保护我们的工人、农民,有可能让他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当时我们都认为,老人家过虑了,危言耸听,但现在你看看,外国资本进来这么多,开办了那么多的企业,越来越多的企业,已经落在了外国人手里,他们在各个领域,开始占据垄断的位置,已经控制了我们几十个重要的产业,我这个做企业的,已经越来越感受到他们的威胁。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早晚所有的国有企业,都有可能完蛋。我们今后越来像是经济殖民地,没有被占领,但被外国实际控制,这就是我们的前景。不瞒你说,现在我很焦虑,这几年,我感到最可怕的是,我们内部有不少决策者,他们所制定的政策都是向着外国人、外国企业的,按民间的说法,就是胳膊肘往外扭。说句难听的,就是典型的汉奸卖国贼。实在搞不懂,大家一眼就能看破的事情,有些人就要堂而皇之的做,还大张旗鼓。全世界没有见过,出卖国家利益的,还可以做到这样四无忌惮的程度,真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所以有时候,我也很绝望,把孩子们移民到海外,实在是万不得已。我不想让他们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了,什么都是不明不白的,一个小人物,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我不是不爱国,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王一鸣听着他的话,觉得通过这几天和赵经天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对这个人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他也是有血性的,但是现实的残酷,绝望,让他逐渐有了得过且过的思想,他爱享受,花天酒地,脱离群众,其实都是在麻醉自己。他也是见到的阴暗面太多了,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改变不了,只能随波逐流,苟且偷欢,反正手中有的是钱。他有这个条件。 而王一鸣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所担负的使命,都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的,那样太对不起党和组织多年对自己的培养了。共产党是干什么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况且是要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不能三心二意。作为党的高级干部,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干好工作,敢于担当。不能得过且过,苟且偷生。 到了龙江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草草的吃了饭,大家一路风尘,需要休息,于是就没有再安排什么文艺节目。 王一鸣刚回到房间不久,正准备洗澡,这个时候,小龚进来汇报说,江左县的县委书记钟子明,想到房间里拜见一下,看可以不可以。 王一鸣说:“你让他等二十分钟吧,我先洗个澡,干净干净,跑了一天了。”小龚答应了一声,就给钟子明回了电话。 王一鸣进了卫生间,边洗澡边想,这个钟子明,还真是够勤快的,本来已经离开他们县了,他晚上却要跟到市里来。看来这些当县委书记的,和上级领导拉关系,都有个百折不挠的精神。要是换了自己,还真是做不出。看起来现在的领导干部,观念还真是变了,为了能进步,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下贱的事情也都能做。自己年轻时,却不是这个样子的,见了领导,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决不无缘无故,死缠烂打。但仔细一想,自己的经历又和一般人不一样,一下子就被省委书记看上了,自然是用不着再刻意结交什么人,有个赵老就足够了。 而这些当县委书记的就不一样了,人家可能一年下来,也没有机会接触省级领导,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自然是不想错过,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理解。 洗完澡,吹干头发,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王一鸣看了下时间,才十点钟,就对坐在客厅里的小龚吩咐说:“你让钟子明上来吧,我见一见他。” 小龚马上打通了钟子明的电话,说:“钟书记,请你上来吧。” 几分钟过后,就听见门铃响了,小龚忙开了门,倒上水,就关上门,回了隔壁的房间。 王一鸣看钟子明进来的时候,左手提了一个长长的木盒子,足有一米长。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一章(21) 王一鸣站起来,握了握钟子明的手,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钟子明看王一鸣,换了一套休闲睡衣,头发也是刚吹干的,于是边小心翼翼的坐下来,说:“这么晚了,打扰王书记休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次来,是检讨的,下午的事情,实在是抱歉,都怨我,没有提前做好工作,耽误了王书记的行程。”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下午的事情,都过去,不能全怪你嘛!你说说,都是怎么处理的,村民受伤没有?善后的事情处理的怎样?” 钟子明说:“都安排好了,刘双城的护矿队一来,村民们就主动撤离了,他们跑的快,护矿队都没有追的上,这些山民,谁都不怕,就怕刘双城。你和他讲道理,一个下午都别想走。”当然他不会说,刘双城的护矿队,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村民跑的慢的,头都给打破了,脸上都是鲜血。有的村民被拳打脚踢,浑身受了重伤,也没人管。 王一鸣说:“要吸取教训,举一反三,不能问题久拖不决。该给的补偿,只要适当,要满足村民的要求。房子被冲毁了,开裂了,不能住了,成了危房,就是要让刘老板出点钱,他赚了那么多的钱,也应该吗!解决了村民的后顾之忧,大家和平共处,他刘老板,才能放心发大财吗!” 钟子明说:“好,好,明天我就和刘老板谈谈,让他一定要让步,做出前所未有的让步,多放血,尽量满足村民的要求,一揽子解决遗留问题。这样拖来拖去,也确实不是办法,都好几年了,双方拉锯不下,我们也没有办法。谁都不听我们的。书记你不知道,在这山区的县里,什么事情都难办呐!” 王一鸣问他:“到县里工作几年了。” 钟子明说:“五年了,原来在市委做副秘书长。” 王一鸣问:“你说一说原来的工作经历。” 钟子明说:“我大学毕业后,就到了市委宣传部,当过干事,后来做了副部长,马书记在的时候,就把我调进了市委办,做了副秘书长。马书记退二线,去了政协,当了政协主席,后来就是秦书记,他把我下派到江左县,当了县委书记,眼看着也快五年了。” 王一鸣问:“你今年多大?” “四十六。” 王一鸣喔了一声,心里想,这在基层一级一级的爬,就是升的慢。都四十六了,才升到县委书记,要是在北京,顺利的话,这个年龄,都可以做到部级干部了。 王一鸣看谈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就问他:“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钟子明一听就明白了,这是领导要送客的暗示,于是连忙站了起来,说:“打扰王书记休息了,就是有一点小事情,要拜托王书记,马上有一批厅级干部要提拔,我打听过了,我们龙江市报了三个,我的排名,是第二位,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所以还请王书记关照关照。” 说着打开旁边的那个木盒子,说:“第一次来看王书记,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我家里有几幅收藏的名人字画,还有点档次,所以拿来,送给王书记,算是做个纪念吧,万望王书记不要推辞。” 王一鸣感到好奇,这些县委书记,送礼还真是有一套,让你推辞都不好办,抹不开面子。 王一鸣让他打开,说:“看一看,是谁的书画?” 钟志明边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摊开,王一鸣一看落款,才知道,这是一幅当代名家的画作,是真是假王一鸣还看不出,如果不是仿制品的话,按画家的名气,粗略估计,也需要十几万元。如果进入拍卖行,说不定会拍出更高的价钱,几十万上百万都是它,这个东西没有价的。只要有人追捧,愿意出价就行。 收这样的东西,不是钱,但比钱还管用,能够升值,放个十年八年,说不定就是百万几百万的东西,到时候是什么价格,谁也说不好。因为谁都知道,现在的钱是越来越毛,国家一个劲的印票子,每年投放的人民币,都比GDP的增长数字还高。大白菜在七八十年代,也就是二分钱一斤,现在都卖到两块钱一斤了,增长了一百倍。工资原来一个月是几十元,现在像王一鸣这个级别的干部,每个月六七千元了。当然,普通老百姓的工作水平还是低,像西江这里,城市最低工资水平,省城江城市,才达到650元一个月,比着七八十年代,才增长了二十多倍。物价增长了一百多倍,工资才增长了二十多倍,实事求是的说,老百姓的收入水平,是下降的。 而当官的,就潇洒多了,工资一年一年的涨,还有职务消费,吃喝嫖赌都可以报销,到哪里,都不用自己掏腰包。还有无数的下级送礼,从这个角度上说,这是建国以来官员们过得最惬意的时代。 不客气的是说,国家有关部门制定的政策,就是有利于官员们行贿受贿的。像这送礼,国际上本来就有明确的规定,政府雇员不能随便接受别人送的礼物,超过了一定的数目,就要上缴充公。比如美国,规定联邦雇员接受礼物的上限是三十美元。超过这个数目就不行。而我们国家,当官主要靠灰色收入,是一个几乎公开的秘密。逢年过节,烟酒礼品,名贵的中药材,看着不是钱,但一个个价值不菲。官员们想换钱,大街上有的是回收店。而这名人字画,就更不好界定了。就是出了事情,官员们可以装糊涂,说是艺术交流,不知道作品的价值,或者推说是赝品,让你有关部门没有定罪的依据。 所以,现在你手中只要有一定的权力,能为别人办事情,要想贪污受贿,就有的是机会。时刻都有人投你所好的。对这个,王一鸣心知肚明。 现实世界对王一鸣这样的官员,诱惑简直是太多了,由于监督领导干部的机构事实上形同虚设,只要你胆子够大,就可以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力,捞取好处。就像这一次,书画收了就收了,在提拔升职的时候,为钟子明说句话,给他提拔个副市长什么的当当,收了他的礼,他还得感激你一辈子。逢年过节,还到你家里看看。 而要是拒绝接受他的礼物,不仅得罪了他,让他觉得你这个领导不好接近,就是在省委常委会上,实际帮助了他,他也不会承你的人情了。他会觉得,是别人帮助了他,是那些接受他的礼物的官员,帮了他的忙。 所以,在如今的官场,像王一鸣这样的官员,最不好做了。那些收礼的官员,好处也得了,好人缘也落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感激。逢年过节,就有人拜门子。就是退休了,那些他说话提拔上的人,出于感激,也会忘不了他。人家活着一天,说话就有人听。有无数的官员买账。 而真正正直的官员,从来不收礼的官员,事情也做了,话也说了,该帮的忙也帮了,却没有人领你的情。因为人家不相信,你烟不抽,饭不吃,礼物你也不要,你会帮助我吗?说出来鬼才信呐!所以人家对你就有意见,等上级考评你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人为你说话。 真正的好人,好官,活在这个时代,真难! 王一鸣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让钟子明把书画卷起来,收好。 钟子明以为王一鸣对这个有兴趣,于是就补充说:“等中秋节的时候,我去省城里看望王书记,再给王书记选几幅。” 王一鸣说:“子明同志,非常感谢你的良苦用心!说实话,我是喜欢这些东西,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太贵重了,消受不起。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超过了一定的限度,就不好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帮忙的。但我刚来,和你第一次接触,印象还不错,但更深层次的,就谈不上了,最终结果还是要看组织部门的综合考评。回头我留意一下你的事情。” 钟子明看王一鸣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明确的结果了,知道自己和王一鸣的关系,也不是一次就可以拉起来的。看来这个王一鸣,和别的官员就是不一样。不贪钱,不喜欢奢侈品,几乎是无懈可击,这样的人,你要想在短时期内拉拢他,收买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 于是只好悻悻的收起自己的礼物,握了握王一鸣的手,说:“打扰了王书记。”推开门,走了出去。 王一鸣特意送他到门口,摆了摆手说:“慢走,不送了。”然后才轻轻关上们,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心里还在思忖着这些当县委书记的心思。 第一章(22) 如今在中国,最有实权的,就是这当县委书记的,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县太爷。随便一个县,都有几十上百万人,人财物一把抓。每年手中有无数的项目,给谁做谁就发财。巴结他们的人,多了去了。你像这个钟子明,一出手后就是十几二十万的名人字画,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可想而知,他家里的好东西,少不了。这些年,县委书记这个职位,成了腐败的高发区。动不动一个县委书记,贪污受贿都是几百上千万,有的胆子大的,都捞了几千万。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这个位子的含金量实在是太高了。所以这些当县委书记的,一出手,就不同凡响。他们有政绩,有财力,所以提拔升职的机会,比别的干部,就多了许多。西江省有八十多个县,就有八十多个县委书记,如果每个都是钟子明这样的,一出手都是这样阔绰,那从根本上说,我们的基层干部,已经全部都腐烂掉了。要不老百姓编了顺口溜,讽刺说“坐在台下往上看,个个都是贪污犯”。 谁都知道,执政党的大面积腐败,最终的结果,是失去人民的信任,亡党亡国,但面对这样的现实,谁都没有办法。像王一鸣这样,管干部的干部,也觉得没有办法,这才是重中之重的问题。 王一鸣思考了一会儿,感到心里沉甸甸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昏昏沉沉的,什么时候进入梦乡的,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回了省城,中午吃饭的时候,杨春风、刘放明又都来了,大家推杯换盏,算是为赵经天送行。下午王一鸣把赵经天亲自又送到了机场,直到他们上了飞机,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批了一会儿文件,就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回到西江宾馆自己的房间,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就休息了,身体是一种说不出的累。在外面不停的奔波,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说无数言不由衷的话,见那么多可见可不见的人,这种应酬,真是难受。 唯一的收获是,出去一趟,带回来一大批的礼物,特产。这些都是司机小邵和秘书小龚一箱一箱的扛上来的,王一鸣看了看,都是各地的土特产,什么茶叶,水果,茶油,山货,还有小食品,纪念品,弄的屋子里一大堆。只好专门找了一个房间,放这些东西。按这个速度,如果王一鸣把整个西江省跑一遍,自己就可以开个百货商店了。 这也是没办法,地方上同志都是这样热情的,你去了,不带上些礼物,好像说不过去似的。自己当市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谁去了江北市,王一鸣都要安排人,买些礼物送上,这就是个意思。 自己的家又没有安在这里,那么多吃的东西,又不能长期放,放的久了,就坏了,东西吃了不可惜,扔了就浪费了,于是王一鸣把服务员小六叫上来,说:“你把那些东西收拾收拾,拿回家,或者送给你的亲戚邻居,让他们吃了用了,算是没有浪费,别放在那里了,占地方,也不好看。” 小六当然是非常喜欢了,回去就打了自己哥哥的电话,抽了一个王一鸣上班的时间,把那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什么的,装了一个机动三轮车,拉回了家。吃不完的,还卖了一些钱。 做服务员的,能够接近大领导,也可以随便沾点好处的。 第二章(1) 星期一上班,王一鸣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小龚突然把门推开了,王一鸣抬头一看,是周广生来了。于是连忙站起来,和周广生握手,寒暄,然后落座在沙发上。 周广生的办公室也在二楼,王一鸣在东头,他在西头。王一鸣来西江省几个月了,平常里在办公室的时候,都是各忙各的,各人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都是副书记,相互之间是很少串门子的。 周广生是个烟瘾很大的人,走到那里,都不忘带着自己的软中华。他现在只抽几个牌子的烟,差的烟他根本就不看一眼了。他分管的宣传口,有钱的单位多的是,电视台一年的广告费,都有五六个亿了,省报也成立了报业集团,现在一年的收入,也是几个亿。还有有线电视台,更是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全省用户几百万,每年光是有线电视费,就可以收几个亿。那些有钱单位的头头脑脑,哪一个都得巴结他,看他的面子说话,所以现在他这个副书记,比着王一鸣,日子滋润的很。喝酒都是茅台五粮液,抽烟都是软中华。那些人这个送了那个送,反正周广生现在从来不会为自己的烟酒断档发愁。 小龚连忙倒了一杯茶水,用王一鸣柜子里收藏的高级茶叶。这些东西,都是接待最尊贵的客人,才舍得拿出来的。一般的客人,都是用办公厅发的那么普普通通的茶叶。泡好茶,把王一鸣的茶杯也放在沙发的茶几上,小龚就轻轻关上门,留下了两位大领导,单独谈话。 周广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一个打火机,从里面抽出两支烟,递过来一只给王一鸣。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我不抽烟。” 周广生说:“好习惯,好习惯,我是戒不了了。”对着王一鸣晃了晃,说:“你不介意吧?” 王一鸣说:“你随便,随便,窗户开着呢!有排气扇。” 周广生说:“赵老可是抽烟的,我记得十几年前,他到我们西江省里来,当时我刚到省政府,做副省长,分管农业,赵老来时,我陪了他几天。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王一鸣说:“好,好,挺结实的,我‘五一’的时候,刚去家里看过他,他还给我说起来,十几年前到西江省考察时的情况。我提你的名字,他还有印象。”其实王一鸣这是应付他,赵老每年要见那么多的人,小小的一个副省长,如果以后没有了交往,又过了这么多年,你就是提起来,他老人家也不会有任何印象的。贵人多忘事吗!王一鸣这样说,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人家周广生比你王一鸣大十几岁,又是坐地虎,特意到你的办公室,和你唠嗑,表示自己的友好,你王一鸣聪明一点,还不说点好听的。 周广生看王一鸣这样会说话,于是笑了,他也不知道王一鸣说的是真是假,但和王一鸣说话,非常愉快,他会顺着你的话题往下聊,让你感到非常受用。 周广生说:“赵老那个时候,对我们西江省,可是没少关照啊!在国务院开会的时候,我又见过他一次,我喊他赵副总理,他马上过来,和我握手,问我是哪个省的,让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还非常感动。他老人家,是个好人啊,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性子非常直,看到什么问题,马上指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敢于拍板,雷厉风行,这样的领导,现在不多见了。” 王一鸣以前还真是不知道,周广生竟然和赵老认识。那个时候,王一鸣已经不在赵老身边做秘书了,他在江北市长的任上,自然这些东西,他是不知道的。 谈话最关键的,是要有共同的话题,要不然像这样级别的领导,就非常尴尬。周广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以赵老这个话题切入,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王一鸣说:“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嫉恶如仇,非常正直,毛主席那个时代培养出来的干部,没办法,改不了了。” 周广生点点头,说:“是,听说他就是太耿直,得罪了主要领导人,不像有些人,圆滑,所以就混上去了,本来凭本事,他是可以再上一个台阶的,就是进常委,也是有可能的。” 王一鸣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深入聊下去,因为这里面牵涉的问题就多了,一言不慎,就可能犯忌,这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过去好多年了,再谈也没有意思,于是就换了一个话题说:“老哥,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老哥这一次,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找我有什么事情?” 周广生看王一鸣这么痛快,大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喝了一口茶水,说:“不瞒老弟,组织部那里正在酝酿提拔一批厅级干部,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想让老弟留意一下。” 王一鸣问:“谁呀?” “黎安平,他是我女婿,原来在省政府办公厅当人事处长,去年下去到一个县里挂职,当了一年的副书记,现在刚回来。他是管理学博士,现在提拔干部,在省直机关,这个也有点优势。本来条件也够了,民主测评也过关了,但是去年省政府办公厅上报的时候,把他漏掉了,我打听了一下,是刘放明省长为了提拔他的秘书肖刚,才把小黎的名字划掉了。当然,肖刚也没有能提拔,我建议,把他们两个都安排到下面挂职锻炼去,没有基层的工作经验,不符合干部任用条例吗!后来组织部的大龙同志就安排了,把他们两个,都下派到县里,当了一年的县委副书记。这一批条件是够了,所以我想请你老弟,到时候留意一下,上省委常委会讨论之前,确保不出问题。”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他和刘放明省长,各人为了提拔自己的人,有了过节。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婿能过关,特意找王一鸣来的,毕竟现在省委组织部,是王一鸣分管的口。王一鸣说不报,谁的名字也过不了。 对于别人,王一鸣还可以打哈哈,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但对于周广生却不可以了。一是周广生比自己大,为了表示对老同志的尊重,就不可以糊弄人家。二来这是周广生第一次求自己,今后在西江省里,自己说不定还有求到周广生的时候,自己要想在西江省里顺风顺水的混下去,最关键的是,不能树敌太多,尤其是省委常委里面,自己不能被孤立了。而眼下这个周广生,却是最佳人选。两个省委副书记,拧成一股绳,在省委常委会议上,那谁都没办法了。所以,和周广生搞好关系,是当前最迫切的任务。对他要求的事情,王一鸣自然不会像对一般人,模棱两可,让对方感到在你这里,失了面子。这样以后就不好办了,因为人家的心已经凉了,已经拔凉的心,再想暖热,那多费劲啊!这样的错误绝不能犯。 王一鸣痛快地说:“没问题,你老哥是谁啊?你看上的人,能错的了吗!我留意一下,等大龙向我汇报的时候,我交代他。” 周广生也没想到,王一鸣会这样给自己面子,这么痛快,像他这样级别的人,是难得向什么人低头的,求人的事情,更不会,一般都是人家求他,看着他的脸色说话。这一次为了自己女婿的事情,他是万不得已才求到王一鸣头上。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王一鸣装糊涂,和自己打马虎眼,他立即就拂袖而去,也还王一鸣一个颜色看看。毕竟自己比王一鸣大十几岁,资格够老,再怎么的,他也得尊重自己这个老同志。 但王一鸣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很感动,本来在官场上,大家都是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像这一次,他王一鸣就生生插了一杠子,粉碎了周广生再升一级的梦想。但周广生知道,这怨不得王一鸣,他也是身不由己,都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不是哪一个人决定的,要怨只能怨自己上面没人,要是在高层有过硬的关系,他周广生早就做省长了。没办法,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道理可讲的。升到副省一级,还好办,再想往上走,就要看你上面有没有人,有没有关键的大领导为你说话。说白了,你到底属于哪一派,这个最关键。毛主席早就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现在我们党也没有公开公平的竞选制度,谁能上,谁能下,都是上面的大领导说了算。他说你行,你就是头猪,都能被说成是双眼皮的。 王一鸣能上去,凭什么?人家有人,有关系,又年轻,这些都是优势。一般人比不了,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第二章(2) 对自己的仕途,周广生现在看得很开,顺其自然吧,到退休的时候,混个正部级的省政协主席,还是有希望的,到时候,不管谁当省委书记,你让我不高兴,我就在省政协会议上找你的难看。政协那帮人,好话会说,说起怪话来,那也是有水平的,不是这专家就是那教授的,要不然就是省里的名人,自己在那里,领一帮这样的人,照样可以兴风作浪。 所以在官场混,要有好的心态,要像周广生这样,随遇而安。不要再为打泼的牛奶哭泣。该是你得到的,跑不了;不该你得到的,你就是急死、气死,也于事无补。 王一鸣投桃了,周广生自然会报李。看自己的事情这么顺就办成了,周广生脸上就非常放松,来时悬着的心,也落了地。他是真怕,王一鸣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仗着自己后面有人,就谁的面子也不给。那样的人,周广生也是见识过的。他们都是一些官二代,或者和大领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仗着自己的后台硬,就为所欲为,自我为老子天下第一,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晦气的很。 而王一鸣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说话家常,不拖泥带水,该表态的立即表态,不像一些官油子,扭扭捏捏的,不拒绝你,但也没有同意你,让你自己在心里猜来猜去,琢磨他的心思。 周广生又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对王一鸣说:“老弟真是个痛快人,佩服,佩服,你刚来西江省,生活上还习惯吧?” 王一鸣说:“像你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就是个奔波命,组织上说让你去哪里,不得就去哪里吗!不适应也得适应啊!” 周广生说:“也是,说让你去哪,一张纸就决定你的命运了,说走就走,还不能讨价还价。” 王一鸣说:“比着农民工,我们是好多了,人家工资都领不到,还要租房子,我们到了哪里,都有组织上安排,吃喝拉撒睡,都不用愁,还能不为党好好工作啊?!” 周广生没想到,王一鸣的觉悟会这样高,把自己跟农民工相比,像他这个位子的人,是从来不会这样想的,长期以来,他们做的都是大官,干了几十年,也逐渐脱离了人民群众的生活,他们不贪污不受贿,光是合法光明正大的收入和待遇,都让他们的生活水平,远远的超出了人民群众的想象。 他们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有无数的人为他们花钱,有公款可供报销,他们出有飞机,行有专车,住的都是高级豪华酒店,一餐饭一头牛,一条香烟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一瓶酒就是一个农民一年的粮食,这些都不是他们自己掏腰包,但他们可以尽情享受,所以时间久了,他们已经不知道钱的概念,反正花多少钱,都有渠道处理。所以老百姓的日子,他们是不理解,也不关心的,他们觉得自己该享受,谁让自己当了这么大的官。老百姓该受罪,谁让你就是那个穷命!要不大官们现在越来越脱离群众,他们想的,和老百姓不对板,说的话老百姓也不信,也没人听,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官僚阶层,他们的利益,和老百姓有了天壤之别,就像某些丧尽天良的经济学家所说的,‘没有几亿老百姓的苦,哪有少数人的幸福生活啊’。 周广生在烟灰缸里轻轻的弹了弹烟灰,笑着说:“一鸣弟是个好官,亲民啊!现在我们党就需要你这样的高级干部。现在还能这样想问题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王一鸣说:“这不奇怪,我们共产党的高级干部,都得有这个觉悟。我们本来就是来自人民群众。毛主席早就说过,我们共产党人,除了人民的利益,我们没有自己的私利。我本来就是一个农家子弟,现在虽然是部级干部了,但有时候做梦,还是会梦到自己在农村劳动时的情景。我冒着毒辣辣的太阳,在地里割麦子。皮肤都晒的开裂了。或者拉着粪车,往一眼看不到头的田地里送粪,地太松软,车轱辘陷在地里,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拉不动。急的满头大汗,在梦里叫,把我老婆都吓醒了。拍打我,才醒过来。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王一鸣的叙述让周广生笑的十分夸张,他指着王一鸣说:“你老弟,简直是太搞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做这样的梦!那个罪,像我们这一代人,谁没有受过!不过,好多人都忘记了。现在大家想的是,到哪里玩,什么好玩,刺激,没人想你那个劳什子了。” 这样的谈话,虽然不着边际,但可以烘托气氛,拉近双方心理上的距离。所以几十分钟下来,两个人已经非常融洽了,感觉可以说点更体己的话了。 周广生问:“一鸣弟这样长期一个人在西江,弟妹没有意见吗?” 王一鸣说:“怎么没有?但有什么办法呢?天南海北,坐飞机都需要几个小时,只能是先这样了。” 周广生说:“长年累月,也不是个办法,像我们这个的人,身边不能没有个女人照顾的,生活长期不规律,会影响健康的。” 王一鸣说:“我也想把她调过来,就是没有合适的单位,她在北京也习惯了,不愿意到别的城市去。” 周广生说:“给我们这样的人做老婆,是不容易。官太太,听着是好听,但其中的辛苦,却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典型的牛郎织女,逢年过节的时候,看看人家都是一家子在一起,说说笑笑,有冷又热,我们却在慰问老干部,慰问在第一线工作的职工,等回到住处的宾馆里,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着个空屋子,连个女人气都没有,那种滋味,真不是好受的。有的领导干部常年就过这样的生活,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找了一个情投意合的红颜知己,搞了一点婚外情,也是符合人性的吗?这样总比活生生的把人憋死,或者到大街上**强吧!那样既影响不好,也不利于健康,染上病了,也对不起自己的家人。所以我说,找个情人是最妥帖的办法。” 王一鸣没想到,和周广生的谈话,竟然触及到这个问题。当然,都是男人吗,大家在一起,谈谈女人,是难免的。一个男人可以和另外一个男人,放四的谈女人,这才证明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要不现在的顺口溜说,什么是哥们,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过过江,一起下过乡,一起嫖过娼。 王一鸣猜,这个周广生,肯定在私生活方面,挺放得开的。从他的相貌上看,他就是一个非常放纵自己欲望的人。你看他的肚子,都有三尺多宽了,一个人喜欢吃喝,动不动就大快朵颐的人,正说明他的食欲非常旺盛,没有节制。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平常里难得吃一次大餐,逮到机会了,狠狠过瘾一把,把自己一不小心吃胖了,这还可以理解。 作为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就不应该这样了。因为你不缺吃不缺喝的,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随便的很,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肚子弄得这么大。说白了,这些领导干部,不少人是特别放纵自己欲望的人。一个连自己的食欲都管不住的人,你很难想象,他能管得住自己的xing欲。 一个意志力超强的人,不但能够管住自己的肚子,也能够管住自己的xing欲。所以王一鸣对那些大腹便便的高级干部,厅局级以上的官员,没有好印象。这些人大多是酒肉穿肠过的家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但这样的人,在当今社会,却非常得混,他们好说话,爱办事,路子广,人际关系好,上上下下,都评价很高。上面有官员喜欢他,罩着他;下面有一帮子小兄弟捧场,追随,他们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又讲义气,够朋友,男人女人缘,都非常好。有的女人,还就是痴迷这样的男人,他们会用权,豪爽,办事痛快,直截了当,有男人味。她们愿意做这样的男人的红颜知己,就是被他玩弄了,也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她们心甘情愿。 这个社会真是怪了,女人们也前所未有的解放起来,开始追求自己的性自由。她们不再矜持,不再不好意思,而是比男人有时候还要大胆。这对那些贪官污吏,绝对是正中下怀。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黄金时代。他们可以四意享受一切,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惩罚,因为落网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低到根本不值得一提。这是一个官权泛滥的时代,有了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丝毫不担心在活着的时候,受到现世报。所以各级官员,空前的无耻起来,他们一边说着骗人的假话,糊弄老百姓一天算一天;一边腐化堕落着,贪污受贿玩女人,无恶不作。这样的情况,历史上极为罕见。 第二章(3) 当然,对周广生的私生活,王一鸣并不了解,他只是凭自己的一点感觉,推测而已。凭着他对这个社会的了解,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如果自己思想上有丝毫的动摇,那可玩的女人多的是,可以排成队。 王一鸣对他这个话题,不置可否,只是笑一笑,说:“接受现实吧,我对自己的生活,要求不高,过得去就行。” 周广生以为,自己的开导有了效果,于是就说:“老弟,找个时间,我请你出去玩玩,不能光下去视察,那很累的,也没有意思。结识的都是一帮土老帽。我们广电系统,美女多的是,我喊几个来,都是人尖子,你见了就知道了。这样的美女,多认识几个,有好处的。赏心悦目,没事情的时候,吃吃饭,聊聊天,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王一鸣听他说这一番话,也是好意,于是就顺着他的话说:“好,多谢老哥了,我刚来,许多情况不熟悉,还需要你多多关照。” 周广生是个豪爽的人,马上说:“老弟,你就放心吧,我们联手,没有干不成的事情。今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在这西江省里,也混了五十多年了,方方面面的人,我都熟悉,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今后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尽管开口,我一定鼎力相助。” 说着,站了起来,狠狠的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冒起了一缕青烟。王一鸣知道,他是要告辞了,于是也站了起来,伸出手,和他使劲的握了握。王一鸣感到,这一次两个人的力度就不一样了,像是多年相处的好朋友,铁哥们似的。 周广生右手点着王一鸣,郑重其事的说:“老弟,我要感谢你,和你说话,非常痛快,我也是一个痛快人,喜欢直来直去。这周六,我来安排,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放松放松,你一定要答应我。” 王一鸣说:“好。”说完亲自为他拉开侧门,来到外间的秘书室,小龚连忙站了起来,点着头,冲着他问候着:“周书记好。” 周广生背着手,站了十几秒钟,说:“小龚,不错,不错,我的秘书小李你熟悉了吧?” 小龚说:“认识,认识,在楼道里经常见。” 周广生说:“今后多联系,我让他来找你,你们关系搞好了,才能为领导做好服务。” 小龚说:“好,有时间我就去找李秘书,有许多事情,要向他请教呢!” 王一鸣在旁边,听了小龚的话,说的也是不卑不亢,又很有人情味,自然很满意。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秘书是领导的脸面,说话更要有一定的技巧,不能太下贱,又不能太高傲,分寸要拿捏的非常到位,看来小龚历练的不错,比着刚进部里的时候,出息了不少。 周广生腆着大肚子,一摇一摆的出了门口,回过头来,冲王一鸣和小龚挥了挥手,然后就转回身,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到了办公室门口,他的秘书马金昌连忙站起来,迎接自己的主子。周广生上了一趟卫生间,从里面出来,边用纸巾擦手,边对马金昌说:“小马啊,今后你要和小龚加强联系啊,小龚不错的。” 省委办公厅各主要领导的秘书,大家相互之间,是不怎么联系的,因为各人为自己的主子服务,都是大领导的铁杆,有许多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他们各个都是掌握了核心机密的人,工作又忙,整天围着领导转,已经是累得要死,更没有心情,相互之间走得太亲密。因为领导之间,都有权力之争,都是面和心不合,有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和别人活动的频繁了,倒让你伺候的主要领导觉得,你这个人,太活泛,脚踩两只船,不是一心一意对他的。 所以,这当秘书的,没有领导的首肯,就是和什么人交往,都不是随随便便的。 小马说:“知道了,以后我会和龚秘书加强联系,多向他学习。” 当秘书的也都是脑子够使的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到了那个位子上。能被大领导看上,都有一定的道理。马金昌跟了周广生已经四年多了,从省委组织部跟了过来,原来周广生当省委组织部长的时候,就是他当秘书。升了省委副书记,就把他调到了办公厅,继续当秘书,不过升了正处级两年了,现在就是熬时间,等碰到个机会,升一级。 现在办公厅里,像他这样资格的秘书,正处级任职年限接近三年的,没有几个,他算了算,除了杨书记的秘书张运来,王一鸣的秘书龚向阳,谭书记的秘书常小兵之外,加上自己,一共是四个人。这四个由于都是主要领导秘书,所以都给定的是正处级,其他的秘书,副处级的多。像高天民的秘书邱海华,还是个副处级。 跟主要领导当秘书,最大的收获是,升的快,只要有机会,领导都会为你的前途说话。在别的位置上,混上十几年,甚至一辈子,也可能是原地踏步,有的人干了一辈子,也就是个副处级,或者正科级,不像这当秘书的,三混两混,就上去了。领导是省部级的,千方百计,也要把自己的秘书弄成厅局级。所以这当秘书的,看着是辛苦,但投入产出比却相当的高,他们为领导服务是一阵子,但获得的收益却是一辈子。 周广生抬起头,沉吟了一下,说:“你让刘治国给我来个电话。”说完就去了自己的套间。小马连忙跟上去,把老板台上放着的陶瓷茶杯里的水倒掉一半,再续上热水,然后才轻轻的掩上门,到了自己的秘书间。拿起桌子的电话,拨通了省电视台台长刘治国的手机。 刘治国此时正在省电视台的大会议室里,举行一周一次的例会,一看是周广生秘书小马的电话,连忙站起来,示意几个副手,继续开会,自己大踏步的出了会议室,到了对面自己的办公室,关上房门,开始接通电话,说了声:“你好,马秘书。”他们相互之间没少打交道,已经非常熟悉了,连号码也记得一清二楚。 小马说:“你好,刘台长,周书记让你现在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有急事找你。” 刘治国忙说:“好,好,我现在就打,现在就打。多谢老弟了。再见。” 放下电话,刘治国连忙用自己办公桌上的座机,打通了周广生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一下子就通了,只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声周广生的声音:“喂!” 刘治国忙说:“你好,周书记。我是刘治国。” “喔,是小刘啊。是这样,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星期天我要请王一鸣副书记出去玩一下,你看哪个地方合适啊?” 刘治国一听,就知道又该轮上自己这个省电视台的台长放血了。这些大领导,个个都有自己的办法,想吃什么了,想玩什么了,都是找自己的下属处理,这样不显山不露水,自己又留下一个清廉的美名,就是出了事情,自然有部下为他们擦屁股,顶缸,他们可以一问三不知,让有关部门抓不到任何把柄。 当然,能够为领导埋单的,都是些领导最信得过的人,其他一般的人,你就是再有钱,领导连个埋单的机会,也不会给你。所以,能够为领导花钱,那是幸运,是机会,更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只有这样,你的位子才能稳固。因为再傻的人都知道,你的乌纱帽是谁给的。得罪了领导,你什么都没有了。再说了,花的都是公家的钱,让你掏钱,肯定你有渠道处理,用不了你自己的一个子,说不定你还可以从中赚点便宜,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花的钱,也一股脑的算在上级领导头上。这样最安全,就是出了什么事情,领导也会为你说话。有关部门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安排这样的大领导出去活动,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找个酒店,定个包间,随便吃顿饭,就打发了。因为人家有的是饭局,那样的安排,是没有一点新意的。没有意思的活动,你让领导出席了,换来了他对你的不满意,认为你做事情,没有水平,那就更不合算了。所以,这是一件挺伤脑筋的事情。 但对于刘治国来说,他就是轻车熟路了。他知道,现在的这些大领导,什么吃的喝的,他们已经不稀罕了,你说当了这么大的官,到哪里,不是什么稀奇吃什么啊!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人家早就吃够了。不就是满足个口腹之欲吗,没什么意思。 那除了吃的喝的,什么最有意思呢?我们的孔夫子不是早就说过吗,食色性也。男人吗,除了钱,权,还喜欢什么?当然就是女人了,漂亮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因为漂亮的女人少,争着抢着要漂亮女人的男人多,所以漂亮的女人才供不应求。 第二章(4) 作为一家省级电视台,可以说就是漂亮女人的集散地。这里缺什么,就是不缺漂亮的女人。环肥燕瘦,各人有各人的魅力,各人有各人的特色。 现在的女人,一到媒体这个大染缸里,呆上个两三年,如果不是意志特别坚定,马上就会被社会风气污染掉了。一个一个,都是妖里妖气的,比着谁更闷骚,谁对色狼的吸引力更大,谁找的后台更硬。看她们在台上台下忸怩作态的样子,不住的散发着那种狐狸精的骚味,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风尘味,你会认为,她们和那些从事Se情业的女子,在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她们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职业,这个职业,在就业收入日益不稳固的今天,是人人羡慕的,是个好职业,有了这个做幌子,她们身价倍增。 再加上她们善于表演,伶牙俐齿,有媒体这个难得的平台可以利用,所以她们的价码,水涨船高。有的官员和富翁,就以泡到媒体上的漂亮女人为荣,因为她们是名女人,又是漂亮女人,可以满足他们肉玉和膨胀的虚荣心,真是一举两得。 对于周广生的嗜好,刘治国是清楚的,周广生一爱喝酒,二爱打牌,三爱玩女人。电视台的几个漂亮女主持人和女记者,有几个已经上了他的床,刘治国也不全部掌握,但是,他可以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出来。只要周广生明确要求刘治国在升职、分房、出国考察、年薪等方面给以关照的,都是周广生已经到手或即将到手的女人。 说实话,现在的女人,当职业妇女,是难。稍微有点姿色的,更难。因为饭碗得来的不容易,要想保住,并不断发展,就难上加难了。色狼实在是太多了,那些人又都是自己的上司,或者是可以左右自己命运的人,都是你得罪不起的。私营企业更是如此,你不让玩弄,就让你卷铺盖走人。所以好多女人,不得已就做了老板的情fu。 那些央企,甚至是行政机关,事业单位,也不是什么净土。因为领导只要打上了你的主意,他就总是有办法让你服服帖帖,你不半推半就,他就不住的找你麻烦,给你穿小鞋,让你有苦说不出。你从了,就得好处。 所以,现在的社会,简直是没法说,有钱的有权的,都可以公开耍流氓,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惩罚。中国刑法取消了流氓罪,贪官污吏没有了紧箍咒,可以四无忌惮的侮辱良家妇女,真是惬意。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问候了那些取消此条文的法律专家们的祖宗。 刘治国想了一下,说:“周书记,还是去温泉阁吧,那里风景好,私密性强,我提前把那个最舒适的泡池神仙池包下来,告诉老板,谁也不让进,就让我们一拨人进去,吃的喝的,我让他们专门送过来,我们可以打牌,可以泡温泉,还可以按摩,痛痛快快的玩一天,您看怎么样?” 周广生觉得,这个安排还是非常妥帖的,神仙池他去泡过,在大山之间,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方,专门建设了五六间房子,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再加上仿古的家具,考究的池子,现代艺术和古典文化相结合,在远离城市的大山之中,是休闲的好去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带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她们环肥燕瘦,软玉温香,穿着少的不能再少的比基尼,身上的诱人之处,呼之欲出。说的是莺声燕语,伺候的你身体麻酥酥的,真是活神仙的生活。 想到这里,周广生感到自己的下身马上有了动静,那个不听话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竖了起来,这个东西,现在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用得着它的时候,它半天起不来,要吃伟哥,才管用。有时候冷场半天了,连它的主人,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它才姗姗来迟,人家女孩子,要不是有求于他,早就不耐烦,提上裤子走人了。 这个时候,他想起来电视台刚来的主持人马芳的那张俏脸。这个小妮子,真是有味道,国色天香,皮肤雪白,眼睛如一泓清水,那脖子,干净的没有一点皱纹,斑点。身材也是前凸后翘,尤其是那双美胸,穿着稍微低胸的服装,就让人浮想联翩,真是一个万人迷。 在周广生看来,马芳要算是这些年来西江省引进的长的最好看的女主持人了,为了引进她,省电视台特意制定了一个新的薪酬方案,马芳的年薪,特事特办,已经达到了二十万元人民币。比一般省级干部的工资,都高的多。这样的女人,都心高气傲,一般的人,她根本就看不上眼。那些有钱的老板,早早就瞄上她了,有的天天开着奔驰车,去炫耀,想接近捕获她。有的人天天莫名其妙的给她送花,想请她吃饭,但都被她拒绝了。 在马芳心里,她另有打算。她是看不起那些有钱的人的,有什么呀!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谁知道你的第一桶金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坑蒙拐骗弄来的,或者是卖友求荣得来的。今天你还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明天就破产了,或者被仇家弄了个大卸八块,都未可知。再说了,老娘我也不缺钱哪!轻轻松松,一年几十万,主持个节目,参加些庆典,都有出场费。到时候有了机会,再跳槽到国内那些大牌的电视台,或者是香港电视台,有了股份,一年也是几百万。所以,别想用几个臭钱,来打老娘的主意。 在马芳的心里,她还是喜欢那种有男人味,有风度,有品位的成熟男人,最好是这样的男人,顶天立地,是个大英雄,自己和他,是英雄爱美人,夫唱妇随的过一生,才不枉小女子的才华、容貌。 因为志向高,所以才坚定不移。面临诸多的诱惑,她才如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拒绝了诸多官员和富豪的威逼利诱,保持了清清白白的身子。 当然,别人并不认为她是清清白白的,因为在大家看来,洪洞县里没好人,你长这么漂亮,活的那么风光,没有人罩着你,谁会信啊! 马芳在新闻节目里一出现,在整个西江官场,也是一片惊艳,那些人老心不老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内心是里一阵骚动,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恨不得一口把这个美女吞下去。但他们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觉得自己也就是看看的份,这样的美女,是到不了自己手上的,上面大官们多着呢,一个女人长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情愿屈就的,于是只好万分不情愿的把心中的念想压下去。 周广生每天晚上,必看的节目,就是西江省里的新闻。所以马芳一露面,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这个小妮子,身上有股不同的味道。这种味道是什么呢?就是一种矜持、自尊、或者高傲,又带着几分清纯的味道,虽然是惊艳之美,但又有些冷若冰霜,是个典型的冷美人。 周广生这些年,各种各样的女人也见识的多了,她们外表不管多么的高傲,矜持,一旦见了他这样高级别的官员,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因为这些女人,不管再高傲,她们也知道,在权力面前,她们是弱者。她们的饭碗,是操在官员们手中的。一个男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货色,手中只要有权力这个魔杖,立即身价百倍,魅力倍增。那些爱接近官员们的女人,本来就是交际花,她们才不去深究这些吃的膀大腰圆的官老爷们,肚子里装的到底是青菜屎还是锦绣文章。在她们眼里,有权力的男人,就有一种特别神秘的色彩,让她们崇拜。假如这些男人们多看她们两眼,赞美几句她们的美丽,再给点什么小恩小惠,她们就感激不尽了,这个时候,就是再提些什么非分的要求,她们也不会拒绝了,甚至这个时候,你不去骚扰她,糟蹋她,她倒有失落感,以为自己魅力不够似的。 现在的女人,简直是太好上手了。太容易得到的,就没有了味道。所以,周广生觉得,这个有性格的马芳,倒是挺有意思的。把这样的女人弄到手,让她在自己的怀了扭来扭去,半推半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所以,他嗯了一声,对刘治国的安排表示了认可,最后又特意交代了一声,说:“你们那个刚来的马芳,我看不错,你带上她,其他的你就再找上三两个,关键是精,不在多。” 刘治国一听,就明白了,这个老色鬼,又瞄上电视台的台柱子马芳了。想马芳的人多了去了,这姑娘又犟,据他的观察,马芳至今还是名花无主,他刘治国不是不想,这样一块大肥肉,天天在自己嘴巴边晃,不吃上一口,心里怎么是滋味啊!但是,他试探了几次,发现人家马芳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台长,放在眼里。人家有资本,不在你这个台干了,可以立即跳槽,去别的省电视台。所以,不像那些竞争力差的主持人,你随便一威胁,一利诱,让她们几个月待岗,出不了镜,她们就乖乖的就范了,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个一个,风骚的要命,伺候的你简直是欲仙欲死。 第二章(5) 领导看上的女人,你要再想动,就是不识抬举了。弄不好被领导发现了,这就是典型的犯上,对领导不恭。你抢他的女人,他就会摘你的乌纱帽。没了乌纱帽,你就什么也没有了。也没有女人向你献媚了。所以,和谁斗,都不能和自己的直接上司斗。这个刘治国懂。 他只能是咽下自己的口水,一连声的应诺着:“好,好,我一定安排好。”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书记,要不要通知李志斌部长。” 周广生一听就不耐烦了,说:“通知他干什么?是我请王一鸣副书记,他在这里,碍手碍眼的,你什么也不要告诉他。记住了吗?” 刘治国一听,周广生的口气有点变,硬生生的,说的他心里直往外冒凉气,心想,我的乖乖啊,这些当大官的,真是不好伺候。一句话说不好,就生气了。李志斌是省委宣传部长,按说通知他,也无可厚非。但领导们之间,关系是十分微妙的,做下属的,你也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只能多汇报,多请示,才能避免犯严重的错误。要怪只能怪我们的组织结构,叠床架屋,就像这个省电视台,上面的婆婆真的是很多,能管得住他刘治国的,多了去了。省广播电视局的领导,是爷爷。省委宣传部部长李志斌,更是爷爷的爷爷。在爷爷的爷爷之上,还有一个专职抓宣传的副书记周广生,这更是祖师爷。就这还不算完,这都是直接分管的,是最直接的领导。还有那人大的领导,政协的领导,省政府的领导,省委书记和省长,更是领导的领导。你哪一个节目没弄好,得罪了谁,后果都难以设想。所以,现在他这个电视台台长,也是战战兢兢的活着,只有在玩弄那些女主持人和女记者时,才有一种主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现在官场上,基本上是大官欺负小官,小官欺负部下,部下欺负群众,群众没有地方欺负了,只有回到家里,欺负自己的老婆、孩子。整个社会,根本就没有走出鲁迅当年对中国社会的判断,还是皇帝踢宰相的屁股,宰相踢总督的屁股,总督踢知府的屁股,知府踢县令的屁股,县令踢老百姓的屁股。老百姓没有屁股可踢了,就踢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的屁股。这样一级一级向下踢,倒是挺和谐的。也算是太平盛世的一大奇观吧! 星期天上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大家就分头乘车出发了。温泉阁离市区也就是几十公里,王一鸣的司机小邵是本地人,对这个地方,自然是很熟悉。 王一鸣坐在奥迪车子里,前面是秘书龚向阳。这次活动,本来可以不带自己的秘书,但王一鸣是个厚道人,他觉得,星期天了,小龚也是一个人,离家千里,陪着自己在西江,过周末也是孤零零的,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没有。跟着领导,到了哪里,都有吃有喝,还可以免费游玩,省了不少花费。 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看着路上的风景,就进了大山里来了。 小车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往里面开了十几公里,就到了一个群山环抱的开阔地。远处是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在后面苍翠的群山映衬下,还是别有一番风趣。 停车场不大,虽然是早上十点钟,但已经停了几十辆高级汽车,有的是奥迪,有的是丰田越野,一看就知道,主人身份不凡。 王一鸣的车缓缓的开上来,刘治国早就带着一帮人,等候在那里了。透过车窗,一眼就可以看到,省电视台的几个台柱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脸上带着最灿烂的笑容,毕恭毕敬的做好了迎接的姿势。 省电视台王一鸣还没有亲自视察过,因为那是周广生的地盘,人家没邀请,你无缘无故的就去了,就像一个老虎,到了别的老虎的地盘,那是犯忌的事情。和这些美女们,自然还没有直接见面的机会。估计她们也是从记者们拍的节目中,认识了王一鸣。王一鸣也就是在看新闻的时候,认识了她们中的一两个人。 车子刚刚停稳,刘治国就连忙走上前去,为王一鸣开了车门。这个活本来都是龚向阳干的,现在有人迫不及待的献殷勤,龚向阳自然不会和他争了。 王一鸣一只脚先落地,然后才缓缓的探出身子,站稳了,看着这位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估计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也是四十五六岁的样子。 龚向阳已经和刘治国通过几次电话了,王一鸣的车子出发的时候,他就打了刘治国的电话,让他到时候提前等着。刚才车子拐上来的时候,刘治国说已经等在那里了,所以龚向阳判断,这个男人就是省电视台的台长刘治国无疑。 龚向阳知道,刘治国没有到王一鸣办公室汇报过,他不属于王一鸣分管,可能王一鸣还不认识。于是连忙介绍说:“老板,这是省电视台的刘台长。” 刘治国连忙伸出手,说:“王书记好,王书记早,我是刘治国。” 王一鸣看了他一眼,然后和他握了握手,说:“辛苦你了,刘台长,周书记到了吗?” 刘治国说:“还没有,在半路上了,再有五分钟就到了。” 王一鸣说:“好,好。” 站在刘治国后面的是三个美女主持人,王一鸣看到,她们个个都是人尖子,个子高挑,身材丰满,皮肤白皙,眼睛水灵,长相都是没什么挑剔的,主持人吗,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长的差的,也不会让你出境啊!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是马芳。播新闻的,王一鸣认识,但就是没有见过面。 刘治国连忙过来介绍,说:“王书记,这位美女是马芳,新闻节目的主持人。” 马芳连忙甜甜的说:“王书记好,以往都是在节目里看到你,现在见到了本人,才知道你比电视上还帅!” 王一鸣一听笑了,说:“不是蟋蟀的蟀吧!” 大家一听都笑了,马芳说:“王书记真幽默,你是真帅!大帅哥一个!” 王一鸣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礼貌的晃了晃说:“你的节目,我看过,播的好,落落大方,字正腔圆,有水平。” 马芳看王一鸣夸自己,脸上马上涌起一股红晕,不好意思的说:“以后还请王书记多指教,多指教。” 王一鸣又依次握了其他两位主持人的手。刘治国在一旁介绍说:“这个是张美霞,综艺节目主持人。这个是覃茜,经济节目主持人。都是我们的台柱子。” 王一鸣看着她们一个个靓丽的面容,不敢多看,有些眼晕,和这些美女接触多了,容易让人心猿意马,于是只好说:“好,好,认识你们很高兴!” 张美霞和覃茜,都是爱结识大领导的人,她们握住王一鸣的手,眼里不住的忘外放电。这些女人啊,见了有权力的大官,就把持不住自己了。好像不散发散发自己的性魅力,就活不下去似的。 领导在接见群众,像龚向阳这样的随从,是不好意思围上来的,他只好站在离王一鸣五六米远的地方,抬头看着周围的山峦,体会这山谷里的宁静。 当秘书的,最关键的是要有眼力价,不能夺了领导的风头。人家领导在和美女握手,你就不要去凑什么热闹了。 当然,细心的美女们,也是不会忘了这些秘书们的,她们知道,这些给大领导当秘书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三混两混,不几年就上去了,也是领导,说不定还会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也不忘还给他们几个笑脸。虽然美人的手不见得都能握上,但也可以电两眼的。 和老婆两地分居,龚向阳也是压抑的不行,三十出头,血气方刚,原来正常的夫妻生活,现在都没有了保证,晚上忙完了一天,躺在床上,也是想自己的老婆,想的要命。但越想越睡不着,只能是辗转反侧,现在睡觉变成了可怕的事情。别的女人,身边出现的女人,时不时的就会跑进他的梦里。作为王一鸣的秘书,向他暗送秋波的女人也有,但都被他理智的回绝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小秘书,其实现在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领导的信任。你为领导服务,是天职,再辛苦,也是应该的。但玩女人,还不是时候,现在一没有权,二没有钱,只是一个仆人的角色,别的女人看上你,也都是看重你有一个灿烂的明天,领导会在关键的时候,为你说话,早晚有一天,你就是领导。但现在,还不行,一天没有离开领导,没有升职,你就是一个小人物,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你干什么事情,尤其是在女人方面出了什么事情,为领导添了麻烦,领导一怒,就会把你永远雪藏。那你今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再难受,也要管得住自己。漂亮女人,就当没看见。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以,但绝不下水。沾上了不好,万一甩不掉,就坏了大事。 第二章(6) 有的老板为了通过它,巴结王一鸣,也请过他喝酒,唱歌,吃饭,洗桑拿。甚至那些公关公司的女孩子,主动多次打过他的电话,约他出去。她们的意思很暧昧,小龚想了,就是约她们开个房间,上床玩一玩,她们也不会拒绝的。现在的女孩子,开放的很,她们为了完成老板布置的任务,是不会在乎和几个男人上床的。这就是她们的工作。只有这个,才证明了她们的业绩。 但小龚怕,她怕上了这些女孩子的身子,有了把柄,就身不由己了。他觉得与其上这些女孩子,还不如上那些按摩女、桑拿妹。她们就是为了钱,一次过。谁也不认识谁,互相之间也不留电话号码。又都是在四星五星级的酒店内,这里都和当地的公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公安局里没人,谁也不敢干这个生意。所以,安全的很。钱自然有那些老板出,不用他掏一个子。那些女孩子的服务还敬业,每一个都经过了专门的培训。听说她们上岗前,都经过了真人的示范,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自己的老婆不愿意干的事情,她们可以干的不亦乐乎。中国小姐的服务水平,那是有国际水准的,都有一定的套路了。所以,网上有个帖子,说一个多年在海外的华侨,前几年回到国内,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见识到国内小姐的服务水平,感到这一辈子算是没有白活,于是长期留在国内做生意,不回去了,因为在中国,小姐的服务精湛,价格又便宜。性价比简直是世界一流。 但是,这个也有风险,弄不好容易得病,其他的病还好办,得了这个方面的病,你治疗起来,也不好看。尤其是这当秘书,当领导的,在这个方面出了问题,闲言碎语就挡不住了。所以,当大领导的,一般爱搞女下属,搞明星,艺人,他们不爱找职业干这个的三陪小姐。虽然省钱,但得病的风险大。不如良家妇女,安全又别有一番风味。 小龚也不知道,我们这个社会,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淫风日盛。只记得七十年代,上小学的时候,男女同学之间,是相互不说话的,偶尔说两句话,也是先弄成个大红脸。现在倒好,小学女生,都有怀孕打胎的了。打开电视看节目,不是这个偷情,就是那个强X,女明星袒胸**,不住的贩卖着自己性感,以提高收视率。电影院里的电影,凡是大片,不管是好莱坞引进的,还是国产的,都要来几个露骨的镜头。男女明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夫妻两口子在最隐蔽的地方所干的事情,堂而皇之的搬上了荧幕。女的越敢脱,越骚,越浪,就越红,赚得的钱就越多,接的广告价位也越涨。越是挑战道德底线的影片,越是人潮涌动,票房越高。真是一个让人哀叹的时代!从这个角度上说,中国人在xing事上的开放,男女关系的随便混乱上,是前所未有的。这证明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多年前制定的计划,被多么完美的执行了。他们早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制定了要引导中国人在性的方面堕落,让我们沉溺于性的放纵,看着遍布城乡各地的按摩店,桑拿间,洗头房,和一个个袒胸**的女人,我们不得不说,这些狡猾的洋鬼子,你们真是非常成功。中国人比你们设想的,还要堕落的多。 既然周广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来,王一鸣是不可能老站在这里等着呢,都是省委副书记,他们是不会屈尊,等另一个人的。除非想刻意表示自己的低调,或者给对方一个面子。 对这个规矩,刘治国是知道的,他明白,自己在这里等着,是最合适的。于是连忙招呼三个美女,陪着王一鸣,到预先安排好的神仙池去。司机和秘书们被安排在另外的地方。 到了神仙池,王一鸣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独立的建筑,周围有专门的围墙,把这个院落,和别的池子远远的分开。池子建立在雕梁画栋的亭子里,古色古香的建筑,配上仿古的家具,显得非常有品位。 池子不大,有二十多个平方的样子,旁边有更衣室,有休息间,还有游戏房,里面麻将桌摆好了,上面有一副麻将。看来在这里,泡好了,可以躺在床上休息聊天,还可以搓几圈麻将。院门一关,闲杂人等一律进不去,真是一个放松的好去处。 王一鸣在木椅子上刚坐下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姑娘连忙出来招呼大家,拿出上好的茶叶,一道一道显示自己的茶艺,王一鸣和大家喝着茶水,聊着天,等周广生。 不一会儿,刘治国陪着周广生就上来了。他一进来,大家就都站起来了。周广生和三个美女主持人挨个握过手,摆了摆手说:“坐,坐,先喝茶,聊聊天。” 大家依次坐下来,服务员为大家泡好茶,周广生摆了摆手说:“姑娘,你先去吧,有需要了,我们再喊你。” 服务员一听,就明白了,这些大人物,要说话,自己在一旁,会不自在,于是点了点头,把茶水泡好,扭着身子,很快离开了。 现在屋子里,一共是三男三女,大家一人身边一个美女,马芳自自然然的,坐在了王一鸣身边。周广生看了马芳一眼,自然这个时候,不好横刀夺爱,只好对向自己献媚的覃茜说:“你们电视台,美女真是多啊,个顶个的都是人尖子,看着真给我们西江省争脸啊!” 女人们听到领导夸自己,个个心里感到非常受用,女人吗,长的漂亮,本来就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尤其是在这电视台工作,录制节目,要让自己的一张粉脸面对全省、甚至全国观众挑剔的眼光,看新闻的同时,还可以养养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你想谁愿意天天对着电视,看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孔吧。 现在的男男女女在一起,如果不谈点黄色的笑话,好像就活跃不起来气氛似的,因为谈其它的话题,大家找不到共同的语言。都是成年的男人女人,互相调调情,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既试探了对方,变相勾引了对方,还可以趁机打情骂俏,短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对这个刘治国最在行了,电视台的那些编辑、记者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自然收集了不少这样的段子,所以他一开口,就可以来几个。 他一个段子刚讲完,逗得大家笑哈哈的。张美霞和覃茜,也一人讲了一个段子。女人们讲起这个来,更放四,更有Se情的意味。她们的四无忌惮,马上把整个气氛,烘托的非常热烈。男男女女可以就这个问题讨论,那接下来的活动,气氛就更暧昧了。 周广生被她们渲染的气氛勾引的都有些把持不住了,心中一股欲望的火苗在升腾。他站了起来,说:“大家下池子吧,边泡边聊,别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于是,大家都站起来,去更衣室换衣服。 说是更衣室,其实在这里,都是一个个的包间,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设施都是按照宾馆里标准间的设施配置的,有双人床,有沙发,茶几,电视等,卫生间里有一套淋浴设备,泡了温泉了,还可以在这里洗洗。 房间不多,左右各两间,打开门的,只有三个房间。三个男领导,自然是一人占一个房间。这也是刘治国提前安排好的,三个女人,她们都是非常有眼色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周广生走到第一个房间门口,一推门,就进去了,刘治国跟在后头,眼睛往三个美女脸上迅速的扫了一眼,意思是说,你们谁进去陪周副书记啊? 覃茜早就有巴结周广生的意思,她也知道,电视台的姐妹们有不少和这个周副书记,是有一些暧昧的关系的,有几个长得并不怎么样的主持人,自从巴结上了周副书记,立即身价倍增,连电视台的台长副台长们,再和她们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 对她们,覃茜心里早就不服气了,有什么啊,不就是被领导上过了吗,有了后台撑腰,就这么牛气冲天了。你身上有的东西,姑奶奶我也有,只是没有接近领导的机会而已。所以,当刘治国前几天旁敲侧击的征求她的意见时,她满口就答应了。不就是陪陪大领导上上床,有什么呀,他也舒服了,我也舒服了,还可以抬高身价,女人的身子,又不是一次性用品,用了就坏了,经折腾着呢!反正她们还没有结婚,这些主持人,不少人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有权的男人她们嫌太老,有钱的男人她们嫌太坏,年轻的男人又太嫩,帅气的男人没有钱,也没有权,依靠不得,所以一天一天,她们就成了剩女了。剩女也好,自由,看上谁了,就和他约会约会,不喜欢了,就一刀两断。这样的日子也挺刺激的,反正现在社会上不结婚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谁也不说谁。在私生活方面,大家都是平等的,现在是个可以公开谈论自己的X生活的时代,大家都追求性福,漂亮而单身的女青年,多的是。 第二章(7) 刘治国本来是想让马芳陪陪周广生,本来他前些天已经旁敲侧击的对马芳挑明了,他说:“我的大小姐,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看我吧,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还得战战兢兢的活着。我们的小命,都在这些大官手里掌握着的,你要是不识抬举,得罪了他们,说不定哪一天,大难就临头了。就说你吧,我就听说,现在有几个大老板,都想打你的主意,听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他们气急败坏,以为你不给面子,就找了几个混混,到你居住的小区,砸你的门,把你吓的够呛!你这样的女人,一个人单身,又没有权势人物做靠山,在这个社会上,是特别危险的。要怪只能怪你的爹娘,他们把你生的这么漂亮,也就难怪打你主意的男人就多了。你没看,我们台里那些混的风光的女人,还有演艺圈的那些名人明星们,哪一个背后没有靠山,不是有权的,就是有钱的,实在不行,就有点黑社会的背景也好。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守身如玉有什么用?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什么人相信你是守身如玉?” 马芳虽然是个烈性女子,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尤其是前一段,不断的接到几个老板的骚扰电话,和黑社会混混的公开的找麻烦,她作为一个独自在外面闯荡的弱女子,也确实是有些怕了,女人吗毕竟是女人,那么多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她一个人又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总有一天,会顶不住的。 她问了一下要陪的人,周广生,他没有好印象,大腹便便的,一看就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再说,年纪也大了,这种有权的老男人,身体臃肿,看着就提不起来劲。 刘治国说:“还有王一鸣副书记,他是主要的客人,这一次是周广生请他,要我安排的。你要看不上周广生,你就陪陪王书记如何?他又帅,前途又远大,说不定过两年,就是省委书记了。你跟上他,谁还敢对你怎么着!别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在心里,马芳早就留意上王一鸣了,在新闻媒体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时政要闻,她也培养了自己的新闻敏感性和政治头脑,知道这个王一鸣,来历不凡,人年轻,长的也帅,又有风度,看着是器宇轩昂,最关键的是,人家有后台,中央里有人说话,三混两混,就成了省委书记了。这样的男人,也正是自己心中要找的偶像,只是平常里没有机会,接触到王一鸣,所以马芳一听王一鸣要来,马上就答应了,说:“台长,我陪王书记。” 刘治国看这小妮子痛快的答应了,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以前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没人的时候,刘治国曾经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放在马芳肩膀上,捏一捏,看她的反应。马芳每次都是毫不犹豫的用手一把拨开,说:“别这样,你对我尊重一点好不好!你可是我的直接领导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刘治国嬉皮笑脸的说:“我又不是兔子!”心里说:“小样,总有一天,你会从的。咱们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有个性的女人,更有味道。” 他没想到,在马芳的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 想想王一鸣的权力,未来,刘治国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王一鸣,确实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得罪的了的,你一个小小的电视台台长,也就是个副厅级干部,别说将来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了,就是现在,王一鸣作为抓组织的副书记,在年度考核时命令组织部,公开的找你的把柄,说不定一句话,你的台长的位子,就没有了。你说一个男人,到了五十岁了,没有权了,也就没有了钱,谁还会巴结你吧!那美女们个个,还不跑的远远的。你想见她们,都不太可能了。所以,聪明的人,就是再想,也不敢和领导争女人。那样是要致命的。 刘治国也知道,周广生是想把马芳弄上手,至于张美霞和覃茜,也是美人,周广生也是不会拒绝的。据他了解,这两个美人,周广生还没有交代自己,为她们办过什么事情。所以,她们对于周广生,都是新鲜的。女人吗,要常换常新。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特点,有一个人的美妙之处,他相信,这两个美人,哪一个陪周广生,都会把他伺候的满意无比的。你看她们的身材、气质,个个性感,风骚迷人,到了床上,都是尤物。她们的滋味,当然刘治国都尝到过,要不然相互之间这样随便。 覃茜和刘治国对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我陪这老头子,你不会吃醋吧!” 刘治国微微笑笑,说:“快去,快去,好好陪陪领导啊,要拿出我们电视台的水平。” 电视台到底是啥水平,只有他们两个心知肚明。有一次刘治国和覃茜在晚上值班时,就在刘治国办公室里的套间里,搞了一场,刘治国迫不及待的,没来得及脱覃茜的上衣,直接就扒下裤子,让覃茜趴在床上,背对着自己,五分钟就解决了问题。 时间是非常短暂,因为突然,猝不及防,又怕这时候来人敲门,尴尬,有点被捉奸的感觉,所以就非常过瘾,刺激。 事后覃茜迅速收拾干净,两人到了办公室,打开门,毕恭毕敬的坐着,谈着问题,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此后从门口经过的人,绝对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在屋子里的两个人,已经春风一度。 刘治国此后就经常和覃茜说:“你看我们电视台的水平。”现在的男男女女,一旦放开自己的情玉,放荡起来,是没有办法的。现在的社会,就是一个Se情气息特别浓厚的时代,大家都无所顾忌,上床和吃饭一样随便。谁也不说谁。 周广生心里虽然对马芳早就是垂涎欲滴,但他这样的大领导,是不会像小流氓一样,死皮赖脸的缠女人的,他们就是看上谁了,也不会首先开口的,他们只是千方百计的获取女人的好感,让你自己把持不住,觉得不让他们上一下,就对不起人家对你的关照似的。所以,许多女人,都是乖乖的跑到他们床上,伺候他们的,你说这个手段够高吧!玩弄了女人,还让你心甘情愿,觉得这个领导,真是对我够意思。那么有情谊。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有权力的男人,在女人眼中,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够让她们神魂颠倒。小流氓耍女人,是死缠烂打;大领导玩女人,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身份不一样,境界就更不一样了。 周广生看跟在自己后头的,不是马芳,是覃茜。这个覃茜,长的还挺丰满的。高高的个子,两个胸脯贼大,一抖一晃的,从低低的衣领内,可以看到她深深的Ru沟和雪白的皮肤,看得周广生喉咙里一阵发紧。 这些女人,真是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周广生干咳了一声,说:“小覃,把门关上。” 覃茜配合的把门关好,把保险放下。她知道,这些大领导来的地方,都是安全的,公安人员知道他们的汽车牌号,看到他们的车子停在哪里,哪里的娱乐场所,就是安全的,公安人员都走的远远的了。他们怕晦气,打搅了这些大人物的好事,人家一个电话,就把你混了一辈子才得来的那个一官半职,全撸了。要是个小兵,还没有正式编制的,找个借口,就开除了。现在公安人员能对付的,就是路边店,那些廉价的桑拿、按摩店。抓的都是些收费低廉的站街女,和一些在外打工的民工,没有老婆的单身汉。他们都是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没有正式的工作,没有固定的住所,没有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他们男的靠出卖体力,女的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换取一些可怜的生活费。就这样,还要受到地痞流氓、黑社会的盘剥。一说要扫黄了,首先受到打击的,就是这些人。因为你长的不好,到不了星级酒店卖淫,那些地方是不轻易查的,都是有权有钱的人在那里**,所以妓女和嫖客在那些地方,都是安全的很。 相反,在那些收费低廉的路边店里,几十元就有妓女接客,那些整天见不到自己的老婆,常年在外打工的农民工,憋了几个月了,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的几十块钱,探头探脑、诚惶诚恐的走进按摩店,在袒胸**,嘴唇抹的血红,眼光充满挑逗的按摩小姐的诱惑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然后到了一间脏兮兮的小屋子里,脱下衣服,完成了一番最原始的交易。运气好的,钱花了,女人得碰了,算是尝了尝女人的滋味。运气不好的,刚脱完衣服,什么也没有碰到,就被早就埋伏好的公安一脚把门踢开了,光溜溜的,抓了个现行。拘留,罚款,在新闻媒体曝光,他们成了没有廉耻的人。小姐接了几个月的客,挣的钱都上缴了公安,算是白干。不知道再遭多少男人的糟蹋,才能够挣够被罚的那么多钱。 第二章(8) 那些省吃俭用的农民工,进了一趟派出所,一年的工钱就没有了,算是为警察白打了一年的工,回到家里,不知道要听老婆多少的唠叨,看儿女多少白眼。这个骂他没出息,那个骂他不要脸,这么大年纪了,还老想那事情,还算是人吗!老婆想不通,嫌弃他脏,更是一年半载,不让他再沾身子。你说现在这些人过的日子,还算是人吗!哎,真他妈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有钱人想包养几个女人,就包养几个女人,公开的耍流氓,玩弄女人,还没有任何事情。没有钱的人,花钱自己找点乐子,还提心吊胆的,一不小心,就进了拘留所。长的好的女人,可以傍大款,傍权贵,用自己的姿色合法的换钱,出入上流社会,人人羡慕;而那些在路边店、桑拿店里从事性产业的女人,却面临着罚款,拘留,和黑社会的威胁,时不时的,还会成为地痞流氓、变态男人的侵害对象,有时候甚至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这个世界,真是乱了套了! 关上门,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暧昧了,你想一男一女,在屋子里说是换衣服,泡温泉。但换多久,怎么换,却没人干涉,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你说这孤男寡女的,能会清清白白的吗! 周广生上身穿的是金利来的白色体恤衫,下身是银灰色的休闲裤,脚下是一双棕色的休闲皮鞋。坐在双人床上,两腿张开,笑眯眯的看着覃茜,说:“你这个姑娘,个子有一米六八吧,看着这么高,穿上高跟鞋,都赶得上我高了。” 周广生是个大个头,个子有一米七八,浑身上下,膀大腰圆,所以他喜欢个子高的女人,牛高马大的,经得起折腾。 覃茜卖弄风骚的用手挽了挽头发,甩了甩头,弄的前面两块肉,不由自主的晃荡了两下,像两只欢快的小白兔,憋不住的要跑出来撒散欢。 周广生看着这道美丽的风景,自然是心中浮想联翩。他一把把覃茜拉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用手自然的环住腰,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个妮子,长的真好!”说着伸出手,捏了捏覃茜的脸,说:“你看这皮肤,简直是肤如凝脂,美人啊!” 覃茜也自然的用自己的胳膊,环住周广生的脖子,说:“周书记,人家有事情要求你,请你无论如何帮帮忙!” 这个时候,她就是要天,周广生也会许她半个。 周广生拍着胸脯说:“姑娘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办的,我一定鼎力相助!我相信,在这西江省里,还没我办不成的事情!” 覃茜忸怩作态了一下,说:“人家现在都上班五年了,还没有编制,有编制的,每个月的工资,都多了两千多块,还有杂七杂八的补助和各种保险,像我这种招聘的主持人,什么时候,说下岗就下岗了,所以我求周书记,无论如何,要为我搞到一个编制。” 周广生一听,是这个啊,这电视台的编制,不就是自己说了算吗!每年十几个指标,自己不发号施令,他刘治国都不敢动。当然,宣传部长李志斌还掌握几个。 所以,周广生无可置疑地说:“你就放心吧,我回头就给刘治国打招呼,让他今年无论如何,给你留一个。” 覃茜说:“你可记好了,到时候千万不要忘了。有了编制,才有分房指标。我现在还住着租的房子呢!我们台又买了一片地,听说马上就要建家属楼,都是大户型。没有编制,我就没有资格要房了。在电视台混,成了二等公民。” 周广生这个时候,手已经不老实的摁在覃茜两个**上面了,轻轻的揉着,说:“跟了我,你今后就想要什么都有什么,谁也再不敢找你的麻烦了!” 坐在周广生的大腿上,左手搂着周广生的脖子,歪着头,看着自己的胸脯被周广生的两个大手,使劲的揉的有些变了形,覃茜的心里,一股欲望也在慢慢升腾。她这样的女人,没有正式的男朋友,隔三差五的,和自己心仪的男人上上床,现在又结识了周广生这样的高官,为自己的前途,她舍得出自己的身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生不来利息。一会儿,她嘴里就哼哼唧唧了,眼睛迷离着,不住的瞟着勾引着周广生这个大流氓。 周广生的下面,早就跃跃欲试了,怕中途自己的家伙不听使唤,他进门的时候,就从裤兜里掏出一粒早就准备好的伟哥,放在了嘴里,喝了一口矿泉水,咽下了肚子。现在十几分钟过后,果然有了效果。他一把把覃茜抱了起来,放在了双人床上,压了上去,边压边脱对方的衣服。 在他心里,他还是喜欢,一件一件,剥下女人的衣服,像剥洋葱一样,充满了刺激。 在覃茜的配合下,他先脱掉了覃茜的上衣,然后又揭开乳罩。两个大大的nai子,一下子就跳了出来。晃的他眼晕。他趴在上面,吸了几口,感到覃茜一下子就有了动静,胸脯起起伏伏的,身子扭来扭去,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夸张、变形,嘴巴里也开始哼哼唧唧的。真是一个sao货! 等覃茜抬起细腰,配合着周广生脱下最后的内裤,迷离着眼睛,在床上扭来扭去,嘴巴里哼着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歌谣,这一切都对周广生形成了巨大的刺激,他迫不及待的进入了主题,挺起家伙,长驱直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来势凶猛,让还没有做好准备的覃茜,禁不住啊的叫了一声,说:“轻一点好不好,人家还没有进入状态呢!” 周广生嘴里答应了一声,稍微放慢了节奏,他这个人,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他有点变态心理,就喜欢粗暴的蹂躏这些**人,在她们的求饶和呻吟中,他感受到特别的快感。 另外一间屋子里,刘治国和张美霞已经熟悉的像是一对情人,两人上床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关上门,面对着面,就可以坦坦然然的脱衣服。 现在的社会,男男女女,一旦有了性关系,那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张美霞也是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像她这种人,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男人没钱的,他嫌弃人家。有权的吧,她又嫌弃人家太老,不帅。现在这样的交际花,多得是。她和刘治国,先是在办公室里打情骂俏,很快就被刘治国,安排了几次去外地出差的机会,在外地的宾馆里,两人完成了第一次的媾和。 和台长上了床,当然会得到一定的好处,在这个大染缸里混,大家也都看开了。不就是饮食男女吗,现在这个社会,是笑贫不笑娼,大家出来混,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的,但脱了衣服,都是禽兽,甚至是禽兽不如。一个漂亮女人,生活在一个性泛滥的时代,你要想洁身自好,是比较的有难度。 三下五除二,刘治国先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拉着张美霞的上衣,就往上翻。 张美霞配合的伸出胳膊,撅着屁股,让刘治国为自己脱裤子。这么香艳的事情,当然刘治国不会放过了。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你捏我一把,我揉你一下,不住的调着情。到卫生间里冲冲水,很快就黏在了一起。 在另一个房间里的王一鸣和马芳,却是另一个状态。 王一鸣看到刘治国和周广生,各人带一个美女,进了房间,关上门,他以为真是像平常里一样,也就是找个地方,换换衣服,就到外面的大池子里,泡澡去了。 他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马芳,也就是二十五六岁,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皙的像是凝脂,往脸上一掐,能出水来。两个眼睛,水汪汪的,比在电视上看更加迷人,身子是一扭一晃,两个**,也是不住的抖动,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看着这样一个女人,和自己独处在一个屋子里,王一鸣也感到,不自然了,嗓子眼里有一种想冒烟的感觉,他站在房间的中央,看着马芳的眼睛说:“要么你先换,我出去一会儿。” 马芳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句话,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时候,就是王一鸣对她耍耍流氓,她也不会拒绝的,最多是半推半就。因为刘治国早已经做好了她的思想工作。上班这几个月,不住的被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骚扰,她也觉得有些烦了,一个漂亮的女主持人,天天晚上出现在新闻节目里,自然成了那些好色的男人关注的对象。有的男人,看来软的一手不行,就聘期黑社会的混混吓唬人,目的是强迫她就范,和他们约会。连续搞了那么几次,在心里,她也确实害怕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在外地,连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都没有,说不定哪一天,被人绑架了或者强X,也未可知。 第二章(9) 王一鸣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她所有的心里预期,这个男人,够档次,就是给他当一回情人,也是心甘情愿的。俗话说,男想女,隔万里;女想男,隔一船。一个女人要是对一个男人上了心,八成这个男人,是跑不掉的。 即使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在马芳的心里,她还是希望男人主动些,要不然自己显得多掉价似的。她看王一鸣不像别的男人,对他不住的动手动脚,心里更是有了几番欢喜。 看王一鸣说要出去换衣服,她说:“不必了吧王书记,我去卫生间里换,你在房间里。我们谁也不打扰谁,总可以了吧!” 王一鸣看她这么开通,只好点点头,说:“好。” 马芳先拿起床上准备好的游泳衣,去了卫生间。轻轻的关上门,在里面脱了衣服,换好,对着镜子照照,看自己身材,前凸后翘,还是非常有女人味的,就是Ru房太大,游泳衣上衣太窄,两个大大的nai子,露出了大大的圆边,有点让人不好意思。 她换好后,轻轻的开开门,问了一声:“我可以出去了吗?” 王一鸣其实早就换好了,坐在床上,都等了她半天了,男人吗,几秒钟就可以完成。 马芳左手拿着换下的衣服,走着猫步,一扭一扭的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笑嘻嘻的,说:“你看我像是模特吗?” 王一鸣一看,心里更是一抖,这个姑娘,穿上泳装,更显得迷人了。浑身上下雪白,一对大腿,直直的,圆圆的,屁股绷得紧紧的,又圆又翘。Ru房坚挺,紧身的游泳衣,都包不住了,露出了大大的一个圆周。一走一晃,让人浮想联翩。 王一鸣看她脚尖着地,娴熟的转了一圈,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舞蹈演员,于是就夸赞她说:“小马,我看你一定是受过专业训练吧。你的身材、动作,比着舞蹈演员,丝毫也不差了!” 马芳笑着说:“你的眼力还算不错,我小时候,练过舞蹈的,还参加过市里的舞蹈比赛呢!只是大了,学了主持人专业,就不练了。你看,我给你做做蹬天的动作。” 说着话,她果真抬起右腿,慢慢往上,到了肩膀上的位置,再往上,就上不去了。 王一鸣就站在他面前一米的位置,马芳说:“你过来帮帮我,把我的腿往上抬,看能不能到了头顶上。” 王一鸣只好抱着她的一条腿,轻轻的往上抬。一点一点的,居然还真是到了头顶。 马芳说:“这样你相信了吧,我是真正练过功的。” 王一鸣怕她拉伤了自己的肌肉,忙扶着她的腰说:“好了姑娘,长期不练,容易受伤的,下来吧。” 马芳趁势就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右腿,站直的时候,还真是感到自己的肌肉有些不适应,酸痛酸痛的,唉的一声,身子就顺势倒了下去。王一鸣抱之不及,只好一起倒在了双人床上。 这个时候,隔壁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随后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仔细听听,就是男女交he的声音。这里的房间,顶棚都是相通的,就吊了一个顶,用墙壁隔开,隔音效果非常差,隔壁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就可以听的见。 两个人都是成人,听到这种声音,一下子就明白了另外两对男女,在做什么事情。王一鸣的心里,怦怦的跳个不停。他知道,此情此景,这个时候如果马芳扑上来,硬扯他的衣服,他是招架不住,只好缴械投降的。 马芳这个时候,也羞红了脸,躺在那里,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一对对男女,在床上翻滚的情景。毕竟和自己的男朋友分手两年了,她还没有再沾过男人,心中的欲望,在这种声音的刺激下,也是冲动的不行。这个时候,就是王一鸣扑上来,撕扯她的衣服,她相信,自己会放弃抵抗,半推半就的。甚至会迎合着,都是有可能的。 但她躺了几分钟,却发现,王一鸣站起来了,飞快的去了卫生间,过了几分钟,就出来了。身上淋着水,下身的裤子,湿漉漉的。那个鼓囊囊的小山包,不见了踪影,现在看来,已经恢复了常态。 原来王一鸣也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欲望在不由自主的升腾,身子下的那个东西,已经不可遏制的昂起了高傲的头颅,坚硬如铁。再这样下去,只能是把这个年轻漂亮的小马,当成自己的老婆用了,自己就身不由己的,滑进了一个未知的领域。这简直是太可怕,不可思议了。因为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陷阱。这个小马,和周广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的出现,到底是扮演什么角色。所以,这让他立即清醒了许多,连忙冲进卫生间,抓起水龙头,对着自己的身子,冲了下去,那个东西一受凉水的刺激,立即垂头丧气,恢复了以往无精打采的样子。 女人再怎么激动,从外表上看,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的,可以迅速的掩饰起来。 王一鸣湿漉漉的站在那里,说:“小马,走吧,我们去泡温泉去。” 马芳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常态,站直身子,和王一鸣一起,走出了房间,到了池子里,慢慢的试探着,把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浸泡在水里。 这里的温泉水温很高,泡一会儿就劈头流汗,脸也红了,头发也被汗水浸湿了,整个身子,也滑腻腻的。俩个人就坐在池子边上,聊天。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的光景,才见刘治国和张美霞,一前一后,出来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算是掩饰了过去。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周广生才和覃茜,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 大家都猫在泡池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大自然的馈赠。或许脑子里,还在玩味着刚才的春色无限。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泡累了,还可以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洗澡,躺在床上休息休息。 王一鸣和马芳,看他们成双成对的又进了房间,自己的手掌,都泡的发白,起了一层层的皮,知道也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就进了房间,准备冲冲澡,休息休息。 当然是女士优先。马芳看王一鸣就是不上钩,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于是在洗澡的时候,故意没有关上门,半掩着,她希望哗哗的流水声,会把王一鸣吸引过来。你想啊,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诱惑,马芳相信,他只要不是太监,就撑不住。 哪知道王一鸣看自己呆在房间里,真是有点撑不下去了,于是站起来,关上房门的门,又走了出去,到温泉池里,泡起来了。 等马芳换好衣服,走出来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池子边,两只脚放在水池里,不住的晃着。 马芳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男人,就是不上钩。难到他对美女没想法,真是怪了。 周广生那里,他是享受了一个够。覃茜不住的亮骚,伺候的他跃跃欲试,又吃了一粒药,重整旗鼓,重新厮杀了一番。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后,躺在床上,养起了精神。 中午吃了饭,本来下午是打牌的时间。周广生准备好好的玩一天。但问了王一鸣,下午愿不愿意打牌。王一鸣以还有其他的事情做借口,推辞掉了。 周广生一看,也没了兴致,再说了,他打牌喜欢和那些大老板大,每打一次,就有几万、十几万的进项,那些人都是有求于他的,是不敢赢他什么钱的。说白了,让他们陪打牌,是看得起他们。别人想送钱,还没有机会呢! 于是大家吃好饭,各自上车,回了城里。 当然,美女们是不会放弃机会,要领导们的电话号码的。领导们的联系方式,虽然对一般人严格保密,但对于美女们,是格外网开一面的,于是大家交换了电话号码,相约下一次再见面。 车子一溜烟的开出山沟时,王一鸣闭上眼睛,还在回忆一上午发生的事情,他感慨,作为一个权势人物,所面临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现在的女孩子,也太开放了,随随便便的就敢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像吃饭一样随便。这在以前的中国社会,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中国女人,几千年来,都是视自己的贞洁如生命,她们终生,只和自己的男人,发生性关系。其他的男人,多看了她们两眼,都会激起她们的反感。守身如玉,是她们从小就树立的信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们终生所信奉的宗旨。就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谁在男女方面出了问题,还都会抬不起头来,走到大街上,背后都要被别人指指点点。那些所谓的破鞋、强X犯,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第二章(10) 而现在,一切都没有禁忌了。男人女人,刚刚见面,说了几句话,双方一递眼神,就可以上床zuo爱。做过爱了,还可以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真是一个荒谬的时代! 但这一次,也让王一鸣和周广生的关系,更加深入了一层,毕竟双方可以在这样的场合,互相不避讳对方,说明在双方心里,已经建立起互信。只是王一鸣比较收敛,没有下水而已。 但周广生不这么看,虽然他不知道,王一鸣到底上没上马芳,反正他觉得,只要王一鸣是个男人,他是不会放过这样漂亮的姑娘呢!除非他是个傻子!这样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啊! 大家能够在一起玩女人,这才是真哥们! 有了这样一次亲密接触,再看西江省里的新闻时,王一鸣盯着马芳的脸,就有了另外一种感受。他也觉得,自己和这个姑娘,不知不觉间,就有了那么一点关系。人都是有感情的,凭良心说,王一鸣对马芳,是真不反感。一个女人长成这个样子,又那么优秀,是个男人,没有不动心的。 他只是想起来,老婆于艳梅对自己的一再提醒。可能于艳梅也知道,天各一方,老公现在是越来越风光,献媚的女人,肯定是越来越多,只要男人思想稍微一动摇,那在男女问题上,出点事情,是一点也不稀罕的。 其实,于艳梅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是王一鸣和哪个女人上了床,只要不过分,闹得满城风雨,或者要公开的提出离婚,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就行了。现在的社会就这样,男人找了女人随便玩玩,只要不影响家庭,你和他计较,是自讨苦吃。到时候他心一狠,破罐子破摔,把你这个黄脸婆一脚踢开,你什么也得不到。一个没有男人的黄脸婆,不是大官太太了,还会有人巴结你吗?你还会有荣华富贵吗?想吃啥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还有人争着抢着给你埋单,这样的好日子还会有吗?! 所以,官太太们,想一想心里就平静下来了,现在就是这样的社会风气,男盗女娼,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真是没治了。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就要接受现实。男人他只要还回家,没离婚,隔三差五的上交些工资,奖金,对外还承认你是正妻,就可以了。 至于他在外面怎么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不少大官们的私生活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就是这个道理。她们都计算清楚了,和气生财,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裤裆里那些事情,就放他一马算了。 只是马芳这个姑娘,好久没碰见自己心仪的男人了,他和王一鸣有了这么一次接触,王一鸣的内敛,意志力,又让她多了一份佩服。 人就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向往,充满了幻想。 马芳此后隔三差五的,就会往王一鸣手机上,发个短信,问候一下,有时候还会撒撒娇,说些意味深长的话。比如:好无聊啊,好寂寞啊,没有人疼我啊!你也不来看看我之类的。弄的王一鸣,晚上十一点多了,正是心里最柔然、抵抗能力最差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她的短信又来了。 漫漫长夜,寂寞难耐,两个孤男寡女,通过电波,热情一天天升温。虽然没有跨越最后的界限,但谁都知道,双方的心里,就隔着一层纸。轻轻一捅,就会破的。 五月底,回北京开会的时候,顺便回了趟家里,几十天没见面,夫妻双方,都有点迫不及待。于艳梅的表现,还是让王一鸣非常满意,温柔,体贴,也知道表现自己的优势。久久压抑的情感,得到了宣泄。 当然,王一鸣没敢说,还有一个女子,差点成了他的情fu。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怕突然来一条短信,让于艳梅发现了,更要解释半天。所以,回到家里,他都要关闭手机,反正能够找到自己的方式,多得是。 回到西江,生活又恢复了常态,作为一个副书记,王一鸣倒觉得,自己这个位子,是可有可无的,你看看文件,批示批示,到下面转转,就是工作了。 一天到晚,有开不完的会议,只要在家里,就有会见不完的外宾、内宾,晚上还有无穷无尽的饭局。 看看文件,开开会,上上电视,讲几句话,举举酒杯,不用思考什么问题,要说什么话,早有人为你准备好底稿了。你要想省劲,只要照本宣科就行。这个官当的,只要你自己不去找事情干,就完全没有你必须干的事情。没有人监督你,真是惬意。但王一鸣也感到,有一种无力感,一种空虚感。 他还是喜欢,自己分一摊子具体的事情,像当年当市长一样,亲力亲为,每天一起床,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自己,拍板,决策,都是实打实的干事情。过一段日子,一条路修好了,一座桥架通了,一个问题解决了,一家工厂开工了,充实,具体,活的也精神。 但现在没有办法,组织上这样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自己是副手,就要本本分分,做好配角,说话做事,要看一把手的脸色。就是二把手刘放明的,他也得听。现在就是这个阶段。还没到你发号施令的时候。 第三章(1) 进入六月份,江城市的气温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动不动就是三十多度,让没在南方呆过的王一鸣,有种提前进入伏天的感觉。办公室里,一天也离不开空调了,整天呆在屋子里看文件,开会,也是无聊的的很。尤其是开常委会的时候,十几条烟枪,熏得整个会议室里,像是扔了一颗烟雾弹。王一鸣看了看,省委常委里面,除了自己是不抽烟的,其他的人,都是瘾君子。有几个烟瘾特别大的,更是一屁股坐下来,香烟就不离嘴巴了,开一个上午的会,面前的烟灰缸,都是一堆烟屁股。个个朝上,像是射箭的靶子。 当然,他们抽的都是好烟,一般的是软中华,办公厅开会的时候,都会提前准备好两条,放在会议桌上,大家一人一包,不够抽了,还可以再上。 高天民作为省委秘书长,在后勤服务水平上面,是没法说的。反正都是花的公家的钱,就为主要的几个领导服务,谁也不会说什么。一般的老百姓,他也不知道啊。他怎么了解,现在这些当大官的,连抽的烟都是财政上埋单的。财政上哪来的钱,还不是从老百姓头上收的税。一包烟五六十块钱,可以买几十斤大米了,够五保户半个月的口粮了。 为什么党政机关的经费年年增加?我国的行政成本,占GDP的比重,都达到世界第一的水平了,每年公车消费、公款吃喝、公费出国考察,都是几千亿,比军费还高,究其根源,就是这些当官的,忘记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本色,脱离群众,忘记了毛主席一再的提醒,“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他们挥霍起民脂民膏来,比任何一个朝代的官员,都更加四无忌惮。反正不花白不花,都是公家的,大家都是这样干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人家群众也没有监督的权力了,官员们头上没有了任何紧箍咒,想干什么,为所欲为。现在像王一鸣这样,什么时候还问问自己的良心的官员,已经是稀有动物了,估计属于大熊猫这个级别的。 曾几何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府,还是国际上公认的最廉价、最节俭的政府,整个行政经费的开支,只占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三,在世界上的大国中,都是最低的。我们的周总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外国银行里,没有一分钱的存款。这样的总理,全世界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王一鸣想起看过的一则资料,说是在当时,在中南海里开总理办公会的时候,出席会议的副总理陈永贵,在会议中,从来都是喝白开水。服务员问他:“陈副总理,要不要喝茶叶?”他总是摆摆手,说:“我喝白开水。”别人一开始不知道,以为他就是个农民,没有喝茶的习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怕花钱。因为他虽然在职务上是副总理,但他的工资,是在大寨发的,算公分。是没有多少钱的。当副总理,开会的时候,有一定的补贴,但在中南海喝一杯茶,是要算钱的。好像是一杯五分钱。即使你是副总理,也要从你补贴里扣。陈副总理为了省下这几分钱的茶水钱,就忍着,一直喝白开水。 王一鸣看了这则报道,眼睛都湿润了,以前不了解,他上大学的时候,正是彻底颠覆批判那个时代的时候,媒体上充斥的是对那个时代的指责,批判。和文学作品中,充斥的是对那个时代的反思,鞭挞。所有的中国人,在这样的狂轰滥炸中,已经不知不觉间,被洗了脑袋,事实真相,也从这个社会,灰飞烟灭了。我们以为那是一个邪恶的年代,是个人鬼颠倒的年代,是个不堪回首的年代。只有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亲身体会了官员们是如何腐化堕落的,社会风气是如何空前败坏的,多少人的生活,没有任何保障,充斥着大街小巷的,是走投无路,不得不鸡鸣狗盗的男人,和操皮肉生涯的妓女。这个新旧对比,简直是太明显了,我们才从残存的资料中,发现那个时代的主旋律,是正义,是公平,是为政清廉,是奋发向上,是一个把妓女改造为自食其力的新人的时代,她们在那个年代,都是好母亲,好妻子。而在这个几千年未遇的盛世里,她们却成千上万的走上Se情场所,成了千人骑、万人睡,人人可以糟蹋的妓女。 新社会把鬼变成人,旧社会把人变成鬼。 虽然身居高位,已经成了官僚权贵集团的一分子,王一鸣可以装糊涂,得过且过,也和那些达官贵人一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该贪的贪,没有人制约了他,但良心上,他却一直觉得自己过不了那个坎。 看着老百姓受罪,他就心痛。看着贪官污吏腐败,他就忍不住怒火冲天。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办法。 省委常委会开了一个上午,快十二点的时候,终于散会了。大家等杨春风站起来,缓缓地踱出了会议室,才一个一个,鱼贯而出。在这里,什么都要看老一的脸色,他不出去,你就是再急,也要忍着。这是规矩。 王一鸣站起来,跟着刘放明,往外走。 到了走廊上,刘放明把手中提着的黑色公文包递给等在门口的秘书小方,对王一鸣说:“一鸣老弟,我去一下你办公室。有些事情要和你谈谈。” 虽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但刘放明作为一省之长,他说到谁办公室坐坐,那也是很大的面子啊!估计在整个西江省里,没有人会拒绝。 王一鸣自然更不会拒绝。刘放明比自己大十几岁,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老领导,人家这么客气,你就是再有别的事情,也得靠后,什么都没有接待老领导重要。 王一鸣脸上忙带着笑容说:“欢迎,欢迎,我来这么久,还没有单独和老哥交流过,你总是很忙,开完常委会就走。让我也找不到时间。” 刘放明也知道,王一鸣这也是嘴边上的客套话,作为省委副书记,他王一鸣是没必要屈就到刘放明办公室里汇报的。除非有特别棘手的事情,要拜托刘放明办。这样的情况一般很少有。混到他们这个级别的,每个人手中都有自己的权力范围,想办什么事情,都尽量在自己的权力覆盖之下,不求人,顺理成章,说句话,签个字,事情就办好了。不用欠人家的人情债。 这一次,刘放明是不得已。为了自己的秘书肖刚的前程,他不得不出马。 去年就因为一时兴起,没给周广生面子,让他临阵打了一耙子,结果输的很没面子。今年是王一鸣说了算了,正好,不用和那个愣头青周广生打交道了。要不然还要向他低头,真是他妈的晦气。 刘放明在前,王一鸣在后,后面跟着刘放明的秘书方志刚。刘放明的两任秘书,名字里都有一个“刚”字,所以省政府里的工作人员,都称呼他们是“大小金刚”。 到了王一鸣办公室的门口,小龚连忙迎出来。一看刘放明到了,连忙喊:“刘省长好。” 刘放明记不清小龚姓什么,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每天要见那么多的人,他们又是贵人多忘事,自然对省里主要领导的秘书这样的小角色,是不会过多留意的,除非你是国家主要领导人的秘书,他才会记住你的名字。所以,刘放明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说:“好,好。”在王一鸣的陪同下,走到里面的办公室里。 方志刚自然和龚向阳见过几次面,领导出席大的招待活动时,他们带的秘书,自然会聚在一起,交换交换号码,日后有什么好联系。大家都是为主要领导服务,相互之间,说不定会用到对方。 小龚连忙为刘放明倒了杯茶水,关上门,才回来和方志刚握了手,招呼对方坐下,也倒上茶水,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王一鸣的办公室里,两个领导已经坐下了。 刘放明环视了一圈,说:“办公室装修的不错,一鸣老弟,你不知道,你这个办公室,还是我为你腾出来的。你来了,高天民打我的电话,说你这里还需要一套办公室,我说,腾我的吧,反正我在省政府那里还有一套,省委常委楼,我也不在这里办公,闲着干什么,也浪费。” 王一鸣说:“我还真是不知道,那太感谢老哥了。你看现在,常委楼上你连一个休息地方也没有了。真不好意思。” 刘放明潇洒的摆了摆手说:“小意思,小意思,反正有车,累了就直接回家了,为了我一个人,一年难得用几次,不值得。你来了好,好,我们都是北京下派的干部吗,俗话说,是京官。只不过我比你早来十年。” 第三章(2) 王一鸣知道,刘放明原来在北京一个部委里,也做过司长的,到地方锻炼,就留在了西江,先是做了省长助理,后来就升了副省长。现在这样升官的,速度快。在北京不好安排,一个部里,位子就那几个,到了地方,四大班子,几十个人,随便塞哪里,都是副省级,比在北京提拔的快。 同是从北京下派的,都是外来户,感情上本来就容易沟通。 王一鸣说:“老哥,我刚来,情况不熟悉,两眼一抹黑,今后还请你老哥,多多指教啊!” 你看王一鸣,这话说的多低调啊!作为一个省委副书记,又是有深厚背景的人,谁都知道,他王一鸣是来做大事的,两三年之后,整个西江省里,说不定就是他说了算。而像刘放明这样过气的领导,到时候,只能是回全国人大或者政协,安排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什么的,就非常不错了。虽然你现在还是省长,但已经日薄西山了,好日子屈指可数,明知道也升不上去了,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王一鸣的话,还是起了作用,不管多大的官,他都喜欢别人尊重他,况且你王一鸣又年轻,比人家刘放明小十几岁,低调一些,还是应该的吗! 刘放明吹了吹冒烟的茶水,小心的喝了一口,说:“你老弟,真谦虚,做事也厚道,我北京的朋友,有认识你的,他们说起你的为人,都赞不绝口啊。赵老也是,我当司长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他批的文件,老人家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啊,言简意赅,直言不讳,一是一,二是二,字也写的好,都是公文的样板了,我们部委的官员,就爱比较中央主要领导人的字体,批示,从这里面,研究他们的性格特征,有时候,还真是有些道理。” 王一鸣知道,刘放明说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拉近彼此心中的距离,在官场上混,谈话是很注意艺术的,彼此是同僚,谁也不比谁高多少,大家就像兄弟一样,你好我好,有些事情,还好办些。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话,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刘放明才话锋一转,到了正题。 他说:“老弟啊,现在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我的秘书肖刚,不是外面坐着的那个小方,在省政府办公厅第一秘书处当处长的那个,跟着我六七年了,小伙子素质不错,资历也够了,我也向杨书记打过招呼了,他也同意,给小肖提个副厅的位子。去年的时候,本来就可以通过了,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上省委常委会的时候,没有他的名字,会后我一问,才知道周副书记有不同意见,认为他没有基层工作经验,要下去挂职锻炼一年。我想这也好,年轻人吗,多历练一下,有好处。我们这些人,不是在多个岗位上锻炼过,才进入组织上的视野吗!今年这一批,我希望他能顺利通过,具体位子,我就不要求了,你老弟看着办。只要上了副厅级就行,他才三十多岁,上了这个台阶,以后就看他自己了。我也老了,说不定两年后,就回北京了,所以今后还少不了,让你老弟关照。” 王一鸣看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忙表示说:“老哥,你放心吧,没问题,等秦大龙报上来名单的时候,我为你留意着,到时候我肯定会征求你的意见,一定要让你满意。” 刘放明看王一鸣这么给自己面子,自然很高兴,站了起来,说:“好,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吃中午饭了。中午还要休息一下。我们有时间再聊。” 说着站起来,转回身,就往外走。 王一鸣连忙快走几步,为他开了门。 刘放明迈开不紧不慢的步子,出来套间。 小龚和小方两个秘书,连忙结束谈话,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领导。 刘放明心情特别好,于是就想表示一下亲民的形象,指着小龚问:“小伙子,你姓什么?” 小龚说:“省长,我叫龚向阳。” 刘放明点点头,好像是把小龚的名字记到了心里,回过头,他看着自己的秘书小方说:“你要和龚秘书多加强联系,记住了啊!” 小方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和小龚,把刘放明和小方送到二楼的楼梯口上,才转回头,收拾东西,回了宾馆,吃了些饭,到房间里休息。 下午上班,王一鸣就让小龚,打了秦大龙的电话,让他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一趟。 秦大龙一听,就知道什么事情了,连忙把几个星期以来,组织部上上下下一帮人搞的一个拟提拔厅级干部名单,装在文件包里,带着自己的秘书小文,出了办公室,坐着电梯,下了楼,就到了省委常委办公楼这里。 别看就这么几步,秦大龙也会带着自己的秘书,堂堂的一个省委常委,到了哪里,不能是一个人吧,提包要有人帮提,开电梯要有人帮按键,到了哪里,前呼后拥的,也才有个当官的气派。再说了,现在的干部,在工作中免不了的会得罪人,身边没有自己的铁杆跟着,万一碰上什么人,伤害或者攻击了自己,就不好办了。有一个铁杆跟着,临时也可以挡挡驾。所以,这当秘书的,有时候也扮演半个保镖的角色。只不过秘书都是自己选的,是自己信得过的人,所以秘书才拼上力气,保自己的主子万无一失。你这个级别,还到不了国家为你配备警卫的程度。等你当了正省级的干部,像杨春风和刘放明,都有专门的武警做警卫了,就是逛街,都有贴身的警卫跟着,随时护卫领导干部的安全。 为什么领导们这么没有安全感呢?到了哪里,都是戒备森严,那是因为这个社会所积累的矛盾,一天一天,呈现井喷之势,他们作为一个省、一个部门的头头脑脑,许多政策的出台,他们是直接的制定者或者执行者,他们作为一个完整链条上的重要环节,是难辞其咎的。所以,好多人把报复的目标,选定为他们。因为他们影响大,一旦得逞,心里的满足是没法说的。 历朝历代,古今中外,当权的政治人物,从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他们做的事情多,可以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可以做出无比龌龊的丑事。可以利国利民,也可以遗臭万年。当一个社会的大的游戏规则出现问题时,政治人物由于身在其中,不能自拔,随波逐流,免不了的要干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自觉不自觉的,就积累了许多孽障。甚至一个人越成功,孽障越多。 春江水暖鸭先知。官员们是最清楚这个社会的真相的,从他们动不动就调动大批警力,护卫自己的派头来看,他们的内心,其实虚弱的很。这个社会,已经到处是危机四伏,社会矛盾空前尖锐,大官们连一个人到群众中说句话的胆量、底气,都没有了。因为他怕不明真相的群众,刺杀了自己。 秦大龙和小文,一前一后,上了楼梯,拐到王一鸣的办公室门口。小文上去,轻轻的敲了一下门。里面传出来一声:“请进。” 小文推开门,小龚一看,是秦大龙来了,忙站起来,问候了一声:“秦部长好!”又冲着跟在后面的小文,点了一下头。 小文和小龚,也见过几面。小龚陪同王一鸣到省委组织部视察时,两个就认识了。 秦大龙接过小文手中提着的公文包,就进了王一鸣的办公室。王一鸣站了起来,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来。这一次是汇报工作,双方就是上下级关系。所以,王一鸣就没必要像第一聊天时那样,要屈尊和他并排坐在沙发里。 小龚照例是倒上一杯茶水,就关上门,到了外间,和小文秘书天南地北的聊了几句天。做秘书的,都知道对方的时间珍贵,小文看小龚桌子上还有一大堆公文要处理,于是连忙站起来,说:“老兄,你忙。估计两个领导,还需要一段时间,等他们结束了,请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小龚说:“好的。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聊。” 小文说:“到时候我约你,我找个地方,兄弟们好好坐一坐,你刚来,对江城市还不熟悉。” 小龚说:“好。” 秦大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双手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这是按照杨书记的指示,部里这一个多月,经过严格的考核,拿出的一个拟提拔为厅级领导干部的名单。总共是三十六人。其中杨书记提名的六人,刘省长提名的四人。其他的都是各厅局党组和各市市委按照通知,推荐的。” 第三章(3) 王一鸣接过名单,看了看,秦大龙还是比较细心的,在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的有提示。像张运来后面,标注的是“杨”。肖刚后面,标注的是“刘”。后面附的还有各人的简历。考评结果,厚厚的一大沓,有七八十页,一时半会是看不完的。 王一鸣粗略的扫了一眼,就放下了,说:“这几天我慢慢看,争取仔细看一遍,在上省委常委会之前,我们再碰碰头,最后敲定下来。你现在就给我汇报一下,根据你的判断,这批要提拔的干部,你总的印象如何。” 秦大龙说:“这批处级干部,绝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你也知道王书记,像我们这个层级的,只认识厅级以上干部,处级干部太多了,如果没有工作上的接触,是不可能认识的。省委省政府的这几个,我还有些印象。像肖刚,原来是刘放明的秘书。黎安平,是周副书记的女婿。张运来,就更不用说了,就是现在杨书记的秘书。其他的,就全靠考察组的成员到各市和各厅局了解的了。最重要的,是各厅局党组书记的意见和市委书记的意见。你也知道,现在的干部提拔,都是下面的单位推荐。考察谁不考察谁,都是厅党组书记和市委书记说了算。他们说哪个干部优秀,我们就考察考察,上报省委常委会讨论了。” 王一鸣听了他的汇报,脸色凝重的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秦大龙说:“我的同志哥,我不是跟你商谈过吗,这样子是不行的,单靠走形式的考察,我们组织部门,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那些厅局推荐的人,哪一个不是厅长或者厅党组书记的红人,关系不好,他们会推荐吗?这些人,都是和主要领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说不好听点,说不定都是靠拉关系,走后门,才获得主要领导的推荐的,他们得了好处了,可以不负责任的把一些自己欣赏的人,推荐给组织部门,如果我们不严格监控,让这些人通过我们的考核,顺顺当当的升了官,到了更关键的领导岗位上去了,下面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认为我们和那些人是同流合污的,也是清白不了的,说不定也是收了人家的礼物的。我们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老百姓看的是结果。眼看着一个素质很差的,就会请客送礼的人上去了,对那些踏踏实实干事业的,不懂不屑于拉关系走后门的人,不是极大的伤害吗?真正能干事,素质好,原则性强的好人,好苗子没有选上来,相反,却选上来一批素质很差,说不定就是隐藏的犯罪分子上来了,还成了高级干部,你说这不成了笑话吗?长此以往,老百姓还会怎么看待我们组织部门?我们不是成了瞎子聋子吗?!” 秦大龙被王一鸣这样劈头盖脸的来了一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没办法,他也知道,王一鸣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这个选拔干部的办法,确实是漏洞百出。真正有骨气,有才华的人,不一定能选出来。相反,那么善于拉关系,跑门子的人,倒如鱼得水,赚了不少加分。这个情况,老百姓也是心知肚明的,没听现在的顺口溜吗,“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现在的当官的,大多都是跑出来,送出来的。说白了,是花钱买来的。封建社会也有买官卖官,但那都是明码标价,什么职位,给多少钱,你得到什么爵位,那都是虚的,只是个级别,说出去好听些。花钱买来的官,你没有实际的职务,所以没有实际的意义。买官所花的钱,也堂堂正正的,进了国库,成了财政收入。 而现在,一个县委书记,就可以卖官。报纸上不是多次报道过吗,虽然没有明码标价,但暗地里大家都知道,想当个科局长,没有个十几二十万,你想也别想。大的有实权的乡镇党委书记,一出手就是几十万。关键部门的局长,也是抢手的不得了。 所以,一旦查处,那些县委书记,都是身家上千万。你想啊,当了五六年,全县的科级干部职位,最少能卖几百个。每个五六万,也是不得了的数字。要么老百姓说现在的领导干部,“要想富,动干部”。 对官员们跑官卖官的情况,秦大龙也是一清二楚的,但他也是束手无策。你想啊,连国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一个省委组织部长,能有什么高明的办法?那么多的纪检、监察、法院、检察院、反贪局,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靠这个吃饭,少说也有几十万吧,但管住领导干部的贪污腐败了吗?腐败分子不是照样愈演愈烈,原来几百万就是不小的案子了,而现在,动不动就是几千万,几个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得不佩服,中国官员在贪污受贿的数额方面,屡屡在刷新世界级记录。由于贪官污吏太多,已经影响到整个中国共产党的形象,人民群众非常不满意,无官不贪,成为一道世纪风景。 对这个情况,就是党的高层,也是心知肚明的,连总书记都明确指出,“反腐败斗争,关系到我们党的生死存亡”。你看,连总书记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让他一个组织部长解决,不是太为难他了吗? 秦大龙苦笑了一下,说:“我的大书记,你也知道,我们的大环境就是如此,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全国都是这样选拔干部的,我们也不能标新立异吧。再说了,不让那些市委书记和厅局长推荐干部,他们会有意见的,在对我们省级领导考评的时候,他们会不配合的。中央组织部对我们这些省级干部考察,最主要的就是找这些厅局干部,让他们给我们打分,得罪了他们,你的分万一不高,中组部就以为你的领导水平不行,一纸令下,你就去了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去了,所以,为了平衡关系,就是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都会给他们面子的。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谨慎些好。你刚来,还年轻,作为一个老哥,我还是劝你,先按部就班,等位子坐稳了,再大动干戈。现在折腾,万一拿捏的分寸不好,得罪了这些厅局长和市委书记,他们都是杨书记或者刘省长的红人,你说没有关系,谁能干到这个位子吧。他们联合起来毁一个人的能量,还是有的。到时候杨书记和刘省长再站到他们那边,我们就被动了。你我都是外来户,根基不深,我是没问题,到时候大不了还调回我老家,到政协或者人大养老去。而老弟你,就可惜了,谁不知道,赵副总理他老人家,对你抱了相当大的希望。妒忌你的人,也不会少,他们巴不得你出来事情,卷铺盖走人。到时候他们才有机会。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考虑考虑,现在不是心急的时候,你得耐得住性子,一步一步的来。” 王一鸣听秦大龙啰嗦了那么一大段,也确实是有一定道理,于是心情就平静了许多,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他站起来,伸出双手,握着秦大龙的手狠狠晃了几下,说:“感谢你了老哥,你的话我记住了,你是对的,要稳,心急吃不到热豆腐。等大局已定了,自己有发牌的自主权了,再大动干戈。我会感谢你的,也希望你继续提醒我。” 秦大龙也是个身上有些正气的人,虽然身处官场,但他基本上做到了守规矩,犯法的事情,不干。所以他和王一鸣,还是有些共同语言的,在心里,也对王一鸣是真心爱护的。他也希望维持这个友谊,毕竟几年以后,他的资历也够了,如果真是王一鸣出任省委书记,他和王一鸣的关系处好了,是有可能再上一级,出任省长的。组织部长出任省长的,在全国也有先例。再说了,秦大龙原来当过县委书记,当过地级市的市长,也有行政经验。现在的高级干部,都是螺丝钉,橡皮糖,组织部门放到哪里,都能对付得了。 当然,当省长,中组部最主要的还是看一把手的意见。到时候如果王一鸣是一把手,谁和他关系好,是个最主要的加分项。不管今后的情况到底如何变化,都要做好心理准备,俗话说,机遇等待的是有准备的大脑。在官场上,更是如此。你不为自己的前途操心,老想着天上掉馅饼,那不是一个政治人物的风范。一个政治人物,什么时候都要有前瞻性的眼光,做到未雨绸缪,就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官越做越大,对当官的来说,才是真正的成功。 第三章(4) 王一鸣虽然认同秦大龙的主张,但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想完全无所作为。他说:“这样吧,等我全部看完后,对这批人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我再挨个会见他们一下,每个人给他几十分钟,我近距离的观察他们,考察一下,看他们的言谈举止,也算是没有葫芦僧错判葫芦案吧。感觉不好的,就退回去。感觉好的,就上常委会研究。下一次我建议,除了听从那些市委书记和厅局长的建议外,我们组织部门,要掌握更过的主动权。我们召集所有的机关工作人员,搞一个突然的民主测评,公开推荐干部,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不一定全看别人为我们准备好的名单。我们就是要搞突然袭击,让他们来不及准备,这样才能尽可能真实的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推荐上来的干部,才有民意基础。还有,条件要适当放宽,什么担任副厅级干部,必须要在正处级的位子上干满三年,党政选拔干部条例,这样规定,是没错。但你想想,能担任正处级干部三年以上的,都是哪些人?还不是厅局长们看上的人。那些厅局长们不喜欢的,许多当了副处级的干部,就上不去了。往往这样的人群里,藏龙卧虎,有真正有品格,有能力的人,我们要把目光,投到这些人身上去,把这样的人,选拔出来,给他们干事的位子,做到这一点,就是胜利。所以,我建议,对于那些担任副处级职务满五年的人,也有资格,进入厅局后备干部队五。你看行不行?” 秦大龙说:“好,这个容易操作,我回头就开会,布置这个事情。等下一次开常委会的时候,提出一个报告,让各位常委议一议。大家没意见了,就这样操作了。我们在这个位子上,也算是尽力了。” 王一鸣说:“好,你去吧,我好好看看文件,不明白的地方,打电话问你。” 秦大龙连忙站了起来,王一鸣也站了起来,送他到门口。对这样级别的人,年龄又比自己大,王一鸣都是客客气气的。表示了对对方的尊重,别人心里也受用。 小龚一看秦大龙出来了,连忙拨通小文的电话,让他来接自己的主子。 秦大龙冲小龚笑了笑说:“小龚,不错。” 小龚说:“还请秦部长多多关照啊!” 秦大龙说:“王书记在关照你,用不着我了吧!” 王一鸣笑着说:“他要想进步,你这个组织部长不说话,他怎么上的去。” 秦大龙哈哈笑了笑说:“快了,快了,下一批,你们这些主要领导的秘书,得考虑一下了。至少先上个级别吧,还干秘书,算是兼任吧,别的省份,也是这样干的。看准的人,要尽快上。年轻才有优势吗!” 王一鸣说:“那就拜托你了。” 秦大龙说:“大家一起来,一起来。”说着话,小文秘书一路小跑就到了,跑的脸上红扑扑的,小声的喘着气。从省委组织部到常委楼,少说也有一两百米,他竟然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赶过来,你看这秘书做的,真是够水平!看年龄,小文也有三十岁了。体能还能保持到这个水平,这当秘书的,真是不容易。 小文接过秦大龙手中的公文包,向小龚摆了摆手,跟在秦大龙的后面,主子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回到办公室,王一鸣打开文件,仔仔细细的看起来,他想从这些人的简历和考核结果中,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文件看了一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他在脑子里理出了头绪。他发现,这一批人里面,主要分这样几个类型。 一类是属于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秘书,或者是亲属,或者是有其他特殊关系的人,主要领导都交代过的。像张运来,他是杨春风的秘书,现在还在为领导服务。他这个时候提拔,选择的时机特别好。杨春风还在台上,一句话的事,就混上了个副厅级,顶别人混一辈子。机会好了,在杨春风卸任省委书记之前,还可以再升一级,短短的几年时间,做到正厅,也不是没可能。最差了,也得安排个好位子,要么是有钱,要么是升官的可能大。王一鸣看了看他的拟任岗位——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这个岗位,也就是个过度,实际上张运来是不会管这一摊子事情的,主要的决策咨询机构,少了他一个,照样运转。他目前的工作,肯定是继续给杨春风做秘书,省委第一秘啊,这个位置最关键了。 肖刚的位子,是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这说明刘放明还是喜欢肖刚在身边,为自己服务到底。反正也没有几年了,有几个铁杆在身边,办什么事情,自然方便些。但从发展上来看,这个副主任的位子,却是可圈可点。运气好了,干个三两年,就可以做正厅级的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碰到关键的时候,有关厅局的厅长出现了空缺,就可以名正言顺到厅局里,做个一把手。混上三两年,往地市一放,不是市委书记,就是市长。现在的干部,这样升官的路线,多了。这样容易提拔,四十岁出头,就有在多个正厅级岗位上历练的经过了,碰到五年一届的官场大换血的时候,一个机会,就上去了,升了副省级,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那些长期在基层混的干部,比着这些人,就吃亏多了。三十多岁,才当上乡镇级干部,四十多岁,才当上县处级干部,五十多岁,才混上厅级干部。一辈子连正厅级还没有混到,就面临退休了。虽然你很有能力,很有水平,但你的年龄摆在那,谁也帮不了你,等待你的命运只能是乖乖的回家抱孙子去。要不现在老百姓说,现在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就是再有本事,也白搭。 黎安平的位子,是省人事厅的副厅长。这个位置,安排的还可以吧。他本来就是从事人事工作的,对口。安排到地市上,做个副市长,也不是没可能,估计是周广生和秦大龙沟通过的,自己的女婿,就不要安排的那么远了,还是在省城里,方便,可以照顾家。说不定这是周广生女儿周敏的意思。周敏现在已经是江城市教育局的局长了,干个三两年,说不定还可以升一级。像她这样的女干部,有了正处级的资历,就非常容易提拔了,再说了,人家爸爸是谁啊!女干部,升副厅,最可能的是到下面的市里,当主管文教卫的副市长,安排的好了,当上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也有可能。到时候两口子,全在下面的市里任职,中间隔着几百公里,那真是天南一个,地北一个,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都忙,自然夫妻关系,就顾不了了。月把二十的才得见上一面,如果碰到了什么诱惑,思想一不坚定,就出轨了。现在妇女干部,养情人,包二爷的也不稀罕了。男的更好办,吃喝嫖赌,有的是机会。离开了老婆的长期监管,对那些早已经对老婆看腻了,想换换口味的官员,正中下怀。留在省城里就不一样了,熟人多,监视你的眼睛多,你就是再有想法,也会投鼠忌器,会老实很多。所以,这样的安排,也是情有可原的。 碰到那些没有特殊关系的人,虽然提拔了个副厅级,升官了,是好事情。但哪里条件差,离省城远,就把你派到哪里。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再没有人想起你,有的人在下面混了二十年,还是动不了窝,只好在当地以副厅的级别退休。夫妻要过二十年的牛郎织女生活,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吧!虽然高速公路都基本上通了,但现在是车祸猛于虎。一年死在高速公路上的人,全国都达到十万左右了,比一场战争死的人还多。每个星期往省城里赶一次,度度周末,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路远的要上千公里,带着司机,烧着公家的汽油,交着过路费,还要吃,还要住,虽然都有公款埋单,不用自己掏一分,但安全的问题,却不能不考虑。你的车在高速路上天天跑,你也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别的车子撞,出一次车祸,就把小命报销了。现在那些干部交流的,挂职的,在高速路上出车祸死的,全国年年都有。所以,在省城里当个副厅,最安逸。不就是开开会,看看文件,到下面检查检查吗,又没有什么具体事。天天可以去公园里转转,打打太极拳,就当是提前养老吧! 那些厅局机关推荐的人选,基本上不是办公室主任,就是人事处长,这些人不用说都是厅长、党组书记的铁杆。他们都是厅领导的大红人。 第三章(5) 而各市推荐的人选,县委书记占很大一部分。王一鸣看到,龙江市上报的人选,是江左县委书记钟子明。他的拟任位子是龙江市副市长。 王一鸣想起来钟子明为自己准备的字画。这些当县委书记的,个个都是土皇帝。别看只是个县处级,但手中的权力,却是不可想象的。他们在县里,想干啥干啥,没有人可以管得了。因为管的事都是具体的,所以可以操作的空间非常大,也非常隐蔽。搞起腐败来,更有机会。提拔干部,招商引资,安排人员,修桥铺路,都有他们受贿的机会。他们手中有实权,也有钱,所以和上面的领导拉起关系来,就更舍得下血本。他们一出手,都是几十上百万,让你不得不考虑,为他们办事情。所以那些手中有选人用人权的省级干部,厅局干部,最喜欢和这些县委书记打交道。他们出手大方,收了也安全。一个行贿,一个受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官也得了,钱也收了,公平交易,谁也不知道。 看过一遍,王一鸣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在自己头脑里,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他们的来龙去脉,基本上知道了。但他们具体和谁有最直接的关系,到底谁收了他们的钱,哪一个人是用金钱铺路,才获得提拔升职机会的,王一鸣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不了解,还要提名他们,为他们投票,为他们发乌纱帽,自己还要冠冕堂皇的和这些人集体谈话,勉励他们,要继续不骄不躁,感谢组织上的关心,继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想到自己还要说这样的话,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贪污犯,有的人就是买官卖官,才混到今天这个位子的,自己竟然还要和他们说这样的话,开导他们,真是有点可笑。 但没办法,现在的制度就是这样子的,不是哪一个人可以独自改变的。自己作为一个省委副书记,也只能是谨小慎微,把自己的工作干好,配合好杨春风的工作。心里就是再不满意,也得压抑着自己的性子。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是说了,也是徒增笑柄。 一个星期后,省委常委会召开了,组织部提的名单,全部顺利通过。当天晚上,西江省里的新闻节目之后,就播出了几十个新提拔的干部名单,要求大家实名举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反映到组织部。 结果还真是有人实名举报,其中有几个县委书记,估计在基层工作的时候,没少得罪人,现在有人把他们贪污腐化的情况,按照自己所掌握的,告诉了省委组织部。王一鸣看到举报信,和秦大龙商量了一下,就把这些举报信,批示给了省纪委。省纪委马上联合组织部门,成立了调查组,结果顺藤摸瓜,查出来几个县委书记,都是有问题的。于是他们的官就升不成了,还被移交给检察院,进入司法程序。等待他们的,或许都是法律的严惩。 钟子明还好,没有什么人举报他,他得以顺利过关。公示期满后,这些新提拔的副厅级干部的任命通知,就下发了。按照惯例,王一鸣和他们集体谈了话,省委组织部的秘书们,专门按照惯例,准备了一个讲话稿。王一鸣看了看,也是老生常谈,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换了谁都出不了新意,于是只好拿过来,扫了几眼,记住了个大概,到了会议室里,集体讲话的时候,他特意和大家挨个握了手。 秦大龙带着几个副部长,在旁边挨个介绍着,算是认识了一下。接下来王一鸣发表了讲话,他还是老风格,离开讲话稿,自己说自己的思想,感受,他语重心长地说:“从今天起,大家都是厅级干部了,厅级,在我们国家,就算是高级干部了,我们一定从今天开始,以更加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我们的权力说白了,还是来自人民。我们共产党是执政党,离开了人民的信任,我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们的权力,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有服务好了,人民才会继续让我们服务到底。总书记也说过,共产党执政,不是一劳永逸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脱离了人民群众,人民群众不让我们服务了,我们就有被打倒的可能。所以,作为党的一分子,一个高级干部,我们就更有责任,有更加清醒的认识,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而是有实实在在的内容的。我现在送同志们几句话,时刻牢记‘两个务必’,密切联系群众,为政清廉,不搞花架子,作风踏实,在自己的新的岗位上,继续做出优异的成绩,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人民的重托。也要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珍惜和睦的家庭,最关键的,是要爱我们这块生生不息的土地,爱我们的祖国,人民。” 对于自己的讲话,他不知道,效果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人真正听得进去,但既然在其位,就只好谋其政了,现在这个条件,也只能是活马当死马医吧。 在省委常委会上,还敲定了一件事,就是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王一鸣任组长,专门负责协调省委党校的搬迁和建设工作。副组长由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和组织部长秦大龙担任。这样的安排,也是有用意的,这么大规模的项目,投资、规划、各种手续,都需要各有关厅局的配合。省政府这边,有郑天运坐镇。省委这边,有秦大龙负责,王一鸣身上的事情就好办些,宏观上把握把握,就可以了。自然各有关厅局的一把手,都是成员之一。协调小组下设办公室,主任就由党校的常务副校长梁跃进担任。 梁跃进自然很喜欢担任这个职位,办具体的事情,就是他说了算。别看挂了这么多的领导,看着挺吓人的,但谁也没精力,天天过问这些具体的事情。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和王一鸣的相处,不像当初和周广生的相处,自己是周广生一手提拔的人,周广生会千方百计,向着自己,两个人商量着办,什么事情都好说。现在这个王一鸣,凭空插上一杠子,让人摸不清深浅。也琢磨不清,他的个性,脾气,许多事情没原来想象的那么好办,不可能有恃无恐了。 原来党校搬迁、重新规划建设的事情在社会上传开之后,那些大老板,做房地产生意的,做建筑施工的,做规划、监理的,做拍卖的,甚至搞房屋拆迁的,收废品的,都和他联系上了,大家都看到,这里面有很大的商机。逢年过节,主动到他家里拉关系送礼的,比平常的年份,就多了几倍。梁跃进一律笑脸相迎,他的心里,那是一个甜啊!几个亿的工程,不是每一个人一辈子都有机会摊上的。还有那装修工程,购置新设备,办公用品。整个项目下来,不知道里面有多大的操作空间。反正退休前,把这个事情处理好,轻轻松松,赚上几百万,估计是一点没有问题的。这件事干成了,钱到手后,就是让我退休,我也心甘情愿了。 现在王一鸣突然代替了周广生,一切都成了未知数,工程项目给谁不给谁,王一鸣肯定有发言权。自己这样就不好提前拍板,向那些私人老板拍胸脯保证了,眼看着赚到手的钱,都要飞了。 梁跃进想到这里,不住在心里暗暗的骂上一声,他妈的,我怎么运气这么差啊!这个该死的王一鸣,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就来了,老子的好事,都让你坏掉了。 他去周广生家里送礼时,还和周广生开门见山的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说:“周书记,你看我今后怎么办?当初你向我推荐的那些大老板,人家还等着回话呢,现在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也不是你了,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定,说不定规矩全变了,那些大老板,什么也得不到,人家会埋怨我们的啊!” 周广生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说:“现在我也没办法,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王一鸣那里,我还可以说的上话,方便的时候,我向他打打招呼,让他尽量关照关照这些老板。就是关照不上,我们也尽力了,今后有了别的机会,再弥补了。那些老板,还要在西江省里混,我想不会因为这个,给我们过不去吧,他们不会那么蠢!” 梁跃进看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说:“是,是,我听你的,听你的。” 自从这个省委党校新校建设领导小组的文件向全省公布后,王一鸣发现,找自己的人,明显的多起来。请自己吃饭的人,也排成了队。到自己办公室汇报的人,也成群结队了。许多以前没有关联的,不属于自己分管的部门,也名正言顺的登上门来,找个由头,汇报工作。目的是认识认识,加深印象,让王一鸣在工程项目上给予关照。 第三章(6) 省里几个大的建筑公司的老总们,纷纷通过各自的关系,要请王一鸣吃饭。他们和王一鸣一时半会还搭不上关系,只好先请中间人,在里面说和。 这个时候,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游金平的电话,就明显的多起来。几天下来,他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大多是托他邀请王一鸣吃饭的。 对王一鸣这样的大领导来说,吃饭可不是件小事情。和谁吃,什么标准,在哪里,都是一件值得思忖的事情。请他的人要思忖,王一鸣自己也要思忖。 从政多年,王一鸣对自己的私人交往,还是非常谨慎的,无缘无故,他不会出席任何饭局。在部里工作时,就以不轻易出席饭局出名。现在到了西江省,两眼一抹黑,更是万分小心。因为他知道,那么想巴结自己的人,最初都是从简单的吃吃喝喝、拉拉扯扯开始的。 游金平和王一鸣,仅仅接触了几个月,只是一种正常的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也谈不上双方有多么深的感情,所以游金平没办法答应这些人,因为他怕王一鸣不给自己面子。到时候,那多难看啊!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自己亲戚的面子,就不能不照顾了。省第三建筑公司的老总徐建设,是他的拐弯亲戚。徐建设是游金平表舅的侄子,两个人的老家,又是一个乡的,十里八里,乡里乡亲,大家都在省城里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常里没少走动,逢年过节,徐建设都要专门带着礼物,到游金平家里看看。当然,礼物还是挺丰盛的,远远超过了一般人。好烟好酒自不必说,购物卡一送几千块。两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至亲,但由于有共同的利益,徐建设需要在官场上,多结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游金平这个省委副秘书长,就是非常关键的位置。一般的项目,像各个厅局的工程,游金平出面邀请那些厅局长出来吃顿饭,那些厅局长们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不管最后工程能不能到手,至少你邀请人家出来吃饭,是可以邀请的到的。这就非常不错了,这些厅局长们,在省城里,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人家的饭局,可以从年头排到年尾,能够出席你设的饭局,给你一个接触的机会,就是非常给你面子了。至于以后情况怎么发展,那就看你的公关能力了。 这些从事建筑业的老板,也知道,现在省城里,竞争激烈,不仅省内的建筑企业已经过剩,许多企业找不到工程做,效益一天天江河日下,已经频临破产的边缘。而省外的建筑企业,这些年也开始纷纷抢滩西江省的建筑市场,所以竞争空前白热化。西江省里的盘子就那么大,最终谁能够拿到那些大的工程,尤其是政府工程,谁就能顺顺当当的赚大钱。 大的工程谁说了算?当然是那些手中握有重权的大官们。虽然各种招标、投标,看似公平合理,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在中国,再好的制度,都有漏洞,那都是表面文章,做给老百姓看的。堵老百姓和有关部门的嘴的,让你们觉得,一切都是按原则办事的。你要是完全相信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不拉关系,走后门,你的企业就能得到工程,就能赚大钱,你试试去。 所以,每一项大的工程后面,都有一个或几个权势人物的影子,在操控。那些真正拿到项目的公司,也早就未雨绸缪,和领导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 星期四晚上,吃了晚饭,徐建设就带着自己的司机,开着车,拉着礼物,到了游金平家里。 因为提前已经打了电话联系,所以游金平两口子,已经等候在家里了。 一进门,司机把掂着的茅台酒和中华烟放下,就转回身,下了楼。做司机的,都有这个觉悟,自己的主子要和这家男女主人说话,自己在旁边,是不合适的。他们做司机的,就是本本分分,在车子里坐着等着。 按年龄,徐建设比游金平大五岁,所以游金平两口子见了他,都喊表哥。 徐建设换上游金平老婆递上来的拖鞋,坐在沙发上,和游金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天,看看气氛差不多了,才进入正题。 其实,他一打电话,游金平就清楚他要办什么事情了。这些当老板的,现在也不容易。说是国有企业,但已经败坏的差不多了,也是就一个空牌子,其他的和民营企业也没什么两样。要到市场上自己找饭吃,没有谁听说你是国有企业,特意高看你一眼。现在的建筑企业,大部分都是空壳公司,平常里没有活干的时候,也就是有一个架子,各个部门有几个骨干,在那里运转着,主要的职责,就是到处投标,找活干。等包住了活,工人不够了,再临时找,反正现在用的都是农民工,一个电话,可以找几百上千人。设备不够了,还可以租。活多的干不完了,还可以层层分包,赚差价,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层层剥皮。 但最关键的,就是投标成功,把活揽到自己手上,其他的都好办。 徐建设说:“老弟,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了,党校这个工程,估计达到四五个亿,利润就算百分之五,也是二千多万,况且都是财政拨款,工程款结算有保障,没有什么风险,这个项目,我想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运作成功。听说王一鸣副书记主管这个项目,你是配合他工作的副秘书长,你给我出出主意。” 游金平说:“表哥,这个项目有点悬!想的人太多了,据我了解,有意向的已经有十几家大公司了,省内的几家大的建筑公司,都纷纷找人。省外的多家公司,也参与进来了,现在鹿死谁手,还一点都不明朗。说实话,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王一鸣书记刚来,他是什么脾气,还完全摸不透。这些工程,到底是听杨春风书记,还是刘放明省长的,因为我判断,找他们两个的人,也不会少。到时候怎么决策,谁也没把握。” 徐建设说:“这样吧,我们争取争取,你把王一鸣书记约出来,我请他吃顿饭,先和他拉上关系,至于成不成,事在人为,谁也不能在开始的时候,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干这一行的,已经习惯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一试。要不然我手下的人,又该挨饿了。我们那些下岗的职工,一个月的补贴,还不到六百块,上有老下有小,你说过年的时候,这些人,怎么过?所以,还请你向王书记说说我们企业的困难,关照我们一把,我们国有企业,负担重,不容易啊!” 游金平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现在的国有建筑企业,在西江省里,大部分是这个样子的。都市场化了,什么国有私营,大家都一样,到市场上抢饭吃。你有本事,就多吃;你没本事,就饿死,也没人可怜你。 当然,像他们的这块牌子,还是有些市场号召力的,毕竟是多年的老企业,资质高,市场信誉还有,只要揽到活,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游金平想了想说:“别人的忙我一概不帮,但你的忙,我就舍上脸皮,试一试吧!你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反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约出来。为了不那么突兀,我明天上午,上班的时候,先向王书记汇报汇报,如果他同意,你就到办公室里向他汇报汇报,大家见见面,聊一聊,加深些印象,然后你再当面邀请,看他的反应。如果他答应出来吃饭了,我们再说。” 徐建设说:“好,只能是先这样了,我们有情后补了。” 游金平知道,他的“有情后补”是什么意思,为他揽上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少说他也得表示个几十万吧,就算是喝茶的钱吧。他出出血,也是完全应该的吗! 第二天上午,游金平特意拿着几份文件,到王一鸣办公室里,做出汇报的意思。看王一鸣心情不错,游金平说:“王书记,我们省里的国有企业,省第三建筑公司的老总徐建设,想拜见拜见你,汇报一下工作,你看有时间见见他没有?他们这个企业,是很有名的,省内的许多著名建筑,都是他们施工的,听说光是鲁班奖,他们就获得了四五次了。这几年,他们的下岗职工也不少,有八百多了,企业负担重,所以想多干些活,徐总说了,党校这个项目如果给他们公司干,他们有把握,再获一个鲁班奖。” 王一鸣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听游金平说着话,游金平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原来游金平也是来做说客的。这一段,王一鸣已经见了不少老板了,他们都是冲着工程的方方面面来的。有卖材料的,有买地的,有搞拆迁的,有搞评估的,介绍的人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都向王一鸣打过电话。省委副书记周广生亲自带着一个老板,到过他办公室。还有的人听说胡方达副省长和王一鸣说得上话,于是就找到他,让他出面,邀请王一鸣吃饭。 第三章(7) 对各个领导的交代和见过的方方面面的人物,王一鸣说的都是模棱两可的话,不拒绝,但也没有明确的答复。都是说:“我知道了”,“到时候再看吧”。或者“我一个人也定不了”。“到时候还是要走程序”。“看评标的结果吧”。这些话让找他的人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看找他没有什么戏,只好拐回头来,再找那些位高权重的中间人,让他们出主意,想办法。 对于那些省里的主要领导,他尚且是这个样子,对于游金平的要求,按他的脾气,早一口回绝了。但想到自己刚来西江省,身边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人,这个游金平,虽然和自己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毕竟是办公厅派来辅助自己工作的,关系处不好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也不好看。 再说了,人家这个省三建,也是一个有名气的建筑公司了,这样的老国有企业,确实有困难,包袱重,如果有机会,王一鸣还是愿意照顾照顾一下的。于是,王一鸣就放心手中的文件,看了游金平一眼,说:“你让那个省三建的徐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和他谈谈。” 游金平说:“那太好了,他就在下面等着呢!不管事情成不成,王书记见见他,他就非常高兴了。这些当老板的,也不容易啊。到处要找米下锅。不瞒王书记,我和徐总,还有些拐弯亲戚,你见他五分钟,就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了,我也得谢谢你!” 王一鸣看游金平这么会说话,笑着摆手手说:“好了,我们就不要这样客气了,都是同事,理当如此。” 游金平高兴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说:“我马上下楼,到外面接他。”因为外人,是不能随便出入常委楼的。游金平不去接,徐建设要有许多麻烦,审查十几分钟,也不一定进的来。 游金平刚到大门口,就见徐建设已经站在路边等着了,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纸盒,不用说是准备的礼品。第一见领导干部,像他这样的大老板,空手了不好意思。但送什么礼物,却是费思量的。想来想去,徐建设还是准备了几包上好的茶叶,都是国内顶尖品牌的,又放了四条软中华的香烟。不管人家吸不吸烟,但送点高档的烟酒,都是人之常情,一般的都不会拒绝。算算价钱,徐建设还是觉得拿不出手,于是就把江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放上五千元。这样也有万把块钱的东西了,也算拿得出手了。 徐建设站在门口,正在东张西望,就看见游金平走出来了,人还没到眼前,就摆了摆手说:“表哥,你快点吧,王书记已经同意见你了。” 把门的武警战士都认识游金平,点了点头,就让他们进去了,也没有登记。 两个人进了大门,边走边说,一会儿就上了二楼,到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小龚一看有客人来,自然满面笑容的站起来迎接。游金平介绍说:“这是龚秘书。” 徐建设忙笑着掏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递到龚向阳手里说:“龚秘书好。请多多关照。” 游金平笑着对龚向阳介绍说:“这是省三建的徐总,大老板,今后多联系,大家都是朋友。” 小龚说:“好,好。” 寒暄完毕,小龚推开门,游金平才带着徐建设,进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王一鸣一看,游金平带着一个人进来了,出于礼貌,忙站了起来,象征性的握了握手。然后大家在沙发上坐下,小龚为两个客人一人倒上一杯茶水,就出去了。 王一鸣和颜悦色地问:“听金平说,你们省三建,曾经得过几次鲁班奖了,不错吗!” 徐建设说:“总共得五次了,省里的许多著名建筑,都是我们省三建干出来的,像江城市电信大楼,西江省展览馆,河东百货大楼,八十年代,都是整个西江省里的地标性建筑,现在不行了,新建筑多了,显得有些落后了。王书记你也知道,现在竞争激烈,私人企业,一进入这个领域,人家负担轻,机制又活,像我们这样的国有企业,就不占优势了。” 王一鸣喔了一声,示意徐建设继续说下去。 徐建设说:“我们企业,包袱重,建国以来,退休的职工,有两千多人,现在虽然都归了社保,不用企业负担退休金了,但逢年过节,必要的慰问品还是要有一点的,毕竟都是单位的老职工,别的单位,都是这样做的,你不做,说不过去。就是再紧张,也要为大家发点东西,过年吗,都要有这个意思。现在下岗职工,还有八百多人,他们都还是没到退休年龄的,只好由企业全部负担,一年光工资一项,就需要一千多万,所以我这个总经理,也成了救火队长了,到处求人,找活干,也是没办法,公司里有上千张嘴,在等着呢!所以,还请王书记,考虑我们的实际情况,在工程项目上,关照关照。” 王一鸣说:“你们的情况,我听金平同志说了,你们不容易,国有老企业,作为当家人,你还有这个责任感,非常让人敬佩。现在有的企业,一改制,就把原来的职工,抛向社会,就完全不管了,让大家自谋生路。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人家要技术没技术,要身体没身体了,怎么到市场上谋生路啊?年轻人还找不到活干的,何况那些四十、五十岁的老工人!这是极其不公平的,也是不道德,更是不符合我们国家社会主义制度的要求的。社会主义就是一个大家庭吗!大家要发扬同甘共苦的精神,这样社会才有凝聚力,现在倒好,把一切都推向市场,认为市场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吗!要是市场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资本主义国家就不会出现任何经济危机了!也就用不着我们这些领导干部、共产党员了。人民群众也就不用信任党了,信任你干什么?找市场就完了吗!” 徐建设看王一鸣谈性很高,忙符合着说:“王书记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们的改革,我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动不动把人往市场上推,好像政府在千方百计,推卸自己的责任。你看医疗改革,让人看不起病了;教育改革,让人上不起学了;住房改革,让人住不起房子了;现在又推出来的殡葬改革,让人连死也死不起了。现在老百姓都编成了顺口溜,说是‘生不起,也死不起’了。我们建筑公司的家属院,八十年代,是有名的高消费地区,我们的胡同里,连菜价都比别的地方,高出不少。因为当时我们从事建筑的工人,男男女女,工资都比别的其他行业,高的多。当时两口子都是建筑工人的,生活水平比一般的小市民,高出一大截。而现在,你看看,到处都是下岗失业的,有的全家没有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小区里开了不少的洗头屋,洗脚屋,按摩店,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靠出卖色相赚钱的,多的是。去年还饿死一个下岗女工,原来还是我们公司的劳模,这个人我还认识,年轻时长的很漂亮的,还是公司里知名度很高的女人。听说她下岗后,心情不好,长期压抑,也没有出去找什么工作干,没有收入,就靠在菜市场上捡垃圾卖,换几个钱度日。后来又有了病,听说是精神病,动不动就发作,乱骂人,她老公忍受不了,也和她离婚了,孩子也带走了。她就一个人,住在公司原来分配的筒子楼里。过了几年,也没人见过她,有的说她回乡下的老家了,有的说她去外地打工了。结果去年,她所住的那栋楼,要拆迁,搞房地产开发了,有关部门没办法,联系不上任何人,才擅自做主,用锤子砸开了她的家门。你猜怎么着,进去之后,才发现她的床上,有一堆白骨。大家吓坏了,连忙向公安局报案,勘察鉴定结果出来后,证明就是那个失踪了三年多的女工。她死之前,写的有几句话,说‘我好饿啊!一个月没有吃过肉了,我好想吃肉啊!’新闻媒体曝光后,大家都不住的叹息。特别是那些老工人,唉声叹气的说,要是毛主席的时代,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工人阶级根本不会活活饿死的,工人老大哥,地位高着呢!都是这改革闹腾的,把工人阶级,都搞成弱势群体了。下岗的女工,不去卖淫,就没有活路,这是什么世道啊!” 王一鸣还真是没有看过这篇报道,他一天到晚忙于应酬,开会,正儿八经的文件还看不完,这些东西,又不会堂而皇之的登载在那些主要媒体上,新闻联播里更不会出现,他能够听到看到的,都是好消息,振奋人心的消息。都是我们的党多么伟大正确,我们的国家在国际社会上地位是多么高,我们的发展速度举世瞩目,我们的什么什么又增长了,什么什么又获奖了,反正是报喜不报忧,不好的东西,有关部门早就过滤掉了,不让你知道。 第三章(8) 你想啊,要是天天让你看到的都是负面的新闻报道,老百姓看多了,会是什么心情吧!对这个社会,还有什么信心?所以,有的时候,瞒和骗,仍然是中国社会的常态。鲁迅先生说的好,这是中国社会的基本特征,现在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 王一鸣是个急性子的人,他立即站起来,拉开门,对着小龚喊:“你过来,赶紧给我查一查,徐总说的饿死女工的报道,哪家媒体曝光的,你马上给我查一查。” 小龚被弄得莫名其妙,马上跑进来,问徐总,什么饿死的女工。 徐总忙把一个女工饿死了几年,没人知道,最后变成了一堆白骨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小龚整天忙于俗事,也没有看过那篇报道,但他有上网的电脑,这个是难不住他的。上网一搜索,就出来了。 王一鸣说:“你赶快找出来,打印给我。” 其实,在王一鸣办公桌上,就有配置很高的台式电脑,上面就连着网线。你想为领导干部准备的东西,会是差的吗!只是现在像王一鸣这样,官当的太大的人,用秘书用惯了,离开了秘书,他们是寸步难行的。他们也没有上网查资料的习惯,有许多人连最基本的打字,搜索,建立文件都不会。电脑对于他们,也就是个摆设,没办法,这也是事实。这样的干部多了。官当的越大,有时候在一些生活细节上,越低能。伺候他们的人太多了,他们也依赖惯了,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的。 小龚在那里搜索资料,不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打印的规规矩矩,送了过来。 王一鸣一看,就迫不及待了,想一下子看完,于是就打住了和徐建设说话的兴趣,看了徐建设一眼,说:“我们先这样,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到时候还要走程序,能不能成,我还不能保证,你积极准备吧,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忙的。” 他说的话,力度火候把握的非常到位,让对方心里感到没有拒绝的意思,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领导干部吗,说话都是这个样子的,留有回旋的余地,能办的事情,也不会一口答应你,要不然万一有了什么意外,就不好解释了。 徐建设和游金平忙站了起来,徐建设说:“第一次来拜见王书记,不好空着手,也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东西,随便准备了一下,不成敬意。”说着就把沙发边的一个纸袋,递给了王一鸣。 王一鸣看了一眼,发现是几个茶叶盒子和香烟之类东西,就没有在意,这些东西,收了是礼尚往来,给别人面子,硬要拒绝,就太伤对方的情分了,于是只好接了过来,说:“你太客气了。好,我收下,你说话挺有意思的,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聊。” 徐建设看王一鸣把礼物收下了,于是趁势邀请说:“不知道晚上王书记有没有时间,我们三建的领导班子,想请王书记吃顿饭。” 王一鸣说:“改日吧,我晚上还有别的应酬。” 其实王一鸣晚上没有应酬,他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徐建设看王一鸣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不再勉强,伸出手,和王一鸣握了握,就在游金平的陪同下,告辞了。 王一鸣送到套间的门口,就没有再出去。只有像周广生那样的副省级干部,到他的办公室里,他才会送到门口。当然,要是刘放明省长来,他只能是送到楼梯口了。其他一般的人,送到套间门口,就够意思了。 徐建设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迅速的往龚向阳的办公桌上,放下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江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一张一千面值的。对领导手下的秘书,也得照顾照顾,要不然你想找领导的时候,他们不配合,说不在,或者开会,你就干急没办法。常年在商海里打拼,徐建设已经是老江湖了,这个规矩他懂。反正花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钱,这些钱都可以堂而皇之的作为公关费用,报销的。 下午快要下班时,王一鸣才发现,原来徐建设送来装茶叶和香烟的纸盒下面,还放了一个封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面值一千的五张百货大楼的购物卡。王一鸣拿着这五千块钱的购物卡,犯了愁。按照规定,这样做是违纪的,中央纪委和省纪委发过文,各级领导干部一律不能收受下级或者找自己办事的人所送的礼金、有价证券,购物凭证。五千元已经够立案的标准了。 怎么办?打电话让徐建设赶回来,退回去,显然伤了人家的情分。人家也是没办法,想和上级领导搞好关系,现在这些东西,在当今的社会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对于想结识王一鸣这样位高权重的高级领导干部,说实话,这样的礼物,都有点拿不出手。几千块钱的东西,算什么,还不够吃一顿饭花的多呢! 交给游金平,让他转交给徐建设,更是傻瓜似的想法,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退回去,就是不退,自己花了,你也不好意思再过问了,自己白担了恶名,却让别人赚了便宜。 不退吧,留在自己手上,为自己和老婆孩子买些东西,那自己成什么了,不也成了受贿的贪官了吗! 当然,王一鸣知道,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中央的规定越多,越是不叫各级领导干部怎么样,恰好说明,这样干的领导干部太多了。就像这不让各级领导干部收下级送的有价证券,说明全国上下,都是这么干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法不责众。你不收,人家收。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想一个万全之策,今后碰到这样的情况,还可能不会少。在地方工作,免不了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中国又是人情社会,请客送礼是人之常情,自己不是年年还要到赵老家送礼吗!中国人不这样,怎么才能表示对上级或者长者的情感呐。 原来自己当市长的时候,江北市不也是这样子的吗,每逢节假日,自己省城的家里,也是送礼的人成群。不让他们去都不行,那些县委书记和县长,还有各个局委的一把手,每到中秋节和春节,都是带着专车,在省城里住下,挨个到领导家里拜门子。不过那个时候送礼都是送物品、土特产,送钱的还不多。不像现在,送有价证券,方便多了,送礼的也省劲了,接受礼物的也高兴。想吃什么,用购物卡买。 别人对这个可能习以为常了,甚至逢年过节,没有人送购物卡,还不习惯,或者很不高兴。王一鸣看到过那些被查处的贪官,他们谈起对送礼的看法时,曾有过一番表述。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收礼收惯了,就一天不收不舒服。到最后,把自己的贪婪劲勾引出来,逢年过节谁要是没有去,他们会主动打电话催。真是一天不收礼手痒。还有的贪官表示说,反正谁送礼我不知道,但谁没有送我却都记着呢!你说在这些人手下做下级的,你不送礼,怎么能够生存下去呢! 对于钱财,王一鸣向来看得很淡,他知道,自己要是也向那些贪官污吏学习,千方百计,为自己发财致富不择手段,他早就是千万富翁了。但那么做,也把自己的一生彻底毁了。说不定自己早已经在监狱里呆着呢!也说不定现在还没有暴露,还没有东窗事发,但过的日子,却是白天装人,夜里扮鬼,嘴上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话,拼命的表演或者掩饰,装出一副清廉的模样,其实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煞有介事的动作,已经完全揭示了贪官们内心恐惧、焦虑、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因为有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贪官,再怎么表演,也会露出马脚的。因为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对于别人送给自己的钱财,有些退不了的,王一鸣做市长的时候,就有一个办法,就是专门找一个人保管,等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就捐给那些上不起学,或者家庭有困难的下岗职工,或者家里有病人的普通群众。这些钱算是用到了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身上,属于典型意义上的劫富济贫,那些有钱人为了巴结王一鸣,给他送钱。王一鸣又把这些钱送给了那些穷人,这样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在部里的时候,积攒了一定的数目,他都会让小龚把钱汇到希望工程啊,红十字会啊,一些公益项目上。 现在,看起来有必要重新做一个安排,这样自己心里也安逸些。万一有人举报自己收礼,也好向组织上说明。据他了解,有些领导干部也是这样做的。万一有人举报,上级一调查,还查出一个清廉的干部。 第三章(9) 于是,他就把小龚叫进来,说:“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登记一下,记好谁送的,时间,地点,放到保险柜里,等过年的时候,我们慰问福利院的孩子,或者是看望下岗职工,给他们买吃的用的。还是按老习惯办。” 小龚知道王一鸣的脾气,于是都按照以前的办法,登记在册。当然,自己的那份,小龚还不愿意拿出来。自己是个小兵,好不容易收了一点购物卡,都是微不足道的几百元,上千元的,正好拿来,为自己的老婆方小曼买点东西。自己又不是大官,也没有人为自己送重礼,现在工资又低,除了可以白吃白喝,报销点小票之外,其他的油水,是不多的。所以,他还不愿意学王一鸣,一切缴获要归公。 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钟,小龚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陪同王一鸣下班吃饭。这个时候,周广生笑眯眯的,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原来周广生的儿子周大宝,前些年在省城里开了一家拍卖行,靠自己父亲的关系,揽了不少项目,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的,每年都能赚上几百万。他原以为,党校旧址的拍卖,十拿九稳是自己的公司做,因为都是周广生管着的。哪有老子不关照自己亲儿子的道理。但现在,领导小组组长突然就换成王一鸣做了,一切都成了泡影。眼看着要到手的几百万,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周大宝感到非常不甘心,他就求自己的爸爸,千方百计的邀请王一鸣,到家里坐坐,吃顿饭,认识一下,今后在项目上,给予明确的关照。 周广生为别人的事情,虽然不情愿亲自出马,求王一鸣,但为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就没有办法了,他经不起大宝的软磨硬泡,再说了,自己舍下脸皮,为儿子一下子能挣到几百万,也值了,于是就再一次的到了王一鸣办公室,准备郑重其事的邀请王一鸣周末到自己家里坐一坐。 王一鸣一看周广生来了,就知道他有事情,连忙把他往沙发上让。两个人坐下,小龚泡上茶,双方坐下来聊天。 周广生问:“一鸣弟这个周末不回北京吧?” 王一鸣说:“不回。也没有重要的事情。” 周广生说:“那就好,这个周末,到我家里去吃顿饭吧,我让你那老嫂子,亲自下厨房,为你做地道的家常菜,我们好好聊聊。另外啊,我那两个儿子,大宝和二宝,从电视里看到你,说整个省委常委里面,就数你最帅,风度最好,他们都想认识认识你这个叔叔,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看意下如何?”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认为这个时候拒绝,确实说不出口,自己和周广生的关系,日渐密切了,到他家里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满口答应下来,说:“好。我早就吃腻了酒店里的饭菜了,想换个口味,告诉嫂子,一定不要特别准备,就吃家常菜。” 周广生说:“好,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咱们好好唠唠嗑。” 星期六上午,周广生又特意打来电话,郑重其事地邀请了一次。王一鸣言之凿凿的说,一定准时出席。 晚上六点半,王一鸣换好衣服,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衫,下身是一件蓝色的休闲裤,黑皮鞋。 小龚跟在后面,左手提着一个包,里面装的是一些烟酒茶叶之类的东西,右手提着王一鸣的黑色公文包。肩膀上是他自己的棕色挎包。这当秘书的,随时跟在领导身边,确实可以办不少事。 楼下,小邵已经把奥迪汽车,发动了起来,三个人上了汽车,就往省政府的家属区开去。 周广生的住处,还在省政府的家属区。这里有几十栋别墅式的建筑,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在西江省里,当过省长、副省长的。周广生是在担任副省长的时候,搬到这里的,后来当上了省委常委,本来可以搬到省委常委的大院子里,那么也有联排的别墅,一个省委常委,是三层半的小楼。但周广生觉得,住在省政府大院子也习惯了,这里绿化搞的好,面积也差不多,自己当年费了不少心思装修的,不想再折腾了,于是就没有再搬家。 汽车进了省政府家属院,小邵就打了周广生司机小马的电话,问清楚了要走的路程。汽车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栋别墅式前。车子停稳,小龚下车,为王一鸣小心翼翼的开了车门,王一鸣慢条斯理的下了车,整理了一下皮带、衣服。小邵打开后备箱,帮助小龚往外面拿东西。 这个时候,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周广生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后面是一群人,都在笑逐颜开的看着王一鸣。 周广生伸出手,握着王一鸣的手晃了晃说:“一鸣弟,欢迎啊欢迎。”然后把自己身边的人,一一介绍给王一鸣说:“这个是我太太,何桂芬,这个是我儿子大宝,那个是二宝。这个是我女婿黎安平,我女儿周敏出差去外地了。” 又特意交代黎安平说:“小黎,还不赶快感谢你王叔叔,你这一次进步,可都是他关照的结果啊!” 黎安平忙弯下腰,双手握着王一鸣的手说:“多谢王书记,王叔叔。” 王一鸣看黎安平,中等个子,长的也是清清爽爽的,鼻梁上戴着一副近视镜,想起来自己和他曾经见过一次面。在组织部召开的新提拔厅级干部集体谈话会上,王一鸣曾挨个和大家握过手。当时,黎安平作为新任的省人事厅副厅长,也参加了会议。 王一鸣握着他的手,说:“小黎,不错,不错,好好干吧!” 王一鸣看何桂芬,个子高高的,身材已经发福了,但仍然曲线玲珑,脸上的皮肤,是白嫩的,画着浓妆,大大的眼睛,颇有风情,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一个美人。现在看,也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估计她的年龄,要小周广生几岁。 何桂芬笑着和王一鸣握了手,说:“在电视上看到你多次了,现在见真人了,比在电视上看着还精神。我早就和老周说,要请你到家里坐一坐。等弟妹来了,你们一起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王一鸣听这个女人,还是挺会待人接物的,说的话入耳。于是笑着说:“等下次吧,她现在在北京,来不了。” 看大宝,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比周广生还高一头,足有一米八多,穿的是休闲的圆领衫,脖子上挂了一个粗粗的黄金项链,足有半斤多重,手上还戴着水晶项链,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脸上又带着一副官宦子弟的优越感的样子。有一些玩世不恭。对他的气质,王一鸣一看就不喜欢。和他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手,就放开了。 大宝礼貌的叫了一声:“王叔叔好!” 王一鸣点了一下头,算是做了回答。 二宝的长相,比他哥哥瘦些。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比他哥哥看着斯文些。他也喊了一声:“王叔叔好!” 王一鸣也和他象征性的握了握手,就在周广生的陪同下,进了院子。一路看到,院子里摆了不少的花草,盆景,面积也不小,有三四间房子大小。 进了屋子,王一鸣发现,周广生家的客厅,还是挺大的。有七八十个平方,装饰的富丽堂皇,像是进了宾馆酒店的大堂。大家坐了下来,小保姆上了茶水,何桂芬亲自为王一鸣端上果盘,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儿话。 王一鸣一问才知道,原来何桂芬是省烟草专卖局的工会主席,大宝原来在省人民银行,前几年辞职不干了,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拍卖行,生意在省城里做的很不错。二宝大学毕业后,被安排在省经贸委做公务员。现在已经是副处长了。 王一鸣思忖了他们一家五口人的工作,个个都是好单位。尤其是何桂芬呆的省烟草专卖局,就是普通一个职工,一年的收入,也比其他的行业,多了至少几万块。他们这个垄断行业,待遇之高,是外面的人无法想象的。像何桂芬这样的处级干部,一年下来,随随便便,也有几十万。 没办法,人家有权,上面有周广生这把大伞罩着,一家人都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中国人的就业,对普通人来说,特别的难。为什么?因为你没有关系。真正的好单位,好部门,都让那些有权有钱的人,或者他们的家属,站住了位子。领导干部的家属,就是再没本事,也可以找到好位子。你说不公平,就不公平吧,谁让你没有一个好爸爸!现在的官二代,富二代,已经形成了气候。他们提拔升职的机会,就业的机会,是比普通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人家有权力资源可以利用啊。台湾的李敖,骂国民党是个裤裆里并联的大家族。搞的都是官官相护,裙带关系,龌龊不堪。现在的中国社会,差不多也是这样子的。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章(10) 谈了一会儿话,晚宴就开始了。虽然是在家里设宴,王一鸣看到,档次一点也不比大酒店里差。原来大宝从自己朋友开的一家酒店里,特意请了一位做本地土菜的师傅。用的料也是酒店里配好的,在这里加热一下,就可以上来了。 周广生很高兴,特意打开了一瓶三十年的茅台酒。和王一鸣,一连碰了六杯。大宝和二宝,一人还敬了王一鸣一杯。敬酒的时候,大宝说:“王叔叔,我的公司,还需要您多多关照。”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他也打上了党校旧址拍卖的主意。 周广生说:“好好敬敬你王叔叔,他一松口,你就赢得了一笔大业务。等赚到了钱,一定要孝敬孝敬你王叔叔啊!” 大宝说:“一定的,一定的。” 这种情况下,王一鸣不好拒绝,只好说:“到时候再说吧,我为你留意一下。” 吃完饭,大家又回到客厅里,喝了一会儿茶,王一鸣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该进行的也都进行,于是就站起来告辞。 周广生知道,王一鸣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于是就不再留客了,说:“一鸣弟还是要散步,雷打不动。” 王一鸣笑了笑说:“习惯了,改不了了。” 周广生说:“好,好,锻炼身体要紧,等一会儿我也去游泳去。我也得减减肥了。今后要向你学习。生活规律,加强锻炼。” 于是大家送他到门口,小邵开上车,回了宾馆的住处。王一鸣在小龚的陪同下,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小时,才回到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洗澡休息。 刚想睡觉,就听到手机里传来短信的声音,打开一看,是马芳发来的。问:“睡觉了吗?” 王一鸣回了一句:“正准备呢!睡不着。” 马芳说:“我也是。想一个人。辗转反侧。” 王一鸣说:“谁啊?让你这个大美女这么上心?” 马芳说:“你猜!” 王一鸣说:“猜不着,你们女孩子的心思,多着呢!” 马芳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姑娘,对自己用心了。沉默了一下,回了一条,说:“我不合适,有家有口的人了,没有权利的。” 马芳说:“我就是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王一鸣说:“好姑娘,我太感谢你了,但我不能耽误你,我负不了这个责任。” 马芳说:“只要你对我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王一鸣说:“我的身份不允许啊,我身不由己,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没勇气。” 马芳说:“怕什么,现在像你这样的成功男人,谁没有几个女朋友。你就是太保守。人家又不沾你,你怕什么?” 王一鸣说:“现在我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了,你还年轻,不能耽误了你的青春。” 马芳说:“我自己愿意的,不用你负责,我忍不下去了,我要得到你,我要去找你,谁也阻拦不了。” 王一鸣一听,就怕了,说:“别冲动,我住的地方,你进不来的。有保安二十四小时警卫。有时间了我去找你。” 马芳说:“你骗人,我才不信呢,你就是躲我,你越躲我,就证明你心里有我,你就是胆小,怕事,你看那些大领导,谁像你。人家才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呢!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 王一鸣说:“你说的对,我就是胆小。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想,但我管得住自己。” 马芳说:“你这是自我折磨,不像一个大男人。是男人就该敢爱敢恨,让喜欢你的女人受折磨,你忍心吗?” 王一鸣说:“我也没办法,现在的法律不允许。” 马芳看王一鸣就是不下水,只好说:“不理你了,烦,胆小鬼。” 王一鸣说:“这就对了,好好睡觉吧,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做个精神伴侣吧!” 马芳说:“费劲!我不干,没什么意思。我要你。明天晚上你来我这吧。公寓楼,谁也不认识谁,方便。” 王一鸣看到这样的字句,心里也是一阵骚动,你想啊,一个大男人,谁顶得住一个漂亮女人这样的狂追,他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受不了的。这个时候,又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间,脑子里信马由缰,出现的都是马芳那好看的脸庞,含情脉脉的眼睛,饱满的胸脯,曲线玲珑的身子,这个身子曾经是近在咫尺,他想要就可以要去了,王一鸣感到心中有一种燥热的感觉,有一种想把这个女人压在身下,疯狂的发泄一番的想法,想着想着,下面也有了反应,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是肉体凡胎,碰到这样的诱惑,谁也受不了。王一鸣说:“明天看吧,我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你。” 马芳说:“你晚上来,十点以后,人少,没有人会注意你的,我的房号是1203,白领公寓一号楼,在西江边上,从你那里打车,几分钟就到了。你打车来,方便。” 王一鸣沉思了一下,发了一个短信,“好的。明天见。” 马芳回了短信,说:“好好睡吧,我在梦里想着你!” 王一鸣放下手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出现马芳和于艳梅的身影,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刚喜欢上的美女主持人。俗话说,色不迷人人自迷,这两地分居,正常的xing爱得不到满足,时间长了,是比较脆弱。妻子在身边还好些,有的监督,有发泄的渠道,自己还容易管得住自己。像现在两口子月把二十的还不得见上一面,碰到看对眼的女人,在身边死缠烂打,不住的诱惑你,释放性魅力,是不好坚守住防线。 几乎是一夜无眠,二十多年了,王一鸣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在心里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出轨吧,目前是没事,女孩子承诺的是好的,答应不破坏自己的生活,但谁都知道,这是靠不住的,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她一旦用情过深,或者到时候怀了孕,有了可以交换的砝码,事情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就完全说不清了,闹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会玩火自焚。 许多人就看着自己犯错误呢,像他这样的领导干部,要犯错误,最有可能的是两个问题,金钱上和男女关系上。有时候这两个问题,又是相辅相成的。像王一鸣,本来是个不爱钱的人,但一旦有了妻子之外的女人,人家就是不闹,不破坏你的家庭,你总得对一个女人,有所补偿吧,感情上满足不了,你不能给对方正常的家庭生活,只能是金钱上做补偿。 靠自己的工资,就是全给对方,也没有几个钱啊!怎么办?只能是贪污受贿,走那些出事的贪官的老路。想起那些出事的贪官,死到临头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副可怜相,追悔莫及,王一鸣骚动的心,顿时平静了许多。 他开始在心里自责,你这是干什么吧!这么没出息,遇到一个漂亮女人的勾引,就把持不住了,不成了发情的公狗了吗?一个人连自己的xing欲都管不住,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吗?要是这样没有意志力,还怎么干大事!怎么对得起党和组织对你的培养,对得起赵老的期望吗!更对不起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妻子,人家一心一意的跟你,你却在人家年老色衰的时候,背叛了人家。这样做还是人吗? 第二天早上,王一鸣又恢复了理智,虽然是星期天,他还有许多事情做,上午十点,要参加江城市几条道路的开工仪式。下午三点,要会见一个东南亚兄弟国家的共产党代表团。反正是杨春风不愿意出席的外事活动,就会在外事部门的文件上,批上几个字,“请一鸣同志会见一下。”秘书们就会把杨春风批示的文件,转给龚向阳,龚向阳就根据办公厅里转来的文件,安排王一鸣一天的日程。几点几点干什么,会见谁,中午在哪里吃饭,晚上宴请谁,都由龚向阳安排好了。 每天一早,龚向阳都会把一张表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在重要的地方,用笔标出来,怕什么事情一忙,忘记了。 晚上八点半,宴请完外宾后,王一鸣还是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回了房间,准备洗澡睡觉。他在内心里,还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和马芳再做进一步的交往了,要是自己同意到马芳的住处,他怕自己到时候,是控制不住的,脑子一热,两个人什么也不管,发生了关系,情况就完全失控了。那样不利于自己今后在西江省的发展,自己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被对手发现了把柄,到时候就被动了。一旦有人在这个方面攻击,那两年以后,自己的位子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不仅接不上省委书记的位子,甚至连省长的位子,都不可能。那将会是一个惨痛的失败,自己只能在副省级干部的位置上,了此一生。 第三章(11) 无论如何,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让它发生的。怎么办?只能是约束自己,不就是一个漂亮女人吗?以前自己不是也接触过漂亮女人吗?还是艺术学院的女孩子,身材长相,不比马芳差,自己不是最终顶住了诱惑吗?不能因为她马芳是个女主持人,就格外高看一眼!有什么啊,脱了衣服,都是女人,都一样。 晚上十点,马芳的短信又来了,说:“男人,你今天来不来?” 在马芳的心里,他已经把王一鸣看做自己的男人了,连称呼都一步步升级,变成“男人”了。 王一鸣看这个马芳,还真是有点疯狂的劲,心里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女孩子,激情似火,被哪个男人点燃了,她不把你燃烧成灰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远离些,让她自生自灭好。弄不好真是要引火烧身。 王一鸣回信说:“你冷静冷静,我今天事情很多,会见了外宾,又陪吃饭,喝酒,累了,要休息了,你也早休息吧。我们还是做个普通朋友吧。” 马芳知道王一鸣还是在躲自己,心里陡然涌上来一股怨气。心说:“你拿捏什么啊!姑奶奶我还对不起你啊,我这么低三下四的,求过谁?想上我的男人可是排成了队了。我把身子为你留着,白送给你,你还拿劲!哼,到时候别后悔,想要我还不给了呢!” 说着,回了一条短信:“好吧,我不理你了,伤自尊了。” 王一鸣一看,这个姑娘还是用情挺专一的,是个好女人,要是自己是自由人,会不顾一切的拥有她的,给她想要的一切,尽自己一个男人的责任。但现在,这一切都是没有可能的。于是又发了几条,安慰她一下,看没有什么反应了,只好也睡去了。 王一鸣频繁和周广生来往的情况,被省委秘书长高天民察觉了。小邵是高天民安排的人,小邵虽然原来在部队,为领导开过车,但转业的时候,想进省委办公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的转业军人,每年那么多,营团级军官都很难安排工作,像小邵这样的排级干部,想进省委办公厅这样的单位,基本上是比登天还难了。 谁都知道,在中国,你有没有单位,单位的效益怎么样,直接影响你一辈子的生活水平。省委办公厅,是什么地方?不用说谁都明白。现在的转业军人,要想进入这样的单位,如果你没有特别强硬的关系,你就想也别想。 有的人说了,我有钱,我送行不行,买通当官的行不行。现在的问题是,有钱的人多了,想进来的人也多了,但当官的你认识不认识,人家敢不敢接你的钱财,这才是大问题。 小邵就有运气,他开车的军首长,姓武,后来官又升了,做了大军区的司令员,军衔也变成上将了。西江省军分区,就归他管辖。他一个电话,就打给军分区司令员裘新旺。要求他出面,把自己的司机安排好。裘新旺不敢怠慢,专门为此事去了一趟杨春风的办公室。 杨春风一听,微微一笑,这算什么事吧,对于一个省委书记来说,安排一个转业军人,不是小菜一碟吗!就问:“他想去哪个单位啊?” 裘新旺说:“这个小邵就看上省委办公厅了,他想在这里给省委领导开车。” 杨春风说:“这好办。”到外面冲秘书张运来喊了一声:“小张,你让高秘书长来一趟。” 高天民的办公室就在杨春风对面,小张一路小跑,就到了对面,推开门,冲高天民的秘书邱海华说:“快叫你老板,大老板叫他。” 小邱又连忙敲开高天民的办公室,说:“老板,杨书记让你去一趟。” 高天民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加快了步子,去了杨春风的办公室。 进了门口,才发现,裘新旺也在。连忙和裘新旺握了一下手,站在杨春风的老板台前。 杨春风说:“裘司令,你把情况给他讲一讲。” 裘新旺就把武司令的司机想转业到省委办公厅上班的事情,给高天民说了说。 高天民看了看杨春风的脸,问:“老板,你的意思是?” 杨春风说:“武司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去安排吧。” 高天民说:“好的,我马上办。” 裘新旺看事情马上就办妥了,也很高兴,他今后见了武司令员,也好开口讲话了。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办私事,比给领导办公事还重要几百倍呢。领导敢于让你为他办私事,说明对你非常信任。公事谁不会办啊! 杨春风说:“裘司令,武上将很久没有到我们西江视察了吧?” 裘新旺说:“五六年没来过了,还是做副司令的时候,来过。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到西江。” 杨春风说:“你给他打电话,就说我邀请他,他不是做过我们西江省军分区的司令员吗,以后又做过集团军的军长,后来才升了副司令员。我们西江,也是他的老根据地了。我主政以来,他还没回来视察过。该回来看一看了,你告诉他,我们盛情邀请他。” 裘新旺说:“好,我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他。他也想回来看一看了,西江省里,他有不少老朋友的。” 杨春风说:“你告诉他,我们会以最隆重的礼节,欢迎他。” 裘新旺说:“好的,好的,我一定转达杨书记的指示。” 于是,一个月后,武司令员就带着自己的随从,浩浩荡荡,乘坐飞机,到了西江省视察工作。 西江省的新闻节目里,也出现了一个个镜头,武司令员视察驻西江部队,考察边境哨所,慰问驻防官兵,看望老红军,当然还会见了西江省主要的党政领导。 像他这样的上将军衔的军人,到了西江省,那接待的标准,就是按照国家领导人的待遇来的。杨春风亲自会见,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在家的几乎全部出席。 会见之后,在帝豪大酒店又举行了盛大的招待宴会,酒宴中还有歌舞杂技表演,整个气氛,欢乐祥和,在电视上看的老百姓,只知道这些大领导,又在搞军民联欢,真是将军和高官把酒言欢,但是不是军民团结如一人,就不知道了。 他们更不会知道,这些重大的活动背后,有时候就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细节引起的。这些视察啊,访问啊,有时候就是没事找事,去也行,不去也可以,反正想干什么,领导们总会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不明就里的人看了,以为这些当官的,都是忙的国家大事啊! 小邵的工作,算是安排妥当了。消息传到他那些战友里,他们也是羡慕的要死,嫉妒的要死。但没办法,谁让人家命好,抱上了大官的粗腿。有没有大官为你说话,一个人的命运,就有天壤之别。 小邵上班了,一开始是开机动车,谁有事到办公厅要车,司机班长派谁,谁就去。没事情的时候,就在办公室里看报纸,聊天。 在办公厅车队,最风光的是那些主要领导的司机。像杨春风的司机赵君,那牛气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形容的。省里的厅级干部,和他通电话,都得小心翼翼的,嘴里兄弟兄弟的,叫的亲热的很。逢年过节,想给杨春风送礼,谁也不会忘了,为司机赵君也准备一份。 有时候就是不给秘书准备,也得为司机准备。因为他们是领导的腿,还是生活秘书。领导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大部分时间,是和司机在一起。秘书有时候还不知道领导在那里,司机却知道。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赵君为“司机一哥”。 赵君也不客气,抽的烟都是软中华,反正有人送,喝的酒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吃饭可以报销,住宾馆可以签单,修车可以拿回扣,这个司机当的,比一些处级干部,油水还大。一年下来,赚的小便宜,少说也有几十万。穿的衣服,都是高档的,一个夹克,都是上千块。一件衬衫,也要五六百。皮鞋更不用说了,都是名牌。在司机班里坐一会儿,大家没有不羡慕的,个个上来,嬉皮笑脸的献媚。赵君高兴了,从奥迪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条软中华,为大家一人发上一包。大家在一起吞云吐雾,海阔天空的吹牛,说着哪里又开一家高档饭馆了,什么什么菜好吃,什么什么菜贵的要死,一份要上千块。哪家夜总会的妞新来了几个,个个漂亮风骚。这些话,逗引的小邵心里痒痒的。 他在部队时,为当时还是副司令员的武中将开车,由于不是一把手,巴结武中将的人就不多,虽然部队里的风气也和地方上差不多,逢年过节,领导家里也是送礼的成群。但像小邵这样的司机,得的好处,却和地方上没办法比。毕竟圈子小,结识的人有限。 第三章(12) 而到了这省委办公厅的车队,小邵才真正是大开眼界。同是司机,由于人家当了主要领导的司机,你是普通司机,那待遇收入,就千差万别。一年下来,差别就有可能是十几万,几十万。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知道了,是人就会动心思,有不平衡。所以,小邵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怎么办?只能是走秘书长高天民这条路线。反正自己是经过他的手安排的,临上班之前,出于礼貌,小邵曾经去过高天民家里,带了两条烟,两瓶酒,也花了两千多块,算是意思了一下。 现在要求人,所以小邵就加大了送礼的份量,反正他转业的安置费,都省着呢!别的战友,为了找个好工作,早送光了,有的人还不够,又借了钱。而小邵,几乎没花什么钱,就找到了好工作。 中秋节的时候,他花了五千多块,买了一箱五粮液,送到了高天民的家里。 高天民看他这么有眼色,心里就非常喜欢他,笑着对他说:“小邵,不错,不错,好好干。有前途。” 小邵说:“秘书长,我在车队里开机动车,没有什么前途的,秘书长看有什么机会,为我操操心,我一定一辈子记着秘书长的恩情的” 高天民看这孩子,还是挺机灵的,就说:“好的,等有新的领导来,我安排给你。” 过了几个月,果然王一鸣来了。没有司机,于是高天民就安排了小邵。 小邵为王一鸣开车,王一鸣的动向,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本来就是领导司机出身,知道做司机的最大的忌讳就是对领导的不忠。他现在是王一鸣的司机,不管谁安排的他,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他现在只能是忠诚于王一鸣一个人。这是中国社会的潜规则,要不然得罪了王一鸣,他一句话,就把你这个小司机换掉了。这样你的名声也就出去,今后哪个领导,也不会让你开小车了。因为忠诚,是司机必须具备的品质。你想啊,当领导干部的每天那么多事情,迎来送往的,和什么人交往,你都一清二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回头你的嘴巴成了小广播,见人就说,你说对领导干部的影响会有多大。今后谁见了你,还会放心。 再说了,王一鸣的未来,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只要不出事,按部就班的,不是省长就是省委书记,到时候你给他当了司机,那不是在司机这个行当里,相当于中了一个状元吗!赵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全省上上下下,巴结他的官员多的数不清,哪一个市委书记和市长,没有向他送过礼物。逢年过节,家里的东西,堆的像开百货商店似的。走到哪里,一个电话,当地的官员没有不给面子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走后还带着礼品。真是风光的很。想办什么私事,也是一个电话的事。 赵君自从当了省委书记的司机,沾亲带故的,只要找到他,都可以办成事情。农村老家的亲戚,要到省城里看病的,找不到好医生,挂不上号,或者入不了院。找到他,他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医院的院长,一切就都有专人安排了。农村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父母带上礼物,到他家里坐一坐,送上几万块钱,他只要接了,你想去哪个单位,他抽个时间,向那些厅长局长的打个电话,也安排了。还有的女孩子,家里没有钱,听说他有路子,就和他睡了几次,把处女的身子免费让他玩弄个够,他一高兴,你的单位也解决了。他向那些领导打电话的时候,说这个姑娘是他表妹,那个姑娘是他表侄女,反正他的事情都是大事,要特事特办。那些领导也没办法,甚至会好事做到底,连编制都奉送上,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那些女孩子的工作问题。他们被赵君玩弄个一年半载,就找了男朋友,重新嫁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解决了一辈子的生存问题,也算不亏,有的人甚至在心里很感激他,有了机会,还会让他尝尝鲜。所以,他的日子,也是神仙一样。要什么就有什么。到哪里唱歌跳舞,一个电话,美女能叫一大群。 对于这样的生活,小邵也是羡慕不已。怎么办?自己现在已经抱上了王一鸣的粗腿,当了他的专职司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通过了考验期,完全取得了王一鸣的信任,自己说不定哪一天,也会过上赵君那样的日子。 现在的问题,就是高天民这边,不好摆平。 本来自己的工作,是高天民推荐的,王一鸣初来乍到,他也不知道,哪个司机合适。小邵现在只是在试用期,王一鸣不满意他,随时还可以换别人。这个时期,正是小邵拼命表现的时候。他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技术水平没的说。为人也机灵,军人出身,训练有素,作风严明。嘴巴严,有眼色。 他烦恼的是,高天民在安排他当王一鸣的司机时,曾经意味深长的说过这样的话:“小邵,你要记住,你之所以有今天,可都是我安排的,今后你要时时向我汇报情况。” 什么情况,谁的情况,他又没明说,让小邵猜不透。 以小邵的脑子判断,高天民说的是,要小邵向他汇报王一鸣的情况。小邵想了想,这绝对不能干。伤天害理啊!自己是人家的专职司机,却打听人家的行踪,这不成了吃里扒外吗!要是王一鸣知道了,那还不把自己首先换掉,自己的前途就完蛋了。 于是小邵决定,一切都装糊涂,什么也不讲。但这段时间,他也不告诉王一鸣,因为这会把王一鸣吓坏的,自己的司机,原来是人家安排好的监督自己的,你说他知道了,心里是什么滋味吧!现在是和平年代,官场上还是这么复杂,你提防着我,我监督着你,真他妈的活的累。 小邵不说,高天民是什么人,他有自己的眼睛,嗅觉,下面还有无数个向他讨好献媚的人,这些人不住的靠打小报告,来获得他的信任。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 谁都知道,要想获得高天民的信任,你光是送礼不行,你得表示你的忠心。怎么表示,就是刺探各个领导的隐私,所有的看到的,听到的,或者自己猜测出来,或者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只要你觉得这是个话题,可以刺激他的神经,至于说的是真是假,你就不用去管他了。你就可以在他的面前,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把你掌握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这样做的多了,他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人了,有什么好处,才会首先想到你。这样你提拔的机会,出国的机会,换工作的机会,所有的好事,才会摊上你。 虽然有些丑陋,有些龌龊,但这样的办法,却屡试不爽。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现在中国的政治,还是没有公开公平的游戏规则,还是神秘政治,宫廷政治,主要领导说了算。领导手下,又没有合法的特务机构为本人服务,于是就豢养了一些自己的私人特务,他们捕风捉影,以满足领导干部的阴暗心理。这样,领导们的窥探欲,控制欲,就得到了满足。 所以,高天民凭自己的敏感和手下一些人的汇报,大约分析出来了,现在这一段时间,王一鸣和周广生走的很近。两个人时不时的在办公室里一坐老半天,谈的什么不知道,反正是喜笑颜开。星期天或者节假日,还会一起郊游,或者到家里,举行聚会。王一鸣已经去过周广生家里了,杨书记家里,他都没去过,他们两个,过往甚密,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高天民和周广生,一直是面和心不合,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虽然都是西江省里的坐地虎,但互不来往。杨春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这个高天民,是死心塌地的跟自己的,于是才力排众议,把他提拔起来,放到省委秘书长这样关键的位子上。 高天民对杨春风,确实是投桃报李,上任以来,忠心耿耿,为了维护杨春风的权威,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杨春风想到的,他已经想到了;杨春风没有想到的,他也提前想到了。他简直成了杨春风肚子里的蛔虫,做的事情,非常符合杨春风的心意。 高天民判断,随着杨春风的任期日益临近结束,王一鸣和周广生,是最有可能联起手来,在省委常委会上,形成一股势力的。对于王一鸣来说,周广生是本地派,熟悉情况,拉拢了周广生,几年以后,王一鸣接班的时候,会非常顺畅。而周广生呢,也需要和王一鸣结盟。在杨春风的时代,他是不可能有大的发展的,杨春风对他是有所顾忌的,要不然在江城市委书记一职上,就不会派李耀出马了。本来李耀就是抓宣传的副书记,让周广生下去,兼任江城市委书记,为王一鸣腾了位子,自己得了实缺,有职有权,大家心里都舒服。但杨春风听了高天民的建议,还是决定让李耀去,让周广生接李耀的位子,出任抓宣传的副书记,这等于在实际上,宣布了对周广生的不信任。周广生白白被羞辱了一番,还没有任何办法拒绝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第三章(13) 周广生的不满,是大家都可以猜到的,但在官场上,你作为一个三把手、四把手,是没办法向一把手叫板的。就是不舒服,也要心平气和的接受。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对于组织上的安排,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要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什么是组织?在一个省里,代表省委的就是省委书记。你和他不配合,什么问题都对着干,你试试看,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找些你明显的把柄,给你个处分,或者向组织上汇报,把你调到别的省里去,眼不见心不烦,这是最平常的做法。弄的僵了,他一气之下,把你送进监狱,也是有可能的,你说谁的屁股上没有屎!他把你弄进去,自己还可以加分,说他是反腐败有功。要不现在的老百姓也看清楚了,什么反腐败啊,有的时候,就是高层人物的权力斗争。谁不服气,就想办法收拾收拾他,放到监狱里去,你就服软了吧。 一天到晚,高天民就是围着杨春风转的,他就是杨春风的情报来源地,是预警机,是千里眼,顺风耳。他的话,杨春风不能不听。 在办公室里,高天民说:“老板,有个情况,还请你注意注意啊!” 杨春风眯着眼睛,看着他,问:“什么情况?” 高天民说:“我掌握的情况,最近一段时间,王一鸣同志和周广生同志,相互之间,来往很频繁呐!” 杨春风喔了一声,说:“没那么严重吧!” 高天民说:“两个人经常在办公室里串门,节假日的时候,还出去泡温泉,听说带着的还有电视台的几个主持人,都是台花啊。王一鸣还到周广生家里,吃过饭。这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同志间的正常交往了,他们要干什么,我还不清楚,所以我提醒老板警惕一下。” 杨春风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晃了几下,说:“好,我知道了,抽个合适的时间,我和王一鸣副书记谈谈,让他端正些态度,不要和周广生来往太多,更不要带着一帮女人,出去泡温泉吗,这样影响不好吗!他还年轻,刚来,我们要保护好这样的年轻干部,要不组织上就会说我们是不管不问,不关心我们的年轻干部。” 星期五下午,看有了时间,杨春风交代自己的秘书:“小张,你喊王一鸣副书记到我这里来一趟。” 小张连忙给龚向阳打电话,说:“兄弟,杨书记叫王书记,到他办公室里来一趟。” 小龚说:“好,好,我这就告诉他。”说完,忙敲开王一鸣的办公室,说:“老板,张秘书来电话,让你去杨书记办公室一趟。” 王一鸣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看着的文件,站起来就往外走。小龚连忙关上门,跟上去,把他送到三楼杨春风的办公室门口。 王一鸣一进去,张运来忙站起来,迎接说:“王书记好,请进吧。杨书记正等着你呢。” 王一鸣进去后,看到杨春风正在办公室里来回晃着散步。看王一鸣进来了,杨春风连忙伸出手,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小张在他的面前放下一杯茶叶水,关上门,就出去了。 王一鸣上任这几个月,虽然到杨春风办公室也来过几次,都是自己有事情主动请示汇报,下级对上级吗,有拿不准的,主动请示汇报,是个好习惯。但杨春风亲自叫,还是第一次。 王一鸣看着杨春风,脸上还是带着笑,眯缝着眼睛,脑门光秃秃的,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翘起来二郎腿,脚尖晃了晃,意味深长的看了王一鸣一眼,也没开口说话。 为了打破气氛,王一鸣谨小慎微的说:“杨书记叫我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杨春风摆摆手说:“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叫你来,随便聊聊天,你来这么久,我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和你聊过天,现在有时间了,就想到了你。” 王一鸣说:“是我来汇报的少,我应该多来的。” 杨春风说:“大家都忙,也没有时间。最近怎么样?还习惯这里吗?” 王一鸣说:“行,还习惯。” 杨春风说:“家属不在这里,生活是有些不便。怎么样,想没想过把家属也调过来。西江这里,好单位也有,工资收入,也不比北京低了。像电力,烟草,银行,保险,都是非常不错的。如果需要我出面,我打打招呼。” 王一鸣说:“太谢谢杨书记了,我家属在北京习惯了,她不想调外地工作了,再说了,孩子还在北京读书。” 杨春风说:“孩子上高中还是大学?” 王一鸣回答:“大学二年级。” 杨春风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王一鸣说:“男孩。” 杨春风点了点头,说:“好。” 谈到孩子,两个人谈话的气氛就轻松多了,王一鸣就礼貌的问了杨春风,说:“杨书记几个孩子?” 杨春风说:“一个姑娘,一个儿子。” 王一鸣说:“杨书记有福气啊,儿女双全啊。” 其实王一鸣是装糊涂,早就有人告诉他,杨书记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叫杨欢,在省城里开了一家著名的广告公司——天马广告,省城里主要街道的户外广告,都有他闺女开的那家公司代理。全省高速公路两边的广告,也归他们公司。现在一年下来,也挣不少的钱。他儿子叫杨乐,前几年和一帮朋友,合股开了一家著名的夜总会——人间仙境。在江城市也是人气很旺,很多达官贵人,都到那里公款消费。那里美女如云,又没有公安人员骚扰,可以在那里公开的卖淫**,所以几年下来,也是赚了不少钱。 现在的领导干部,有不少人就栽在自己的儿女亲戚上,自己工作忙,没有时间监管自己的孩子,社会上的风气又不正,多少老板,都盯着他们的孩子的,想通过他们的孩子,和上层建立关系,找到需要的保护伞。自然千方百计,设套子让他们钻。 杨春风前两年,刚来西江的时候,为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安排了不错的工作。儿子在省投资集团公司做部门经理,女儿在省财政厅做公务员。无奈上班挣的钱,在这些高干子弟看来,根本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许多高干子弟,靠着老子的权力发了大财,于是心里早就痒痒了。 一开始杨春风也不同意两个孩子都下海,但经不住两个孩子软磨硬泡,看他们个个都有一帮朋友,要资金有资金,要人才有人才,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两个孩子不住的说,权力靠不住,等过两年退休了,没有了钱,想后悔都来不及了。现在的高干子弟,谁不是能捞钱就捞钱,能抓权就抓权。权是暂时的,有钱才是自己的。钱多了人不愁,再多也不嫌多。怕放在国内不安全,往国外一转移,买别墅,办公司,还可以合法的投资移民。全世界任我游,来去自如。多潇洒。 杨春风看两个孩子,也确实不是当官的料,于是才同意,让他们辞职下海。索性几年下来,他们就做的风生水起了,还真是有些经商的才能。 杨春风不想和王一鸣,在孩子问题上深入下去,于是言归正传说:“老弟,我这一次找你来,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情的。” 王一鸣看他说的郑重其事的,就问:“什么事情?老哥。” 杨春风说:“有人向我反映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和周广生副书记,过往甚密啊!有这回事情吗?” 王一鸣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心说:“这些小事情,还有人打我的小报告。” 既然杨春风问到了,说明在他的心里,还是很在意自己和周广生来往的,这个时候如果不承认,更会加深他的怀疑,还给他留下自己不诚实的印象,今后就更不好打交道了。 于是,王一鸣笑着说:“周副书记邀请我,去泡了一下温泉,他知道我刚来,星期天没地方去。还有一次,去了他们家,吃他老婆做的家常菜。我每天吃饭店的菜,也确实腻味了,他一邀请,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就去了。” 杨春风一听,王一鸣已经合盘托出了自己的全部活动,和他本人所掌握的情况,一点也不差,从这个角度上可以看出,王一鸣是诚实的,看来是真没什么,是正常的同志间的交往。杨春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多疑了,但一把手的面子不能丢,就是有错误,也要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这是许多当大官的善用的伎俩。他们也习惯了,自己怎么会有错,就是错了,也是为你好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吗!你是下级,就应该随时敲打敲打。 第三章(14) 杨春风于是说:“是这样啊,也可以理解。我也是好意啊,作为班子里的老大哥,我不能看着你出任何差错啊!你年轻,刚来,许多情况你还不熟悉,西江省这里,情况复杂着呢!大家拉帮结派惯了,我来这几年,才调整过来,好一些。我们省委常委十几个人,一定要首先搞好团结,大家相互之间,搞等距离交往,不搞谁轻谁重。私下里,少来往,少接触,有事情到常委会上谈,光明正大。这样大家也就没有猜疑的空间了。班子里舒心,大家工作的积极性才能够高涨吗!尤其是出去应酬的时候,不要动不动就和女主持人啊,歌舞团的演员啊搞在一起,那样群众看了,会怎么想我们啊!我们都是党的高级干部吗,一言一行,都要中规中矩,一个细节注意的不好,闲言碎语就来了,所以我提醒你,还是要注意,人言可畏啊!”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自己出去泡温泉,和主持人马芳应酬的事情,肯定有人走露了消息。会是谁呢?小龚不可能。小邵非常有可能。但电视台的那几个司机,包括几个女主持人,也有可能向别人炫耀时,走漏了风声。电视台的台长刘治国,也有可能,方方面面,漏洞简直是太多了。他们许多人,说不定就是杨春风或者高天民的耳目。看起来这些人不能不防。 王一鸣听到杨春风这样的敲打自己,心里非常不愉快,这么些年来,除了赵老,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于这样和他讲话。他自尊心很强,心里虽然一再劝自己,要耐得住性子,现在不是和杨春风顶牛的时候,他年龄比你大一二十岁,作为长者,上级,他这样和你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妥。换了别人,不客气的说,他还敢于骂人呢!像高天民,也是省委常委,就没少挨他的骂。骂你,有时候是没把你当外人看。当然,高天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他面前,就是小心翼翼的小媳妇,俗话说,端人家的碗,要服人家的管。你是我养的狗,还能不听话,不忠诚,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王一鸣不是他杨春风提拔的人,和他没有任何渊源,相反,还是他潜在的对手。所以,杨春风不可能像对待高天民一样随便,有些话还是要拿捏住火候的,敲打到一定程度,达到预期的效果,见好就收了。要不然显得自己没有胸怀,不像做老大的样子。 杨春风看王一鸣面色凝重,知道自己的有些话,可能是重了点,于是就想缓和一下,说:“老弟,我是为你好啊,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西江这里,水深着呢,你刚来几个月,许多情况还不熟悉,我是怕你把握不住,一不小心,犯了错误。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自己如果不当即作出表示,对他杨春风表示感谢,那就会让杨春风觉得,自己这个人,没有胸怀,批评不得,在组织部门日后征求他的意见的时候,他就会借题发挥,说你王一鸣,不成熟,没胸怀,不尊重老同志,不善于团结人,总之,什么都可以给你扣上个大帽子。万一组织部门信了,就会在研究干部的时候,对你大打折扣。现在的干部考察,就是众口铄金,选来选去,可能选出都是老好人,或者是伪装的很深的人。这也是没办法,规矩就是这样,在里面混的人,只能是拼命压抑自己,不到自己的官位彻底到手之后,你谁都不敢得罪。你也搞不清楚,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致命的大问题。 虽然心里是万分的不高兴,不乐意,但王一鸣脸上,还是笑的很灿烂,他故意装出这样的表情,这对普通人来说,真难。你想啊,心里怒气冲天,表面上要做的表情却是笑逐颜开。不是长期训练,你根本做不出来。就是做出来,让别人看来,估计你的笑,也是比哭也难看了。 但对于政治人物,这却是必备的功夫,他们长期都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勾心斗角,嘴上好话说尽,背后使绊子,是免不了的。到哪里,都不是净土,所有的当官的,都会为了权力,斗个不停。天长日久,他们都训练出了一副表演的功夫,心里可能很苦,但脸上却是在笑。王一鸣也不例外,他无师自通,也能够娴熟运用了。 王一鸣十分谦虚地说:“太感谢杨书记了,你今天的谈话,让我受益终生。你是没有把我当外人看,是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刚来,什么情况也不熟悉,考虑问题,也不那么周全,今后还希望,杨书记多和我谈谈心,让我少走弯路,和杨书记时刻保持一致,多学习,多思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杨春风听王一鸣说了这样一番话,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说:“你有这个觉悟,很好嘛,今后我们多交流交流,在省委常委里,我是班长吗,大家都是兄弟,一定要相互关心,相互爱护,开诚布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共同把我们省的大事抓好,抓实。” 王一鸣说:“杨书记说的是,说的是。” 杨春风看讲的也差不多了,习惯性的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一个人,要会见。” 王一鸣忙站起,说:“那我就告辞了。” 杨春风说:“你也一起会见,这个事情正好你管。” 王一鸣感到很诧异,自己管的事情,来人为什么不找自己,先找杨春风。 杨春风说:“都是老朋友了,你也一起见见。”说着拉开门,问小张秘书:“赵铁锤来了没有?” 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连忙站了起来,说:“杨书记,我来了。” 杨春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过来吧,正好王副书记也在这里,你见一见。” 这个时候,王一鸣早站起来了,他看到杨春风的后面,跟过来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穿着宽宽大大的蓝色西服,白衬衫,系着领带,大大的肚子,腆的老高。左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像是女同志逛街的购物袋,里面随随便便,就可以放上几十万元的票子。 王一鸣发现,这些年有些当老板的,带的公文包越来越大,原来是手提包,后来换成了挎包,现在不少大老板,换了那种松松垮垮软皮的大公文包,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个小麻袋。不用说现在这些老板,送起礼来,出手更大方了。 杨春风介绍了一下,说:“这是王副书记。”然后指着来人对王一鸣说:“这是赵铁锤,通达建筑公司的老板。你们相互认识认识。” 王一鸣伸出手,赵铁锤连忙走上一步,诚惶诚恐的握着,说:“王书记好,王书记好,早就想去拜见你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王一鸣说:“你好,赵老板。” 这个时候,杨春风已经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里,翘着二郎腿,看着王一鸣和赵铁锤。 王一鸣和赵铁锤连忙在他的对面放着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看着杨春风,听他的指示。 杨春风开门见山,说:“赵老板的公司,是个省外的大公司,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我们西江省里的大工程,不少都是他的公司做的。我在A市当市长的时候,就认识他,算是老朋友了吧。” 赵铁锤连忙接着说:“都是杨书记关照。” 杨春风看了王一鸣一眼,说:“我看省委党校新校址的建设施工,就给赵老板的公司做吧,他们的技术水平高,获得过几次鲁班奖了。这样还可以表明,我们西江省,是不排外的,我们不能搞地方保护主义,要加大对外开放,国内国际,一视同仁。谁的水平高,资金雄厚,谁就来做。赵老板他们公司,还愿意垫资。其他的公司,比如我们省里的公司,没有这个实力。” 赵铁锤说:“是,是,只要给我们做,我愿意出一个亿。” 王一鸣想了想,来找自己的建筑公司,明确表示可以提前垫资一个亿的,确实没有。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江城市的大街上,是有不少建筑工地上,扯着大大的条幅,上面写着“通达建筑公司,争创一流产品。”看来这家公司,在西江省里,是揽了不少活的。原来不知道,现在终于明白了,杨春风和这个赵老板,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现在做大领导的,都喜欢和这些大老板做朋友,一来是潮流,全国上下都是这样,上自国家领导人,下至县委书记和乡镇长,都和大款纷纷交朋友。市场经济吗,最吃香的就是这些手中握有资金的大老板。你看那些世界级富豪到了我们国家,到了哪一个省,领导人不是笑逐颜开的出来会见,吃饭,陪同视察。 第三章(15) 和大款交朋友,为大款们在土地审批、税收减免方面做出优惠,让大款们得了好处,那些为老板们全心全意服务的领导们,自然不会没有任何好处。所以,现在的领导们,喜欢结交大款。大款们也喜欢巴结领导,你手中有权,我手中有钱,大家互利互惠,都有财发,活的都滋润。 像杨春风这样,在官场上没有特殊背景的人,他能够一步一步,从基层领导爬到省委书记的位子,离开了金钱铺路,他怎么能上得来呢。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他送钱给市委领导。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送钱给省委领导。等当了省级领导了,他千方百计就到北京拉关系,结识中央领导。反正这一路,他的发迹,很大程度上,都和他善于利用金钱铺路有关系。 当然,他也有能力,但问题是,在中国,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别人上不去,他却能上去。究其原因,人家在送礼拉关系方面,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上级领导敢于接你的钱,十有八九,他得为你办事,要不然他也怕,怕你出卖了他。 从哪里弄钱?当上了大官,有的是渠道。卖官可以收钱,逢年过节可以合法的收礼,那一箱箱的茅台五粮液,还有几十公斤的冬虫夏草,拿到高档礼品商店里,都可以回收。一转手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当然,还有公款可以报销,为上级领导送了礼物,都可以让财政埋单。当然,这些东西,比着插手重大的工程,简直是不值一提。一条地铁,投资都是几十亿。一个体育场馆,投资就是十几亿。一条高速公路,又是几十亿。让谁干不让谁干,中间就是上亿几亿的利润,那些手中拿到工程的大老板,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发财,都是谁给的机会。于是一箱箱的现金,就源源不断的送来了。 王一鸣自然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他要是想发财,这些年下来,最少也是千万富翁了。他不敢要的钱,人家不见得不敢要。现在的社会,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不少的官员,该贪的贪了,该玩的女人玩了,平平安安的退了休,甚至和老婆孩子,移民去了国外,成了合法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不是也没事吗。真正撞在枪口上的,只是极少数的人。在中国当官,谁都知道,风险最小,收益最大。没有健全的监督机制,整个社会的风气就是如此,当官的贪污不稀罕,你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就成了稀少的大熊猫了,弄不好要成为先锋人物,在新闻节目里展览。为什么?就是因为现在还这样做的官员,太稀少了,人家谁也不会放着大好的就会,不发财,不受贿,那自己的官怎么能升上去啊!都像你这样,当大官的还怎么过啊!小鬼小判都不来送礼,让阎王怎么过年吧! 杨春风的心思,自然王一鸣是猜不透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服从,配合。杨春风是一把手,他说了算。 你要是不配合,那也好办,他一句话,就把你换了,不就是一个领导小组的组长吗,他说你工作不力,另换别人,你什么脾气都没有,还白白让人看你的笑话。 所以和谁斗,都不能和一把手斗。牌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你斗不过他的。 王一鸣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能一口答应下来说:“好,我去安排。” 杨春风看王一鸣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了,就是出了什么事情,还可以让王一鸣在前面顶缸,自己可以一推三六九,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安全的很。心里自然是很高兴。因为他知道,按照整个工程的预算,这个项目做下来,自己又可以进账一千多万。到时候都要现金,往儿子的夜总会账户上一放,一年下来,就漂白干净了,都成了做生意赚的钱。拿来干什么就都合法了。 杨春风一高兴,就要喝酒,于是就对赵铁锤说:“赵老板,这么大的事情,都为你定了,你还不请我和王书记喝酒啊?” 赵铁锤连忙表示说:“一定请,一定请,我现在就出去打电话,安排好,等一会儿告诉张秘书地点。” 杨春风摆了摆手说:“好吧,先这样,我再看会儿文件,你们可以走了。” 王一鸣以为杨春风是开玩笑的,于是迟疑了一下说:“杨书记,我就不参加了吧?” 杨春风郑重其事地说:“你还有别的事情?” 王一鸣说:“没有。” “那就一起去,让小张通知你地点,咱们好好喝两杯,庆祝庆祝,难得我有心情。” 现在杨春风心里,神经高度紧张,每每有发大财的机会,他就兴奋。于是就想用酒精麻醉自己。他这几十年,也是在刀口舔血。收别人的钱,往上面送钱。大笔的钱进来了,大笔的钱又出去了,换回的是上面有了大领导,为自己说话,他的官职,也一天天像是坐了直升飞机,升了上来。每有大的腐败案件爆发,他也是心惊肉跳,特别是高层领导,他怕那些人出事,牵扯了自己。但十几年下来,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小官才容易出事,当大官最安全。 等到了省部级,就是进了保险箱了。不到万不得已,上面是不会查处你的。除非你把主要领导人,得罪完了。只要有一个领导为你说句话,你就可以逃过各种处罚,平安退休。因为他们一怕社会舆论,说共产党的官员腐败太厉害,二怕你顶不住,把他们牵涉进来,拉几个垫背。真正出事的大领导,都是这些人政治上犯错误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用反腐败的办法,清洗掉了。说白了还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眼看着再混两年,自己就可以平安落地了,杨春风掂量掂量了自己的钱包,放在儿子和女儿名下的钱,加起来怎么也有三四千万了,这些钱,够用一辈子了,就是退休了,没有人理了,也够自己一家人花几十年的了。如果自己不贪不占,一分钱的积蓄也没有,退休了,再想天天喝茅台、五粮液,那是不可能的了。没人送了,自己的退休金,每月就那几千块,也买不起。 晚上七点,王一鸣赶到赵铁锤定的海鲜楼大酒店,在楼下,赵铁锤带着公司一般人,已经早早的等在大门口,高调迎接了。今天对于他来说,面子简直是太大了,杨春风要来,王一鸣要来,西江省里的老一和老三,都出席了。这说出去,多提劲吧。所以,他定了省城里最高档的吃海鲜的大酒店,最豪华最有档次的包厢——总统一。 说起“总统一”,省城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吃饭最贵的地方之一,随便一餐饭,没有一两万,就下不来。什么燕窝鱼翅,龙虾牛扒,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大厨更是中西合璧,偏重潮州菜的口味,每天晚上,都是达官贵人们聚会的首选地点。大酒店的经理、领班,听说杨春风和王一鸣都要来,自然是不敢怠慢,这是本酒店最大的面子啊。于是,也一起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 王一鸣下了车,问赵铁锤:“杨书记还没有到吧?” 赵铁锤忙说:“在路上了,张秘书说,五分钟以后到。” 王一鸣环视了一眼,他看到,酒店的门口,这个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许多人在电视上可能见过自己,他们有的远远的好奇的看着王一鸣,有的认识的厅局长们,估计也是出席饭局,看到王一鸣也来了,连忙讨好的跑过来,和王一鸣握手,寒暄。 王一鸣觉得,这里不是自己久留之地,于是就对赵铁锤说:“我就不在这里等杨书记了。” 赵铁锤说:“不用,不用,有我在就行了。我送你上楼先休息着。” 说着话,赵铁锤把王一鸣和小龚送上电梯,到了包厢里,留下一个姓张的副总,陪着王一鸣喝茶,聊天,自己下去,继续等杨春风。 五分钟以后,杨春风上来了,酒店的经理连忙打开门,王一鸣看到,杨春风的后面,跟了四五个人。一个个子中等,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和张秘书,亲热的说着话。还有一个女孩子,看年纪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和杨春风很亲密,一只胳膊挎着杨春风的胳膊,右手拎着一个国际知名品牌的皮包,混上上下,显得干净利落。 王一鸣搞不清楚来人的身份,只好站在那里,冲杨春风微笑着。 杨春风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回头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指着王一鸣,说:“快叫王叔叔。” 第三章(16) 两个孩子连忙说:“王叔叔好!” 杨春风拍着儿子的肩膀,对王一鸣说:“这是杨乐”。然后又指了指女儿说:“这个是杨欢。”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就是杨春风的一对宝贝儿女,在省城里也是很出名的。 杨春风说:“两个孩子都想认识认识你,我想这也是个机会,就让他们都来了。” 王一鸣和杨乐、杨欢都分别轻轻的握了手说:“不错,不错,听说你们的事业干的都不错。” 杨欢说:“今后还需要王叔叔多多关照呢!”说着双手毕恭毕敬的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王一鸣认真的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天马广告公司董事长杨欢”。 杨乐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王一鸣一张,王一鸣看到上面写的是“人间仙境娱乐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杨乐”。 王一鸣回头把名片交给小龚,说:“给我收起了,放到名片夹里。” 小龚接过来,说:“好的。” 看看该来的都来了,杨春风就直接往大圆桌前走过去,到了最中间的位子上,一屁股坐下来,左手指了指,示意王一鸣坐到他左边。右手指了指,示意赵铁锤坐在他右边。 赵铁锤笑嘻嘻的,推辞了一下,推了杨乐一把,说:“还是你坐在老爷子身边吧。” 杨春风面色一沉,说:“今天你做东,你就坐这里了。” 赵铁锤才拿捏着,在杨春风身边诚惶诚恐的坐下来。其他的人,都依次坐下来,杨欢挨着王一鸣,杨乐挨着赵铁锤。张运来和龚向阳,两个秘书,挨着坐下来。另外一个,就是赵铁锤公司的副总。 赵铁锤对服务员说了一声:“可以上菜了。” 一会儿功夫,菜就上来了,先是每人一份木瓜炖鱼翅,然后是主菜,什么牛扒,鹅肝,多宝鱼,大龙虾,还有飞机空运的阳澄湖的大闸蟹。每只腿上,还带着原产地的标志。现在的饭桌上,也是假冒伪劣产品层出不穷,为了让客人觉得自己花钱是物有所值,所以现在的商家,也在挖空心思,打原产地保护的牌。 主菜之后,还有主食,副食,点心,一样一样,花样翻新。 边吃着菜,赵铁锤边敬酒。酒有红有白,都是顶尖高档货。他敬完了,他公司的副总开始敬。然后是杨乐,杨欢,张秘书,小龚。 杨春风和王一鸣,两个人都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下面的都是小字辈,接受他们的朝拜,是理所当然的。 印象深刻的是,杨欢先后几次,和王一鸣碰杯,一再用眼光瞟王一鸣,把王一鸣搞得都有些不自在了。女人的眼光,他清楚里面的含义。这些女孩子,见了自己有好感的人,眼睛是会泄露出秘密的。 王一鸣看杨春风心情好,特意站起来,敬了杨春风一杯白酒,说:“感谢杨书记对我的关照,祝杨书记身体健康。” 杨春风也站了起来,和王一鸣碰了一下杯,说:“好,你也一样,身体健康。” 酒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杨春风先后喝了十几杯白酒,中间酒店经理,在领班的陪同下,也向杨春风和王一鸣,各敬了一杯酒,并把自己的名片,给了王一鸣一张,小龚一张,不住的说:“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我来安排。”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吃过水果,大家就撤退了。 几个司机,被安排在另外一个小包厢里,他们早已经准备妥当,在下面发动了汽车等着。 王一鸣先送走了杨春风,然后才上了自己的汽车。上车的时候,还看见杨欢冲他不住的摆手,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说:“王叔叔,我有事情可是要找你的。” 王一鸣微笑着,点了点头。 汽车缓缓的发动,离开大酒店,拐上了江城大道。 这个时候,街道上车水马龙,车子走走停停,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西江宾馆。 在车上王一鸣迷了一会儿眼睛,他的脑子,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反复的回忆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有一个事情,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行踪,是从什么渠道泄露出去的,杨春风又是从谁哪里,听到了他的行踪。 他反复排查,认为秘书小张不可能,他一天到晚紧跟着杨春风,也没时间打听这些事情。杨春风的司机赵君有可能,但一个司机,他要想得到信息,也只能说通过司机们的聊天,自己的司机小邵不说,他也是得不到的。那除了司机和秘书,在办公厅里,谁是杨春风最信任的人呢?眼下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秘书长高天民,他是大总管,他是有可能影响杨春风的决策的,他同时也会主动扮演杨春风耳目的角色。搜集信息,向老板汇报,这是他的职责。像自己和周广生来往这件事,一般的人,不会看到这里面的问题,只有高天民这样局内的人,才会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 原来是他,王一鸣顿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目标筛选出来了,王一鸣又在推测,高天民是从哪个渠道得到那么多自己的信息呢,会不会是小邵主动汇报的呢。本来他就是高天民推荐的人。自己和这个小邵,萍水相逢,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自己对他这个人的品格,修养,人品,都没有把握。自己的司机不和自己一心,这是最危险的事情了。他的手上,抓着方向盘,那是要命的东西。你就是不满意,在没有换掉他之前,你也不能有任何表示,让他心里对你不满,他有了情绪,心理上受了影响,万一开车不专心,或者故意制造交通事故,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王一鸣想了想,在没有获得确切的证据之前,对小邵还是采取冷静观察的办法,静观其变,如果确认他真是高天民派来跟踪自己的,那就毫不犹豫的把他换掉。换谁呢,现在还是一个犯愁的事情,自己手上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先用着小邵,等有机会了再说。 车子到了宾馆,王一鸣下来,转身上楼,小龚和小邵,开始往楼上搬东西。王一鸣看他们,搬了两个箱子,看商标,知道是两箱酒,一件是茅台,一件是五粮液。箱子的上面,放着一个纸盒。 放下箱子,小邵问了一句:“老板,没什么事情了吧?” 王一鸣看了看表,将近九点钟,自己休息一会儿,就要下去散步了,也用不着车子了,于是就对小邵说:“你回去吧,没什么事情了,如果有事,再打你电话。’ 小邵说了声:“好的,再见。”就开着汽车,回家休息了。这些当领导司机的,领导不用车的时候,车子实质上就是自己的私车了,可以开回家,可以办私事,还烧着公家的汽油,公家掏着过路费、养路费、保险费、修理费,自己还可以在车子的修理上,少修多报,赚取些差价。一年到头,为领导开车,还有无数的礼品,土特产,所以当领导司机,在当今的社会,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业。尤其是这些大领导的司机,一年下来,灰色的收入,超过工资很多倍,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谁有了这样的机会,都不会不好好珍惜的。 小邵知道王一鸣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虽然以前和王一鸣没有任何渊源,但现在做了王一鸣的司机,他还是非常满意的。高天民那里,他也不再刻意去巴结了,平常里也没有隔三差五去汇报过。他想慢慢疏远高天民,他觉得,高天民身上,还是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气息,有时候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余光,是冷冷的,让人看了胆寒。这都不是一个坦坦荡荡的的男人应该具备的气质。而王一鸣身上就不一样了,阳光,正直,让人一眼看过去,就非常清爽,所以,他喜欢跟这样的领导。小邵文化不高,他对人的判断,许多知识,还来自戏剧舞台上的那些表演上,白脸的奸臣,黑脸的是包公。按小邵的判断,别看都是当官的,但区别可大了,有的是奸臣,有的是忠臣。 王一鸣毫无疑问,在他的眼里,是忠臣。问题是,现在忠臣也收礼,动不动就是几千块钱的礼物,就那两箱酒,拿出去一转手,就是七八千块,你说当了大官,发财怎么就那么容易呢!你不用开口要,就有无数的人想巴结你,不用吭声,什么好东西,都有人送到你手里边,还怕你不收。 从心里讲,小邵还怕王一鸣太清廉,老板太清廉了,做司机的,就不会有什么油水了。老板都不要任何礼物,你一个当司机的,还敢要吗?最可怕的是,老板不收礼物的名声出去了,搞得没有任何人来送东西了,那当司机的,就惨了。人家既然不给老板送礼了,也就不会给你司机顺便送礼了,那你这个司机,还干着有什么劲! 第三章(17) 做司机的,又不像秘书,有文化,有文凭,跟着领导,三混两混,就出息了,几年之后,不是这书记,就是那局长的,也成了实权在握的领导,手中有签单权,也有自己的专职司机,吃香的喝辣的,都可以公款报销。你一个司机,就是做的再好,也不会有太多提拔升职的机会。你的机会,就是抓紧时间赚钱,多收礼,多办私事。所以,从本质上讲,领导干部的司机,都希望领导能多收礼,多交往人,这样他们也顺便发了小财。 就像这一次,碰上个大方的主。赵老板财大气粗,一下子就送了老板两箱高档的酒,还有一个礼品包。小邵瞄了一眼,看到里面是一个盒子,里面放了一只派克钢笔,一条皮带,一只领带,还有一个钱夹。 赵老板很周到,给司机小邵送了一条软中华,两瓶茅台酒。秘书小龚是一个礼品袋,里面估计也是皮带、领带、钱夹之类的东西。 这些老板,送礼都送惯了,知道对不同的人,送不同的礼物。人人打发的都满意。 对今天的收获,小邵已经很满意了,这是他最近一年多来,收获最大的一天。吃了一顿好饭不说,一晚上的礼物,也值个一千多块。拿到家里,见了老婆,也值得炫耀炫耀了。他老婆在省工商局行政办事大厅上班,虽然是事业编制,但收入比小邵高。小邵原来开机动车,没有多少油水,见了老婆,自然是低了一等。 唯一感到骄傲的是,他老婆的工作,说白了还是靠武司令的面子,也是由省军区的裘司令出面,才安排的。他小邵一个司机,能在省城里夫妇全部进了好单位,工作稳定,待遇良好,换了一般的人,根本做不到。就是俩口子都是大学生,或者研究生,也做不到。因为没有大权在握的官员为你说话,再好的单位,人家的编制就是空着,也不会给你。 所以,对现在的日子,小邵挺知足的。回到家里,提着礼物,上楼的时候,嘴里都哼着小曲了。 开开门,老婆孩子都围了上来,看他手中提着的礼物。小邵从里面掏出来,往老婆面前晃了晃,放在茶几上。他老婆仔细看了看包装,说:“都是真的。” 小邵说:“废话,给领导送礼,他们敢买假的吗?!” 小邵说着,就翘起了二郎腿,把中华烟一把拿过来,就要撕开,说:“老子现在也抽上软中华了,真他妈的舒服啊!” 他老婆一把抢了回去说:“给我,你抽那条拆开的玉溪不就行了,出去吃饭,哪个饭局上没有好烟,你装一包过过瘾不就行了吗!这些我拿去到礼品回收商店里,可以换回上千块钱,够咱孩子几个月的奶粉钱了。” 小邵想想也是,孩子的奶粉钱,每个月是少不了的。自己抽了喝了,过过肚子,也真是浪费。于是就不再坚持。 小邵走后,房间里就剩下王一鸣和小龚两个人。 王一鸣问小龚:“这些是谁给的?” 小龚说:“赵老板。” “都是什么东西?” “两件酒,还有一个礼品袋。” 王一鸣看了一下,都是好酒,估计一箱子都要几千块。又看了一下礼品袋,说:“打开,我看看,都是什么样东西。” 小龚把一个装潢精美的礼品盒打开,见里面放着一只钢笔,一个领带,一条皮带,一个钱夹。 王一鸣拿起钢笔看了看,是不错,估计最少也需要几百块,甚至上千块。这些当老板的,想的真是周到。 拿起盒子,发现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封包,打开一看,是江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十张,都是一千元一张的面额。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这个赵铁锤,一下子就送给自己的东西,价值几万块。这些当老板的,出手可真是够大方的。 王一鸣把玩了一下,把购物卡放回纸盒里,说:“你先收着吧,统计好,等年底用。” 然后拿起钢笔和钱夹,递给小龚说:“拿去用吧。” 小龚说:“不用了,我也有的,在桌子上放着呢。” 王一鸣看小龚放在桌子上的皮包,旁边确实也有一个和自己的这边一模一样的纸盒,于是才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王一鸣说:“好吧,你整理一下,我换换衣服,我们出去散步去。” 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老婆于艳梅来电话了。一般情况下,于艳梅很少这个时候主动来电话,都是王一鸣先打电话,找她。 王一鸣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说:“怎么了?有急事?” 于艳梅说:“是有急事,准备休息了没有?” 王一鸣说:“刚洗完澡,准备了。” 于艳梅说:“弟弟大伟要到西江找你,说是有一个朋友,托他办什么事情,反正归你管,我劝了他,让他不要去,给你添麻烦,他不听,非要去,说人家把机票都订好了,行不行也得到西江见你一面,你看怎么办?” 王一鸣问:“什么事情吧?大伟不是搞自己的公司,他的业务,在清江就做不完,还跑到我们西江,搅合什么。” 王一鸣知道,这些年于大伟也做的不错,利用自己的老子在清江省积累的人脉关系,纠集了十几个高干子弟,成立了大伟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长,从省建设银行贷了十几亿的款。因为省建设银行的行长就是孙广明,于艳丽的老公。孙广明在省人民银行做到处长,后来就升了省建设银行的副行长、行长。有这个关系在,自然于大伟可以比一般人更方便的从银行里贷款。有了银行做后盾,又有一大帮子高干子弟利用各种关系,拿地皮,搞批文,所以他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也是迅速膨胀,用于大伟的话说,就是在中国,盖房子就相当于印票子。几年下来,在清江省里,他就是知名度颇高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了。手中的财富,少说也有三两亿,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现在像他这样的高干子弟,发财的多了。他们对当官不感兴趣,就一头扎进商海里,利用方方面面的优势,迅速致富,成了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有关部门统计过,现在的亿万富翁,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高干子弟。这是我们的国情,要想在中国发财,没有官方的背景,没有权势人物为你说话、撑腰,谁想挣大钱,那是不可能的。打你主意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工商税务,卫生监督,城管监察,公安法院,还有地方政府,甚至街道居委会,都能找你的麻烦。那些小混混,黑社会,更是隔三差五的,要到你头上欺负欺负。你有钱,但在官场上没有人,没有人当你的保护伞,在中国,你就是土财主,是鳖孙,是要受气的,要招灾的。什么时候你家产败光了,所有的灾才会消失。 而那些高干子弟就不同了,他们的老子,都曾经是权倾一方的大人物,方方面面都有自己安排的人,遇到什么麻烦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可以动用国家机器,为他们办私事。法院检察院公安局,人家都能说得上话,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自然一般的小混混,听见名字,就吓退了。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他们想捞钱就捞钱,想做官就做官,官二代,富二代,什么好事全都让他们赶上了。他们有了钱可以泡明星,包二奶,三奶,四奶,活在中国,真是像生活在天堂一样。 对于大伟的生活,王一鸣是不清楚的,他也不希望,在自己刚到西江,立足未稳的时候,于大伟就搅进来掺和,那确实对自己影响不好。你们在别的地方发财就算了,那是你们的本事,挣多少钱我管不着,也懒得管。反正你们的福自己享,有罪了自己受。挨枪毙了自己去吃枪子。怨不得别人。但到我的地盘上,人家就怀疑我是你们的黑后台,这样背黑锅的事情,王一鸣最不乐意干了。 所以,王一鸣口气一下子就严肃起来,说:“你告诉他,不要来,我很忙,尤其是工程上的事情,不要找我,我立足未稳,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一来,传出去都知道他是我小舅子,风言风语的,我还怎么混吧!” 于艳梅说:“我也劝他了,他就是不听。你也知道,我就这一个弟弟,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子,宠惯了,他认准的事情,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现在又有了几个钱,更不是他了。我真怕哪一天,他搞出什么事情来!爸妈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他操心。他要是去了你那啊,你也不要太伤他情面,都那么大的人了,他什么都懂。有什么你心平气和的开导开导他,让他平静的回清江就行了,要不然他在爸妈面前,说你的不是,我们回家了,老人生气,也不好看。你不知道,现在爸妈年纪大了,脾气变了,疼他们的儿子,儿子说什么,他们都信的。让我们也不好做。你就耐着性子,有个做姐夫的样子吧,就算是给我面子了!” 第三章(18) 王一鸣看自己的老婆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作罢,说:“好吧,我好言相劝,让他们回去。不在这里为我添麻烦就行。” 于艳梅说:“好,你就应付应付他。” 临结束的时候,于艳梅问:“想我了吗?” 王一鸣说:“忙起来时候,还可以,睡觉的时候,就忍不住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于艳梅说:“你就再忍十几天吧,等七月份,学校放假,我就带着儿子一起去看你。我们到时候好好团聚团聚。” 王一鸣说:“好。” 两天后,果然于大伟来了。 王一鸣问他在哪。他说:“住在江城假日大酒店里,都是朋友安排好的。” 王一鸣说:“那我请你吃顿饭吧。有事情我们见面谈。” 于大伟说:“吃饭的地点已经订好了,在三楼酒店的一个包厢里,我的朋友,想见见你,请姐夫千万给个面子。” 王一鸣想了想,问:“他什么事情吧?值得大老远把你请过来。” 于大伟说:“都是道上混的朋友,前几年我做生意的时候,他帮过我,所以现在求到我头上,我就不能不管了,要不然日后不好见人。他的公司,想要你们党校的那块地,还请你多多关照关照。” 王一鸣说:“这个我一个人怎么能够定下来,都是拍卖,他自己到时候参与就行了,谁给的价格高,就是谁的。” 于大伟说:“姐夫,你真逗。这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了,可以串标,围标,关键你这里要认这个结果。其他的,他自己出面摆平。” 王一鸣说:“对这个我确实是不熟悉,我们成立的有工作小组,具体的他们负责,我就是牵头的。不管那些具体的事情。” 于大伟说:“好吧,你出席一下,就算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成不成我已经尽力了,朋友那里,也好交代了。” 王一鸣看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也是不好再拨面子的,于是就按照他说的地点,赶到了大酒店的包厢。 服务员推开门,王一鸣看到于大伟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立即从沙发里站起来,满面笑容,到门口迎接。 于大伟叫了一声:“姐夫。”然后指着那个男人,对王一鸣介绍说:“朱小光,朱老板,光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我多年的哥们。” 朱小光连忙弯下腰,双手握着王一鸣的手说:“王书记好,见到王书记,万分荣幸。” 服务员倒上茶,把小龚和司机小邵安排在订好的另外一个包间里。关上门,留下王一鸣和于大伟、朱小光两个人说话。 王一鸣在桌子中间的位子坐下来,一左一右,坐着于大伟和朱小光。用热毛巾擦了一下手,回头看着朱小光说:“你们光明地产,在全国做的不错吗,现在西江省,也有项目了?” 朱小光说:“刚进来两年,项目还不多,就想王书记以后,多关照关照呢!” 王一鸣说:“关照谈不上,只要在西江投资,各级各部门都是欢迎的。招商引资,是一项任务吗!” 朱小光说:“话是这样说,但真正的好地段,没有关系,是拿不到的,就是拿到了,价格也偏高,利润的空间太小。我和大伟,都是多年的好兄弟了,听说你来西江了,我早就邀请他,到西江来看看我。引荐一下,今后有什么问题,好随时向王书记汇报。” 王一鸣说:“好,好,你和大伟都是兄弟,我们就都是好朋友了。有什么事情,开门见山。” 朱小光说:“我们公司看上了党校那块地,想做一个高档地产项目,不知道王书记能不能帮助我们,拿下来?” 王一鸣说:“这个不好办,要走程序,参与的公司很多,最后谁胜出,现在谁也说不了。” 朱小光说:“其他的我来办,我就希望王书记在我们公司拿下地之后,迅速认可结果。有什么举报的,也为我们压下去,项目迅速推进,就可以了。我们生米做成熟饭,谁也没办法了。” 王一鸣不解,这个朱小光,在拍卖会还没有举行,就有这个把握,说他们公司已经胜券在握了。 王一鸣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们公司一定会得?” 于大伟笑了笑说:“姐夫,现在的事情,只要你提前做好工作,舍得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参与拍卖的,一家许他二十万,不要举牌,不要和光明地产竞争,就可以了。到时候光明地产举多少,没有人跟进,就行了。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参加一场拍卖会,就得了二十万,谁还不乐意啊。几天出席一个这样的活动,他们的钱也够花了。现在许多公司,就靠这个吃饭呢。就是有二十五家,才花五百万。地价上不去,一下子就可以少掏几千万,甚至上亿,合算。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说:“这个事情,我帮不了你。犯法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是要抓人的。我劝你们,也要遵纪守法,想赚钱,光明正大。” 朱小光一听,泄气了,坐在一旁,脸上很是尴尬。 于大伟连忙过来打圆场,说:“姐夫,我们也没有要求你参与啊,现在成不成,还说不定呢!这个钱,他朱老板不赚,反正就有别的老板赚,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玩的。我们就是这样一说,到时候再说,再说。” 说着,连忙催促服务员,上菜,喝酒。 这顿饭王一鸣吃的五味杂陈,和这样不三不四的老板打交道,他还真找不到快感。 好在于大伟在,双方非常熟悉,说起了过去许多往事,算是把一顿饭,对付了过去。 临上车的时候,朱老板又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小龚,说是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送的,就给王书记送块石头吧,作为留念。 回到住处,在桌子上打开,王一鸣看到,这是一块玉,是国内一个著名的玉石品牌。对这个,王一鸣也是不懂,他搞不清这里面的价格。 小龚却懂得一些,他转那些高档的礼品商店时留意过,知道像这个品种,随便一块,就是上万元。小龚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好,说:“这个是真的,稀有品种,看样子最少值一两万。” 王一鸣不信,又打开,把玩了一下,说:“不会吧,就这一小块,会那么值钱。真是玩物丧志啊!这些东西,不能长挨,时间长了,浑身会沾满铜臭气。我以不贪为宝。先放着吧,等什么时候,参加捐赠会,拍卖了换钱,捐给那些农村的孩子读书用。” 小龚说:“好。”然后放进了一个保险箱里。 党校的各方面筹建工作,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按照省委常委会上的决定,整个工程要在七月一日党的生日,破土动工。施工期一年多,要在下一年度的国庆节,交付使用。现在的重点工程,凡是花公款的,当官的都会找个名头,说起来很响亮,说是这个献礼,那个改善民生,不明白的,还以为真给老百姓有关系,其实,都是当官的为了糊弄人,为他们糟蹋民脂民膏找借口的。 全国各地,都是这样子的。那些动辄投资几十亿,上百亿,建设的大剧院、体育场、博物馆、会展中心,一年才开放几回啊,都是举行大型活动时,才使用一次。使用的时候,为了达官贵人的人身安全,各种安全措施十分严谨,临近的地方,到处是荷枪实弹的防爆警察,老百姓就是想进去,也买不起票啊!一张票动辄几百、上千块,谁也不会傻到把家里等着买米买菜的钱,用到这上面。能看得起演出的,都是有钱的,或者是别人送的,或者是可以花公款买的,老百姓连靠近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的当官的,就是这样不要良心,他们为了自己的政绩,不住的花大把的钱,搞面子工程,却说是为了老百姓好,什么都是打着民生的口号,其实和老百姓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东西,不仅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为他们向上爬,积聚了资本,讨得上级的欢心,也为他们贪污受贿,创造了无数的条件,在工程的招投标,工程的款的拨付和结算方面,他们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和那些老板,勾结在一起,共同掏国库,双方发了大财。所以,他们最热衷于搞政绩工程,就是这个道理。 可怜的是那些愚昧的老百姓,不仅自己的利益被伤害了,自己的旗号被盗用了,自己辛辛苦苦为国家工作贡献的税收,被这些贪官污吏拿来糟蹋了,中饱私囊,就这还不算,他们还要欺负你笨蛋,不明事理,侮辱你的智商,让你天天还要感谢他,真是岂有此理!从古到今,还从来没有见过,当官的可以如此不要脸的。 第三章(19) 对于这样的情况,王一鸣也是知道的,作为体制中的人,他一个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让他怎么办?难道让他一个人独自抗争,不惜和体制内的所有人决裂,那等待他的结局是什么?只能是他被无情的淘汰出局。现在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国家在大的游戏规则方面出了问题,官员们可以堂而皇之的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干徇私枉法的事情,要是有人不识抬举的出来阻挡他们,他们很快就会把你撕成碎片。 在一个贪官污吏遍地都是的国家里,风险最大的,不是那些屁股上有屎的官员,相反,却是那些还有些良心,还要保持自己清廉的官员。最危险的,就是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既保持了自己的清廉,还一心为老百姓干事,并且敢于向黑恶势力宣战的官员。因为你的存在,已经威胁了太多人的生存。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争,你想王一鸣要是那样干,他危险不危险。 为了生存,也为了今后自己能有更多的为老百姓服务的机会,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个性,按照社会通行的潜规则,使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吗。毕竟现在还不是他发号施令的时候。 在王一鸣的亲自指导下,党校搬迁工程的一系列工作,都有了眉目,当然,他的下面,还有梁跃进领着的一大帮子人,大家分成几个小组,按照时间进度,各项工作都稳步推进。 党校的拍卖权,最终给了周广生儿子开的宝时达拍卖公司。建筑施工,给了杨春风打招呼的通达建筑公司。新校址的设计,给了刘放明打招呼的省规划设计院。拆迁工程,给了胡方达推荐的一家拆迁公司。80多亩的地皮,被朱老板的光明地产,如愿买到。听说,他们为了运作成此事,花了上千万。但地皮的价格,确实被他们打压下去了,拍卖的结果是,以每亩不到四百万的价格,拿到了土地。比着周边拍卖的地块,性价比相当高。粗略估计,朱老板的公司,要节省最少五千万。 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朱老板自然是心花怒放,在合同正式签订之后,朱老板邀请于大伟,又来了西江一趟。在于大伟的陪同下,他们一起去了王一鸣的住处。 坐了一会儿,朱老板拿出一块表,说是送给王一鸣做纪念。 王一鸣看了一眼,发现是块瑞士名表,估计最少也值几十万。于是就推了回去,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要。” 朱老板说:“王书记,你还是不相信兄弟我。这样吧,来日方长,你的恩情,我心里都有了,今后还少不了让你关照我的生意。我和大伟是兄弟,他那里,我给你付上200万,算是我对你的感谢费。我的车子里,准备好了200万的现金,怕你推辞,就没有提上来。我让大伟为你收着,你想用的时候,就去取。不够的话,还可以打我的电话。今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什么你的我的,有财大家发。” 王一鸣想不到,自己没有出任何力,只是没有从中使绊子,让朱老板的公司,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他感谢自己的东西,竟然就达到了200万元人民币。真是不可思议,看来当大官的,发财致富真是比一般人容易的多。 王一鸣说:“你不用给我钱,我也用不着,那么多钱,是要犯罪的。我没有帮你什么,只是你自己的努力,达到了目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收起来,我们做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今后还好见面。你这样一搞,我今后就不好见你了。” 王一鸣的一番话,让朱老板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尴尬的看了于大伟一眼,使使眼色,想让他劝说劝说,要王一鸣接受下来。 于大伟说:“姐夫,你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做官,是对的,我也佩服,你不要钱,是没问题,你这一辈子,不出事故,国家是养着了,但你想过没有,我外甥怎么办?王礼再过两年,就大学毕业了,按现在的情况,怎么也要到国外读个学位吧!要不然说出去人家也笑话啊!现在有权有势的官宦子弟,谁不到国外镀镀金,就是回国找工作,也好安排呀!在国外读书,学费生活费贵着呢,四年下来,没有上百万的钱,说不过去吧!毕业了,孩子要是不想回国了,留在国外发展,要买房子,买车子,开公司,离了钱行吗!如今那些当大官的,谁还像你,哪个手上没有个上千万,有的几亿都有了。把钱悄悄往国外一转,他们还安安稳稳的在国内做官,风光的不行,一旦有了风吹草动,他们立马飞去了国外,什么事情也没有,一辈子多潇洒啊!你不要,我替你要了,我先为你收着,在我的公司里,算是投资。等你用着了,或者退休了,再来拿就是了,我不能看着你过穷日子。我还得为我姐姐考虑呢!等退休了,有时间了,你们可以周游世界,那样的晚年生活,多幸福。” 王一鸣一听,心里就有些烦了,这个于大伟,是铁了心了,要把自己拉下水,但同着外人,又不好发火,于是笑着说:“我累了,要休息了,没有事情的话,你们就先去吧!有时间了我们再谈。” 于大伟和朱小光,看王一鸣已经下了逐客令,只好悻悻的站起来告辞了。 王一鸣此后也没有问过于大伟,到底收没收朱老板给的那两百万块钱。他觉得,这些钱跟自己没关系,自己也没有帮别人什么忙,人家要送他,是为了日后放长线钓大鱼。自己没有亲自收,就是没有丧失自主权,隔三差五,就不会被那些老板们要挟,为他们办事情。自己想办就办,不想办就不办。完全是自由的。不像那些贪官,收了钱,想退也退不了了,什么时候对方一威胁,都是俯首帖耳的,为那些大款服务,成了一个任人使唤的狗。多没有尊严! 而于大伟呢,是个亿万富翁,200万对于他,是毛毛雨了,不够他包养一个歌星一个月的花费。所以,就当没有这回事好了。 至于儿子今后的留学,真要是没有了钱,找到于大伟头上,就是借个一百万,他也得给。毕竟他是王礼唯一的亲舅舅。这个情谊,他还是要讲的,所以王一鸣,根本不会为钱的问题操心。 党校的大事情,都处理好了,各方都打发的满意的不得了,杨春风见了他,也是笑容满面。刘放明见了他,也是笑逐颜开。周广生更是感谢他,给了儿子赚钱的机会,一个项目下来,又进账了上百万。胡方达副省长,也觉得自己挺有面子。大家隔三差五的,就会给王一鸣打个电话,或者到他办公室里唠嗑。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你给人家面子,自己也有面子。别人见了你,也会高看一眼。大家相互之间,就不仅仅是同志间的关系了,似乎有了共同的利益,大家的关系就更近了一层。大家都觉得王一鸣这个人圆通,好接触,能办事,在省委领导班子里虽然最年轻,但威望开始高起来了。开会的时候,大家脸上看他的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杨春风也不再把他当成不共戴天的敌人,对手,威胁。这个王一鸣,挺会做事的吗!有眼力劲,不用你出面,该安排的事情,他都安排好了。 刘放明呢,也觉得王一鸣不错,只要向他打个招呼,自己的事情,就妥妥帖帖了,真是一个好兄弟。 周广生呢,更是把王一鸣看成好兄弟,一起喝酒,一起玩女人都有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的吗!他也不再怨恨王一鸣抢了自己的风头,排名在王一鸣之后,就是上不去了,他也心甘情愿了,王一鸣这个人当了省委书记,自己还是照样风光。他这么够兄弟,到时候自己随便都能混个正省级。 胡方达呢,隔三差五,还要到宾馆里,陪王一鸣一块散散步,聊聊天,通融通融感情。人这个玩意,就是要多接触,接触多了,就熟悉了,就有感情了。 王一鸣觉得,自己的周边环境,也在一天天转好,大家对他的工作,都挺配合的,这几个月下来,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和大家的关系处好了,今后自己才能一步一步的,达到目的。现在还是静下心来,用心观察的时候,这个阶段,少惹事,少出风头,少结怨,最大程度的与人为善,减少不利因素。等自己完全有了发牌的能力,再说吧。不在台上,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第四章(1) 七月一日,上午十点整,在党校新址上举行了盛大的开工仪式。省里的主要领导,都出席了。整个工地上,被布置的张灯结彩。开阔的平地上,搭建了临时的主席台,到处铺着大红的地毯。天空中到处飘荡着各种颜色的气球,一辆辆的挖掘机械上,也披红挂彩,时刻等待着领导的命令。 现在各个地方,对举行这样的活动,都有一套办法了。卖条幅的,卖气球的,应有尽有。搞策划的公关咨询公司,大街上也有的是,你一个电话,就可以为你全程服务,你只要掏钱就可以了。 搞这样一个开工仪式,整个下来,也要花十几万。光是买的礼品,就花了五六万。每个参加仪式的领导,都有一个礼品袋。里面装了一个名牌领带,一只钢笔,一个体恤衫。秘书和司机,每人是一件名牌体恤衫。 当领导的,每年参加几十个这样的开工仪式,体恤衫基本上不用买,穿也穿不完。 这些都是花公家的钱,约定俗成,谁也不会说什么。倒是参加这样的仪式,没有任何礼品送,会不好看。有的司机和秘书,就等着赚点小便宜呢!你小家子气,连个礼品都不准备一份,大家就会骂,说你们不会办事。 所以啊,再节省,这个钱是不能省的,因为事关一个单位的脸面。 仪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在鞭炮声中,杨春风宣布,工程开工。王一鸣和杨春风、刘放明、周广生等省领导一起,拿着铁锹,刨了第一锨土。大红的绸子,绑在各个人的铁锨把上,随风飘舞。领导们的脸上,也是笑逐颜开。每个人的胸前,还别着一朵花,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不住的拍个没完。 晚上上了电视,肯定十分好看,今天的场面,搞得是相当喜庆的。 参加完活动,领导们坐着小汽车,一溜烟就都开走了,工地上的工人们,开始打扫施工的现场。估计光是拆台子,就需要半天。还要卷地毯,收条幅,抬桌子,搬椅子,中国人,非常注意形式,在繁文缛节上,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没有人能够算得清。 许多领导人,带着秘书,司机,长途驱车几百公里,就为了参加这样一个仪式,还要在省城里住一个晚上,吃饭,住店,汽油费,都是公款埋单,铺张浪费,真是作孽啊! 领导人的一天时间,就这样被白白浪费了。他们的生活,似乎就是开会,上电视,会见,批文件,视察。看着是挺忙的,但具体干了什么,只有天知道。社会上的问题,在他们的瞎忙中,一天天累积起来,直到彻底爆发。 第二天早上八点,王一鸣走进办公室,刚刚坐下来,打开文件,正准备圈阅。小龚慌慌忙忙的推开门进来,说:“党校的副校长刘全民来电话,说有紧急事情找你。” 刘全民是排名在梁跃进之后的副校长,平常里和王一鸣也没什么私人交往,连到办公室汇报的时候,也是几个副校长,大家一起来,单独来办公室的,一次也没有。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怎么把握,很微妙。你一个副职,没事没非的跑到上级领导办公室,会让大家有看法。上级领导会认为,你是想巴结他,把你的顶头上司干掉,认为你有野心,对你的人品有看法。你的顶头上司知道了,会认为你一天到晚往上级领导哪里跑,是越级上告,打自己的小报告,所以在心里更加防范你。所以,平常里没事的时候,这些当副校长的,除了梁跃进,大家和王一鸣通电话的机会,都是很少的。 王一鸣说:“好吧。”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小龚把外边的电话压下,两个电话,是连线的。什么人打王一鸣的电话,都是小龚先接,只有他觉得要王一鸣亲自接的电话,他才会转过来,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减少领导的负担,要不然一天到晚要亲自接电话,对付没完没了的人,那就基本上不用看文件了。高级干部配个秘书,就是辅助领导工作的。 王一鸣拿起话筒,喂了一声,说:“全民你好。什么事情?” 刘全民说:“王书记,工地出事了。” 王一鸣一听就急了,问:“哪个工地?出什么事了?” 刘全民说:“我们的党校新建筑工地。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老百姓造反了,他们聚集了几百人,在工地上,阻拦施工,把工程车都砸了。梁校长刚刚带着一批人,和他们理论,那帮农民,乱扔砖头,把梁校长的脑袋也打破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王一鸣问:“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吧!” 刘全民说:“现在还不知道,反正人已经倒下了,满脸都是血,抬着上的救护车。” 王一鸣问:“报警了吗?” 刘全民说:“报了,江岸区公安局来了几十个人,但闹事的农民很多,几百人围攻警察,根本压不住阵脚。他们把警车都掀翻了,放火烧了一辆警车。警察上去抓人,他们就用砖头、石头,雨点一样,对付警察。现在也没办法,正在调集防爆警察往这里集结。” 王一鸣一听,这事情闹大了,要赶快向杨春风书记汇报才是。于是对刘全民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全民,往后退一点,远远的观察着事态发展就行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保持电话联系。我现在就向杨书记汇报。多保重啊。” 刘全民说:“好,谢谢王书记了。” 放下电话,王一鸣大踏步的就往外走。 小龚忙站起来,提着包,跟了上去。 王一鸣吩咐小龚:“马上联系小邵,在下面等候,一会儿要出去。” 小龚边陪着王一鸣上楼,把王一鸣送进杨春风的办公室门口,向张运来摆了摆手。 张运来一看,是王一鸣来了,连忙站了起来说:“王书记早。” 王一鸣问:“杨书记在吗?” 张运来说:“在,里面有客人,省邮政局的马局长,正在汇报工作。” 王一鸣说:“你进去,就说我有急事,党校的工地出事了,你让马局长先出来一下,给我五分钟时间。” 张运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去了。一会儿,后面就跟着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那男人一见王一鸣,连忙夸张的笑着,握住王一鸣的手,使劲的晃着说:“王书记好,王书记好。我正说汇报完毕,到王书记办公室,坐一坐呢。” 王一鸣知道,这就是省邮政局的局长马明礼,双方以前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打过交道,估计开会的时候,他认识王一鸣,王一鸣坐在主席台上,却不认识他。 王一鸣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说:“马局长,对不住了,先打扰一下,麻烦你等五分钟,我有急事。” 马局长连忙说:“好,好,我也没什么紧急的事情,就是好久没到杨书记这里汇报了,正好我们那里刚出版了几套高级纪念邮票,挺珍贵的,给杨书记拿来几套,让他看看。等一会儿我也到王书记那里坐坐,也顺便送几套过去。”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来给杨春风送礼的,这些当厅局长的,有的时候,到省委主要领导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就是送礼拉关系。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重要了。他们什么稀奇就送什么,只要打发的上级领导高兴,自己的乌纱帽就稳当了。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现在的中国的官员们,还热衷于搞这个,乐此不疲。王一鸣脸上掠过一丝鄙夷的表情,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他知道,在中国,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在下面,也可能是没办法。你说到领导办公室里汇报,总要找一个由头吧。 王一鸣于是笑了笑说:“好,欢迎马局长,常到我那里坐坐。”说着,一转身,就进了杨春风办公室。 杨春风坐在老板椅里,两只胳膊架在老板台上,抬着头,不解的看着王一鸣,心里说:“大早上的,你会有什么事情啊?” 王一鸣大踏步的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说:“杨书记,党校的工地出事了。” 杨春风问:“什么事情?” 王一鸣说:“农民闹事了,梁跃进也被打了,现在刚送进医院里抢救。” 杨春风问:“有生命危险吗?” 王一鸣说:“还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马上就上来了。” 杨春风问:“警察出动了没有?江城市呢?李耀那里,有没有情况?” 王一鸣说:“我还没有联系他。电话里说,有一辆警车被焚毁了,现场的情况,有些失控。” 第四章(2) 杨春风一下子站起来了,摁了桌子上的一个按键,外面的铃声,一下子响了,张运来知道,老板叫自己,一定是有急事了,忙站起来,推开门,诚惶诚恐的看着杨春风。 杨春风说:“小张,你马上联系李副书记,让他立即给我来电话。” 张运来答应了一声,连忙掩上门,打通了李耀的秘书范志鹏的手机。范志鹏原来也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现在随着李耀,调进了江城市委办公厅。张运来本来和他就熟悉,于是连忙拨通了他的电话。 范志鹏一看,是张秘书的电话,不敢怠慢,连忙接通了,说了一声:“你好,老哥。” 张运来说:“兄弟,你老板在吗?大老板找他,让他迅速回电话。” 大老板,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们,对省委书记杨春风的称呼。其他的领导,大家都称老板。 范志鹏说:“好,我马上向他汇报。再见,老哥。” 说着,马上进了里间的办公室,向李耀汇报说:“老板,张秘书打电话,说杨书记让你迅速回个电话。” 李耀这个时候,正在接听江城市公安局长杨发魁的电话,听到杨书记让他回电话,估计也是省委党校工地出事的问题,连忙交代杨发魁说:“这不,杨书记让我回电话,你给我立即赶往现场,就地指挥,我汇报完之后,也立即赶过去。” 说完,放下手机,拿起桌子上的红色机要电话,拨通了杨春风办公室里的电话。 杨春风听电话的铃声响了两下,知道是李耀打进来的,不紧不慢的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听到里面说:“是杨书记吗?我是李耀。” 杨春风说:“我问你啊,党校的工地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李耀说:“报告杨书记,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已经命令市公安局的杨局长,亲自带队,到第一线指挥,我也准备,立即赶往现场。请问杨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杨春风说:“一定要迅速平息事态,恢复施工。对于带头闹市的,一定要严惩不贷,狠狠打击。要封锁现场,控制新闻媒体,不得走漏任何消息,更不能让外电报道,成为轰动性的新闻热点。具体的情况,你和一鸣同志商量着办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放下电话,杨春风看了王一鸣一眼,说:“怎么样?你也到现场去一趟,了解些实际情况,向我汇报。” 王一鸣说:“好,我这就出发,车子在下边已经准备好了。” 杨春风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一鸣出了杨春风的办公室,看到马局长还坐在沙发上,看到王一鸣出来了,忙站起来,笑嘻嘻的说:“王书记汇报完了,等一会儿我就下去,到王书记办公室里汇报汇报。” 王一鸣看着他,笑了笑说:“下次吧,我有急事要出去。” 马局长只好说:“好吧,我下次再来。” 王一鸣出了杨春风办公室,下了二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小龚说:“收拾一下,我们出去一趟,打电话,让游金平跟着。” 游金平是副秘书长,到哪里,他理所当然的得跟着,有什么事情,也好交代。 趁小龚打电话的空隙,王一鸣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发现小龚已经收拾好公文包,准备妥当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关上门,下了楼。 到了楼下,看到小邵把汽车已经发动了,小龚为王一鸣打开车门,又轻轻关上,才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 王一鸣说:“走吧。告诉游金平,让他跟上来。” 小邵一踩油门,车子一溜烟的就拐出了省委大院的门口。 小龚又打通游金平的电话,说:“游秘书长,我们先出发了,你跟上就是了。” 游金平这个时候,也是刚刚下楼,正在联系自己的司机,一边接电话,一边寻找自己的车子。 他的司机也是刚刚启动车子,迅速的调头,一个急刹车,到了游金平身边,两个人迅速拐出大门口,加快速度,追赶王一鸣的车子去了。 在车里,王一鸣又让小龚,打通了李耀的电话。毕竟江城市是李耀的地盘,那些区长和区委书记,都听李耀的。自己现在孤身深入,身边又没有警察保护,万一车子被农民围攻了,就难看了。所以,有什么让李耀出面,比较妥当。 李耀一听是王一鸣找他,连忙问:“你好王书记,请问你到什么地方了?” 王一鸣说:“刚上江城大道。” 李耀说:“我也是从市委刚出来。我们在拐弯的路口会合吧,我让公安局的杨局长,在那里等我们了。” 王一鸣说:“好的。”由公安局的杨局长陪同,人身安全肯定是没有问题了。现在面临情绪失控的群众,王一鸣知道,不是匹马单枪显示英雄主义的时候了,现在社会变了,干群关系不像十几年前那么相互之间还有信任感了。自己当市长的时候,还可以走到群众中去,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们还不会伤害你。因为那时候的老百姓心里还相信党,相信共产党的干部,是真心为他们服务的。 而现在,谁还信啊! 共产党的干部最近这几十年所干的事情,一天一天,让老百姓失望到了极点,谁也不再天真的相信,共产党的干部,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一点,他们是全心全意,为人民币服务的。虽然是一字之差,却把整个社会的关系,让官民之间,彻底决裂。老百姓没有办法时候,只能是忍气吞声,在心里骂骂,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一旦有个由头,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已经焚毁了警车,打伤了领导干部的农民,就像一群被逼急了的发狂的公牛,这个时候,谁要想在短期内平息事端,如果不借助国家的强制力,都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王一鸣虽然在心里同情那些农民们的遭遇,不用问,只要是这样的大规模的事故,肯定是政府这边有问题。有些官员老是把我们的老百姓,称为刁民。王一鸣认为,这是非常没有良心的一句话。 中国的老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他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是再屈辱,再痛苦,他们也会选择和政府配合。不到实在活不下去,他们是不会反抗的。你想,今天的世界上,还会有哪个国家的人,像中国老百姓一样,任人欺负到这个程度呢? 让他们下岗了,没有了工作,没有了饭吃。他们男的就去当苦力,女的去卖淫,自谋生路,就那都没有游行示威。换到外国,你试试。让五千万人的饭碗砸了,就是总统,你还想活吗!看暗杀你的人有多少!你家的祖坟,早被炸了。 老百姓的懦弱,忍气吞声,并没有换来好日子,相反,倒暴露出来他们还有被压榨的潜力,所以各级官员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们。等超过一定的界限,于是,火山就爆发了,所以,当今的社会,大规模的群体xing事件,层出不穷,究其原因,就是当官的不再为人民服务,一贯的忽悠老百姓,已经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导致他们重新团结起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对这个情况,王一鸣是了解的,不用到现场,他随便一想,肯定是在拆迁补偿方面出了问题。 党校的地,都是划拨的,是按照公益事业用地的标准,征用的农民的菜地、宅基地。那些地,本来都是农民祖祖辈辈居住或耕种的地方,现在一个通告,就征用过来了,推土机轰隆隆的开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倒再说。 就是鸟,它还有一个鸟窝,无端的被别人捣毁了,鸟都会大叫几声,何况是人? 王一鸣想,这个问题处理起来,肯定会非常棘手。好在自己现在做大官了,可以超脱一点,不然自己就是个区里的干部,或者是乡镇书记,直接面对群众做工作,就非常不轻松了。 车子到了约定的地方,王一鸣看到,路边集结了几十辆警车和绿色的运兵卡车,还有一辆黑色的装甲运兵车。运兵车里的帐篷下,站的都是一手拿盾牌,一手握橡胶棒的防爆警察。还有的车里,站的是一排排手握钢枪,戴着头盔的狙击手。看这个阵势,几百人是有。 王一鸣的车停下后,杨发魁连忙走过来,向王一鸣敬了个礼。 王一鸣下了车,和他象征性的握了握手。王一鸣知道,这个杨发魁,在省城里也是一个人物,省城里有3000多名警察,都归他管辖,这是一个关键的位子。整个省城里的社会治安,都归他。他现在的身份是江城市市委常委兼市公安局局长。平常里王一鸣和他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不熟悉他,但出席大型活动的时候,见过面。再说了,在西江省了,哪个厅级干部,不认识王一鸣呢。 第四章(3) 王一鸣问:“杨局长,情况怎么样?” 杨发魁说:“粗略估计,村民有五六百,现在站成了一个圆圈,人人手里都拿有砖头、石块,我们的人刚集结完毕,就等着各位领导指挥了。” 王一鸣说:“你这里有多少人?” 杨发魁说:“这里刚刚集结的有六百五十人,现场对峙的有三百多警察,路上还有增援的三百多防爆警察,整个加一起,有一千二百多人,按照我们的惯例,是两个对一个。征调的大客车也正在路上,到时候两个人抬一个,半个小时,就清理完了。往车里一塞,就拉到郊区了。地点我们也选好了,是一个废弃的水泥厂的大仓库,别说六百人,就是两千人,都关的了。别看他们现在闹,等关上十天半个月,他们知道了进去的滋味,比什么都老实了,今后让人闹,都没有人参与了。” 正说着话,李耀的车也到了。 李耀下来,和王一鸣握了手,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警察,对杨发魁说:“准备好了吧?” 杨发魁两腿一磕,身体一绷,举起右手,向李耀行了个礼,说:“报告李书记,全部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下命令了。” 李耀说:“好,按照你们平时训练的处置突发事故的预案,立即行动,争取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任务。” 杨发魁说:“是。” 然后拿起对讲机,说:“各个行动小组请注意了,现在我命令,立即行动。我再说一遍,立即行动。到现场后,先完成包围。等候下一个处置命令。” 只见现场的警车和运兵车,立即启动,排成一队,加速往党校的工地开去。 警车过后,王一鸣和大家才各自进入自己的车子,跟着长长的车队,进入施工现场。 十几分钟后,车子离事故现场越来越近了,由于汽车实在是多,前面的路边,停了长长的一排,等一会儿还有大客车开过来,要给它们腾地方,也为了安全,你想啊,领导们的车子都是小汽车,不是奥迪就是别克,那些闹市的农民一看,就知道是大官们的座驾,趁着人乱,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胡砸一通,一辆车子就是几十万,损失就大了。传了出去,说某某领导的车子被砸了,也不好听啊。 于是,几个领导的车子就停在了路边,大家下来,步行往前走。杨发魁一挥手,就上来十几个防爆警察,手持盾牌,把几个领导包围着,前呼后拥的往前走,生怕从哪个角落里飞过来一块砖头,把大人物给砸了。 穿过一排汽车,王一鸣远远的就看见,在党校昨天举行开工仪式的一片大空地上,聚集了一大片人群。最中间的是一大群当地的农民,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外面包围的是一排排的警察,他们手持盾牌,围成一个大圆圈。 走到离包围圈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江岸区的区长、区委书记,和当地的基层干部,都纷纷迎上来。王一鸣和李耀,和大家纷纷握手。 李耀对江岸区的区长说:“姜铭传,你给王书记先介绍介绍情况。” 王一鸣看到,这个个子不高,胖胖的区长,站着对大家说:“好,各位领导,我先介绍一下情况。”说着他用手一指被围在中间的人群,说:“这里是江湾村和坡头村两个村的村民,估计总共是一百多户人家,六百七十多口人。他们的菜地和宅基地,被我们征用,划拨给省委党校,做新校址建设。征用的土地,总共有五百一十亩。按照市里制定的补偿标准,每亩菜地,按八万元一亩补偿,宅基地不算面积,按建筑物每平方米五百八十元的标准补偿。村民们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我们通过多次做工作,基本上达成拆迁补偿协议,有八十多户,签订了补偿协议,按时领到了补偿款。但剩下的二十多户,不断的煽动人心,说补偿款过低,拒绝和政府签订协议,并趁党校开工建设的契机,煽动闹事。初步查明,为首的是村长杜田友和方大山,他们是两个村去年刚刚选举出来的村长,平常里这两个人,听说都是刺头,敢于出头,在村民中有些威望,我们的乡镇干部,曾经多次做他们两个人的工作,但他们就是不配合,这一次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给我们整个江岸区,整个江城市,都丢了脸,耽误了省里的重点工程建设,所以,我建议这一次要对这两个人动真格的,判他个三两年刑期,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姜区长简单汇报完情况,王一鸣思忖了一下,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群众还是对补偿不满意。标准还是过低。不管你征地出于何种目的,但实际上,农民的利益是受到最大伤害的。人家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有自己的住房,有大院子,还有几亩自留地,可以种菜、种粮食。这里离城里也方便,基本上就是郊区,种什么都好卖。 农民们有自己的住房,院子里可以自己种菜,房前屋后可以种树,吃水有自来水,不想花钱了,还可以自己打水井。地里有庄稼,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管你城里人的物价怎么一天天高的离谱,和他们没关系,因为他们一不用买你那价钱高的离谱的商品房,二不用像城里人那样,连喝水都要钱,一天不上街买东西,家里就什么也没有。 现在倒好,你推土机轰隆隆的一声响,农民的菜地推平了,房子倒了,院子没有了,树木被砍伐了,他们拿着政府给的十几万、几十万块钱,看着是不少,但一套小房子都买不起,只能租房子。更可怕的是,他们成了无业游民,农民没有了地,还是农民吗? 政府给的那几个钱,在现在的社会,能算得了什么吧!一天一天,人民币在国内贬值的速度,在加快。政府每年都往社会上,投放了海量的货币,都超过GDP的多少倍。去年的一万元,到了今年,购买力就成了九千,或者八千了。其实在今天,最大的小偷就是政府,他们一天天不负责任的发行大量的货币,相当于每天在从每一个中国人手中抢劫。只要你手中攥着的有人民币,就不可能抵挡政府的抢劫。 中国的农民们,是最节俭最善良最老实的,他们因为生活没有保障,只能从牙缝子里,省下每一分钱,存到银行里去。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也无法明白的是,自己的钱放在银行里,还生着利息,怎么会一天天,这样不值钱了呢? 农民们即使拿着钱,买了房子,住上了楼房,成了市民,但他们从此什么都要买,他们的收入,能够支撑下去吗? 所以,每一次大规模的拆迁过后,都制造了大批失地的农民,他们从此无依无靠,生活在死亡线上。王一鸣作为一个农村出身的领导干部,他不用调查,都知道农民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抗争。 他在想,如果这里是自己的老家王家庄,这里有自己爹娘和亲戚邻居,自己会怎么想,怎么办?这个时候,他想到,老家的村子远离城市,看似偏僻,是落后的,但也是幸运的,它们因为远离城市,才没有第一波赶上这轮中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拆迁运动。爹娘才能在有生之年,过着他们想过的,习惯的乡村生活,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宽敞的住房,可以在院子里种上自己喜欢的树木,秋天的时候,枣子、梨子都熟了,院子里香飘四溢。爹娘还有自己的地,六七十岁的人了,每天还能在地里转一转,看看自己的庄稼,享受着田园风光。他们的日子是安逸的,充实的,幸福的,比着这些拆迁后一无所有的城市贫民,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对于农民同情归同情,但王一鸣觉得,自己也毫无办法。整个体制都这样,自己作为里面的一分子,看着是身居高位,其实是身不由己,自己的决策只能是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要不然没有人听你的,你说的话做的事,就会成为笑话。 就像这一次,不能因为我王一鸣同情这些农民的遭遇,就答应大家的要求,提高补偿标准。占用一亩菜地,补偿五十万。拆迁一平方米的住房,按照商品房的价格,补偿四千元。那农民肯定是欢天喜地,配合的很。但钱从哪来?江城市政府会给吗?他们从哪里出这个钱?再说了,他们也是冤枉的,为你省委党校供地,还是划拨地的价格,得罪人的事我们全干了,你们这些当大领导的,动动嘴就行了。你们要是逞能,你们拿钱来! 第四章(4) 让王一鸣掏钱,他也没有。向省财政要,谁会给他?杨春风不同意,刘放明不同意,你一分钱都没有,还建什么新校! 所以,只能是剥削农民,压榨农民,从他们手里,用国家强制力,以最低廉的价格,拿到土地。这样大家都好办,都不为难了。最关键的土地有了,至于盖房子,那钱就好办多了。所以,农民们又一次成了冤大头。谁让他们是老百姓呢!历朝历代,老百姓都只能是唯一的冤大头。因为只有他们最好压榨,最好欺负,欺负了还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利用国家机器,逼他们就范。 对这些问题,王一鸣是知道的,农民们是最弱势的,值得同情的,他们今天,就是那些被捅了老窝的鸟儿,心里气愤,偶尔叫喳喳了几声,但等待着他们,却是荷枪实弹的防爆警察。也可能这些警察里,也有出身农村的孩子,但他们现在职责所在,他们扮演的角色,就是国家的**工具。当官的命令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双方都是农民,也身不由己。 出于对农民的同情,王一鸣还想在最后的关头,做些思想政治工作,动员他们,主动离开,不要受过多的皮肉之苦。 王一鸣向李耀提出:“李书记,我想对这些农民,喊喊话。” 李耀一听,很诧异,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了,对这些农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们也不会信你了。上任市委书记这几个月,李耀已经处理了多起这样的事故。江城市是省城,拆迁的任务重,没有拆迁,哪有那么多的GDP增长啊!李耀刚上任,也是野心勃勃,他想在自己的任期内,把省城彻底变个样,来个天翻地覆,以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本,两年后,说不定弄个省长当当,就是省委书记,到时候他也是热门人选。他是外地人,在本地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所以工作力度空前大,一挥手,就拆了一条街。老百姓怕他,都送他一个外号“李大锤”。 虽然他心里对王一鸣这样的做法,不屑一顾。这些刁民,你宠他们,他们会更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对付他们,就是武警防爆警察最管用。警笛响着,警犬跳着,枪口对着,一声令下,催泪瓦斯一放,熏的人四散逃命,这个时候,两个警察抓一个,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不到半小时,就完了,干净利落。 但既然王一鸣说出来了,王一鸣毕竟在省委副书记里,排名在自己之前,还是得尊重。 于是李耀说:“杨发魁,找一个电喇叭,给王书记,保护好他,让他喊喊话。” 旁边的警察,连忙递上来一个电喇叭。杨发魁打开开关,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千万注意安全,那些农民会突然扔砖头的。”说完一挥手,对拿着盾牌的防爆警察说:“一边三个人,保护好王书记。” 旁边立即闪出来六位防爆警察,一人举一个盾牌,把王一鸣包围在中间,向中间的位置,又前进了几十米。 王一鸣站在工地上一个建筑垃圾堆上,旁边站着高度警惕的六位防爆警察,对着话筒,开始喊话。 他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是省委副书记王一鸣,我代表省委杨书记来看望大家,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好商量,你们先撤出工地,选出代表,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就听见人群中一阵骚动,七嘴八舌的,有的嗓门大一点,说:“谈个屁啊!我们的房子都被拆了,谁问过我们啊!” 有的说:“说的挺好听的,你说话算吗!” 还有的说:“你要是有诚意,先把警察撤了再说。” 有的开始骂人,说:“妈的,别听他瞎啰嗦,当官的没有好东西,他们都是官官相护,不会管我们老百姓死活的。” 王一鸣听了,也是不高兴,这些农民,真是榆木疙瘩,不会开窍了,我是为你们好,才这样苦口婆心的劝大家的,要不然来硬的,吃亏的还是你们。 既然已经喊话了,索性压住自己的性子,继续开导几句。王一鸣又说:“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受委屈了,但反映问题,不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你们这样做,烧警车,打砸施工设备,已经构成了犯罪,我们的政府,一贯执行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现在就疏散,有秩序的撤离工地,还都好说。如果对抗到底,是没有出路的。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你们好好想一想。我劝你们,立即撤离,配合政府,做好工作,有什么按照合法的渠道,反映问题。” 这个时候,一队后到的防爆警察,带着警犬,从四面八方,成包围之势,向人群包抄过来,他们几百人,荡起了滚滚烟尘,显得动静非常大,引的包围圈里的那些农民,一阵骚动。 有的农民思想有些动摇,有的开始害怕了,阵脚就开始有些乱。几个领头的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气急败坏的高喊:“别听他的,他是忽悠我们的,你看这警察不是到了吗!妈的,骗老子,老子拼了!”说着,人群里照着王一鸣喊话的方向,投出来一阵砖头、石块,砸的盾牌砰砰作响。 “拼了,拼了。”人群里这样的喊声越来越大,随着叫声,砖头、石块,像雨点一样,砸向包围着他们的警察。 王一鸣看局面基本上已经失控了,连忙在几个警察的护卫下,撤离到五六十米开外的安全地带。和李耀等人汇合后,李耀连忙过来慰问,说:“没受伤吧,王书记?” 王一鸣看自己的身子,没有受伤。但护卫自己的一个警察,脑袋上却挨了一块砖头,擦过耳朵,把整个脸都砸的鲜血直流。大家连忙把他送上救护车,包扎伤口。 杨发魁说:“这些农民,不给他们来硬的不行了,王书记,李书记,我们开始行动吧!” 王一鸣说:“好吧,要尽量避免伤亡。” 李耀说:“先释放催泪瓦斯,行动吧!” 杨发魁说:“好,我去布置。”说着拿起自己的对讲机,下了命令,说:“各小组请注意,准备行动,现在开始释放催泪瓦斯。” 就见几个警察,照着人群的头顶、周边,砰砰的开火,释放了十几颗催泪瓦斯。几分钟过后,人群就少不了,咳嗽声一片,开始四散逃命。 杨发魁说:“各小组立即行动。立即行动!” 只见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千多个警察,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了人群,村民们有的还在拼命狂奔,大家不由分说,打斗在一起。有的村民,被摁在地下了,还不老实,脚踢手扒的,要四五个警察,才能抬着走。哭喊声更是响彻云霄,到处是哭爹喊娘的;高声骂娘的,更是被警察扇了几个大嘴巴,踢了几脚,才学会老实。 早已经准备好的几十辆大轿车开了过来,都是从各个监狱调集的,窗户也都是封死的,防止村民跳车。村民们被像拉猪崽一般,塞进了汽车,半个小时过后,所有的村民,一个不留,都塞进了汽车。他们呆在车上,知道没有好果子吃了,也都老实了,不再骂骂咧咧了。 王一鸣看了看,现场一片狼藉,到处是撕烂的衣服,跑掉的鞋子,惨不忍睹。 烧毁的警车,还在工地上趴着,整个车身,成了一堆黑黑的废铁。砸烂的挖土机和运输车,车窗的玻璃都碎了,但主要的部件还完好无损。估计修理一下,还可以使用。对于施工方——通达建筑公司来说,损失不大。 赵铁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他见了王一鸣,连忙过来握手,说:“王书记,你看,我们施工方,工人有十几个人受伤了,加上施工机械,损失不小啊!” 王一鸣知道,他是趁这个机会,敲竹杠来了,这些私人老板,都是精明的很,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的,想到这个赵铁锤,和省委书记杨春风,肯定有非同一般的关系,王一鸣只好妥协,安慰他说:“赵老板,你统计一下,报上来,我们业主方按价赔偿。你们要尽快恢复施工,把耽误的工期赶回来,钱的问题,好说。” 赵铁锤看王一鸣这么痛快就答应自己了,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一次又可以趁势多报个几万块,又发了一笔小财。对于他们来说,事故也是发财的机会。于是心情就顿时好了许多,对王一鸣说:“太谢谢你了,王书记,有时间我约你打球去。” 王一鸣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谈这个,只好应酬着点了点头。 第四章(5) 事故平息了,装农民的大轿车一辆接一辆的启动了,不知道开往哪个地方。水泥厂的大仓库,王一鸣没有去过,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条件如何。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没必要管那么细,有些事情,也就是动动嘴而已,到现场看一下,已经叫深入基层了。反正下面有的是小官,他们负责具体的事情。 李耀看了王一鸣一眼,问:“怎么样?王书记,要不我们也回去?” 王一鸣还是不放心,对杨发魁说:“杨局长,你准备怎样处理这么多的人?现在每天的气温这么高,都关在一个大仓库里,通风设备好不好,会不会出人命啊?” 杨发魁笑了笑说:“不会的,王书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仓库里准备的有电扇,就是关他们几天,让他们反省反省,煞一煞他们的威风,写个保证书,今后不闹事了。对那几个挑头的,要严厉一些,肯定要走司法程序,因为他们已经构成犯罪了,就是判刑,也不会太重的,毕竟情节不算太严重,关上个三五年,也就放了。没什么大事。” 王一鸣看他回答的这么轻松,知道干这个工作,他是轻车熟路了,于是就又安排说:“请同志们注意工作方法,不要粗暴,千万别搞刑讯逼供,最重要的,不要出人命,现在一出人命,互联网一传,都是全国性的事件,到时候我们党委政府,都非常被动。” 杨发魁说:“好。” 其实,作为公安局长,他清楚的知道,下面的人都是怎么办案的。这些人,不打行吗!不打他们怎么会长记性。进了一趟公安局,就像去了一趟游乐场,轻松的要命,那谁还会怕啊!进去一趟,就让你记住一辈子,不敢再和政府对抗,添不够的麻烦。 王一鸣和李耀,各自上车。到了车上,王一鸣又想起来,该去慰问慰问那些受伤的警察和公务人员。毕竟有一个警察,是为自己受伤的。人家本来手中有盾牌,就是为了保护你王一鸣,才受了伤。作为领导,你不管不问,就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他就让小龚问清了那些受伤的警察住在哪个医院里,又安排党校的副校长刘全民,准备好几十个封包,里面一个放上1000元钱,到时候发给大家,也就是个意思。反正都是公家的钱,领导干部又不用掏自己的腰包,还做足了面子,何乐而不为!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他先到杨春风办公室汇报了一下情况。 杨春风听完汇报,点了点头,未置可否。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小事情。全省几千万人,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会发生,现在哪个乡、哪个镇没有拆迁?只不过这一次是发生在党校的工地上,和省委有直接联系,他才格外关注一下。有王一鸣过问,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百个农民,为他们的宅基地、承包地,多要些补偿款吗?都是为了钱!政府的财力有限,农民的胃口在一天天增大,这是个不开调和的矛盾。满足农民的胃口,政府就不用搞什么建设了。光是拆迁的成本,就付不起。为了大局,只能是牺牲农民。他们人多,每个人身上捞一点,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早有农业专家指出,改革开放几十年,光是土地征用,国家就从农民的手上,拿走了几万亿的土地增值。有的人说的更尖锐,说这是公开的抢劫。政府利用国家强制力,搞土地征用,拆迁,然后再以高几十倍的价格,卖给开发商,获得了超额利润。地方各级政府,就是一个卖地政府,是最大的土地开发商。从实质上来说,是这个理。但有什么办法?地方好的税源,都被中央政府拿走了。为了生存,只有卖地和乱收费,卖地是最简便的,就拿那地方政府还是入不敷出,借了不少外债,不让卖地,政府只能破产,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即使像他杨春风这样的人,贵为一省的省委书记,他也没办法。难道农民的困境他不知道,他没有同情心吗?都不是,他也是身不由己。现在社会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各种利益交织在一起,矛盾相当复杂。照顾了这个,就没办法兼顾那个。相比而下,只能让农民牺牲,谁让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人数虽多,但力量分散,闹上几次,打击一下,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天长日久,领导一换,谁都不用负责任。 现在的领导,都是任期制,干上个三五年,就走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照样做官,级别待遇都在,只是苦了那些失地的农民,想找谁算账,都找不到人。 谁都知道农民苦,农民冤,但谁都没有办法。 这就是当今社会的现实。非常无奈,非常让人沮丧。 下午的时候,王一鸣又带着鲜花和慰问金,到市第一人民医院,看望了大家。 慰问的时候,李耀跟着,杨发魁跟着,西江电视台和江城市电视台的记者们,拍了十几分钟的节目,王一鸣和几个领导,抱着鲜花,挨个送到各个受伤的民警和公务人员手里。王一鸣特意看了看那位为保护自己受伤的防爆警察。 王一鸣看他,头上包扎着纱布,整个脑袋,只剩下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青年,伺候着他,一问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 王一鸣问了他的姓名,才知道他叫曹万利,今年二十五岁,做防爆警察已经几年了。 王一鸣把鲜花和慰问金交到他手里,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了,关键时候保护了我,却让你受伤了,很对不起!等你的伤好了,我请你吃饭。” 曹万利一下子感动了,他没想到,王一鸣会这样说,这样的大官,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前他也保护过别的大人物,人家握握手,假惺惺的说两句话,走了一个过场,就算完了。过后你找他,他还装着不认识你。你是个小人物,为了自己的饭碗,拼上命,保护这些大人物,人家却认为你理所当然,职责所在吗,就是让你们牺牲的。 现在王一鸣却这么体贴,说出来这样的话,对比之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曹万利眼里满含热泪说:“谢谢王书记,为你做出牺牲,是值得的,你是个好官。我三生有幸!” 王一鸣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受了感染,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说:“好好养伤吧,争取早日康复,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说着又让小龚,给曹万利留下了电话。小龚多聪明啊,连忙趁势记下了曹万利的电话,他知道,日后这个曹万利,王一鸣一定会关照他的。王一鸣就是这样一个人,谁对他有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晚上西江省的新闻里面,播出了几分钟的画面。大家只看到王一鸣到医院里看望大家,却看不到任何公安人员清理现场的场面。老百姓鬼哭狼嚎的声音,更是不可能让大家听到的,因为它破坏这个社会的和谐。所以,现在的和谐,是被掩盖的和谐。新闻媒体在播放节目的时候,都是谨慎了再谨慎,筛选了再筛选,把那些真实的画面,都“和谐”掉了。呈现在大家面前的,一天一天,都是歌舞升平的场面。他们也是没办法,因为真实的情况太残酷了,大家还是看见装作没看见的好,这样还有活下去的勇气。要不然天天是血淋淋的场面,真成了鲁迅所说的,“我觉得我所处的并非人间”了。 世间万物的发展,都有它自己的规律,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王一鸣虽然安排了再安排,嘱咐了再嘱咐,害怕再出什么乱子,但杨发魁不会听,下面的警察更不会听,他们和农民较劲了大半天,累的够呛,有的人还挨了农民的砖头,受伤住院的就有几十人,现在终于可以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了,这些农民,落在了他们手里,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就放过去的。 一个专门对付杜田友的审讯小组,就成立了,他是村民闹事的头,把他弄软,弄服帖,今后没人挑头了,事情就好解决了。 杜田友也是有血性的汉子,又走南闯北,做过生意,见过世面,自然不会服服帖帖的。 由乡镇干部和派出所的民警组成的审讯小组,提审了杜田友,大夏天的,审讯室里的气温有三十多度,他们又用几个上千瓦的大灯泡,对着他烤,渴了,也不让他喝水,几班人轮流折磨他,也不让他睡觉。搞的杜田友疲劳过度,几次昏厥了过去。 第四章(6) 杜田友说:“你们这样对待我,是犯法的,我要是死了,你们都得受惩罚!现在的天还是共产党的天,就是再坏,也不能变成国民党!” 几个审讯他的人,往他身上泼了几盆凉水,又踢了他几脚,说:“你还在做梦啊,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知道吗!你的小命都在我们几个手里握着呢!我们弄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你死了,我们就说是畏罪自杀。什么共产党,国民党!老子不懂,反正上面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你和政府对抗,就没有好果子吃!” 杜田友说:“我有心脏病,你们不让我喝水,睡觉,我一发病,就不好抢救了。” 一个叫樊兵的警察,有些变态,在这个环境里呆久了,打人成习惯了,每天不打人,心里就不舒服。他一听这话,手早就痒了,说:“好小子,你给老子装,我叫你装,你不是有心脏病吗?老子偏试试,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我看打你两下,你会死给我看?” 说着对着杜田友的胸口,狠狠的打了一拳。 砰的一声,杜田友就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水泥地上,躺在地下,牙齿都被突然磕掉了几颗。好几十年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指着樊兵,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混合着被磕掉的牙齿和口腔里的肌肉碎片,说:“你妈的,你敢这样对待我,你记住,我出去后,要杀你全家你信不信!我一定要报复,我杀你全家!” 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樊兵的野性,他这些年,打了无数的人,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敢于这样威胁他,说心里话,他干了那么多不要良心的事情,心里也随时害怕有人报复他,但心中的变态,让他欲罢不能,一天不打人,就心里不舒服。 现在遇到了有人敢于当众威胁他,还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太让他没有面子了,他脑子一热,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杜田友的胸口,使出浑身的力气,打出一拳,说:“我让你不识抬举,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本来不想和你较真,是你自己找死的!”说着对躺倒在地的杜田友的胸口,狠狠跺了几脚。跺的杜田友没有了声音,头一歪,嘴里喷出一口的血水。 樊兵又对着杜田友的耳朵踢了一脚,用脚踩着杜田友的脸,说:“你倒是再嘴硬啊!我看你服不服?” 旁边的人,看杜田友嘴里的气息越来越弱,脑袋动也不动,于是就害怕了说:“小樊,好了,我看他说不定是真有病。还是快送医院抢救,你看他快不行了,真出了人命,不是闹着玩的。” 经大家一提醒,樊兵也怕了,连忙打了电话,叫救护车,送了医院。谁知道到了医院,杜田友已经停止呼吸了,医院用各种仪器,折腾了半小时,只能宣布杜田友已经死亡。 消息最先传到市公安局的杨局长那,他一听头就大了,王一鸣副书记千叮咛万嘱咐,就是怕出这事,结果自己没有放在意上,粗心大意,没有约束好下级,自己在这个事情上,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只能是如实汇报,听候处理了。于是,他硬着头皮,拨通了市委书记李耀的电话。 李耀一听汇报,心里也是一沉,看来事情是越闹越大了,这个杨发魁,真他妈的粗心大意,王书记特意交代你,你还是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叫我怎么给你求情把! 但转念一想,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现在最当紧的,就是千方百计,不再扩散影响,严防新闻媒体搅进来推波助澜,特别防范互联网上传播消息,那样就成了轰动全国的新闻了,外电也会报道,到时候对整个西江省,都会有影响。现在的问题是,要先向春风同志、一鸣同志通报情况,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听听他们的指示,到时候不会太被动。 于是李耀拿起机要电话,向杨春风通报了情况。 杨春风一听,气急败坏,在电话里就开始骂娘了,说:“你们那个公安局长,他妈的,怎么搞的,王副书记都那样交代了,还出来这样的事情,让我们怎么收场!要处理他,他这个局长,是严重的渎职。我看是不能干了。你赶快过来,到我办公室,我们研究一下,看下一步怎么办!” 李耀叫上司机,坐上车连忙往省委赶。路上,在车里,又打了王一鸣的电话,简单的说了两句。王一鸣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准备到杨春风办公室汇报情况,这个时候,小龚进来了,说张秘书打来电话,杨书记让你去他办公室,商量事情。 王一鸣去了一趟卫生间,拿着公文包,就去了三楼杨春风的办公室。 进到里面,就看到杨春风气呼呼的,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转圈散步,一看王一鸣进来了,就说:“你看看,那个杨发魁,怎么那么笨哪!你都安排他了,要谨慎,千万不要出人命!结果怎么样?还是死人了吧。这样的人,要严肃处理,一定要,决不能姑息迁就了。” 王一鸣看他真是生气了,正在气头上,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是要严肃处理,这样的干部,不处理不行,太没有责任心!” 正说着,李耀来了,秘书长高天民来了,宣传部长李志斌和组织部长秦大龙也来了,抓纪检的省委副书记谭士平,几分钟之后,才匆忙赶过来。他们纪检会,和省委办公不在一个地方,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大楼。 大家纷纷坐下后,小张秘书为每位领导倒上一杯茶水,然后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杨春风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看了大家一眼,说:“先请李副书记简单汇报一下情况吧!” 李耀就用几分钟的时间,简要的汇报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杨春风说:“大家议一议,看怎么办?” 王一鸣说:“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想再回避,都不可能了,我们越回避,社会上的小道消息,流传的就越快,对我们党和政府的形象,危害就越大。我们越是公开面对,公平公开的处理,事情可能会好点。现在迫切的事情是,查明事实真相,还当事人一个说法,该法办的法办,该偿命要偿命,不能对直接的责任人姑息迁就,给广大群众留下我们包庇的印象。到时候会更加被动。尽快平息事端,不扩大矛盾,最当今的办法,还是公开披露信息。杨书记也讲了,要处理人,处理谁呢?我们的部分领导干部,肯定有一部分责任。最起码是责任心不强,往严重了说,是失职渎职,大家看怎么处理妥当,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李耀一听,知道杨发魁这个市委常委、公安局长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省委书记都发话了,那还能让你做下去吗!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保不了他了。作为江城市的市委书记,李耀刚上任几个月,就出来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这个时候,自己先承认下来,是自己态度好,谦虚的表现,不仅不会受到任何实质上的处分,在杨春风那里,还可以得分。 于是李耀说:“杨书记,王副书记,首先我表示,我有责任。我约束江城市的干部不够,虽然我到江城市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对于文明执法这一块,没有倾注太多的精力,这个问题,还是忽视了,现在出来这样的事情,让省委很被动,我要负一部分责任。我愿意接受组织上对我的任何处理。” 李耀这个表示,自然杨春风是满意的,他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耀一眼,心说,觉悟挺高的吗! 杨春风说:“你的问题,现在就不说了,你和王副书记,都是抓宏观的,我看那个杨局长,得处理处理了。他在第一线,这些打人的警察,都是他的部下,平常里他是怎么带兵的,有问题吗!” 李耀说:“是,我建议先把他撤职,接受组织上的审查。省纪委可以派出调查组,如果有其他证据,证明他有问题,那该怎么处理,到时候再研究。” 李耀这样说,留有余地,他刚到江城市,不知道这个杨发魁,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你想啊,能在省城里坐上公安局长宝座的,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 他的后台到底是谁?李耀判断,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可能是杨春风了。因为从这一次杨春风力主要高调处理他,就知道他和杨春风,没有太多的渊源。 原来社会上也有小道消息,据杨发魁自己说,他和杨春风书记都是一杨家,按辈分,该喊杨春风叔叔的。他和杨欢、杨乐姐弟俩,都是以兄妹相称的。也有的民警反映,确实看到过杨发魁,出入杨乐开的人间仙境夜总会,并亲自交代当地的公安分局和派出所领导,给以特别关照。 第四章(7) 大家觉得,也挺像那么回事。所以,对杨发魁,都高看一眼,特别是两年前他竞争市委常委的时候,许多人觉得,他和杨春风,确实有关系,你投票不投票,人家都能上,现在就是走过场给你看的,千万不要太认真。所以在市公安局里进行民意测验的时候,大家都做了顺水人情,甚至连那些对他有意见的副职,都给他投了赞成票,目的是让他早提拔,早调走,眼不见心不烦,也好空出个位子,自己好上去。 现在的社会,大家看不惯一把手的做派了,心里恨的没法,也有一个办法,就是说你好,让你赶快升官滚蛋,最好去祸害别人去,只要我不受伤害,就行了。因此,有些官升上去的人,恰恰是这样得益的。 李耀判断,既然杨发魁能够升上去,虽然和他自己聪明和善于利用与省委书记同姓有关系,提前放了烟雾弹,让许多不明就里的人稀里糊涂的上了当。但他前期,能够从省公安厅里的一个处长,下到江城市当上市公安局长,这是一个最关键的台阶,把他放到这个局长宝座上的人,应该就是杨发魁最重要的后台。 这个人是谁呢?按时间来推算,只能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牛振海。牛振海当过五年的省公安厅长,杨发魁正是在他当厅长的时候,下派到江城市,当了市公安局长。 现在牛振海在北京开会,没办法参加这个小规模的碰头会,也就没有机会,在关键的时候,为自己的部下说句好话,缓和一下局势。 所以,在官场混,在核心决策层里,有没有自己的后台,这是最关键的。同是一件事,有人为你说话,就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人为你说话,大家都落井下石,你的前程就完了。 大家纷纷发言后,最后,杨春风做了总结,他说:“情况紧急,我们如果不迅速解决,就会扩大事态,我们总是说老百姓不明真相,问题是,我们的有关部门,如此的不负责任,老百姓怎么能相信,你所说的,就是真相!一个政府连公信力都没有了,那还叫政府吗?就连黑社会也不如了。黑社会要想存在,也需要有公信力,要不然他们从哪里收保护费啊!所以,我的意见是,第一:迅速组成调查组,由省纪检委、政法委牵头,从省公安厅、检察院、法院抽出精兵强将,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调查清楚事实真相,对那些知法犯法的害群之马,一定要从重从快处理,给受害人一个说法。不要等到矛盾激化了,事情闹得更大了,全国都沸沸扬扬了,才想起来处理。一定要抓紧时间,时间、真相就是政府的公信力,我们要让老百姓相信,我们还是共产党的政权,还是人民政府。第二:加强宣传控制,正面引导。”说着话他指了指李志斌,说:“李部长,这个就请你牵头吧?” 李志斌点了点头,说:“好。” 杨春风继续说:“尤其是注意网络的影响。报纸、电台、电视台,我们省里的都好说,但现在的问题是,网络太发达了,鼠标一点,一条信息就出去了。生活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我们才真正面对的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要想完全把老百姓的嘴巴封住,事实证明,是不行了吗!互联网我们监控不了,老百姓可以在任何地方,把信息发出去。没办法,我们只能是利用我们自己掌控的网络,多做正面报道,尽最大努力,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吧! “第三:江城市要立即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对杨发魁撤职的决定,以稳定群众情绪。新的局长人选,也要同时宣布,你们看让谁去合适啊?” 本来一个小局长,撑死了也就是个副厅级干部,杨春风说让谁去,谁就去了,他谁的意见也不征求,也说得过去。他是省委书记,有这个权力。现在他突然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时间仓促,大家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王一鸣刚来,和公安系统的人,都没有过多的交往,大多数是一面之缘,所以在这个问题,他没有说话。 李耀却不一样,他是省城的市委书记,选了一个公安局长,不听他的话,或者他不熟悉,今后开展工作,就不那么顺心了。公安局,是最关键的局,如今的社会不稳定啊,省城里离了那3000多警察,一天也不行啊!肯定会乱了套! 李耀抬头,看杨春风的眼光看着自己,似乎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个时候不说,过后定了再说,一切就都晚了。这个时候,提什么样的人选,也是费尽思量的。杨发魁是副厅级,在市里选,显然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的。市委常委里和在职的副市长里,公安出身的,只有杨发魁一个人。 这个时候,提拔个副局长上来,怕杨春风一点印象也没有,一提上来人选就被否决了。想来想去,李耀觉得,还是从公安厅里的副厅长里面,选出一个,兼任局长,比较合适。李耀觉得,自己和刘华副厅长的私交不错。李耀做省委副书记的时候,在参加大型活动时,经常和刘华见面,刘华都会特意和他打招呼。以后熟了,逢年过节,还会登门拜访拜访。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候问候,更是常事。人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交往的多了,就有感情了,到了关键时候,这些在人情上的投资,就会派上用场。所以,李耀说:“杨书记,我提个人选,你看行不行?要不把省厅的刘华派给我吧,他也是多年的老公安了,办事稳重,省城里3000多警察,没有一个好的当家人,也不行啊!” 对刘华,杨春风也有印象,他是主管安排保卫的副厅长,每有中央领导来西江视察,他都是冲在第一线,贴身保卫,个子不高,五十岁出头,看着很是精明强干。 杨春风出去视察的时候,他也时时跟随,记得几年前杨春风刚来的时候,到一个被泥石流冲毁的村庄视察,天还下着雨,杨春风穿着雨靴、雨衣,贴身警卫打着伞,脚下是深深的泥泞,一走一滑的。刘华作为公安厅的副厅长,就一直护卫在旁边。所以,杨春风对他有很深的印象。 被领导记住了,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杨春风点点头,在座的领导,几乎都和刘华认识。做大领导的,一年下来,要出席无数的活动,这些大型活动,都会看到刘华的身影。 再说了,人家一把手都点头了,你还能说什么,就是有合适的人选,也不要说了,毕竟江城市,现在是人家李耀的地盘,不能什么人都去插一杠子的,那样就破坏了规矩。 在官场上混,大家都是约定俗成的,各人有各人的地盘,就像动物界的老虎,大家一人生活在一个地方,互不干涉。除非是杨春风这样的虎王,人家在一个省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的。我说让谁干什么,谁就干什么。服从命令听指挥,是我党的规矩。 杨春风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刘华去,大家没有意见吧!” 大家当然没意见,就是有意见,也不敢说啊! 于是杨春风就说:“好,先这么定了。你们分头行动吧!”说完摆了摆手,说:“可以散会了。”大家纷纷站起来,合上笔记本,装在各自的皮包里,站起来,纷纷准备出门。 杨春风看了秦大龙一眼,说:“秦部长,你等一下。” 秦大龙只好留下来。 杨春风说:“事情紧急,其他常委没到的,你负责通报一下,关键是向刘省长和老牛解释一下。” 秦大龙一下子就明白了,刘放明带着一个代表团,去港澳招商去了。牛振海在北京开会。动的这个刘华,是省公安厅的人,属于省政府管,也属于政法委管。尤其是那个被撤职查办的杨发魁,就是牛振海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现在人家主子出差了,你们不声不响的把人家的奴才拿下了,你说人家心里有没有气吧! 解释,怎么解释,能解释的通吗! 但既然一把手交代了,自己就要完成。虽然这是擦屁股的事,但秦大龙干的就是这个活,没办法。 秦大龙答应一声,也出去了,回了自己办公室。挨个打通了刘放明和牛振海的电话。 刘放明还好说,反正出差在外,正在香港,参加不了会议,有什么通报一声,就完了。反正杨发魁和他也没有过多的关系,谁上谁下,和他刘放明无碍。 第四章(8) 而牛振海就不同了,杨发魁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得力干将啊!他做公安厅长的时候,就是他的死党之一。到了江城市当公安局长,也是牛振海安排的。在省城里,牛振海通过杨发魁,办了多少棘手的事情吧!沾亲带故的,安排在江城市公安系统的,得有几十口子,都端上了公家的饭碗。在省城有一个当公安局长的铁杆,那是不得了的事情啊!别看官职不大,但权力比一般的厅局长,那大多了。手下管着3000多警察,几十个派出所,加上刑侦支队,经侦支队,交警支队,个个都是非常关键的岗位。省城里那么多的酒店、宾馆、夜总会,娱乐城,桑拿中心,按摩店,哪一家出了事,都得找警察。全市的警察,都归他杨发魁管。连黑道的弟兄都怕他,毕竟得罪了杨发魁,他可以利用国家机器,堂而皇之的把你消灭掉。 杨发魁这些年,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那过的日子,也是神仙一样。逢年过节,光是手下拜年送的礼物,就不得了。一个派出所长送五万吧,一年下来,就是几百万。那些漂亮的警察妹妹,他也没少搞。都知道,被局长搞了,有好处。可以换好工作,可以分房,可以提拔。伺候的局长高兴了,他一挥手,就是上万的赏金。你要不让玩,那好,等年底组合的时候,他一个暗示,就让你待岗了,说是待岗,就看你的表现了,乖乖的送上门来,把裤子脱了,躺到床上去,就什么都好说。你要还是痴迷不悟,那等待你的,只能是下岗,你也不用在公安战线上混了。虽然你很热爱警察这个职业,你也是警校毕业的,干这个对口,理所当然。但谁让你是女人,你不让这些当官的玩弄玩弄,你这个工作,就保不住。 现在的社会,姑娘们被洗脑的都开放了,想开了,不就是那回事吗,床上一躺,黄金万两。提上裤子,也没损失啥。 杨发魁发财了,生活赶得上神仙了,但也绝不会忘了自己的主子,逢年过节,他也要到牛振海家里上贡品。一出手都是几十万。这样的钱,收了安逸,都是自己的哥们,铁杆下级,收了也不会出事的。 现在的官场,就是这样,大官们靠批发乌纱帽,安排自己的死党。这些死党再千方百计捞钱,向自己的主子上贡。大官们虽然没直接从老百姓手上收钱,看似很廉洁,很安全,什么廉政风暴,他们还都是发起人。但他们的手下,每年却为他们,贡献着不可计数的财富,他们就是充当了这些小贪官们的保护伞。到了有人告状的时候,他们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护自己的下属。上上下下,形成了一个利益群体。老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官装好人,小官当坏蛋,上下勾结,共同搜刮老百姓。反腐败为什么成效不大,干打雷不下雨,就是这个道理。最关键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牛振海正在北京出差,在宾馆里,秘书接通电话,说:“老板,秦部长有急事找你。” 牛振海一听,秦大龙找自己,肯定是有大事,于是连忙接了手机。 秦大龙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放下电话,牛振海沉思了一会儿,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人都是命,这个杨发魁,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出来这样的事情,谁也没办法保他了。看来是便宜赚到头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撤职就撤职吧,不能再查出什么事情了,要是牵涉犯罪的事情,进了监狱,这个杨发魁,到时候一开口,什么也不顾,把所有关联的人都交代出去,拉来垫背,那自己这个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要是进去了,就难看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不能把这个事情深入下去。 凭经验,牛振海知道,现在的干部,没有几个经得起审查的。你吃喝没有,玩女人不玩,逢年过节收礼不收,利用公款,办过自己的事情没有。安排没有安排自己的亲属参加工作。这些东西,在中国,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哪一个领导干部,可以完全做得到没有任何事情违规。所以正像老百姓议论的,个个屁股上,都不干净。没有大错,有小错。不贪大钱收小钱。不审查个个都是好官,一审查个个都是贪官。 这个杨发魁,说什么都不是清官。他的身家,最少都有几千万。这个信息牛振海掌握。杨发魁曾经请牛振海吃过无数次的饭,省城里的高级大酒店,都吃遍了。这些酒店,有的是杨发魁弟弟开的,有的是他小姨子开的,他们整个家族,在省城里,从事餐饮娱乐业的,有几十个。哪一个不用说,都少不了靠杨发魁关照。这里面都有私下里的交易。再说了,整个市公安系统,每年进那么多的人,哪一个没有关系,你不送钱,凭什么要你。所以,杨发魁肯定有事,一查标准还是大事。说不定会轰动全省、全国。 他自己出事不要紧,关键的是,会把自己这个省级干部牵涉进去啊!牛振海算了算,这些年下来,光是从杨发魁那里收的钱,少说也有两百万了,这也是要命的事,虽然够不上判死刑的,但一旦查了,就会有别的事情,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命也不保。 想到这里,牛振海也是心里怦怦的跳,恐惧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这些贪官们,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他们心里能平静吗,一有风吹草动,也是心惊肉跳啊,要不研究腐败问题的专家说,当贪官容易短命,全世界都是这样的。 确实如此,当贪官,虽然没有东窗事发,但他们自己的心里,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别人就是不说,他们也不可能做到坦坦荡荡了,鱼儿吃了钩,你还想吐出来,怎么可能啊!所以,即使他们一天天掩饰,拼命的表演,但他们自己的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是个大坏蛋,却一天天要装好人,人格多么分裂,痛苦啊!这样的人生,过的都是栖栖遑遑的,怎么能够长寿?! 思前想后,牛振海还是决定,给杨发魁提个醒,让他早做准备,把风险降低到最小状态,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了。怎么办呢?现在这个时候,和杨发魁通电话,肯定是不可行。牛振海就是做这个工作的,知道有关部门一查,就可以查出电话记录。这不行。就是在公用电话上打,也不安全,说不定杨发魁的电话,已经被监控了,那你向他通风报信,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思前想后,牛振海决定,赶紧坐飞机,往江城市赶,还是找个秘密地点,见面谈方便。 他吩咐秘书小付,赶紧订票,回省城。 小付一怔,会议还没有结束,最后一天,是讨论,参观。 怕自己的秘书不明白,牛振海说:“就说家里有急事,余下的活动,就不参加了,你负责请假去。” 当秘书的,就是随时伺候老板的,小付连忙去安排请假的事情,订票的事情,坐上最晚的一班航班,晚上十二点了,才飞回江城市。 到了省城,牛振海没有顾得回家,就直接让司机把自己送到杨发魁弟弟开的一家四星级大酒店里,开了一个豪华套间。 牛振海让秘书小付,把杨发魁的弟弟杨发达喊上来,吩咐他说:“你现在就出发,找到你哥哥,告诉他,要加强警惕性,有些事情,早做准备,不要打电话,要亲自去家里找,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交代的,今后有什么事情,见面谈,电话里不要谈任何事情。最近这一段,不要和我联系。赶快去吧。” 说完,安排杨发达,你过了五分钟再出去,我先走。 带着秘书小付,星夜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杨发达知道,牛振海是自己哥哥的顶头上司,现在谁都知道,杨发魁的公安局长的职务,已经被撤销了,中午江城市的新闻里面,已经播出了。自己的哥哥不做局长了,杨方达也是沮丧的要命,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事情的发展,到底会到哪一步,现在谁也说不清。现在连牛振海都亲自出面了,看来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 事不宜迟,杨发达立即开车,去了哥哥家,找到杨发魁,发现杨发魁还没有睡,一个人在客厅里来回转悠,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发魁也不知道,这一次撤职,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得不到任何信息,省委常委里自己就一个铁杆牛振海,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到北京开会去了。没有信息,就不知道下一步要采取什么措施,是鱼死网破,困兽犹斗;还是自暴自弃,听天由命。他在没有明确的判断之前,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因为自己任何一个不得体的举动,都会暴露信息,让别人从中看出破绽,像他这样久经沙场的人,是不会轻易就服输的,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是不会放弃抵抗的。 第四章(9) 杨发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知道,牛振海会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他一定知道了什么信息,现在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就是证明。平常里自己没有被撤职的时候,他们都是随时可以通电话的,现在这个关键时候,牛振海没有找他,说明牛振海认为,他杨发魁已经非常危险了,说不定电话已经被悄悄窃听了。这对于杨发魁来讲,都是小儿科的东西。电话里是什么都不能讲的,也不能用,尤其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睡觉就盯着他呢。他就是干这个工作出身的,这些他都懂。 弟弟敲门时,杨发魁看了一下表,凌晨一点钟,这个时候,弟弟来找,肯定是紧急的事情。 开开门,哥哥看了弟弟一眼,发现弟弟很惶恐。杨发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你也听到消息了?” 杨发达说:“牛振海来找我了。” 杨发魁一怔,问:“他回来了?” 杨发达说:“从机场匆匆的回来,直接去酒店找的我,就说了几句话,安排我过来找你。” “他说什么?” “他说让你有些事情,要早作准备,不要打电话,有些事情要见面谈。这一段时间不要和他联系。” 杨发魁一听,就明白了,自己被监控了。有关部门可能已经组成了调查组,目标就对准了他,看起来这一次,他们是想把我杨发魁卸磨杀驴,为了平民愤,把自己抛出去。撤了自己的职,再找个罪名,把自己关进监狱,把打死人的樊兵判处死刑,这样一件事情就圆满的画上了句号,大家都皆大欢喜,那些大官们毫发无伤,相反还得了一个为民伸张正义的名声,他们一个个漂白的干干净净,只让老子出来为他们背黑锅。不行,这太不公平了!老子就是你们的狗,就是你们任意驱使的马前卒,说死就得死,事情不都是你们惹出来的吗?没钱你们搞什么拆迁?都是你们为了政绩,不住的搞形象工程,才导致官逼民反,出了事情了,才想起来运用警力,老子就是你们手中的工具,想用了就拿起来,不想用了,就扔到一边去。 这个牛振海,他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老子还没有进去,你就躲着连见也不敢见我了,老子给你送了那么多钱,难到你都忘记了,你要是敢不帮我,看我进去了,我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大家一起死!说不定你死的比我还快呢! 但转念一想,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彻底摊牌的时候,没到那一步吗!留着牛振海,有好处。他是省委常委,有些事情,他可以为自己说上话。就是退一万步讲,自己进去了,判的只要不重,自己也不会把牛振海交代出来。毕竟有一个大人物,他知道欠了你的情,只要他手中还有权力,他就会千方百计关照你,过个三五年,给你弄个保外就医,就出来了,跟普通人一样。 当然,最可怕的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全,杀人灭口,利用国家机器,迅速要了你的命,这样他们也能睡得着觉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了,如果到了这一步,那只能是拉他出来垫背了,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杨发魁在脑子里删选了一下,发现在整个省委常委里面,并没有一个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自己和他们这些省级干部相比,只是一个小兵,见了谁都是点头哈腰的,这些年谁也没得罪过,他们不会为了这样一件事,就把自己往死里整。他宁愿相信,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赶上了点子。樊兵那小子,是个短命鬼,活腻了,犯了那么大的事,牵连了自己,负了一部分领导责任。所以这一次,还是走过场,自己的官,很快就会恢复的,说不定是换个地方,继续做官。 这样的事情,现在多了,为上级领导背了黑锅,领导心里是清楚的,就像这一次,自己也是带人冲锋陷阵,为了你们领导的事情,收拾残局的。虽然出了人命了,自己有一定的责任,但人又不是我直接打死的,你们何苦要揪住我不放!这些年我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再说了,你们大人物,哪一个身上没有事情,你们的家属,我都是千方百计的关照的,你们不承情,他们总要承情啊!想到这,杨发魁突然想起来,找一找杨公子——杨乐。 杨乐开的人间仙境夜总会,自己可是没少关照啊,他那个地方,是省城里最安全的娱乐场所了,在他那里吃喝嫖赌,干什么都可以,没有任何公安人员敢去查,为什么?就是因为我隔三差五要去一趟,为他捧场子。在省城里混的警察,哪有多少是傻子,局长经常去的地方,和老板称兄道弟。老板又是省委书记的公子,你说一般的人,他不是活腻了,他敢去这样的地方找事吗! 杨发魁想到杨乐,看了看表,一点钟,这个时候,正是夜总会的高潮时间,杨乐那小子,喜欢过夜生活,这个时候,说不定就在场子里喝酒泡美女呢! 他看了一眼杨发达说:“你开车,现在就跟我出去一趟。” 杨发达问去哪。 杨发魁说:“找杨乐去。” 杨发达一下子就明白了,哥哥是想走走公子的路线。连忙发动自己的奔驰越野,拉上哥哥,呼啸而去。 到了人间仙境夜总会,果然人头攒动,门前宽大的停车场,停了上百辆车,街道边的马路上,这个时候,也停了长长的一排,保安正在那里指挥。本来,在省城里,马路边是不准做停车场的,只是由于杨发魁向交警队打了招呼,才网开一面,允许少数路子很广的餐饮业和娱乐场所,占用马路,做了停车场。能够这样做的企业,都是和公安交警部门,有特殊的关系。一般人就是花钱,你也没这个本事。 要是平常,还做局长的时候,杨发魁的公安一号越野车,会直接开上夜总会的门口,稳稳的停在门前,杨乐在的时候,会亲自出来迎接。不在的时候,也会吩咐值班的经理,亲自迎接。在两旁众多迎宾小姐的欢迎声中,一个个花枝招展的美女会簇拥上来,不住的向他抛着媚眼。在这里,他杨发魁,绝对是大人物了,他一个电话,可以决定一家夜总会的生死存亡。 而现在,一切都是昨日黄花了。一纸令下,他杨发魁就什么也不是了,尤其是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更是不应该再摆什么谱了。 杨发魁就让杨发达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俩个人走着,进了夜总会的大门口。 领班自然是认识杨发魁的,这些人,是不看新闻的,他们也不知道,杨发魁从昨天下午,就不是局长了,他们看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杨局长,现在穿着便装,在只有一个人的陪同下,和一般的顾客没有什么两样的走进了夜总会,都感到很奇怪。 领班叫蒋艳,是一个二十七八岁,风骚迷人的小少妇,个子高挑,胸部发达,穿着大红的旗袍,大腿的开叉开的老高,露出一片雪白的大腿,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堆艳肉,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充满了刺激和诱惑。夜总会里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大家都是花钱买乐子,逢场作戏,在这里男人表现的是豪气,是一掷千金;女人表现的是暧昧,是风情万种。大家你勾引我,我勾引你,完成了堕落前的意乱情迷。 蒋艳和杨发魁,那是有一腿的,曾经在包房里,杨发魁就把这个性感迷人的娘们,摁倒在沙发上,发泄了一次情玉。从那之后,两个人成了好朋友,隔三差五的,蒋艳还会给他发个短信,问候他,勾引他。比如,正在开会的时候,手机里会突然蹦出一条短信,“局长,你好猛啊,我被你搞的,还疼着呢!下次来了,记着给我医药费啊!”把杨发魁看的心里是野性顿发,这个娘们,真他妈的刺激,她会不停的撩男人,让你在她的身上,有无穷的气力,真是宝贝!想着想着,精神就走神了,领导们或者下属们说什么,他也听不到了,耳朵边回响的只是这个娘们夸张的呻吟声。下边的家伙,也不听使唤的昂首挺胸,好像又要冲锋陷阵似的,搞的杨发魁恨不得肋插双翅,马上飞回到蒋艳身边。有时候实在是分不开身,他只好就地取材,反正手下愿意和他上床的女人,多的是。那些小警花,个个漂亮,都是他篮子里的菜,想什么时候摘了,都可以。现在手中只有有了大权,耍流氓是方便了,简直是没人管。那些女人也愿意,她们怕他,也敬佩他,在他们看来,凡是有权力的男人,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他们更有侵略性,更霸道,这也是一种男人味,被这样的男人征服了,更刺激。毕竟这个世界的雌性,都喜欢雄性的进攻。再说了,她们也想利用他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办点事情。不让他上自己的身子,玩弄一下,人家凭什么给你办事。 第四章(10) 有了这样的思想,有了这样的环境,这个社会,简直是人欲横流,更是各级官员们,玩弄女人的大好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今的中国,绝对是官员们的盛世!什么时候,他们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为所欲为! 蒋艳一看杨发魁来了,连忙夸张的迎上去,胳膊挎着杨发魁的胳膊,在这个场合,女人们是不会介意他和权势人物的关系的,在这种地方,你和权势人物的亲密关系,非但不是污点,相反,几乎是人人羡慕的,因为在姐妹们面前,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价。 杨发魁笑了笑,但脸上的表情不自然,没有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蒋艳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开了一间包房,还没有坐下来,像往常一样撒撒娇,杨发魁就冷冰冰的问了一句:“杨乐呢?” 蒋艳说:“在董事长办公室,和几个妹妹打情骂俏吧,怎么?有急事?” 杨发魁说:“你赶快把他叫下来,我有急事找他。” 蒋艳说:“好。”随后安排服务员为杨发魁兄弟俩上水果,茶水,饮料。自己转身就上了五楼杨乐的办公室。 她知道,有时候打杨乐的电话,他正在兴头上的时候,不是身份特殊的人,一般的工作人员,他根本就不理你。公子哥吗,都有公子哥的脾气。 蒋艳知道,这几天杨乐正在打那几个从东北来的姑娘的主意。夜总会前两天又来了一批新小姐,全国各地的,都有,尤其是几个东北姑娘,个子高大,皮肤细白,身体前凸后翘,个个都是天生尤物。杨乐一见倾心,恨不得个个拿来放到床上,过过瘾。 杨乐这几年,自从踏入了娱乐业,才知道,什么他妈的是艳福不浅,这个行业里,美女太多了,整个夜总会,平常里就有上百个小姐,个个姿色出众,就那全国各地想进来的后备大军,每天都有人托关系,走后门,想加入这个群体。 为什么?能挣钱啊!在夜总会里做小姐,陪陪客人唱歌,出一个台,一个晚上的收入,就是200块,还可以白吃白喝,唯一付出的,就是让客人搂搂抱抱,摸摸敏感的部位,几个小时下来,站起来拍怕屁股走人,一点也没有损失啥。这样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六千块,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好酒随便喝,小吃随便叫,到这里来的客人,都不会在乎小姐们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他们要撑面子,是不会在乎这些小钱的。在夜总会里,又安全,没有街面上的黑社会来敲诈勒索,能开得起夜总会的人,都是有路子的人,有钱有势,黑白通吃,所以作为一个小姐,这样挣钱,安全。又不是卖淫,想做就做,不想做了走人。来去相对是自由的。 在这里混,还可以接触那些平常里根本没有办法接触的社会上的成功人士,有的特别优秀的姐妹,或长相特别清纯,或特别性感迷人,来了不久,就被那些大老板或者贪污了大量金钱的官员看上了,索性在外面给她们租了或者买了房子,当了二奶、三奶,运气好的,那些男人动了真感情,就让她们为自己生了孩子,成了名正言顺的小妾。给的钱,有时候竟然比大老婆还多。等大老婆有病了,或者离婚了,她们就二奶转正,过上了上流社会的日子。住别墅,开宝马,出入高级酒店,胳膊上挎着个老男人,看年龄,双方的差距几乎就是父女了。这些女孩子用自己的身子,性感,风情,为自己赢得了美好的前程。他们不用奋斗,就获得了普通人奋斗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一切。 更多的女孩子没有这个运气,她们就破罐子破摔,加紧时间,利用自己的姿色挣钱。陪客人唱歌、跳舞,那挣的都是小钱,一个月几千块,已经满足不了她们的胃口。为了挣大钱,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和客人上床。一个晚上,就是五六百块。长相特别好的,姿色特别出众的,更是无价之宝。一个晚上几千上万块的都有。 原来没有进入这个行业,杨乐不知道,这些姑娘,长得漂亮,原来有那么大的身价。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年下来,就挣上百万,甚至几百万,听着不可思议吧。有的特别优秀的姑娘,一瞬间发现了自身的价值,她们谁都不嫁,男人掏再多的钱,想要包养她们,她们也不答应。为什么?自由啊!无拘无束,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不想跟了,你就是掏再多的钱,姑奶奶也不脱裤子。姑奶奶靠自己的力量,几年下来,也是身价上千万,后面拿着钱排队想上的男人,多了去了。就那,还得看姑奶奶我有没有心情,看上看不上他们,别以为手里有几个臭钱,哪个女人都能上。 去年出了一件事,夜总会里一个最著名的头牌小姐张丽华被人杀死了,公安机关经过侦查,才发现,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姑娘,名下的财产,竟然有七百多万的现金,还有一套260平方米的楼中楼。她的电话里,有许多富商和官员的电话号码,有的甚至是相当级别的干部。厅级、副省级的干部都有。 对于张丽华的身价,杨乐当然是清楚的,一个晚上,最少也需要6000块,这还得看她的心情,她要先挑客人。男人们想要上她,得提前预约。还得让她看看长相、气质什么的,她中意的,才会同意和你去宾馆开房。她去的宾馆,都要求是五星级酒店的套间。 张丽华刚来的时候,还不甚红,杨乐看她有大红的潜质,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男人看一眼,就失魂落魄,这是一种天生的头牌妓女的气质,慑人心魄,杨乐就千方百计的讨她的欢心,送鲜花,送礼物,为她举办生日宴会,最后确实获得了她的芳心,乖乖的躺在了宾馆的大床上。这个女子,真是天生尤物,在床上,特别有风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伺候的男人,欲仙欲死。杨乐一问才知道,她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她十九岁正在南方一个沿海城市读大专的时候,出于好奇,接受了一个台湾老板的邀请,陪别人吃了一顿饭,结果被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在饮料里下了催情药,搞得情不自禁,人事不省,在宾馆的床上,被人坏了处女之身。从此,她书也不读了,就到了一家夜总会,当三陪小姐。经过了严格的职业培训,都是真人秀。老板娘和老板为了培养她们zuo爱的技巧,赤膊上阵,亲自表演各种动作,程序。一开始很不习惯,但看多了,也就是那回事。不就是zuo爱吗,大家都有身子,一点拨就会了。平常里大家没事的时候,也看国外的黄片,从里面学些动作,技巧。再加上各人的悟性,自由发挥。 杨乐自从和张丽华有了肌肤之亲,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顶尖的妓女,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的男人,就是愿意多花几倍、十几倍的钱,和她上一次几次的床,这说明人与人是有差别的,女人和女人,也是千差万别的,妓女和妓女之间,也是分档次的。 张丽华就是再好,杨乐也不准备把她娶来做老婆,有些女人,就是适合当妓女。你不敢娶她当老婆。她自己也不愿意,已经下水了,她们什么都看开了,也不在乎了,在这个世界上,她们唯一在乎的,就是钱了。除了钱,她们觉得什么都靠不住。臭男人们更是靠不住。 再说了,自从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后,杨乐就过上了几乎夜夜做新郎的日子,那么多妹妹,个个风情万种,犯不着在一个女人身上,花去太多的精力。在这个圈子里混,大家都心知肚明,男人风流,女人放荡,大家谁都不说谁。 张丽华的案子出来后,一时间杨乐开的这家夜总会,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之一。老百姓看着每天晚上停在夜总会门前的豪华汽车,越来越多,夜总会的生意不仅没受到影响,相反,生意比原来更加兴隆了,在省外的名气,也一天天大起来,许多外地的大老板,出差到江城市,首选的娱乐场所,就是人间仙境夜总会。全国各地的漂亮小姐,也蜂拥而至,一个偶然死亡的头牌妓女的身价,在网上曝光后,像是做了免费的广告,彰显着这家夜总会不凡的背景和挣钱的迅捷。自认为姿色不凡的小姐们,都想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她们也幻想,凭着自己不凡的实力,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也积累起千万身家,做上头牌,成为业界的骄傲。 想来的人多了,杨乐这里,进人的标准就提高了不少,长相、气质、身高、皮肤,甚至学历,都成了进小姐要考核的标准了。现在的小姐,条件苛刻的都赶得上选空姐了。就那,每天想挤进来的,还是很多。杨乐正在玩、待玩的美女队五,一天天在扩大。有了大批美女的加盟,小姐流动也快了,每个月、每周,甚至每天,都有新面孔。夜总会的生意,也陡然暴涨,一年下来,比上一年赚的钱,都增长了上千万。杨乐和几个大股东,都发了横财。 第四章(11) 杨乐知道,自己能发大财,遇到风吹草动,也没有事情,说白了都是因为自己有个好老子,当地的公安,也挺给面子的,特别是杨发魁杨胖子。杨发魁个子不高,是有点胖,杨乐说话随便,私下里都是称呼他杨胖子。 隔三差五,杨胖子都要来场子里看一看,杨乐也知道,这个杨胖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也是见了长得好看的女人,走不动的主,夜总会里的姑娘,被他糟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杨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不是自己的女人,他给钱,人家姑娘愿意,又不是强X。即使是强X,人家姑娘没有告,你一个老板,急什么急。再说了,杨胖子经常来,还是有很大好处的,他一来,各路的小鬼小判,都躲得远远的了。谁也不会来找他杨大公子的麻烦了。当公安的哪有多少是傻蛋,大家都是门清,局长都来的地方,你还查什么查,哪远滚哪去好不好,要不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杨胖子,杨乐交代自己的手下,什么时候他来,酒水包房都免费,当然,他要是玩女人,他自己得掏钱,那个钱不能替他付,因为在这个行业内,替别人付嫖资,是要惹晦气的。 蒋艳敲门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叫小雪的东北妞,厮混在床上。 小雪刚来,想站稳脚跟,对于老板想和自己上床的想法,她没有太多的选择,反正身子早就被无数个男人上过了,不在乎多这一个。况且这个人是自己的老板,不让他玩弄一下,自己还得走,就失去了在这个城市挣大钱的机会。别的城市,要么扫黄正厉害,要么娱乐业没有这么发达,反正又安全又挣钱的地方,不好找。找不到挣钱的地方,自己就要沦落到街头的美容美发店,按摩房,那里不挣多少钱,还不安全,没有保护伞,有时候还要受街头小混混、黑社会的气,她们每月都收保护费,有时候还得让那些档次低的男人,免费的上几次,比这里的环境,差多了。 所以,当杨乐把她喊上来,在办公室里关上门,一脸坏笑的看着她,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睛在她高耸的胸脯上,翘翘的屁股上,扫来扫去,嘴里啧啧称赞说:“美女,真是性感啊!你这个身子,咋长那么好呢!个子有一米七多吧,穿上高跟鞋,都快高我一头了。”说着,手不由自主的放在小雪弹性很好的屁股上,轻轻的画着圈。小雪就知道,自己成了人家篮子里的菜了,不脱裤子,看来是过不去了。女人吗,干的就是这一行,每天都要对不同的男人脱裤子,她们也习惯了。没有男人勾引她,她倒不习惯了。她们对于男人的坏,对她们的性企图,有时候甚至非常享受。 杨乐抱起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把她放在了宽大的老板台上。在这里,杨乐已经让无数个女人,躺在上面,呻吟个不停。这真的很刺激,杨乐也是从报纸上看到,有的大官,就是这样干的。一个副省长,就把找他办事的公司的漂亮女秘书,大白天关上门,放在了自己办公室的老板台上,四意玩弄了一番。 杨乐自从看了这则新闻,就想自己的父亲,会不会也这样四无忌惮,在办公室里和自己喜欢的女人颠鸾倒凤。他判断,自己的父亲还不会,父亲很沉稳,把自己的官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他眼里,权力才是第一要素。女人吗,只能算是生活中的点缀。 杨乐察言观色,自己的父亲,在男女关系方面还是相当谨慎的,和自己的母亲,关系还不错,和父亲关系亲密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具体有没有男女关系,杨乐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凭感觉,杨乐觉得,省京剧院的著名女演员赵靓靓,似乎和父亲有不清不白的关系。父亲出国考察的时候,每次都说,要安排一个文艺界的人才,作为团里的亮点,到国外出席大的活动,可以随时表演节目,为行程增色。赵靓靓每次都有惊无险的入选,几年下来,陪着杨春风,也去了世界许多国家。 在国外的行程,杨乐就不知道了,估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杨书记和赵靓靓,是你有情我有意,早就双飞双宿了。男人吗,有钱有势,谁不找个自己喜欢的红颜知己。再说了,赵靓靓也够档次了,四十岁出头,国家一级演员,身材高挑,长相是没的说,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是艺术女性的气质,让人看着,真正是赏心悦目。这样的女人,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的。 对于这个,杨乐非常理解自己的父亲,人吗,就那么回事,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力,到时候还不是一场空。人生就是一个过程,最关键的,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痛痛快快,轰轰烈烈,按照自己的想法,过完自己的一生。 两个人在老板台上亲热了一会儿,杨乐扒下小雪的裤子,手捧着小雪高耸的Ru房,四意的玩弄着。小雪也被他惹得动了性,嘴里高一声低一声的愉快的呻吟着,两个雪白的玉腿,扭来扭去,配合着杨乐的动作。 两个人疯狂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就去了套间里一张大大的钢丝床上,加大动作,折腾了起来。 听见一阵敲门声,杨乐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钟了,没有紧急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到办公室找他的。能够这个时候来找他的人,都是公司内部的高层员工,所以杨乐不敢怠慢,连忙从小雪肚皮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对小雪说:“你睡吧,等我回来再战。”说着,关上门,到了外间的办公室,开了门,才发现来的是蒋艳。 杨乐对蒋艳,那是高看一眼的,她是大领班,是小姐的头,也是杨胖子公开的情fu之一,由她在那里坐镇,许多事情,杨乐不用操心。再说了,两人以前也上过床,都是好朋友,好战友,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杨乐问:“怎么?有事情?” 蒋艳焦急的说:“杨局长找你。” 杨乐问:“哪个杨局长?”在杨乐的印象里,和他打过交道的,不只一个杨局长。 蒋艳说:“还有哪个,就是市公安局的杨发魁啊!” 这个时候,杨乐还不知道,杨发魁已经不是公安局的局长了,他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不看报纸,也懒得看新闻,整天就知道泡妞、赌博、数票子,其他的事情,他是不太操心的。 要是换了其他的人,以杨大公子的脾气,他会毫不犹豫的说:“你告诉他,我不在就行了,有什么事情明天下午再来。”杨大公子喜欢过夜生活,每天上午,他都是在梦乡之中,所以上午一般不会见客人。 但杨发魁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市公安局长,就是管着这个行业的,虽然你老子是省委书记,但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了这些地头蛇,他随便暗示一下,就会有无数的人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找你的麻烦。到时候你还得找他,还欠他一个人情,所以,虽然万般不情愿,杨乐还是关上门,跟着蒋艳,下了楼,到了杨发魁所在的包厢里。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见了面,要寒暄几句。 杨乐说:“杨局长,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杨发魁看了看,对自己的弟弟和蒋艳摆了摆手,说:“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吧,我和杨乐有些事情要说。” 蒋艳连忙安排杨发达,到了大厅里,选了一个角落,在那里看表演。 杨乐坐下来,看了杨发魁一眼,说:“老兄的气色有些不对啊,什么事情那么窝心,需要我出面吗?” 杨发魁说:“算你老弟说对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有些小麻烦。今天的新闻你看没有?” 杨乐问:“什么新闻?” 杨发魁说:“江城市的新闻。” 杨乐说:“谁有时间看那破玩意啊!不都是你们几个领导,晃来晃去吗,我还用看吗,你们谁我不认识啊!” 杨发魁苦笑了一下,说:“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不是局长了。” 杨乐发怔了一下,说:“不会吧,你蒙我。” 杨发魁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的手下,打死了一个闹事的农民,为了平息民愤,就把我先拿下了,撤职查办。我现在找你,就是想请老弟为我斡旋一下。” 杨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是要走上层路线,通过自己,疏通自己的老子,让他那个当省委书记的老爸,说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明白了对方的来意,杨乐也不会主动说透,他要继续装糊涂,自己不急,对方先急,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杨胖子,这些年肯定没少贪污受贿,这个时候敲他一竹杠,理所当然。 第四章(12) 杨乐说:“我一个生意人,有什么发言权啊?我帮不了你。” 杨发魁说:“老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几年你想一想,我可是没少关照你吧!我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整个局里,没有人敢找你开的这家夜总会的麻烦。你说你这,什么没有?要按照国家的法律,早该关门整顿了,你说不定,也在监狱里呆着呢!” 杨乐一听,更不高兴了,脸色一沉,说:“杨发魁,现在可是你求我,不说点好听的,你还要威胁我,你想怎么样?” 杨发魁是干什么的,一辈子的老公安了,他知道,像杨乐这样的公子哥,高傲惯了,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你要是没有明显的把柄要挟他,他是不会俯首帖耳的为你办事的,当然,弓弦也不能绷的太紧了,要张弛有度,该放的放,该收就要果断的收了,软硬兼施,还要给他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他才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办事。 杨发魁不温不火的说:“我的杨大公子,杨老弟,你不要以为,你老子是省委书记,就可以一直牛下去,你老子还能干几年,多说了,还有两年时间,说不定一纸令下,就干不成,到时候你这家夜总会,还开不开?你还想不想继续发财、泡女人?有我在,一切都好办,我要是出事了,一旦进去,我顶不住了,可是什么都说的,到时候牵连了你,就怪不得我了。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干得出!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杨乐一听,立马吓的软了下来,他毕竟年轻,一直生活在老子的光环下,顺风顺水的,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自己在心理战术上,不是杨发魁这样久经沙场的老狐狸的对手,杨发魁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杨乐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该放出诱饵了,这样才能一气呵成。 杨乐站起来,在屋子里焦躁不安的转了一圈,说:“你要我怎么办?你说吧。” 杨发魁笑了笑说:“这个简单,你就回家,对你家老爷子说,说我在你的夜总会,是有干股的,大家都是好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我换个地方,最好还回省公安厅,做个助理巡视员什么的,我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关照你。你继续发你的财。另外,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明天晚上,我会叫我弟弟发达,给你送来200万的现金,算是你的辛苦费吧!等我过了这一关,我们还做好兄弟。你看这行不行?” 杨乐一听,有大钱赚,又不费任何劲,心里马上就答应了下来,他还生怕杨发魁反悔呢!但表面上,他还是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说说是可以,就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他听不听我的。” 杨发魁说:“你就按我说的讲,我相信,他一定会听,他一定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杨乐说:“那好吧,今天早上,我就回家,趁老爷子吃早餐的时候,把你的事情,和他提一提。看他怎么说。” 杨发魁一听,十分高兴,说:“肯定行,你一出马,保准成功。我等你的好消息吧。”说着,站了起来,和杨乐握了握手,说:“这么晚,打搅你了。” 杨乐懒洋洋的说:“没事,大家都是兄弟。”把杨发魁亲自送到门口,才转身回了楼上,到了房间里,看到小雪还坐在床上,看电视。 两个人继续把该进行的项目,进行完毕,在房间里,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杨乐早早就起来了,他心里有事,夜里也没有睡好,半睡半醒的,脑子里都在思忖,该怎样向自己的爸爸开口。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回了省委常委的家属院。杨乐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奔驰,进进出出家属院的大门口,把门的武警战士,都认识他的车了。 到了家里,杨春风正在吃早饭,他看到儿子回来了,一般这个时候,儿子是很少出现的,他知道儿子有夜生活的习惯。 他问:“有什么事吗?” 杨乐说:“有紧急的事情,爸爸。杨发魁是不是被撤职审查了?” 杨春风一愣,看了杨乐一眼,问:“怎么?他和你有关系?” 杨乐说:“是有些关系。” 杨春风问:“什么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杨乐说:“他在我的夜总会,是有干股的,大家都是朋友,合伙做生意嘛!爸爸你也知道,做娱乐业的,没有公安的背景,一天也生存不下去。” 杨春风喔了一声,沉思了一下,说:“杨发魁找你了吧?” 杨乐只好点点头说:“是。” 杨春风问:“他怎么说?” 杨乐说:“他想让您说句话,不要深究下去了,万一他进去了,大家都不好看,他一旦顶不住,是什么话都敢讲的,到时候会牵连到我。” 杨春风边喝稀粥,边思忖,知道杨发魁这件事,自己要刹车了,自己的儿子和他有关系,这就不得不保了,于是就问杨乐:“他有什么要求啊?” 杨乐说:“他想换个地方,最好是回省公安厅,做个助理巡视员什么的,平安退休就行了,其他的,他也不要求什么了。” 杨春风说:“好吧,我答应他,回头转告他,一定要信守承诺,不要乱讲话,乱咬人,好吧,你去吧。” 杨乐看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达到了,心里很高兴,在家里陪父母亲吃了早餐,开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在那里一直睡到晚上。 晚上十二点,果然见杨发达提着一个大大的皮箱,到了他办公室。 杨发达把皮箱放下,说:“杨总,这是我哥哥说要交给你的。” 杨乐接过皮箱,沉甸甸的,知道这里面是200万的钞票,顿时心花怒放,对杨发达说:“好,你回去转告你哥哥,他的事情,我给他办成了,老爷子说,让他信守承诺,不要乱讲话,乱咬人。” 杨发达说:“好,我一定转告。”说完就告辞了。 杨乐关上门,在套间里,打开皮箱,发现里面摆了一排排的钞票,他也懒得数,打开自己的保险柜,就一大捆一大捆的放了进去,心里思忖着,又可以去澳门赌博一次了,上次去输了一百多万,这一次,算是从杨发魁身上,补足了亏空。看来有个好老爸就是好,一本万利,不费一枪一弹,就能有大把的银子赚。这个世界,有人说奋斗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其实有个当大官的老爸,才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并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上午一到办公室,杨春风就安排秘书小张,迅速打电话,叫纪检书记谭士平和政法委书记牛振海,到自己的办公室,商议事情。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都来了。 杨春风先假惺惺的问候了牛振海,说:“老牛啊,你在北京开会,动杨发魁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现在你回来了,我想听一听你的意思。” 牛振海一听,不知道杨春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一把手让自己说话了,自己就要抓住机会,为自己的部下说几句好话,因为杨发魁一直是他的铁杆部下,自己的部下出事了,自己就是没有受到实质的牵连,但说出去,总不好看。再说了,他也怕杨发魁进去了,那样后果不堪设想,自己收了杨发魁那么多钱,万一他顶不住,把自己拉来垫背,就全部完蛋了,这绝不是闹着玩的,所以,现在千方百计,也要确保杨发魁安然无恙。 牛振海说:“对杨发魁的撤职,我没有意见,他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要负一定的领导责任,为了迅速平息民怨,挥泪斩马谡,也是应该的。但杨发魁这个人,干了几十年的公安工作,还是做出了一定的成绩的,别的不说,到了江城市这五年,江城市的社会治安,就比过去好多了,交通管理的也不错,大型会议、各种节假日的安全保卫工作,也是有目共睹的,3000多警察的队五,大体上还是带的不错的,这个人,有能力,也有干劲,就是有些时候,考虑问题不周全,不够注意细节,所以,才出来事情。从总体上来看,还是值得肯定的,对他的处理,我看要留有余地。体现组织上对一个干部的关心、爱护、帮助,不能一棍子打死,我们培养一个高级干部,尤其是在公安一线工作的同志,不容易,这样的同志不多了。” 牛振海说着话,省委副书记、纪检书记老谭坐在那里,思忖着,不知道牛振海和杨春风,在给自己演一场什么样的戏。作为副手,他这个纪检书记,看着是中央一条线上的人,业务上属于中纪委管,但在省里,还是要看一把手的脸色。对于干部的查处问题,杨春风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让查了,就只好打道回府。现在情况不明,他只好洗耳恭听,反正他也是老江湖了,知道没到谜底揭开的时候,自己不能急,要不然就会碰一辈子灰。你稀里糊涂的就表态了,万一和一把手的意见南辕北辙,你说你怎么收场吧!难看不难看。反正他和杨发魁,没有任何渊源,他也是从外省交流过来的,到西江省里没几年,像他这样的干部,都乐意当的是太平官,混日子,一把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混到年限,或者去政协、人大养老去,或者回北京,还做自己的京官,现在这样的交流干部多了。 第四章(13) 牛振海说完了,杨春风嗯了一声,看了看老谭,问:“士平同志,你的意见呢?” 谭士平说:“我还没有考虑成熟,我听杨书记的。” 这样的回答,基本上没有漏洞。等于什么也没说,还显得挺尊重一把手的,把皮球又给踢了回来,简直是无懈可击。 杨春风郑重其事的说:“好吧,我就说一下我个人的意见,我昨天晚上考虑了一下,关于江城市公安民警打死人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尽快结案,安定民心,现在互联网上传播的速度快得很啊,今天早上我的秘书小张说,全国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有我们这条新闻了,这对于我们西江省,也是不小的负面影响啊,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我想啊,要尽快结案。那个打死人的民警,叫什么啊?” 牛振海说:“叫樊兵。”他回来这一个晚上,秘书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汇报完了。 杨春风说:“就是这个樊兵,要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让公检法机关,加快进度,早日宣判。一宣判,社会上的小道消息,自然会消失很多。至于杨发魁的事,我看就依你老牛的意见办,我们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是不容易,我们的干部,难啊,又得执行上级的指示,有些事情,还得和老百姓对着干。干事的是他们,冲锋在第一线的是他们,挨骂受气的也是他们,我们要体谅他们的难处。我看杨发魁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把他调回省公安厅,做助理巡视员算了,这个事情,你们政法委和组织部结合结合,尽快办吧。这样你们看行不行?” 牛振海忙说:“行,行,还是杨书记这个安排,妥当,妥当。” 谭士平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两个人,是安排了一出戏,让自己看。肯定是那个杨发魁,疏通好关系了。昨天要严肃查处的是你杨春风,今天要宽大处理的,也是你杨春风,你一夜之间,咋转变的这么快呢!里面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心里虽然明明白白,但作为老谭,他也没办法,他也是身不由己啊,一个孤身的纪检书记,你要想在省里混下去,只能配合一把手做好工作,要不然你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难,现在的体制就这样,一把手权势熏天,省里所有的监督机关,基本上对他不起作用,这个纪检书记,也就是对付对付那些后台不硬,运气不好,硬撞到枪口上的倒霉蛋官员。真是有强硬的后台的,他就是犯再大的事,你也无可奈何。 大家都是在官场混的老油条,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这个道理,老谭自然是懂的,他于是表态说:“杨书记的意见,周到,全面,我也赞成。” 既然大家都同意,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杨春风摆了摆手,说:“好,先这样吧。” 老谭和老牛一听,都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于是都拿起自己的公文包,退了出来,各回各的办公室,安排去了。 牛振海坐在自己的车子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杨发魁这一关,算是又过去了,自己也迈过了一个坎,有惊无险,还是不错的结局,现在可以向杨发魁说了,估计到下午,所有监控他的人,都该撤退了吧。人家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省公安厅助理巡视员了,虽然是非领导职务,但还是厅级干部啊!到了年底,少不了又是一份厚礼送上来,只要有铁杆部下,自己就有喝不完的好酒,花不完的钱,不就是关键时候,为他们说句话吗!算得了什么啊! 果然一个多星期后,杨发魁的任命通知就下来了,调任省公安厅助理巡视员,排名在几个副厅长之后。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厅级干部,小车坐着,大大的办公室,还是惬意的很。 一个多月后,法院的判决也下来了,樊兵被判处死刑,上报最高法院审核后,很快被执行了死刑。执行枪决的那天,两个村的群众,敲锣打鼓,放了几千元的鞭炮,庆祝胜利。对杜田友的死亡,市公安局赔偿了家属30万元,算是平息了家属的情绪。这是后话。 事情的结果,一个农民被活活打死,一个警察知法犯法,成了杀人凶手,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却自相残杀,两个家庭残缺不全了,留下了无辜的家人,在一生中,品尝着生活的残酷和艰辛。而当官的,基本上毫发未伤,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继续扮演自己的演员角色。党校的工地,到处是人欢马叫,机器轰鸣,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再也没有农民来挑头闹事了,村支书的死,让他们看到政府的强大,公安的暴力,他们不想失去土地、房产了,再失去最后的生命。得过且过,是大多数人最终的选择,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中国人都信这个。当人们意识到,抗争的结果,是一次次的失败,或者将失去更多的东西时,许多人就认命了。这样也好,社会从表面上看,不就和谐起来了吗! 进入七月份,于艳梅的学校就放假了,儿子王礼,也放假了,考虑到王一鸣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于艳梅就想,到西江看一看,顺便带王礼玩一玩。西江这里,于艳梅以前还没有来过,现在老公在那里当官了,度假加上探亲,一举两得。 她打电话就先征求王一鸣的意见,说:“我和孩子想去看看你,住一段时间,你看行不行?” 王一鸣说:“好,你们来吧,不过我的时间不固定,什么时候开会,是说走就走的,反正没时间陪你们,你们也别怪!” 于艳梅对自己的男人,早习惯了,知道他是身不由己的人,官做到这个程度,就是公家的人了,每一天都有新的任务,不是开会,就是下去视察,或者陪官更大的领导转悠,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厮守在家里。 于艳梅说:“你忙你的,我们自己安排就行了。” 王一鸣说:“好。”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不会为了一张机票钱翻来覆去的算计的,他们两口子都有好的工作,收入稳定,王一鸣一年下来,基本上不用花自己的工资,官当到这样程度的人,什么都可以报销。想花钱,都有公款,中国不像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国家公务人员,都有相当严格的监督制度,你多报了什么账,自己应该私人支付的,用公款支付,一旦被监督机构发现,是要判刑的。 中国,是当官的活得最潇洒的国家,什么都宣称要和国际接轨,就是对当官的监督上,不和国际接轨,因为当官的自己制定制度,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即使面对民间的质疑、批评,认为当官的花钱不透明,过于铺张浪费,里面有很多可以猫腻的地方,要加强监督。几十年了,意见论证了又论证,但实际上,就是推不动,为什么?当官的说,国外的经验,不适合中国国情。即使是试点,他们也放出风,要从基层的小官做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些大员们啊,你们是要到完全丧失民意的支持,历史又重新轮回一个周期律,才会如梦方醒吗! 于艳梅和王礼,坐上飞机,就来了西江。 小龚带着小邵,用王一鸣的奥迪,亲自去飞机场接的人,作为秘书和司机,是为领导服务的,也是为领导的家人服务的,在中国,公车私用,是约定俗成的。大家都是这样干的。你总不能让领导的家人来了,还像普通人一样,打的进城吧。 接待好领导的夫人、孩子,这是比干什么工作,都更重要的事情。把于艳梅和王礼安排在王一鸣的住处,小龚和小邵,才回办公室,接王一鸣回来,一家人团聚。王一鸣的住处,本来就是一个总统套房,里面有三个房间,可以住一家人,现在老婆孩子来了,也不用另外开房了。 今天是周末,虽然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老婆孩子来了,王一鸣看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对小龚说:“走吧,今天我们提前下班。” 像他这样的领导干部,是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没人敢管敢问的,完全凭自觉。就是杨春风找他,反正有电话,随时可以联系上。 回到住处,王一鸣看老婆和孩子,正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王一鸣问:“你们饿了吧?在飞机上吃什么?” 王礼说:“临上飞机之前,在首都机场,吃了两碗面,一份炒鸡蛋,一份水煮牛肉,做的死难吃,还赶不上我妈的手艺,但贵死了,一份面就要四十块,一份炒鸡蛋,要五十二块,简直和抢劫差不多。” 第四章(14) 王一鸣笑笑,说:“机场吗,都是有钱人,当然最贵了,他们是按照香港的价格,专门宰外商和国内的有钱人的,你们在那里吃饭,当然是自己愿意当冤大头了。走,我们下去,尝尝西江的饭去,又便宜,又好吃。” 到了一楼的餐厅,小六看王一鸣下来了,早迎接在门口了,见了于艳梅和王礼,也忙面带笑容的打招呼。 王一鸣对于艳梅说:“这个是小六,负责我的生活起居,平常里多亏她照顾我。” 然后又对小六介绍说:“这是我妻子于艳梅,你叫于老师就行了。”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说:“王礼,我儿子。”对王礼说:“你就叫小六姐姐吧!” 王礼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句:“姐姐好!” 小六正在踌躇,她也知道,这是王一鸣的老婆和孩子,但见了女主人叫什么,她还犯愁,叫阿姨吧,论年龄,也合适,自己二十多岁,王一鸣的女人,怎么着也有四十多岁了,孩子都一米七五了,但女人吗,都怕别人把自己的年龄喊大了,所以,还是叫“于老师”妥当。 小六忙对王礼还了礼,说:“你好。”对于艳梅说:“于老师好,欢迎于老师来我们西江。” 于艳梅忙说:“谢谢你了,辛苦了。” 小六说:“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大家说着,就进了包厢。小龚最后进去,小六问小龚:“都吃点什么?” 小龚看了一下王礼,说:“王礼,你说,都想吃些什么?飞机上艰苦了,现在给你补一补。” 王礼到了自己父亲面前,是不会客气的,说:“拿菜单来,我好好看看。” 于是小六连忙递上一个菜单,王礼呼啦啦从前面翻到后面,选了几个菜,有他喜欢吃的炸排骨,清蒸鱼,鱼香茄子,剩下的于艳梅又选了几个,小龚又挑了一个汤,几份主食,交给小六,马上让厨房去做了。 小六安排好之后,又忙给瞿丽雅打了电话,说:“总经理,王书记的老婆、孩子来了,你要不要来见个面。” 瞿丽雅还在办公室,接到电话,连忙赶了过来。领导的夫人孩子来了,对于做接待工作的,这也是大事。 到包厢门口,发现汤已经上来了,大家正在喝汤。瞿丽雅忙笑盈盈的说:“王书记,是嫂夫人和公子来了吧!” 王一鸣一看,连忙招呼她,说:“来来来,一起吃,顺便我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内人于艳梅老师,这个是我儿子王礼。” 又对于艳梅说:“这位是西江宾馆的老总瞿丽雅女士,这里都归她管辖,我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于艳梅看瞿丽雅,穿着一套料子很好的深蓝色职业装,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气质高雅,身材丰满适中,真是一个长相没得说的女人。坦率的说,比自己长的漂亮多了。一看就像电影演员一样。要是换了一般的女人,心里该不高兴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在老公面前,天天晃来晃去,说不定就会出些事情。 但于艳梅,是一个家境良好、高级干部家庭出身的女人,她大大方方,知道凡是权势人物的身边,避免不了的,就会有优秀的女人出现。这说明自己的老公优秀,你老公要是个捡垃圾的,你看他的身边,还有漂亮的女人围绕吗! 于艳梅忙落落大方的和于艳梅打招呼,说:“一鸣住在这里,我又没时间来,多亏你们照顾了。” 瞿丽雅说:“这就是我的工作,照顾好领导的生活,他们才能为人民更好的服务吗!王书记能来我们西江,是我们西江人民的荣幸呢,大家都对王书记挺尊敬的。” 于艳梅知道,她说的也是应酬的话,在官场上混的人,谁不会说漂亮话呢! 菜上了后,瞿丽雅看品种还不丰富,于是又安排小六,加了几个海鲜,边吃她边对于艳梅说:“嫂子,你和大侄子,是第一次来西江吧?” 于艳梅说:“是。” 瞿丽雅说:“你们住下来,到各地走一走,好好玩玩,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有大海,有地质公园,有闻名天下的喀斯特地貌,有温泉,十天半月,都看不完的。” 于艳梅说:“我和孩子是没问题。”说着看了王一鸣一眼,说:“就不知道我家领导,有没有时间陪我们?” 王一鸣说:“我哪里会有时间,再过十几天,就要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了,我这里,一天到晚,都可能有事,一个电话,说去北京就去北京,说去上海就去上海,我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也没时间陪你们。” 瞿丽雅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安排,我手下有搞接待的,车也有,人也有,到了地方上,轻车熟路,都有人接待,什么也不用操心,吃好玩好,保准没问题。” 王一鸣迟疑了一下,说:“那好,我就把他们两个,交给你安排了。” 瞿丽雅说:“没问题,你们先团聚两天,等星期一你一上班,我就安排他们出去玩。” 晚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王礼第一次来西江,吃什么都觉得新鲜,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比较着,说这条鱼要是放在机场餐厅里,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瞿丽雅笑了,说:“在这里你随便吃,一分钱都不用掏。阿姨满足你。” 王礼一愣,说:“那我爸爸得掏钱吧?” 王一鸣笑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慈爱的看了王礼一眼,说:“你就随便吃吧,问那么多干什么?” 王礼似乎一下子也明白了,爸爸也不用掏钱,都是公款消费。他想起来在大学宿舍里,他和同学们议论的话题,有一个问题,就是官员们的吃喝浪费。他的同学中,父母绝大部分都是工薪阶层,供养一个学生,是整个家庭里一笔最大的开支,生活费,学费,压得普通的家庭,简直透不过气来,只能是节衣缩食。 那些来自落后地区的农村学生,生活就更艰苦了,都是靠贷款才能完成学业。吃饭从来不敢吃贵的,穿衣一年到头,就那几套低档的换洗衣服,一看就是地摊货,几十块钱一件的那种。穷人家的孩子,由于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的装扮和生活习惯,和大家都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他们似乎都非常敏感,害怕大家看不起他,有什么集体活动,比如凑钱聚会、烧烤什么的,他们都找借口,推辞掉。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真穷,花一块钱,都要在心里算计一下。 穷,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态,尤其是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大学里的女同学,有的顶不住了,就接受了社会上有钱男人的包养,玩弄,成了他们手中的玩物。每到周末,在几乎所有的大学门口,停了无数的车辆,经常可以看到,一个个打扮入时,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从校园里匆匆走出来,上了路边上停着的豪华车,里面开车的,都是年龄比她们大许多,有的可以做她们父亲的老男人。他们是一对野鸳鸯,男的图的是女人的年轻美貌,女人图的是男人的财大气粗。男人用自己的金钱,满足了自己的xing欲和刺激。女的用自己青春美貌的身体,换取了自己所需要的金钱和物质享受。每到周末,都是她们疯狂的时候,大学校园周边的宾馆,生意好的不得了,饭店也处处爆满。到了周日的晚上,那些在外面疯狂了两天两夜的女大学生们,又恢复了常态,他们坐着情人们的车子,重新回到校园,开始了她们的学习生活。她们成了校园里一道另类的风景,她们穿衣高档,出手阔绰,身上喷着刺鼻的香水味,眼睛里飘忽不定,不再有小女生的矜持,走起路来,夸张的扭着屁股,卖弄着自己的性感,充满了挑逗味,风情万种。还有的女孩子,想更快的脱贫致富,干脆就去了夜总会或者那些桑拿、按摩场所,有的做了陪舞女郎,有的干脆做了兼职的妓女。现在的大学,简直成了中国最大的妓院。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大学生,在从事着Se情业。 大学生们自己生活在其中,对这个事情,心知肚明。每逢熄灯后,大家都会议论纷纷。有的说,都是教育市场化改革惹的祸,教育高收费,就是在中国穷人的心上捅刀子。培养一个大学生,就要让一个农民家庭的经济破产。穷人的孩子上不起学,没办法,女的只能去当妓女,这是典型的逼良为娼。 有的说,如今的政府简直是太无耻了,千方百计的推卸自己的责任,房改,让老百姓住不起房了;教改,让老百姓上不起学了;医改,让老百姓看不起病了;企改,让工人的饭碗都砸了,连饭也没得吃了。穷人们都死光光,看起来那些当官的才满意。 第四章(15) 还有的说,你看人家非洲,世界上最穷的国家,还实行义务教育呢,一年的教育经费,比我们的比例好高,我们政府没钱吗?有的是,都让那些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吃光喝光败光了,他们一年下来,要挥霍多少钱啊?吃喝,几千亿;公车,几千亿;公款旅游,几千亿,就这还不算他们白白送外国人的钱,买那些外国人的国债,支援国外的经济建设,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怎么那么无耻呢,这些当官的,会断子绝孙的。 当然,王礼在的时候,大家说的不那么激烈了,火药味会小一点,大家都知道,他老爸是高官。王礼听他们议论多了,也很郁闷,毕竟他是个好孩子,在家里,他过的日子,也和一般的干部家庭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清官,家里也没有多少钱,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妈妈都是限定好的,超过了预算,是要挨批评的,要说明情况。所以,他也没有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吃完饭回到二楼的总统套房里,王礼仔细看了看自己父亲房间里的设施,那高档的家具,豪华的装修,一应俱全的家电,就连卫生间的浴盆,都是国外进口的品牌,这样一个套房,要是放在北京,住一晚上,不知道要多少钱。长这么大,王礼记得,父亲好像还没有带自己住过总统套房。 王礼就问王一鸣:“爸爸,你这住一天,要多少钱啊?” 王一鸣一愣,这个问题,他真是没问过瞿丽雅,于是说:“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王礼说:“我是担心,你这样经常住在宾馆里,算不算腐败?” 王一鸣说:“不算,肯定不算,在目前的制度安排下,像你老爸我这样级别的干部,只要不把公家的钱,往自己口袋里装,吃点喝点,都不算犯错误。” 王礼还是不解,问:“那一年下来,你吃住都在宾馆里,住着这么高级的房间,不要好多钱嘛?就像今天晚上,一餐饭,要一千多元吧,谁出?你出吗?” 王一鸣说:“我肯定不出,我的工资,够这样消费吗!都是公款。” 王礼问:“那谁出?总得有人付账吧!” 王一鸣说:“省委办公厅出,或者就是你瞿阿姨他们的接待办出,他们就是干这个工作的,有经费,省财政每年都安排。” 王礼说:“我明白了,都是省财政的钱。反正我们不用掏一分。” 王一鸣说:“就算是吧。” 王礼说:“爸爸,是不是当大官的,都像你这样,干什么都不用花自己的钱了,都可以用公款报销?” 王一鸣说:“基本上是这样。” 王礼说:“我明白了,要不每年全国要花几千亿,公款吃喝,都是这样花出去的。” 王一鸣说:“没办法啊,中国就这个国情。” 王礼说:“爸爸,我们同学们都在议论,像这样下去,共产党会失去民心的,连吃喝风都刹不住,放在国外,当官的是要下台的,你看人家的监督制度,请客时多加了几个菜,超过了标准,官员们是要自己掏钱的;收的礼品,价值超过了几十美元,就要缴公。你看你卧室里,都是好茶叶,好烟好酒,这不是犯错误吗?” 王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儿子,你是担心我腐败,犯了错误,被抓进监狱,你就没有爸爸了是吗?” 王礼说:“是,我有点担心你,我希望你永远保持清廉,就像你当市长时一样,咱家虽然没有别的当官的家庭富裕,但我心里踏实,我有一个好爸爸,他是我的偶像,他为国为民,是干了好事的,是个清官,不是贪官。” 于艳梅在卧室里为王一鸣整理衣服,听着父子俩的议论,心里还是为儿子很高兴,看这孩子,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还会提醒他老子了,于是就接过话茬说:“儿子说的对,咱不管做多大的官,还是要清廉,不能贪污腐化,那样犯了错误,得不偿失。” 王一鸣笑着说:“得,你们两个,不远千里,是来开我的批判会吧!一唱一和的,我这么大了,难道还不知道做官清廉的道理?我要是不清廉,早发财了。上千万都有了。” 王礼说:“爸爸,钱再多我也不稀罕,我长大,要靠自己,不学那些有钱人的子女,靠老子,移民海外,我们是中国人,到国外干什么?到别人的国家里,当孙子,当二等三等公民,被别人看不起,何苦呢?我要建设自己的国家,我们同学们都说了,国家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要改变,我们这一代,很关键,那些贪官污吏,早跑早干净,他们要是不跑,早晚有被清算的一天。你看着,肯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爸爸,我不希望你成为贪官,你要做一个清官。” 王一鸣哈哈笑着,说:“这个爸爸懂。” 于艳梅沉思了一下,说:“我看儿子说的有道理,你长期住在宾馆里,不是个长法,影响不好,就算一天500元的房费吧,一年下来,加上吃喝,最少也需要几十万,你刚来几个月,还可以说得过去,长年累月,就不行了,大家都看着呢,会有议论。我们娘俩,在这里陪你一起住,也不舒坦,不是自己家,不踏实,我看我们还是找套房子,搬出去。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又不花多少钱,就是费点劲吗!” 王一鸣说:“房子有,他们准备好了,是一座四层的联排别墅,在省委常委家属院,小龚有钥匙。” 于艳梅说:“好,明天我就去看一看,该买什么,交代一下,找人打扫打扫,我们就搬过去,这样住着舒心。” 王一鸣想了想,老婆孩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住在宾馆里,虽然方便,但时间长了,不知道谁会说什么,自己刚来不久,对付一段有情可原,住上一年半载的,保不住真有人说闲话,所以,还是趁现在还没有什么风言风语的,搬出去好。 晚上休息的时候,两口子毕竟一个多月没见了,都有些情绪,在床上的感觉,很刺激,很过瘾。王一鸣拥着于艳梅的身子,贪恋了一回,还不满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又来了一次,把于艳梅整的,花枝乱颤。 事情过后,于艳梅套王一鸣的话,说:“你背着我,没有和哪个美女,搞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吧?” 王一鸣说:“你又来了,我洁身自好,和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艳梅说:“这样就好,你可注意点,围着你转的女人,可是不少啊,有的我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瞿丽雅,于是说:“你胡说什么?大家都是普通的同志关系,我住在这里,人家是地主,不得经常打交道吗?等我搬走了,就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你们女人,看着装的是大度,其实,个个都是小肚鸡肠,见不得别的漂亮女人接触你男人,一接触就吃醋。” 于艳梅本来就是来度假的,不是来给王一鸣吵架的,再说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没必要自寻烦恼。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女人吗,都有这个习性,善于揣摩自己男人的心思,见风转舵,这也是聪明。自己的男人都不高兴了,你还打破沙锅问到底,把情绪破坏完,你不是找不痛快吗! 于艳梅连忙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说:“好,我多心了,不再提这个话题了,好吧,你就原谅我吧。我是小女人,不吃醋了。好吧,我的好老公!” 说着,抱着王一鸣狠狠的亲了亲,撒了一会儿娇,算是把气氛缓和了下来。做女人的,就应该学于艳梅,该软的就要软,弓弦不能拉的太紧了,那样效果会适得其反。夫妻之间,赌气不得,就是要有一方,学会首先妥协。尤其是对王一鸣这种成功男人,有地位,又有些传统的大男子主义,他们需要的是女人的小鸟依人,而不是处处硬碰硬。 结婚这二十多年,两口子也生气,但一到关键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于艳梅先妥协,她知道,王一鸣是个臭脾气,他一口气上来,会和你撑到底。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两口子的问题,只要不是出轨,都不是什么决定性的问题,说个软话,讨好一下,献一下媚,这个于艳梅会。她出身于干部家庭,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如何处理关系的。都是母亲迁就父亲,父亲就是有什么问题,她都是千方百计的顺着,这样才保持了一个家庭的没有崩溃。父亲年轻时,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也有漂亮年轻的女人追,那个时候,母亲也是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自己的宽宏大量和默默承受,换回了父亲即将脱缰的心,维护了一个家庭的完整。 第四章(16) 母亲经常教导自己的闺女说:“男人吗,年轻的时候,有的人避免不了的要在男女关系上犯点错误,这个时候,作为官太太,要学会冷处理,你太紧张太气急败坏了,撕破脸皮,给自己的男人不留后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和你离婚,你什么都得不到了。聪明的做法,就是装糊涂,用心感化他,让他就是想离婚,也说不出口,等他玩够了,腻味了,还是会回来的。” 母亲的教导于艳梅记住了,她对王一鸣,也是宽大处理,她知道,女人和男人,在婚姻问题上,是没办法比的。王一鸣现在离了婚,还可以找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做老婆。而自己,就惨了,四十三岁的女人,高不成低不就,要找只能找比自己年龄大许多的老男人,甚至一辈子,也没有男人要了,只好一个人独身,享受不了家庭的温暖了。如今要想做官太太,也得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老公出轨了,你要当做没看见;老公在别的女人身上把精力发泄完了,一年半载,也懒得动你一下,你要装作自己性冷淡,年纪大了,不需要那个了。在北京的高干楼,住的大部分是老公在外地做官,或者老公不是出国访问、就是在外地视察的官太太们,她们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开玩笑说,大家都是被深锁宫中的怨女,皇上到处拈花惹草,顾不得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喷洒雨露,她们不缺吃,不缺穿,有花不完的钱,就是感到空虚、无聊、寂寞。 有的女人,忍不住了,就去酒吧、夜总会,找那些小白脸,在酒店里开房疯一下。一旦尝到了刺激,她们就收不住,自己的男人不用她们,她们就自己找男人,事情败露了,她们就用隐私威胁自己的老公,要么两口子达成妥协,谁不问谁,各人玩各人的;要么分清楚财产,分道扬镳,当然她们不会白白便宜了自己的老公,贪污受贿了那么多钱,最起码要给我分一大半,够老娘下半辈子用的,不然大家都不过了,弄个鱼死网破。 当官的自然知道花钱消灾的道理,反正钱去了些,只要官还在,就还可以变本加厉的捞回来,问题是踹了那个黄脸婆,自己舒心多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和自己看中的女人、妙龄女子出双入对,做一对堂堂正正的夫妻,那多过瘾啊!糟糠之妻能下堂,也是人生一大幸福吧。要不然每天要拥着一个丑八怪过上一辈子,多憋屈啊! 于艳梅对这个道理,是懂的。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一生信赖的人,在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男人比得上自己的男人,所以,她还是做到了一心一意,忠诚于自己的男人,别的男人的察言观色,眉来眼去,她装作没看见。 第二天大家一起去新房子里看了看,发现房子装修的不错,窗帘和家具都买好了,就是厨房用品、床上用品还没有买,管道天然气还没有通,必要的家电还没有买,另外还需要彻底打扫一下。 于是小龚就给高天民打了电话,说王一鸣家属来了,嫌住在宾馆里不方便,想住到自己的房子里去。 高天民说:“好,我来安排后勤处,该买什么买什么,尽快打扫好,接通水、电、气,争取一个星期完成吧,有什么要求,你及时提,一定要让领导和家属满意,不要怕花钱,办公厅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不在乎花那几个小钱。” 小龚等的就是他那句话,高天民是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他随便说句好,下边有无数的人,会跑断腿。再说了,置办家电,床上用品、厨房用品,没有个几万块钱,也是不行的。领导干部家里,用的都是高档东西,这些钱,你都让领导自己出,那你这个秘书,是怎么当的吧。不会这么笨吧!像王一鸣这样级别的干部,说不定一个调令,就走了,不是从这个省到那个省,就是回了北京,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三两年,到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大堆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扔了吧,嫌可惜,不扔吧,又没办法带。那不是白白浪费自己的钱吗!最简单的办法,是像小龚这样的秘书出面,让办公厅以公款,安排好一切,自己可以使用,到时候工作有了变动,提着行李,就可以走了,没那么多的麻烦事。你当秘书的这样做事,没有哪个领导会批评你。 当然,能一个电话解决的事情,小龚也轻松,他也不希望,自己和小邵一趟趟的跑腿,到时候手上还弄了一把票,找人签字,麻烦死了。当秘书的,事情多,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也累,要善于借力打力。 收拾房子的事情安排好了,第二天小龚就陪于艳梅和王礼,在凤凰山风景区和市里的商业区,转了转。看了看江城市的街景,感受感受这个南方城市的繁华。 王礼转了一天,回到宾馆里,对王一鸣说:“爸爸,我看西江不错啊,大街上挺繁华的吗,商店里的东西,也应有尽有,北京有的,这里也不少,大街上到处是豪华的汽车,奔驰、宝马、路虎,也不少,高楼大厦,装修一点也不比北京差,有的地方,我看比北京还棒。比如绿化,到处是树木、花草,这哪像个落后地区?和发达地区没什么差别吗!” 王一鸣说:“儿子,你看到的是省城,是整个省倾注了绝大部分的人力、物力、财力,打造的一个盆景,当然是好了,你没到那些边远地区,最落后地区看一看,等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贫穷。” 王礼说:“我倒真想去切身体验一下,难道他们比我们老家,比爷爷奶奶的村子里,还穷吗?” 王一鸣笑了笑说:“和你爷爷奶奶的生活,那简直是没办法比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开完全省经济工作会,就抽出时间,带你下去跑一趟,也算是给你提前上个大学生实践课吧。” 王礼说:“好,我要带着相机,好好的拍些照片,拿回去让同学们都看看,开开眼界。” 星期一早上,瞿丽雅果然安排了一辆进口的丰田商务车,安排一个接待处的姑娘,陪着于艳梅和王礼,到全省几个著名的风景区,旅游了一圈。 到了哪里,提前和当地的接待办都联系好了,住的地方,都安排好,吃饭的时候,都有当地接待办的官员陪同,到了风景区,都是免门票的,玩的很舒服。前后在外面呆了一个星期,才回了省城。 于艳梅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就提出自己付几千块钱,车费、油费、住宿费自己出。接待处的小姑娘说:“于阿姨,你就放心好了,我们和下面的接待办,都有业务联系,他们都有经费的。其他的,我们瞿总都安排好,我自会处理,你给我钱,倒不好办。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你给的钱。你还是入乡随俗吧。” 于艳梅想想,也是,你就是想自己出钱,但却给别人添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一个劲的对司机和小李姑娘说:“辛苦你们了,太麻烦了。” 王一鸣的老婆和孩子,在西江度假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个多星期,许多人都知道了。 在中国,许多人都有好奇的心态,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像王一鸣这样的大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无数人的眼睛,你是公众人物,自然你的任何事情,包括家事,都有人操心,有人议论。 消息既然传了出去,请吃饭的人就有了一个好的由头。首先是周广生,周广生现在觉得,自己和王一鸣的关系,那是铁的不得了,自己儿子的公司,在王一鸣的关照下,一个项目,就赚了上百万,现在王一鸣的老婆、孩子都来了,再怎么,都该表示表示了。 对周广生的邀请,王一鸣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本来,这一段,他是想和周广生保持一下距离,因为上一次在杨春风办公室里,他分明感觉到,有人在拿他和周广生接触过密这件事,大做文章。杨春风对于他,也有防范的心理,不想让他和周广生走的过近,从杨春风的话里,他感觉到了杨春风的不舒服,危机感。 王一鸣知道,像杨春风这个年龄段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他们做官做习惯了,都有了瘾了,越是到了快离开政坛的时候,他们的心理,越是不平衡,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皇帝,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这个,提防那个,个个在他眼里,都是有威胁的人,生怕别人搞什么阴谋政变,夺了他的权。 第四章(17) 王一鸣自从在杨春风办公室,听了他一番阴阳怪气的提醒和忠告后,知道自己这个位子,是杨春风重点提防的目标,在没有完全把杨春风熬下台之前,自己和什么人交往,是需要费尽思量的。 现在老婆孩子来了,周广生提出,要请他们全家吃饭,作为王一鸣,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要是拒绝,就太伤人的情面了,是自己孤立自己,上了别人的当。王一鸣相信,就是杨春风又知道了,也无可厚非,家人来了,吃顿饭,有什么吗! 于是,就爽快的答应了。 这一次聚会,安排在省城里新开的一家大酒店举行。省城里这几年,餐饮业非常发达,每天都有新开业的酒楼餐厅,餐饮娱乐业成了江城市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每到晚上,到处是灯红酒绿。达官贵人们每天晚上,考虑的是到哪家新开的酒店,尝尝新鲜。吃饭对于他们,就是寻找感官刺激,一家新开业的酒店,去了几次,几道名菜吃过了,就再也不去了。 这次宴会完全是一个家庭聚会性质的,周广生两口子,在酒店包厢里等候着,两个儿子,大宝和二宝,在酒店门口,迎接王一鸣一家人。 小邵开着奥迪,稳稳的停在酒店的大门口,大宝一看正是王一鸣的车子,连忙亲自为王一鸣打开车门,谦恭的弯下腰,见了王一鸣,叫:“王叔叔好!” 等于艳梅下来了,连忙问候说:“阿姨好!” 于艳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和他俩打了招呼。 王礼下来,大宝和二宝,和他拍了拍肩膀,以兄弟相称。 王一鸣走上台阶,看到这个时候,大厅里人来人往,正是酒店上人的时候,许多人看到王一鸣走过来了,都好奇的往他身边望着。估计那些人,都在新闻里见过他,这一次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其中一个女的,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长的挺像王一鸣的,于是都判断,这是他的老婆、孩子。 因为没有人上来打招呼,王一鸣很快就上了电梯,到了三楼的包厢。 周广生一看,王一鸣一家人都到了,连忙和妻子站起来迎接。大家随后就入座,喝茶,聊天,上菜。 这家酒店,菜还是很上档次的,尤其是鱼翅做的好,是道名菜。王礼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高档的饭菜了,爸爸不在京城里,就没有时间请他和妈妈,隔三差五,到酒店里吃一顿。只有到了春节的时候,有的至亲好友请客,他才能跟上爸爸,过上一次瘾。 现在到了西江,天天住饭店,吃大餐,真是天天像过年一样,尤其是平常里没机会吃的东西,什么燕窝、鱼翅,海参、鱿鱼,龙虾、鹅肝,牛扒,想吃什么随便,他这个暑假,真是过瘾,可以大快朵颐。 领导干部的家属,在现在的社会,吃点喝点,收点礼物,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大家都是人,中国又是人情社会,谁都不能免俗,要不然那就显得不近人情,人家反而说你清高,不合群,不愿意和群众打成一片。到了考评你时候,大家都不投你的票。你就麻烦了,在上级组织部门那里,就不合格。相反,你吃了喝了,装了拿了玩了,大家倒还说你好,说你低调,会处理人际关系,有亲和力,得票率也高,在组织部门考核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脱颖而出,这个社会,简直是没办法,让你做不得好人,清官,你要是完全两袖清风,一尘不染,那你根本就没有生存的空间,即使是像王一鸣这样的高官,也没办法。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每一个人都首先要做到适应社会,要不然会被无情的淘汰。 出席这样的宴会,对王一鸣来说,是没有多少意思的,说的都是不三不四的话,大家也就是你应酬应酬我,我迎合迎合你,把一顿饭应付过去,算是给对方一个面子。 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八点半,是王一鸣习惯的散步时间,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周广生就知道了,说:“一鸣弟还是要散步,好习惯啊,好吧,撤吧。” 大宝连忙把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皮包拿过来,送给于艳梅说:“于阿姨第一次来西江,我准备了一点礼物,也不知道阿姨喜欢不喜欢,反正里面有发票,阿姨要是不喜欢,自己可以到百货大楼换的。我买的时候,都和工作人员说好了,他们同意调换的。” 于艳梅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国际顶尖品牌的皮包,像这么大一个,最少也需要一万多块,他看了王一鸣一眼,意思是说:“这么贵的东西,收下合适吗?”在于艳梅的心里,她是不愿意无缘无故收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的,那感觉,像自己欠了别人一个很大的人情似的。这样的皮包,她也觉得,作为一个大学老师,自己完全没必要,摆这个阔气。虽然她知道,在北京城里,像她这样的官太太,有的人这样的皮包,有好多,三天两头,就换一个颜色的背着,仿佛要让人家知道,她老公不得了,巴结的人多得是,送礼的人排成队,家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炫耀什么?是不是想让地球人都知道,你老公是个贪官污吏,让检察院抓紧时间,把你老公送进监狱里。所以,有一个贤内助,像于艳梅这样的,不爱赚小便宜,是一个官员的福气。 对这样的皮包,王一鸣也是知道价钱的,他觉得,大宝这样做,是感激自己,这小子,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奔驰都可以买几辆了,一个皮包,对于他,实在算不上什么。 于艳梅看王一鸣还是没反应,就没有立即接。大宝拿包的手,就很尴尬,说:“阿姨千万别嫌弃,里面还有为王礼弟弟准备的礼物呢,时间紧,我没有来得及给王礼弟弟准备东西,给他几张卡,明天让他随便选就可以了。” 于艳梅问王一鸣,说:“这合适吗?” 王一鸣知道,这个时候,推辞掉,周广生两口子肯定感到很尴尬,看自己的儿子,送礼都送不出去,那多没有面子啊!于是就对自己的老婆说:“你就收下吧,大宝也是一点意思,好,谢谢你了大宝。” 于是又对自己的儿子说:“王礼,快感谢大哥哥!” 王礼于是说:“谢谢哥哥!” 大宝和二宝,又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楼下,上了汽车,才回了包厢,结账去了。 王一鸣一家三口,回到西江宾馆的住处,关上门,王礼迫不及待的就打开了皮包,看大宝为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信封,放了10张购物卡,面值2000块,加在一起,有两万块了。看得王礼睁大了眼,看着王一鸣说:“爸爸,这个大哥哥,也太大方了吧,送妈妈这么贵的一个皮包,我看起码需要上万块,还送了20000块的购物卡,他为什么啊?” 王一鸣说:“为什么?他是发财了,赚了上百万,这些钱对于他,是小意思。他这样做,是想对我表示感谢。” 王礼问:“是你帮助了他?” 王一鸣说:“就算是吧!” 王礼说:“爸爸,这算不算犯错误?搞不正之风,以权谋私?” 王一鸣说:“从严格意义上,也算,但在中国,又不算,你不让他发财,就要让别人发财,反正有人发财,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爸爸这个位子,随便给人一个项目,就可以造就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但自己,是不能往兜里装钱的,因为我是官员,不是商人。我知道自己的底线,就像今天,要严格按照规定,是不能收,但不收行吗?那样就把你周伯伯得罪了,我们是同事,要一起共事,说不定有一天,我还需要他帮忙,不收下礼,就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就把自己孤立了,所以,爸爸这样做,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再说了,收一个包,不算违反纪律,更谈不上犯罪,中国在这个方面,对党政干部,没有明确的要求。一箱好酒,就是上万元,从上到下,大家都没有拒绝烟酒的来往,这是中国的国情,你不记得,我春节到你赵爷爷家,不是照样得拿点礼物,送点好烟好酒吗!你赵爷爷最喜欢喝茅台,我每年不得送几箱过去。要买,我自己掏钱,也需要几万啊。所以,在中国当官,收礼是公开的秘密,几乎谁都收,不这样就无法生存,所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礼拿着那些购物卡说:“那这些购物卡呢?” 王一鸣说:“这个是有问题,数目超过了5000块,就算违反纪律了,不过你爸爸,我都是这样处理的,交给你小龚叔叔,让他存起来,等到了年底,买上东西,我会去福利院里看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们,给他们买礼物,这些孩子可怜啊,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享受不到家庭的温暖,幸亏还有一个机构,收留他们,要不然都要冻死、饿死,我用这些购物卡,都是光明正大的,算是积德行善了,有人证明,比上缴到纪检机关,让他们购买办公用品,消耗掉,更加有意义。” 第四章(18) 王礼说:“好,爸爸,我支持你,我什么礼物都不要了,你全部让小龚叔叔收起了,等年底了,给福利院的小孩买棉衣,被子,棉鞋什么的,可以买不少了。” 王一鸣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你长大了儿子,懂事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我们的根在哪里!想想你爷爷奶奶,在老家的村民,我们都是来自老百姓,爸爸因为命运的偶然,才走上了领导干部的岗位,我一定要为穷人做事情。爸爸现在做的事情,有许多,都是万不得已,没办法,不这样,就无法适应这个环境,请相信我,我会有自己的底线的。” 王礼说:“爸爸,我相信你,你是好样的。” 七月中旬,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在西江宾馆大礼堂召开了,会议召开的那天,偌大的停车场,停满了各种品牌的豪华汽车,奔驰、宝马、奥迪,丰田越野,足有几百辆。因为一下子来的车太多,导致草坪上,树林里,也放满了汽车。 王礼还在宾馆住着,因为王一鸣忙开会,顾不得搬家的事情,没事情的时候,王礼就陪着于艳梅,在院子里散步。 王礼喜欢观察汽车,中午王一鸣回来吃饭休息的时候,王礼就问了,说:“爸爸,都说西江是落后地区,我看你们不落后啊,你看停车场的汽车,和北京也没什么两样啊!都是大排气量,豪华品牌,那都是些什么人的车啊?” 王一鸣笑了笑说:“什么人?都是各个厅局的一把手,或者各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你说这些人,谁坐不起一辆好车吧!现在随便一个市长,都有两辆车,一辆轿车,在城里进行公务活动;一辆越野车,下乡视察用。那些卡迪拉克、奔驰、宝马什么的,都是国有企业的老总,他们坐车,是不受规定限制的,一辆车就是上百万。别看他们官不大,也就是个副厅或者正厅级,但待遇高,一年下来,工资加上奖金,都是上百万、几百万的收入,比你老爸这个省委副书记,实惠多了。” 王礼问:“那他们这算不算腐败?我们同学们都议论说,现在公车消费,一年下来,要几千亿呢!都赶得上国防经费了,你们当官的,太奢侈了吧!爸爸你该管一管了。” 王一鸣说:“傻孩子,我就是想管,也没有那个权力啊!我是不想摆谱,有一辆北京吉普坐,就心满意足了,但是现在的形势,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啊。爸爸坐的奥迪、丰田大越野,都是按照规定,省委办公厅配给的,就是不坐,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了。你爸爸我要是骑自行车上班,还像话吗?那些官比我小的人,该议论了,说我作秀,做花架子,现在,好官并不好做啊,入乡随俗,只能是这样。” 会议的第三天,是参观,开现场会。这是杨春风的意思,他想别出心裁,让各厅局、地市的头头脑脑们看看,现在的沿海几个城市在自己的任期内,发展的势头是很不错的。 几百个厅级以上干部出行,那可不是小事情,省委办公厅忙了几天,制定了详细的方案。从省运输总公司,租了十几辆豪华大巴,每个领导干部,都有编号,坐几号车,哪个位置,都有详细的安排。到了发车的时间,前面是警车开道,十几辆大轿车,排成一个队形,浩浩荡荡,开上了高速公路。 路边的老百姓都感到好奇,他们很少在同一段时间,看到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车辆,上面坐的都是大官,一个个气宇轩昂。透过车窗,打量着正在农田里忙活着的老百姓。 王一鸣坐在第一号车,被和杨春风,刘放明,周广生等省委常委安排在一起。一路上看着农村的风景,那一片片的稻田,一眼望不到边的甘蔗林,和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高低错落,绵延不绝,到处是绿色一片,非常开阔,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大家坐在车里,就没话找话。经常在省城里呆,开会也在会议室里,陡然间换了环境,感觉就是新鲜,都说这个形式好,这样开会,舒服,既了解了下情,又贴近了群众,还放松了神经,真是一举几得。 杨春风坐在第一排,听着大家的赞美,心里也高兴起来,说:“要不我们明年还这样搞,我看这个形式可以,比坐在会议室里听报告,活跃多了。” 大家都随时迎合着,说:“书记,这样太好了,希望所有的大型会议,都这样开,才好呢!” 王一鸣坐在窗前,脸上带着笑,听他们一唱一和的,偶尔点一点头,算是对于他们的答复,而心里,却在冷笑着,说:“这样开会,是好啊,但是,成本多高啊!几百个人,十几辆大轿车,浩浩荡荡的,到了哪个市,要吃要住,都是五星级宾馆,得多少钱?这是表面上看得见的,那些厅局长、书记和市长的司机,哪一个不会跟着,又是几百辆轿车、越野车,汽油费,过路费,住宿费。就是不跟着,在省城里住着,等自己的领导,一天下来,又是多少钱?这些钱,总得有人出,谁算得清楚?看着是一个简单的会议,结果最后,能消耗掉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没有人算得清,也没有认真去算。西江是落后地区,这样铺张浪费,怎么对得起老百姓?这样一个会议搞下来,最少是上百万。这还不算各级领导耽误的时间。这个更没办法估算最后的价值。” 王一鸣想,等自己当了一把手,绝不召开这样的会议了,凡是会议,还是少开,不开,现在无关紧要的会议简直是太多了,自己每星期都要出席不少会议,什么这论坛,那高峰会议的,到处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讲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哪个国家的也搞不清,哪个部门举办的,也是五花八门,到处是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说的什么,大部分人也听不懂。这样的会议开了,钱花了,精力费了,具体能起到什么效果,没有人说得清。最后也就起个上上电视的效果。 王一鸣就纳闷,有的领导,怎么那么无聊,爱搞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这些年热衷于搞什么国际会议啊,论坛交往啊,都是为了出风头,装傻瓜,没有任何意义,或者意义很小,让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在中国白吃白喝,赚了不少的便宜。听说有的老外,在中国,就是泡会,客串,每个月也能赚不少钱。他们和一些专门的会议公司联合,做样子,每有会议,就冒充国际嘉宾,上完电视,拍完照片,就可以拿到会务公司给的报酬。 有这么多的钱白白浪费掉,真是无耻!给下岗工人发点补助,为贫困儿童买点书包,为街道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发点食物,建设多一点的收容中心,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活得更像个人不好吗!你们这样干,也算没有坏了良心! 会议连开带参观,搞了五天。等回到省城里,又是周末了。 王一鸣不在的时候,于艳梅和王礼,就在省城里瞎逛。一天晚上,母子俩步行,顺着江城大道,走到了城市的商业区,一路上欣赏着这个南方城市的街景,王礼感到非常新鲜。 华灯初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熙来攘往的,在过街地道门口,一个弹着吉他唱歌的青年,吸引了王礼的注意。 他看这个青年,中等个子,留着长发,一身牛仔服,也看不出多久没有换过了,一双破旧的皮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脚下放着一个小型的扩音器,他的头上,戴着麦克风,他唱歌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可以传出老远。 王礼听他唱的歌,是“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他的歌唱得真的很好,嗓音条件不错。王礼相信,要是在他所在的大学里,这个大哥哥说不定会成为许多女同学的偶像,有这个条件,又有个大学文凭,在校园里,不知道能交多少女朋友呢!许多女同学,都喜欢那些有些文艺天赋的男同学。 王礼远远的站在十几米开外,听他唱了三首歌曲,于艳梅看儿子有兴趣,也站在那里,静静的陪他听。母子俩听完了,王礼说:“妈妈,我想给这个大哥哥些钱。” 于艳梅点点头,说:“好啊,你想给多少?” 王礼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的零用钱,说:“就十块吧,我也不能挣钱,都是你们给我的。” 于艳梅说:“好。” 王礼走上前去,轻轻的把一张十元钱的票子,投到一个打开的帆布包里,王礼看了看,里面都是五角、一元的票子,也有几张五元的,十元的还没有。 第四章(19) 那个青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他或许没想到,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同龄人,会给他投十元钱,这几乎够他一天的生活费了,有时候饿了,他就掏出三元钱,到粉摊上,吃碗粉。他是个没有工作的青年,没有文凭,没有关系,也找不到什么工作,城市里像他这样的人,现在多的是,都是三五成群的,实在没办法了,就去偷,去抢,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都是被残酷的生活逼的。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要吃饭,要生存,正当的渠道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就从非法渠道,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小伙子的许多同学,都走上这种犯罪的边缘化生活了,好在他还有一个好嗓子,天生的爱唱歌,自以为还可以拿得出手,于是就置办了一些设备,天天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唱歌挣钱,有的人被打动了,就会给个一块两块的,碰到大方一点的,会给五块,这样一天下来,好的时候,也有几十块的收入,够吃饭的啦。 当然,还要和城管们打游击战,城管们来了,他就走,反正年轻,跑的快,看见城管的车子远远的开来了,他抓起自己的东西,一路小跑,就消失在胡同里了。比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小姑娘,小媳妇,反应敏捷多了。她们动作慢的,东西就被城管收走了,十天半月的,等于是白干。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生活,为什么对他这样的小百姓,越来越难。父亲母亲都没有工作了,父母亲原来都在一个街道工厂上班,生产冷饮,后来就倒闭了,资不抵债,现在工厂里也不给办下岗证,说是国家还要交一笔钱,厂子里没钱,就拖着不办。没有下岗证,也办不了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政府部门就不会给你发一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像这样单位不管国家不问的人,在城市里,还有多少,没有人统计过。国家时不时的要搞这统计那统计,就没见搞过对没有任何收入的人的统计。他们这样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吃什么,有病了怎么办,没有人关心,没有一个专门的部门,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生活在一个国家内,没有做亡国奴,但他们却不明白,自己在这个国家内,还算什么东西,有时候连动物都不如。生活在保护区的动物,天冷了还有人专门投放食物,生病了还有专门的机构,为它们免费医疗。那些珍贵动物就更不用说了,像大熊猫,有专门的房子,国家盖好的,住的地方,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每天几乎都有医护人员,转来转去,一旦有了头痛发热,立即就有专家来会诊,花多少钱,都由国家埋单,真是活得比人类舒坦多了。 而像小伙子的父母,失业后,父亲母亲常常唉声叹气,说现在的日子,是生不如死,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托成个人呢!活在世上,受不够的罪,每天都为了这个肚皮发愁,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亲戚邻居,见了不住的给你白眼。你要是有病了,硬撑着挺,实在是挺不住了,向亲戚邻居借几十块钱,心里要盘算半天,嫌丢脸啊,人家是人,你也是个人,你的命,咋就这么不争气呢! 他们也搞不清,自己的命运咋那么赖呢?原来不是挺好的吗?他们虽然是街道工厂,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厂生产的冰棒、汽水、饮料,在江城市,是公认的名牌产品,畅销几十年,经久不衰。 七十年代末,他们两口子结婚的时候,他们俩的工资加上奖金,每人每个月都有四五十块,双职工家庭,住的是街道上分的筒子楼,虽然不大,但一分钱不掏,他们老早就有了三大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都添置了,后来还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那样的生活,才是有滋有味呢!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厂子说垮就垮了,一分钱也发不出,男主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意志一下子消沉下去了,原来挺开朗的性格,在外面见了别人,都是一张口先笑。女主人当姑娘的时候,就喜欢他这个性格,平常里爱说爱唱,现在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换了一个人,一天到晚,阴沉着脸,见了谁,一句话也不说,在外面打些短工,挣了几十块钱,就买些劣质的白酒,一瓶瓶的喝,喝多了还骂人,打老婆、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小伙子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 最后母亲实在是受不了了,家里也没有了一分钱的正当收入,就跑了,到了外地,嫁了一个年龄比她大二十几岁的老头,那个老头,老婆死了,是个公务员,退休了,每个月有几千块钱的退休金。虽然比自己大那么多,但为了逃出这个家,远离越来越暴力的丈夫,活下去,她只能这样选择。 母亲跑了,父亲更加郁闷了,一天到晚睡不着觉,老是说,有人要杀他,那时候,小伙子才十五岁,就担负起照顾自己父亲的任务,在菜市场里捡垃圾,什么硬纸箱,塑料布,矿泉水瓶,卖给收废品的,人家看他可怜,都会多给几个钱。他用自己捡废品卖的钱,买米买菜,伺候自己的父亲,他也想带自己的父亲看病去,但没有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天天病重,后来身体就完全不能自理了,也下不了床了,屙床上尿床上。街坊邻居来了,知道他快不行了,就安慰小伙子说,算了,让他去吧,这样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快快去的好。小伙子干抹眼泪,也没办法,虽然他就父亲这一个亲人了,相依为命,但他还未成年,没有收入,没有能力救自己的父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家里一贫如洗,连丧葬费也出不起,还是街坊邻居捐了几千块钱,算是把他火化了,小伙子懂事,见了叔叔阿姨,都要跪下来磕头谢恩。 父亲死了,母亲跑了,只是一年半载,会回来一趟,平常里给他打个电话,问候问候,给几百块钱生活费。母亲说,那个老头脾气很怪,怕她把钱拿走了,偷偷给儿子,对他防范的很严,十几块钱,都要盘问半天,她想了,要不是为了儿子在这个世上还有个亲人,她也没有勇气活了,现在简直是没有我们穷人的活路,活着也没有意思,要看人家的脸色,受不够的气。 母亲来到江城市的时候,都是匆匆呆一个晚上,呆的久了,怕她嫁的那个老男人生气,说她花钱,在外面疯,断掉她的生活费。没办法,现在自己一分钱的收入也没有,不得不看人家的脸色活着。反正只要活下去,自己的儿子就有个亲人,有个妈妈,时不时的,母子俩可以见上一面,说会儿话。 母亲来的时候,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母亲经常回忆自己年轻时的时光,说那个时候,工资发着,比着什么人,也不掉价,就是当官的,也不比她们当工人的,多几个钱,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会看不起谁。在家里,还是在工厂里,到处都是欢乐的笑声,不像现在,到处都是小偷,街道边,到处都是涂脂抹粉的女人,不住的在向男人抛媚眼,把男人都勾引坏了。那个时候,我们工人阶级,有地位的很呐,生老病死,都有国家管着,哪像现在,你有本事了,就吃就喝;没本事了,病死饿死,没人管也没人问,还到处让人看不起。儿啊,都怪父母命不好,没有本事,也拖累了你,让你来到这个世上,活受罪。 小伙子虽然没有把高中上完,只上了一年级就下学了,但脑子并不笨,也有音乐的天赋,在学校里,老师们都说他是个人才呢,嗓音天生的好,仿他的父亲,于是他就向母亲要了几百块钱,买了吉他、扩音器,每天出现在城市的繁华路口,靠唱歌乞讨,这样也不丢人,总比学那些不良少年,加入黑社会,打打杀杀要好的多吧。这也是靠自己的劳动生活。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人吗,小伙子看外国的电影,看到在那些发达国家的地铁里,到处也有吹笛子卖艺的,江城市的大街上,也有这样的人,只是你不能和他摆到一起,那样就抢了别人的生意,会导致火并。有一次他在百货大楼的前面摆摊,刚唱了几首歌,就出现了几个人,把他打了一顿,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让他滚。再敢回来,就砸碎他的吉他、扩音器。小伙子看他们人多,年纪又比自己大,和他们是打不过的,只好退了出去,到过街地下通道前转悠。后来,大家熟悉了,还成了好朋友,都是干这一行的,有时候也需要相互照应。 第四章(20) 现在每天上午十点,他就出来摆摊了,有时候在商业区,有时候在交通要道边,反正哪里人多,就去哪里,有人警告了,赶紧走。一天下来,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不偷不抢,他能养活自己了。 王礼往里面放十元钱的时候,他把王礼和于艳梅,都打量了几眼。 他看王礼,长相清秀,穿的衣服,都是名牌,脚上的一双皮鞋,就需要几百块。看于艳梅,高挑的个子,长相漂亮,高雅,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胳膊上挎着的是名贵的皮包,这样的皮包,在江城百货大楼里,最少也需要几千元,知道这是一对生活在这个社会顶层的母子,是有钱人。 小伙子原来对有钱人,是没有好印象的,以为他们的钱,来的都是不明不白,现在当官的,哪有不贪污受贿的。做大生意的,哪有不偷税漏税的,要不然他们也积攒不了那么多的财富啊! 但现在,看着王礼纯净的眼睛,看着于艳梅高贵的气质,小伙子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好人。他的心顿时温暖了一下,对王礼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你了,小兄弟,祝你们一生平安!万事如意!” 王礼说:“你唱的真好,大哥哥,比那些歌星,还有味道。” 小伙子说:“过奖了,我这是有感而发吧,我们都是经历过磨难的人,知道生活不容易。” 王礼说:“对,有了感触,才能真正唱出歌里面要表达的意思。” 小伙子说:“你说的对,小老弟,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 王礼说:“我们是游客,来度假的。” 小伙子说:“欢迎你还来听我的歌。” 王礼说:“会的,好的,不打扰了。” 小伙子说:“多谢了。”对着于艳梅又笑着说:“多谢了阿姨,你的儿子很棒!” 于艳梅也笑着说:“谢谢了。” 王礼扯着于艳梅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妈妈,你看这个大哥哥,真是很有才的,要是在我们学校,他绝对是名人,校园歌星。” 于艳梅说:“是啊,这孩子命不好啊,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能力,供养自己的儿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你没看见吗,现在北京的名牌大学里,穷人家的孩子,越来越少了,现在只占很小的比例了,不是穷人的孩子不优秀,像你爸爸,当初不也是农民的孩子吗!那个时候,没有教育高收费,相反,还有助学金发,一个月有二十多块钱,赶得上刚参加工作的工人了,所以穷人的孩子,在那个时代,也上得起学。而现在,上个高中,一年下来,就需要上千块;上大学,每年学费几千块甚至上万块,再加上生活费,一般的农民家庭,和城市下岗职工家庭,他们根本供不起一个孩子读大学啊,甚至连高中都吃力。我所在的高校,那些来自农村或者贫困家庭的孩子,生活那个艰苦劲,简直是没法说。一年到头,连放寒假和暑假,都不能回家,为什么?为了省路费,他们也想靠放假的时间,到工地上打短工,有的男生,到了建筑工地,当了搬运工人。有的女生,到了餐馆饭店,给老板刷盘子,一个假期,能挣个几百块钱,算是不错了。唉,现在穷人的孩子,是苦啊!” 王礼说:“妈妈,难道国家就不管管吗?看电视上说的,我们国家那么强大了,有钱的很,年年经济都是高速增长,领导人一出国,都是到处捐钱,那些非洲国家,都借了我们几百亿美元的钱了,我们每年还要帮他们建体育场、会议中心,修医院,建铁路,我们怎么不把这些钱,留给国内的老百姓用啊!这不是吃里扒外吗!我真不懂了” 于艳梅说:“别说你不懂,像我这样的高校老师,搞经济研究的,也不懂,或许是我们的领导人,另有打算吧,他们考虑的都是大事情,我们小百姓,是看不懂的。” 王礼打破沙锅问到底,说:“你不懂,那我爸爸,总该懂吧,他是主管经济的高官啊,你不记得,他陪同国家领导人,出国好多次呢!前几年年年都上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呢!” 于艳梅说:“那回头你问你爸爸吧,看他怎么解释,反正我是没办法告诉你。反正我就觉得,挺荒谬的,就像一个家庭,自己的孩子都要病死、饿死了,却把大批的钱,借给不相干的人,或者送给富人继续挥霍,我是真不能理解,那些决策者,是怎么想的。” 王礼说:“要我看,他们是疯了,神经病,你想啊,要是没病,谁会这样干,自己的家人、孩子濒临绝境了不管不问,却去帮别人,这样的家长,别人会怎么看?你就是把东西全部送给人家,人家也只能笑你是虚伪,是傻瓜,你对自己的家人都没有感情,对外人,会有真心!鬼才会相信呢!” 于艳梅嘘了一声,说:“小声点,这样的话,不能随便说的,你爸爸是大官,也在里面混,要是被别的人听见了,会破坏他的前程。” 王礼说:“我就不相信,我爸爸会不懂,他肯定懂,他是没办法,自己没大权力,要是我爸爸有大权力了,他肯定要改过来的,我相信我爸爸,他是个好官,好人,不像那些贪官污吏,总是想往国外跑,在国内无恶不作,捞了钱了,就转移到国外去,把老婆孩子先转移走,钱带走,自己在国内裸体做官,我们同学们,气愤死了,说总有一天,要对全球的中国潜逃贪官,清算到底,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国内受审,或者是派人暗杀,谁背叛这个国家,都要受到处罚。要学俄罗斯,他们就是这样干的,我们也早晚会有那一天的。” 于艳梅欣赏的看了儿子一眼说:“但愿有那么一天吧,但你舅舅大伟,也是亿万富翁了,不知道算不算。” 王礼说:“舅舅不算,他是生意人,是自己做生意挣来的,这样的人,只要把钱留着国内,还是对国家有用的,还是应该团结的,我们同学议论说,现在最可恨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汉奸买办,他们勾结外国人,出卖国家利益,这样的人,是一定要清算的,等我们这一代有权力,我就会这样干!” 于艳梅爱怜的看了儿子一眼,说:“这样的话对外人不能说,要记住,现在社会复杂,你爸爸又是当官的,说出去,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记住了。” 王礼说:“好。” 两个人又往前面走,到了江城百货大楼的街道拐角处,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在地下通道的门口,王礼看到,有一排乞讨的人。 第一个是睡在地上的人,下面放了一张席子,身上盖了一条脏兮兮的棉被之类的东西,披头散发,看着像是个女人。旁边跪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不住的向来人磕头,旁边一个纸牌子上,用毛笔歪歪斜斜的写了几句话,大意是,他老婆得癌症了,没钱医治,请好心人行行好,捐几个钱。 第二个是一个残疾人,看年龄,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手也没有脚了,坐在一个木板上,下面装的有四个轮子,像是改装的滑板之类的东西。他的身子,缩成了一团,蹲在上面,断掉手掌的两只胳膊,露出两个截肢的大疮疤,上面都是磨得厚厚的老茧,看着吓人。两条腿在两边斜曲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路人,祈求着什么。他的前面,放了一个破烂的瓷碗,里面放着一些零钱,大部分是五角、一元的小票。 第三个是个盲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抱着一个二胡,在摇头晃脑的拉着,他的眼睛,时不时的向上翻翻,都是眼白,挤弄着,也不知道他看见看不见,反正看着也难受,王礼的眼睛,马上闭住,眨了几下,才舒服。 王礼说:“妈妈,我还想给他们钱,你看他们多可怜啊!” 于艳梅说:“好,你还有钱吗?” 王礼说:“有。”说着拿出几张十元的,走到他们面前,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上一张。 那个男人一看,是张十元的,连忙说:“谢谢了,恩人啊!” 那个残疾的小孩,也说了声:“谢谢!” 盲人看不见,只管自顾自的继续表演。 旁边的人看王礼一下子捐了三十块,都受了感染,有的捐五块,有的捐两块,几个乞讨的人,一下子都有了几十块的进项。还有的人给盲人的是硬币,丢进去的时候,声音或许盲人也听见了,他拉二胡的手,更有劲了。 王礼和于艳梅继续往前走,王礼说:“妈妈,我们中国,怎么那么多乞讨的人啊?” 第四章(21) 于艳梅说:“你没看那几个人,有的是病人,没钱医,只好在大街上要饭。有的是残疾人,没有收入,生活不了,没办法才出来。你看那个孩子,才多大,就受了那么大的罪,手没了,脚也没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父母,他的父母,怎么忍心让他出来要饭。真不幸!” 王礼问:“我们中国,这样的人难道没有人管吗?就没有一个机构,管管这些人的生活?他们也是人啊,虽然没工作,但他们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啊,我们国家,现在这么有钱,同学们都议论说,我们的政府,一年光是收的税,比日本的比例还要高。我们在国际上到处捐钱,怎么就不拿来,帮助自己的国民呢!像那个病人,没有钱,就只能等死啊!” 于艳梅说:“可不是吗,现在的医院,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你没看报道吗,一天钱跟不上,医院就让病人出院,立即停药,现在的穷人,命真是不值钱,是死是活,都没有人管。” 王礼愤愤不平说:“国家对老百姓都这样了,没有钱,死到大街上都没人问,这还像话吗?这哪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样子?就是资本主义,也不会这样子的。我看报道了,人家印度,是名副其实的资本主义国家吧,人家就搞了全民免费的医疗保障,不仅印度人,就是全世界的人,只要在印度得了病,到医院里看病,只用交很少的挂号费,就可以拿药看病了。我们的记者不相信,以为他们搞错了,说自己是外国人呐,你猜人家的医务人员怎么说,凡地球人都免费。人家印度比我们国家穷吧,人家的政府都能做到,我们怎么做不到?” 于艳梅说:“行啊,儿子,挺有思想的吗!我告诉你一个问题,印度之所以比我们穷,都能做到这些,是因为他们官员的乌纱帽来自人民,就是再穷的人,他们手中也有选票。你不为老百姓办事,他们就不选你。就是选上了,你办的不好,也会把你赶下台。我们呢,官员的乌纱帽是谁给的?是更大的官员给的,给老百姓没关系,所以,当官的,不怕老百姓,你死你活,影响不了他们的前程,他们只两眼向上,巴结那些官比他们更大的官就行了,至于老百姓,谁也不会放在心上,糊弄着就行,所以老百姓的日子,就苦了,没有任何制约官员的权力,只能是任人宰割。” 王礼说:“那我爸爸的官,也是这样得来的吗?真不光彩!” 于艳梅说:“有什么办法,生活在这个时代,就是这个规矩。你爸爸当初是什么?一个小科员。和我结婚的时候,才是副科长。还不是认识了你赵爷爷,他才发迹的。要不是你赵爷爷发现他,重用他,说不定现在,他还是个小处长。” 王礼说:“我赵爷爷那时候是省委书记是吗?他那么大的官,怎么会看上我爸爸?” 于艳梅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从本质上说,还是因为我,因为你赵爷爷和你外公的关系,他们是老搭档了,你赵爷爷当市长的时候,你外公就是他的秘书长,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我小时候,就认识你赵爷爷。所以,有了你之后,我和你爸爸,才偶然和你赵爷爷碰面。他看到你很喜欢,就逗了几下,连夸你长的白,好看。他是大官,其实已经不认识我是谁了。要是换了一般的人,见一面夸奖小孩子两句,他们就走了,以后见了,照样不认识。我喊他伯伯,又和你童奶奶打招呼,他们才知道,我认识他们。于是就问我,是谁家的女儿。我告诉他你外公的名字,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估计,他是因为这个,才记住你爸爸这个人的。你外公和他关系好,你爸爸看着也一表人才,当然,你爸爸当时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比较有才,所以给你赵爷爷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后他就选你爸爸,当了秘书,这样一步一步,就从秘书当了团省委书记,再当市长,然后就进了北京。” 王礼说:“看来我爸爸的官,就是我赵爷爷一手提拔的。” 于艳梅说:“从本质上讲,肯定是,你爸爸是农民的孩子,就你爷爷奶奶的能力,你爸爸能留在城市里,做个城里人,已经超过他们的想象了。在中国官场,没有后台,是很难上去的。你爸爸这个省委副书记,也是你赵爷爷运作成的,他不向中央主要领导讲话,人家都推不知道,你爸爸就只能呆在北京,做个副部长一辈子,临退休了,连一个正部级也不一定混的上。现在的官场,就这么现实。” 王礼说:“妈妈,我看你挺懂官场的,你为什么不做官呢?我看你做官,也准行!” 于艳梅说:“我是个女人,在官场上混,难。再说了,嫁给你爸爸后,我发现,他比我做官有优势,起步早,生活阅历比我广泛,文采又好,我有了你以后,就把心思,全放在你的教育上了,也没有心情考虑自己的事。现在看来,我是对的,要不然像你大姨和姨夫那样,两口子都当官,都干事业,就把孩子耽误了。你大姨前些年,在下面一个市当副市长,你姨夫,当着省建设银行行长,两口子谁都忙,就把你小龙哥哥,交给他爷爷奶奶带,爷爷奶奶又管不了他,所以你小龙哥哥的学习,一直不好,到最后连一个正规的大学都考不上,还是掏高价,上了一个民办的大学,现在连考公务员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跟着你舅舅,当打工仔。现在你舅舅对他也不满意,只是看在是自己亲外甥的份上,才没有炒他的鱿鱼。你看,放松了孩子的教育,这个损失有多大?就是有再多的钱,当再大的官,孩子没有教育好,有什么用啊!” 王礼想起自己的表哥孙小龙,是没有好印象,一看就是社会上的闲散青年似的,喝酒抽烟,留着长头发,穿的衣服,奇形怪状,神情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就那大姨和姨夫商量,还要花钱,送他到国外留学。他就不是上学的材料,到国外,更没有人监管他了,他手里有了钱,还不更加胡作非为。 王礼说:“妈妈,小龙哥哥去国外,自费读书,要花好多钱吧?” 于艳梅说:“你大姨给他办的是去澳大利亚,听说三年读下来,要七八十万。到了那里,要租房子,要买车,小龙大手大脚惯了,说是七八十万,到时候说不定要上百万。钱花了就花了,反正他们也有这个实力,但孩子要是不学好,在外面瞎混,就更让家长伤心了。” 王礼说:“我要好好学习,不让你和爸爸伤心。” 于艳梅说:“你是个好孩子,妈妈满意,你要是想留学,到时候妈妈节衣缩食,也要供你。” 王礼说:“我不要你们掏钱,我要去,就自己考高分,得一等奖学金。” 于艳梅搂着王礼的肩膀说:“好,等着你的好消息,到时候,爸爸妈妈就送你一辆新汽车。这个钱,我们还是有的。” 过了几天,王一鸣的新房子,收拾好了,小龚和小邵,就帮助于艳梅收拾东西,后勤处派了几辆汽车,就把王一鸣和家人的东西,拉了过去。小龚的东西,也顺便拉过去了,房间多,小龚住在一楼的客房里,等于艳梅和王礼走了,整个楼上,还是只有他和王一鸣两个人,这样照顾王一鸣的任务,就只有交给他了。 新家,新的环境,整座别墅,有四百多个平方,王一鸣和于艳梅的房间,在二楼,有卧室,有书房,一楼有会客厅,有客房。王礼的房间,在三楼。 于艳梅对这个新家很满意,最满意的,就是厨房了,装修一新,各种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连油盐酱醋,都买好了。附近就有几个超市可以买米买菜。所以,没事的时候,于艳梅就在家里,为一家人做饭吃,炖汤喝。 在一个新地方,能够再一次享受家庭的温暖,王一鸣也很满意,从外边开会回来,吃着于艳梅做的家常饭,不住的说:“好吃,好吃!老是住在酒店里,没有家的感觉。还是自己做吃的,舒心。” 小龚在的时候,于艳梅就会让他在旁边看看,教他怎么炖汤,做菜。小龚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做菜,一看就记住了,说:“嫂子,等你开学了,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对付了。” 当然,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请王一鸣全家吃饭,有的厅局长,也到办公室里,趁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出邀请。王一鸣为了表示自己的随和,容易让人接近,也会答应许多人的邀请,带着于艳梅和王礼,出席一些宴会。那些厅局长们,就感到受宠若惊,能请到王一鸣全家吃饭,似乎是得了很大的面子。他们哪里高档安排哪里,每吃一顿饭,都要花费几千甚至上万元。 第四章(22) 吃完饭,还要送上礼物,有皮包,有衣服,还有购物卡,每次都是几千元,甚至是上万元的。 于艳梅每次出席回来,就对王一鸣提醒说:“这不好吧,我们接受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是要犯错误的。” 王一鸣说:“有什么办法?你要在众人面前拒绝他们,或者推来推去,他们就觉得,我们不信任他们。吃了喝了,又收了礼物,人家才放心。你要是不收,一场饭局也不参加,等到了换届的时候,他们给我打的考评,都是不及格的,到时候上级部门才不管你怎么解释。这些厅局长们,也得罪不得啊,他们手中有选票啊,省部级干部的民意测验,主要就是这些人参加,你说我要是一个也不接触,谁的礼物也不收,谁的饭局也不参加,他们就认为,我看不起他们,到时候他们合伙和我对着干,我也难在西江省呆下去。现在的现实就是这样,实在是没办法,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这样你自己,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还怎么做事情?” 于艳梅说:“好吧,我们就是收了礼物,也不干非法的事情,这些包,可以拿来用,购物卡,还交给小龚,你们到了年底,用到那些穷孩子身上,这样我们没有坏良心,就是有人查了,我们也能说清楚来龙去脉。我们做官,可不能不知不觉的,成了贪官污吏,那样就是活着,也不安心啊!你看那些出事的官员,多可怜,自杀的自杀,被枪毙的枪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活着不好吗!咱们不学他们。” 王一鸣说:“你就放心吧,我这是同流而不合污。不这样,考评通不过,在西江省就不能立下足,到时候灰溜溜的回北京,那多丢脸啊,见了赵老怎么说,他该说,我太没有政治智慧了。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希望。” 于艳梅说:“好,我相信你,一定要把握住,咱金钱方面不出事,男女关系方面也洁身自好,就没有大的污点了。” 王一鸣说:“放心吧,我会把握好的,我的抱负,还没有施展呢,就让我灰溜溜的走,我不甘心。” 休息了几天,看留在省城里,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了,王一鸣就向杨春风提出,自己要到最贫穷的地方,到那些边民那里,实际看一看情况,心里有数。在年底全省开扶贫开发会议的时候,也好有的放矢。 杨春风说:“好,是应该去看看,你先去探探路,等中央领导来了,我们好安排。每到年底,都有中央主要领导,来西江,以前我们安排的地点,他们都看过了,你这一次,可以选几个新点,如果合适,我们就把中央领导下一次往那里带,让他们也看一看西江最贫穷的地方,有了中央领导的指示,那些跟着的各个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就会在发放补助的时候,多给我们下发一些。他们大笔一挥,都是几百万、上千万的,到了我们这里,可以办不少事情了。” 王一鸣说:“好。” 于是让游金平联系了省扶贫办、省总工会,省妇联、团省委,省民政厅等各有关厅局,派员参加。 星期一上午,十几辆汽车,前面是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向边境的沿边市进发了。 沿边市的领导接到王一鸣要来边境考察的传真后,马上就组织人制定好了接待方案,到了星期一的早上,市委书记和市长,带着随员,早早的就等候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了。 王礼坐在王一鸣身旁,于艳梅嫌一家人都去,影响不好,就留在了省城里,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 到了市里,先在宾馆里住下,下午三点,听了市委书记做的工作汇报,在市里看了看几家企业,都是轻车熟路的路线图,每有上级领导来考察了,当地的官员们,总会出于炫耀自己政绩的考虑,把当地最好的几家企业,作为标本,让上级领导看一看。 王一鸣这一次本来是考察扶贫开发的,他们也安排,因为这个是亮点,会对上级官员,留下好的印象。几家企业,有的是食品企业,有的是服装企业,有的是有色金属冶炼企业,都是当地的纳税大户,生产经营都是最红火的。现在哪里,都能找出几家这样的企业,当地的官员们,也就是靠这一手,来为自己的脸上贴金。 他们害怕,上级领导来了,什么好的也没看,你就把他领到全市最贫穷的地区,那些穷的就差当掉裤子的边民那里,那对你的工作,有了这么一个印象,还能有你的好吗!所以,不管你是考察什么的,都让你看看,我们这里,还是有亮点的,那些穷的边民,是历史遗留问题,不是一届领导可以解决完的。跟我的领导水平,没有关系。这样他们的官也就保住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汽车就往边境出发了。 越往边境走,公路越来越窄,路况越来越不好。到了大山深处,连找一块开阔地,都不好找了。两边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七月底的大山里,上午气温逐渐升起来,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晒在身上,就非常烤人了。王礼坐在车里,感觉不到外面的温度,他感到非常好奇。路边偶尔经过的村民,都是戴着斗笠,穿着白色的长袖衣服,就那他们的脸上,也被周围的温度,烘烤的红彤彤的。当地人的皮肤,都是又黑又红,在房前屋后,看到的小孩子,皮肤晒得黑的快赶上非洲人了。 车子停稳后,大家下来,才知道是一个村委会的院子。当地的乡镇干部和村干部,都在路边等着了。 王一鸣下来,和当地的干部,一一握了手。大家徒步就往附近的几十户人家走去。村支部书记一边走,一边向王一鸣介绍整个村子的情况。 王一鸣问:“你们这里,平均年收入有多少了?” 村支书说:“去年向乡里报的,是650。就那还把村民每家每户养的鸡、养的羊都算上了,要是不算上这个,连500都不到。” 王一鸣问:“这么多钱,能生活吗?” 村支书说:“哪里够?连吃饭都不够。要是没有乡里的补助,每家每户,都过不去。打的那些包谷、稻谷,只够吃半年的。” 旁边跟着的乡长说:“我们给这些边民,从去年开始,都上了低保了,一个人一个月,有50块钱,每年还有一批大米。” 王一鸣说:“这个标准,还是太低了吧。” 乡长说:“没办法,乡里已经尽力了,财政困难,现在乡里光借的债,都有六百多万了。都是历年欠下的,现在每天到乡里要债的,都成堆,没办法,我们也只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下去,就拖。” 王一鸣问:“怎么借了那么多钱?” 乡长说:“我也不完全清楚,反正一年一年,就累积下来了,有的是乡干部的集资款,有的是村民存在乡基金会的存款,后来基金会垮台了,账都是乡里背。还有的是建筑赊账,有一部分是吃喝费用。前任领导借的,调任了,就给后任领导留下来了。” 王一鸣问:“现在乡里有什么收入?” 乡长说:“不让乱收费了,各种提留也没有了,能够收上来的钱,只有一项计划生育罚款了。其他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花多少钱,都是县财政统一预算,乡里没有单独的预算了。有一些办公费,人头费,都是寅吃卯粮,日子过得轻松不了。” 基层政府的财政困难,靠借债卖地过日子,对这个情况,王一鸣是知道的。因为国家自从在1994年实行中央和地方分税制改革后,几乎所有的优良税种,中央政府都弄到手了,地方上效益好的国有大企业,税收也被收归了中央,而地方上,事情没有少,原来有好多可以收费的项目,都被中央明令取消了,财源一下子少了许多。这就导致地方政府事权和财权不对等,要干的活多,手中掌握的钱少。怎么办?城市政府还好点,因为手中有地,他们垄断了土地的一级市场,独家经营,靠哄抬地价,卖地过日子。 到乡镇这一级,发达地区还好些,老少边穷地区,哪里有什么房地产开发,于是只好是捉襟见肘,靠借债过日子。王一鸣在部里时,就了解这些问题,现在的国家,是中央财大气粗,手中有花不完的钱,一个项目,几千亿。而地方上,就成了叫花子一个,到处是到北京跑项目要钱的。这是典型的头重脚轻。 说着话,就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连一个院子也没有,就是孤零零的两间屋子。王一鸣看那房屋,是用木板拼的,由于木板不规则,有的地方,露出有鸡蛋大小的洞。上面蓬着的是石棉瓦。这样的房屋,雨下得大了,也是挡不住的。到了冬天,更不挡风。甚至风刮的大了,屋顶就被掀翻了。 第四章(23) 男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个子很矮,腰弯着,脸上的皮肤,像是核桃皮,又粗又糙,两个眼睛,浑浊着,脸上的表情,是木讷的,见了人,也不会主动打招呼,只是傻傻的笑着。 村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莫,省委王书记看你来了。你还不快说谢谢!” 那叫老莫的男人连忙笑着说:“好,好,共产党好,政府好,感谢政府,感谢领导。” 话说的挺顺溜,和电视上经常见到的差不多,估计他一年到头,都要说上那么几次,多次排演过了。 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粗糙的要命,握着像是握住了一个树根。握了一下,后面陪同的省扶贫办的主任,连忙把一个用大红纸贴着的信封,递给王一鸣,信封上写着“慰问金五佰元”几个字。 王一鸣把信封交到老莫手上,老莫一眼就看到五百元几个字了,心里一激动,腿就软了,立马就跪了下来,向王一鸣和大家,磕了一个头,嘴里说着:“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王一鸣连忙把他拉起来,老莫站在旁边,手还在激动的发抖,后面的同志,忙递过来一桶花生油,一袋米。老莫抱着东西,脸上乐开了花。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道道的沟壑。 王一鸣看着老莫,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想起鲁迅写的文章,说我们中国人,是很容易做奴隶的,有的时候,当了奴隶,还很欢喜。假如有一种势力,不把人当人,等同于牛马,或者连牛马也不如。突然有一天,你给他一个牛马的价钱,那许多人,就要山呼万岁了。这个老莫,已经被贫穷的生活,折磨的没脾气了,得了这一些好处,都欢喜的要命。想起了每年春节前后的电视上,做大领导的,都要下去,给谁送了一些东西,基层的老百姓,都是欢天喜地,这样的把戏,演了一年又一年,从中央到地方,都是一个套路,领导们一届一届的演,老百姓一年一年的跪,真是一个颇有讽刺意味的时代。假如鲁迅先生活着,不知道当作何感想! 电视台的记者,忙把这个镜头,拍摄到摄像机里。 王一鸣又走进屋子里,抬头看了看,梁柱上挂着一串串的玉米棒子,屋里几乎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几个破木凳子,一个破木桌子,上面连油漆都没有。在屋子的角落里,几块石头上,架了一个铁锅,旁边放了几把柴火,两个塑料盆,里面放了几个碗,旁边一个塑料桶,里面有半桶水。 一个瓦缸里,放了半缸米。靠墙角的地方,放了一张木床,上面有一张草席,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堆着几个棉絮。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几件衣服。 这些就是这个叫老莫的男人,全部的家当了。 王一鸣问旁边的村支书说:“他就一个人?” 村支书说:“是,老莫是个五保户。年轻时结过婚,但女方受不了我们这里的穷,没多久就跑了。” 王一鸣问:“像这样的情况村子里有多少?” 村支书说:“多了,附近三个村,光是没老婆的光棍,就有三十多个。本地的女人,知道这里的生活条件,不嫁本地人,她们都千方百计,去了城里或者外地。外地的女人,被骗来了,到这里实际一看,也受不了,呆上个三五天,十天半月,就跑了,太穷,大部分的男人,一辈子找不到自己的老婆。在这里,再丑的女人都是宝贝,在家里说话都算话,男人都要看着女人的脸色说话,因为她一走,你再也找不到了。” 王一鸣问村支书:“你是不是也听你老婆的?” 村支书说:“那肯定了,在这里,女人是领导。” 大家听了,都哈哈笑了。 又看了几家,大同小异。能住的上砖瓦房的,都是好样的了。 大家看了这个村,又上了车,往前走了一公里,又到另一个村子里看了看,这个村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里,进村要翻一个个的丘陵,看着是不远,真正走起来,趴高上低的,也需要半小时。王一鸣戴着草帽,浑身都湿透了。王礼在旁边,到处拍照片的兴趣也没有了,脸上热的,都是汗水。边走着山路,边说:“真热,真累!” 王一鸣说:“你什么都没扛,脖子上就挂着个相机,还嫌累。你看那些扛米拿油的乡干部,还有那些扛摄像机的记者,人家才真累。” 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住的只有五六户人家。到了几户村民家,看了看,发现家家几乎都是家徒四壁,王一鸣把慰问金和所带的食品发给他们,他们都是一个劲的千恩万谢,说:“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 王一鸣问旁边的村支书,说:“为什么不搞点养殖业?” 村支书说:“交通条件太差了,前些年,村民养殖的猪,赶到山下想去卖,走着走着,连猪都累死了。外面的商贩,也不愿意到村里来收购,就是有东西,也运不出去。实在是没办法。” 王一鸣又看了看他们村子的选址,在一个上坡下,要是一旦发生了泥石流,就是出人命的大事。于是对村支书说:“还是要尽快搬迁,到山下,交通方便的地方,重新建新村。” 村支书说:“还是钱的问题,再说下了山,没有地了,这些人更没办法生存,现在他们好歹一个人还有一亩多地,虽然是山坡地,但还可以种些庄稼,够半年的粮食了,到了山下,地丢了,更难办。” 王一鸣问旁边的省扶贫办主任,说:“像这样的边民,全省有多少?” 省扶贫办主任说:“有十二万多人。”沿边境的四个县,都有这种情况。省财政这几年,年年都在加大扶贫开发力度,但由于我们是落后地区,财力有限,短期内,还不能完全解决边民的搬迁问题。 王一鸣问:“要彻底解决,全省需要投入多少钱?” 扶贫办主任说:“这个还没有算过?我们这样估计吧,连搬迁费用加上基本的生活补助,每个人两万元,就是二十四个亿,目前我们省里,拿不出这些钱。” 二十四个亿,在北京,确实不是大数目。我们国家,这些年,喜欢修建一些奇形怪状的标志性建筑,一座下来,就是几十个亿,甚至上百亿。在这些面子工程上,国家似乎有花不完的钱,而一到具体的关系到弱势群体的生活补助上,几乎所有的部门,都没有钱了。这真是个怪圈。我们有钱办大型运动会,开没完没了的这旅游节,那博览会,一个歌星,上台一嗓子,就是几十万。一台晚会,就是在最落后的县市,也拿得出几百万。胡折腾有的是钱,办正事就没钱了,这些当官的,王八蛋真多! 在回程的路上,王礼问王一鸣:“爸爸,这一次,我算是开眼界了,原来我们国家,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你想啊,一年才650块钱,他们怎么活吧?!不是比非洲的难民,还不如吗?听说他们当难民的,一年下来,就是靠联合国的救济,一天一个人,都有一美元的生活费了。换成人民币,一年下来,也是2500多元人民币了,比这些边民强多了。” 王一鸣说:“他们穷?你还没见过最穷的呢!我们国家,在大西北,在沙漠地带,还有一年下来,人均300多元的地方呢!碰上不好的年景,颗粒无收,就是负收入。” 王礼说:“那怎么办啊?” 王一鸣说:“能怎么办?只能靠救济了。” 王礼说:“我这就不明白了,电视里天天说,我们的经济高速增长,都增长几十年了,我们的人民,怎么还那么多穷人呢?大街上到处都是乞讨的,流浪汉多的是,穿的破破烂烂的,披头散发,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没有一个机构,收留他们,还有那些看不起病的,在街道上等死的,我前几天,和妈妈上街,就捐了几十元钱了。真是救不完的穷人。我看那些外国人,看了这样的情况,都狐疑不解,他们搞不懂,中国的实际情况,怎么和电视里说的,差别那么大。” 王一鸣说:“儿子,我给你说实话,电视里那都是宣传口径,整天说假话,糊弄人,不这样,领导人的面子往哪搁吧,出国访问的时候,到处捐钱,就说不过去了。其实实际情况是,我们的发展,问题重重。日本、德国,甚至我们的邻居韩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都成了发达国家了,普通人的收入,也达到世界水平了,只有我们,高速发展了几十年,石油快抽光了,铁矿石已经枯竭了,煤矿再挖几十年,也基本上枯竭了。所有的矿产资源,能挖的就挖,能卖的就卖,基本上快败坏干净了,有的现在大部分要靠进口国外的原料,支撑国内的工业发展了。江河湖海,都污染殆尽了,放眼全国,几乎没有一条大江大河,能够躲过污染这一劫。整个中华民族的大好河山,现在都变了模样,有的学者形容,过去我们是‘国破山河在’。现在我们是‘国在山河破’。中国人民辛辛苦苦,以破坏自己的生态环境和透支子孙后代的未来为代价,所创造的财富,都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利用我们的汇率制度、金融制度,出口补贴制度,对外开放制度,无偿占有了,我们一天天得到的都是不能用的白条,所谓的美国国债和一些公司的债券。只要美国的美元持续贬值,我们手中的所持的美元,早晚会变成一堆废纸。毫无价值。我们被骗子骗的损失惨重啊,超过了1840年以来,所有条约赔款的总和。对这个,你魏正东伯伯,最有研究,他的文章的标题,就是‘抵抗美国的经济侵略,改变殖民经济’。等有时间了我和他吹牛的时候,你在旁边听听,就明白了。现在网上,他火的很呐!” 第四章(24) 王礼一听,感兴趣了,说:“爸爸,我回去一定看看网上的文章,想不到魏伯伯,还有这么深刻的思想,你能认识这样的人,真是太棒了!” 王一鸣说:“我们俩,何止是认识!是多年的好朋友了,等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 王礼说:“太好了。但是有一个问题,既然国内也有人看出来我们的政策有问题,是对洋人有利,但为什么还要继续推行那样的政策呢?是不是高层出了问题,有人故意制定这样的政策,里通外国?吃回扣,拿好处,就是老百姓说的,汉奸太多了?” 王一鸣说:“肯定是了,没有家贼,引不来外贼吗!他们之所以敢于这样四无忌惮的干,就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被外国人掌握着了,他们在国外有大量的存款,老婆孩子都移民到海外了,在国内贪污受贿的财富,都转移到国外去。国外的洋鬼子,多聪明啊,他们有相当严格的金融监管制度,谁账面上有多少钱,他们都监控着呢。只要他们想达到什么目的,就会不住的讹诈,这些人没办法,怕洋鬼子们拿他们的家属、财产说事,更怕把真相向全世界公布,你说这样,那些贪官污吏,还怎么表演吧!老百姓不生吞活剥了他们才怪呢!所以,他们怕死,怕老百姓算账,更怕洋大人把他们抛出来,做替死鬼。一天到晚,做着吃里扒外的事,糊弄一天算一天,反正中国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没有文化,愚昧,好骗,他们也心存侥幸,认为自己的把戏可以一直演下去。他们大大低估了老百姓的智慧啊,高贵者最愚蠢,低贱着最聪明。老百姓觉醒的速度,正在加快。等全中国的大部分的老百姓,都觉醒了,这片土地,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第五章(1) 八月二日,赵经华来了,他作为国防大学高级研修班的学员,在一个中将的率领下,和三十多个高级军官一起,来考察西江省的国防建设情况。 对于这样一个将军集体,省委省政府很重视,杨春风和刘放明,都亲自参加了会见。本来,两个党政领导的一把手,很少同时出来会见一个代表团。除非这个代表团够份量,其他在家的省委常委,也悉数参加了。王一鸣更是被安排,全程陪同代表团考察。反正现在王一鸣是个大闲人,只要杨春风不愿意去的活动,都安排他出来顶缸。 当晚,举行了盛大的招待宴会。几十个将军,和西江省的党政军领导,欢聚一堂。大家喝着茅台,吃着大餐,看着表演,敬酒是一轮又一轮。 宴会结束,王一鸣亲自送大家,回到宾馆的住处。赵经华没有喝多少酒,但他乡遇故知,他今晚很高兴,见了王一鸣,就说,老弟,等应酬完,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王一鸣对赵经华,都是称呼“二哥”,兄弟之间原本就像一家人一样,现在二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自然不能怠慢。其实,王一鸣心里也有好多话,要请教赵经华。赵经华虽然是行五出身,从一个小排长开始,经过三十多年的奋斗,成长为军中的高级将领,现在势头更劲,估计参加完国防大学的培训,过不多久,就升中将了。他的发展,虽然有家庭的影响,但他自己,也是非常有水平的,尤其是在国防战略方面,颇有研究,是解放军中有一定名气的战略专家,他的立场,也是相当强硬,属于解放军中的鹰派吧。和这样的人谈话,每一次都是有收获的。 这次西江省对将军们的安排,还是不错的,吃住都在五星级的宾馆,赵经华的房间,是个套间。 王一鸣进来,把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开开。西江这里,八月份的气温,白天都是三十多度,湿度又大,在没有空调的地方呆上几十分钟,浑身上下都是粘糊糊的了。 赵经华烧好一壶茶,放在茶几上,兄弟二人,面对着面,坐在沙发上,开始聊天。 王一鸣先问了一下赵老的身体情况,赵经华说还是那样,每天读书看报散步,时不时的发些牢骚,对现在的社会现象,许多都看不惯,但没办法,七十多岁的人,也没有权力了,没有人愿意听他的了。他就不停的向中央主要领导写信,原来人家还礼貌的回信,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解释一下,安慰一番,现在他写的多了,人家也懒得理了,批上几个字,就转到有关部门处理了。他提的问题,都是非常尖锐的问题,有关部门也没办法,就一推三六九,往往连下文也没有了,他现在,不高兴了,就在家里骂娘。我们回家,安慰他,他就指着我们的鼻子骂。老爷子啊,真是没办法,还是那个脾气,以为自己还是大权在握的时候,看那些如今的大领导,还是小字辈。岂不知人家现在已经是大领导了,原来在你面前,是小字辈,但时间变了,地位变了,人家对你的态度,也会变的。 谁当领导,都有自己的思路,你不理解,写信提意见,虽然你是为了国家好,本着一个老共产党员的赤胆忠心,但现在你看看,举国上下,哪里不是马屁精得混。说假话成风。大家见了大领导,都是点头哈腰的,话尽拣好听的说,什么肉麻的话,都有人说得出,大领导听习惯了,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不得了,现在被你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你说人家,心里晦气不晦气。原来年底的时候,请老干部座谈,或者出席什么茶话会什么的,老爷子都会收到邀请,现在有些会议,人家根本就装糊涂,不邀请他参加了,免得他说一些让现在领导下不来台的话。老爷子也知道,他心直口快,有些话人家不爱听,甚至是反感,但他不改,他说,作为一个老共产党员,就是一辈子要说实话,有意见就是要提,要不怕杀头,不怕坐牢,毛主席早就说了,怕死不当共产党员。老爷子这个精神,还真是让人佩服,我们这一代,就缺乏这种刚正不阿的精神,在官场上混几年,什么没学会,就学会察言观色了,在上级面前,说话做事,低声下气的,一个一个,气质都像太监。军队里也一样,高级军官里,缺乏男人阳刚之气的,也大有人在。军人不像军人,倒像是个娘们,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怎么会让人家看得起?怪不得人家越来越看不起我们,现在,又开始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了。这些事情的根源,都首先在我们自己,是自己不争气,人必自辱,别人才敢辱之嘛! 王一鸣知道,他说的是我们的大使馆被炸的事情,和最近几个月前,我们的战斗机在南海被撞坠毁的事件,这些事情,在国内的媒体上,被炒的沸沸扬扬,但说法不一。各种见解都有,有的说我们的大使馆被炸,是美国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的飞机被撞坠毁,我们中国还是大赢家,可以搜集美军侦察机的技术参数,有的还是事关国家的军事机密。有的说,我们中国太窝囊了,放到毛泽东时代,你看美国,他敢炸中国的大使馆吗?现在我们韬光养晦惯了,人家知道你想息事宁人,到处磕头装孙子,人家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在全世界面前,当一回孙子。 王一鸣想知道赵经华这个军中所谓的战略家,少壮派高级军官的看法,于是就问他:“二哥,你怎么看最近这几年,我们的国际环境,是恶化的可能性大,还是和平发展的可能性大。” 赵经华说:“所谓和平,没有一成不变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和平。是和平还是战争,取决于和平的力量和战争的力量,哪个占上风。不能一厢情愿,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以为自己需要和平,低三下四的,满足对手的一切要求,人家就会把和平交给你,其实,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毛主席的时候,我们也期望和平,好全心全意,建设我们一穷二白的国家,但帝国主义不给我们和平,相反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战争强加给我们新生的共和国。毛主席高瞻远瞩,决定以战争消灭战争,他说,我们中国人民,是爱好和平的,我们不愿意打仗,但既然帝国主义要和中国人民为敌,那好,我们就陪你们打到底!打到你们不愿意打下去为止。你看抗美援朝,抗美援越,珍宝岛战役,中印边境保卫战,我们把全世界最强大的对手,美国、苏联,挨个打了一遍。把我们的邻居印度,教训了一番。美国人死了几十万军人,老实了,知道中国不好惹了,尼克松只好主动到了北京,出现在毛主席的书房里,点头哈腰的,甘当毛主席的小学生。直到今天,我们还在享受着他老人家的战争红利。没有抗美援朝和此后的一系列战争,我们就不会享受到这么长时间的和平。而现在,我们的武器比着那时,不知道先进了多少,我们国家的经济实力,更是增长了几十倍,但是,我们军人的战斗意志呢,我们的国防意识呢,我们的战略思维呢,比着那个时候,是先进还是落后了?我们害怕战争,不敢准备战争,面对别人的欺负,只能是步步退让,妄图息事宁人,谁咬我们咬的狠,我们就多喂他肉吃,结果对方的胃口一天天大起来,要价越来越高,动不动就用战争威胁我们,时不时的放出狠话,吓我们。用讹诈的办法,获得经济上更大的利益。而我们呢,几十年一贯制,装糊涂,装孙子,人家说的话再难听,全世界都听见了,我们就装着没听到,还嬉皮笑脸的,和别人推杯换盏,送礼拉关系,友好啊,战略伙伴啊,战略互信啊,挂在嘴边,自己刚被别人抽了一个大嘴巴,转身就忘了,心理素质真好,照样要和人家友好。大国不敢得罪,连一些不入流的弹丸小国,也敢和中国叫板了,动不动叫嚣,要和中国打一仗。印尼杀了那么多中国华人,媒体故意隐瞒,不让国人知道,印度洋海啸了,我们相反还捐款给他们,是世界上捐款最多的,人家国际上怎么看我们中国人?糊涂啊,被别人杀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和别人加倍友好,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人家不杀你杀谁?!下一次还是对准国外的华人下手,你信不信?他们怎么不敢杀美国人,日本人?我看了报道,说那些暴徒,发现有人说日语,就放行。他们知道日本这个民族,不好欺负,会报复的,而我们,不会。我们老是以德报怨。把和平友好挂在嘴上,人家早已经看透我们的底牌了,不敢战斗,不敢摊牌,所以才不停地欺负你。有一次我和一个美国将军会谈,他说,现在美国军队,不怕你们中国军队了,因为你们的军人,现在是和平之师,威武之师,不是毛泽东那个时候了,你们的军队,就是仪仗队,搞搞庆典仪式,踢踢正步,还可以,不是用来打仗的,是用来检阅的,因为军魂没有了,不是说完全没有,至少大部分军人,心里没有毛泽东了。他的话,我没办法反驳,我们有装备,有人员,但没有了军魂,就成了绣花枕头。我现在想了,军队在国内,在老百姓面前,是和平之师,威武之师,这没错的,但在国际上,就应该是虎狼之师。军队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打仗的!军人手中的家伙,不是摆设,不是玩具,而是杀人的家伙。军人就是国家、老百姓养的狗,就是用来咬人的。不咬的时候,也要呲牙咧嘴,做好咬人的准备。不这样,就保护不了国家,人民。我参加军委会议,军委领导问到我,我都是这样说的。他们对我,有的赞赏,有的未知可否。这一次我参加国防大学的高级研修班,就是军委领导的安排。” 第五章(2) 王一鸣说:“二哥,那证明军委还是有领导是看重你的,你也该升职了吧!” 赵经华笑了笑说:“也可能吧,说不定一两年,就升中将了。我现在对这个,已经完全看淡了。我在军队干了三十多年,军衔升到少将,国家对我不薄,我是有为国家效命疆场的想法的,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光荣,为了保护国家的疆土,我是愿意付出自己的牺牲的。至于当不当官,我只是把这作为,我贡献国家的平台,有了位子,我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更多的事情。” 王一鸣说:“对,没有平台,再有本事,也发挥不出来。像你,要不是军委领导知道你,看过你的文章,他们就不会留意你这个人才。你的战略思想,也就没有人了解了,对国家,就是莫大的损失。” 赵经华说:“是,我们国家,人才多的是,我相信,像我这样的军人,也有的是,但是,好多人没有我这么幸运,他们也有思想,有才华,但没有干事的平台,没有施展的机会,也没有高级将领熟悉他们,了解他们的思想,他们在百无聊赖中,度过自己的一生,被埋没,相比他们,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工作。” 第二天上午,王一鸣又陪同代表团,去了河东市参观访问。河东市也举行了盛大的招待晚宴。河东市的四大领导班子成员,在家的,也悉数参加了。 市委书记范一弓在宴会上,向将军们挨个敬酒的时候,到了赵经华面前,听介绍说赵经华是总参某部的首长,于是就端了一杯茅台酒,说:“赵将军,我敬你一杯,我们市委,还有一位李副书记,是你们总参派来挂职的,这位同志,表现很好啊,太感谢你们了,给我们地方上,派来了这样素质高的同志,我们市委正在研究,把这样的同志,留在我们地方上,非常优秀啊!” 赵经华一愣,说:“什么李副书记?我们总参,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师职干部,到你们河东市挂职啊!这样的事情,我们几个部长、副部长,不可能一点信息也没有啊!” 范一弓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他端着茅台酒的酒杯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自言自语的说:“不可能吧,真是你们总参的,我都看见文件了,不信你问王一鸣书记去,我们省委组织部,下的文件,白纸黑字,李副书记都到半年了。” 赵经华更是诧异,说:“你现在就把他喊过来,让我见见。” 范一弓说:“他今天下午请假说,拉肚子,在市医院里打针的,本来也要求他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的。” 这些情况,更让赵经华感到生疑了,不迟不早,偏偏等我赵经华来了,你躲了,看起来这个李副书记,肯定有鬼,要不然这个场合,都是军队的高级将领,一场酒席,可以认识三十几个少将、中将,这千载难逢的巴结上级领导的机会,一般的人不会白白放过。他和范一弓的酒杯忙碰了碰,急匆匆的就赶到王一鸣身边,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个事情。” 王一鸣看他焦急的样子,连忙陪他走到走廊外面,没人的地方。 赵经华说:“你们这里,有个挂职的李副书记,说是我们总参的,我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人。我们总参,从来就很少向地方省市派挂职干部,要是派,我们做部长、副部长的,都看得到文件的,私下之间,也会聊几句,全国有几个,在哪里,大家都知道。你们河东市,有我们的一位副师职干部,挂职任副书记,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偏偏今天晚上,那个李副书记拉肚子住院了,你说这巧不巧。他不是故意躲我吧,怕我问他话,露了馅。” 王一鸣一听,也觉得事情严重,于是就说:“我马上打电话,让组织部长查一查档案,你也向总参打电话,核实一下。” 赵经华说:“好,我们分头行动,把这个事情弄清楚,要是真正查实,那可是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情,竟然有人冒充总参的师职干部,到地方上,混了一个副书记当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这说出去,不是新版的‘钦差大臣’吗!” 宴会结束,两个人回了赵经华的房间,不停的打电话,落实情况。 秦大龙接到王一鸣的电话,连忙安排人,把挂职的文件拿出来,又找到了李华中的档案,翻开一看确实是总参的副师职干部。不过挂职的时候,他的档案转到了H部,成了部里的后勤中心副主任,由H部上报中组部,然后作为后备干部,派到西江省挂职。 从西江省里掌握的材料看,看不出什么破绽,档案都是正儿八经的真材实料。 赵经华的电话打到总参人事部,得到的答复却是,部里从来就没有李华中的档案记录,也没有这个人。赵经华得到这个答案,连忙把电话打到了总参谋长的家里。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总参谋长接到赵经华的电话,这个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红军,军衔是上将的大领导,一下子就气的不得了,他说:“马上彻查,看哪个王八羔子胆大包天,敢于打着我们总参的旗号,做假档案,妄图瞒天过海,没那么容易,要是我们的人出了问题,不管牵涉到谁,一查到底,该上军事法庭就上军事法庭,该枪毙就枪毙,绝不姑息!荒唐透顶啊!真是丢我们人民解放军的人,造假都造到我们总参来了,太胆大包天了!” 有了总长的发话,调查组很快就成立了,顺藤摸瓜,就找到了主谋,一个人事部的副部长,少将军衔的将军,涉嫌受贿十万元,为李华中伪造了假档案,他被逮捕。其他的几个参与人,管档案的,盖章的,都被送交军事法庭审判。 却说李华中,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务农为生。所受的教育,仅仅是小学文化程度,就那还没有读完,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七扭八拐,十里八村,知道他底细的人,都不太看得起他。 这样一个人,要是生活在毛泽东时代,群众的运动会让他服服帖帖,在农村做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娶一个老婆,生几个孩子,本本分分的过他的日子,他也就像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只是,他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年代,这个时代是泥沙俱下的时代,道德失序的时代,绝大部分人都奔钱而去,不管你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还是卖淫**,只要你把钱能弄到手,你就是英雄,就是好汉,就有人羡慕你,追捧你,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自然给那些具有表演天赋的人,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华中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为人精明,能说会道,在农村,他先是投机倒把,贩卖东西,看来钱太难,他利用走南闯北,学到的诈骗的技巧,开始了在大江南北的诈骗生涯。 那个时候,改革开放初期,绝大部分中国人,还没有接触过诈骗犯,对这些人,没有防范的心理,所以,最容易受骗上当了。因为建国后的几十年,中国大地上,小偷绝迹,妓女绝迹,堂堂大中华,六亿神州尽尧舜,大家学雷锋,见行动,谁还会当诈骗犯,像李华中这样的人,当时就是想当,也没有适合他的土壤。 但时代的变化,总是会给一部分人带来了机遇,老实人吃亏的年代,就是恶人横行的年代。李华中也利用了自己的机遇,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蜕变为一个老谋深算的诈骗分子。他利用自己的油嘴滑舌,曾经诈骗了好几家企业,骗到手几十万的货物。他转手就倒卖掉,搞一个人间蒸发。 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后,经过侦查,把他追捕归案,经过司法程序,他被以诈骗罪,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从监狱里释放后,他没有的别的办法谋生,只好重操旧业。他离开老家,到北京胡混。他发现,现在当官的最舒坦,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不像农民那么累,不像工人那么忙,坐在办公室里,批批文件,看看报纸,一天到晚,上上电视,开开会,就有工资发了。吃喝嫖赌,都有公款可以报销。隔三差五,还有人送钱送物品。看上的女人,你还没有调戏她呢,她就和你眉来眼去了,恨不得主动扑到你怀里。你可以耍不完的流氓,还不算犯罪,这比提心吊胆的当诈骗犯,整天东躲西藏的,舒坦多了。在他看来,当官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也是吹吹牛,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至于能不能兑现,也没有哪个老百姓敢问,哪个部门敢于追究。说白了,现在的当官的,也是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只不过他们骗的是老百姓的信任,不是直接从老百姓手里骗钱,从这个意义上说,当官的和诈骗犯,职业性质相同,都是靠诈骗谋生。所以一个诈骗犯,扮演一个官员,李华中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第五章(3)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华中这样处心积虑,结果机会还真是来了。他在北京,靠在外地诈骗得来的钱财,结识了不少人,有的人甚至是有相当级别的干部。在他新结识的圈子里,他出手阔绰,动不动就给那些他认为有用的人,送钱送物,让人对他的经济实力和人品、经历,深信不疑。他向人家宣称,自己是一个大军区后勤部的副师级军官。又从街道上那些卖假证件的人那里,买了一套伪造的证件,时不时的掏出来,让人家看看,对他的身份,不再怀疑。 靠着这些吃吃喝喝,他在一个偶然的聚会中,结识了总参某部的一个副部长,他顿时觉得这个领导,有利用的价值,就谎称,自己在部队的手续,在办理转业调动的时候,遗失了,到现在还没有补办成。他愿意掏十万块钱,让这位领导,帮他补办一套档案材料。 这个副部长也是粗心大意,他以为,这个李华中,器宇轩昂,看着也像是军人出身,自己帮他办一套手续,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就是准备一套材料,盖几个章而已,最关键的是,李华中愿意出十万块钱。这些钱,在九十年代,是一笔挺不小的财富了。在一般的中小城市,可以买两套房子了。于是,他就利用职权,为李华中弄了一套手续,为了保险,他把人事档案弄好后,就立即让李华中找熟人,弄到了H部的后勤服务中心,算是安排的军人转业干部,副师职。 中组部每年都要从各个部委办局,要求选派副厅或者正处级干部,到下面的省区挂职。以锻炼干部,培养干部。李华中知道自己留在北京,这里高人多,弄不好哪一天,自己的表演就穿帮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了地方上,他就成了从北京下派的干部,谁也想不到,他的底细是个诈骗犯。于是他就又一次花钱,打通关节,把名单上报到中组部,作为挂职干部,到了西江省,名正言顺的当了河东市的市委副书记。 经过了这一番漂白,他以为自己已经瞒天过海了,为了让人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他故意摆起了架子,口气很大,吹牛说自己认识中央军委的某某领导,中央政治局某常委的家,他去过多次。他和国务院某总理的儿子,是拜把子兄弟。 整个河东市的干部,上自市委书记范一弓,下到那些和他接触过的处级干部,科级干部,甚至那些司机,办事员,都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因为他的职务在这明摆着呢,档案里说的明明白白,他是军队的副师级干部,不认识中央领导,怎么可能大老远的,被中组部选派下来,当了市委副书记呢,再说了,人家的年龄在那摆着呢,才三十八岁,就当副师职干部几年了,这次又一锻炼,回去不很快就升司长了吗。这样下去,不几年就是副省长或者副部长了,前途无量啊! 所以,大家对李华中这个市委副书记,巴结的多,崇拜的多,有许多老板,听说了,也向他送礼,以为又结识了一位上面有后台的高人。 大家对他毕恭毕敬,也弄得李华中脑袋膨胀的要命,他看不起这些人,智商那么低,被自己一个骗子玩的团团转。他有时候就来点恶作剧,作弄作弄那些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所谓官员,让他们体会体会被愚弄的滋味。 有一次,市委书记范一弓的轿车违章停放在路边,在河东市,街道上的交警,没有不知道范一弓轿车的车牌号码的,他的车到了哪里,交警老远就看见了,他爱怎么放就怎么放,想怎么行驶就怎么行驶,什么违章不违章的,在他的司机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确实也没有哪个交警,敢于较真,把书记的车给拖走了。 这件事情被李华中知道了,他就想作弄作弄范一弓,一次,他看到范一弓的车辆又违章停在路边,于是就吩咐自己的司机,拿着螺丝刀,把范一弓轿车的车牌卸下来。 范一弓的司机,一贯骄横惯了,一看竟然有人敢于卸自己车牌,说:“哪个不要命了?敢卸范书记的车牌?” 李华中的司机指了指自己的车,说:“兄弟,是李华中副书记交代要卸的,他说了,让范书记写好检查,交到他办公室里,换车牌。” 范一弓的司机,一听是李华中让卸的,也没了脾气,大家都知道,这个李华中是有强硬后台的,连中央主要领导他都认识,他敢于指着范一弓的鼻子骂,所以,司机只好作罢,向范一弓汇报后,范一弓果然让秘书帮自己写了一张检查,亲自到李华中办公室里,才要回了自己的车牌。 李华中本来就是个大字识不了一筐的农民,对官场的规矩,他一概不懂,他也不在乎那些潜规则,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贯的猛打猛冲,因为他编织的神秘光环,让大家对他的不守规矩,相反却有了正面的理解,认为他后台硬,高调,年轻气盛,敢打敢拼。有一次他参加市里的选举大会,本来,按规矩,市委主要领导,按自己的排名顺序,挨个上台投票,电视台是要录像的。排名第一的当然是市委书记范一弓,接着是市长,市长后面还有两个任职的市委副书记,然后才是李华中这个挂职的市委副书记。 但李华中却不守这个规矩,他第一个上台,健步走上投票箱,对着摄像机,微笑着,摆出一个标准的投票姿势,让记者拍。好像他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范一弓等人,根本不算什么。 要是换了别人,范一弓肯定不高兴了,当场骂娘的可能都会有,怎么,你想抢老子的风头?你知不知道你是老几? 但对于李华中,大家惊愕的不得了,面面相觑,一点办法也没有。范一弓只好乖乖的跟在他后面,投了票。下面的几百个科处级干部看了,对李华中,更是佩服的要命。 整个市里,都知道这个李华中副书记,不好惹。他是个刺头,爱找当官的麻烦,你只要撞到他手里,他不是骂,就是把你喊到他办公室里写检讨。一写还都是一个晚上,不准你睡觉。 有两个副局长,因为半夜值班的时候,组织人打麻将,被他喊到办公室里写检查,不能回家,写了一夜,他看看,说不行,重写。人家只好把原来的撕毁,重新写。李华中这个时候,把腿放到办公桌上,打起了呼噜。 时间不长,整个河东市里,小道消息就传开了,说现在来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副书记,他为民请命,专找当官的麻烦,夜里也不睡觉,到下面四处巡查,只要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被他发现了,他都会管。这个副书记,和别的当官的不一样,他不推脱,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他管。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他也会管,真是个好官啊!现在的社会,这样的官员,简直是罕见啊! 其实大家哪里知道,李华中就是再高明的骗子,但毕竟是骗子,他心里始终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一天天折磨着他,让他彻夜难眠。既然睡不着,他就到处巡查,看到任何他认为他该管的事情,他都会出面。一个电话,就把有关局委的领导,叫到现场,立即解决,要不然你就要到他办公室里,写一夜的检查。他又是副书记,官比你大的多,所以大家都怕他,只要他出面办的事情,都能迅速解决。 一个骗子,在一个荒谬的时代,上演了一出闹剧。在老百姓眼里,一个骗子,把官做的,竟然比那些经过组织部门层层考核后货真价实的官员,还合格,做的还好,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李华中的表演,在一张组织部门的任命文件的配合下,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过上了从来不敢想象的日子。每天上电视,开会议坐主席台,发表讲话,反正都是秘书写好的,他照本宣科,就那还经常念错字。 出差到外地,省内的是专车,省外的坐飞机。到了哪里,都有人巴结,请客送礼。不少的女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充满了巴结、挑逗的眼光。他现在再也不用为钱和女人发愁了,一个电话,就把不少的漂亮姑娘,或者风情少妇,甚至有的是机关干部,叫到自己宾馆的房间里,春风一度。那些女人,以为自己伺候的是个前途无量的大人物,被他玩弄和糟蹋,还充满了成就感。 他向那些有心巴结自己的老板,借了不少钱,说是到北京,向中央领导人送礼,准备留在河东市,当市委书记,或者市长。把老范调走就行了,以后河东市,就是他李华中的天下,兄弟们只要跟他是哥们,今后有的是发财的机会。 第五章(4) 那些老板以为自己真是运气好,天上掉馅饼,结识了这样的大人物,今后他当了市委书记,可不是想发多少财,就发多少财。所以,借钱给他,几十万,上百万,打个欠条就行了,有的大方,连欠条也懒得让他写。他想玩女人了,给他送上门。 连一些政府部门的一把手,也被他骗了,说在北京买房子,或者给中央领导送礼,钱不够了,要借款。一次几十万,公款他们也敢借给他。 作为一个职业骗子,他知道,戏不可能永远演下去,早晚有穿帮的哪一天,他是想早做准备,捞一把就跑。他每天之所以不停的到下面巡查,就是心理恐惧,睡不着觉,别人还以为,他是废寝忘食,对工作高度负责呢! 听到一个国防大学的研修班,要到河东市考察的消息,把他吓的够呛,他知道,这样的场合他不能出席,这些都是军队的领导,说不定就有中央军委和总参的人,人家几句话,问的你答不上来,就露馅了,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称病不出,反正我病了,不出席活动,谁也没办法。 他知道,只要过了这一劫,就还可以蒙混一段时间,毕竟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不多,他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祈求鬼神保佑,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命运不济,碰上了赵经华这个爱较真的人。他的诈骗生涯,已经到达辉煌的顶点,就这样,他已经创造了共和国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以瞒天过海之术,竟然堂而皇之的弄到手一个市委副书记,这样的职务,相当于在封建社会,弄了一个知府当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空前绝后。更荒谬的是,他这个假市委书记,竟然能深得民心,做的事情,深得老百姓的称赞,说他比那些真市委书记,还称职,还能干。真是具有标本意义。 惶惶不可终日的李华中,被公安机关抓获了,他很快就交代了自己的骗子生涯,被判刑二十年。要在监狱里,度过自己漫长的一段时间。 这件事情也让王一鸣开始思考,我们今天的干部人事制度,是有很大的弊端和漏洞的。官员们的乌纱帽,看似来自于组织部门,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每一个官员背后,都站着一个或几个官职更大的官员。下级官员的乌纱帽,完全是上级官员按照自己的意思,操作而成的,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由于上级官员控制着组织部门,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个人意见,上升为组织部门的意见,这样,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打着组织上的旗号,把自己想提拔的人,放到关键的领导岗位上。 所以,在当今的中国,官员们的乌纱帽按照公开的说法,是权力来自于人民,来自于组织上的信任,其实这都是假话,真正的来源,是上级领导的信任。没有上级领导的信任,你什么都不是。所以,官员们都知道自己的权力到底是从那个渠道得来的,谁给的就忠于谁,这就让上级和下级之间,形成了一荣俱荣的依存关系。下级卖身投靠,上级不问青红皂白,提供支持和保护,大家你帮我,我帮你,形成了一个关系网。这个网摸不着,看不见,但确实存在,你没进这个网,什么好事情,都不会落到你的头上。 这样的干部人事制度,其实是人类历史上,最落后,最无耻的制度,甚至比不上封建社会。在大清帝国的时代,全国所有的官员,都是皇帝任命的,要忠于皇帝,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即国家,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让自己的家天下一直传承下去,他们从本质上,都会任命有本事,忠心耿耿的人,清正廉明,爱民如子,这样的人可以维护整个统治集团的稳定。所有,官员们和皇帝的利益,在本质上大体是一致的。 官员们受到皇帝的委托,治理百姓。官员们靠自己的政绩,从皇帝哪里获得报酬和荣誉。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谁都不想把船凿沉,因为那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而现在,各级官员的权力都不是来自于人民的授权,他们的乌纱帽,都是更大的官员授予的。他们在内心里,只忠于给自己戴上乌纱帽的人,什么最高领导,和他没关系,因为自己的权力不是来自你。 在封建社会,只有皇帝可以合法的批发乌纱帽,而现在,只要有实权的官员,都可以批发乌纱帽。一个省委书记,可以决定谁当市委书记,厅局长。一个县委书记,可以决定谁当乡党委书记和科局长。而一个乡党委书记,却可以决定谁当村支部书记和股长。全国上下,能够批发乌纱帽的官员,大大小小,有几百万,什么部门可以监管的了。又怎么能保证,这里面没有猫腻。 民主国家,靠选票,监督那些县长、市长、州长,你可以用自己的人,就是用你儿子、老婆当官,也没有问题,但关键的是,你得干好活,活干的不好,下一次选票就不给你了,你就滚蛋吧! 而我们,只要上级领导看中的人,不管你下面喜欢不喜欢,认同不认同,一纸令下,人家就来了,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是上亿人的领导了。这个官员人品怎么样,能力怎么样,老百姓统统不知道,而且也管不了,没地方问,没有人征求你的意见。 所以,我们的各级领导,不用看老百姓的脸色,只要讨好了上级,就有乌纱帽戴,就是犯了事,也能异地做官,有上级领导当保护伞。老百姓就是再有意见,也是白搭。他们什么狗屁的办法也没有,只能是任人宰割。 封建社会,不满意各级官吏了,还可以上访告状,击鼓喊冤,每年皇帝还都向各地派出监察御史,有的时候,那些钦差大臣们,还带着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那些民愤极大的官员,极有可能,成了刀下鬼。 而现在,上访条例明文规定,不能越级上访,你就是告到北京,处理你的问题的,还是当地部门,哪里来,你只能还到哪里去。谁给你制造了冤屈,你只能是找这个大人投诉,让他发发善心,放你一马。真是荒谬至极。所以老百姓的告状信,经过长途旅行,最后到了要告的那个官员手里,从古到今,没有见过这么荒谬的制度设计了。当官的可以冠冕堂皇的告诉那些想告自己的人,小样,你就死心吧,这不,你的告状信在我手里拿着呢,你说我怎么处理我自己吧! 老百姓生活在这样的时代,真是有冤无处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没办法,一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出现了重大失误,没钱没势的人,只能是像狗一样的活着,甚至连狗也不如。 毛主席早就说过,修正主义上台,就是资本主义,而且是最坏的资本主义,今天的中国人,终于可以亲身体验这些滋味了。 离中秋节还有二十多天,王一鸣就感到,找自己的各级官员,明显的增多了。每天到自己办公室里,要汇报的各级官员,络绎不绝。 有的是各个厅局的一把手,不管属于不属于自己分管的,那些厅局长们,都有办法,找个由头,就去自己办公室了,汇报上十几分钟,东拉西扯的,临走的时候,放下一个信封或者纸袋什么的,里面装上稀罕的东西,什么邮票,高级茶叶,工艺品。当然,最重要的是,都有几千块钱的购物卡。 那些来不及去办公室里汇报的人,就千方百计的邀请王一鸣吃饭,到高档豪华酒店里吃一顿,花上个几千块钱,临走的时候,还把一箱箱的茅台或者五粮液,大中华烟,放到他的车上,连司机小邵和秘书小龚,每人都有一份。那各种牌子的月饼,更是堆成了小山,在家里一个房间里,摆满了一地。 更夸张的是那些地市的干部,有的和王一鸣,就是一面之缘,在下去视察的时候,和他说过几句话,曾经象征性的握过手,那些当市委书记、市长的,竟然敢于堂而皇之的带着礼物,到他家里拜访,这个精神劲头,真是让人佩服。 王一鸣想起来,八十年代,自己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单纯,逢年过节,要是到上级领导家里去,也就是带点水果什么的,用不了几个钱,大家也就是意思一下。就那,许多脸皮薄的,听说要到领导家里送礼去,都是扭扭捏捏的,生怕有人看见了,不好意思。 王一鸣就很少到上级领导家里,特意送过礼,他感到非常难看,手里提着东西,脸红脖子粗的站在人家的家门口,手足无措的,真是丢死人了。 第五章(5) 等他当了省委书记的秘书,更用不着到别人家里送礼了,巴结他的人多的是,他根本就不需要,为了自己的什么事情,巴结任何人。 当了市长后,他也没有逢年过节,到省城里开着车到处乱串,向省委领导送东西,他觉得那挺丢脸的。自己做不来,也用不着。反正已经做到正厅级了,你们让干我就干,不让干老子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反正赵老爷子高升副总理了,上面有人关照我,你们这些小鬼小判,用不着搭理。 他现在到了西江省里,才过第一个中秋节,就知道,现在的社会,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当官的,一年到头,就靠这些节日,发大财呢。 现在的各级官员,送礼也是冠冕堂皇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送,你不送,反而不习惯。上级领导也光明正大的收,你不收,反而显得不近人情。 像王一鸣住的这个省委常委家属院,本来是戒备森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专门的武警战士把门,来人来访都要登记,按说,要到王一鸣家里来,是要有相当的勇气的。 首先要通过王一鸣的批准,那些地市的市长和市委书记,虽然都是正厅级的领导干部,但要进这个家属院,还要经过把门的武警战士的审查。人家会问你找谁。你说我要到王一鸣副书记家。 武警战士很快就会拨通王一鸣家的电话,问门口有某某人找,允许他进来吗。 那些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是提前和王一鸣通过电话的,预约好了。秘书小龚接了电话,说:“让他进来吧。” 这样你才能进去。 当然,有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也会顺便到别的省委常委家,坐上一会儿,送点礼物。 有的讲究的市长和市委书记,为了表示对领导的尊重,一趟只能预约一个省委领导,这样在几天的时间内,他们要跑几趟,看不同的省委领导,真是麻烦! 每到这十几天,省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地方上的车,在省城里到处送礼,搞的大街上,晚上十一二点了,还要堵车。 王一鸣感慨,现在在地方上当领导干部的,心理素质真是好,都有一些脸皮厚的特质,不管沾上沾不上,只要官比他们的大,可以影响到他们的提拔、调动,他们都要千方百计的和你拉上关系,见庙就要烧香。大老远的,跑上几百公里,到你家里送上好烟好酒,还有无数的土特产,那么多领导干部,逢年过节,都看一遍,也需要不少钱。这些钱不可能他们自己掏腰包,因为一个中秋节下来,一个市长,不送个几万、十几万的礼,他也看不过来啊! 王一鸣看,那些到自己家里送礼的市长、市委书记,个个都是出手挺大方的,茅台酒是一箱一箱的送,中华烟是十条十条的提,每个人来了,都是几千甚至上万块的礼物,这些东西,到了高档商店里,一转手,都能换成钱。 在地方上当官,看来还是比在北京部委机关里油水大,一个节日,就能收几十万的礼物,这些东西,都可以合情合理的收,没有任何文件说,领导干部逢年过节,不能收高档礼品,不能收水果,好烟好酒。这就给各级领导干部,变相的行贿受贿,留下了非常大的空间。在中国当官,这都是合法的灰色收入,虽然不是钱,收多少也没有任何部门管,大家约定俗成,从中央到地方,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收。但是这些高档礼物,却是可以换成钱的。一公斤冬虫夏草,就是几十万。一箱好酒,就是几千上万。一箱好烟,也是几万。地方上的官员,就是靠这个,平平安安的,收个几年,个个都是百万富翁,干的时间长了,权力大了,很容易就是千万富翁。腐败,太腐败了。当了大官,想发财,简直是太容易了。 家里一层的客房里,堆的到处都是好烟好酒,和一些土特产品。王一鸣想,其他的领导干部家里,或许都是这个样子的。那些到他这里送礼的市长和市委书记们,他们的家里,或许都是县委书记和局长、处长们送的礼物。有的可能直接就是金钱。是一捆捆的票子,因为越往下面,大家的交往,越直接,不像和王一鸣这样的省级领导交往,没有其他特殊的关系,一般的人,不敢直接送票子,怕领导干部害怕,不收,那样大家都难看,下不来台,还不如送烟酒,方便又实惠。 农历八月十三的晚上,王一鸣接到钟子明的电话,说他在省委常委家属院的大门口,已经和龚秘书联系过了,想到家里坐一坐。 钟子明现在是龙江市主抓工业的副市长,自从王一鸣下去视察认识他后,钟子明就觉得,这个王一鸣,很有利用价值,说不定很快就当省委书记了,如果和王一鸣建立起非同一般的关系,那自己的官位,就还有发展的空间。等王一鸣做了省委书记了,随便说句话,自己就是厅局长或者市长、市委书记了,上了正厅级的台阶,自己说不定这一辈子,还能升上副省级的岗位,谁又能说他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呢!事在人为吗!只要你上面有人,在如今的社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向王一鸣送了一幅国画,他没有接受,可能是怕礼物太珍贵,不敢贸然接受,因为双方那时候,还是第一次见面,没有建立起互信。 现在好了,自己是在王一鸣手上,堂堂正正的提拔的副厅级,组织上集体谈话,还是他王一鸣做的,按照封建社会的惯例,自己就是出自他门下的门生了,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虽然双方的年龄差不多,但毕竟有了这层特殊的关系。这个时候,到王一鸣家里看一看,密切联系一下,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王一鸣说:“好,你进来吧。”于是让小龚通知把门的武警战士,放钟子明进来。 钟子明的司机,开着一辆黑色的上海别克车,把车停在王一鸣家的大门口。小龚打开门,就看钟子明的司机,已经搬了一个大箱子,站在大门口。见了龚向阳,问候了一声:“龚秘书好!” 龚向阳看他手上都是东西,也没办法握手,只好冲他点了点头,说:“你好,辛苦了。” 钟子明和小龚是认识的,他和小龚热情的握了握手,在放下手的一瞬间,迅速的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了小龚裤兜里。 小龚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时候,王一鸣在屋子里坐着,对于钟子明这样的副厅级干部,他是不用亲自到门口迎接的。那样给的面子,也太大了点。 小龚连忙把信封捣进了裤兜深处,他迅速的捏了一下,感觉是几千块钱的样子。 原来钟子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送钱给王一鸣,王一鸣肯定不会要。但他的秘书小龚,也是一个关键人物,你来看领导了,可以买十几万的冬虫夏草,可以带一箱子茅台酒,但秘书们,鞍前马后的,为你通风报信,你不能没有任何表示。送什么呢?钟子明觉得,还是送几千块钱方便,又拿得出手。你送给领导几千块钱,你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太少了,拿不出手。但送给秘书,却已经相当够意思了。 钟子明进来的时候,王一鸣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方向,迎接了一下,象征性的和钟子明握了一下手。小龚倒上茶水,就到了隔壁的房间,迅速把信封放到了自己的皮包里。作为领导秘书,他也知道,随便收人家的东西、钱财,是违反纪律的,但现在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你一个秘书,辛辛苦苦的,一年到头,没有一点灰色收入,光靠那几个死工资,是过不上富裕日子的。再说了,这些都是小钱,收了也犯不上是违反纪律,你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所以一个节日下来,做领导秘书的,也有不少灰色收入,虽然和领导相比,那是天壤之别,但比着自己的工资,也是一笔不少的额外收入了。晚上睡觉前,小龚数了数,是三千块。比得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 钟子明在沙发上坐下来,向王一鸣汇报了一下自己当上副市长后,所分管的工作,自己对发展工业的思考,小龙江水电站开工前的准备工作。按照计划进度,十月一日,就要进行小龙江水电站的开工仪式,作为主抓这项工程的地方领导,钟子明还是抓住了一个王一鸣关注的话题,聊了几十分钟。 王一鸣看钟子明,思路还是挺清晰的,讲起话来,一板一眼的,个人形象也不错,于是就对他逐渐有了好感。现在的领导干部,都是凭印象用人,你要敢于和他接触,不要怕别人说你密切联系领导,你想进步,想让自己的官越当越大,你不联系上级领导怎么行!就是他们决定着你的乌纱帽吗!要千方百计的让领导认识你,了解你,信任你,没有一点橡皮糖的精神,在这个社会,是不能当官的。 第五章(6) 所以,在当今的社会,那些善于投机钻营的人,往往提拔升迁的比一般人快,他们能够抓住机遇,三五年就把自己的官位,升上去了。真正的老实人,能干的人,拉不下脸巴结人,不会用自己的热脸贴上级领导冷屁股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因为你要面子,不会自轻自贱,在上级领导面前,表现的就是太有个性,不好管,不值得信任。他们喜欢的是,像家奴一样忠实的仆人,所以,要想自己的官位越升越高,你得有不要脸的精神,领导的屁股就是再冷,你也要把自己的热脸毫不犹豫的贴上去,把他的冷屁股用你的热脸暖热,这样你就达到目的了。 钟子明告辞的时候,对王一鸣说:“过节了,来看看王书记,也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就买了点补品,王书记工作忙,还是要多保重身体。”说着就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大铁盒子,放到茶几上。 等钟子明告辞后,王一鸣拿起来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是一斤的冬虫夏草,对这个,王一鸣也不太懂,但他知道,像这样的份量,是要不少钱的,收了吧,不算犯法。不收吧,人家走了,退都没地方退。 想想大家都是这么干的,生活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高级领导干部,你要说谁都做得一尘不染,两袖清风,一盒烟,一瓶酒都没有收过,这样的官员,估计比大熊猫还要稀奇。 收下就收下吧,王一鸣想,等过春节的时候,看赵老,给他老人家送去,他老人家是该保养保养的时候了,最好活到一百岁,年轻时吃了不少的苦,现在也该享受享受了。 十月一日,作为本年度开工的最大的投资项目——小龙江水电站正式动工了。为了彰显这次活动的重要,组织方西江省委、省政府和天伦集团,提前向国务院办公厅打了报告,邀请总理或者副总理来参加开工仪式。 在中国,一项活动重不重要,媒体放不放到重要的版面上,重点宣传,不是看这些活动本身的价值,而是要看参加活动的最高领导人的官衔,在国家领导人中的排名。参加活动的领导人级别越高,地位越显赫,在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时候,就越靠前,时间越长。 西江省这样一个大项目,是整个省建国以来最大的水电工程,杨春风觉得,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宣传、造势。所以,邀请领导人参加仪式的报告,提前一个月,就送到了国务院。 最终,来了一位分管工业的副总理。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想啊,整个国家那么大,才几位副总理啊。人家在百忙之中,要跑到你这个非常偏僻的省份,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又要换乘几个小时的汽车,折腾一天,才能到地方。参加了仪式,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要折腾大白天,才能回到北京,在路上要浪费多少宝贵的时间啊,能来真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 为了迎接副总理的到来,西江省里的党政领导,几乎所有的省委常委,都坐上自己的专车,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赶到北部的桂江市,迎接副总理的到来。这里有一个大型机场,离龙江市只有一百多公里。副总理是搭乘到桂江市的航班,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副总理的航班是下午三点到,按照省委办公厅的通知,上午九点,各位领导的车辆,就在高速公路口汇合了,前面是警车开道,后面依次是一辆辆的越野车,第一辆是杨春风的,第二辆是刘放明的,第三辆是王一鸣的,后面是周广生,李耀、谭士平等人的。最后面还有两辆省委接待办的豪华大轿车,拉着一些工作人员。 整个车队,在警车的引导下,保持着匀速,在高速路上,十分好看。前面各个路口,早已经接到指令,不再放任何人通行了,想要通行,要等到这个车队过完之后,只能是远远的跟在后面,这样做,是为了确保车队的安全。 因为前面十几辆车,都是清一色的绿色的进口丰田越野车,排成了长龙,吸引的路边干活的民工和种地的农民,都停下自己手中的活,站在那里,好奇的看。他们以为这是军队演习的,或者是什么中央军委的大人物出动了,他们不知道,这些都是省委领导,去出席一个大型的水电站开工仪式而已。 上午十一点半,车队就进入了桂江市市区。桂江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高级酒店比着省城江城市,丝毫不逊色。这里的接待条件,在全国都是出名的。桂江市的主要领导,早就在市委市政府的接待酒店——桂江大酒店为每位领导准备了房间,宴席也安排好了。等车队缓缓的开进院子里,市委书记况远征和市长池明华,带着一班子人,早等在那里迎接了。 王一鸣随着杨春风和刘放明,进入了宾馆的大厅。桂江市接待办的工作人员,跑前跑后的,忙把各个领导、司机、秘书的房卡,交到各位领导的秘书、司机手上,大家各回各的房间,先休息一下,等十二点,统一下来吃饭。 王一鸣看了看,整个车队,估计有五六十人,要开五六十个房间。这家酒店估计几天前就接到了通知,集中精力,接待省委领导。所以,酒店的大堂,空空荡荡的,就没有什么散客。其实,这些人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个中午,等到了机场,接上副总理,他们还得往龙江市赶。 但地方上,为了确保省委领导的安全,是不惜血本的,估计提前一天,就把酒店的其他客人,通知退房了。所以,官员们下基层,有时候也不可避免的扰民。 省委领导们,都是套间。这是四星级的宾馆,在旅游旺季的十月一日前后,这样一个套间,可以卖一千多块,为了接待这些省委领导,可以想见,桂江市又做了不少牺牲。 王一鸣在房间里上了一趟卫生间,推开窗户,欣赏了一下酒店周围的风景。他看到,远处是湖光山色,桂江这个城市,非常有特点,山环水抱,城市在园林中,园林在城中。 这两年,市委书记况远征,从中央和地方,贷了上百亿的款,投入到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中,整个省里,对他的做法,争议很大。有的认为,他好大喜功,想迅速出政绩,往上爬,不惜透支了桂江市今后十几年的财力。有的说,这样做很好,早就该这样做了,作为一个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城区几十年了,都是老样子,街道破破烂烂的,哪里有个旅游城市的样子。老百姓又不懂这些,反正谁能弄过来钱,把他们经常走的路修好,把湖水和淤积的河道清理干净,把整个城市整的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他们就说你好,能干,至于政府借了多少债,要还多少年的贷款,这跟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反正钱再多,你们也舍不得给老百姓平均发下去。与其是让当官的一年一年的败坏掉,还不如拿来搞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至少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 王一鸣倒觉得,况远征这样的干部,是值得肯定的,他不平庸,敢想敢干。比那些按部就班的庸官、混日子的干部,不敢担任何风险的官员,强的多。 所以,当中组部要求各省、市、自治区,向中组部推荐副省级后备干部人选时,在省委常委会上,当时讨论要不要报况远征的名字时,王一鸣发了言,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支持报况远征。 有几个省委常委,本来对况远征有看法,现在看王一鸣表态了,搞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况远征也是中央一个部委的下派干部,原来挂职做了桂江市的副市长,后来因为表现突出,被西江省留任了,以后先做市长,不几年就做了市委书记。当地的人,也认为,他北京有关系。 其他几个省委常委,看王一鸣这样极力推荐况远征,就没有再坚持反对。杨春风对况远征的做法,本来也是将信将疑,但现在听了王一鸣的解释,认为有道理,应该换一个角度,看我们的干部,对那些敢于打破常规,政绩突出的干部,要大胆提拔重用,于是就同意,报况远征。 现在,况远征已经是中组部圈定的副省级后备干部,说不定一两年之内,就能上副省级。 当然,对这个情况,况远征是知道的。现在的社会,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省委常委会上研究的事情,用不了一天,有关的当事人,就有自己的渠道,获得确切的消息。那些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组织部的副部长们,和能够参加省委常委会做记录的处级、副处级秘书们,往往靠透露一些具体的消息,抬高自己的身价,在那些市委书记、厅局长面前,充当千里眼顺风耳的角色。他们向那些厅局干部提供了他们需要的消息,在关键的时候,可以获得不少的具体好处,或者安排自己的亲戚上班,让这些领导批个编制,或者办些难办的私事。当然,逢年过节,这些手握实权的市委书记和厅局长们,都要派自己的司机、秘书,或者办公室主任,向那些关键位置上的人,送些礼物,以加强联系,密切感情。 第五章(7) 王一鸣正在往窗口外眺望,这个时候,秘书小龚敲开了门,说:“老板,况书记来看你来了。” 王一鸣忙走向门口迎接,他看到,况远征已经站在门口了,忙伸出手,握了握况远征的手说:“快请进。” 小龚在身后轻轻关上门,自己站在走廊里,望着风,作为秘书,他的房间,就在隔壁,现在领导会见客人,他有义务,在门口充当挡箭牌,怕什么人这个时候,贸然闯进去,打扰了两个领导的谈话。 况远征说:“早就想单独去省城里,看望一下王书记了,表示感谢,就是没机会,这一个多月,中央的部长、副部长的,加上那些退休的老同志,走马灯似的,来了二十多个,我这个地主,每个领导来了,都得陪着,每天忙的,都是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连抽出两天时间,往省城里跑一趟的机会也没有。真是抱歉!” 王一鸣说:“你这里,是旅游胜地,谁来了,都得陪着,不然显得我们地方上不够重视。接待工作也是生产力吗!人家愿意来,说明我们还是有吸引力的。多结识上级领导,让他们理解我们的工作,对我们地方是有好处的,人家到了年底,随便笔尖子一拐,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这些钱,对他们,不是太大的数目,但对于我们西江省,那每一笔钱,都可以办不少具体的事情的。” 况远征说:“谢谢王书记的理解,支持。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桂江市有什么?没有龙江那样的资源,没有河东那样的工业基础,没有沿海市那样沿海沿边的自然条件,更没有省城江城市那样多的政治、经济资源,我们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个得天独厚的美丽的山水,自然风光,我们要打旅游牌,生态牌,发展高科技产业,如果我们的城市还是破破烂烂的,我们就无法吸引外资,所以,这些年,我力排众议,上了许多项目,改造了城市所有的主干道,疏通了内河,让所有的城市水系畅通无阻,现在光亮工程、透绿工程实施后,我们整个桂江市,是城在园林中,人在公园中,走在大街小巷,都是那么整洁、漂亮,那些以前到过桂江市游玩的领导说,以前就是一个山区的小县城,到处是低矮的楼房,破破烂烂,到了郊外,才能欣赏到赏心悦目的自然风景,回到城市里,就像回到内地任何一个城市一样,没有什么特色,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城市到处也是看点了。环城的湖波、水系,连接着八个公园,人文景观和自然风景,再加上小吃一条街,购物一条街,土特产品一条街,大家就是在城里玩上几天,也不厌烦。现在我们的一年的旅游收入,等于原来十年的。每年国内外的游客,有五百多万人,占全省的一大半,旅游产业,已经成为市里的第二大产业。仅次于农业。从业人员几十万。原来大家都没想到,桂江市的旅游业,可以做的这么大。” 王一鸣说:“桂江市这几年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你的成绩,大家也是公认的,当然,也有的同志不理解,认为太超前了,摊子铺的太大。会给以后桂江市的财政,带来很大的压力。这些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大家的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什么事情,都要一分为二的看,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万无一失的事情,有风险,有挑战,更能考验我们的干部把握时局的能力。什么不也干,混日子最安全,最没有风险,也没有非议,但一个地方发展的机遇,就丧失掉了。所以,我还是主张给敢闯敢干的同志机会,允许他们犯错误,容忍他们犯错误,修正小的错误,避免犯致命的大错误。只有这样,我们西江省这样的欠发达地区,才能超常规发展,迎头赶上,实现弯道超车。要不然我们和发达地区的差价,只能是越来越大。” 况远征说:“王书记说的好,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况远征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于是站了起来,说:“该请杨书记和刘省长去吃饭了,有时间了,一定再和王书记详细聊聊天,长见识啊!” 王一鸣说:“好,有时间了,我单独到你们桂江市看看,到下面的十几个县转一转。” 况远征说:“好,到时候,我一定全天陪着王书记。” 临出门的时候,况远征说:“王书记今后有什么私人关系,到桂江市来玩,不方便安排的,请让龚秘书通知我,我来安排。” 王一鸣说:“好。” 送走了况远征,小龚也进来房间,提着王一鸣的包,关上门,坐了电梯,到了二楼的餐厅。 中午因为时间紧张,各位领导还要午休一下,所以安排的是自助餐。大家找好自己的座位,想吃什么,自己去挑选。 这样也好,简单,花样多,还节省时间。 杨春风下来的时候,王一鸣看到,他也和大家一样,自己端了一个盘子,在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饭菜前,转了一圈,拣了一大碟子,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陪着他吃饭的有省委秘书长高天民,桂江市委书记况远征。 其他的省委常委,都带着自己的秘书、司机,自己坐了一个桌子,随便吃点东西,就各人回了各人的房间,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统一上车,在警车的开道下,一路呼啸,去了机场。 因为要在机场搞一个欢迎仪式,所以,几天前,方方面面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龙江市政府,安排了三辆豪华中巴车,还有几辆越野车,一字排开,停在机场跑道边。身穿各种少数民族服装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们,足有五六十个,站在炎炎的烈日下,晒得脸上红彤彤的。西江这里,是热带地区,这个时候,太阳还是很灼人的。他们手拿鲜花,按照排演好的队形,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他们是一所中职学校的学生,每有上级大领导来,这些孩子们,就被拉来,烘托气氛,他们一个人一天可以有几十块钱的辛苦费,一大早就从龙江市出发了,在机场里等了几个小时,就为了这几分钟的仪式。 王一鸣看到,飞机顺着跑道,缓缓的开过来了。各位领导按照自己的职务,自觉地站成一排。打头的是杨春风,然后是刘放明,此后是王一鸣,周广生等。 等飞机停稳后,舷梯放好,空姐拉开机舱门,就见副总理,微笑着出现在机舱门口。看着下面欢迎的人群,锣鼓喧天,姑娘和小个子们,欢快的跳着民族舞蹈。在下面站成一排的各位领导,和工作人员,一起鼓掌欢迎。新闻记者们,用各种各样的镜头,捕捉领导们每一个伟大的瞬间。好发在报纸上,网络上,电视上,这就是西江省里今天的头条新闻了。在我们国家,领导人的一举一动,就是重大新闻。没有高级领导出席的活动,就是再重要,也得靠边站。 王一鸣看到,副总理缓缓的走下舷梯时,后面跟着的随员们,有国务院的副秘书长,有各有关部委的部长,副部长,最后面是央企的老总们,还有大批的工作人员,估计是各自的秘书等。赵经天也在人群里,大家都挥舞着手,个个脸上带着笑容。这些大人物,今天的工作就是坐坐飞机,看一看,笑一笑,上上电视。他们不知道,就为了这些繁文缛节,下面的人,都忙碌了几个月了。 副总理下来,挨个和大家握手。等握到王一鸣的时候,他看着王一鸣的眼睛,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和王一鸣以前认识。王一鸣在北京当副部长的时候,曾经陪他出国访问过,大家在一个飞机上,相处了半个多月,相互之间,自然是熟悉的。再说了,在赵老当副总理的时候,这个人还是国务院的一个部长,后来到了省里,当了一届的省委书记,才升的副总理。他对于王一鸣的经历,也是一清二楚的。 王一鸣以为,这些当大官的,记性都不好,每天见过的人太多,过了就过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副部长,是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的。人家领导不说,你就装着不知道就行了,他从来不像有的人,沾着就上,擅于发挥橡皮糖的精神,和领导拉关系,不惜血本,不要尊严,甚至到了下贱的地步。 副总理握着王一鸣的手晃了晃说:“一鸣同志,好久不见了,知道你到西江任职了,怎么样?过得还好吧?” 王一鸣想不到,副总理还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这就很让人感动了。人家那么大的官,还能够记得你,在众人面前,叫出你的名字,王一鸣相信,杨春风、刘放明和周广生他们,都听到了。这是很大的面子啊! 第五章(8) 王一鸣握着副总理的手,使劲的晃着说:“过得还好,还好,多谢副总理关心。欢迎副总理来西江。” 副总理挨个和大家握了手,在众人的陪同下,就上了第一辆中巴车。杨春风、刘放明、王一鸣陪同副总理,上了第一辆车。其他常委和龙江市的领导,陪同北京来的领导、工作人员,上了后面的车辆。中巴车,拉行李的面包车,还有几十辆高级越野车,一字排开,在警车的开道下,一路上闪着警灯,出了机场,上了高速公路,向龙江市开去。 前面所有的路口,都暂时封闭了,交警和当地的公安,都在随时待命,全副武装,站在公路边上警戒。每个收费站前,都停满了等待上高速的车辆。每到这个时候,大家就知道,大人物来了,高速公路封闭了,要等大人物过后,才能重新开放。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经过一个多小时,就进入了龙江市市区。到了下榻的酒店,就看到,沿途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察。这样级别的大人物,到了这个偏僻的山区小城,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当地的领导,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说是确保万无一失。街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便衣警察。他们警惕的看着每一个人,生怕在自己的地盘上,出来什么差错。用如临大敌来形容今天的大领导下基层,丝毫也不过分。 就那,前几天,龙江市委书记秦书海和市长刘汉基还不放心,亲自检查了大家的演练,负责接待的龙江宾馆,对副总理的住处,重新添置了各种用品,都是按五星级的标准,严格要求的。餐厅的操作间,有检验检疫人员,一天二十四小时值班,从原料来源到加工,都有专门的人员检疫,确保食品安全。现在大人物呆上一天,衣食住行,就能让下面的人跑断腿。 在宾馆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大家吃过早饭,就向工地出发了,到了地方,才发现,一个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已经准备好了,到处是飘扬的红旗,花花绿绿的气球。在一大片开阔地上,停了几百辆汽车,有大批的警察,施工车,更多的是越野车,小轿车,从省到市,再到县乡甚至村,各级领导,各个部门,全省各地,甚至临近的省份,都派代表参加了。 省委各部门,省政府各厅局,省人大、省政协,各团体,各单位,加上各个地市的领导,有路程远的,提前一天,都让司机开着专车,到龙江市报到了。龙江市为此特意腾出来几家大的宾馆,其他的散客一概不接待,全力以赴,做好这次大型接待工作。 一时间搞的这座山区小城市,到处是豪华轿车,越野车,餐馆饭店到处爆满,外地人这个时候到这里出差办事,想要到宾馆要个房间,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因为公务人员太多,政府要确保他们有住的,有吃的。 这也是颇有中国特色的吧!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开工仪式,这个社会,不知道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多少大人物,放下自己手中该忙的事情,在这里无聊的呆上一天甚至两天时间,就为了上一上电视,拍一条新闻。多少领导,就是在这样的瞎忙中,度过了自己的任期,他们浪费了自己的生命,也浪费这个社会的宝贵资源。本来这些资源,可以解决多少贫困人口,看得起病,上得起学的问题,让他们活得更有尊严,更像一个人,而我们的社会,在这个问题上,从来就没有节制,老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让有思考能力的人看来,多么的无聊,傻蛋。 开工仪式由省长刘放明主持。先是杨春风代表西江省委、省政府致辞,然后是天伦集团董事长赵经天致辞,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工人代表,都挨个发了言。最后的节目,就是由副总理宣布,正式开工。 只见副总理站起来,拿起话筒,嗓音里托着长腔,语速很慢地说:“我宣布,小龙江水电站现在正式开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工地上放飞了几千只气球,飞向高空。远处的山坡上,轰隆隆的爆破声此起彼伏,烟尘滚滚,冲上云霄。 准备了几个月,就是为了今天的半小时。电视台的记者们,抓紧时间,抓拍着精彩的瞬间。晚上的中央电视台,果然播了十几秒钟的镜头。副总理来了,份量果然是不一样,可以上中央台了。 西江省的电视台,对这个,却是大张旗鼓的,播放了十几分钟。老百姓们,通过电视,只知道这些大人物笑逐颜开的,不知道这些新闻背后,有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就这样被糟蹋了,没有人算得清。我们这个社会,经济高速发展了几十年,但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没见什么根本上的改善,相反,生活的压力却越来越大,那些不幸碰上天灾人祸的人,一下子就掉到了地狱里,政府的救济,也是杯水车薪,根本覆盖不过来。不少人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日子一天天变坏,没有翻身的机会,于是,每天都有绝望的人,他们看着别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自己,却在生活的泥潭里,越挣扎陷的就越深,于是,越来越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每年自杀的人群,有二十多万,我们国家,已经成了全世界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据媒体上估计,中国今天的精神病人,接近一个亿了,把一个亿的中国人都弄成了精神病人,这也是一个奇迹吧! 邓小平当年曾说,等一部分人先富之后,就要着手解决收入差距越拉越大的问题,我们要搞社会主义,不搞资本主义。资本主义避免不了两极分化,那样到了一定的程度,人民就又会造反,要革命。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而现在,各级领导忙于应酬,忙于招商引资,出国考察,嘴头上说坚持邓小平理论,其实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们坚持的到底是哪一部分邓小平理论啊?公有制还占主体吗?两极分化还不厉害吗?有人一年年收入不到五百块钱人民币,有人个人财富几百亿。邓公在天之灵,知道他当年倡导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啊! 送走了副总理,大家从机场,各人上了各人的车辆,作鸟兽散。 正是国庆假期,王一鸣和小龚,直接就从桂江机场,上了一架飞往北京的飞机,回北京和老婆、孩子团聚。 小龚几个月,没有见到老婆了。孩子送回外婆家,也已经将近八个月了。两口子商量好了,让外公乘飞机,到北京一趟,把孩子带回来,一家人团聚几天。 小邵是本地人,他送走了王一鸣和小龚,一个人开着一辆越野车,长途几百公里,回了省城。车子的后备箱里,放满了龙江市政府给每个参加仪式的领导、秘书、司机的纪念品和一箱箱的土特产品。 作为领导司机,他倒最喜欢下来,参加这些活动,到了哪里,好处好喝好招待,想吃什么可以吃个够,好烟有的是,你随便抽。小邵爱抽好烟,但在车上,王一鸣不抽烟,他就忍着,到了驻地,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在饭桌上搜罗的软中华,玉溪,可以狠狠的过过瘾了。 这样的仪式,都有上档次的礼品,什么高级衬衫,体恤衫,领带,皮包、皮带、剃须刀什么的,一年下来,可以得不少,就是用不完,送给亲友,也有面子。 那些土特产品,可以拿回家自己吃,或者送人。碰到会办事的单位,大方些的,司机和秘书,都有封包,虽然不多,也就是三五百块钱,但积少成多,作为领导司机,一年下来,这些灰色的收入,也是不少的。 领导的越野车,都是大排气量,八个缸的,像是油老虎,但这么大的省委领导,没有人过问他一年到头,要烧多少汽油的。再穷也不会穷领导吗,作为领导的司机,就更方便了,想加多少油就加多少油,有票就可以报销。小邵家里,老婆的摩托,小舅子的汽车,都是小邵报销油票。办公厅有固定的加油地点,只要你不过分,赚点小便宜,还是非常方便的,一个司机,一年下来,连修车费,保养费,加油费,多赚公家的几万块钱的便宜,外人根本不知道。知道内情的,都是他们司机班的同行,大家都是这样干的,谁也不说谁。当司机的吗,又升不了官,这么辛苦,没日没夜的跟着领导忙,还不让发些财吗?!所以,领导们即使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省委秘书长高天民,他也知道,办公厅就那几十辆汽车,但一年下来,各种费用竟然要几百万,况且还要年年涨,难道这里面没有猫腻?有,肯定有。但都是领导的司机,就是普通的司机,不是这个是领导的亲戚,就是那个是前任领导的司机,大家能在这里面混,都是有后台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打狗你还要看主人呢! 第五章(9) 最关键的是,你就是发现了,也没办法处理,所以,只能是任他们去了,凭个人自觉,有谁太不像话了,拿的票太多,或者报销的数目太大,高天民就会象征性的仔仔细细的看一遍,看着来人,眼睛里意味深长,看得让你心里只发毛。他如果不满意的话,就会把车队的队长叫来,说:“你拿去看一看,帮我好好审一审,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队长这个时候就明白了,司机们太过分了,这个时候,他就会扮演和事佬的角色了,拿回去,把司机轻描淡写的批评几句,从一个行家的角度,说哪些东西你搞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连我也看不下去。秘书长虽然是外行,也感觉出问题了,你还是把一些不该报销的票据,拿回来吧。 司机们虽然跟领导惯了,别的人可以不放在眼里,但省委秘书长,他们还得尊重,于是只好乖乖的把自己多开的票据,拿回来销毁,或者放一放,等下一次的机会。重新粘贴票据,拿过去报销。 高天民看看,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签字同意他们报销了。所以,当领导司机的,一年下来,真是可以赚不少公家的便宜。我们国家的公车消费,每年几千亿,有多少进了领导司机的腰包,也是一笔糊涂账,没有人算得清。 进入十月份,天伦世纪广场的项目,已经进入了拆迁阶段。 在这个繁华的市中心,居住了几十上百年的老百姓,一夜之间,就发现,自己的房屋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围着这个字,还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像是法院执行死刑枪决时,在犯人的名字上,画的的那个大红的勾勾。这也就是说,他们的房子,已经被人悄悄的判了死刑。等待它们的,只能是被铲除的命运。 有的人就很不甘心。自己这是祖宗留下的老屋,民国时祖父、曾祖父就住在这里了,已经住了将近一个世纪了,怎么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你要拆我们的房子,总得提前和我们打个招呼吧。我们的房子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我们的土地,这个地段,都是寸土寸金的,谁不知道,开发商都是冲着这片地来的。拿到手,他们盖了商铺,就可以卖几万一平米。而拆我们的房子,才补偿我们两千一平米,我们要买楼,只能到郊区去,那一家人的生计怎么办?我们原来在自己的院子里,可以做点小生意,可以出租门面房,可以开家庭旅馆,一个月下来,怎么也有几千上万块的收入,到了郊区,就是买了一套房子,什么也不干,也是坐吃山空吗!今后一家人怎么活?靠什么生存?所以有的人看了布告,都骂,说这些黑心的开发商和政府官员,互相勾结,是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了。 那些单位的公房,办公楼,家属楼什么的,就好办多了,补偿款一到手,很快就搬迁了。因为各单位的头头脑脑,已经到市政府开过会,抓城市建设的副市长姚中流,在会议上传达了市委书记李耀和市长范照彬的指示,他说,天伦世纪广场项目,是我市近年来引进的一个大型商业地产项目,整个项目的投资,是空前的,将近七十个亿,市委、市政府有决心,配合天伦集团,把这个项目打造成我市一个标志性工程。这个项目建成以后,将会大大提升我们城市的形象,进一步巩固江城市作为西江省商业中心的位置,辐射整个大西南,外接台港澳,我们一定要从政治上,理解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决策部署,积极配合,凡是不按时搬迁的单位,一把手就地免职。我们要把这次搬迁工作,看作是考察、检验我们的干部一次重要的机会。还是那句话,不换思想就换人。你要是不搬迁,最好先递上来辞职报告。 你说大小都是头目,谁会和市委书记和市长较劲。只要官位还在,到哪里不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啊!于是各单位行动的很快,领导一声令下,大家就纷纷行动了,普通职工虽然是不满意,里面牵涉到几家政府的招待所,市区政府部门的办公楼,街道办事处的办公楼,和一些企业,但一把手决定了,你要是不搬,只能是走人。所以,大家都悄无声息的搬迁了。因为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出面的项目,你想人家的后台,有多大。你一个小百姓,想螳螂挡车,怎么可能! 各单位一搬迁,拆迁公司的各种施工机械,挖土机,大铲车,就轰隆隆的开进来了。他们没日没夜的施工,到处是荡起的烟尘,路面被轧的坑坑洼洼,一座座楼房,没有两天,就被他们拆成了残垣断壁。窗户没有了,墙壁上这一个大窟窿,那一个大窟窿,有的先把一楼二楼的房间挖空,留下三楼四楼,在哪里悬着空,楼板、钢筋都在那里挂着,摇摇欲坠的,像是一阵大风,就可以把整座楼刮歪。 在旁边还坚持不搬的那些私房户,一看这个样子,生怕哪一天这些楼房突然倒下,把自己的三层小楼拍在地下,成了肉饼,一天到晚,吓得心惊肉跳,吃不下也睡不了,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连忙和拆迁公司签了补偿协议,你说给多少就多少吧,反正我还活着,没被你们吓死,就行了。随便找个地方,就搬了出去。这是识时务的一部分人。 剩下的就是那少数的钉子户了,他们都是些有血性的人,心里不平,相信现在还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们总不可能,轰隆隆的开着推土机,来个大埋活人吧。他们现在看到路被挖成了大坑,水停了,电也停了,人家开发商,就是使的阴招、损招,把基本的生活条件全给你断掉,我看你还不搬! 但这个社会,就是有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鸟窝,甚至不惜搭上性命。没有水,他们就自己掂着水桶,到外面提;没有电,他们就点蜡烛,用手电筒。开发商不提高补偿,他们就坚持到底。 于是拆迁公司又派来小混混,黑社会来,深更半夜,砸你的窗户,往屋子里扔砖头,甚至从山民手里,买了一桶的毒蛇,放到你院子里,到处爬的都是。我看你还不搬,说不定你会被毒蛇咬死,还找不到任何人补偿。 于是,又有人顶不住了,接受了拆迁公司的补偿方案,搬了出去。 剩下的最后一户,男主人叫潘红心,女主人叫屈怨,他们夫妇两个,原来守着这片祖宗留下来的老宅,盖了二十多间房子,搞了一个家庭旅馆。一楼还有一个临街的餐厅,向住店的客人提供餐饮服务,也对外营业。一年下来,总有十几万的收入,两口子这些年,也有了上百万的积蓄了,属于城市里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他们的一双儿女,也被他们送到国外自费留学。在一般人看来,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 但现在,像是晴天霹雳,他们的房子要拆迁了,家庭旅馆和饭店都办不成了,全家人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着落。两口子的年纪,都是五十岁出头,再想找工作,根本不可能了。两个孩子,在国外的花费,一年下来,也是一二十万。没有了家庭旅馆的收入,生活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一夜之间,男主人潘红心的头发就白了一半。女主人屈怨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生活的巨大落差,让他们一下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们看到自己家被砸的千疮百孔的玻璃,从院子外面不知道谁半夜三更扔进来的砖头,还有前两天到处乱爬的毒蛇。他们找了媒体,省报、市报,没有人敢登载这样的新闻,因为记者们和编辑们都明白,他们的饭碗,只要还想要,就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看见。 还是最后,有几个正义的人,到了网吧里,发了帖子,网民们群情激奋,到处转载,对整个西江省、江城市才有了负面影响。 王一鸣的秘书小龚,经常上网,他第一时间,把天伦世纪广场项目,在拆迁老百姓的房子时,投放毒蛇,砸老百姓的窗户的事情,打印了下来,送到王一鸣的桌面上。 王一鸣看了,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说:“真是岂有此理!现在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这个国家?还是不是社会主义?就是国民党、资本主义国家,谁采取这样的办法拆老百姓的房子了!就是黑社会,也没有这么黑的,这是下三滥,丑陋到家了!” 他气呼呼的,坐在沙发里,想起天伦世纪广场项目,始作俑者,虽然不是自己,是天伦集团,是赵经天,但至少自己,是有一部分责任的。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会把这个项目,和他王一鸣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以为这些事情,背后都是他指使的。 第五章(10) 要是换了别人,那些当官的,才不会这样想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天伦集团不来,就会有别的集团,那片地方,不是傻子,都知道具有巨大的商业价值,谁拿到手上,都能一下子成为亿万富翁,甚至十亿富翁。我作为领导,又没有直接拆你的房子,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王一鸣不这样,他还是有良心的,对基层的老百姓,还是有感情的,他不能容忍,在自己的治下,竟然出现了这样丑陋的事情。 但想到现在这个项目,在江城市的地盘上,天伦房地产开发公司,也不属于自己管,是央企。李耀的职位,也是省委副书记,自己用私人关系,提出善意的批评,还是不太够力。 于是,他拿起打印的材料,就去了杨春风的办公室。 杨春风看到打印的材料,也是气的拍起了桌子,说:“乱弹琴,真是无赖到家了,查查到底是哪家拆迁公司,真是他娘的比黑社会还黑!共产党的脸,都让这些人给丢尽了。这样下去,群众会怎么看我们这些领导干部吧,以为我们都是黑社会的总后台吗!查,一查到底,今后决不能出现类似的事情!” 说着,杨春风拿起电话,对秘书说:“小张,你让李耀迅速给我回电话。” 张运来连忙拨通了李耀秘书范志鹏的手机,说:“兄弟,赶快让你老板,回大老板办公室电话。” 范志鹏连忙跑到李耀办公室,拨通了杨春风办公室的电话,把话筒递给李耀。 杨春风喂了一声。 李耀说:“杨书记您好,我是李耀!” 杨春风说:“李耀老弟,天伦世纪广场项目,拆迁的时候,怎么砸老百姓的窗户,甚至放毒蛇咬人啊!这些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李耀说:“喔,我还是真不知道,怎么?竟有这种事情?” 杨春风阴阳怪气的说:“网络上沸沸扬扬了,我们西江省,又露了一次大脸了,不过这一次,不太光彩啊!你立即去好好查一查,看到底是哪家拆迁公司干的,一定要严肃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再发生了。我们西江省领导的脸,都要被他们丢尽了。” 李耀从杨春风的话里,听出了杨春风的气急败坏,大领导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李耀连忙说:“杨书记,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不够细致,我马上就安排人调查,确保不出任何事故了。” 杨春风看李耀都主动承认错误了,于是口气缓和了一下,说:“好吧,行动吧,我要看结果。” 放下电话,李耀吩咐自己的秘书说:“小范,你把范市长,姚副市长,喊到我办公室,现在有紧急的事情要传达。” 范志鹏连忙又打通了范照彬市长,姚中流副市长秘书的电话,两个人一个在企业里视察,一个在办公室里批文件,接到电话,连忙中断正在进行的工作,往市委办公室赶。 到了李耀的办公室,李耀传达了杨春风书记的指示,三个人商定,由姚中流副市长,立即带领市建设局、规划局、法院、检察院、公安局、信访局等职能部门,会同城区区委、区政府,和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组成了几十人的调查组,经过一天时间,就摸清楚了情况。 毒蛇确实是人刻意投放的,具体实施的是拆迁公司的一位副总,他为了加快进度,就从社会上找了两个混混,给了几千块钱,从山民手里,收购了几十条山蛇,有的是有毒的,有的无毒,扔到了几户人家的院子里。 于是,拆迁公司的副总,被拘留。两个混混,也进了派出所,被罚款,并被拘留十几天。拆迁公司的一把手,法人范小光,被警告处分。 谁都知道,拆迁公司的法人范小光,是江城市市长范照斌的侄子,在江城市的拆迁市场上,这是一家大公司,谁都接不到的话,他们这个公司就能接得到。人家背后站着市长呢!现在那些发大财的老板,谁背后不站着几个有实权的人物呢!要不然你也做不大啊! 处理完,江城市委、市政府,特意向省委、省政府打了报告,通报了处理结果。 杨春风看了处理结果,虽然不满意,嫌处理的轻了些,但现在的法律就是这样,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没死人,按照有关法律,只能是这样处理。 受到拘留的拆迁公司副总,在拘留所里,受了十几天的罪,出来的时候,瘦了几斤。范小光安排人在局子里关照他,等出来的时候,特意为他摆了接风宴。补发了几千块钱的奖金,算是给予了适当的补偿。范小光知道,不是他替自己进去,自己就得到里面住几天了。这也算是一次教训吧! 一天一天,该拆迁的已经都拆迁了,建筑公司的施工机械也已经进来了,那重型挖土机,把周围的道路,挖成了十几米深的大坑。一开始还给潘红心家的院子,留下了一条一二米宽的路,两边都是深坑,夜里光线不好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十几米深的坑。不是摔死,就是摔残。他家的三层小楼,现在成了这几百亩土地上唯一的孤岛。有好事者把他们的楼房和周围环境的照片,放到网上去,网友们看了,都称赞这是史上最牛钉子户。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潘红心和屈怨两口子,还决定要抗争到底。他们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如今的开发商和地方官员,简直就是公开的强盗。谁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寸土寸金哪!他们把地皮抢过去,随便盖十几层楼,每个平方米都可以卖上万几万元甚至是十几万元,那是多少倍的利润啊!而给他们的补偿,一平方才2000块钱,地皮的价值根本就不算,这不是明显的欺负人吗!既然强盗不给咱老百姓活路,那咱再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干脆拼了! 几个月来,屈怨老是听到潘红心说:“连小鸟都有个窝,你把它的窝捣毁了,它还要叽叽喳喳几声,表示抗议,何况我们是人!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一辈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家没了,业也没了,我们从此以后,成了无依无靠的人,干脆不活了,拼了算了。” 屈怨这个时候,就劝老公,说:“不行,孩子们还都在国外,等着我们供养呢!我们不给他们提供钱,他们就不能完成学业,还是我来吧,他们来了,我就装着自焚,我准备了一桶汽油,我就不相信,看我都要自焚了,那帮人还敢拆我们家的房子,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一个大活人自焚吧!他们也要顾忌舆论啊!” 潘红心想,妻子讲的确实有道理,说:“好,你就装装样子吧,千万别假戏真做,那样我也不活了。” 夫妻俩商量妥当,果然几天后,一个由公检法司和城区政府、街道办事处、开发商、拆迁公司共四十多人组成的强制拆迁队,浩浩荡荡的来到潘红心家的大门前。 潘红心两口子,听到家里的狗叫声,知道不好,最后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于是连忙爬上三楼的楼顶,和执法人员说话。 执法人员用高音喇叭,向他们宣读了法院的关于强制执行的裁定书。派出所的警察也向他们喊了话,说:“赶快下来,配合拆迁,对抗是没有出路的,否则要对你们夫妻两个采取强制措施。” 潘红心一听,气往上涌,禁不住大骂起来,说:“你们这帮王八蛋,你们都是开发商喂熟的狗,你们官商勾结,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你们强占民宅,不得好死。” 下面的警察和城区的公务人员,也被他骂火了,说:“这是个疯子,不要理他那么多,等捉住他,把他放在拘留所里,好好的关几天,煞一煞他的威风!” 他们的对话,更激起潘红心的火气,他骂的更厉害了,说:“你们说说,到底得了开发商多少好处,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你们当官的,真王八蛋,不为老百姓做主,当什么鸟官!你们比国民党还坏。把我们老百姓逼的没有了活路,你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这一天快来了!你们等着吧,欺负老百姓,给有钱人当狗,这样的人,会遭到报应的!” 下面的警察,被他早骂火了,如果这个时候,上级允许开枪,他们早就拔出腰里的手枪,对着潘红心,一阵怒射了!他们哪受过这个气啊!有几个身手好的,就跃跃欲试,准备翻墙进院子,把他们两口子擒拿了算了。上去一个人先踢他几脚,解解气。 第五章(11) 屈怨看警察们正在翻墙,一下子就急了,说:“你们都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自焚给你们看。我不是吓唬你们,我是认真的!” 说着,拿起一瓶汽油,从自己头上往下淋下去,整个身子湿漉漉的,手中还攥着一个打火机,说:“不要逼我们,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再逼我们,我们就自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汽油的味道,下面的人,明白了,确实是汽油。这对夫妇疯了。 带队的是城区的副区长马忠民,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个阵势,不知道怎么办好。 要爬墙的警察,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等着领导的命令。 马忠民害怕把事情闹大,于是就在下面劝,说:“你们不要冲动,对抗下去,是没有出路的,下来好好谈。” 潘红心说:“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前脚下去,你们后脚就把我们的房子强拆了,我们只要离开这个屋子,一转身屋子马上就会变成平地,鬼才相信你们啊!” 马忠民说:“你想怎么办?” 潘红心说:“你先把你们的人撤出去,撤的远远的,我们才会下来,要不然我们宁死不屈!” 马忠民想,好不容易集合了这么多部门的人,你说撤就撤啊,今天不把这个钉子户拔掉,回到单位,多没有面子啊!于是就没有下撤退的命令,双方僵持了十几分钟,屈怨攥着打火机的手,也微微发抖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和警察、拆迁公司的人,早已经憋不住了,他们怂恿说:“让她点!看她会不会死!吓唬谁啊!大家都不是小孩子!点啊,你点啊,不点你就不是个人!” 几个警察和拆迁公司的人,又开始爬墙。院子里的狗,吓的缩在角落里,偶尔汪汪叫几声,给自己壮壮胆。 屈怨这个时候,一急就摁响了打火机,只听见砰的一声,陡然窜起了几尺高的火苗,把屈怨烧成了一个火人,她高叫着:“打倒贪官污吏,打倒丧尽天良的开发商。”很快就烧成一个碳棒,扭曲着,此情此景,惨不忍睹。 潘红心看到自己的老婆成了这个样子,也失控了,他高叫了一声:“老婆,等等我!”说着端起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大桶硫酸,向下面的人兜头泼了下来,有几个警察躲闪不及,立即被烧成了重伤。其他的人拔腿就逃,这个时候,只恨爹娘只生了两条腿。潘红心这个时候,又把一个点燃的煤气罐,扔了下来,随着一声巨响,煤气罐爆炸了,跑在后面的几个人,被巨大的爆炸声和气浪,震的掉下了十几米深的大坑中,有的摔断了胳膊,有的摔断了腿。 这个时候,潘红心万念俱灰,看看自己的老婆,已经一丝气息也没有了,想想自己惹下的祸,那些警察和开发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样活着,也没有多少意思了,于是高喊了一声:“老婆,等等我!”纵身跳下三楼,身体撞到水泥地上,又弹起,掉进了旁边十几米的大坑内,哼了几声,就没有了气息。 因为地处闹市,几十米开外,站着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群,大家都看到这活生生的一幕,顿时鸦雀无声,不知道每一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为死者哀悼,还是为生者侥幸。是幸灾乐祸于别人的苦难,还是像一个看客一样,带着麻木的灵魂,冷眼旁观,祈求这样的命运,千万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随后到来的大批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驱散了大批围观的人群。 江城市委书记李耀和市长范照斌,在第一时间,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分别向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做了汇报。 杨春风接到电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作为一个省的一把手,他知道,网上的舆论又该沸沸扬扬了。最终的苗头,不一定会对准他这个省委书记,但整个西江省的形象,无疑会又一次受损了。 他安排李耀,要迅速平息事态,慰问受伤的警察和工作人员。对死者的家属,做好思想政治工作,让他们顾全大局。在拆迁补偿款上,拆迁公司也要给以适当倾斜,毕竟人都死了,总之,一句话,要尽快减少社会的负面影响。省内的新闻媒体,要统一口径,不宣传,不报道,不评论,重新树立江城市文明拆迁,和谐社会的形象。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坚决杜绝,不能再在拆迁问题上死人了,带血的房地产开发,该停止了。这一次事件,说明老百姓可以忍耐的底线,实在是有限度了,有关部门一定要对此有个清醒的认识。不能光顾着开发商的利益,招商引资,向外商、外资让利,也要让老百姓得到他们该得到的份额,这样才能做到和谐拆迁,和谐发展。 李耀说:“好。我们一定要按照杨书记的指示办!” 天伦世纪广场拆迁工地上死人的消息,王一鸣很快就从秘书小龚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网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有的网友,把照片都放了上去。可以看得见殡仪馆的车辆,拉两具尸体的镜头。网友们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有的赞扬抗争的好,早就该这样了,这是一对可歌可泣的夫妻,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为了唤醒大多数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是英雄。 也有的人说风凉话,说:“不值,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还有钱吗,一平方米两千块,不是还有几十上百万的补偿吗,还是比穷人强,要我我就不死。就是死,也多拉几个垫背的。” 有的人留言说:“暗无天日啊!这还是社会主义吗,比资本主义还无耻,丑陋啊!” 还有的说:“反正我是心凉透了,多赚钱,早一天离开这个国家,带着我的家人,远走天涯,是我最大的理想。” 王一鸣在网上,看着帖子,心里真不是滋味。都是老百姓啊,他们生活在和平的年代里,却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保护自己的财产。我们的发展,如果是这样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是老百姓的斑斑血迹,这样的发展,和历史上满清入关时的“跑马圈地”,和英国的“羊吃人的运动”,还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都是为了钱,为了掠夺老百姓的土地,无良的开发商,无耻的地方政府。 作为执政群体中的一员,王一鸣感到,自己有深深的负罪感。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渺小。面对这个疯狂的国家机器,失控的地方政府,他作为一个高官,觉得身不由己。明知道老百姓是有理的,但却不能帮他们,也帮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这个国家一股庞大的邪恶的势力,抗争,奋斗着,显然单靠一个个孤军奋战的人,他们的命运只能是以悲惨结局。 事实正像鲁迅所说的,路正长,夜也正长。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鲁迅还说,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王一鸣扪心自问,自己不算是勇士,没有那个勇气,对抗这个体制,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苟延残喘,等待时机。等自己有施展的平台了,才能为老百姓伸张正义。现在,保护好自己,不被这个体制所淘汰,就是最大的任务。因为如果自己在不该出头的时候,强出头,那就成了靶子,那等待自己的,只能是被清洗的命运。作为一个有远大理想的政治家,这种冲动是要不得的。再大的英雄,也需要平台,没有干事的平台,就成了英雄无用武之地,这样只能在岁月的流逝中,默默的做个看客。那种水牛掉井里,有劲使不上的感觉,是最让人窝火的。那样的一生,才真是失败,悲哀! 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心急如焚也要耐着性子,忍,一直忍下去,忍到云将收、雾将散的那一天。 元旦节刚过,接下来的这二十多天,是西江省会议最密集的时候。各个厅局、机关,都召开了全省范围内的会议。搞的省里的电视台,每天得抽出大部分的时间,报道各机关、各部门开会的消息。 现在省直各机关,各部门,每逢到了一年的岁末,第二年年初的时候,都要召开全省工作会。总结上一年的工作,布置下一年的工作,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千方百计,把分管自己行业的省级领导,请到会议现场来,给大家讲几句话。这样可以体现省级领导对自己这个部门重视的程度。出席会议的官员职务越高,在省里的新闻报道时,规格越高,你把省委书记杨春风邀请来了,毫无疑问,你肯定能上当天新闻的头条。 第五章(12) 所以,这个时候,省级领导们都忙于参加自己分管部门的会议。你想那么多省委常委,再加上省政府的副省长,省人大的副主任,省政协副主席,好家伙,几十个大员们,天天西装革履,坐在主席台上,念稿子,让老百姓那几天,看西江省的新闻,都是看到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脑袋,他们今天出席这个会议,在讲话;明天出席那个会议,也在讲话。让老百姓觉得,这些当官的,一天到晚,也没干什么正经的事情,就是动动嘴就行了。老百姓的日子,在他们声色俱厉的讲话中,一天一天,并没有质的改变。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要生存,要养家糊口,生活的压力越来越重,而官员们,是体会不到这些滋味的。 那些厅长、局长们,每每邀请到高级别的官员出席自己部门的会议,就感到脸上非常有面子。为此,他们不惜一趟又一趟,跑省级领导的办公室,汇报工作,趁势邀请领导从百忙中出席自己部门的会议。一旦领导答应下来,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办公室的秘书们,要给领导们准备好讲话稿。领导们拿到讲话稿,在会议上东拉西扯一个多小时,中午厅局长们,还要准备一场标准非常高,对得起省委领导的丰盛的宴席。这样还要看人家省委领导的心情,你就是摆下一餐上万几万块的酒宴,还要看人家给不给你这个面子。 王一鸣这半个月,确实是感受到什么是文山会海的滋味了。他这个省委副书记,在省委领导班子里,就是个万金油。说不管吧,他又什么都管着。反正全省各个部门的工作,只要他想问,就都可以问。那些厅、局长们,为了自己的官位升迁或者保住官位不掉,也想千方百计,和王一鸣拉上关系,所以这个时候,到他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明显的多起来。 王一鸣知道,别看就是简单的一个出席会议的事情,你处理不好了,就有可能得罪人。 那些厅局,都有分管的副省长,他们是这些厅局长们的直接上司,平常里的文件,都是分管的副省长签发的。现在一年到头,那些副省长们,该是唯一的主角了。你这个时候,作为省委副书记,一出席会议,就把那些不是省委常委的副省长们,挤的没地方去了。新闻报道的时候,就成了你的陪衬。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你抢了人家的风头吗!再说了,这个部门也不属于你直接分管啊,你到了人家的自留地了。 当然,心里不舒服,在表面上,大家还要过得去。因为那些副省长们,知道王一鸣在西江省政坛的份量。今后万一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你和他过不去,不是找死吗! 王一鸣知道这个规矩,所以,除非是自己直接分管的部门,像省委组织部,团省委,省工会,妇联,其它的他是不愿意随便参加会议的。除非有特别的理由,或者杨春风明确交代的,让自己替他,出席某个部门的会议,以示重视。 那些厅局长们,也是有办法的,他们会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出席会议。所以,王一鸣二十多天下来,也出席了十几个部门的会议。 一旦定下来要参加某个部门的会议,小龚就忙坏了。要安排行程,在哪里开会,几点几分到,在哪里休息,中午在哪里吃饭,晚上参加不参加宴请。最麻烦的是,每次会议,都要准备好讲话稿。这个最烦人了。因为有的部门、行业,王一鸣也不熟悉,小龚更不熟悉了,但参加这样的会议,王一鸣又不能不讲话,要不然那不成了笑话吗! 你是大领导,普通人没有机会见到你,大家好不容易见到你一次,原来都是从电视上看你,现在身临其境,想听听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高见,结果你却成了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那怎么能行啊!你来就是让你讲话的,现在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和大领导接触的机会,他们就是从听你的讲话中,从你讲话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声音和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上,来判断你的水平,能力,和内心世界。你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是个虚伪的人还是真诚的人,是个有能力的人还是没能力的人,老百姓都能从你的讲话中,做出自己的判断。 所以,每次讲话,王一鸣都很重视,各个部门送来的讲话稿,他都要提前看,不满意的,提出修改意见,让小龚和游金平修改。 小龚的文字功底虽然不错,但这么多部门,这么多行业,他也不懂啊,要想每次讲话不说外行话,还做到别出心裁,有新思想,新内容,这真是难为他。 好在游金平是个老手,他在办公厅干了二十多年了,什么方面的工作,都接触过。为领导准备讲话稿,准备了半辈子了,这些东西,对他都是轻车熟路。有了他操刀助阵,讲话稿的问题,基本上是解决了。 但光是靠讲话稿,照本宣科,到了会议上,一通念下去,连一句自己的话也不说,群众虽然嘴上不说你,心里却会说,你这个领导,原来也是个酒囊饭袋,和他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会拿着秘书的稿子念,你是什么水平吧! 所以,参加会议,尤其是大型会议,也是展示领导的水平和形象的一次绝好机会。会利用的,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展示自己的人格魅力。你的讲话,激情澎湃,言之有物,既切中时弊,又具有可操作性,让大家在你的讲话中,启发了思维,开阔了眼界,感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群众对你的评价,就不一样了。 作为高级干部,一定要有学问,有思想,有深度,有观察现实的能力,有解决棘手问题的勇气。不能光靠溜须拍马,说假话、空话、大话,糊弄老百姓混日子。那样老百姓就会笑你是个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你自己也没有成就感。 在讲话的时候,王一鸣每次都抽出一部分时间,结合中国改革开放的现实,和西江省的实际情况,就一些问题,谈一些自己的看法,启发大家,多思考,勤钻研,不要人云亦云,要学会谋大事,谋全局。比如,怎么看待发展问题,怎么认识西江省和先进地区的差距问题,像西江这样的欠发达地区为什么不能急功近利,靠出卖自己的资源和污染环境换取发展。怎么认识开拓性的干部,在选人用人的时候,怎么才能把那些敢干事、能干事的人选出来,我们的现在的干部考核制度,有哪些不足之处,今后需要加以改进。 他的讲话,还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和一般的省委领导,讲话水平还真是不一样,有理有据,有事实,有道理,有思考,有分析,让大家听了,不想打瞌睡,不愿打瞌睡,听了还想听,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崇敬、佩服的。这样更多的领导干部,就认识到,这个王一鸣副书记,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人家是真有料! 会议开得云天雾地,但一年毕竟就这一次最大规模的集中开会,约定俗成,大家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说是文山会海,压缩了再压缩,但每个部门一年一次的全省工作会,是无论如何,也压缩不掉的。我们国家,就是用开会的办法,贯彻上级指示,管理这个国家的,除了开会,目前还真是没找到,能够保证各级机关运行的制度。所以,就是再不愿意,这个会议,还得一年一年的开下去,直到我们找到替代它的办法为止。 接下来的日子,就到了一年一度的迎春节,看望老干部,下基层扶贫济困送温暖了。这也是惯例。约定俗成。 今年的春节,和往年一样,省委办公厅都有详细的方案。那些秘书们,直接拿过来,改一改,就行了。 王一鸣今年分得的任务是,看望两位老红军,四位省级老领导,六位专家学者教授,慰问江城市福利院的儿童。还要包片一个市——慰问郁江市的基层下岗职工,五保户,退五回乡军人。 小龚把厚厚的一沓日程表拿回来后,把王一鸣必须出席的活动和日期,在上面画出来。自己拿着一份,又复印了一份,交给开车的小邵,兄弟两个,互相提醒,生怕遗漏了什么。 当然,每次活动,都有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们陪同。看望每一个人,都有专门的经费,看望什么级别的干部,每个人多少钱,带什么礼物去,买不买鲜花,都由那些陪同的部门领导们准备。王一鸣就是出席一下,坐下来说说话,握一下手,算是代表省里四家班子,看望了大家。每年春节,都是这样干的。 第五章(13) 王一鸣最先看望的老红军,叫刘中天。这个老人,九十多岁了,是西江省硕果仅存的几个参加过长征的干部。他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建国后授的军衔是海军少将。曾经当过南海舰队的副司令,离休后,一直就在西江省养老。看望这样的老人,自然是理所应当。他们为了这个国家的建立,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老了,他们的晚年,应该过的比一般人更幸福。 按照约定的时间,王一鸣的奥迪车缓缓的开进了海军的一个大院子。因为江城市四季温暖,处于热带,所以解放后,海军、空军、六军、二炮,都在江城市,有自己的干休所。那些高级别的军队干部,都有自己的将军楼。 所谓将军楼,都是八十年代的老建筑,在那个年代,有栋红砖红瓦,上下六七间的房子,再有一个单独的几十平方的院子,可以种些花花草草的,就算是别墅了。只有省部级以上的干部,才有这个待遇。 到了门口,汽车停下,小龚把车门打开,王一鸣缓缓走下来,抬头看去,老人住的这栋房子,已经相当破旧了,外墙还是当年的样子,上面也没有刷水泥,有的墙缝,里面的水泥已经脱落了。门口的大门,也是斑斑驳驳的,好像多少年没有刷过油漆似的。 陪同的省军分区的一位副参谋长,摁响了门铃。 一会儿里面就出来一个男人,看年纪是六十岁出头,打开大门,热情的迎接大家,一看王一鸣,就伸出手说:“欢迎王书记。” 王一鸣忙和他热情的握手,说:“你好,你好。” 旁边的副参谋长忙介绍说:“这是刘军威,是刘老的儿子。” 旁边的工作人员,搬东西的搬东西,拿鲜花的拿鲜花,大家一起前呼后拥的就进了院子。 王一鸣看到,老人院子里自己开了一片菜园,种了一些青菜,还养了十几盆花草。推开门,进到客厅里,王一鸣看到,在客厅的正中央,放了一个藤椅,上面坐了一个身穿褪色的海军军官服,外面披着一个军大衣的老人,眼睛有些浮肿,满头银发,但腰板仍然挺直,保持着良好的军姿,一看就是老将军的风范。 老人一看王一鸣进来了,连忙把身上的大衣一下子抖掉,站了起来,两眼直视着王一鸣,伸出大手,做出要握手的样子。 王一鸣看老人,高高的个子,年轻的时候,估计足有一米八零,现在看着,也比自己高半头,腰板挺的直直的,声音还是相当清晰、低沉。他说:“欢迎你们,来看我这个老家伙!” 王一鸣边和刘老握手,边说:“刘老,您老身体好啊!” 刘老说:“好,有些小毛病,但问题不大,估计一两年之内,马克思那里,还不让我去报到。” 王一鸣说:“您老身体这样好,会活到一百岁的,你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啊,现在像您老这样资历的人,全省也没有几个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赶忙把鲜花送到王一鸣手里,王一鸣郑重地把鲜花递到刘老手里,然后又递上一个大信封,上面用大红纸沾着,写着“慰问金一千元”的字样。刘老把这些东西,接到手里,递给身边的儿子收着。热情的招呼大家坐下来。他指了指藤椅,示意儿子搬出去,然后自己和王一鸣,坐到中间并排放着的两张沙发上,跟着的省民政厅的厅长,和其他工作人员,挨个坐下,听他们聊天。 老人说话开门见山,看着王一鸣,问:“听说你是赵长东副总理的秘书?” 王一鸣没想到,老人会关心自己的经历,他也不清楚老人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出于对老人的尊重,他礼貌的点了点头,说:“是的,他在清江省任省委书记的时候,我做过他的秘书。” 刘老说:“现在当秘书的,升官快啊!” 王一鸣不知道他是讽刺自己的,还是有感而发,又不好接下去,所以有些尴尬,只好转移话题,说:“省委、省政府杨春风书记和刘放明省长,很关心各位老同志,特意安排,省委常委们,要分别走访,看望各位老领导。” 刘老仍然自顾自的,顺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升官快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为人民服务好。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比着当年红军长征的时候,日子过的简直是到了天上了,不用你们挂念。你们应该多看看那些下岗职工,上不起学的孩子,那些看不起病的人,还有那些满大街都是的按摩妇女。小王,我问你,你说,电视里老是说,我们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就拿我们西江省来说吧,每年都是高增长,为什么大街上还有那么多的卖**女?那么多人流落街头?前几天我们几个老家伙在一块唠嗑,说有一天,一个老干部要理发,没看清楚,就进了一个美容美发店,进到里面,发现连一把剪刀都没有,都是袒胸**的妇女。老头刚坐下,就有人往身上乱摸,把老头吓得,仓皇出逃了。你说现在的中国女性,咋就那么不要脸面呢!满大街都是,还像话吗?!这是新中国还是旧中国?毛主席早就说过,新中国决不能妓女遍地,现在怎么样?为什么妓女又遍地都是了?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笑贫不笑娼了?” 大家一听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老头,会这样说话,问这样尖锐的问题,让人简直是下不来台,况且称呼王一鸣,是“小王”,明显的是摆资格,有点教训人的意思。旁边的省民政厅长,早就不耐烦了,他明年决定,自己再也不陪省领导来了,每次来,这个老家伙,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不是你发号施令的时候了,让大家都不高兴,谁也不会理你了。 老人的儿子,可能也听出问题了,于是坐在旁边,拉了拉老人的袖子,提醒老人,赶紧打住,换个话题,要不然王一鸣,会不高兴的。 说实话,王一鸣一开始,是有些不高兴,这个老家伙,也太爱摆老资格了。好歹我还是个省委副书记啊,大老远的来看你,你小王小王的叫,这没有问题,但你的口气,不能这样咄咄逼人啊!有些问题,又不是我造成的,你和我急什么急?! 但转念一想,老人都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长征都过来了,九死一生的人,他什么没见过吧,还会顾忌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人家为革命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还不让人家嘴巴痛快痛快! 于是王一鸣依然笑着说:“您老质问的好,都是我们如今在台上当领导的,没有管理好,我们的能力、水平有限,许多工作没有做到位。回去以后,我一定向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转达您老的意见。” 刘老说:“根子不在他们,在上面,在中央领导,我是想让你,把意见转达给赵副总理,我没机会见中央主要领导,我想赵副总理,应该能够见到吧!每年一次的国庆招待会和春节茶话会,不能光讲好听的,也得讲些不好听的。毛主席早就说过,世界上最怕认真两个字,我们共产党人,就最讲认真。让群众说话,天塌不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革命了一辈子,老了快去见马克思了,难道连我们,也不让说实话了吗!我就是搞不懂,你们这样搞,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无数的革命先烈,爬雪山,过草地,前赴后继,死了几千万的人,就为了建设一个到处是流浪汉,满大街都是卖**女的国家吗?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毛主席他老人家,晚年糊涂了,搞什么阶级斗争,老说资产阶级,就在共产党内,我们谁也不相信,资产阶级就在我们身边。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怎么样?还是让毛主席预测准了吧!现在那么多的有钱人,几十亿上百亿的都有了,他们不是资产阶级,是什么?他们的钱都是合法的靠自己的劳动挣到的吗?他们怎么那么有能力啊,资本主义国家几百年也没有挣到那么多的钱,我们这里,几十年就挣到了,为什么?这里有没有官商勾结,有没有剥削、抢劫?那么多的官员出事,动辄几千万,几个亿,还死不了,当年刘青山、张子善才贪污了多少钱啊!?毛主席说,非杀不可,我毛泽东如果搞腐败,群众就把我的脑袋割去。现在的领导,你们谁还敢这样说话?谁还有这个底气?!” 老人越说越激动,脸上的青筋暴怒,这个时候,更不好打断他,王一鸣只好继续笑着,听他讲下去。 第五章(14) 老人说:“今天我想让你,向赵副总理带句话,要问一问主政的那些人,你们坚持的是什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国内的情况是这样,国际呢?我是南海舰队的,我们的南沙群岛,还有几个在我们手上掌握着。岛屿被占了,海底的石油被别人开采了,你们依然要韬光养晦,就装着没看见,那要我们的军队干什么?光用来阅兵啊!反正我这个老头子,是看不惯!我们的军队,什么时候这样窝囊过!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就从来没有怕过。怕死不当共产党员吗!敌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还做缩头乌龟,世界上会怎么看待我们?我们还是一个大国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亡。光靠磕头作揖,低三下四,给这个送大单,向那个送大礼,就能换来别人的尊重吗?我看这样做,情况只能会越来越糟糕。” 王一鸣说:“您老批评的对,我们国家,确实存在着非常尖锐的矛盾,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新的十字路口,有些东西,是需要好好总结,调整。这样下去,整个国家、民族,思想混乱不堪,十几亿人口,又成了一盘散沙,最关键的,是大部分国民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一切向钱看,精神上的麻木、堕落,比着你们革命的年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个时候,中国人虽然穷,但有信仰,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奋发向上,斗志昂扬,但现在的中国人,什么都不信,就信钱了,财迷心窍的国民,只能是坑蒙拐骗横行,假冒伪劣泛滥,卖淫**成了家常便饭,道德沦丧的无以复加。这都是国家危机的信号,我们作为执政集团的一员,一个领导干部,更应该防微杜渐,注意倾听各方面的声音,在我们的工作中,加以补救。不这样,真是像网上所说的,中华民族必将又一次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王一鸣这样说,刘老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他说:“你有这个认识,我很高兴,我愿意和你交流,如果年轻干部,都能有你这样的思想,有这样面对现实的勇气,那我们这个党,还有希望。我就不相信,经过毛主席亲自缔造的党和人民军队,能像苏联的共产党一样,说崩溃就崩溃了。我们这个党,是有自我更新的能力的,我们不会走苏联崩溃的路线,革命先烈们的鲜血,不会白流。我老头子,一辈子就这样了,喜欢有话直说,直来直去,我什么都见过了,战场上都是死几死的人了,现在身上,还有十几个弹片,和我一起的战友,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了。我是幸运的,活了下来。战友们没有享的福,我都享过了。现在吃什么,喝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仍然是国家大事。毛主席说,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现在我们的社会,国家大事,倒成了官员们的专利。对老百姓不是瞒,就是骗,你看那开人大会、政协会的时候,什么人民代表?不是这老板,就是那官员的,还有工农的影子吗?不客气的说,成了人民币的代表!这些都是社会乱像的根源。要知错就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离开了人民的信任,不管你是谁,总有一天,会受到报应的。历史是公正的。” 王一鸣说:“您老说的对,我今天来看你,受益匪浅,不是一面之词,而是我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我回北京后,见到赵副总理,一定如实转达你的思想。” 刘老说:“好,别怪我这个老头子,说话不讲情面啊!我是真为国家的现状焦心啊!” 王一鸣说:“您老做的对,共产党员要都像您老一样,我们党就会少犯好多错误。现在大家在一起,都是讲好话,表面上看,一团和气,但心里的距离,却是十万八千里,现在党内,连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时候,也是认认真真走过场了。和你们老一辈比着,在各方面,都有很大差距。” 刘老更高兴了,说:“你们也不错,有知识,不像我们,读书不多,就知道实干。” 王一鸣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几家要慰问,于是站了起来,说:“有时间了,我一定会再次来看你,我喜欢听您老的教诲。” 刘老这个时候,也高兴了,站了起来,红光满面,和王一鸣和众人一一握手,说着:“谢谢,谢谢!” 大家前呼后拥的,忙走出院子。走到院门口,王一鸣还回过头,向老人挥了挥手。 老人的儿子刘军威,一直把王一鸣送出了大门口,走到王一鸣的奥迪车旁,亲自为王一鸣打开了车门。 王一鸣连忙和他握了握手,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老兄的。” 刘军威说:“王书记,请多多包涵,我爸老了,糊涂了,有什么就往外撂,说的不对的地方,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一鸣说:“老人哪里糊涂了,他清醒的很呐!他们为革命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我们有什么资格,不允许这样的老人说话,别说他们说的对,很有道理,就是说错了,也要听。不仅要听,还要思考我们的工作,是不是确实有问题,这样我们才能对得起他们的革命,江山都是他们这些老革命打下来的,我们这些小字辈,没有做出任何重大贡献,就享受现成的,工作中还有那么多失误的地方,确实是惭愧至极。好好照顾刘老啊,有什么需要,请直接找我反映。”说着,又让秘书小龚,给刘军威留下了电话。 王一鸣上车,车子缓缓的发动了,刘军威站在家门口,不住的挥手。 一个慰问结束了,王一鸣坐在车里,神情庄重,一直在思考着刘老提出的问题。 这一次可苦了那些电视台的记者了,记了一大堆,但到了电视台,发现一句话也不敢向全省人民直播。只好选了几个镜头,老人笑呵呵的,接过鲜花,慰问金,和王一鸣坐在沙发上聊天,其乐融融的。 老人的谈话,一点也没有见报,也没有在电视台新闻联播里播出,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这些事情,只可以私下里议论,不能公开宣传的,生活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是有规矩的,如果无视新闻纪律,播了不该播出的节目,那有些人的饭碗,是要砸锅的。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谁也不会轻易和自己的工作过不去。所以,你和我好,欢乐祥和,成了新闻从业者们每天营造的东西。社会的矛盾,都被他们有意识的掩盖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慰问几个省级老领导,他们当年在西江省里,都是风云人物。有的当过省委副书记,有的当过组织部长,都是响当当的实权人物。现在退休了,他们的生活,比着一般人,也是滋润的很。别墅住着,有司机,还有秘书,家里还有省委老干部局为他们配的管理员,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他们吃不愁,穿不愁,看病都是实报实销。他们的晚年,国家花钱把他们养了起来,生老病死,全归国家管。就那,逢年过节,省里的主要领导,都要登门带着礼物,亲**问。每逢大型的会议,像全省的党代会,人代会,政协会,他们都会被请出来,坐在第一排,电视里也要特意给他们几个镜头,他们满头银发,眼窝已经塌陷了,脸上的皮肤,鼓起了一个个泡,老的已经一塌糊涂了,但这些都不影响他们的精神,他们依然一本正经的拿着笔,在一个笔记本上画着,神情庄重,好像还要拼命理解体会上级精神似的。 每逢西江省的领导出现了重大变动,该考核谁当省委书记或者省长,或者推荐正省级干部的时候,组织部门都要特意征求这些老同志的意见。这个时候,老同志们的一句话,就有可能改变组织部门的看法。所以,谁到西江省当省委书记和省长,如果不注意和这些老同志搞好关系,那他的任期内,肯定是非常麻烦的。这些老同志,就会千方百计的在各种场合,造你的舆论,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所以,在台上的省级干部们,谁也不会刻意去得罪这些老同志。老同志有什么要求了,还得千方百计的去解决。老同志喜欢锻炼,你就要建设标准的健身房。老同志喜欢打球,你就要建设标准的羽毛球馆,乒乓球室。原来历届领导都是这样做的,为了满足了老同志们的要求,学校可以不建,继续靠希望工程的捐款,但老干部活动中心,却不能不建。因为学生们上不起学,他们只能怪自己命不好,生在一个没本事的爹娘家里,并不影响省里的官员高升。但老干部们没有活动中心,他们玩的不过瘾,退休后的精力没办法打发,他们就会不平衡,无事生非。反正他们已经退休了,没有了权力,看现在这些当官的,一餐饭都要好几千甚至上万元,自己当年,哪有这样腐败过,于是就气,就骂。 第五章(15) 省委领导表现的低调了,经常看望看望他们,带点礼物,帮他们办些具体的事情,像解决子女的提拔问题了,解决公款旅游参观问题了,他们满意了,还好说,就会为你说些好话,等中组部考核你的时候,他们为你捧捧场。心里不舒服了,他们就会撕破脸皮,和你闹到底。虽然你是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但这些老家伙,都会倚老卖老,你还真是没办法。 所以,现在的社会,从中央到地方,谁当政,都不敢惹老同志。你没看中央领导,每年也得举办老同志的迎春晚会,在老同志面前,再大的官,也得放下架子,和他们握手言欢。 这是王一鸣来西江省的第一个春节,许多老同志,他还都是在参加大型会议时,和他们见过面。具体谁叫什么,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当然,那些老家伙们,都认识他。他们都是老江湖了,知道这个王一鸣,来头不小,看起来今后会前途远大。 王一鸣带着礼物,鲜花,慰问金,挨个走访了四个老领导,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老领导们看王一鸣亲自登门慰问,也觉得有面子,当天晚上,省里的电视台,都播出了新闻画面。 王一鸣走访了一遍,发现这些老领导,生活水平远远高于一般人,他们的晚年,都是无忧无虑的。他们有别墅住着,儿女不是当官的,就是做生意发大财的。当年的秘书,也都走上了领导岗位,不是这厅长,就是那市长。这些老同志,真正是安享晚年。按说,他们的工资、奖金和各种福利,已经让他们的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普通人遇到的问题,他们根本遭遇不到。从这个角度上说,其实他们是领导们最不应该关注、最不应该倾注精力的一部分人。因为没有任何人过问,他们的生活水平,不会有丝毫的下降。他们掌控的资源,直接和间接的,已经足够他们安逸的过完这一生了。比着那些下岗的职工,没有家没有任何收入的流浪汉,一年到头在外面奔波打工的农民工,那些连学都上不起的孩子,那些因为没有钱、交不起巨额的医疗费,被医院停药停医、奄奄一息、坐以待毙的病人。这些老干部的日子,简直是在天堂里。他们已经受到了太多的关注和照顾了,就像一块地的树苗,有一片已经干枯多少年了,但还是有人,不停的浇水;而旁边大片还返青的树苗,本来有足够的水,是可以度过旱季的,但却没有人,愿意向它们的身上,淋上哪怕是一小瓢的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不公平,有的人得到太多,有的人却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具备,在这个世界上,坐以待毙。这是典型的马太效应。 晚上十点,王一鸣到酒店里看望了一个到西江出差的老同事,在坐车回家的时候,经过一个路口,他看到,在一家银行的门口,睡着两个流浪汉。 这是阳历的一月下旬,西江这里,虽然地处热带,没有像北方那样的冬天,到处是冰天雪地。但是,今年的冬天,气温非常低,连续十几天,都不见太阳,外面的气温已经是零上六七度,这个气温,在北方不算什么,但在西江这里,因为湿度大,让人感到非常冷。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刮在身上,刺骨的寒。坐在汽车里,小邵都要开着暖气。王一鸣在车子等红绿灯的时候,透过车窗,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从身材和穿着的衣服上,他判断,这个正在向地下铺东西的人,是个女人。这样寒冷的夜晚,一个女人,竟然要在这个银行的门口,身上盖着一条破棉絮,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王一鸣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顿时一震,他连忙让小邵把车子停在路边,带着小龚,下来车,向台阶上走去。 正在铺东西的女人,腰弯着,根本就没有留意有人接近她,她习惯了,每天生活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接受着人们的不屑和鄙视,她只能默默的低下头,不往心里去。你要是计较,只能是死。或者跳楼,或者跳江,就是死了,也没人可怜你,谁让你是个生活的失败者。没有工作,没有家庭,没有立锥之地。 王一鸣和小龚站在她身后,怕吓着她了,只能轻声的说:“同志,你冷不冷?” 那女人听见有人和她说话,并且叫她“同志”,忙直起腰,看了王一鸣和小龚一眼,看到的是两个穿着大衣,穿着黑皮鞋的人,一看这样的人,她就以为是城管大队的人来了,于是连忙收拾自己的行李说:“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打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王一鸣说:“同志,你别着急,我们不是来驱赶你的,你把行李放下吧,继续住。我是想问问你,这里这么冷,你怎么受得了?你没有家吗?” 那女人用茫然、无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重复着说:“不要打我,我就走,我就走。”说着麻利的卷起自己的铺盖,抱着,一路小跑,向前面的店铺走了过去。 王一鸣判断,这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他以前可能遭遇了别人的多次驱赶,只要有生人接近她,她就走开,躲避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世上活着的每一天,对她都是折磨。这样寒冷的夜晚,她连一口热水也喝不上,真是太悲惨了! 王一鸣看她跑远了,怕自己追上去,更会吓着她,于是就到了旁边一个正睡着的流浪汉旁边。 这个流浪汉已经睡着了,脸上胡子拉茬的,头发有一尺长,披散着,盖的棉絮,脏兮兮的,旁边放着几个塑料编织袋,里面放了几十个矿泉水瓶子。他的鞋子,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是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皮鞋。后跟踩平了,被他当成了拖鞋来穿。 王一鸣站在旁边,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的喊了一声:“老乡,老乡,醒一醒!” 那流浪汉睁开了眼,看到两个男人站在自己身边,一下子坐了起来,做出很生气的样子,说:“怎么?你们要干什么?” 王一鸣说:“不干什么。我就是想问一问你。” 那流浪汉平静了一下,说:“问啥?” 王一鸣说:“这里冷不冷?你受得了吗?” 那流浪汉说:“你这个人,你傻啊你。你说冷不冷?我们就是怕冷,有什么办法?” 王一鸣问:“难道你不会去收容遣送站?那里应该有吃住的地方吧!” 那流浪汉说:“不去,去了死的更快,他们那帮人,坏透了,说不定就把你送到哪里干活去了,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王一鸣说:“有这等事?” 那流浪汉说:“怎么没有?我就差点被他们送进去,我装疯卖傻,才躲过这一劫,再也不去了,他们真是坏透了。” 王一鸣看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帮助他了,只好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那流浪汉大哥说:“这是一百元钱,你买点吃的吧,喝口热汤,别冻坏了。” 那流浪汉愣了,他可能从来就没有遇到过曾经有人给过他这么大的票子,迟疑了一下,忙接了过来,说:“谢谢你了,好心人,你会得到好的报应的。”说着一轱辘爬起来,对王一鸣鞠了一躬,说:“我好几天没有喝一碗热稀饭了,天天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现在冷的受不了,得吃点热东西去。”说完,头也不回,一溜烟的跑到胡同去了。 王一鸣抬头看过去,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灯火辉煌,那里有著名的小吃一条街,整个夜晚,都有店家在营业,估计这个流浪汉,去那里大快朵颐去了。一百块钱,他如果省着点吃,能吃几天的热饭了。 王一鸣看着他留在地下的破棉絮,塑料编织袋,心里发出感慨,这些流浪的人,才真是一无所有啊,百分之百的无产阶级。在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的今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一无所有?他们流浪在街头巷尾,没有吃,没有穿,每天靠翻垃圾桶找吃的,他们过的生活,其实已经不属于人类,甚至和有家有口的狗都不能比。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剧啊!活在世上,却要受这样的罪。是我们的国家没有钱吗?好像不是,我们是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了,那些大型运动会,经贸洽谈会,明星演唱会,几乎每天都有,一年下来,要花多少钱,没有人算得清。为什么老是爱搞那些没用的东西,老百姓都要坐以待毙了,那些亲民的官员们,却没有几个人真正想着为这些人,最应该关注的人,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让他们像人一样,在世上活着。 第五章(16) 老干部们什么都不缺,却还有无数的人要去慰问;流浪汉什么都没有,去连一个人看他一眼也没有。他们好像不是人类,是死是活,大家都司空见惯了。这个社会,真是让人寒心,这还是社会主义大家庭吗?在这个家庭里,人人还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吗?看到这一幕,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承认,这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社会,人们的冷血,无以复加。执政者无耻的挥霍着民脂民膏,但对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却置若罔闻,真是让人感到非人间的悲凉! 看着流浪汉远去的身影,王一鸣觉得,自己还真是没办法,为他们一揽子解决问题。心里的无力感,自责感,惭愧感,顿时涌上心头。好像这些人的处境,都是他造成的似的。坐在车里,他感到闷闷不乐。他问小龚,网上最近有没有关于收容流浪汉的消息。 小龚说:“老板,这事情遍地都是,不是我们西江省独有。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发达地区,到处也是流浪汉。大桥下,地下道里,到处都是。你就是想救,也救不完。我从网上看到,现在的各级收容遣送机构,由于经费紧张,谁也不把这些人,当做自己应该照顾的对象。平常里谁也不管他们,你爱到哪流浪就去哪流浪。生病了就是死在街头,也没人管。到时候有人报了警,作为无名死尸,让殡仪馆拉走,就行了。到上级检查或者要创建卫生城市、文明城市的时候,嫌这些人破坏市容市貌,有碍观瞻,就由专门的人员,把他们抓上车,一口气拉出去几百公里,扔到荒郊野外,冻死饿死,也没人管了。反正你要想再回到原来的城市,逃荒要饭,也需要一年半载的。全国各地,都是这样处理的。这样还算是好的呢。有的更过分的,收容遣送站的工作人员,干脆把那些智商有问题的,还有的劳动能力,卖给那些私人的砖厂,为他们打黑工。一年到头,就管几顿饭,也不要工钱,他们这些人,都是傻子,什么也不懂,基本上就等于是劳动机器,为老板一年到头的干活,什么也得不到,病死了,累死了,就扔到荒郊野外,也没有人知道。” 王一鸣一愣,说:“现在的社会,竟然还有这等事?朗朗乾坤,这不是比奴隶主还坏吗!” 小龚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网上都拍的有照片了,那些干活的傻子,都是蓬头垢面的,几年都没洗过澡。吃的饭,都是和狗一个盆,看着真让人惨不忍睹。” 王一鸣问:“难道有关部门就不管,公安部门就没有查处?” 小龚说:“反正是没有下文了。再说了,中国那么大,你不让在这干,他们就换到别的地方干。反正,现在这些事情,从根子上禁止不了。” 王一鸣不说话了,他只感到,心里堵的谎。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时代吧,新闻媒体上宣传的,和现实社会中活生生的事实,简直是天壤之别。人欲横流,丑陋百出。让人看了听了,唏嘘感叹,仿佛不是活在人间。 接下来的几天,是长驱几百公里,到郁江市慰问。 王一鸣带了一个工作组,成员有省委、省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有省总工会,民政厅,扶贫办,妇联、团委等单位的领导,前后是十几辆汽车,前面是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向郁江市开来。 传真早就发到郁江市委、市政府了,市委书记和市长,听说王一鸣带队来慰问,都非常重视,把迎接慰问组,当成了这几天一个最重要的工作来抓。 住的地方,是市里最高档的四星级宾馆;吃的地方,是一顿饭在一个地方,顿顿有特色。十几辆车,几十个人,一天下来,光是吃住一项,也需要几万块。当然这些钱,有的是当地政府出,有的是慰问组自己出。 到哪里慰问,市委书记和市长都陪同着,电视台的记者都跟着,王一鸣把一个装有三两百元的信封,递到要看望的老党员、五保户、退五军人手里,他们都是千恩万谢的,笑着说:“感谢党,感谢政府,还是共产党好啊,社会主义好啊!” 电视台的记者们,忙把这些东西,拍摄在镜头里,晚上在新闻里一播,就算完成了任务。 随后,跟随的工作人员,忙向慰问的对象,递上一桶油,一袋米,整个慰问活动,就算完成了。每年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各级领导不学就会了。 回到宾馆里,自然是高档的宴席,好酒好菜,一餐饭要花的钱,都是几千上万块。 躺在宾馆里的床上,王一鸣辗转反侧,他觉得,这样的办法,真是劳民伤财。一大帮人长驱几百公里,带的东西,还没有自己消耗掉的多。 如果不来慰问,把该发的钱直接划拨到当地的政府账户上,由他们直接发给需要慰问的人,多省事啊!自己和省里的这几十号人,不用鞍马劳顿了,光是汽油费,高速公路的过路费,就省了不知道几千甚至上万块。市里还能省下一大笔接待费。把这些节省下来的钱,都发给需要救助的对象,他们得到手里的钱,就不是那三两百块钱,一桶油,一袋米了。 但这样做不行,不上电视,全省的老百姓,怎么知道省委领导,曾经亲自到基层,看望了老百姓呢!看来在这个问题上,要算政治账,不要怕花钱,要重视宣传的效果。 几十个慰问组下来,王一鸣算了算,又是几百万灰飞烟灭了,一年一年,我们的政府,就是这样干的,官员们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明知道大家都累,迎来送往,占用了不少宝贵的时间,但这些纯粹是做表面文章的事,各级官员,还要乐此不疲的干下去,真是无聊至极啊! 这样纯粹属于搞形式主义的慰问活动,对于王一鸣来说,他是找不到任何快感的,唯一的收获是,可以多走几个地方,了解一下民情,和当地的官员有了一些直接的接触,可以获得一些基本的印象,在以后考察干部的时候,有一点直接的判断。 最后一个项目,是慰问江城市福利院的孩子们。对这个,王一鸣还是非常乐意的。本来,省民政厅和江城市民政局,已经准备了慰问金和慰问品。王一鸣作为省委领导,他只要出出面,和孩子们握握手,上上电视,就完成任务了,根本不用他出一分钱。 但是,王一鸣还是真心实意的想为孩子们做些事情。一来他很早就有了这个心思,收的那些退不了的购物卡,他本来就计划用在孩子们身上,为他们买些需要的礼物。二来前些天从网上看到的一则新闻,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一鸣在小龚的影响下,也时不时的从网上看新闻,从那些论坛上看帖子,以了解民意。 一天,一则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说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陪自己的母亲上街了,看见水果摊子上摆着卖的苹果,问自己的母亲:“那是什么?好吃不好吃?” 小女孩的母亲是个农村妇女,丈夫死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日子过得是紧巴巴的,从小女孩出生到现在,家里就从来没有买过水果,孩子们没有吃过,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的母亲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一酸,于是就拿出身上仅存的几块钱,买了一斤多苹果,拿回家去,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人吃了两个。看着八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这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越想越心酸,自从丈夫病死之后,欠下了几万块钱的债。巨大的经济负担,都落在她这个家庭妇女头上。她从天明忙到天黑,在那四亩土地上拼命的干,但一年到头,所打的粮食,除了留下三个人的口粮,其他的都卖掉,也没有换多少钱。孩子们有个头痛发热,到乡里的卫生院看一次病,不是卖粮食,就是卖喂养的鸡鸭。作为农民,她一个人养着两个孩子,还要种地,没办法出去打工,所以几乎一分钱的额外收入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每过一天,简直是煎熬。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每到年底,要账的都要上门来催债,都知道她困难,还不上,但人家还是要来,逼她,给她脸色看,用难听的话刺激她。更过分的,有的男人,还对她有所企图,说:“你一个女人,逞什么强呐!你跟我睡一觉,欠我的钱,我就不要了。” 女人是个要强的女人,好面子,和一些不明不白的男人干那事,她拉不下自己的那张脸。人活一张脸啊,那样以后她还怎么做人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个sao货,裤腰带松,男人只要给钱,她就让人家上,儿女长大,该怎么看待她这个当母亲的吧。 第五章(17)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没有活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了她,于是心彻底凉了,她就想死,但想到两个孩子,还要活在这个世上受罪,父亲没了,母亲也没有,成了孤儿,她就一咬牙,把家里仅存的几百斤粮食卖掉,换了几百块钱。她割了几斤肉,买了鱼,把家里养的鸡也杀了,包了饺子,做了一顿从来没有这么丰盛的晚餐。她还破天荒的为自己和孩子们,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 两个孩子,穿着新衣服,吃着从来没有吃过的好饭好菜,脸上兴高采烈的,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那个妇女,一边吃,却一边哭。孩子们不懂,问自己的母亲:“娘,你咋这么不高兴啊?” 母亲顿时哭了,抱着自己的孩子,说:“都是娘不好,没本事,让你们在这个世上活受罪。娘想好了,这个世上不给咱们活路,咱就走吧,早走早托生,下一辈子,你们千万不要给我当儿女了,娘穷,也拖累了你们。娘对不起你们啊!娘在今天的饺子里,放了剧毒的老鼠药,再过一会儿,就该发作了。到时候疼起来,你们别太喊。喊了也没用。来不及了。” 两个孩子虽然不太懂事,但已经知道母亲的意思了,肚子里这个时候,也开始剧烈的疼痛了,于是在地上抽搐着说:“娘啊,救救我吧,我不愿意死啊。” 看着两个孩子在地上疼的打滚,做母亲的,又不忍心了,她挣扎着起来,走到外面,拍打邻居的门,向人家求救。 邻居连忙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半个小时后,等县医院派的救护车,赶到村子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停止呼吸了。那妇女还有几口气,但到了县医院,抢救了一夜,也没有活过来。 王一鸣看了这则网上的新闻,在卧室里,哭的泪流满面。他只感到,心里钻心的痛。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哽咽着,生怕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因为隔壁住着的是省委副书记李耀和宣传部长李志斌,自己这样失态,这个样子,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就是秘书小龚,也不能让他看到。 人心都是肉长的,作为一个经历过艰难困苦的生活,从草根成长成为高级干部的人,王一鸣对穷人的困境,感同身受。将心比心,他只感到,这些人间悲剧里,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自己没有能力,拯救这么多的人。真是无能,无奈,无力! 在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就的今天,还发生了一幕幕这样的人间惨剧,说明了我们这个社会,真是有很大的问题。 许多人选择了逃避,麻醉,得过且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的官员甚至今日有酒今日醉,抓紧时间,腐化堕落,而王一鸣,他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人,他有责任感,敢于担当,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人民生活的更好,更幸福,更有尊严。他只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大了。任重道远,作为一个有远大目标的政治家,在没有充分的发言权时,只能是从自己身边的星星点点的事情做起,保护自己,求得生存发展的空间、时间,也力所能及的照顾自己可以关照的人。 提前几天,王一鸣就让小龚和司机小邵,跑到百货大楼,选购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他特意交代,要给福利院的五百多个孩子,买十几箱最好的苹果,一个孩子要保证能够吃上一个,到时候当场开箱,发到每个孩子手上。这样做可以保证物品不会截留,要不然你送来了十几箱苹果,前脚刚走,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要是一个发一箱,搬回了自己家,那孩子们还不是空欢喜一场。 另外,因为今年的天气冷,为每个孩子要准备一双手套,一双新棉鞋。再买上几箱巧克力,让每个孩子都有一大块。还有其他的文具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连采购带搬运,小龚和小邵忙活了大白天,从办公厅借了一辆面包车,才拉得完。购物卡用了五万多,平均每个孩子,光是王一鸣自己送的礼物,就价值一百元。再加上省民政厅和市民政局的现金三万元,够孩子们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了。 腊月二十三下午三点,王一鸣就带着一帮人,到了江城市福利院,慰问孩子们来了。 汽车一进院子,几百个孩子,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手举鲜花,嘴里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迎接王一鸣带领的慰问团。 王一鸣从奥迪车里下来,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就站在他面前,举起手,向他敬了个礼,然后把一大束鲜花,送到他手里。 王一鸣笑着把鲜花接过来,然后递给自己的秘书小龚。弯下腰,抱了抱这个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亲了亲她的脸,把她放下来,又接着抱了抱那个小男孩,也亲了亲。 电视台的记者们,连忙把这一幕,都拍摄到摄像机里。 福利院的领导和工作人员,站在旁边,也热情的迎接王一鸣和其他领导。 王一鸣和大家一一握手,说:“你们辛苦了,辛苦了!” 大家说:“谢谢领导关心。” 寒暄完毕,福利院的院长就提议,说:“王书记,你第一次来,是不是和孩子们说句话,这些孩子,知道你要来亲**问他们,有的兴奋的一夜都没有睡觉。” 王一鸣说:“好。”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把一个话筒交到他手里。 王一鸣站在院子的中间,看着这站成十几排的五百多个孩子,有大有小,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四五岁,沉吟了一下,说:“孩子们,我今天代表西江省委、省政府,来看望大家了。眼看春节就要到了,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孩子们在各位工作人员的精心照顾下,吃的饱,穿的暖,看着你们精神抖擞、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感到非常欣慰。在此,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对各位工作人员的辛苦劳动,表示最诚挚的感谢!你们说应该不应该啊?” 下面的孩子们齐声说:“应该!应该!” 王一鸣接着说:“我们的国家,就是一个大家庭。孩子们,你们虽然各人有各人的不幸遭遇,有的父母双亡,有的身有残疾,一出生,就被家庭抛弃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的党和政府,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后盾,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是你们永远的家长。我们绝不会抛弃你们,你们每个人,都永远拥有一个温暖的家。这个家就是我们社会主义的大家庭。只要生活在这里,大家的生活,都是有人管有人问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锻炼身体,长大以后,争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也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好不好啊?” 孩子们大声说:“好,好!” 王一鸣说:“天冷了,我这一次来,除了带来了三万元的现金,为你们春节购买年货用之外,我还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双棉鞋,一双手套,两外,你们每人马上就可以得到一个最好吃的苹果,一块巧克力。把苹果好好的洗干净,你们吃着苹果,想着我们伟大的祖国,可以生产天下最美的水果,我相信,你们长大后,一定会更加热爱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的。现在就为大家分发东西,请孩子们不要拥挤,以班为单位,领回去,立即发到每个人手中。”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对发东西,都很有经验了,他们立即分了几组,半个小时,就把东西全部发到每个孩子手中。 看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拿着自己的礼物,蹦着跳着,回了各自的房间,王一鸣感到很欣慰。 在院长的陪同下,他参观了孩子们的宿舍,食堂,活动中心,图书室,和工作人员座谈了几十分钟,问了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他安排陪同的省民政厅的厅长,要筹措资金,解决福利院提出的问题。 民政厅长只能是一连声的说:“好,好。” 慰问,联欢,一个活动接着一个活动,在西江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九,王一鸣才坐上飞机,回了北京,和家人团聚,欢度春节。 按照惯例,每逢春节,王一鸣只要在北京过年,他都会接到赵经天兄妹的邀请,让他和赵老一起,欢度春节。十几年了,大家都处的像是一家人了,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客气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王一鸣夫妇就带着孩子,赶到赵家,吃团圆饭。 今年的春节,还是像往年一样,赵家的孩子,都回来了。有从美国回来的,有从香港回来的,一个大家庭,祖孙四代人,加在一起,几十口子,都同时出现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外面,停满了汽车。经天、经华、经英、经杰,都带着各自的配偶、孩子,聚会在一起。一年到头,这也是难得的一次。平常里都是天南海北的,各忙各的,只有到了这个万家团圆的时候,大家才会聚集的这么齐。 第五章(18) 子孙满堂,赵老就很高兴,这是天伦之乐啊! 王一鸣夫妇到来的时候,大家还是非常重视,都到院子里去迎接。 王一鸣看赵老,带了两箱酒,几盒子茶叶,一些西江的土特产,咸鱼、干货之类的东西。最昂贵的,就是那一盒子的冬虫夏草了。王一鸣觉得,这些东西,送给赵老,也是应该的,老人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是应该好好补补了。 王一鸣和大家各自握手,在大家的簇拥下,就进了屋子,跟着经杰,顺着楼梯,上了赵老的书房。 赵老嫌大厅里人多嘴杂,想在书房里,和王一鸣单独谈一谈。经杰把王一鸣送到自己爸爸的书房里,看赵老还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于是说:“爸爸,一鸣哥来了。” 赵老喔了一声,抬起头,看王一鸣走进来,忙站了起来,做了一个特意迎接的姿势。王一鸣知道,赵老这个人,特别的平易近人,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家乡的那些村民,到北京找他,到他家里,他也是站起来迎接,人家走的时候,他都是亲自送到大门口。越是基层的人来找他、看他,他越是对人家客气。 王一鸣连忙紧走几步,双手握住赵老伸出的手,使劲的晃了晃说:“赵书记,您身体还好吗?” 私下里,王一鸣还是习惯叫赵长东“赵书记”,这个称呼,说明了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赵老说:“好,好,大的毛病没有,但小毛病现在不断了,哎,到底是老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王一鸣说:“注意休息,劳逸结合,不能再像年轻时看书了。一天下来,也是挺费神的。” 赵老说:“不看寂寞啊,一天不学习,心里就感到空荡荡的,毛主席说,活到老,学到老,知识的海洋,是无穷无尽的,我现在就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就不够用。现在想起来,年轻时,好多时间,还是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掉了,如今后悔啊!” 两个人坐下来,王一鸣说:“您老还是这样,对自己要求的高。据我观察,现在好多高级干部,一天到晚,就是喝酒应酬,没有几个人,认真看书学习的。能够认真思考问题的,更是罕见了。” 赵老说:“不看书学习,不思考问题,怎么当领导干部?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不行,还是要看,要学,要想啊!你现在下去快一年了,我问你,当初我布置给你的几个问题,你思考的怎么样了?” 王一鸣猜,到了他这里,他就该问这些问题了,好在和魏正东聊过了,这一年,他也在下面亲身经历观察了许多东西,更有许多切身的感受,所以回答起来,有点底气了。 他说:“您老人家布置的这三个问题,我都认真思考过,现在也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现在给你汇报一下。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老百姓贫穷的还那么多。我通过看各种数据,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就是我们的发展速度是很快的,按照约定俗成的说法,就是蛋糕做得已经足够大了。许多产品,我们都是世界上的第一,我们仅仅十几亿人,却生产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产品,不但可以满足我们用,还可以满足一半以上的地球人用,难道现在这个蛋糕做得还不够大吗?如果不大,哪怎么才算大?是不是全球都停止工业和农业生产,只靠我们中国人生产就够了的时候,才算足够大!不是这个道理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就是我们中国人,辛辛苦苦,所创造的物质财富,绝大部分,都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从中国免费弄走了。他们用花花绿绿的美元、马克、英镑,从我们手中,轻松的换走了一船船的物质财富,而我们拿到手的美元、马克、英镑,还没有暖热,就被他们以各种债券、股票,从我们手中回收走了,名义上是属于我们的投资,但由于我们不用,等于是用自己的物质财富,换来了一堆废纸。甚至连废纸也省略了,成了电脑里的一串符号而已。我们把钱又借给他们,他们就不停的用从我们手中借到的钱,买我们生产的物品,工厂、土地、房子。反正等于是白送。这样,我们出口的产品越多,赚的外汇越多,那借给外国人的钱就越多,他们就拿着我们自己的钱,把我们卖了一轮又一轮。从实质上,我们中国人是自己把自己卖了无数次,这样一直循环下去,中国人越勤劳,生产的东西越多,我们就输出的东西越多,得到的仅仅是一串阿拉伯数字,到头来,人民币一升值,外币一贬值,再加上有些买的是了垃圾债,最后的结果是货没了,钱也没了,被骗的一干二净。” 赵老一听,气的一拍沙发,说:“是这个理,这个游戏看起来也不复杂吗!洋鬼子并不高明啊,怎么我们上当了几十年,就没有觉察呢!现在知道了,还改不过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要我看,主要是有家贼了,内外勾结,才会这样。有些人就是想把中国这艘大船凿沉,他们好一劳永逸的逃脱惩罚,这个目的,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讲得好,讲得好,我茅塞顿开,好小子,你出息了,有见解,接着说,接着说。” 王一鸣说:“第二个问题,改革开放,是有利于外国人,还是有利于中国人?这和第一个问题是连在一起的。本来,如果我们的改革开放政策,没有出现这个重大失误,形成一个中国人不断向西方发达国家输血的循环圈。我们不贱卖我们的产品,不白送我们的产品,主要满足于国内老百姓的需求,对国外出口的,不以换取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洋鬼子的钞票为目的,而是用出口的东西,换取国外的资源,先进的技术,我们是不会输的这么惨的。互惠互利,还是有可能达到的,但现在这个中美经济循环圈,却把一个悲惨的现实,摆着了全世界人民面前。我们出口了产品,污染了自己的国土,耗费了自己的一切资源,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输的这样惨,不是战败国,却像战败国一样,源源不断的向国外免费贡献物质财富,全世界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赵老听了,气的脸色都变了,说:“这些王八羔子,卖国啊,卖国!千刀万剐,早有一天,他们会被千刀万剐的。” 王一鸣继续说:“第三个问题,我们共产党人,是干什么的?这个问题,确实好多共产党人,包括好**的高级干部,都没有概念了。他们都是上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报纸电台,也不敢旗帜鲜明的说,我们共产党,到底是干什么的了。现在的情况是,共产党这个集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群体性的迷失,丧失了信仰。本来是以实现共产主义为唯一目标的党,以消灭私有制为唯一目标的党,现在却成了私有制的大力拥护者、倡导者。多少高级干部,都是千万富翁了,他们的家属,更是亿万富翁了。高干成了权力和财富的代名词。许多人当官,都是为了发财。钱成了这个社会绝大部分的人追求的唯一目标。不知道无数的革命先烈,地下有知,当作何感想!他们是不是应该后悔,自己白白牺牲了,早知如此,历史还是来了这样一个大循环,又回到原点,何必当初呢!一切不都是一场梦吗!” 赵老听了王一鸣的这一番话,脸色凝重的不得了,他痛苦的闭上眼,坐在沙发里,静静的沉思着,沉思着。他的脑子里,风云激荡,想起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无数的英雄儿女,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这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环绕在他的耳边,久久不绝。 第二部完。 2011年2月13日完稿。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引子 2001年是王一鸣到西江省工作的第二个年头,这一年从年头到年尾,关于他的传言非常多。 有的说,他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召开的西江省党代会前,就会被任命为省委书记,正式接任杨春风的省委书记职务。 也有的说,中央给他的位置是省长,他还年轻,先干一届省长,然后再接任省委书记才顺理成章。省委书记另有人选。 这年六月,一个颇为神秘的干部考核组到达西江,更是让西江省的政坛上谣言四起。这个小组成员一共才八个人,由中组部的司局级干部和正处级干部组成。他们在西江待了一个多星期,分头约谈了上百个厅局级和省级、副省级干部,让他们谈西江省这几年的发展情况,对杨春风和刘放明等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同志的看法,哪些同志适合担任副省级领导干部职务,哪些同志适合担任正省级领导干部职务。 最后一天,在省委大礼堂还召开了全省所有的正厅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有许多早已经退休多年,七老八十、老态龙钟的副省级、正省级老干部。工作人员给大家人人发了几张表,让大家推荐副省级干部、正省级干部。 会议虽然只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投票结束后,考察组拿到结果,当天晚上就飞回北京了。具体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但由此引发的小道消息,却在西江省甚嚣尘上。 有的说,这是中央要对西江省领导班子搞大换血的前奏。论年龄,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到明年都已经接近65岁这个任职大限,到年龄就退休,这没什么好讲的。 现在大家最为关心的是,中央到底会安排谁接任省委书记和省长这两个最为关键的职务。大家议论纷纷,最后锁定的目标是两个人,省委书记是王一鸣的,省长是李耀的。 谁知到了第二年的六月份,西江省召开了省党代会,在会议召开之前,社会上小道消息就传开了,说中央决定,西江省的人事变动,等中共十六大召开之后再说,到时候根据情况,全盘考虑。现在基本上保持稳定。 果然,在省里的这次党代会上,杨春风仍然是省委书记,代表上届省委常委会做了工作报告。主持会议的依然是省委副书记、省长刘放明。这次会议最后一天,选举了一个由十四人组成的新的省委常委会,大家觉得很奇怪,上一届是十三个省委常委,这一次却选出了十四个,这么多人到底怎么安排啊!官场也是排排队吃果果。大家估计,十六大召开以后,西江省将会有大的人事变动。 会议结束当天,看了西江省的新闻节目,大家才知道,上一届的省委常委周广生和高天民已经全部出局了。杨春风仍然当选省委书记,副书记的排名是刘放明,王一鸣,李耀,谭士平。大家一看就明白了,周广生的名字不见了。会议令人关注的另外一个亮点是,新当选了两位省委常委,一位是桂江市委书记况远征,一位是龙江市委书记秦书海。 于是关于周广生的传言也传开了,有的说,他犯错误了,正在接受组织上的调查。有的说,这是正常的人事变动,周广生和高天民,都已经接近六十岁了,这是副省级干部的任职大限。按照惯例,周广生将在明年初召开的省政协会议上,当选省政协主席,升职为正省级干部。而高天民,则只能在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屈居副主任或者副主席的职务。 会议结束后的第三天,杨春风主持召开了省委常委会,对各个常委的分工做出了新的调整。周广生被任命为省政协党组书记。他分管的宣传口,由王一鸣代管。现在王一鸣不仅分管组织部门,工、青、妇和省委党校,还管起了宣传口。高天民被任命为省人大的党组副书记,明摆着的是要接任下一届的省人大常务副主任。他的省委秘书长空缺,由新当选的省委常委秦书海担任。秦书海留下的龙江市委书记的空缺,由市长刘汉基接任。江城市委副书记岳宝峰,被提名为龙江市代市长,随后被省委任命为龙江市委副书记,市政府副市长,代市长。 一轮规模不大的人事变动之后,西江省的政坛重归平静。 2002年11月8日,万众瞩目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隆重在北京召开。在会议闭幕的最后一天,选出了新的一届中央领导集体。随后公布的新的一届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中纪委委员名单,把所有的谜底,几乎都揭开了。 关心西江省政治的人,马上从这份名单中看出了端倪。西江省的现任领导,没有一个入选中央委员名单。杨春风和刘放明,都是上届的中央委员,这一次他们双双出局。 入选中央候补委员的是三个人,他们分别是王一鸣,李耀,况远征。 入选中纪委委员的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谭士平。 大家马上就猜测到,西江省政坛的大洗牌,马上就要开始了。 果然,十天以后,中央发布了一连串的人事任免决定。对十几个省、市、自治区的党政主要领导,重新进行了安排。中央电视台、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的消息说:“日前,中共中央决定,王一鸣同志任中共西江省委书记、常委、委员。李耀同志任中共西江省委副书记、常委、委员,省人民政府副省长、代省长。何杰同志任中共西江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 何杰今年四十九岁,也是刚入选的中央候补委员,此前是国务院一个部委机关的党组副书记、副部长,和王一鸣当年的身份差不多。这一次调来西江,接任王一鸣升职后留下的空缺。 消息发布的第二天,中组部一个副部长专门来到西江,宣布了中央的决定。在全省领导干部大会上,王一鸣做了讲话,杨春风、刘放明都做了最后的发言,随后代省长李耀讲话,省委副书记何杰讲话。 新的一届省委领导班子全部确定,整个西江从这一天开始,正式进入了王一鸣的时代。 第一章(1) 最近一段时间,王一鸣发现,自己得了越来越严重的失眠。入睡非常困难,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没有睡意,夜静了,睁开眼,哪怕是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光亮,也会让他觉得不能忍受,他连忙起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窗帘,然而躺在床上,隔壁的房间里传出来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静,甚至楼上的房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他的耳朵都会捕捉到,这让他痛苦不堪。 这一切都是从十几天前开始的。 十几天前,他在北京参加党的十六大,西江省代表团被安排在西江大厦里,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十八楼最里面的一个豪华套间。隔壁住的是西江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 开幕式那天晚上,还很正常,他能够正常入睡。第二天分组讨论总书记的报告,也没什么问题。但到了第三天,各个小组开始讨论大会主席团酝酿的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中纪委委员提名人选名单的时候,拿到这个名单,王一鸣仔细一看,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中央候补委员的名单中,而杨春风、刘放明的名字,却都不见了。他们俩可都是上一届的中央委员哪。王一鸣仔仔细细地把名单看了个遍,他发现,李耀和况远征的名字,赫然也出现在中央候补委员中。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的传言基本上都成了事实。杨春风和刘放明,马上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整个西江省的政坛,将会出现一个新的领导组合,那就是省委书记是他王一鸣,省长是李耀。或者省委书记是李耀,省长是他王一鸣。也可能出现意外的情况,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从外边调来,他王一鸣另有任用。因为这一次省部级领导的变动非常大,有的陡然进入了政治局,甚至进了政治局常委会。中央委员一下子换了一大半。那么多的位子变动,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王一鸣知道,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中央大领导正式代表组织上和他谈过话,告诉他所有的谜底。按照组织纪律,在没有最后宣布任命文件之前,所有的当事人都不能随便打听组织上的决定。不到最后的一分钟,一切都有可能。 王一鸣只能凭常识判断,党代会结束以后,由于大批官员的党内地位都已经做了变动,中央将会对一大批干部,在会后进行集中调整。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最终的安排,才会板上钉钉。 摆在王一鸣面前的,不外乎就是这样几个位子。接任杨春风的西江省委书记,这个最理想。接任刘放明省长的位子,这个只能是一般般了。要是上面把王一鸣调回北京,还回S部,接任老田的部长的位子,也还说得过去。把王一鸣调到别的省份,担任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也有可能。最差的安排,就是仍然当现在的这个省委副书记,再熬一届。给你个中央候补委员的帽子,让你戴着,好好熬吧,说明你很有希望。这个就是最让人沮丧的安排了。但具体是怎么安排,王一鸣不知道,赵老也不能最后打包票。赵经天这个消息一向灵通的人,也没有了确切的消息。唯一让人看到希望的东西是,赵经天的名字也出现在中央候补委员的提名名单里。这说明,赵老的影响仍然还在。 因为思虑过度,这个晚上王一鸣失眠了。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眼睛虽然闭着了,但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一次又一次的看床头的手表,凌晨两点了,四点了,六点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想到还要开会,到七点钟的时候,他起床洗漱完毕,到楼下的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去吃了早餐。 白天又是开会讨论,最后各个代表团进行了一次预选。当天晚上,怕自己还是会失眠一晚上,王一鸣向杨春风和刘放明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些事情,要回去看看,明天一早会准时回来开会。 杨春风和刘放明自然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谁都明白,王一鸣是两地分居,现在好不容易回了趟北京,不回家里看一看老婆孩子,也说不过去啊。 于艳梅接到王一鸣的电话,说要回家里住,吃晚饭。心里非常高兴,连忙开始准备。 王一鸣又打了西江省驻京办主任汪忠的电话,说:“老弟,我有事回家一趟,有车没有?” 汪忠说:“有,有,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去。” 王一鸣说:“你派个司机就行了吗!” 汪忠说:“司机路不熟,反正晚上杨书记和刘省长都不出去,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事情。”其实汪忠是借机和王一鸣套近乎,谁都明白,杨春风要下来了,王一鸣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省委书记,这个时候巴结,就是感情投资。到时候巴结的人多了去了,你排队都轮不上。 汪忠还是开着那辆黑色的奔驰,把王一鸣送到部长大院里的一栋楼下。 王一鸣说:“辛苦你了兄弟。” 汪忠说:“王书记你太客气了。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王一鸣说:“明天早上八点,派一辆车来接我。你就不用亲自来了。” 汪忠说:“好的。我安排一个熟悉路的司机来。” 王一鸣冲他摆了摆手,看汪忠把大奔驰发动后,才转身坐电梯上楼,回了家里。 摁响门铃,于艳梅连忙打开了门,迎接自己的男人。她仔细一看,王一鸣一脸的疲惫,几天没见,好像整个人苍老的许多。几天前,王一鸣随着西江省代表团坐着包机来北京开会,当天晚上,就回了家里住。两口子两个多月没见了,狠狠地亲热了一番。王一鸣很有激情地要了几次,把于艳梅折腾得花枝乱颤。于艳梅怕他累着了,劝他说:“好了,别这样贪了,身体要紧。” 王一鸣抱着自己老婆光滑的身子,说:“真想你啊!我憋这两个多月,都快顶不住了!晚上睡觉,都有抑制不住的冲动了。” 于艳梅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说:“好了,这几天,我让你玩个够!” 谁知当天大会开幕后,杨春风宣布了会议纪律,要求大家一律在酒店住,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请假。 这样王一鸣就没好意思回家住。两口子呆在一个城市,又被活活拆开了几个晚上。 今天王一鸣回来,于艳梅发现他气色非常不好,连忙问:“怎么了?没有休息好?” 王一鸣说:“失眠,大脑想问题太多了,睡不着,昨夜一个晚上没合眼,非常疲惫。” 于艳梅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看着他有些血丝的眼睛说:“要不要到医院看看?吃点药?” 王一鸣说:“先不用吧,自己调节调节,看睡在家里是不是好些。” 吃完晚饭,王一鸣洗漱一番,洗了个热水澡就上床了,于艳梅碗筷都没有收拾,也洗了澡,陪着王一鸣躺在了床上。这是个非常有情趣懂得伺候男人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是最重要的。王一鸣休息不好,心里很烦躁,她乖巧地躺在他怀里,接受着他的抚摸,挑逗。同时她也不失时机地回应着自己的男人,让他觉得她非常敏感,善解人意。 于是两个人激情高涨,很快就合为一体,进入了状态。于艳梅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脸泛着红晕,说明她很幸福,很刺激。王一鸣很享受她这个样子,觉得自己非常有成就感,于是大逞英豪,鼓起一口气,迅速地加快了冲刺的速度,力度。一阵抖动,两个人都达到了幸福的巅峰,身子紧紧地扭曲在一起,连汗水都出来了。 这个晚上,王一鸣总算是睡了几个小时,恢复了体力。 第二天早上,预选结果就出来了,王一鸣接到了赵经天的电话,说:“老弟啊,没什么问题了,你和我都通过了。” 王一鸣说:“谢谢你了大哥!” 赵经天说:“老爷子这两天,也是心急火燎的,睡不着觉。生怕你的事情出了差错。” 王一鸣说:“太谢谢老爷子了,你转告他,会议闭幕后,我去家里看他。” 会议最后一天,名单公布,王一鸣才发现,自己排在一百多位中央候补委员的倒数第三十几名,位次虽然在李耀和况远征之前,但比着赵经天,还是差了上百名。赵经天排在前十几名,比较靠前了,说明他在全国的知名度,还是比王一鸣高得多。 第一章(2) 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王一鸣去赵老家里看望了老人家。 王一鸣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赵老正在警卫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散步。看王一鸣来了,连忙停止了散步,站在那里,迎接王一鸣。 北京十一月的天气,晚上八点半,已经非常寒冷,天空阴沉沉的,飘着零星的雪花。听天气预报,今天晚上的气温,已经是零下一度了。 王一鸣知道赵老有饭后散步的习惯,风雨无阻,如果外面下雨下雪,他就会在家里的走廊上,来回转圈。 王一鸣看赵老,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显得个子更高了,赵老年轻时的个子,有一米八零,现在虽然人老了,背有些微驼,但身材还是老样子,精瘦精瘦的,什么时候也吃不胖。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像是刀劈斧削一般,非常有立体感,像是雕塑一样。眼睛还是那样,目光锐利,像是可以刺穿任何人的内心世界似的。 赵老站在那里,冲王一鸣微笑着,伸出右手。王一鸣连忙紧走几步,双手握住赵老的手,使劲地晃着,说:“赵老,您老身体还好吧?” 赵老说:“好,好得很。” 王一鸣说:“天冷了,要注意预防感冒。” 赵老说:“没事,身体没有那么金贵。你看那些老红军,一辈子什么苦没有吃过,照样活一百多岁。我才多大啊,八十岁还不到,比着他们,还年轻着呢!” 王一鸣知道赵老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看他这个精神头,不说活到一百岁,活到九十多岁,还是非常有可能的。这样的大领导,能多活一年,对他的家人,亲友,都是巨大的财富啊。他们只要在世上一天,他们的权威就还在,甚至越老越值钱,老干部是个宝吗! 和王一鸣握过手后,赵老又和于艳梅握了握手,于艳梅照样还是喊赵老为伯伯,她多年来都是这么叫的。 于艳梅说:“赵伯伯,我爸说了,他今年春节要到北京来过,最主要的是想你了,他要在北京住一段时间,好好和你聊聊天。” 于艳梅的爸爸于开山,从省政协副主席的位子上,已经退休好几年了,现在住在清江省的省会城市江洲市,在那里颐养天年了。平常的日子里,大女儿于艳丽和儿子于大伟,都隔三差五到家里看看,他和老伴丛秀英的日子,过得还是非常滋润的。前几天他打电话给于艳梅,说想外孙王礼了,今年春节,打算在北京过,住在于艳梅家里。 于艳梅说:“没问题,家里有的是地方。顺便你也可以见见赵伯伯,好好聊聊天。你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于开山说:“是啊,自从退休后,还没有到北京专门拜访过赵副总理。他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于艳梅说:“身体没什么问题,看着硬朗得很。” 于开山不放心,又问了王一鸣的情况,说:“一鸣这一次,有什么问题没有?” 于艳梅说:“可能没有什么问题吧!入选中央候补委员了。其他的,他也没有跟我说,我也看不懂。” 于开山说:“这就好,这就好,入选中央候补委员,就证明上面开始考虑他正部级的问题了,这是个好兆头,大喜事!我赶紧告诉你妈妈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赵老听说于开山春节前要来北京,就郑重其事地说:“闺女,告诉你爸爸,等他来了,一定要到我家里吃饭,我们七八年没有见面了吧,都是老伙计,想念得很呐!” 王一鸣和于艳梅两口子,轻轻地扶着赵老,往客厅门口走。警卫快走几步,跨上台阶,为他们打开了门。 赵老的老伴童阿姨和保姆,站在屋子中央,迎接王一鸣两口子。 王一鸣冲童阿姨笑了笑,寒暄了几句。于艳梅更是一点也不生分,拉着童阿姨的胳膊,像她亲闺女似的,和她说笑着。 赵老照例是把王一鸣引到自己的书房,警卫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照料着他爬上二楼的楼梯,在书房里的沙发里坐好。警卫为赵老和王一鸣倒好水,才退了出去。像赵老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上下楼梯,或者上卫生间的时候,突然摔倒,所以他的警卫责任很大,几乎像是影子一样,时刻陪伴在左右。因为工作繁重,警卫也是两三年一换,都是要年轻力壮的,上了三十多岁,就没办法干这个工作了。这个警卫姓秦,刚来几个月,王一鸣和他还不是很熟悉。 王一鸣坐下,看赵老喝了一口水,慈祥地看着他,微笑着说:“小王,怎么样?有什么想法了?” 王一鸣笑了笑,说:“就是搞不懂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赵老说:“别急,马上就会有结果的,用不了一个星期,所有的调整方案就会出来了。你目前的情况是,留在西江省里,就地提拔,做省委书记和省长,都有可能。交流到别的省份,也有可能。回北京担任部长,也不错。反正无论如何,你的正部级的问题是解决了。而小郑,就没有你幸运了,他明年就退二线了,到省人大做副主任。” 赵老说的小郑,指郑南起,是赵老在清江省里当省委书记的时候第一个秘书。他在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位子上,止步不前,没有在两年前如愿接任清江省的省长,现在已经快五十九岁了,接近副省级六十岁退出一线的大限,所以到省人大当副主任,是理所当然的安排。 王一鸣说:“南起大哥耽误了,在副省级的位子上呆得太久了。要不然凭他的能力,上正省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赵老说:“他没有能接任省长,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为他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再找总书记和总理的麻烦了,为你的事情,我已经把自己的老脸豁出去一次了。再为自己秘书的事情出头,就有些过分了。二来呢,他自身也是有些问题的,不晓得夹起尾巴做人,为人还是过于高调,干什么事情比较张扬,不考虑后果。刚当上省委宣传部长不久,就和自己的结发妻子离婚了,娶了电视台的一个什么主持人,听说是挺漂亮的,比他本人年轻将近二十岁,你说你要是个老板,随你怎么折腾都行,但你是个省部级的官员呐!在社会上的影响有多大!就是你老婆不说,群众会怎么议论你!结果我听说,中组部的人去考核他,准备考虑让他接任省长,结果投票结果一出来,发现他得票很低。许多老干部对他有意见,最关键的一条,就说他生活作风不严谨。你看,娶了一个主持人,就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毁掉了,怨谁呢?!” 关于郑南起的事情,王一鸣也听说了,他还他老婆胡艳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当副省长的时候,他就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来往,后来当上了省委宣传部长,就找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主持人,两个人最后如胶似漆,女主持人怀孕后,硬逼着郑南起和胡艳离了婚,和自己结了婚。郑南起为了离婚,净身出户不说,还赔了他前妻一笔钱,估计最少有上百万,基本上是倾家荡产了。清江省这些年的经济情况虽然不错,但是郑南起这个人,不太贪钱,为人比较义气,朋友多,他不像那些贪官,动辄贪污受贿上千万,几千万,甚至上亿。估计他的钱,也都是自己的奖金、工资什么的,结余起来的,反正他花不着,一切都可以公款报销。他以为自己比较廉洁,就是玩弄个漂亮女人嘛,玩弄过了,觉得还可以,就名正言顺地娶回来做老婆了,两个人现在是合法的夫妻了,虽然年龄相差将近三十岁,但是,现在这样的事情稀罕吗!有的男人八十多岁了,不是照样找二十多岁的姑娘结婚吗!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副省级干部,这样做,是最容易引起同僚的嫉妒和痛恨的。大家都喜欢那个漂亮的女主持人,你倒好,自己收藏了。我们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大家心里能好受吗!等给你投票的时候,大家就该拆台了。所以,郑南起的落寞,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说白了,他被美色勾引得冲昏了头脑。 赵老说:“你啊,不管组织上最后怎么安排你,都要充满感恩之心,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做出政绩,让老百姓拥护,走一个地方,留下一些亮点,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要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尤其是在金钱上和女色上,不能出问题。这些年,那些出问题的高级干部,几乎毫无例外,都包养女人,乱搞两性关系。这是目前官员腐败的通病。中纪委的报告说,几乎所有的贪官,都有情fu。许多人之所以落马,就是因为情fu参与了举报,才让纪检部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媒体更是议论说,官员的情fu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反腐生力军。这算是哪门子事吧!我们党培养一个省部级干部不容易,要经过几十年的栽培,现在因为一个女人,说毁掉就毁掉了,实在是令人痛心啊!小王,你一定要懂得珍惜,干事业的机会,稍纵即逝,不能因为一些无聊的问题,坏了自己的前途,坏了党和人民的事业发展大局。” 第一章(3) 王一鸣听着赵老的话,脑子里想起马芳俊俏的面容。这一次在北京开会,马芳也来了。作为省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她参加了会议的报道组,专门报道西江省代表团的情况。她的房间在酒店的十六楼,开预备会议的时候,她就和王一鸣打过招呼了,王一鸣看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套裙,非常喜气,刚做了头发,蓬松着非常好看,皮肤细白,两个眼睛水灵灵的,走路袅袅婷婷,挺胸摆臀,真是非常性感。她走到哪里,都非常吸引男人的眼光。她和王一鸣握手的时候,旁边的那些代表,大部分都是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县委书记什么的,都羡慕地看着王一鸣,估计在内心里嫉妒得不能行。 王一鸣问她:“马芳,你来几天了?” 马芳说:“前天就到了。我们要提前做准备的。” 王一鸣问:“你住几楼?” 马芳说:“十六楼。1612。欢迎王书记有时间去坐坐。体察体察民情。” 王一鸣说:“好,好。”由于当时人多,他们很快就打了个招呼,分开了。 开会的时候,王一鸣听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他悄悄打开一看,原来是马芳发来的,就几个字:“王书记,你的房间是多少?” 因为看到远处有记者在录像,王一鸣没有回,他看到,马芳就坐在门口的一个沙发上,手中拿着笔记本,低着头,在记着杨春风的讲话。 王一鸣心里一热,这个姑娘,在公众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还是装着我王一鸣的。虽然王一鸣迄今为止,和她仅仅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呆过半个多小时,双方抱了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一般人亲近了许多。王一鸣相信,如果自己思想上稍微一动摇,对马芳发出的信号做出积极回应,比如主动勾引勾引她,说希望她到自己房间里来一趟,他相信,自己这几天是有充分的把握,得到马芳这个姑娘年轻性感魅力十足的身子的,那她和自己的关系,就会有本质的变化。王一鸣觉得,只要自己主动迈出哪怕是微小的一步,马芳都会自投罗网的,即使在酒店那几个失眠的夜晚,他辗转反侧,有按耐不住拨打马芳电话的冲动,但他最后都抑制住了。他觉得这里非常不妥,深更半夜,一个漂亮的女主持人出入你的房间,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的。回家住的那几天,于艳梅的热情和体贴,让他又一次恢复了理智,自己的老婆多好啊,虽然不再年轻了,但是仍然富有魅力,丰满,性感,最关键的是,她善解人意,知道怎么伺候自己的男人。 王一鸣想,如果自己的关系和马芳前几天实现了零的突破,自己和郑南起,就是一个层次的人了,抵抗了金钱的诱惑,但没有战胜美女的勾引。政治前途会出现什么变数,那就说不清了。 王一鸣又问了一下赵老经天和经英的情况。 赵老说:“经天就那样了,上一届是候补,这一届也是候补,看起来再干五年,就该退二线了。临退休之前,解决个正部级,就算是不错的。本来经英还有机会的,估计人多,安排不过来,要不然她也能当选中纪委的秘书长、副秘书长什么的。这一次,看起来还得熬五年。反正女孩子,现在他已经是副部的级别了,也算是不错了。要是能下到省里,做几年省纪委书记,可能更好些。” 王一鸣说:“是啊,现在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是吃点亏。” 赵老说:“随它去吧,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逍遥自在,基本上不再管事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赵老抬手看了看表,说:“好了,我该去散步了,你也回吧,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摆了摆手,站了起来。 王一鸣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有自己的生活规律,于是就打开门,警卫连忙走过来,照顾着他,一步一步地下楼。王一鸣送他到院子里,继续一圈一圈地散步。 赵老冲他和于艳梅摆了摆手,算是为他们送了行。保姆把他们两口子送到门口,两个人坐上驻京办的奔驰车,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上午,西江省代表团的大部分成员,都乘坐包机,回了江城市。当选中央候补委员的王一鸣,和李耀、况远征继续留下来,参加中央全会。在这次会议上,选举出了新的一届中央领导集体。 当天晚上,他接到了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的电话,秦书海告诉他,杨书记的意思是,让他明天早上搭乘第一班飞回江城市的飞机,这几天省委事情多,要传达会议精神,要研究一批干部的提拔、调动情况。杨书记让所有的省委常委,没有特殊情况,都要参加讨论。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杨春风和刘放明要趁这最后的机会,动一批干部。这个时候自己不赶回去,他们万一乱搞一气,等自己接手的时候,就非常的麻烦,这个是最重要的事情。于是当天他就命令自己的秘书龚向阳,连夜买机票,联系车辆,第二天一早,坐上午九点半飞江城市的航班,赶回西江。 龚向阳这**天,在北京城里过得很逍遥。陪着王一鸣在北京开这样的会议,是最轻松的,基本上没秘书什么事。到人民大会堂开会,秘书不用跟着。在西江大厦讨论,把王一鸣送到会场就行了,其他的时间,他都是自由的。 他和他老婆方小曼在家里,很是恩爱了一个多星期。唯一的遗憾是,儿子不在身边,还在他姥姥家放着,由两个老人帮带着。 王一鸣入选中央候补委员,对于龚向阳,意义重大。现在龚向阳基本上可以确定,王一鸣马上就要升正省级了。如果留在西江省里,担任省委书记或者省长,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就是调到外省,照样有机会做省委书记或者省长。最不济了,还回北京,还做S部的部长,接任老田,对于王一鸣可能是下策,但对于龚向阳两口子,却是上上策。那样他们就不会两地分居了。目前的情况是,方小曼不愿离开北京,如果龚向阳继续选择留在王一鸣身边工作,他们两口子将长期忍受两地分居的折磨。 几个月没有做过爱,方小曼很有激情,缠着龚向阳,不住地释放着自己的魅力。龚向阳被她勾引得简直没办法休息,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身子上发泄着自己的欲望,直到筋疲力尽,趴在她身子上,动也不想动了。 接到王一鸣的电话,龚向阳连忙爬起来,联系汪忠,安排车,购买机票。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已经是午夜一点钟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终于顺利地登上去江城市的航班,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到达江城机场。 司机小邵早早地等在门口了,看见龚向阳托着行李走出来,连忙上前迎接。省委副秘书长游金平带着西江宾馆的服务员小六,也等候在那里了。小六手里还拿着一大束的鲜花,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等着迎接王一鸣。 王一鸣这一段时间,还住在西江宾馆,因为那里吃饭方便。于艳梅不在,住在省委常委楼的别墅区里,整栋房子里,就他和小龚两个大男人,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最要紧的,是没有时间做早餐。小龚的手艺也不行,煮的挂面让人没办法吃下去。到外面街上买的牛奶、包子,吃着也不放心。所以,王一鸣干脆又住到西江宾馆去了,日常生活,仍然交给小六来照顾。 小龚昨天夜里特意打了游金平和小六的电话,安排他们两个到机场接一下王一鸣,让小六带上一束大大的鲜花。本来原来王一鸣回西江,是没有搞得这么隆重的。但这一次不一样,小龚认为,王一鸣第一次入选中央候补委员,这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游金平说:“还是你龚秘书想得周到。中午我就接上小六,提前去机场。” 王一鸣出来后,看到这么多人迎接自己,小六还抱着一束鲜花,旁边的许多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有认识王一鸣的,都冲他点头。 王一鸣也冲大家频频点头。 机场的总经理和党委书记,连忙招呼王一鸣到贵宾室休息。 王一鸣和他们握了握手,说:“不用了,下午还要开会,多谢你们了!” 第一章(4) 说着就在大家的簇拥下,往外面走。 小邵把车开到了大厅门口,王一鸣坐上自己的黑色奥迪,冲大家摆了摆手,汽车马上就发动了,游金平的车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回到西江宾馆,省接待办主任翟俊明和西江宾馆的总经理瞿丽雅已经等候在贵宾楼门口了。 王一鸣下来,和大家逐个握了手说:“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瞿丽雅说:“王书记,我们要好好祝贺你,当选了中央候补委员!” 王一鸣笑了笑,说:“谢谢,谢谢!” 大家簇拥着王一鸣上楼,洗漱了一下,就陪着王一鸣到包厢里吃饭。中午因为时间紧,大家都是埋头吃饭,没有敢过多应酬。 吃过饭王一鸣躺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三点就参加了全省厅级以上干部传达学习党的十六大精神的会议。 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下午六点钟,王一鸣匆匆回到办公室,处理一些当紧的文件,这个时候,秘书龚向阳过来汇报说,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要来汇报情况,问有没有时间。 王一鸣说:“让他赶快过来吧,我正有事情问他。” 龚向阳连忙给秦大龙的秘书小文回了电话。 不一会,小文就陪着秦大龙,到了龚向阳的办公室。 龚向阳连忙站起来迎接,说:“秦部长好!” 秦大龙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就直接进了王一鸣办公室。龚向阳知道他步履匆匆,必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连忙倒了一杯水,就掩上门出去了。 王一鸣招呼秦大龙坐下,秦大龙从随身携带的大皮包中,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几份材料,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你先看看,杨书记说,这些人让你把把关。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可以自己提。” 王一鸣打开材料一看,原来是几十个人的名字,工作简历,拟提拔担任的领导职务。王一鸣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把这些人的基本情况,扫了一遍。有些人他认识,有些人他不认识,于是他把材料又递给秦大龙,说:“大龙兄,你说说吧。这些人,我有的不熟悉,有的不太熟悉,你这个组织部长总该是清楚的吧。” 秦大龙说:“这些人都是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广生书记亲自交待要考察的。我算了算,春风书记这一次主要提名了十四个人。放明省长提名了八个人,广生书记提名了两个人。这些人又可分为四大类,一类是在领导身边工作过的人,像杨书记的秘书张运来,这一次提名为正厅级的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葛有岭,拟提拔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这两个都是长期为春风书记做服务的人,最后一次提拔,也情有可原。放明省长的秘书肖刚,这一次也拟提拔为省政府副秘书长,正厅级。广生书记的秘书马金昌,这一次拟提拔为省广播电视局的副局长,这些人都属于这第一个类型。第二个类型,就是那些在厅局机关里长期担任副厅级领导职务的人,他们和领导的私人关系都非常好,由于岗位有限,他们没有混到正厅级的岗位,现在领导眼看着要退了,就送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给他们解决了一个正厅的级别。其实这些人,都是五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得了个正厅级的巡视员,也算是修得正果了,领导从感情上也对得起他们了。第三种,就是那些来自厅局机关的正处级干部,他们各人有各人的路子,在最后的时刻,打通了关节,坐上了末班车。第四种,就是那些来自各个市里的区委书记、县委书记,或者局长什么的。他们手中有钱,最善于跑官,这个时候,只要找到门路,大方出手,是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这些人是最值得怀疑的,有可能是金钱开路,不否认有些人是走了非法的渠道的,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没办法否决。如果硬来,会让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面子上过不去,大家撕破脸皮,似乎不值得。我的意见是,就随他去吧,反正他们就这最后一下子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该退出领导岗位了,到时候再说。” 王一鸣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个时候为了几个人的提拔,和他们两个老哥哥撕破脸皮,也是非常不妥当的。他们都是老领导,虽然眼看着要退了,但影响力还在,要是狠下心来和王一鸣对着干,到中央领导那里,告王一鸣的黑状,那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的。 王一鸣知道,接下来中央领导为了安抚他们,让他们平安退休,一定会在退休之前,让他们到北京进行一次谈话,在那次谈话上,一般会象征性地征求他们的意见,让他们说一说,谁接任他们的位子合适。这个时候他们要是为王一鸣说坏话,那对王一鸣就非常不利了,尤其是即将退休的省委书记和省长,异口同声地否定一个人,那在中央领导那里,是相当有分量的,说不定中央领导一犹豫,就换新的人选了。 这个时候,他们就是做什么,王一鸣就是心里不同意,在表面上却丝毫也不能表现出来。相反,还要比以往对他们更加热情,尊重,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度过这最后一段时间的过渡期。 想到这里,王一鸣说:“好吧,就按他们的意见办吧,工作了一辈子,谁没有几个自己喜欢的人呐!秦桧还有几个好朋友呢,这样做,都可以理解。” 秦大龙说:“王书记你不提几个人选?干脆把龚秘书的事情,一起解决了吧?” 王一鸣问:“现在合适吗?” 秦大龙说:“怎么不合适?龚秘书都调来两年了,正处级已经三年多了,也该解决了。” 秦大龙说:“就先任命个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解决了副厅级。现在办公厅多一个少一个副主任,根本没有关系。” 王一鸣还是犹豫,说:“怕影响不好吧!” 秦大龙说:“就是现在解决了今后影响才会小点呢!要是十天半月后,你接任了杨书记一把手的位置,到那个时候,你再提拔龚秘书,到时候议论就会更多了。说你刚上来,就提拔自己的秘书,搞任人唯亲。到时候更被动。” 王一鸣想了想,认为秦大龙的看法,还是非常有道理的,于是就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把小龚的名字添上去吧。” 秦大龙站起来,说:“好,我这就去安排人,明天一早就分头考察。” 王一鸣说:“好,你去办吧!” 把秦大龙送出门口,王一鸣看文件又到了晚上七点多,才和小龚回宾馆吃饭。 晚上王一鸣又失眠了,想想这想想那,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早上起来,眼睛布满了血丝,看起来非常疲倦。这样下去,王一鸣觉得会影响自己的身体健康,于是就决定看一看医生,开点安眠药什么的,先解决入睡困难的问题。于是就让小龚打了卫生厅厅长张智的电话。 张智正在家里吃早餐,一听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这个电话自己号码不熟悉,就没有接,继续埋头吃饭。 电话一会儿断了,刚过了几分钟,就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张智接了,因为自己的秘书把电话打进来了,他的秘书说:“厅长,王一鸣书记找你,他的秘书龚秘书刚才给你打的电话,你没有接。” 张智说:“好,我马上打过去。” 张智随之就拨通了龚向阳的电话,说:“是龚秘书吗?我是张智。” 龚向阳说:“张厅长你好!这么早就打扰你,不好意思。” 张智说:“实在是对不起,我正在洗漱,没来得及接你的电话。” 龚向阳说:“你等着啊,王书记要给你讲话。” 张智一连声地说:“好的,好的!” 龚向阳把手机递给王一鸣,王一鸣说:“张厅长,我有个事情啊,想要麻烦你一下,你一定要保密,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张智一听,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王一鸣的事情,他敢拒绝吗,只能是一个劲的点头说:“好的,好的,你说吧王书记。” 王一鸣说:“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这一段时间啊,入睡非常困难,整夜没有睡意,休息得非常不好,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大夫,到我住处来一下,帮我看看,开点药。” 第一章(5) 张智说:“没有问题的。我马上就可以安排。只是不知道王书记是喜欢看中医还是看西医呢?” 王一鸣说:“中医西医都可以吧,这个你来定。” 张智说:“我建议啊,失眠这个事情,还是先看中医,用中药调理调理,找个老专家给你把把脉,看是哪个方面失调了。再对症下药,副作用也小些。” 王一鸣说:“好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张智说:“我这就安排,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你住处。” 张智接了电话,连早餐也顾不得吃了,连忙打了秘书的电话,让他安排人,找省中医学院的专家。 秘书打了一通电话,给中医学院的院长敲定好人选,找了一位在省里德高望重的老专家,院长亲自用自己的车,接了老专家,和张智一块赶到了西江宾馆。 张智和院长陪着老专家,到了王一鸣的房间,老专家七十多岁了,个子不高,一头白发,显得鹤发童颜,他在省里属于著名的老中医了,虽然退休十多年了,仍然在专家门诊坐诊,每天看他专家号的人,仍然是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他不卑不亢,坐在那里,微眯着眼睛,为王一鸣把了把脉,看了看王一鸣的舌苔,然后一言不发,在一个处方上写了一副中药,又在一张西药方子上,开了一些安眠的西药。然后就站了起来,说:“你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思虑过度,神经过于兴奋了。调养调养就好了。” 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说:“谢谢您了,麻烦您老人家了。” 一直把老人送到一楼的大厅门口,等他上了车,车开走了,王一鸣才上楼。 小龚去中医院门诊药房,开了药,在那里煎好,拿了回来安排小六放在冰箱里,按时提醒王一鸣吃。晚上睡觉前,先吃一片安定。这样,果然当天晚上,王一鸣可以顺利入眠了。 又过了几天,省委常委会开会研究了一批干部,杨春风、刘放明、周广生提名的人选,都顺利通过,有的升了正厅级,有的升了副厅级。报纸上一公布,许多人就议论说,杨春风和刘放明要下台了,你看,这不就是最后的晚餐吗! 小龚更是别提多高兴了,自己的副厅级解决了,他才三十三岁,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四十岁,他基本上就是正厅级干部了。跟着王一鸣,真是赚了天大的便宜。他一个农村孩子能有今天,当初想也没有想到。 果然几天后,杨春风和刘放明都接到了中组部的通知,到北京开会。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坐上去北京的航班,当天下午就赶到了中组部,受到了部长的接见。自然这是部长代表组织上正式和他们谈话,对他们几十年的工作表示了肯定,并且告诉他们,中央已经决定,提名他们为全国人大两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他们省委书记和省长的位子,将有别的同志接任。又让他们谈了谈,谁接任省委书记和省长的位子合适,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杨春风和刘放明从北京回来后,都分别和王一鸣通了电话,告诉他,在部长面前,他们说了王一鸣不少好话,他们认为,由王一鸣接任西江省委书记的位子,他们都认为是最合适的。 王一鸣只能在电话里,一再对他们表示感谢。官场上就这样,谁也不知道谜底,他们就是说了你不少坏话,你也不知道,他们相反还可以向你卖个人情。你还得向他表示你的感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说不清。 十一月二十二日,王一鸣接到了中组部的正式通知,让他上北京,中组部部长要亲自接见他,传达中央的决定。接到这个通知,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谜底最后就要揭开了。赵经天消息灵通,当天晚上,就打来电话,说:“老弟,大局已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接任西江省的省委书记。好好干吧,老爷子说了,祝贺你!” 这一夜,王一鸣虽然吃了两片安眠药,还是没有睡意,脑子里幸福不已,他高兴啊,等了几十年,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第二天早上,在飞往北京的第一个航班上,坐在头等舱里,他终于坚持不住,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多小时。 下午去了中组部,受到了部长的亲自接见。部长对他的工作表示了肯定,传达了中央精神,正式通知他,将担任新的一届西江省委书记,提名为省人大主任候选人。最后部长表示,总书记还要亲自接见他。初步定的是下午五点。部长要亲自送他进中南海,去见总书记。 中南海国务院办公厅的几个会议室,王一鸣做副部长时,经常去那里开过会。但总书记的办公室,他一次也没有去过,他是副部长,根本没有资格去,他有时候怀疑,总书记可能都不一定认识他王一鸣,更不会记得他王一鸣长什么样。因为北京的官实在是太多了,像他这样的副部级干部,不算退休的,光是在职的,北京就有几千人,军队的加上地方上的,平常里又没有工作上的接触,总书记日理万机,国家大事那么忙,怎么可能记得了那么多的人,他就是想记,也根本记不过来啊。 王一鸣坐着驻京办的黑色奔驰,跟着中组部部长的车,经过长安街,到了新华门。 由于部长的秘书一切都协调好了,车子经过新华门的时候,警卫稍微盘查了一下,检查了一下出入证件,打了一个电话,就放行了。 到总书记办公室,工作人员把他们先领进了接待室,说:“请稍等,总书记正在会见客人。”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秘书过来通知说,可以进去了。 秘书把部长和王一鸣领进了总书记的办公室。王一鸣第一次发现,自己胸口怦怦直跳,手心冰凉,后背出了一身的汗,说不紧张,那是瞎话。 总书记刚登大宝不久,六十岁出头,穿着一套设计得非常合体的深蓝色西装,雪白的衬衫,显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他知道王一鸣是赵老的秘书出身,于是伸出手来,和王一鸣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说:“随便坐吧,我们聊聊天!”部长陪着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总书记。 王一鸣诚惶诚恐地坐下,毕恭毕敬地注视着总书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软皮本,准备记录总书记的每一句讲话。 总书记言简意赅地说:“一鸣同志,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你经过了多个岗位锻炼,年富力强,有开拓精神,在群众中威信高,善于团结同志,有大局意识,党性强,作风硬,中央认为,你担任西江省的省委书记是合适的。西江省这些年,出了一些问题,在干部队五上,出了一系列的腐败事件,在全国影响很不好。在经济发展上,和全国先进地区相比,也有不小的差距,最重要的是,定位不太准确,区位优势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资源开发也有一些问题。没有利用好沿海、沿边的优势,在全国的发展,一直居于下游。我希望你担任西江省委书记以后,一定要团结省委一班人,兢兢业业,扎实工作,认真贯彻中央的各项方针政策,带领全省六千多万人民,把西江省的各项事业办好,不辜负中央和我本人对你的厚爱,中央是支持你的,我是信任你的。” 说完,又简单地问了一下西江省的其他情况,王一鸣一一作了回答。 前后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样子,总书记看了看表,说:“好了,我还有其他的客人,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王一鸣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有没有信心?” 王一鸣立即站起来,挺胸抬头,双腿并拢,像是个即将出征的将军一样,中气十足地说:“报告总书记,没有问题,谢谢总书记对我本人的关怀、对西江人民的厚爱,我将义无返顾,扎实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总书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好的,就这样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说完挥了挥手,表示送客了。 从新华门出来,王一鸣安排司机,在天安门广场找个地方停一停。自己要看一看毛主席纪念堂和人民英雄纪念碑。 司机把车开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地方停车。王一鸣安排他在原地等自己就行了,自己一个人走到了毛主席纪念堂门口,他发现,纪念堂已经到了关闭的时候,不放人进去了。他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了五分钟,算是对毛主席纪念堂行了注目礼。在他的心目中,他觉得,一定要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对那些为建设新中国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伟人们,表示一下心中的敬意。自己一个农村孩子,能够有今天这个位子,成为封疆大吏,管理着六千多万人民,如果不是在新中国,根本就没有那个可能。如果还是旧中国,当年共产党没有取得胜利,说不定他王一鸣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还是一个普通农民,靠打工过日子,今天的地位,他做梦都不要想,根本没有那个可能。 第一章(6) 而今天,他享受的是无数个革命先烈们牺牲自己的生命所创造出来的巨大成果。所以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他看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那几个大字,看着那汉白玉浮雕上的人物,仿佛那些人此时此刻,都鲜活起来,他的脑子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北京城的黄昏已经来临,路灯开始亮起来了,整个城市流光溢彩,广场上三五成群,到处是游客,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起来气温虽然不高,但丝毫没有影响人们游玩的兴致。沿街的窗户里,已经是万家灯火。王一鸣一个人往广场边的停车场走去,心里想着赵老安排自己的话,“一定要有感恩之心”。是啊,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命运的必然,还是造物主的特别厚爱;是王家的祖坟冒了青烟,还是赵老的政治资源起了作用,或许都有吧! 命运对自己是够好的,下一步是要报答命运的厚爱,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些事情时候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把握这一切! 当天晚上,王一鸣就和小龚乘飞机回了西江,因为随后省里就召开了厅级以上领导干部大会,传达了中央文件,王一鸣在这次会议上,正式成为西江省省委书记。 王一鸣在会议上,和杨春风象征性的拥抱了一下。杨春风光光的脑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一起了,看着比哭都难看。 刘放明和李耀也拥抱在一起,从今天开始,李耀也开始了自己的代省长生涯,今后五年,他和王一鸣就是西江省新的党政最高领导人了。李耀今年五十六岁,满打满算,干不满两届省长,估计也就是干一届,就回北京当部长什么的了。当然和王一鸣配合得好了,中央对他的工作满意,他还是可以干到六十五岁的,到时候再退二线。 西江省的历史,从今天开始,将进入新的一页! 星期一早上七点整,一阵闹铃叫起了熟睡中的王一鸣,昨晚睡前吃了些安眠的药物,他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上一个晚上了,早上起来,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明显地好多了。 他起来,洗漱完毕,小龚就开始敲门了。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小龚开始进来,给他收拾东西。 王一鸣打开门,就见小龚和司机小邵都站在门口,微笑着向他打招呼,说:“老板,早上好!”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好。” 小龚问:“睡得还好吧?” 王一鸣说:“挺好!这个先生开的药管用。” 小龚说:“那就按照方子,再拿一个疗程的药,巩固巩固。” 王一鸣说:“好。” 王一鸣到卧室里换好衣服,他们两个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到一楼餐厅里门口,就见瞿丽雅和翟俊明都在,他们微笑着冲王一鸣打招呼,说:“王书记早啊!” 王一鸣也冲他们打了招呼,说:“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了吗?” 瞿丽雅说:“还没有呢!我和俊明这么早来,就是想陪王书记吃个早餐,这几天王书记肯定很忙,我们俩请你吃饭,估计是排不上班了,所以才这么早候在这里。” 王一鸣微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请我吃饭,就不必了吧,西江省的干部,陪过我吃饭的,就数你们俩最多了吧!这两年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里,衣食住行,都离不了你们的精心安排,要说感谢,我还得感谢你们呢!” 翟俊明说:“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王书记住在这里,就是对我们接待办工作的最大支持。” 王一鸣笑了笑说:“好,我答应你们,一起吃早餐吧!” 早餐是瞿丽雅已经安排好的,不一会儿,各种点心、小菜、粥、面点都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王一鸣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根油条,几个包子,一个鸡蛋,一个小面包,又吃了几口青菜之类的,感觉差不多了,就打住了。他这个年纪,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了,稍微多吃一些,肚子就会大起来。 而瞿丽雅,坐在那里,喝了一小碗的皮蛋粥,吃了几口青菜,小包子吃了一个,就把筷子放下了,抿着嘴喝着一杯热牛奶。女人嘛,尤其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也得控制自己的饮食了,瞿丽雅是跳舞的出身,对自己的身材很在乎,所以,绝不多吃任何东西。她坐着那里,就是耗时间。 而小龚和小邵,是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精力旺盛,食欲也好,在外面大街上,哪里能够吃上这样丰盛的早餐哪!就这个档次,在别的大酒店里喝早茶,一桌子上这么多东西,没有三五百块,绝对下不来。这也就是陪着领导,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每天不用掏一分钱,就可以享受到这么高水平的早餐。所以两个人都放开肚皮,肉包子、菜包子每人干掉五六个,那些蒸排骨,蒸鸡脚,各种精美的点心,两个人也毫不客气,粥每人喝了两碗。油条每天干掉三四根。真是吃得过瘾,痛快!看,跟着大领导做秘书、司机,辛苦是辛苦些,但物质上还是有保证的,可以跟着赚不少便宜。 吃完饭,王一鸣在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就坐上小邵开的奥迪车,拐上了熙来攘往的江城大道。 这个时候是早上七点五十分,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各个路口,都挤满了车辆、行人。王一鸣透过车窗看过去,有些行人和电动车、摩托车,为了赶时间,绿灯还没有亮,就冲了出去。大家都是一副争分夺秒的样子。 现在的省城,堵车已经很厉害了,过一个路口,有的时候,要经过三次绿灯,才能排到。 从西江宾馆到省委大院,有的时候,要经过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今天还好,十八分钟就到了办公楼的门口。车子一拐进省委大院,王一鸣透过车窗,老远就看见,省委秘书长秦书海和副秘书长游金平,带着办公厅的一帮副主任、处长、秘书们,已经站在那里了,看样子是想在这里迎接自己。 王一鸣陡然心中涌起一丝不快,这是干什么吗?搞形式主义吗!迎来送往,都是陋习。但转念一想,今天是自己当了省委书记后第一个上班的日期,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不能发火,千万要忍着,有什么问题,也要放一放再说,要不别人会以为你张狂,没有涵养。再说了,别人也是没办法吗,要不是你当上了省委书记,这么一帮子人,谁愿意一大早的,在这里列队,迎接你啊!你当副书记的时候,怎么没有这回事。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一把手就是不同寻常。 这样一想,王一鸣的心思马上平和多了,他微笑着,等车子停稳,小龚从副驾驶的位子上下去为他打开车门,他满脸笑容,走出车子,和大家微笑着打招呼,握手,寒暄。 秦书海陪着王一鸣上楼,大家在后面,按照官职的大小,鱼贯而入,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小龚在后面,掂着王一鸣的大公文包,到二楼走廊上,紧走几步,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打开门,把王一鸣和秦书海往里面让。 早上七点半以前,早就有专门的工作人把王一鸣和小龚的办公室打扫干净了。窗户也已经打开了,房间里空气很清新,院子里各种花草的香味,隔着窗子飘进来,让整个屋子里非常惬意。 王一鸣在自己的老板椅里坐下,指了指对面的靠背椅,对秦书海说:“秘书长,坐吧!” 秦书海几个月前刚当上省委秘书长的时候,王一鸣就在对他的称呼上,思考了一番。论年龄,秦书海比王一鸣大六岁,今年五十三。称呼他老秦,似乎有些把他喊老了。当上省委领导的人,一般都是六十岁左右的人了,像杨春风,快六十五了,大家没有谁敢当面喊他“老杨”的,一般都是喊“杨书记”。 对于秦书海这样才五十出头的人,喊官衔还是合适些,所以什么时候见了秦书海,王一鸣都是喊“秘书长”。 秦书海喊王一鸣,也都是叫“王书记”。虽然王一鸣比他年轻,但他知道王一鸣的分量,说不定自己今后还要在王一鸣手下混饭吃呢。谁都明白,杨春风很快就要退了。王一鸣说不定就是新的一任省委书记。你这个省委秘书长,就是伺候省委书记的吗。 第一章(7) 秦书海也知道,王一鸣当上省委书记后,也不可能像杨春风那样信任自己。自己这个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说白了,就是他杨春风赏赐的。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四五年来,他在杨春风身上,没少下功夫。工作上的关系就不说了,光是逢年过节,秦书海到杨春风家里送的高档烟酒,食品,保健品,名表,美金,港币什么的,加在一起,总数折算成人民币,最少也有三百多万了。 秦书海在龙江市干了四年多的市长,三年多的市委书记,在这个资源大市,新兴的工业基地,通过各种手段,真是没少捞钱。他算了算,自己现在的家产,总的算起来,四五千万人民币还是有的。现在当官当到他这个级别的,想不发财都难。你想啊,随便批个项目,就可以让一下老板赚几千万,甚至上亿。他们随便给你个回扣,就是几百万。这样一年弄好一个项目,七八年下来,就发财了。 秦书海就从中拿出一部分,为自己跑官。因为他知道,官当到正厅级,还不算是真正的高干,在省里,你怎么着都要混到副省级,才算是真正的高干。退休了还有车子坐,还有秘书、司机,就是看病,也有专门的高干病房。最关键的一点是,只有当了省级以上干部,才会更安全,省里的纪检部门,根本对你不起作用了,要查处你,得中央批准才行。只要你不是太过分,一般不会有问题。当上了省级干部,就算是基本上进了保险箱。所以为了自己的升迁,他在杨春风身上,没少花钱。因为他知道,在一个省里,提谁不提谁,还是省委书记说了算。像他这样常年在基层工作的干部,北京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他和王一鸣这样的人是不能比的。 与其是乱找人,到处拜佛,倒不如认准一个,做足功夫。所以,他这几年,就紧紧抓住杨春风这一个基本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这样低三下四,出手又大方,还真是获得了杨春风的信任。把他作为西江省里最优秀的副省级干部后备人选,和况远征一起,报到了中央组织部。经过了一轮考核后,就升了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 秦书海算了算,如果不出意外,自己这个省委秘书长,可以一直干到五十八岁,干满这一届五年。不管他王一鸣喜欢不喜欢他秦书海,他都没有办法换掉了,因为现在他秦书海也是副省级干部了,到了这个级别,即使是省委书记,也对你没有办法了。他可以换你的岗位,但没办法撤掉你的官职了。因为副省级干部,已经属于中组部管理的干部了。五年以后,有可能就去省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去了。 现在杨春风已经退休了,王一鸣是西江省的省委书记了,按照惯例,这个秘书长就是直接伺候省委书记,对省委书记负责的,所以,他和王一鸣是最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了。省委秘书长就是省委的大管家,他的前任高天民,就是一个榜样。高天民做得不错,打发得上上下下都满意,临退二线了,还给安排个省人大常委会的党组副书记,明年一月一开选举会,就是省人大的常务副主任了。到时候王一鸣如果还像杨春风那样,兼任省人大的主任、党组书记,其实省人大那边的日常工作,还是高天民说了算。这就是本事了。主子换啦,照样吃香的喝辣的,有职有权,一般人做不到。 秦书海希望自己也能和王一鸣处好关系,虽然达不到杨春风和高天民的程度,最起码双方没有太大的分歧,有起码的互信,这样工作也好开展些,自己个人也愉快些。 秦书海点了点头,在王一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下意识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从上衣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支宝珠笔,准备记录王一鸣的指示,原来他和杨春风相处时,每天早上,他第一个到杨春风办公室,汇报一天的工作安排,听从杨春风的指示,每次都是这样做的。 王一鸣看他这个样子,就笑了笑,说:“秘书长,先不用记了,我们俩好好聊聊天,等一会儿再谈正事。” 秦书海只好把笔记本和笔放在了王一鸣的老板桌上,注视着王一鸣,听他说话。 其实这几天,王一鸣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和秦书海相处的问题。按说省委书记和省委秘书长,一个是省委班子名符其实的一把手,一个是省委办公厅日常工作的负责人,两个人平常里形影不离,属于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才对。但是,由于当前的干部选拔制度,即使是一把手的省委书记,也无法按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选,担任省委秘书长。省委秘书长一般都是省委常委兼任,省委常委一旦选出,不犯严重的错误,一般情况下,是可以安全地干完一届的,所以,即使省委书记对哪个省委常委不满意,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把他的省委常委的乌纱帽摘掉,除非某个省委常委确实犯了严重的错误,经过中央批准,被“双规”了,这样他的位子,你才能冠冕堂皇地让自己喜欢的人替代。按目前的情况,如果秦书海不出事,在省委秘书长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地混日子,这五年,他王一鸣还真是没办法。 这就是当前的政治生态。一个省委书记,看起来是威风凛凛,其实扒开了仔细一看,他身边真正的铁杆,是极少极少的。就拿今天的王一鸣来说,十三个省委常委里,和他没有一个可以说是有过命的交情,都是工作关系,按照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这个目的就是革命工作。 大家都是素昧平生,是工作关系,作为班长,把这些人团结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前进,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就需要当班长的,有非常高超的领导艺术,还得有胸怀,会用人,会团结人,要不然大家各怀鬼胎,当面说好话,背后使绊子,那样整个班子闹得乱哄哄的,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了。 所以,当前摆在王一鸣面前最迫切的一件事情就是,怎么样搞好和其他十二个省委常委们的关系问题,这些关系中,他思考了一下,最重要的关系,是和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李耀的关系。这牵涉到整个西江省里,谁是老一谁是老二的问题。他王一鸣能不能迅速在西江省里打开局面,树立自己的威信,就看这个问题能不能处理得好。在以后的工作中,他会和李耀慢慢调整,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相信,他和李耀都会找到双方可以接受的平衡点,大家互谅互让,都找到自己的心理平衡。 而和秦书海的关系,他觉得比较难办,他和秦书海,只打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谈过几次话,但都是冠冕堂皇的托辞,双方根本没有交过心。 原来秦书海当龙江市委书记的时候,曾经也想过巴结巴结王一鸣,但发现根本巴结不上。送钱他不敢,因为搞不懂王一鸣爱不爱钱,要是送去了,被退回来,那就太没有面子了。再说了,第一次送多少也是个问题。送的少了吧,怕王一鸣看不上眼;送的多了吧,怕吓着王一鸣了,正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贪官。露出了自己的马脚,更麻烦,所以思前想后,秦书海就试探性地送了一幅字画。但是,还是被王一鸣婉言谢绝了。 从此以后,秦书海对于怎么样和王一鸣打交道,就非常头疼。 所以现在的官场上,做下级的很难混,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必须千方百计地巴结上级。不这样自己心里就不踏实,睡不着觉,时刻害怕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住,说不定哪一天上级一句话,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要想摸清上级的底细,却不那么容易。有的领导好接触,好喝酒、唱歌、打牌、玩女人,这都好办。 最怕的就是王一鸣这种人,不喝酒,不打牌,不跳舞,也没听说爱玩女人,请吃饭不去,送礼不收,这让那些当市委书记、市长、厅局长的西江省的干部们,个个都感到头疼。他们碰到一起,私下里也是议论纷纷,说和王一鸣书记,不好打交道。领导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做下级的,就特别头疼了。 秦书海努力了一下,发现没有办法,也只好放弃了,他知道,王一鸣目标远大,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高,一般的东西,是打动不了他的。于是只好做罢,全力巴结杨春风,终于给自己弄了一个省委常委干干。 第一章(8) 现在杨春风退了,他这个省委秘书长,只能是伺候王一鸣了,这对于他和王一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官场不是婚姻,在婚姻中,你可以因为不再喜欢一个女人而和她离婚,或者拒绝和她睡觉;而在官场上,你每天必须面对的问题,就是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一个人,你注定都要和他(她)打交道。而且官当得越大,这样的人就越多,你虽然心里讨厌得要死,恨不得他们永远从你面前消失,但是,一旦他们出现,你还是要满带笑容,耐起性子,和他们一唱一和地应酬。而且越是关系不好,还要表现得越热情,越客气。这样作为一个大领导,你才能玩转官场,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要不然你这个官当着就麻烦了,就有无数的人给你下套。有的就是你身边的人,或者是你的同僚。这就是当今的官场生态。 对于王一鸣来说,秦书海这个秘书长,是上一届领导选拔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选,也不是自己充分信任的干部,这样的一个人,却要天天陪伴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地服务,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他,况且你还没办法换掉他,这就是王一鸣当前面对的现实。无法回避,也不能回避。这真考验一个人人的耐心和智慧啊! 王一鸣抬头看着秦书海,郑重其事地说:“秘书长,这几天我一直都睡不好觉,脑子里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现在已经是西江省的一把手了,全省上下六千多万人民、几十万各级领导干部,都看着我呢!你说我这三把火,到底该怎么放啊?!你是西江成长起来的干部,了解这里的历史和现状,现在又是我的总参谋长。你说说你的想法怎么样?” 秦书海一听就明白了,王一鸣是想让他这个秘书长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他这个秘书长,就相当于军队的总参谋长,光考虑吃喝拉撒睡是不行的,那也就是个后勤部长的水平了,而为省委主要领导出主意,想办法,才是自己的最重要的工作,也才能显示自己的水平。 秦书海做过省政府的副秘书长,又当过龙江市的市长,市委书记,在西江省摸爬滚打,已经经历了五十多年了,对省情熟悉,也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要不然也不能混到如今这个位子上啊! 秦书海知道,王一鸣这个问题,是第一次对他的考验,王一鸣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水平,看能不能在重大的问题上,为他王一鸣出谋划策,查遗补漏。其实对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考了许多次了,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一个多月前,他就开始召集省委办公厅、省委研究室和省党校、省社科院的一帮笔杆子,大家坐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在会议上,秦书海就安排他们,分头行动,搞一个高屋建瓴的讲话,重点研究今后五年西江省的发展思路,为下一届省委领导做好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弄得措手不及。通过一个多月的写作,商量,探讨,修改,终于加班加点,在王一鸣去北京接受中组部领导的谈话前,拿出了初稿。秦书海现在已经把那个一万多字的稿件,看过两遍了,许多东西,烂熟于心,现在用来对付王一鸣,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就叫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啊! 当然,这个事情王一鸣不知道,他当时还不是一把手,根本没有心思过问。秦书海也用不着向他专门汇报这件事。 不想今天正好用得着。 秦书海端起小龚泡好的铁观音,吹了一口气,小抿了一口,慢慢放下,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缓慢地说:“王书记,既然您问了这个问题,我就坦率地说出自己一些不成熟的见解吧,仅供王书记做参考而已。只是我不知道,王书记是想大动还是小动?” 王一鸣一愣,没想到秦书海又把皮球踢了回来,于是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大动怎么讲?小动又这么讲?” 秦书海说:“大动就是大折腾,小动就是小折腾。” 王一鸣更好奇了,就问:“你说怎么才算大折腾,怎么算小折腾?” 秦书海说:“王书记要是想大折腾,我看你就要敢干杨书记没有干,或者不敢干的事情。” 王一鸣说:“你说具体些。” 秦书海说:“西江省的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毛主席、邓小平都曾说过,解决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具体到我们西江省,我看要解决西江省的发展问题、民生问题、改革开放问题、民族团结、社会稳定等问题,关键在我们的干部,特别是正处级以上领导干部,最关键的,是那百十个正厅级以上干部,包括四十多个厅局长,二十多个市委书记和市长,三十多个在职的副省级领导干部干部,此外还有八十多个区、县的书记、区长和县长。这三百个左右的干部,是西江省发展的关键,解决了他们的问题,西江省的发展,才谈得上彻底解决。抓住了这个牛鼻子,其他的事情,才能迎刃而解。” 王一鸣觉得秦书海说的有道理,于是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书海说:“列宁曾说过,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我们现在改革开放这个路线已经确定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西江省的发展还那么滞后,一直在全国居于下游,就是我们的干部队五,和发达地区相比,各方面的素质还有很大的差距。具体的表现就是基础差,缺乏理论功底,没有高超的驾驭市场经济的能力,对新知识、新思维、新潮流,接触很少,平常里热衷于吃吃喝喝,忙于应酬,没有养成勤奋学习、独立思考的习惯。没有进取心,缺乏事业心。得过且过的干部多,开拓进取的干部少;拉关系跑门子的干部多,踏踏实实,真抓实干的干部少;搞花架子的干部多,会干事,能干成事的干部少。所以,不解决我们西江省的干部问题,想要加快发展,在短时间内,我看是不可能的。” 王一鸣说:“你说怎么办?全部换掉?” 秦书海说:“最大的危险就是这个!这几百个干部,你怎么换?你换谁来接任他们?他们上上下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许多人据我所知,手眼通天,在北京高层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就凭您王书记一个人和身边的一些工作人员,我们这个小团体,你要是把他们全部得罪了,他们拧成一股绳,联合起来对付你,这是一股谁也说不清能量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万一他们折腾得我们控制不住了,就不好办了。这些人干正事的本事不大,但搞起阴谋诡计来,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能使出什么损招、怪招!万一情况失控,就不好办了。所以为了稳妥,我建议,大折腾我们就不必了,那样风险太大,我们还是选择小折腾比较稳妥!”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啊,全部都换完,那整个西江省还不乱翻了天啊!再说了,我们从哪里一下子能搞到这么多素质高的干部,谁又能保证换上来的干部比这些人强。再说了,那些副省级以上的干部,我们根本动不了,都是中组部管的,部长还要我紧密团结这一班子人,做好班长呢!把他们的部下都动了,把他们得罪完了,谁还跟着我干活啊!我看大动确实不行。” 秦书海说:“那就选择稳妥,还用这一帮人,但要有计划的,一年动一部分,今年年底,到二月份的时候,要开省人大和省政协会议,改选新的一届领导班子。有些年龄大的能力不行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厅局长什么的,就安排进人大或者政协算了。这样他们就腾出来位子,我们再安排一些年富力强的人上去。那些县委书记、县长、区委书记什么的,优秀的,提拔上来;不行的,赶紧把他们换掉,安排在各个市里,去市政协或者人大,这样经过几年的调整,基本上也可以逐渐更新完。作为省委书记,你只要牢牢抓住用人这个牛鼻子,就算是抓住了重点了。省委书记管人,省长管钱,这是规矩。当然省委书记也可以管钱,省长还是得听省委书记的。” 王一鸣称赞道:“有道理,有道理!我看我这第一把火,就放在用干部上。” 秦书海说:“对,调整一批干部,你的威立即就树起来了,大家从你用什么人,立即就能揣摩出你的用人导向。只要把年富力强,有能力的人选出来,给他们干事创业的位子,大家就看到希望了。因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第一章(9) 王一鸣问:“那第二把火呢?” 秦书海说:“我看还是抓发展。具体到我们西江省来说,最迫切的任务,就是把经济增长速度和质量搞上去,尽快缩小和发达地区的差距。也就是千方百计抓GDP的增长。现在中央政府对地方官员的考核,第一项指标,仍然是GDP的总量,你GDP的总量上不去,其他的做得再好,也不会引起上面领导的注意。你的政绩就出不来。具体的到我们地方政府,没有GDP的增加,就等于没有税收的增加。只有经济发展了,GDP总量上去了,税收大规模增长了,我们地方政府手里有钱了,这样我们才能进行的大规模的城市建设,让城市的楼更高些,广场更大些,街道两旁的景观更漂亮些,老百姓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些。我们各级政府在民生方面的投资,才能更有保障些。说实话,现在给城里人发的那些低保,每个月两百多块钱,吃饭都不够。农村的最低生活保障,每个月才五十块钱左右,也是少得可怜,没办法,我们现在经济实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个层次了。全省八十多个县区,国家级贫困县就有二十多个,如果中央不给补贴,那些地方,连公务员和教师的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我做龙江市长的时候,有好几年,下面的几个县的教师,一到年关,因为发不下来工资,就去市里上访、告状,群众意见很大。我把各个县的县长叫到我办公室,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如果在大年三十之前不能把全县教师的工资发下去,你们就不用回家过年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把县政府的小汽车全卖掉,你也得首先保障教师的工资。他们被我逼急了,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回去东挪西借,总算是把教师的工放了。但是公务员,就不能保障了,有的拖欠了年把,才得补发。你说这样的地方,连政府都是频临破产的,不发展经济,日子怎么过?” 这些情况王一鸣也知道,这两年,王一鸣已经把全省八十多个区县,跑了一遍,有的地方,去了好几遍了。对全省的省情,他也有了比较充分的了解。那些国家级贫困县,都是老少边穷地区,自然环境恶劣,人才、项目、资金什么都缺,唯一的优势,就是有些地方,属于资源富集区,或者待开发地区。但由于生态环境脆弱,如果开发不当,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环境灾难。事实上,有些地方由于急于求成,已经上了一些项目,对当地的环境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怎么做好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同步,现在是历届省委、省政府领导都非常头疼的一个问题。不发展不行。为了发展,把环境污染了,把西江省的青山绿水搞得一去不复返了,也是历史的罪人。执政者就是要在这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考验着执政者本人的智慧和远见。 王一鸣的思路是,多引进一些大项目、大投资,上马一些符合环保标准,能给当地带来就业机会,税收贡献比较大的项目。就像小龙江水电站那样的项目,一个项目就有二百多亿的投资,建成投产后,当地的财政立即可以增收一大块,每年多七八个亿的税收,可以干不少事情了。这样的项目,每年铺开十几个,那五年下来,就不得了。整个西江省的财政,每年都可以增加上百亿,现在整个省财政,一年下来,才有五百多个亿的收入。如果平均每年增加一百亿,那五年就可以翻一番了。到时候财政收入达到一千亿,虽然和发达地区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对于西江省来说,等于经济发展上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台阶。他王一鸣到时候就有面子了,毕竟也算是有政绩的省委书记了。 这是王一鸣的心里想法,他现在主要是集思广益,想多听一听别的同志的意见,于是就继续启发秦书海,说:“那你看,具体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加快发展,缩小和发达地区的差距呢?” 秦书海知道,王一鸣还在考验自己,他做过多年的地方领导,前些天又看了那些笔杆子们写的材料,从里面随便提炼几条出来,这个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喝了一口水,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既然王书记问到这个问题,我就谈一些自己不成熟的看法吧,仅供参考。第一条路子,还是大办工业。我们西江省是农业大省,工业小省,财政穷省。为什么穷?最主要的是工业总产值上不去。缺乏在全国有影响的大企业,产值最高的,都是传统工业。我们最大的企业——西江钢铁集团,一年的产值才一百多个亿,像这样的年产值上百亿的企业,我们西江现在才三家,另外两家上百亿的企业,一家是西江烟草公司,一家是河东汽车集团。高科技企业,新兴产业,一家大的也没有。更没有规模超大的民营企业。你看东部发达地区,从企业规模上,人家一家大型企业,产值往往上千亿,甚至几千亿。一家就等于我们几个市的总和。有的民营企业,规模往往大得惊人,年产值几百亿、上千亿的都有。一个省里有规模上千亿的龙头企业七八家,规模几百亿的企业几十家,规模几十亿的企业上百家,其他的小企业星罗棋布,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个产业集群,总量加在一起,那就相当可观了,整个省里GDP轻轻松松过万亿,甚至几万亿,财政收入五六千亿,甚至七八千亿,和我们省一比,那差距就相当大了。我们现在一个省六千多万人口所创造的GDP总量,还比不了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的一个市。你看青岛、宁波、苏州、杭州那些市,一个市的GDP总量,都达到两三千亿了,更别说北、上、广、深那些一线城市了。所以我认为,我们西江省的落后主要在工业,西江省未来能不能迎头赶上,缩小和发达地区的差距,最主要的突破口,也在工业。工业上不去,靠农业,第三产业,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可能。办工业,最主要的办法,还是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多上大项目,千方百计吸引投资。我们西江省的优势是,自然资源丰富,人力成本低,我们如果在环保方面放开些尺度,把东部发达地区向内地转移的企业吸引过来,像冶金、化工、陶瓷、水泥、服装鞋帽等等,每一个市都搞几个有特色的工业园区,这样发展个三五年,情况就会大为改观。加上我们原来的优势产业,像食品、机械制造、汽车、冶金、制糖、水泥等,我们完全有可能实现七八个甚至十几个产业的上千亿规模。这样加在一起,我们的工业产值,也就能上万亿了。工业产值上万亿,GDP总量上万亿,这个目标的实现,将是西江省历史上一个划时代的事件。我觉得只要努力,大家都想办法,三五年之后,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秦书海这个思路和王一鸣很长时间思考的,基本上是不谋而合的。于是王一鸣兴奋地站了起来,来回在办公室踱着步,频频点头说:“好,好,我们就来个八大或者十大行业振兴计划,这个事情,你负责牵头吧,省政府那边,你负责通通气,搞一个文件出来,上省委常委会大家一起议一议。形成会议决议,这要算是我上任以来第一个纲领性文件了。我们要正式发出信号,让各级领导干部和全省六千多万群众知道我们下一步的重点目标是什么,主攻方向在哪里!” 秦书海说:“好的,回头我就和志恒同志商量商量,让省政府办公厅和省发展研究中心的人也参与进来。详细情况,让志恒同志向李省长专门汇报汇报。” 志恒同志指的是薛志恒,他是省政府的秘书长,是前省长刘放明比较信任的人,这一次李耀当了代省长,估计到明年一月底省人大开会的时候,就会提名新的省政府秘书长人选了。 省政府秘书长和省委秘书长不一样,省委秘书长一般都是省委常委兼任,是副省级,干部权限在中组部。就像秦书海,虽然他是杨春风提拔上来的人,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照样得用他。就是不喜欢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这个级别的干部,王一鸣动不了,王一鸣作为省委书记,只能在省委常委分工的时候,可以为秦书海挪挪位置。你不让他做省委秘书长,总得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吧,兼任一个市的市委书记,或者宣传部长,组织部长,政法委书记,这些岗位,比着省委秘书长,他更舒服,因为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他是老一,他说了算。 第一章(10) 而省委秘书长这个位子,就说不好了,就看你会做不会做了。会做的人,权力大得惊人,甚至比省长还牛,会成为省委常委里面的实权派,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省里,只有省委书记一个人,可以找你的麻烦,其他的人,你理都不用理。根本动不了你一根毫毛。像原来的秘书长高天民,就是这样的,获得了杨春风的充分信任,杨春风什么事情都征求他的意见,有些厅级干部,高天民不喜欢的,一句话,说换就换了。 其实那些厅长、市委书记和市长们,当时的省长刘放明就是有不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那些人就是杨春风安排的。有什么事情,刘放明安排过了,那些厅长、市委书记和市长们,如果不想办了,可以故意装糊涂,或者拖延时间,让刘放明这个当省长的都没有办法,只能是在办公室里拍桌子骂娘,向秘书发牢骚。 而高天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办什么事,他们没有一个敢不痛痛快快答应的。事情办得慢了,你还不好意思交待。见了高天民,还要主动承认错误,以获得他的谅解。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高天民虽然只是个副省级干部,但是,在整个西江省里,他可以影响省委书记杨春风的决策,所以他牛。就是当时的省长刘放明,有的方面,和他这个省委秘书长也没办法比。 而秦书海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不是王一鸣自己选上来的人,王一鸣对他,不可能全部信任,他秦书海想要把自己这个秘书长做到高天民那个程度,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为人和人要靠缘分,他和王一鸣,根本没有杨春风和高天民那样的缘分。所以,秦书海想了,自己这个秘书长的位子,是非常尴尬的。 王一鸣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又不能不用他。双方只能是保持有距离的接触。如果他秦书海表现得好了,让王一鸣满意了,王一鸣就会多给他一部分授权。如果王一鸣对他的表现不满意,完全可以提拔一个副秘书长,做省委办公厅的主任,把他秦书海完全架空,没有什么事情去做,就是一个吃闲饭的,那他这个省委秘书长,在同僚眼里,就完全成了笑柄了。 而薛志恒省政府秘书长的位子,只是正厅级别,这个级别的干部,还轮不到中组部来管,省委常委会就可以决定这个位子到底谁来做。 具体到用谁不用谁,还是省长说了算。就是省委书记你也不能硬来。会来事的省委书记,一般都会征求省长的意见,让省长自己提出合适的人选。这样显得你当一把手的比较有胸怀,在今后的工作中,省长也愿意给你配合了。现在李耀刚当了代省长,社会上的小道消息就开始传开了,说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萧华杰和江城市委常委、秘书长徐万春,是李耀比较欣赏的人,估计他们中有一个,会在明年一月当选为省政府秘书长。 如今的社会,没有什么是空穴来风,官场上的人,时间长了,一个个都成了政治分析家。李耀来西江省里的时间并不长,从外省调过来后,当了两年抓宣传的省委副书记,又当了两年的省委副书记兼江城市委书记,和他有过长期合作关系的,一个是萧华杰,李耀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他配合工作过两年。一个就是徐万春,李耀当江城市委书记,他当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主要就是为李耀服务的。 省政府办公厅里虽然还有七八个副秘书长,眼巴巴的盯着那个省政府秘书长的位子,但是,他们现在也已经明白了,大家根本没有希望。为什么?因为李耀从来没有在西江省政府工作过,对那几个省政府的副秘书长们,根本没有深入的了解。领导不熟悉,没有完全信任的人,他怎么可能提名你当省政府的秘书长,秘书长这个位子,关键得很呐,这是省政府的大管家。省长开展工作,主要看秘书长的配合了。所以谁当省长,第一个人选,就是选好自己的秘书长。只有秘书长选好了,才能开展好工作。 现在省政府办公厅里那些副秘书长,们,最失意的一件事情,就是李耀当了这个代省长,如果按照他们的打算,最好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来接任省长。郑天运虽然也是中央部委下派的干部,毕竟在西江省已经工作十几年了,在省政府也已经干了将近五年的副省长了,对大家都熟悉,如果郑天运当了省长,那秘书长的人选,是很有可能从这帮副秘书长中产生的。已经伺候了郑天运五年多的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金志坚,是非常有可能升任秘书长的。 当然,郑天运要想和李耀竞争这个省长的位子,还是没有明显的优势。 李耀在东部沿海地区的一个发达省份,当过县长、县委书记,不到四十岁,就做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后来又升了市长、市委书记,在四十八岁的时候,升任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五十岁的时候,正赶上西江省出了一系列腐败大案,当时的省委书记谢青松和省长钱明贵,双双入狱,中央干脆对西江省的干部来个大换血,从省外和中央部委,调来了一大批干部,李耀升任省委副书记,交流来到了西江,主抓宣传口。 而郑天运,作为北京下派的挂职干部,从北京来到西江的时候,就是正厅级干部了,他是国务院某部委综合计划司的司长,是中组部重点培养的省部级后备干部。他来西江省后,先做了一年多的省政府副秘书长,然后就做了省长助理兼省发改委的主任,三年后赶上了大换届,一步到位,当选了省委常委,随后省政府改组,他做了常务副省长。总的来说,上升的势头还是挺猛的。做了五年的常务副省长,按说当省长的资历,也已经有了。最关键的短板是,中央那里,还是缺乏一个有影响力的大人物,为他在关键的时候说句公道话。在刚刚闭幕的党的“十六大”上,他没有当选中央候补委员,许多人就推测,他当省长的希望,几乎微乎其微了。 当然,放眼全国,有些不是中央委员、候补委员的人,还是有出任省级行政机关负责人的先例,但那样的情况一般都是特例,当选的人,都是有特殊背景的人。或者当地出了特殊情况。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的。 所以,两相比较,李耀当省长的优势还是明显些。所以,当李耀当选中央候补委员这个消息传出来时,许多人认为,他当选西江省新一任省长,应该是没有悬念了。 现在李耀果然当上了代省长,前省长刘放明去了全国人大任职,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这个位子,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薛志恒自己也清楚,他这个省政府秘书长的位子,也快当到头了,等待着他的命运,只有这样几条路。 第一,升任副省长,这个希望基本上是微乎其微了。因为年龄在那摆着呢,他五十七岁了,就是当了副省长,也干不满一届,等到了六十岁,还是得去省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去。况且他知道,自己北京高层没有过硬的关系,要是有关系,有大人物为他说话,他早几年就是副省长了。既然这么多年都不能升上去,说明副省级这个坎,对于他,还真是个问题。 第二,去省人大或者政协去,当个副主任或者副主席什么的,好歹也是个副省级。这样自己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临退休了,解决了一个副省级的级别,也算是修得正果了,但是,这个仍然有很大难度。为什么?因为竞争特别激烈,明年一月底省里大换届,那些到年龄或者调整了的市委书记、市长、厅局长们,谁都想在最后升上一级,整个省里,这样的正厅级干部,有七八十个,而等待大家的位子,也就是十几个,你说难不难?! 第三,就是不升,还是正厅级,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做专门委员会的主任,什么选举联络委啊,环境资源委啊,教科文卫委啊,混到退休,一般的厅长、市长安排这个位子,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对于一个当过省政府秘书长的人,还是有些屈就了。毕竟省政府的秘书长,在整个省里,也属于知名人物了,一般都是会升任副省级的,这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省委书记不满意你,就是想整你,那就没办法了。 第一章(11) 薛志恒想了又想,自己这几年,鞍前马后地伺候刘放明,刘放明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要讲的。刘放明和王一鸣的关系,也可以说是说得过去。刘放明安排的事情,王一鸣还是很给面子的,像肖钢的提拔问题等等等等,估计一个多月后,王一鸣也不会为难他薛志恒的,如果有机会,安排得过来,王一鸣还是愿意考虑一下他的情况的。当然,如果实在是安排不过来,他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自己也要有些主动性,要找机会和王一鸣勾兑勾兑,通融一下感情,也可以让刘放明再敲敲边鼓。总之,有大人物为你说句话,还是有作用的。在当今的官场上,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政绩从来就不是升官的最关键因素,最关键的上面要有大佬为你说话。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是不行的。 另外,谁都知道,省委和省政府都各自养了一批笔杆子。省委这边,主要集中在办公厅和省委研究室,省委党校。省政府那边,主要集中在省政府办公厅和省发展研究中心,省社科院,另外,各个厅局也都有自己的写作班子。这些秀才们是写大材料的好手,哪一任领导,离开他们也是不行的。他们都是各个行业的专家,谈起来头头是道,要理论有理论,要数据有数据,为领导出谋划策,是他们的长项。他们在省委大院和省政府大院里,就是靠他们的笔杆子,才站住了脚跟。这些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想通过写材料,受到省长或者省委书记的欣赏。他们都是官场上的知识分子,拍马屁不擅长,送礼没有钱,唯一的特长,就是能够拼凑大材料。领导需要什么,他们就能炮制出什么。什么工作思路,战略规划,五年计划,十年步骤,他们都能给你总结出一二三四五出来。简单明了,朗朗上口,哪个领导也离不了这样的人。 秦书海做了半年的省委秘书长了,这个圈子里的人,谁行谁不行,自然是非常了解了,干这个,他本来就有经验,他十年前做过省政府的副秘书长,就是这个圈子里出来的人。他受到重用,以省政府副秘书长的身份,下派到龙江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市长,就是因为材料写得好,受到了当时的省长钱明贵的欣赏。 王一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一会儿,接着问秦书海:“你接着说,这第三把火到底干什么?” 秦书海想了一下,说:“我看就稍微反点腐败吧。为什么稍微呢,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棘手,现在谁都知道,老百姓对官员腐败意见很大,是建国以来党群关系最不好的阶段。现在的老百姓,也不是原来淳朴善良的老百姓了,他们有一种奇怪的心态,既痛恨腐败,又羡慕有机会腐败的人。国内有学者说,现在中国社会已经进入了全民腐败阶段。没有机会腐败时,人人痛恨腐败;一旦自己有了腐败的机会,就争先恐后,变本加厉,更加腐败。大家见怪不怪,不以腐败为耻,反以为荣。我们都是官场中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经历了几十年了,什么没有见过,如今的官场上,风气比着三十年前,确实是不能比。那个时候,官员和官员之间,官员和老百姓之间,多么简单,正常。人际关系多么单纯。大家逢年过节,掂着两瓶酒,就可以到领导家里串门子了。送什么大家都不在乎,关键就是个礼节。礼数到了,心意表达了,就可以了,大家心理上都没有负担。你看现在,逢年过节,谁不头疼!当小兵的头疼,要给科长、处长送礼。当处长、局长的,要给厅长、市委书记和市长送礼。当厅长、市委书记、市长的,要考虑给官比他们更大的省级领导和中央领导送礼。全国上下,都是这个样子的。每到年末岁尾,你看那去北京的航班上,有多少厅级、省级干部,要亲自到北京去送礼。逢年过节,我们江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外地牌照的车辆,拉着大包小包的,穿行在夜色里,不用问,许多都是来省城里送礼的。我在下面当市长和市委书记的时候,每到节假日,省城的家里都没办法待。那些县长、县委书记和各局局长,都开着车,带着司机跑几百公里,追到省城里。这些人你说见不见?不见吧,都是上下级关系,在市里干工作,都需要他们配合呢!见吧,你简直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每个周末都要见十几个人,每个人谈半小时,能把人累得不想说话。没办法,只能躲到宾馆去,说不在家。现在的官场生态就是这个样子的。要说腐败,哪一个没有腐败?就看用什么标准衡量了!如果按三十年前的标准,人人都要学雷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那现在的官场上,几乎没有所谓廉洁的官员了,也没有廉洁的群众了。因为许多东西,大家都认为是礼尚往来。现在的生活水平,比着三十多年前,对一部分首先富裕起来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在省城里的那些高档酒店,一顿饭吃个一万多块甚至几万块,已经是屡见不鲜了。这样的饭局,哪一个厅级以上干部没有参加过? “所以,要我看,反腐败这件事,要雷声大,雨点小,抓几个死老虎,做做样子,缓解一下群众的怨言就可以了,千万不能真反。因为反腐败,就等于你把斗争的目标对准了全体官员了。你抓经济,促发展,保稳定,都依靠的是各级官员,现在你把他们都逼急了,他们人心惶惶,都忙着自保,哪有心思好好干工作呢!所以,我认为,不反腐败不行,因为群众有意见,有些官员也太不像话,有恃无恐,严重败坏了社会风气。但真反腐败,即使你是省委书记,也是无能为力的。这是中国的全局性问题,不是靠你哪一个省能够独立完成的,这是我们国家一个不可避免的发展阶段,放眼全球,发展中国家在经济高速发展期,都是腐败的高发期,只不过有的国家严重些,有的国家少一些。我们西江省是落后地区,这里的人民受传统观念影响,有拉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的习惯,如果打击面太大了,就会影响全省的稳定。我们的党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即使是一个处级干部,也需要党培养十几年。如果因为他们收了一些礼物,就认定他们搞了腐败,就要撤职查办,那样,整个干部队五,就会人心惶惶,干部没有心思干事业,我们西江省的发展重任,就会被耽误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在这个问题上,点到为止就行了,不能不反,也不能真反!关键是把握好度,逮着几个反面典型,打击一下,好好宣传宣传就行了。起到了警示作用,让一些人收敛一下,舒缓了群众的怨气,就可以了。” 王一鸣听他讲了这一通,频频点头,心里认为,这个秦书海,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有些问题分析得不错,有道理,现实确实也是这样的。看来杨春风选他做省委秘书长,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现在对于王一鸣来说,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他在西江省里,还属于外来户,没有自己的班底,没有多少知根知底的官员。大家都是工作上的关系,平常里交心的机会并不多。省委秘书长和省委书记,如果两个人不能很好地相处,那今后的工作就特别别扭了,两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真是难受得很。现在两个人这样深入的谈话,拉近了不少心理上的距离。 秦书海看王一鸣这样尊重他,也很高兴,显出一副竭尽忠诚的样子。 王一鸣说:“好吧,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现在我们谈谈这几天要安排的正经事吧!” 秦书海连忙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王一鸣的谈话。 王一鸣说:“第一件事,是准备召开全省领导干部认真学习贯彻十六大精神的理论研讨班,参加的人员,有各市市委书记和市长,各厅局党组书记和厅长,为期一周吧,到时候我会在全体会议上,做一个讲话,你负责召集办公厅的人员,给我准备一个讲话稿,重点围绕怎么样结合总书记召见我的时候,谈的几个要点。等一会儿你给小龚要总书记的讲话记录。会务的情况,你和何杰同志、大龙同志商量着办就行了。有拿不准的,再向我汇报。” 秦书海边记录边点头说:“好的,好的!” 第一章(12) “第二个问题,我想抽时间看望看望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主要是正省级和副省级的老同志。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约定俗成,新书记上任,都要表示一下态度,不这样,就会让大家以为,我这个省委书记不尊重老干部。你去安排一下,拟个日程和名单,最好是明天上午我们就执行,名单拟好后拿来我看看再做决定。” 秦书海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讲完,用征询的口吻说:“你那里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秦书海说:“有。” 说着翻看了一下笔记本,看了一眼自己的记录,说:“王书记,我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杨书记这几天就把办公室腾出来了,我的意思是,你还到三楼书记办公室办公算了,那里宽敞些,靠近常委会议室,接待室也不小,比这里二楼办公方便些。”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也好!” 秦书海问:“你看那里是全部装修一遍呢,还是部分装修一下?” 王一鸣说:“不用大动干戈了吧!杨书记那个办公室,已经用了五年多了,简单地装修一下就行了。其他的会议室,接待室,我看就不动了,墙壁、地板、沙发都好着呢,能用就可以了,不要求那么气派。一切以俭省节约为标准。” 秦书海说:“好的。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办,有半个多月,就可以装修完毕。等方案做好后,我拿来让你过目。” 王一鸣说:“好。” 秦书海又问:“轿车用不用再买一辆新的?按照规定,你现在可以坐奥迪A8了,原来春风书记和放明省长都是这个牌子、这个档次的汽车。省政府那边,已经做了计划,给李耀省长换一辆新车,我想趁着也给王书记换一辆新奥迪。你看行不行?” 王一鸣那辆黑色的奥迪A6,是他刚到西江省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高天民安排给买的,现在坐了两年了,已经跑了十几万公里,因为王一鸣到下面的区县,没少坐这辆车。按说也该换了,像他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出行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换一辆新车子,小菜一碟。 既然李耀都换车子了,王一鸣就是不换,也说不过去了。他如果不换,就等于变相要求李耀也不换车子了。省委书记都带头了,你当省长的,还能高过省委书记啊!那样就把李耀得罪了。一个省里,不缺那一两百万的钱。犯不着两个人为这个伤了感情。 王一鸣说:“那好,也买一辆新的吧!” 秦书海汇报完毕,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说:“王书记没有什么事情要安排了吧?“ 王一鸣冲他摆了摆手,做出送客的意思,秦书海知趣地走出王一鸣办公室,顺手给他虚掩着门,到外面找秘书小龚要笔记本去了。 王一鸣随之埋头在老板桌上,批阅那一大摞一大摞的文件。 现在的领导干部,每天必须应付的,就是这数不清的文件。说是文山会海,一点也不夸张。摆在王一鸣桌子上的,有中央办公厅的文件,中央各部门和国务院各部委以党组或者党委名义下发的文件。有下面各市市委发来的请示件,有省委常委的阅示件,还有一些群众来信,有的是反映个人问题的,有的是举报官员贪污、受贿、玩女人的。各种各样,分门别类,有的是绝密,有的机密,有的是秘密,用不同的文件夹放着。王一鸣打开一个,看完一个,处理一个。或者画圈,或者批示,反正事后都有专门的人员记录,输入电脑里。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秦书海又回来了,随手拿着几张纸,上面打印的密密麻麻的,是几个人的名单和简历,安排的计划等。 这是他刚刚草拟的王一鸣要看望的老干部们的名单,交待秘书打印好装订后,赶忙亲自送了过来,让王一鸣过目。他知道,王一鸣安排的事情,要尽快办理,能有多快,就有多快,效率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对于做秘书长工作的,效率体现的是你这个人的执行力,执行力高,才能跟得上省委书记的节奏。 王一鸣接过名单,认真看了一下,只见秦书海草拟的名单上,是六个在西江省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他们分别是覃光明、高建勋、李文俊、何健全、范金山,孙盛。 其中覃光明和高建勋,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先后当过西江省的省委书记。退休后就在西江省养老了。 李文俊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西江省的省政协主席,何健全当过一届的西江省省长。 以上四位,都是正省级干部,退休前在西江省都当过主要领导,在当时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门生故吏遍布省内,虽然退休了,还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可以说是西江省政坛上的常青树。谁在西江省当省委书记和省长,一般都要亲自到他们家里去,拜拜码头。这一方面体现了后任领导对前任退休领导的尊重,也是对整个老干部的尊重,老干部是个宝吗,现在上上下下,都对老干部尊敬得很。另一方面,现在的党政一把手,一般都是从中央或者外省调任,不熟悉本地的情况,为了了解省情,化解当地干部的敌意,也需要和这些有影响力的老干部们搞好关系。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由这些老家伙出面,放放风,就非常起作用。现在那些在职的厅局长、市委书记、市长什么的,当年都是他们手把手的提拔起来的,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影响一大片,所以现在的省委书记或者省长,刚上任,都像是约定好的,要拜一拜这些老家伙们。 另外两个是副省级老干部,范金山当过西江省的省委副书记,抓组织的,退二线之后当过一届省人大副主任。现在的省委常委、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就是他的长子。父子两人都担任过省委常委,在西江省这三十多年,他们是第一对。 孙盛退休前,在西江省担任过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还做过一届的省政协副主席。他们两个都是土生土长的西江本地干部,都有长期基层工作的经历,在西江省政坛上,摸爬滚打了半个多世纪,都是从公社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地区专员,地委书记,副省长,省委常委,这样一步一步上来的,他们根深叶茂,是真正的地头蛇,在几十年的官场生涯里,亲手提拔栽培了大批的领导干部,那些处级、厅级干部,每个人手下,都有上百个,甚至几百个,别看他们退休了,没有实权了,但是逢年过节,到他们家里看望的门生故吏,还是排成了长队。他们的影响力,一点也不比那些退休的省委书记和省长小。因为他们是本地人,而那些正省级干部,大多数都是外省人。在西江干了一届的省长、省委书记之后,就在西江这里落户了,退休后房子、儿女、秘书们,都已经在西江安排好了,他们也就懒得折腾了。虽然在全国人大或者政协那里,还有几年的兼职,但他们也就是挂挂名而已,到了需要开会的时候,他们坐着飞机,到北京跑一趟,开完会后还乘飞机回到西江。在这里,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别墅。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了,他们把西江当成了自己的养老之地。西江这里,一年四季树木长青,气候温暖湿润,靠近大海,空气清新,四季水果不断,冬天不冷,夏天虽然热的时间长,但并没有北方所谓的酷暑,作为养老的地方,确实不错。 所以,西江这里,有许多北京来的挂职干部,到了西江,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就不想走了。在这里当个厅长、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什么的,比回北京当个司长、局长什么的,实惠多了,也舒服多了。 王一鸣已经来西江工作将近两年了,对西江省的省情基本上也做到心中有数了,对这些官场大佬的情况,他也摸得乎乎清了,他觉得秦书海拟这个名单,是很合适的,于是就没有提什么不同意见,提笔在上面写了“同意”两个字。然后递给秦书海说:“你去安排吧,明天上午我们争取走一遍。” 秦书海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王书记,您看都有谁陪同?” 王一鸣抬起头,想了一下,说:“你一个,大龙一个,省政府那边,就让天运同志陪一下吧,如果天运没有时间,就算了。” 秦书海答应一声,回到自己办公室,连忙亲自去安排。秦大龙是省委组织部长,分管老干部工作,这样的事情,他理所当然要参加。郑天运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由他出面,算是代表了省政府。这样的活动,一般不好要求省长参加。在一个省里,除非特别重大的活动,一般省委书记和省长两个人,不同时参加。因为在这样的场合,省委书记已经参加了,他就是主角,省长再参加,就显得多余。坐在那里,说话吧,显得抢省委书记的风头;不说话吧,就跟个傻子差不多,完全成了陪衬。做省长的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尤其是现在这个局面,省长李耀比省委书记王一鸣还大九岁,王一鸣四十七,他五十六。不论是资历还是年龄,他都觉得,自己比王一鸣都要有分量,他只是上层的关系比不了王一鸣。李耀也清楚,他这次能当上代省长,已经万分的幸运了。 第一章(13) 当时中组部的第一方案是,王一鸣接任刘放明的西江省省长职务,杨春风的省委书记的职务,由国务院的一个部长担任,李耀担任省委副书记,接任王一鸣留下的空缺。如果这一方案通过,那李耀这一生,只能是和省长这个位子,擦肩而过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临退休之前,当一届省政协主席,解决自己正省级的级别问题。 出人意料的是,国务院那个部长,几个月之前突然发病,一检查,已经是癌症后期,于是就住进了著名的301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抢救了一个多月,但是回天无力,部长还是不幸英年早逝了,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五岁。正是一个政治人物最好的年龄。如果他身体健康,到了西江省,接任杨春风的省委书记职务,那王一鸣和李耀的命运,都将受到重大影响。王一鸣最少还需要干五年,才有机会接任省委书记。 省委书记和省长虽然都是正省级干部,但是差别可大得很了,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二把手。省委书记干得好了,有迅速升迁为国家领导人的机会,而当省长的,你干得再好,也没有用。上面有人压你一头,省委书记上不去,你就在下面老老少少地呆着吧,好好地gan你的活,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想也没有用,还轮不到你。 在官场上,一个大官的不幸,完全是他的竞争对手们最大的幸运!那个部长的离世,直接改变了王一鸣和李耀的既定轨迹,在最后的关头,王一鸣和李耀作为救火队长,被推了出来。王一鸣出任西江省省委书记,李耀担任代省长。 对这个结果,李耀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当然王一鸣也十分满意。赵经天此后在电话里,告诉王一鸣这个内幕时,王一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觉得,上天这个时候,完全是在帮自己。而那个部长,却是命运的弃儿。冥冥之中,难道真的有上帝,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这人世间的一切!要么古人说,要敬天地,敬鬼神,举头三尺有神灵。看起来我们人类实在是渺小得很,个人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只能是随着命运的指挥棒,在既定的轨道上,做自己本分的事情。 王一鸣还知道,李耀之所以能接任省长这个位子,跟一个大领导的关照有关。那个大领导,在李耀当年工作的那个东部发达省份,当过省委书记,李耀当年在他的手下,当过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后来大领导从省委书记的位子上,升到中央,成了政治局委员。这样在中央说话的分量,就不一样了。在关键的时候,有这样有分量的人给你说句话,情况立即就改观了。 所以李耀对于王一鸣,不像其他的人,什么时候见了,都是毕恭毕敬的。他和王一鸣也就是一般般的工作关系,李耀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一次也没有到王一鸣办公室里,坐一坐,交流一下感情,那个时候,他主要巴结的对象,就是省委书记杨春风。因为杨春风很敏感,他比较忌讳几个省委副书记之间,有过多来往。王一鸣因为和省委副书记周广生有来往,就被他暗示了好几次。搞得王一鸣和周广生之间,也不得不减少了接触机会。 李耀是个聪明人,他能够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到了省城江城市,兼任市委书记,说白了还是他在杨春风面前,比较会来事,不像周广生,不卑不亢,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又是地头蛇,让杨春风心里很忌讳。 一般做一把手的,不喜欢做副手的太强势。假如副手骨子里是个强势的人,你也得压抑住自己的天性,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把手,要不然他会更加防范你,给你下套。让你什么好处也得不上。他在一天,就会压你一头。这是官场上的规矩。 李耀做省委副书记的时候,主要是巴结杨春风。现在王一鸣做了省委书记,他却万分幸运地做了代省长。多年压抑的感情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心情现在好得很!他觉得自己的年龄在这限制着,当省长已经是自己这一辈子最高的位子了,再没有什么升官的想法了,于是无欲则刚,见了王一鸣,也会倚老卖老,摆起一副兄长的架子。他从来没有主动给王一鸣打过什么电话,说几句谦虚的话。开会时见了面,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王一鸣觉得他比自己大那么多,就没有太在意。心里虽然没有计较多少,但是毕竟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别人见了他,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所以对于李耀的表现,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但王一鸣觉得,和李耀相处,是一个长期的问题,两个人作为党和政的一把手,在一个省里,千万不能闹出什么大矛盾出来。因为中央现在对各省、市、自治区省委领导班子的团结,要求很严。如果一个省里省委书记和省长闹不团结,一般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双方都调走,一个不留,都交流到无关紧要的岗位上,这样就把自己的政治前途给毁掉了。 所以,和李耀处好关系,是今后五年王一鸣面临的最重要的人际关系。对于李耀现在一些小小的问题,王一鸣不太在意,也不能太在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政一个省,面对的困难今后会很多,这些星星点点的小问题,没必要过多的去计较。做大领导,首先要有大的胸怀,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要想做大事,你得有容忍的度量。 省政府那边,李耀既然有些倚老卖老,不太服服帖帖,王一鸣就要考虑,把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拉到自己这边来。 在一个单位,正职和排名第一的副职,都是天生的冤家对头。正职喜欢集中权力,一手遮天,而排名第一的副职离正职那个岗位最近,也最有资格和一把手分庭抗礼。于是拉帮结派,斗个不停,是中国官场的常态。 具体到一个省里,省长和常务副省长之间,基本上没有多少是和睦的,不知是上级刻意的安排,还是官场上残酷的斗争实践使然,反正常务副省长,就是为了牵制省长的。省长就是再不喜欢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中央的安排。西江省的省长、副省长中,只有两个常委的门票。省长一票,常务副省长一票。如果省长和常务副省长搞不到一块,那对于当省委书记的,就特别有利了。因为在省里的最高决策层,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往往可以把省长孤立起来。省委书记完全可以通过拉拢常务副省长,遥控省政府,让省长捉襟见肘,不得不围着省委书记的指挥棒行动。这就是官场上的智慧。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和省长刘放明面和心不合,两个人斗来斗去,杨春风就把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给统战过去了。郑天运隔三差五,到杨春风办公室里汇报汇报,把省政府这边要干的事情,汇报得一清二楚。弄得刘放明处处很被动,和杨春风斗争的这五年,一点也占不了上风。杨春风想干什么事情,直接就安排郑天运执行去了,许多事情绕过了刘放明,弄得他这个省长当得真是很没有面子。当然刘放明对郑天运很不满,背后同着秘书,没少骂郑天运的老娘。 现在郑天运眼看着自己这个官也升不上去了,当省长的希望又一次被李耀给终结了,于是心里就有些泄气。 现在的官场上,升官不升官,由于没有公开、公平的游戏规则,能做上大官的,基本上都是上面有大人物给自己说话。而那些上面没有大人物说话的官员,本人还有些能力的,心理上就有些不平衡。一旦升官的希望破灭了,满足不了自己的权力欲,他们就容易意志消沉,破罐子破摔,于是就寻找另外一个路子,吃喝玩乐,每天都沉醉在酒色财气中,排解自己的苦闷。这个时候,收黑钱,玩女人,什么非法的事情,他们都无所顾忌了,反正自己不打算升官了,还不如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人生,等退了休,手中没有权力了,谁还会理你! 当然这有个前提,他们不能得罪一把手——省委书记。只要和省委书记搞好了关系,其他的,你根本不用在乎。这是郑天运多年总结的自己的官场秘诀。他知道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只要党政一把手是两个人,他这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就有施展舞台的地方。 第一章(14) 对郑天运本人,王一鸣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只知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从北京下派的干部,在西江省也呆了将近十年了,他曾经和王一鸣一起陪同上级领导考察过几次。双方谈过话,还可以。这是个聪明人,挺能察言观色的。这一次王一鸣点他的名,让他陪同自己看望省级老干部,应该是一个信号。如果他能读懂,主动靠近来,说明这个人还是可以一用的。 秦书海回到办公室,亲自打通了郑天运办公室的电话。 郑天运的秘书接了电话,一问是秘书长秦书海,连忙把电话交给郑天运说:“省委秦秘书长找您。” 郑天运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咳嗽了一声,就接过话筒说:“喂!秘书长吗,我老郑。” 秦书海忙笑着说:“郑省长,是这样,明天上午王书记有个活动,要看望几个德高望重的老领导,王书记说了,省政府这边,让你陪同,又让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有没有时间去?” 郑天运说:“好,我问一下。” 于是问自己旁边的秘书,说:“我明天上午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 秘书翻了一下日程表,说:“有个会议要参加,上午九点的。” “什么会?” “全省财政系统座谈会,你有一个讲话。” “你通知他们,改一下议程,我下午再去参加。”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秘书说完,就出去打电话落实去了。 郑天运拿起话筒,对秦书海说:“没问题,我参加。” 秦书海说:“好,我马上向王书记汇报。日程等一会儿给你发传真。” 郑天运说:“好的。”说完,就把话筒挂了。 放下电话,郑天运思忖了一会儿,他觉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王一鸣安排的事情,再小的事情,都是大事。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得,他郑天运不能扫了王一鸣的兴致。况且人就是这样,需要接触,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有感情了。王一鸣既然点了自己的名,说话他还是很看重自己的。想到这里,郑天运心里畅快了不少。 这几天,每当进到这个省长办公楼,他就不舒服,一朝天子一朝臣,每天早上,秘书长薛志恒都带着一大帮子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李耀上班。李耀一来,前呼后拥的,大家簇拥着上楼,一个个的脸上,比见了亲爹娘还亲。这是干什么吗!庸俗得很!原来刘放明当省长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最多早上上班的时候,有秘书陪同着,一个人就上楼了。现在搞得气派那么大,好像钦差大臣似的,看着真不舒服。 尤其是郑天运,觉得要是没有李耀这个人,那个省长的位子,几乎就是自己的了。而现在,他收获着自己人生的失意,而李耀,却是志得意满,风光无限的时候。 醋意加上嫉妒,让他天然地和李耀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个时候,选择倒向王一鸣这边,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秦书海走后,王一鸣平心静气地批示了一个多小时的文件,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他上了趟卫生间,走到外面,对小龚说:“你通知秦部长和何副书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小龚问:“现在?”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 小龚马上拿起电话,拨通秦大龙秘书小文和何杰的秘书廖宏宇的电话,告诉他们,立即通知自己的老板,赶到王一鸣书记的办公室。 何杰刚到西江省工作没几天,他原来的秘书不想离开北京,到地方上工作,因为何杰还是省委副书记,什么时候能升任省长或者省委书记,那都是说不清的事情。省委副书记在省里是一个非常虚的位子,论权力,比着在北京当常务副部长,那是差远了。 能够给大领导做秘书的,绝对都是聪明人,他得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跟着老板,有没有更大的发展,是他们抉择的最重要考量。如果前途明朗,他们愿意做出短期的牺牲。像这一次,如果何杰下派到西江省,是担任省长,估计他的秘书,会千方百计地跟着跑过来。因为当省长是非常有实权的,做省长的秘书,在当今的官场上,那是非常风光的事情,比留在北京城里,当副部长的秘书,不知道风光多少倍。前途那是大大的有。两三年就上去了,最少是副厅级。 如果情况不太明朗,看不出是福还是祸,他们就宁愿选择按兵不动,坐以待变,这个时候,还是呆在北京部委机关好了。这个位子,进退自如,老板混的好了,可以关照得上了,随时可以投奔他去,分得一杯羹。老板发展得不好,就超然世外,不受任何连累了。留在北京,虽然还是当个处级干部,但是升司局级干部的机会,还是比在地方上多得多。 何杰的秘书出于礼貌,陪何杰到西江省上任后,安排好他的生活,就坐飞机回北京去了。省委秘书长秦书海征求了何杰的意见,就从办公厅里的工作人员中,临时给他挑了个秘书,是办公厅第一秘书处的副处长廖宏宇。这些人龚向阳都熟悉。大家都是同事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一会儿,何杰就和秦大龙一前一后,赶到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其实何杰刚才还在外面,在团省委视察工作。虽然省委常委还没有进行新的分工,但他这个省委副书记的位子,摆明了就是接王一鸣留下的那一摊子工作的。他刚来,还不熟悉情况,现在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视察。接到王一鸣要召见的电话,他连忙中断了视察,从团省委的办公地点赶了回来。 何杰人矮矮的,胖胖的,肩宽背厚,头显得比一般人要大一些,真正是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一脸福相。 比起一般人,他也确实算是够幸运的,他出生的东北一个小县城里的干部家庭,父亲是军人出身,解放战争的时候,参加过辽沈战役,当过副团长。东北野战军入关的时候,他留在了地方上工作,解放后当了县委书记。他母亲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在县里,这是令人羡慕的干部家庭。 文革爆发之前,何杰的父亲已经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了。文革中何杰的父亲受到了冲击,被下放农场劳动改造。何杰中学毕业后,就到东北的一个军垦农场,做了知青。那个农场的厂长和何杰的父亲是一个部队的战友。所以,何杰即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也有贵人关照。 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何杰考上了东北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他被直接分配进了国务院系统的一个部委工作,在部办公厅、人事司干了五六年,从一个小科员,提拔为了部机关的副处长。 那个时候,何杰的父亲,已经是东北某省的民政厅厅长了。恰好他的一个老战友,也是早年从部队转到地方上工作的同志,到了何杰那个部,当了党组副书记、副部长,需要选一个秘书,于是就选了自己老战友的儿子,何杰于是当了副部长的秘书。此后在副部长的关照下,他一路升迁,做了处长,办公厅副主任,计划财务司副司长,人事司司长,最后在四十四岁的时候,成了副部长,做了几年,又成了常务副部长。 常务副部长那是非常重要的岗位了,每年手中掌握的资金审批权,就有几十个亿。巴结他的地方领导,什么省长、副省长的,多得不得了。每天请他吃饭的人,都要排成了长队,不提前向他的秘书预约,根本轮不到。还有那些在京城里可以呼风唤雨的大老板们,也千方百计地巴结他。他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别人办了不少事情,也逐渐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认识的高级官员、大老板越来越多,为自己的升迁做了很好的铺垫。 他当年伺候的那个老领导,父亲的老战友,最后去了全国人大,成了正部级的副秘书长。在京城里,仍然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人物,为何杰的提拔、重用,没少费心思。这一次,何杰被下派到西江省,担任省委副书记,属于是重用。他这样的官员,一个最便捷的升迁路径就是,在中央部委机关混到副部级,然后下派到省里,历练一下,捞取些政治资本,积累一些地方上工作的经验,三五年之后,就升迁了。或者是回到北京,成为部长什么的;或者留在地方,就地升迁,当省长或者省委书记,就像王一鸣一样。最差了,混到退休,还能解决个正省级的级别,弄个省政协主席当当。 第一章(15) 所以在官场上混,最关键是要有运气遇到欣赏自己的伯乐,要不然按部就班地混,即使是在中央国家机关工作,你没有任何背景的一个小人物,又没有大人物发现你,欣赏你,为你的发展铺路,你按照惯常的升迁路径,一辈子能混到司局级,已经是到顶了。许多运气差的,混到五十多岁,还是个处级干部。在北京的中央国家机关,处级干部,就是大办事员一个,遍地都是,谁也不会待见你。 何杰虽然不像王一鸣那样,高层有可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为自己说话,但是他很聪明,又会来事,也逐渐掌握了一部分的政治资源。中央高层,也有人认识他,为他在关键的时候说句好话。要不然他也到不了西江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这样关键的位子。 他一接到自己要到西江省工作的消息,就有人提醒他,今后要注意和王一鸣搞好关系,王一鸣上面有人,如果表现得好,是很快就会升迁的。说不定干个三五年,做出什么政绩来,就升迁了,做副总理还谈不上,但升个国务委员,到国务院兼任一个部的部长,还是非常有可能的。王一鸣升迁了,留下了位子,你就有机会了,当省委书记和省长都有可能。而一旦和王一鸣在今后的工作中没有处好关系,那就麻烦了,不仅升迁没有可能,甚至会把自己的前途完全葬送掉。王一鸣到北京多汇报几次,就把你撵走了,还回北京,或者到别的省份,当个副书记什么的,你的政治前途基本上就终结了。因为上面的领导就对你有了不好的印象。现在什么都没有印象重要,一旦领导认为你不可大用,你再做什么工作也没有用了,就等着回家抱孙子吧! 所以,听说王一鸣找他有事情要谈,他连忙中断了自己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省委常委办公楼。 走到楼梯口,正好碰上组织部长秦大龙和他的秘书小文。秦大龙连忙向他打招呼,说:“何书记,出去了啊!” 何杰说:“去团省委了。” 秦大龙和秘书小文忙站在旁边,把楼梯让出来,让何杰和他的秘书小廖先上。 何杰并不知道秦大龙也是去见王一鸣的。秦大龙也不知道何杰这样步履匆匆的,也是王一鸣叫回来的。 做领导干部的,他们都懂一个规矩,不该问的坚决不问。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爬到二楼,往东一拐,才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他们都是要去王一鸣办公室的。 到了小龚办公室的门口,小龚连忙站起,笑容满面地打招呼说:“何书记好,秦部长好。”帮他们推开里面套间里的门,把他们让进去。回头又连忙为他们倒好水,小心翼翼地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外面小文和小廖两个人,都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反正领导在这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领导,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最悠闲了,于是三个人不痛不痒地聊着天,勾兑着感情。 小文和小廖都是副处级,他们现在见了小龚,都改口了,不像以前叫“龚秘书”了,而是喊“龚主任”。小龚现在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了,文件几天前已经正式下发了。 小文说:“龚主任,恭喜你高升啊!今后我们还需要龚主任多多关照呢!” 小龚回应说:“大家都是兄弟,不用客气,该关照的肯定关照!”于是为小文和小廖,一人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并招呼他们坐下聊天。 小廖以前在办公厅里,虽然是副处长,但和龚向阳这些主要领导的专职秘书,还是没办法比,平常里是没有多少机会和龚向阳接触的。龚向阳对他,只是见了面熟悉,知道是一个办公厅里的同事,但是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确实没有留意。现在小廖做了何杰的秘书,小龚才叫得上他的名字。但小廖毕竟和龚向阳不熟,现在见了龚向阳,还有些拘谨,坐在那里,带着巴结的表情,对小龚说:“龚主任,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定要给兄弟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我找个地方,请你和文秘书大家一起出去乐呵乐呵。” 小文和小廖都是西江本地人,对江城市很熟悉,什么地方好吃,什么地方好玩,他们都摸得一清二楚。 小龚说:“好的,好的。有时间了我们联系。” 小廖说:“这个周末怎么样?我来安排。” 小龚现在每天都陪着王一鸣,只能王一鸣晚上休息了,他才有时间出去。王一鸣往往到了晚上十一点,才上床休息。这个时间,一般小龚就不出去了。除非有特别重要的朋友约他,他才会出去。 小龚说:“到时候看吧。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小廖说:“好,我周五晚上打你电话,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 小廖的家庭条件不错,他父亲原来做过西江省的人事厅长,现在去了省人大,做农业委员会的主任,在省里也是比较知名的正厅级干部,出生在这样家庭的孩子,自然是不缺什么钱的。小廖结了婚,老婆在江城市工商银行工作,两口子的工资收入都有保障,自己买辆汽车,不成问题。小廖自己上班开的车,都是二十多万一辆的帕萨特。他老婆小胡,开的是红色的奥迪,三十多万一辆的。小廖大学毕业后被安排在省委办公厅做秘书,就是他父亲的功劳。他父亲向当时的省委秘书长没少送礼,才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到这样重要的岗位上。混了五六年,就提拔成了副处级干部。现在又当了省委副书记何杰的专职秘书,还不到三十岁,就占据了这样重要的岗位,可以想见,今后说不定比他老子混得还好。 这是个拼爹的时代,父亲的地位和影响力,基本上可以决定子女们在这个社会的地位。厅长的儿子,随便混,都能当上处长。他们这样的家庭,有权力,有人脉,后代子孙只要不憨不傻,都会有比较好的岗位。下岗失业,这样的命运是不会落到他们头上的,因为他们和一般人不一样。草根阶层的孩子才必须靠自己奋斗。而他们命好,有个有权力的爸爸。什么都有人替他们安排妥当了。 小廖知道,自己巴结王一鸣,根本够不上。自己的父亲现在连见王一鸣的机会,也微乎其微。为了今后的发展,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和龚向阳搞好关系。和省委书记的秘书搞好关系,那关键时候,让他在书记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也是挺管用的。所以,他要千方百计和龚向阳搭上关系。 小文看小廖这个样子,刻意地巴结起龚向阳来,于是也把不住劲了,笑着向龚向阳献媚说:“龚主任,我有个建议啊,我们抽个时间,搞一个秘书帮的聚会,你看怎样?” 小龚问:“怎么操作?” 小文说:“省委大院和省政府大院,有十几个主要领导的秘书,大家都是为领导服务的,平常里都有联系。但是,真正坐下来大家谈一谈,通融通融感情的机会,并没有。我建议啊,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定期搞个聚会,大家乐呵乐呵,我们干这个工作,理当互相关照。说不定几年之后,大家都是领导了,就像你龚主任,现在已经是副厅级了。说不定哪天就下派到市里,不是市长就是书记了。到时候你总得用人吧,我们兄弟们,大家知根知底,到时候互相关照,你帮我,我帮你,很快就形成了一股势力。所以,我们做秘书的,要加强联系。” 小龚知道,现在官场上,是有秘书帮的说法。其实秘书帮和其他的帮派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有组织,都是各个秘书利用自己的政治资源,在老板的关照下,一步一步,升迁上来的。秘书与秘书之间,来往多少,关系如何,一般取决于老板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老板之间是政敌,那他们的秘书之间,是不可能建立什么真正的友谊的。因为老板们有很多忌讳,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书和政敌的秘书来往密切,就会怀疑你的忠诚了。 在官场上,秘书是一个特别的角色。一旦你做了某个领导的秘书,你就是想脚踩两只船,也没有那个机会了。因为你的脑袋上,已经被明明白白地贴牌了,你就是某某的人,终身难以抹去。就像王一鸣,他是赵老的秘书,这个烙印,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所以,秘书和秘书之间,一般不过多来往。一是他们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二是官场上也有许多禁忌。 第一章(16) 小龚是外省人,他在西江省里要是想长期待下去,真是需要扩大自己的交际面,结识更多的人,这样对自己日后的发展会有好处。毕竟老板管不了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你还是要靠自己活着。所以,他听了小文这个提议,倒是表示出很感兴趣。 小龚认真地说:“那你就出面联系吧,我这里实在是太忙了,分不开身。到时候我参加就是了。” 小文说:“没问题,我负责,这些人我平常里都有联系。至于吃啊玩的地方,我来安排。什么也不用我们管,我们只管玩痛快就行了。” 现在这些领导的秘书,哪一个手中都掌握着一定的资源,那些想巴结他们的官员、老板,多得是。随便打个电话,都有人主动买单的。 他们三个秘书在外面小声地聊着天,屋里里,王一鸣和何杰、秦大龙的谈话,早就开始了。 王一鸣这一次找他们两个来,是想和他们商量商量,下一步在西江省里动干部的事情。 省人大和省政协会议,不出意外,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如期召开了。在这次会议上,将选举新的一届省人大常委主任、副主任,省政府省长、副省长。省政协也要举行会议,选举省政协主席、副主席。 现在几个最重要的位子,已经基本确定了,王一鸣已经担任了省人大常委会的党组书记,毫无疑问,他是主任的唯一候选人。开会选举,只是履行合法的手续而已。 省长毫无疑问是李耀的,他现在已经担任了西江省的代省长、省政府党组书记。 省政协主席是周广生的,他现在也已经担任了省政协的党组书记。 这三个一把手是已经确定了的啦,没有悬念了,而大家最关心的,就是那些副职的选举了。 谁当副省长?谁当省人大的副主任、省政协的副主席?这些都是副省级的位子啊,排除那些上一届留任的,空余下来位子,也就是七八个,这七八个位子,全省上百个厅级干部,都来竞争,那是相当惨烈的。 中组部为此已经提前做了大量非常细致的工作,向西江省委提前也通报了情况,但最后的大名单,还没有拿出来。他们也要考虑王一鸣和李耀的意见,毕竟他们俩现在是西江省的党政一把手。用什么人有利于今后开展工作,他们最有发言权。估计再过半个多月,谜底就会全部揭开。到时候谁上谁下,就完全清楚了。 这些副省级干部提拔任用的问题,王一鸣只有建议权,却没有决定权,最终的权力都在中组部。他们说谁上谁才能上。 王一鸣现在考虑的是,在省级领导干部调整的同时,必然要对全省的厅级干部进行一次大的变动。 比如谁当厅长,谁当市委书记、市长,这项工作需要现在就开始做了,要不然中央的名单下来后,就有些措手不及。有的干部提拔了,他们留下的空缺,要有人去填补。有的干部在一个地方工作的时间太长了,需要调整一下岗位。 王一鸣找他们两个来,就是安排这个事情的。本来这样重大的事情,要开省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但是,上会研究,你总得有个方案吧,不能十几个人,个个都当家。做省委书记的,最重要的权力就是用人权。说白了,就是提名权。在一个省里,只有省委书记才能提名谁当市委书记,谁当厅长、市长。其他的省委常委,只能有建议权。至于他们的建议省委书记听不听,那要看省委书记斟酌的结果了。 省委书记是班长,最关键的,就是体现在这个地方。就是省长,也不能对省委书记提出挑战。 王一鸣明白,只要抓住了用人这个牛鼻子,自己就是名符其实的一把手。 王一鸣特意从老板椅里走出来,陪他们坐在沙发里,面对面地讲话。 王一鸣说:“找你们两个来,是想商量一个事情,再过一个多月,省里就要开人大和政协会了,五年一次的大换届,动的干部比较多。有的同志要提拔,成为副省级干部。有的同志年龄到线了,要去二线,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去。有的要彻底退休。还有的同志长期在一个部门、一个地方工作,也需要交流。任务很多,工作难度大,非常繁重。我的意思是,由你们两个具体负责,拿出一个方案,主要考虑省政府组成人员的名单,各厅局长的人选。十个市的市委书记、市长人选。等我仔细看过以后,再上省委常委会研究。对于省政府组成人员的提名,可以征求一下李省长的意见。对于省政协秘书长人选的提名,可以征求一下广生同志的意见。其他的,我来决定。我的意见是,对于各市市委书记和市长,在一个地方工作超过五年的,一般交流。连续在地方上担任市委书记或者市长十年以上的,一般不再安排在地方上任职,可以考虑到省政府当厅长或者局长。” 何杰和秦大龙都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王一鸣的讲话。 王一鸣又说:“现在李耀同志已经担任代省长了,江城市委书记的位子,现在已经空出来了,一个地方,不能长期没有一把手啊!我的意思是,调整一下省委常委的分工,让况远征同志到江城市,担任市委书记吧。马正红和范一弓同志的岗位,我认为应将交换交换。他们两个,都长期在一个地方工作,这样不利于开展工作。在一个地方工作的时间久了,就容易形成小圈子。所以交流交流,有好处。” 做省委书记的,虽然没有免掉其他省委常委乌纱帽的权力,但是,他却可以冠冕堂皇地调整你的工作。把你从自己熟悉的岗位上,调到不熟悉的岗位,逐渐剪除你的党羽,这样就无形中消弱了你的势力。这个念头,王一鸣已经考虑很久了。他的第一把火,就是动这几个副省级干部。其他的厅级干部看省委常委的位子王一鸣都敢动,他们就更没有什么话好讲了,只能是服服帖帖,所谓擒贼先擒王吗! 如今在西江省,对于这些担任市委书记的人来讲,含金量最高的几个位子,按排名顺序,第一毫无疑问应该是省城江城市。第二是河东市,工业大市。第三就是临海市,沿海开放城市,旅游城市。从经济总量上来讲,省城江城市排第一,河东市排第二。临海市就不行了,比着河东市,财政收入明显的少一大截。所以,把在河东担任市委书记的范一弓,调换到江城市,等于是重用。调换到临海市,就是有些被贬了。而况远征,从桂江市调换到江城市,明显的属于重用。而马正红,从临海小市换到工业大市,也属于重用。 这跟王一鸣对他们各自留下的印象分不开。王一鸣觉得,况远征人比较有能力,桂江市的市容市貌,在他这一届任期内,有很大的改变,获得了上上下下的好评。用他担任省城的市委书记,说不定可以带来大的变化。省城的发展,事关西江省的脸面。选对一个人,就完全大不一样了。 而范一弓,王一鸣觉得,他太老谋深算了,在自己视察的第一个晚上,竟然敢安排美女去陪自己。幸亏自己把持住了,不然就被他抓住了把柄,被他遥控。这样的人,如果干起坏事来,将会相当可怕。虽然王一鸣现在没办法免掉他的官,但是,可以把他放到不那么重要的岗位上,限制他的影响力。 对于马正红,王一鸣根据接触,觉得这是一个实在人,踏实肯干,也没有什么坏心眼,说话高门亮嗓的,很阳光,基本上值得信任。所以给他换一个更重要的岗位。 动三个常委的工作,现在也就是王一鸣一句话的事。这就是组织的力量。现代社会,一个人一旦拥有了组织的力量,就可以无坚不摧了。还是一个人,一个多月前,他连一个厅长都换不了,什么都要看杨春风的脸色行事。现在当了省委书记,一把手,说话的气势立马不一样了。何杰和秦大龙立即感受到了他的魄力。敢于决策,拍板,下面的人自然就怕你了。现在何杰和秦大龙,毕恭毕敬地坐在那里,听王一鸣讲话。王一鸣问他们,他们才敢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不问他们,他们连插话都不敢。这就是组织的力量,权力的魅力! 王一鸣说完这些,带着征求意见的语气问:“你们二位,还有什么问题?” 第一章(17) 何杰刚来,对什么都不熟悉,省级干部还没有认全,更别提什么厅级干部了,自然是少说为妙,于是就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意见。” 王一鸣看着秦大龙,说:“你呢?” 秦大龙说:“我有一个问题要补充,桂江市委书记况远征同志既然要来省城,那谁来当这个桂江市委书记呢?” 王一鸣说:“我看就让游金平同志去吧!他也需要到下面历练历练了。” 何杰和秦大龙一听就明白了。游金平这两年鞍前马后,伺候着王一鸣,看起来王一鸣对他的工作相当满意。 游金平虽然是写材料的出身,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了二十多年,但这个人口风紧,工作严谨,责任心强,也有很清晰的工作思路,最关键的,有干事业的热情。王一鸣这两年当省委副书记,有深入交往的厅级干部并不多。你想啊,其他的人都围着杨春风转圈去了,谁还把主要的心思放在王一鸣身上。 只有游金平,兢兢业业地伺候着王一鸣,获得了王一鸣的充分信任。所以,现在有了机会,王一鸣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他。不是说王一鸣喜欢任用自己的身边人,实在是他刚当上省委书记,手中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人选,对大多数厅级干部还不熟悉。与其是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没有把握,还不如任命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心里有把握,他也不会捅什么娄子。因为毕竟这是王一鸣的第一次,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王一鸣是要让人看笑话的。 当然,这些决策能不能完全通过,还要召开省委常委会研究。最后还需要十三个省委常委们表决。那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王一鸣谈完,何杰和秦大龙就告辞了,分头准备自己的工作去了。 秦大龙回到组织部自己的办公室,连忙召集几个副部长和处长们开会,把工作任务分解下去。省委组织部全体工作人员很快就动员起来了,第二天分头行动,分赴各市,考察各个市的领导班子。 中午午休的时间,组织部的一个姓林的处长就把电话打给了游金平,林处长和游金平是校友,比游金平要低几届,两人工作后才认识的,私人关系不错,平常里经常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饭,属于比较亲密的哥们吧。 林处长说:“老兄,祝贺你,你要高升了。” 游金平很诧异地说:“不可能吧,我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确实,他在王一鸣身边工作这两年,都是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从来没有提出过自己的个人问题。王一鸣也没有主动表示过要给他换一个岗位的想法,现在突然好事从天而降,把他一下子搞糊涂了。 林处长不容置疑地说:“真的,我们已经开会传达了,要考察你,担任下一任的桂江市委书记。部长已经交待了,明天就组织考察。” 游金平说:“那太谢谢你了!第一时间通知我,这个情,今后一定还。” 放下电话,游金平脑子里一下子兴奋得受不了。他根本没有睡意了,在客厅里来回转圈,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这个时候,正是他们两口子的午睡时间。他老婆赵曼丽已经脱去衣服,钻进了被窝里,赤条条的等着他呢。 赵曼丽在省委办公厅机要处做副处长。个子不高,但身材丰满,曲线好,皮肤好,两个眼睛非常迷人,谁见了都会多看她两眼,认为她是一个甜美人。她的年龄比游金平小十二岁,是游金平和自己的原配离婚后,另娶的一个年轻老婆。 游金平大学毕业后,就进了省委办公厅,从一个小秘书做起,三十四岁的时候,做到了办公厅文电处的处长。那个时候,他已经和自己的大学同学结了婚,他老婆当时在省农业银行工作,双方有一个六岁的闺女。 赵曼丽大学毕业后,在自己父亲赵宏达的安排下,进了省委办公厅文电处,正好在游金平手下工作,做了科员。 赵宏达是当时的省委副秘书长,后来下派到当时的西城地区,担任过一届的地委书记。那个时候,西城还不叫市,叫西城专区,一把手叫地委书记,二把手叫地区专员。都是正厅级,和现在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平级。 本来像赵曼丽这样年轻漂亮,家庭条件又好的女人,追求她的男人,身后一抓一大把。但是,由于工作上的关系,她和游金平接触得越来越多,游金平学问好,相貌堂堂,成熟而有风度,非常吸引赵曼丽的注意。两个人日久生情,都没有把握好分寸,最后终于在一次去外地出差开会的时候,双方有了第一次越轨的举动。 那是夏天的一个周末,省委办公厅在临海市举办全省党委办公系统公文处理方面的培训会。办公厅这里,安排游金平和另外一个同志参加。游金平是处长,就安排了赵曼丽陪自己一起去。 临海是一座海滨城市,夏天的傍晚,非常美丽。会议的地点,又安排在海边一座四星级酒店里。推开房间里的窗户,眺望着大海里的帆船、渔船,非常惬意。 夏天的傍晚,海边的沙滩上,到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男男女女,穿着泳装,在大海里嬉戏着。不少情侣在那里卿卿我我,当然也有不少陪侍的三陪女,他们穿着暴露的衣服,露出深深的Ru沟,扭着性感的屁股,在人海里来回穿梭,不断地诱惑着那些在这里出差游玩的男人。每到单身的男人身边,她们都会小心翼翼地靠上去,问:“先生,你需要陪泳吗?” 男人们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双方谈好价钱,女人就陪着男人走到僻静的地方,或者在海水深处,双方抱在一起,他们就在海水里,做着交易。 晚上吃完饭,游金平就邀请赵曼丽,陪自己一起去到海里玩耍。 赵曼丽也是想放松放松的,就没有多想,换好了泳衣,走出了房间。游金平一看,她穿上泳衣更好看了,浑身上下雪白,身子长得非常匀称,Ru房高耸着,比游金平老婆的大多了。游金平对自己老婆的Ru房,一直是不满意。她是个“太平公主”,生了孩子,越来越小了,看着就让人没有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下到海水里,赵曼丽不会游泳,到了水里怕,手牵着游金平,抓得紧紧的,生怕他丢了自己。 游金平把她往水深的地方带,说是教她学游泳。赵曼丽被他抱着,在海水里扑腾着。双方的身体接触自然是避免不了的。游金平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Ru房,下面一阵阵冲动起来,那东西一下子硬起来。有几次,赵曼丽分明是碰到了他身上的那个东西,硬硬的,赵曼丽毕竟是大姑娘,先红了脸,说:“处长,你好坏的!” 游金平干脆说破了,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小赵,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了!”说着不由分说,把赵曼丽抱在了怀里,手按在她Ru房上,摸索起来。 几米远的地方,有几对男女也抱在一起了,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的,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赵曼丽受不了这个刺激,就浑身瘫软了,抱着游金平,有气无力的,任其所为。 游金平在水里脱去她的下衣,两个人在水里完成了第一次亲密接触。此后两个人匆匆回到酒店里,狠狠折腾了一夜,赵曼丽这个女人,还是个处女,一旦尝到了xing爱的甜头,也是非常有瘾的,缠着游金平,做个没完。 回到江城市后,两个人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私下里还是在悄悄来往着。时间长了,就让游金平的老婆发现了。 游金平的老婆一开始很气愤,想大闹一通,但是,游金平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闹大了,自己在省委办公厅就完蛋了。别说处长不能当下去了,说不定这个大院子就再也容不下他了。于是,他就可怜兮兮地给自己的老婆跪下了,说看在闺女的份上,看在我们这十几年的感情份上,你放我一马,我什么也不要,房子归你,家里的存款归你,此外每个月,我还提供一部分孩子的生活费用。你千万不要闹,你一闹,我这辈子什么都完了,最受连累的,还是我们的闺女。他爹落魄了,她也落不了好。 他老婆认真思考了一番,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妥协了,让他净身出户,双方悄悄的离了婚。又过了两年,风头过后,大家都知道他离婚好久了,都准备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呢,他才公开宣布,自己开始和赵曼丽谈恋爱了。 第一章(18) 对于赵曼丽和游金平的关系,她父亲和母亲,一开始也不同意她嫁给游金平,毕竟游金平比她大十几岁,又是离了婚的人,和前妻还有一个女儿。但是,赵曼丽就是铁了心了,女人有时候总是很冲动、很痴情的,她就是想和游金平过下去,她声称,自己已经和游金平同居了,你们看着办。她父母一想,女儿已经和人家睡过了,做父母的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游金平年龄虽然大些,但成熟稳重,相貌堂堂,现在已经是处长了,今后的发展肯定不会错到哪里去。于是,就只好同意了女儿的婚事。 游金平和赵曼丽结婚后,赵曼丽很快就怀了孕,生了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男孩。赵宏达两口子对这个外孙非常喜欢,比疼自己的亲孙子还厉害。游金平和赵曼丽的感情也非常好。两口子天天恩恩爱爱的,让许多人羡慕得不能行。 赵宏达后来升了省政协的副主席,也成了副省级干部了,他利用自己多年在政坛上积累的人脉,对自己的女婿没少关照。 游金平在老岳父的一再关照下,先是升了副厅级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做了几年之后,又升了正厅级的副秘书长。从一个相貌堂堂的小伙子,熬成了头发稀疏、眼袋大大的中年男人,虽然不像年轻时那样帅气了,但更老练沉稳了,也更加像个官员的样子了。 省委副秘书长,这个位子是非常耐人寻味的,是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位子。混得好了,一步登天,做上省委秘书长,直接进省委常委也有可能。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小很小。现在的省委秘书长,一般从市委书记任上提拔上来的多,毕竟是个副省级位子,竞争激烈,要想上去,你得有突出的政绩。 混得相当不错的,如果能够获得一把手省委书记的信任,把你往下面的市里一放,给你弄个市委书记或者市长当当,也就是省委书记一句话的事。 混得一般般的,如果碰上机会,到省直机关当个厅长、局长的,也是有可能的。 混得差的,省委书记比较讨厌你,不想经常看见你了,但是你级别已经上去了,是正厅级,又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他拿不掉你的乌纱帽。于是他就想办法把你踢得远远的,到下面的市里去,担任个市委副书记什么的,你也只能一肚子苦水,自己独自承受着,向谁也不能说。如果让省委书记知道你对他有怨言,那你这个市委副书记的位子就不保了。他一句话,就可以把你变成巡视员,实权给你剥夺了,成了非领导职务,你更难受。 最差的就是长期在办公厅里呆着,成了一个文字机器,伺候了一任又一任的领导,把头发都熬光了,腰坐弯了,还是一个刀笔吏。真正当官的滋味,一天也没有体会过。在机关里,副秘书长这样的官,其实还不算是官,只能叫作吏。或者叫僚,因为他也是伺候人的。 所以做省委副秘书长,和在下面当个市委书记或者市长,那差别可大了。一个是大办事员而已,一个却是地方上的实权派,一呼百应,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风光得很呐! 所以,游金平听到自己要当桂江市委书记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懵了。 本来,他们两口子是准备利用中午孩子不在家的时间,好好玩耍一番的。赵曼丽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精力旺盛,对zuo爱那个事情,上心得很。游金平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满足不了她。通常情况下,游金平已经累了,下面忍不住缴枪投降了,而赵曼丽还在哼哼唧唧的,刚进入状态。大部分时间,赵曼丽都对游金平zuo爱的表现不满意,说:“早知道你们男人一上了年纪,这样不经折腾,我当初就该找个年龄相当的男人,这样可好,不上不下的,比不做还难受!” 游金平很惭愧,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于是就安慰说:“我这是太累了,整天忙着处理材料,写公文,把身体都熬坏了,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怎么样?你还向我求饶呢!说我折腾的时间太长,把你下面都弄痛了,受不了。我休息休息,等身体复原了,再满足你。” 赵曼丽能怎么样?她儿子都七八岁了,还能因为自己的xing欲得不到满足,就和自己的老公离婚呐!那不可能,况且离了婚,自己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上哪里再找这样一个正厅级别的男人呐。女人一过三十岁就不值钱了,不像男人,五十岁了,只要身体好,有权有钱,照样可以找二十岁左右的黄花大姑娘做老婆。有的老头子,就是喜欢老牛吃嫩草。七十多岁了,还喜欢玩年轻女人。而女人,上了年纪,要找男人,一般情况下,都要找比自己大一二十岁的老男人。同龄的男人,没人要你了。 中午,他们两口子习惯在省委机关的大食堂吃午饭,然后就走回家属区自己的家里休息。从办公楼到家属区,也就是一百多米的样子,走几分钟就到了。方便得很。 他们家住十六楼,是一套五房两厅的房子,面积有一百八十多个平方。这栋楼刚建成三年多,位于省委家属区的中央,是最新的一栋高层住宅。 这里原来是一块很大的草坪,前几年为了改善机关工作人员的住房条件,就投资兴建了这栋三十层的家属楼,作为省委副秘书长,游金平分得的是一套大户型。因为在办公厅,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已经算是领导了,下面处长、副处长的一大堆。有的刚进来的工作人员还排不上号呢!他们家这个住房条件,在省城里算是很不错的了。 游金平心急火燎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把赵曼丽等烦了,于是就光着身子,随便披件睡衣,就从卧室里冲出来,冲他埋怨道:“你磨蹭什么吧?没有料了是吧?害怕缴公粮啊你!” 游金平平常里都是让着自己年轻的妻子,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底气足了,俗话说,官大脾气长吗!现在虽然没有升官,但是当市委书记,比当这个狗屁副秘书长,还是风光多了,于是就瞪了自己的老婆一眼,压抑着嗓门说:“你嚷嚷什么?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要当市委书记了,你相信吗?!” 赵曼丽一听,立即惊得脸色都变了,张大着嘴巴,说:“天哪,你不会是骗我吧!真有这样的好事!” 游金平说:“谁骗你了,你刚才没听见,组织部的林处给我打电话,说明天就开始考核我了。组织部已经传达了,提名我当桂江市委书记,接况远征的位子。” 赵曼丽问:“那况远征去哪?” 游金平说:“那不是很明显吗,到省城来,兼任江城市委书记。’ 赵曼丽高兴得一下子扑上来,抱着游金平说:“太好了,老公,你真棒!我祝贺你。看,我当初不顾父母的反对,跟你没有错吧!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的。” 游金平现在的心情好得简直是不得了。他抱着自己的老婆,看到她睡衣里是空空荡荡的,大大的nai子高耸着,颤动个不停,真是非常诱人。他趴在她的Ru房上,狠狠地把她的**噙在嘴里,刺激着她。一会儿赵曼丽就呻吟起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公,你要我吧,我受不了了。” 游金平把他推倒在卧室里的大床上,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快就长驱直入,进入了她的身体,两个人放四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玉。游金平发现,自己今天非常的神勇。赵曼丽也配合得很,高潮很快就来了,一轮又一轮,扭动着身子,嘴里欢快地叫喊着,像是一个荡妇。看起来权力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春yao。男人有了权力,腰杆立马就硬起来了,连**都比平时争气多了。 两口子玩痛快了,躺在床上说话,游金平说:“这个事情还不稳当,我想了,咱们还得给王一鸣送些礼,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 赵曼丽说:“对,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要是一点也不表示,就太失礼了。但是,我们送什么给王一鸣呢?送烟送酒,王一鸣好像都不会稀罕。送钱吧,最方便,但又不知道王一鸣到底收不收?” 游金平说:“现在只能送钱了,其他的也来不及了。况且,其他的王书记什么也不缺啊。我这个市委书记,要是用钱来买的话,像原来谢青松和钱明贵在西江主政的时候,没有两百万,你想都不要想。就那那些厅局长,想当市委书记的还排不上号呢!现在王一鸣书记把这么重要的位子给我,我们却连一瓶酒都没有送给他过,可见王书记的为人是多么正派。我们送给他钱,有个象征性的意义就行了。” 第一章(19) 这两年,逢年过节,游金平就很头疼怎么给王一鸣送礼。现在的官场上,当部下的最头疼的,不是干活,而是怎么样千方百计,和上级领导搞好私人关系。和领导的私人关系没有搞好,你干活就是累死,也是白死,没有人会为你的前途考虑的。 干好活容易,只要自己努力就行了,大不了少休息点,多加点班。但搞人际关系却非常令人头疼。因为做下级的要想走进上级领导的生活圈,是非常不容易的。要让领导从感情上接纳你,认为你是自己人,却需要很长时间的感情投资。最关键的是,领导和领导不一样,有的领导爱钱,除了钱他六亲不认,这样的领导你还好对付,送钱给他,他就笑逐颜开了,有什么要求,大家明码标价,都可以接受,就成交了。你花钱,他办事,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 最难打交道的就是王一鸣这种领导,你摸不准他的脉。他有什么爱好,你根本不懂。你送钱吧,他不要;送礼物吧,他这么大的官,吃的喝的玩的,什么都可以报销,你送什么他也不稀罕;你送女人吧,更是希望渺茫得离谱,你根本没机会把他约出来一起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逢年过节,游金平只能是挑选几瓶好酒,亲自送到王一鸣的住处,算是个意思。 但王一鸣一次也没有要。每次看到游金平提着礼物来,他就笑了,说:“金平,我们天天见,你也搞这个,过了过了。” 游金平尴尬地笑着说:“王书记,你这么照顾我,我做部下的,总得有所表示吧,这不过节了吗,我们中国人都兴这个。我也可以借机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王一鸣说:“你来了就行了,东西你还提走,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看,那里不是堆了一大堆吗,我还没办法处理呢!我再给你拿几瓶,你把这些都拿回家,给老父亲喝去。” 游金平嗫嚅着,说:“王书记,这,这,不太合适吧!我送的东西你不收,反而拿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王一鸣说:“我又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你老父亲的,拿着,有时间了我还要亲自看看他呢!”说着就把游金平推出了屋子外,说:“走吧,你的心意我领了,今后好好干工作就可以了。” 王一鸣这个做法,让游金平感动得几乎要掉泪了,他从政以来,还从来没有伺候过这么有人情味的领导。几十年来,都是他给上级领导送礼,却从来没有上级领导给他送过礼。所以,游金平才对自己的老婆说,这两年王一鸣连一瓶酒都没有收过他们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王一鸣的真实想法,他这个人是非常大器的,他知道,获得部下的真心爱戴,比获得部下的金钱要有成就得多。你看历史上的那些大英雄,成就大事的,哪一个是锱铢必较的吝啬之徒。他们为了获得部下的真心拥护,有的时候还给部下送礼呢。三国时候,曹操为了获得关羽的真心拥戴,上马金,下马银,赐予“赤兔马”,并授予关羽“汉寿亭侯”的爵位,关羽什么都没有主动要,他硬是要主动地送,目的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延揽英雄。虽然关羽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曹操,但从内心里,却对曹操充满了感激。 当大领导的,你获得了他人的真心拥护,才能得人死力。今后连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还要那么多的金钱干什么。哪轻哪重啊?这个道理王一鸣懂。 赵曼丽问:“你说我们送多少?” 游金平想了想,说:“送三十万吧。多了,王一鸣会害怕,也显得我们太有钱。送十万、二十万的,太少了,拿不出手。” 赵曼丽说:“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弄三十万现金呐?我们装修房子,买家具,积蓄基本上都用完了,我算了算,我能够拿出来的,就是五六万块而已。你这个副秘书长,除了吃点喝点,又没有什么实权,没有人给你送礼,我们那点积蓄怎么拿得出手呢!” 游金平说:“我们借吗,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徐建设,让他给我们准备三十万现金,他是大老板,手里随时都有钱的。” 赵曼丽知道,徐建设是游金平的表哥,西江省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平常里游金平没少为他办事,这个紧要关头,向他借三十万,肯定不成问题。 游金平于是在床上就打通了徐建设的电话。 徐建设一看是游金平的,虽然此时正在酒店里,搂着自己的一个女秘书睡觉,他这样的大老板,现在谁手下不是一堆漂亮的女秘书环绕着,想睡谁就睡谁。反正他们手中有的是钱,你让睡了,就给你好处。不让睡,或者服务得不够好,找个借口,就把你打发走了。反正大街上找不到工作的年轻女人多得是。随便打个招聘广告,能骗来一大堆。说是总经理的女秘书,其实稍有姿色的,都被他玩弄过了。现在这些老板的日子,就像生活在天堂里一样。手中有花不完的钱,身边的女人也玩不完。他们有钱,和他们来往的都是这个社会的大人物。有钱就可以结识有权的人,钱权勾结,赢家通吃。女人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也是没办法,职场上的老板,不少是公开的流氓,他们对你性骚扰,你还不能反抗,只能是半推半就,或者是主动投怀送抱。他们可以公开地耍流氓,又不用受到处罚,因为《刑法》已经把流氓罪废除了吗!你说他们如今活得潇洒不潇洒。 女秘书正在徐建设身上忙活着伺候他,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徐建设不耐烦地看了看来电显示,一看是游金平的,连忙摆了摆手,让女秘书从自己身子上下来,才坐起来接了电话,问:“原来是金平老弟啊,有什么事情?” 游金平说:“表哥,有个十万火急的事情,你那里有没有三十万现金,我急用。” 徐建设立即痛快地说:“不就是三十万吗,你什么时候用?” 游金平说:“晚上,你最好下午为我准备好,算我借你的。” 徐建设说:“我们兄弟,什么你的我的,好,我这就安排,下午给你送过去。” 游金平说:“好的,我到时候打你的电话,约个地方。” 徐建设说:“好的。” 随后两个人就把电话挂了。 徐建设立即打通自己的财务总监的电话,说:“你下午五点之前,准备好三十万的现金,放进一个密码箱里,准备好。” 财务总监这样的事情办多了,轻车熟路,答应一声:“好的。我这就去办。” 下午六点,游金平打来电话,让徐建设亲自开车,把钱送给他。 在一个停车场里,徐建设把一个装有三十万现金的黑色密码箱,递给了游金平,什么也没问,两个人就分手了。 晚上九点半,龚向阳陪着王一鸣,在西江宾馆里散完步,刚准备回房间,就接到了游金平的电话,说:“龚秘书,老板现在有时间没有,我想见见他,汇报一下情况。” 小龚接了电话,请示王一鸣说:“老板,游秘书长要来汇报工作,你看行不行?” 王一鸣一愣,立即就明白游金平来干什么来了,现在的社会,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别说省级领导的人事决策,就是中央领导的人事决策,也是刚做出不久,还没有正式向外公布,外电和海外的报纸、网站,却已经提前公布了。大家日后一对照,发现他们的预测往往是很准确的。让人觉得,我们国内一定有他们安排的间谍或者线人。 而像游金平这样正厅级干部的工作变动,只要一出了王一鸣的办公室,就有可能走漏风声。所以王一鸣估计,游金平一定是知道什么风声了,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你也不好追究什么。王一鸣于是说:“好吧,让他来吧!” 小龚连忙回复说:“老板说了,让你来他房间。” 其实这个时候,游金平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西江宾馆的大门口。他挂了电话,连忙自己开车进了宾馆的大院子。在贵宾楼前的停车场里停好车子,掂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上了二楼,直接就去了东头的王一鸣的房间。 摁了一下门铃,响了一声,就见龚向阳打开了门,笑着说:“秘书长,请进!” 龚向阳看游金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就知道他是干什么来啦!一般这样的箱子,都是用来装现金的,而且不是个小数目,最少都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第一章(20) 龚向阳是个聪明人,虽然他知道,王一鸣一般是不会收什么人的钱的,但是,现在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了,观念变没有变,他搞不懂,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现在王一鸣是封疆大吏了,随便动一个干部,就可以收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万的礼。他要是想发财,不出一年,就是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了。因为一个省里,想升官的人实在是多了去了,他们最发愁的,不是没有钱拿来送,而是有钱送不出去,因为关系没有到位,送给王一鸣,王一鸣也不会收啊。 小龚热情地把游金平让到沙发上坐下来,倒了杯水给他,连忙知趣地拿上自己的包,走出了房间,关好门,回了对面自己的房间里。做秘书的,得有眼力价。领导们谈私密的事情,你最好回避一下。 游金平局促不安地在那里坐着,一会儿,王一鸣换了睡衣,从里面走出来。游金平连忙站起来,满脸带笑地冲王一鸣打招呼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着问:“这么晚了,金平你找我有事情?” 游金平更尴尬了,笑着说:“是这样,王书记,组织部里有个朋友,告诉我了,说是明天下午要到办公厅里考察我,王书记你提的名,准备让我担任桂江市的市委书记,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真的,我安排的,不过还没有正式上省委常委会讨论,不知道能不能最后通过,所以我就没有正式和你谈。” 游金平说:“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要说,王书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恩人!这一辈子对你感激不尽。”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这个就不多说了,这两年,也辛苦你了,你这个人,我还是有基本的了解的,工作能力没问题,思路也有,也有干事业的激情,年龄也合适,我就想了,这是个机会,就让你去试一试。干得好了,也为我争争光。对你自己,也是个大锻炼,大提升。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办公厅里,做个大办事员呐!那样也太委屈你了。” 游金平更感恩戴德了,一个劲的点头说:“是,是,王书记说得对!” 王一鸣说:“当然,事情还没有最后定。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就看十几个省委常委里,有没有人和你过不去。要是反对的人太多,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是先停一停。” 游金平想了一下说:“我平常里没有得罪过谁,他们都是大领导,我们做小兵的,谁敢得罪他们啊。” 王一鸣说:“现在的事情,不好说,也有人会认为你是我提拔的,会不痛快,故意在常委会上投反对票,也说不定。” 游金平说:“那是,那是。现在的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说不清的。” 王一鸣说:“反正你做好两手准备吧!要是成了,到了桂江市,就好好干,干出名堂来,把自己的抱负好好施展施展,在厅级干部里,做出个表率。要是不成,还好好在办公厅里,搞好你那一摊子事情,为我搞好服务,等有了机会,我另外给你考虑考虑。” 游金平更感动了,说:“好,好,太感谢王书记了。成与不成,我都心满意足了。能跟着王书记工作,我已经知足了。” 王一鸣看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冲游金平说:“好吧,没什么事情了吧,我看会儿书。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游金平连忙站起来,说:“王书记,你为我办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大钱我没有,小钱我还是得拿几个的,这是规矩。”说着把黑色的密码箱放到茶几上,说:“这里有三十万现金,王书记千万别嫌少,就是我的一点意思。” 其实王一鸣一出来,就看见他身边的黑色密码箱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今晚来的目的。现在官场上,不送钱,好像说不过去。人家为你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送上百万,也是值得的。况且这个钱,收的人没有心理负担,送的人也心甘情愿,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各取所需。 王一鸣多年来养成了一个习惯,从来不收下级超过五千元以上的现金,因为超过了五千元,就等于违纪了。五千元以下,你说是礼尚往来,还说得过去,现在一收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这个性质就变了,这是犯罪啊!王一鸣更看重的是自己的人格,自己干事业的机会,至于钱不钱的,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自己都当了省委书记了,吃喝拉撒睡,都不用自己花钱,都可以用公款报销。这一辈子,官当到正省这一级的,你什么都不用愁了,看病不愁,养老不愁,你还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所以,他在金钱上,没有太大的欲望。 他根本就没打算收游金平的钱,摆了摆手,说:“这个,你赶快拿走。我有规矩的,这个规矩不能破。你的心意我领了,好了,就这样吧!” 游金平看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于是只好悻悻的把密码箱拿在手里,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还是不太合适吧!我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王一鸣说:“好了,把工作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游金平只好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王一鸣房间。 龚向阳听见门响,连忙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就见游金平提着一个密码箱,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知道王一鸣下了逐客令。游金平手里的钱又没有送出去。 龚向阳和游金平打了招呼,说:“秘书长好走啊!” 游金平尴尬地笑了笑说:“龚秘书,多谢你了!”然后摆了摆手,就一个人下楼去了。 龚向阳说:“秘书长走好,我就不送了。”然后就去了王一鸣房间,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 王一鸣看小龚进来了,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龚答应一声,把他房间里的门从里面保险好,轻轻地关好,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游金平提着那三十万,坐进汽车里,放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思前想后,现在是没有什么办法送出去了。这么多钱,放在自己车上,或者家里,都不安全。还是立即还回去最好,做人还是要守诚信。虽然徐建设是他表哥,但三十万,毕竟不是小数目,当初说的是借的,现在不用了,就该还给人家。 于是他就打了徐建设的电话,徐建设此时正和几个朋友喝茶,接了电话就问:“金平,有事情啊?” 游金平说:“表哥,钱我没用,现在就还给你。” 徐建设虚情假意地说:“什么钱不钱的,你拿着用吧!” 游金平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放我这里,确实没什么用处了,我还得操心,你还是收着吧!” 徐建设看他真是想还,于是就不再客气地说:“好吧,你在哪?我去拿。” 游金平说:“在西江宾馆门口。” 徐建设说:“你到滨江路的清风茶楼来吧,这里离那里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两个人约定好地方,游金平开车,把密码箱又还给了徐建设。游金平让徐建设打开看看,徐建设豪爽地说:“看什么看?你我是什么关系,连你都不能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 游金平说:“谢谢你了表哥!” 徐建设一听他去西江宾馆了,估计他是给王一鸣送礼去了。徐建设也知道,王一鸣自从来到西江省,大部分时间,是住在西江宾馆的贵宾楼里。于是他就拍了拍游金平的肩膀说:“兄弟,用得着老哥的时候,尽管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全力支持!”徐建设现在还不知道游金平要到桂江市担任市委书记的消息。这个时候,游金平还不好意思给他明说,那显得自己没有城府。估计考察结束后,整个省城里都会知道了,现在一个市委书记的变动,在省城里,都是特别引人注目的新闻了。 回到家里,他老婆赵曼丽一见他,就焦急地问:“事情办成了吗?” 游金平摇了摇头,说:“人家不收。” 赵曼丽说:“这就有点玄了。要是收了,你这个事情,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 第一章(21) 游金平说:“不过我看有希望,王书记这个人,不看重钱。他要是想要我的钱,一定会提前向我透一点信息,让我争取争取,现在他不声不响的就安排了,说明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曼丽也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子女,在省委大院里又混了十几年了,什么样的规矩都听说过。现在那些贪钱的领导,每到要动干部的时候,都会提前放风出来,让那些想进步的下属主动上步。他们惯用的伎俩就是,旁敲侧击地给你说:“不好办哪,竞争激烈啊,找的人多啊,上级领导打招呼的人不好回绝啊。”让你知道,你不抓紧时间,争取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怎么办?只能是主动给他送钱。一次不行,两次,直到达到对方的要求,你才能达到目的。双方是公平交易,一个出钱,一个批发乌纱帽。一般情况下,只要对方愿意接你的钱,你的事情,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现在王一鸣不要钱,弄得游金平两口子,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赵曼丽说:“王一鸣是不是害怕我们啊?他不要钱,是怕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牵连了他。他觉得收了这三十万不划算。我看这样,干脆我们给他买些别的东西,什么冬虫夏草啊,高档烟酒啊,花个十几二十万的,这些东西,都属于礼品,就是查处了,也不算什么错误的,可以解释为礼尚往来,现在哪一个高级干部家里,没有这些东西啊。这些东西,收了不算犯法,他们不想用了,到街上的商店里,就可以倒卖了,随时可以换成钱。省城里那些高档礼品商店,都在做这个生意。我明天去看一看,价钱合适的话,我就买一些。” 游金平想了一下说:“你先看看,先不用买,等我的任命通知下来了,我去了桂江市,这些东西,今后多得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我当上了市委书记,这些东西有大把的人要送,到时候我们选些好的,档次高的,给王一鸣送去,我相信他会收的。礼尚往来吗,谁也不能免俗。现在就去送,也显得太仓促了,很快就要开常委会了,估计周五结果就出来了。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赵曼丽想了一下,老公说的有道理,于是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王一鸣坐车就出发了,他的车子穿过熙来攘往的街道,八点半,准时到达一个大院子的门口。这里从外面看,其貌不扬,大门也是普普通通的,和一般的机关大院没有什么两样,大门口也没有什么标牌,门口醒目的地方,在一块石头上,刻了一串号码,上面写着几个阿拉伯数字。普通老百姓从门口经过,如果不留意,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只有细心的人,才会观察到,这个大院子有扛枪的武警专门守卫,一天二十小时,都有武警值班。他们警惕地盘查过往的任何一个行人和车辆。一般不熟悉的人,要进入这个院子,都要经过门口警卫的电话请示,得到里面的人同意后,才会放行。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省委老干部区一号大院。在这里居住的人,都是曾经在西江省政坛上叱咤风云过的人物,里面有十几栋别墅,有的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有的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都是清一色的三层灰色小洋楼,掩映在一棵棵参天的大树中。这里的树木,有的有上百年的树龄了,生命力还十分旺盛,一棵一棵,枝繁叶茂,或在道路边,或在中心的池塘边。这里有假山,有池塘,有草坪,有篮球场,网球场,就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居住,一天到晚,都能听得到鸟叫,就像是生活在公园里一样。 这个院子,王一鸣这两年已经进去过几次了,都是逢年过节,代表省四家班子的领导,慰问一下老同志。今天以省委书记的身份来,更是不一样的感觉了。今天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坐在车子里,王一鸣就看见,大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为首的人是秦书海、秦大龙和郑天运三个省委常委,其他还有十几个人,有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黄远,省委老干部局的局长杜成,其他的一些人,有的王一鸣看着面熟,但叫不出名字。有的他根本不认识,估计是省委组织部和省委老干部局的一些处级干部。还有几个扛摄像机、拎照相机的,估计是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大家看着他的车子缓缓停稳,都满面笑容,做好了迎接的姿势。 不用说,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和小龚联系过了,大家一起在这里早早的等着王一鸣。对这些人来说,今天这就是头等大事。陪新任省委书记王一鸣看望老同志,晚上“西江新闻”里一播放,谁陪着,谁就很有面子了。 车子停稳,小龚连忙下去,为王一鸣打开后面的车门。 本来秦书海站在旁边,上前一步,他就可以亲自为王一鸣开车门,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秦大龙和郑天运在旁边看着呢,大家都是省委常委,你做这么低级的事情,就有些自己看不起自己,在别人看来甚至有些下贱了。开车门这样的小事情,还是交给他们的秘书做合适些。 于是大家都微笑着,看着王一鸣,频频点头。 王一鸣下来,和他们挨个握了握手,秦书海介绍了一下几个同志的名字和职务,人多,王一鸣一下子也记不住,只知道他们有省委组织部的,有老干部局的,还有省警卫局的。 大家于是就一起上车,这个时候,大门早已经敞开了,门口站岗的武警战士,有五六个,都站成一排,身子绷得紧巴巴的,冲他们这一群人敬着礼。 小汽车总共有十几辆,一溜烟的进了院子,沿着池塘边的小路,缓缓地开过去。 坐在后面车子里的警卫局的干部,已经通知了秦光明的家人,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车子绕过池塘,在一座别墅前停好。大家纷纷下了车子,在别墅的大门口聚集。随行的工作人员,有的手中拿着鲜花,有的提着果篮,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开始摆弄手中的设备,准备照相,拍摄。 一会儿,别墅的门开啦,从里面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身材不高、头发花白的老同志,但走起路来,腰板挺直,不紧不慢,还是很有精神的,一看就有点老军人的派头。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料子很好,一看就是高档货,旁边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随时陪伴在他左右。他脸上的皱纹,沟沟坎坎的,一看就是饱经风霜,有长期的革命斗争经验的老领导。不用问,他就是当年一跺脚,整个西江省里都要抖三抖的省委书记覃光明了。 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太婆,个子矮矮的,也是头发花白,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毕竟已经快到元旦了,西江省这里,这几天天气特别冷。气温下降到零上三度左右。这样的温度,在北方可能不算是什么,但是西江这里,空气中的湿度大,气温一旦下级到十度以下,就感觉非常寒冷了,晚上走在大街上,风透骨的寒。对于年纪大的老人,特别难熬的。 后面男男女女的,还有五六个人,王一鸣也认不清,估计都是他们的家人或者保姆什么的。 王一鸣连忙走上前去,双手握着老人的手轻轻地晃着说:“覃老,您老身体还好吧?” 覃光明一连声地说:“好,好着呢,快去屋里坐吧!外面冷。” 王一鸣又握了握覃光明老伴的手说:“阿姨,您身体也好吧!” 覃光明老伴说:“没什么大毛病!你们工作那么忙,还来看望我们,实在是太感谢了!” 王一鸣说:“我们做晚辈的,应该的,应该的。” 大家于是就簇拥着,一起进了屋。 客厅不大,也就是三十几个平方的样子,这是老房子,那个时候,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客厅的中央,放了一对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了一大束鲜花。两边放了两个长沙发,中间有两个玻璃钢的茶几。整个的摆设,很是朴素。地板还是老式的瓷砖,有的地方都磨损了,估计用了几十年了,还没有更换。 整个屋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四周,挂了不少领导同志和覃光明的合影。有几个还是曾经担任过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大人物,还有一些是国务院的副总理,全国人大的副委员长,或者全国政协的副主席什么的。一看照片,你就能明白,覃光明当年是很风光过一阵子的。 第一章(22) 覃光明是东北人,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工作,原来是东北野战军的团政委。东北解放后,开始转到地方上工作,做过县委副书记,书记,地区专员,地委书记。“文革”爆发后,受到冲击,下发农场劳动。“文革”结束后,恢复了领导干部职务,在东北某省,当上了副省长,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最后当上了省长。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调任西江省,担任了省委书记。他在西江省做了五年的一把手,在他的任期内,工业、农业、第三产业,都有很大的发展,兴建了一批大企业,西江省的工业总产值,第一次突破1000亿元大关,超过农业对全省的贡献。这在当时,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西江省一贯是农业大省,就是在他的任期内,实现了工业超越农业。 他在西江省的干部群众中,有相当高的威信。大家对这个老头的评价是正直,廉洁,为人坦荡,是一个久经考验的老革命。但也有的领导干部对他不感冒,认为他爱放炮,什么都敢讲,不在位置了,心态失衡,喜欢讲怪话,有的时候说话很尖锐,让人接受不了。 西江省的政坛上,都有这样一个传闻,八年前钱明贵刚当选西江省长的时候,出于礼节,到覃光明家里拜访。老头子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小钱呐,我听说社会上,对你的议论,可不少啊!” 当年覃光明刚到西江省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钱明贵才是下面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当时另一个市的市长出现了空缺,围绕这个位子竞争的人,有十几个,最后覃光明力排众议,说服了其他十几个省委常委,提拔了四十多岁的钱明贵当了市长。他认为钱明贵聪明,能干,性格内敛,长相也好,是个有培养前途的干部。此后钱明贵时来运转,就坐上了升迁的快车道,从市长,市委书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最后在五十四岁的时候,终于当上了西江省的省长,可以说钱明贵人生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覃光明把他提拔到市长的位子上,所以在当省长以前,见了覃光明,钱明贵总是很谦虚的,一口一个覃老,老书记。 覃光明也不客气,总是喊他“小钱。” 钱明贵自从当上市委书记后,大权在握,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当时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社会上吃喝玩乐、腐化堕落的风气,已经很厉害了,各级官员,胆子大些的,已经开始拼命地捞钱、玩女人。请客吃饭,吃的是龙虾、鲍鱼,山珍海味,喝的是茅台酒、五粮液,抽的是中华、玉溪等名牌香烟,好像不这样,就显得不够档次似的。吃完饭还要安排到歌厅唱歌,每人都有一个穿着暴露的小姐陪着,你可以搂着跳舞,也可以随便在身上乱摸。双方谈妥价钱了,还可以到宾馆开房**。大街上一夜之间,到处都是桑拿店、按摩店。每到夜晚,搔首弄姿的小姐们,站在霓虹灯下,不断地向路过的男人们抛媚眼,一时成了各个地方的风景,就是到了偏僻的小县城,也是这个样子的。人们像发疯一样,追求着自己的感官刺激。什么包二奶,卖淫**,吸毒贩毒,杀人越货,什么社会问题,都屡见不鲜了。 钱明贵那个时候,也受不了那么多的诱惑,有的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向他使美人计,他也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玩弄的小姑娘,小媳妇,多的数不清,反正只要有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出差在外省,他甚至还会找当地酒店里的妓女。他的秘书被抓后,就交代说,曾经在外地亲自到夜总会里,为自己的老板挑选漂亮姑娘,到酒店里供他嫖宿。 当下属的向他买官,送大把的金钱、珠宝,高档礼品,他也没有拒绝。 那些巴结他的商人们,为了在生意方面求得他的关照,也千方百计,投其所好,想玩女人了,给他安排;想要钱了,大把的送上。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么多问题,还能够一路升迁,自然是引起了不少同僚的嫉妒,那些人就千方百计,散布不利于他的小道消息。 有些事情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的一样,自然有些事情,也传到了覃光明耳朵里。他一向是把钱明贵当自己的后辈看的,自然出于好意,提醒提醒他。 钱明贵很尴尬,只能是硬起头皮,说:“覃老,现在的工作难做啊!你不知道,现在官场上,比您老当政的时候,复杂多了。不干事情吧,没有政绩,人家说你站着茅房不拉屎;干的事情多了吧,人家说你逞能,最关键的是会得罪许多人,人家不满,就到处散布你的谣言。说你怎么怎么样了!你要是都在意了,简直是没办法活下去了。” 覃光明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推脱,就有些不高兴了,于是就加重语气地说:“俗话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为什么关于你的传闻那么多,而人家的传闻就少得多呢?这说明你还是有些事情做的太过分了吗?” 覃光明的话让钱明贵一下子感到脸上挂不住,他当时刚当上省长,春风得意,是不喜欢听这样刺耳的话的,心里非常不痛快,于是,他假装看了看手表,说:“覃老,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会见,你这里,我有时间了再来吧。” 说完,站起来,和覃光明连手都没握,就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坐进汽车里,一脸怒气,逮着自己的司机和秘书,骂了个狗血喷头,发泄着心中的不痛快,等车子开了,他还在一字一句的交待说:“记住,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头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他了。倚老卖老,欺人太甚!” 又过了几年,钱明贵真的出了事,被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了死刑判决,立即执行。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他说过的话,果然一语成谶,他命归黄泉,再也无法见到老头子了。 这两年王一鸣也曾经看望过其他老干部,但覃光明家里,他还是第一次来,因为以前,像覃光明这样的正省级干部,都是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亲自登门看望。王一鸣当时还是省委副书记,轮不上他。 覃光明和王一鸣的老板赵长东都是八十年代的省委书记,当年一起在中央多次开会,双方都认识。赵长东后来升了国务院副总理,也到西江视察过几次,两个人打过交道。王一鸣是赵长东的秘书出身,这个在西江省的政坛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覃光明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见了王一鸣,自然是很有亲切感。 两个人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工作人员把鲜花递过来,交给王一鸣,王一鸣恭恭敬敬地递给覃光明,两个人又正式握了握手,笑呵呵的,让电视台的记者摄完像,报社的记者举着相机,啪啪的抓拍着镜头。这个时候,保姆和勤务员把茶水、水果、巧克力什么的,都端了上来,放在茶几上。水果、巧克力什么的,都没人敢吃。茶水冒着热气,有的人端着吹了吹,小口地抿着。 大家都知道,现在关键是听老头子和王一鸣讲话。陪在旁边的其他领导,郑天运,秦大龙,秦书海,一个一个,脸上带着笑,看着覃光明和王一鸣,他们俩不说话,他们谁也不敢首先说话。 王一鸣说:“覃老,您老是老革命了,德高望重,经验丰富,新班子上台了,还需要您老一贯的支持啊!” 覃光明头扬了扬,说:“那没问题。你知道,我和赵老,那是有交情的,你看,第六幅照片,就是赵老当年到西江考察的时候,我陪同他到下面转了三天,临走的时候,我提议,我们就在西江宾馆的大门口,合了张影,一转眼,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他身体还好吧?” 王一鸣说:“他的身体很好,几天前我还到家里去看望过他,他还提起你,问候了你的身体情况。”其实刚才王一鸣已经看到那张合影了,王一鸣到赵老家里去的时候,赵老也确实问了一下覃光明的情况,毕竟都是老领导了吗,虽然没有多少机会见面了,但相互之间,还会互相打听一下对方的情况。 覃光明说:“你转告他,我的身体也很好,现在就是有些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问题不大,等有了时间,还请他到我们西江来度度假,看一看我们这里的大海,山水风光,他来了,你一定要通知我,我要陪陪他。” 第一章(23) 王一鸣说:“好的,他只要来,我一定通知您。” 王一鸣问:“家里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决的吗?孩子们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覃光明说:“没有什么问题,我什么都不缺,非常满意。孩子们也没有什么问题。我三个儿子,两个姑娘,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北京工作,大儿子五十八了,快退休了,现在在国家电力总公司,也是司局级干部了。二儿子在国家财政部,是副司长。大姑娘在广州,是一所大学里的教授。在西江省里,只有小儿子和小姑娘跟着我,在这里落户了。他们的工作都很好,我对组织上的安排,非常满意,不再提任何要求了。” 覃光明的小儿子叫覃永辉,是省民政厅的副厅长;小女儿叫覃素梅,是省财经学院的副院长,都是副厅级领导干部。他们这样的家庭,从政有天然的优势,大学一毕业,参加了工作,就进入了升迁的轨道,过个三五年,总会动一下,不费什么劲,就是厅级干部了。因为许多领导,当年都是他父亲的部下,就是不打招呼,他们也是要关照一下的。王一鸣看过全省厅级干部的花名册,知道覃永辉和覃素梅的社会关系。 王一鸣说:“您老这个房子,要不要换一换?省委不是刚建了一个别墅区吗,那里新建了四十几栋别墅,在凤凰山下,风景和户型都很好,现在还剩余几套房子,您老如果需要,我帮您安排安排。” 覃光明知道,王一鸣说的是刚建成的凤凰山省级干部别墅区,对外叫“凤凰山老干部疗养中心”。位于凤凰山山脚下的一座丘陵上,高低错落,依山而建,风景非常好。 原来一年多前,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考虑到自己很快就要退休了,要在西江省这里养老,总得有一个幽静的风景宜人的地方,于是就让省老干部局出面,说是搞一个省级干部的别墅区,按照在职的省级领导的人数,设计建设几十栋别墅。考虑到领导干部经常变动,于是就设计了四十六套。多余出来的,为后来的领导干部做好了准备。当然,在那里,王一鸣也分得了一套三百多平方米的独栋别墅。 那些别墅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退休的老干部的,因为退休的老干部,本来每人都已经有一栋别墅住着了,只不过有的建筑年代久一些,现在如果全部考虑进去,省级干部退休的加上在职的,要一下子盖一两百栋,那根本不可能。于是那些已经退休的老家伙们,许多人就非常有意见,说杨春风和刘放明这一届领导班子,是吃苦在后,享乐在前。 在当时的省委常委会上,王一鸣也没敢说什么反对意见。因为大家一看就明白了,杨春风和刘放明已经达成了协议,两个党政一把手决定要干的事情,你一个省委副书记,就是有不同意见,也只能是自讨没趣。况且,也有你一栋吗! 对于要不要这栋别墅,王一鸣没有像其他的省级干部那样,表现出迫不及待,志在必得。因为王一鸣觉得,自己养老,最大的可能,还是回北京去。自己还年轻,离退休还远着呢!现在就考虑养老的问题,为时尚早。现在自己主要的努力方向,是自己的仕途,只要官当得越来越大,何愁没有房子住! 省委书记和省长决策要干的事情,自然是很快的,哪个部门敢不配合啊!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基本建成了,马上就分到户,进入设计装修阶段了。王一鸣的那套已经在选设计方案了,王一鸣没有时间管这个事情,一切都是游金平找人设计的,反正徐建设是他表哥,第三建筑公司下面,有建筑设计公司,有施工队五,到时候他们负责装修,工程质量上有保障,价钱上他们也不敢多要。既然大家都有,王一鸣也没必要推辞,毕竟在西江省工作,到底呆多久,现在谁也说不清,在这里,总得有个住处吧!省委大院家属区那栋别墅,是为省委常委准备的,都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产权。 这栋不一样,是可以办成自己的产权的。但是,和一般的商品房还是有些不一样,将来就是不住了,要出售,只能是出售给省委老干部局。因为你想啊,这里是普通人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吗?!武警二十小时守卫,这里都是省级干部才有资格住的地方,你就是再有钱,是大老板,买得起,也不让你买啊! 覃光明对于杨春风和刘放明为自己退休之前盖别墅这件事,非常有意见,再说了,他住这个地方,位于市中心,干什么事情方便,想逛街了,自己带着警卫或者秘书,两个人就出去了,逛逛商场,看看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和老百姓聊聊天。现在出去,一般的老百姓都不认识他是谁了。他退休多年了,现在的打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走在大街上,谁也不会留意这个老人就是当年的省委书记。他很享受目前这个状态,可以看许多新鲜事,得到许多真实的信息,老百姓也敢于和他说实话,在路边看别人下棋,或者听一些退休的工人聊天,在小胡同里转一转,才真正是生活在群众中间。 到了郊外的凤凰山下,出了院子,就是林地,草坪,山坡,到了晚上,想一个人溜达溜达,出了大院子都不安全。 所以,压根覃光明就没想去。 他回答说:“不用了,我住这里挺好,接地气,生活在老百姓中间,听他们谈论现在的社会,挺有感触!” 王一鸣顺着他的话,说:“您老谈一谈,都有什么感触?” 覃光明说:“那多了,我现在经常出去,在大街上溜达,看到了听到了许多新鲜事,如今的社会,从表面上看,比着三十年前,物质是极大丰富了,到处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一般的老百姓,再也不用为穿衣吃饭发愁了,只要你身体健全,愿意掏力气,混一口饭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啦,但是要想通过合法的劳动,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富裕的生活,对一般的劳动者来讲,应该是希望非常渺茫的。因为啥?工资低呗!到饭店里当个洗碗工,每个月才四五百块前。当个公务员,科级干部,一个月才多少钱?两千出头。我是正省级,每个月才多少钱?五千都不到吗?现在马上就进入2003年了,我们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二十多年了,我们的工资水平还是发达国家的几十分之一,和非洲那些最落后的国家差不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毛主席还活着的时候,那个时候,工资是低,一般的职工,每个月才三四十块钱,但是那个时候,物价几十年保持基本上不变啊,国家从来不滥发货币,银行里的存款,利息也高,有的时候,利率达到了百分之八了,比现在的贷款利率还高。那一块钱才是一块钱啊,一块钱能到商店里买不少东西呐!到大街上吃碗粉,才八分钱。现在你看,多少钱一碗?少于四块,你吃不到了。喝瓶矿泉水都要一块多钱。农民工到城里打工,一个月才几百块,要租房,要吃饭,怎么活?有的辛辛苦苦,打工一年,到了年底,等候老板发工资回家过年了,老板却卷款潜逃了,他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吃苦受累,等于是‘杨白劳’。前两天我到街上溜达,到一个饭店门口,就发现站了几十个人,都是饭店的厨师和服务员,我过去一问,原来他们的老板跑路了,拖欠了他们几十个人的工资,有的人半年多没有发工资了,有的人还被收了上千元的押金,房东的房租,也拖欠了十几万。总数加起来,有四十多万。老板说好的,说是月底给大家全兑现,结果还没有到月底,他就带着全家跑了,到处找不到。他们去报案,公安局也不管,说是经济纠纷,让他们到法院起诉去。他们连工资都没有拿到,连生活都成问题了,拿什么钱去打官司?再说了,就是告,老板跑了,到哪里去找?他们担心钱花了,老板也找不到,或者找到了,钱也追不回来,只能是变卖店里的一些电器、锅碗瓢盆、沙发之类的,街道边摆了一大片。谁见我问明情况,都不断地摇头叹息。 “我和几个路过的老年人聊天,他们说,不稀罕,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了。现在的人,黑着呢!什么样的坏人都有,良心简直是大大的坏了。什么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有人去做!这个社会简直是乱透了,原来根本就没想到,这个社会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原来穷是穷点,但人多好啊,到处是好人,人帮人,人爱人,到处是助人为乐的,邻里之间,大家互帮互助,有什么事情了,都可以商量着办。现在呢,谁也不会搭理谁,你爱干什么干什么,谁越狠,越恶,让人害怕,越有人巴结你,你混得越好。大街上到处是小偷,骗子,你到集贸市场上买个菜,一不小心,钱包就被偷了。到街头遇到陌生人搭讪,问你几句话,你一接他们的话茬子,就进了他们设计好的骗局了,他们院子里有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还是处级,接了一个诈骗电话,就把自己的存款全部转走了,损失十几万。老人又气有恨,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民警说,这样的诈骗案件,全国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起,劝他别想了,能追回来的希望不大,这些诈骗团伙,都是跨国犯罪,说不定几分钟,就把钱转走了,老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一着急,一口气上不来,就突发了脑溢血,送到医院里去抢救了半天,也没有抢救过来,被活活气死了。你说这个社会,还像话吗!现在走在大街上,我看就是妓女多,流氓、无赖多。你看那大街小巷里,多少年轻的女人,穿的衣服少少的,坐在店里,搔首弄姿的,到处是干这个生意的,你说你这么年轻,干点什么不好啊?!你干这个!不就是卖肉吗?过去解放前的时候,干这个的都是家庭非常贫穷的,穷人家的孩子,被父母或者人贩子卖在妓院了,干这个。现在你看,笑嘻嘻的,她们都是好吃懒做,为了钱才主动干这个的。这不是自甘堕落吗!我们中国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三十年前的中国人,勤劳、善良、淳朴、自尊,助人为乐,与人为善,到处是雷锋,王进喜;现在却到处都是潘金莲、南霸天!记得八十年代,我到北京参加中央会议的时候,有些老同志议论说,改革会导致中国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年轻人羡慕西方腐化堕落的生活方式,会不由自主地改变社会风气,这样的结果是,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算是白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算是白革命一回了。小平同志也很重视这个意见,他说:‘不会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是还在吗!如果出现了两极分化,那我们的改革就失败了;如果又出现了一个什么新的资产阶级,那我们就是走上邪路了。’现在小平同志已经作古好几年了,他再也看不到当初设计的蓝图而今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却是越来越少了,许多人都要去见马克思去了。我们共产党人,最讲‘认真’二字,讲究无私无畏,我现在这么大年纪了,为党和人民的事业,贡献了一辈子,现在这个年纪,更是无所畏惧了。我也不怕你们这些年轻人,说我是老顽固,我就是认为,我们现在的社会,有些地方是比计划经济的时候好,比如物质增长,是够快的。人民的生活水平,大部分是有了很大改善的,改革开放的成果也是很大的,但是,我们的问题也是非常严峻的,特别是党风政风社会风气,和三十年前,是没办法比。官员腐化堕落,老百姓寡廉鲜耻,这样发展下去,没有好转的迹象,怎么得了?!” 第一章(24) 覃老头放了这一通跑,谈的问题非常尖锐,敏感,把在座的人,都弄得非常尴尬,特别是秦书海,心里更是那个苦啊,他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怎么没有提前打招呼,让这个老头子随便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行了,其他的敏感问题,就不要多讲了。怕王一鸣第一次下不来台,会回去怪罪他秦书海安排的不妥当。 王一鸣坐在那里,一开始脸上还笑着,但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严肃,以至于老头子话都结束了,他还在思考着他讲的问题,和自己的观察和思考一对照,是那么回事,老头子确实讲的是真话,大实话,有老革命的风度,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吞吞吐吐的。真正的共产党员,就是这个样子的。 坐在他身边的老伴,怕他再多说什么了,弄得王一鸣下不来台,于是拉了拉他的衣服,挤眉弄眼地暗示了他一下,他很不高兴,说:“你这个老婆子,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用不着你提醒的!” 王一鸣接过话茬子说:“覃老,您老人家说的对,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您看问题很深刻,也很全面。我这一趟没有白来。听到了你的许多真知灼见,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风采。你们那一代老革命,就是这个劲头,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无私无畏,你知道,我在赵老家里听他谈话,也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听得进去,我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也很喜欢听你讲话,你说的这些社会现象,确实存在,是我们今后的工作中要加紧完善的地方,我认为,党风政风社会风气,要想从根本上得到好转,必须从领导干部做起,毛主席说,治国就是治吏,只有我们领导干部风清气正了,整个社会风气才能从根本上得到好转。你说对不对?” 覃光明看王一鸣虽然年轻,是整个西江省的历任省委书记里最年轻的一个了,原来还以为,这个后生就是运气好,后台硬,个人不一定有非常了得的本事,现在通过近距离观察和谈话,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他对王一鸣高看起来,认为他有胸怀,有见的,是一位有思想的领导人,西江省这样的领导干部,还是不多见的。于是他开始笑着回应王一鸣起来,说:“你说的对!就是要从领导干部做起。我们国家,现在之所以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官员的腐败问题没有解决好。原来当官的,谁敢贪污?谁敢受贿?你弄个几千上万块,被组织上发现了,送到法律机关,往往一条小命就没了。那时候法律多严格?说杀就杀了。而现在,贪污受贿几千万,甚至几个亿,还死不了,判个死缓,风头一过,就保外就医了,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老百姓怎么议论我们的政府?其他的贪官一看这种情况,谁还会害怕?更加有恃无恐吗!大贪特贪,反正也死不了,弄到手的钱,只要发现不了,都是自己的。好官自然是没有多少人干了,大家都是相互攀比的,你一个厅长,弄上千万;我一个市长,不能比你少了。官场上风气不就坏了吗!买官卖官,行贿受贿,屡禁不止,就是这个原因吗!现在不是有这样的议论,当一个乡党委书记,没有几十万,你想也别想。那县长、县委书记,卖一个多少钱,怎么着也要上百万吧。那市委书记、市长,厅长、局长呢?一个要收几百万吧。当年钱明贵和谢青松犯错误,不就是这个问题,批发乌纱帽,最后把小命都丢了。钱明贵到我家里来,我还提醒过他,要收敛些,结果他不听,最后怎么样?” 王一鸣说:“您老说的对,现在的官场上,卖官鬻爵,行贿受贿,这个问题确实存在,甚至已经是普遍现象了,有的老百姓不是议论说,你要是不请客送礼,别说科长,就是一个副科长,你也当不上了。这个问题确实是带有普遍性。我认为应该整顿,必须下大力气整顿,但是,我们国家目前的反腐制度,还很不健全,尤其是各级领导干部,权力过大,缺乏行之有效的监督,廉洁不廉洁,关键靠自觉,靠个人的觉悟修养,我认为这样是不行的,最关键的,是靠制度,靠公开、公平的游戏规则。这需要时间,慢慢完善,现在中央给各个省份的指示是,大胆探索实践,摸索出行之有效的经验,然后再大面积推广,现在我们省,也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尤其是在干部的选拔任用上,我们要有大动作,我的意思是,制度比人靠得住。制度好了,坏人也不敢干坏事。好人更不会干坏事了。这样我们的社会,才会越来越和谐。” 覃光明说:“对,是这个理。” 王一鸣看了看表,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下面还有几个老同志在家里等着呢,于是就站了起来,对覃光明说:“覃老,时间有限,这一次我就不打扰太久了,我下面还有几个老同志要看望,下一次,我专门来,听你好好聊天。” 覃光明说:“好的,你去忙吧。”说着站起来,亲自把王一鸣等人送到大门口。摆了摆手,才回去了。 众人簇拥着王一鸣,步行穿过一片竹林,走了几十米,就到了另一栋别墅门口,这里住的是前省委书记高建勋。 工作人员连忙打了电话,通知高建勋的警卫员,说:“王书记快到了,请高书记出来迎接一下吧。” 警卫员告诉了高建勋,高建勋放下手中的报纸,取下老花镜,披上毛呢大衣,在警卫员、秘书、老伴和儿子高军法的陪同下,走到大门口,迎接王一鸣一行。 高建勋是河北省人,是解放前入学的清华大学生,大学毕业,已经是解放后了,他被分配到中部某省的省会城市,做市计划委员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以后被主任看中,做他的专职秘书,做了几年,就提拔为计划委员会的办公室副主任。后来他被下派到基层,从副县长做起,后来做了县委书记,副区长、区长,区委书记。 “文革”爆发后,他受到冲击,下放农村劳动改造,在基层当过农场工人,扫过厕所,当过农场的学校教员,在基层呆了整整十年。一直到“文革”结束,大批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得到了重新启用,他迅速出山,做了省会城市的副市长,以后就做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市长,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一直到最后,升任省委副书记,八十年代中期,省委书记覃光明退休后,中央调任他来西江省,接任覃光明的省委书记职务。他在西江省担任了一届的省委书记,退休后,就留在西江省养老了。 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姑娘,八十年代都随着他调进了江城市,大儿子高军力,现在是西江省农业银行的行长。大姑娘高军美是省妇联的副主席。二姑娘高军丽是江城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最小的儿子叫高军法,是省司法厅的副厅长。四个孩子,一个正厅级干部,其余的三个都是副厅级干部。 昨天高建勋接到王一鸣要来家里看望自己的消息时,就考虑了一下,特意交待自己的小儿子高军法,明天一早就到家里来一趟,在这里等着和王一鸣见见。 高军法今年四十五岁,当省司法厅副厅长已经两年多了,是高建勋亲自找杨春风打招呼,才为自己的小儿子解决了一个副厅级的位子。现在省委书记是王一鸣了,他就想,把自己的小儿子好好栽培栽培。如果能够解决正厅级的级别,做司法厅长也行,到市里做个市长也行。 其他的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是正厅级别,况且是在农业银行,属于条条上的干部,提拔到中国农业银行总行做副行长,升副部级,这非常有难度,因为老高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不是在任的省委书记了,有些事情,说话就不灵了。况且老高好面子,不愿意为了自己子女的事情,低三下四的,到北京到处找人。他已经七十多了,懒得为自己的儿女去跑官了。在西江省里,打个电话,说说情,这样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他也是不愿意做的。 两个姑娘已经是副厅级了,以后到底怎么样,就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只是小儿子最年轻,他也最疼爱,觉得可以顺便引荐一下,所以今天他特意安排小儿子在家里陪自己,等着王一鸣来,到时候认识一下,有什么机会了,也好向王一鸣开口提。 第一章(25) 高建勋是个大高子,足有一米八零,现在虽然老了,还是非常帅气,他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是灰色的夹克,黑色的西裤,脚上是一双黑皮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大门口,向着王一鸣来的方向,走了十几米,迎接王一鸣。 王一鸣离他还有十几米远,就笑着和他打招呼,说:“高书记,您身体还好吧?” 高建勋冲他摆着手,笑着说:“好,大的毛病没有,小毛病少不了了,反正已经老了吗。” 王一鸣走上前去,握着他手说:“您才七十多岁,还精神着呢!不老。我到您这个年纪,如果有您这样的身体,我就非常满足了。” 高建勋说:“会的,会的,王书记这么年轻,现在的生活条件又好,到时候身体肯定比我强。” 说着他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王一鸣说:“这是我的小儿子军法,在省司法厅当副厅长。” 高军法连忙两个手握住王一鸣的手晃着说:“王书记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王一鸣看了看他,说:“看着这么面熟,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吧?” 高军法补充说:“见过,见过,去年王书记到司法厅视察,我们在办公室里握过手的。” 王一鸣一下子想起来了,去年三月,省司法厅的厅长甘广仁到王一鸣办公室汇报了一次工作。本来像司法厅这样的单位,从工作分工上,不归王一鸣分管。司法厅属于双重管理单位,从工作性质上,要归口于省委政法委。从部门序列上,又归口于省政府,属于省政府组成部门。甘广仁真正需要经常去汇报工作的,其实是这样几个人,第一,省长刘放明,因为他是省政府的老大。第二,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牛振海,因为他是全省政法机关的老大,分管公、检、法、司四大家。第三,就是副省长李震乾,他是分管政法工作的副省长。甘广仁想汇报工作,应该找他们才是。 其实甘广仁平常也是这样操作的。隔三差五,到几个领导办公室里露露脸。出国考察回来,不忘给几个领导送些从国外带回来的稀罕礼物。领导有时间了,他就把领导约出来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逢年过节,亲自到领导家里去一趟,送些稀罕的土特产,或者名烟名酒什么的,当然机会合适了,也会送钱或者购物卡什么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分管的领导对自己的工作满意,不故意找茬子。 在官场上,一级有一级的难处。别看甘广仁五十多岁了,省司法厅的厅长也已经当了四五年了,在省司法厅这个自己的地盘上,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但到了省长,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这些官场大佬面前,他就是个小虾米了,那些人不高兴了,就可以把他喊过来,到办公室里训一通。说到激动的时候,骂他的老娘也说不定。他要是犯了什么明显的错误,那就更不得了。省长或者政法委书记一句话,他这个厅长的乌纱帽,说不定就没了。 所以,现在的官场上,即使当到正厅这个级别的官员,在一般人眼里,算是级别不低的官员了,他们仍然过得不轻松,平常里仍然要挖空心思,和官职比他们更大的官员搞好关系。只有关系处融洽了,你的工作大环境才能舒心。你的乌纱帽才能避免随时被摘掉的风险。 怎么维持和大领导的关系,实在是一门大学问。好在官当到正厅这个级别的人,基本上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他们总结出一条规律,多请示,多汇报,多接触,多送礼,投其所好,没有办不成的事,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所以,能混到正厅这个级别的官员,大都是心理素质特别好的一批人,他们都有一种牛皮糖的精神,对官比他们大的领导,他们该粘就粘,能靠就靠,反正你抬手不打笑脸人。我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在你面前,已经够下贱的了,你还要怎么样?用这种心态在官场上混,才能混得下去。 王一鸣虽然不分管司法厅,但他分管全省厅级干部的提拔、交流、任用,所以,他无形中就成了全省厅级干部重点交接的对象。甘广仁才五十多岁,他知道王一鸣在西江省今后的分量,万一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如果和王一鸣搞好了关系,自己说不定还有下去当市委书记的机会。就是下去当几年市长也好啊,级别虽然一样,但位置却重要得多。省直机关的厅局长,在仕途上,还有无限的可能。运气好了,一步到位,可以做副省长;下派到市里,可以做市委书记或者市长。北京要是有人,调到北京城里,一下子可以做司长。就看你会不会做,有没有活动能量了。 为了巴结王一鸣,创造让王一鸣熟悉自己的机会,甘广仁就让自己的秘书联系上了龚向阳,亲自对龚向阳说:“龚秘书吗?我是司法厅老甘啊!” 龚向阳平常里没什么事情时,经常翻看省委办公厅印刷的内部通讯录,就是为了熟悉各个领导的名字,各个厅局长,各地市的市长、市委书记,他们的名字是必须记住的,这是做省委领导秘书的基本功。所以他一说自己是司法厅的老甘,龚向阳就知道他是谁了。 龚向阳说:“甘厅长你好!” 甘广仁说:“龚秘书,我想向王书记汇报一下工作,不知道现在王书记有没有时间?” 龚向阳想了一下,说:“厅长,这么吧,我先请示一下王书记,等一会儿再给你回电话好吧?” 甘广仁说:“好的,好的,谢谢你了龚秘书,拜托老弟了!” 龚向阳放下电话,到王一鸣办公室汇报说:“老板,司法厅的甘厅长来电话说,想来汇报汇报工作,你看可以吗?” 王一鸣正在看文件,抬起头,问龚向阳:“这个老甘,好像没有到过我办公室吧?” 龚向阳说:“没有来过。” 王一鸣说:“那让他来吧。”作为管干部的副书记,王一鸣想多认识一些厅级干部,多接触一下,你才能有个初步的了解吗。 于是,甘广仁终于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到王一鸣办公室汇报了半个小时的工作。甘广仁口才不错,把省司法厅的工作汇报得井井有条。临走的时候,顺便邀请王一鸣有时间了到司法厅检查一下工作。王一鸣爽快地答应了。 几天以后,在甘广仁的一再邀请下,王一鸣带着游金平等人,到司法厅转了一遍,整个司法厅的工作人员,把这当成了当天的头等大事。全体工作人员在头一天晚上就被通知到了,每个人要穿正装,男男女女,一律深蓝色的西服,打领带,在大院子里的台阶上,排队迎候王一鸣,那阵势,像是迎接国家领导人似的。王一鸣和大家握手寒暄,还由专门的摄影师照了合影。那次场面搞得很隆重,所以王一鸣印象深刻。 这次见到高军法,王一鸣经他一提醒,一下子想起来了。 王一鸣喔了一声,说:“当时人多,没来得及和你专门说话。原来你是高书记的公子啊。你早说啊!” 高建勋说:“以后还需要王书记多关照呢!”回头又对自己的儿子说:“记着啊,今后要多向王书记汇报工作。” 高军法笑了笑说:“一定,一定。”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父子的意思,这个场合,只能是随便应承着说:“好好干,没有问题。” 高建勋又和郑天运、秦大龙、秦书海等同志握了手,大家簇拥着,才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盆景、奇石,原来退休了,高建勋有了观赏奇石、养花弄草的爱好,当年的一些老部下和子女、秘书们,为了讨他的欢心,就从各自的渠道,为他买来许多珍贵的花草盆景。有的一块石头要几万块。有的盆景要几千块。这些东西摆满了院子,搞得像是园艺博览会似的。王一鸣特意留步,观察了几分钟,不住地点头说:“好,有品位,你这个爱好,高雅,有情调。这样晚年的退休生活才有意思吗!” 高建勋笑着说:“我也就是随便摆弄摆弄,谈不上什么品位,都是小石他们几个,跟着我时间久了,知道我有这个爱好,就给我随便弄了几个来。” 王一鸣知道,高建勋所说的“小石”,就是现在的东城市委书记石卫东,他是高建勋的秘书,从省外一起跟过来的,调到西江省省委办公厅的时候,就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了。跟着高建勋,又做了三年多的省委书记秘书,就提了正厅级的省委副秘书长。在高建勋退休之前下派,到东城市做了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现在石卫东在东城市已经差不多十年了,做了一届的市长,又当了一届的市委书记,中组部几个月前考察干部的时候,已经把他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考察过了。听说这一次,他当副省长的呼声很高。 第一章(26) 省政府现在除了代省长李耀基本明朗之外,其他的七个副省长,到年龄要退二线的,有三个。他们是副省长黄海萍,李震乾,徐明朗,他们或者去省人大,或者去省政协,当副主任或者副主席什么的,这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其他的四个副省长,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因为这一届仍然当选了省委常委,所以他变动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中央特别想动他,到最后关头,把他调出去,或者回北京当副部长;或者交流到别的省份,当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什么的。那就是特殊情况了。 其他的三个副省长,胡方达,赵宇,农化文,基本上留任。 大家现在特别关注的是,由于副省长黄海萍的去职,西江省马上就会空缺出一个女副省长的职位。 现在各省的省委常委和省政府省长、副省长中,一般都要求至少要有一名女性。现在西江省委班子成员中,有唯一的女常委刘美娟,他兼任省委统战部长。省政府这边,肯定要有一个人接任黄海萍留下的空缺。大家掐指一算,现在的海城市长孙玉梅最有可能接任这个位子。因为放眼全省,她是唯一的女市长。省直机关里虽然也有几个正厅级的妇女干部,但是,她们不是省妇联主席,就是什么大专院校的校长、党委书记什么的,和市长这个位子,还是没办法比。所以,大家觉得,孙玉梅当选副省长的可能性最大。当然,那些“无知少女”中,也有可能会出现一匹黑马。所谓的“无知少女”,是指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妇女干部。这样的人在当今的官场上,也有升迁的优势。 相比较而言,还是男人们之间的竞争激烈些。因为狼多肉少,位子就那么几个,而有资格竞争的人,却有上百个。 至于石卫东最后能不能如愿以偿,当选副省长,目前看来,决定他命运的有两个方面的主要因素。 一个就是他上面的关系到底够不够硬。中组部那里有没有大领导为他说话。如果有,那就非常好办了。下面的人跑断腿,也比不了上面有大领导说句话,这是中国官场上的现实。 另一个就是他和王一鸣的关系到底怎么样。等中组部派员听取王一鸣的意见时,如果王一鸣中意他,就会说,石卫东行,比较合适,当副省长没问题。 如果王一鸣对他印象不好,就会说,还是选择另外的同志吧,他这个人,有不少问题,用了他,群众意见比较大。还是把他放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合适些。这样,石卫东好歹还会落下个副省级的位子,就是提前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养老去了。 最差的结果是,中组部那里没有什么大领导为他说话,而王一鸣这里,也不喜欢他,不希望他升迁到副省级的位子。王一鸣就会说,这个同志还是先放一放,群众中争议很大,许多问题还需要查清楚。于是,他石卫东只能是原地不动,说不定连市委书记的位子都保不住,王一鸣此后找个由头,就把他换掉了,到了省城里,安排个厅局长的位置给他,就算是对得起他了。 这两年,王一鸣和石卫东也没有过多接触,对他这个人也不完全了解。石卫东这几年,主要是巴结杨春风。在一个省里,只要讨好了一把手——省委书记,让他对你比较满意,其他的人,你一般情况下过得去就行了。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对你满意的,也没有那个可能。你的精力不允许,物力、财力也不允许。 再说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两个人一般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你巴结上了省长,成了省长的铁杆兄弟,那省委书记肯定要冷落你。官场上最关键的是站队。队五站错了,其他的就被动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两相比较,还是省委书记实权大,可以左右下面的市委书记的命运,所以,他们只能是先巴结省委书记了。谁当省委书记,他们就巴结谁。这叫善于抓住主要矛盾。在官场上,主要矛盾决定一切。其他的你做得再好,也没有用。 今天,高建勋特意把自己秘书小石的名字点出来,就是想刻意提醒王一鸣一下,让他知道自己和石卫东之间的关系,在关键的时候,不要为难石卫东。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高建勋好歹还是有些分量的人。王一鸣如果识趣,会给这个面子的。 王一鸣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于是说:“卫东不错。” 高建勋一本正经地说:“还需要你在关键的时候,提携提携啊!” 王一鸣只能是随口应承说:“会的,会的。” 大家说笑着,就进了客厅。 他们家屋子里的布局,和覃光明家差不多,比较突出的差异是,他们家的客厅看着豪华舒适多了。客厅里从新装修过,地板砖是防滑的,沙发都是真皮的,很大很舒适。茶几是紫檀木的,长长的大大的,四周雕刻着人物、花鸟,一看就是高档货,估计光是这一个茶几,没有十几万块钱,根本买不来。估计他也是不用买的,或者是自己的部下,或者是自己帮过的老板,送给他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高大的立柜式空调,向外面不停地吐着暖气。整个屋子里很温暖,很舒心,感觉和覃光明的生活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这个高建勋水平高多了。 都是退了休的省委书记,两个人的退休金差不多,但实际上的生活水平,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距呢? 首先是思想观念问题。覃光明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艰苦朴素惯了,不爱享受,也不会享受,满足于粗茶淡饭的生活。而高建勋是知识分子出身,懂得生活情调,会享受,懂得怎么享受,他也确实有享受的条件。 其次,两个人目前在西江省的人脉也不一样。覃光明那个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官风民风还比较正,他在用人问题上基本上做到了公道正派,坚持五湖四海的原则,在西江省里,没有刻意提拔一些跟自己关系好的人,大家基本上都是论资排辈,到了时间,就提拔重用了,各个省委常委,都有说话的份。那些厅局长、市委书记、市长们,并没有因为自己当上了官,就对他覃光明特别感激,承他的情。覃光明还在台上的时候,他们出于礼貌,逢年过节还到家里坐一坐,送些烟啊酒啊保健品之类的礼物过来,胆子大的,还会送些红包,当然,那个时候,送礼都是非常谨慎的,一个信封,里面放上三五千块,就是送给省委书记,也是能够拿得出手的。就那覃光明还非常在乎,大家送的钱,他一概不收,都当面退回去。时间长了,大家知道他这个习惯了,就不敢给他送钱了。等他省委书记不当了,逢年过节,真正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别说送钱了,就是送烟酒的,也没有多少了。他现在每个月干巴巴的,就靠自己的退休金过日子,虽然曾经是省委书记,但论钱,是很稀松的,现在西江省的工资水平还没有调整,虽然是正省级干部,每个月也就是四五千块钱,现在物价这么贵,光靠工资生活的人,能好过到哪里去?! 而高建勋就不一样了,他在台上的时候,西江省的社会风气已经兴起了一股请客送礼风。官场上的礼数越来越大,逢年过节,下级除了要向上级送烟酒外,还要名正言顺地送红包,一般是一万两万了,有的出手阔绰的,三五万,十万八万,一下子就出去了。 高建勋当省委书记的那几年,每年到家里拜访的各级干部,人来人往,逢年过节,简直是接待不过来,好多人都是扔下红包,水也来不及喝就走了。一年下来,光是红包的收入就有上百万,还不算那些烟酒啊、高档保健品啊之类的东西。 在用人方面,高建勋用了不少自己喜欢的人,有些是自己的秘书、部下,有些是自己的亲戚、故交。光是经过他亲手提拔的厅级干部,就有上百个。他自己的儿子、女儿,也都纷纷占据非常重要的岗位,有的在他的任内,就成了厅级干部。如今他退休十几年了,但是,安排的部下许多还都在岗位上,有当市委书记的,有当厅局长的,个个手中都有实权。逢年过节,那些人还都会专门来家里,带着礼物、金钱看望他。他自己的几个孩子,也都有好的岗位,都是厅级干部了,个个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的,你说这样的家庭,什么会缺吧?想吃什么有什么,想玩什么有人安排。真正是这个社会生活在金字塔顶尖的一群人。人家的工资基本上不用,什么都有人安排好了。 第一章(27) 这就是差别。虽然同是担任过省委书记的,会做不会做,等退休之后,差别就出来了。 王一鸣坐在他们家客厅里的沙发上,陪着高建勋聊天。 王一鸣说:“高老,我这次来,除了探望您老人家之外,还要听取您对新一届省委领导班子的意见和建议,您老德高望重,有丰富的执政经验,对西江省也曾经做出过重大贡献,虽然退休了,仍然关心着西江省的发展进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虚心做一个小学生,听听您的高见。” 高建勋不想谈这么沉重的问题,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秘书石卫东提拔的问题,只要自己的秘书当上了副省长,这对于他,就是一个大的胜利。自己老了,秘书上去了,有出息了,自己在西江省政坛上,才有持续的影响力,至于现在西江省怎么发展,他就不操这个心了,退下来了吗,现在无官一身轻,多么逍遥自在啊!西江省今后怎么发展,那是你们现任领导的事情,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你们年轻人,不要拿这些东西,来折磨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吧。我们已经安度晚年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不关心了。 于是他笑着摆了摆手,说:“我老了,脑子也考虑不了这么重大的问题了,我现在想的就是安度晚年,逍遥自在,其他的事情,没有精力了。我看你们这一届,年富力强,很好啊,希望你们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有出息,把西江省的事业发展好。”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老滑头。没有什么真知灼见,都是冠冕堂皇的假话,空话。于是只好和他应酬着,说:“您老对现在西江省的发展现状,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高建勋说:“有。就是现在的工资水平太低了,我现在正省的级别,一个月才多少钱?四千多块,还比不上北京、上海、深圳一个科长拿的多?其他的科级公务员,像我的勤务员,一个月才两千出头。在企业工作的,像那些超市的员工,一个月千把块钱的稀松平常,这怎么行?在省城里,要吃要用,还要租房子住,这些钱哪里够?我们西江省的工资水平实在是太低了!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我们实在是对不起广大的劳动者。要赶快调整,就是发展慢一些,少上点面子工程,也要先把工资涨上去。现在我们和发达地区的差距简直是太大了,北京听说去年已经搞了‘三五八一’了,就是科级干部每个月三千,处级五千,厅级八千,省级一万,这个水平还说得过去吗!毕竟大部分人还是需要靠工资吃饭吗!” 王一鸣说:“是,是太低了,我们这一届班子,马上就着手这件事,赶快出台标准,给大家兑现。财政就是再困难,也要首先保证把大家的工资涨上去。完全赶上发达地区,可能还有些难度,毕竟我们省的财力还十分有限,但每个人平均增加个一千多块钱,我看问题不大。” 王一鸣说着,回头看着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说:“天运,你说说,你是一直分管财政的,有问题没有?” 郑天运一本正经地说:“每个人涨一千块,问题不大,省财政还负担得起,再多,就不行了,有些大的标志性工程,就做不下来了。我们这几年,大钱都花在政府工程上了。像西江会展中心,西江体育馆,规划展览馆,博物馆什么的,每一年在这个方面的投资,就是十几个亿。如果财政吃紧,这些工程只能是先等一等了。” 王一鸣说:“工程就是少上几个,也要先把工资调上去,这也算是我们这届省委班子第一件要解决的事情吧!其他的,先往后放一放,你回头和李耀同志商量一下,省政府尽快拿出方案,上省委常委会研究。具体的由你负责,随时向我汇报。” 郑天运说:“好吧。” 此后王一鸣和高建勋又拉了一会儿家常,问了他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准备告辞了。 高建勋知道他们还要看望其他的老同志,就站起来,送他们到大门口。 大家挥手告别,往其他老同志家走去。 按照安排,王一鸣又依次看望了李文俊、何健全、范金山、孙盛四位老同志。和他们握手,聊天,照相,送上鲜花,水果,和他们的家人寒暄着。情况大同小异,说的都是官场上的应酬话,大家笑呵呵的,认真走完过场了事。反正这些老家伙们,这些年也已经习惯了,每换一个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他们都要接受一番拜访。说是征求这些老家伙们的意见,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是做的表面文章。你要是敢说实话,说不定就弄得对方下不来台,或者不高兴。他们虽然是老干部,已经退休了,无所畏惧,但他们的儿女、秘书,还在官场上,需要这些现在的当权者照顾呢,他们要是完全不顾忌这些,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官场上,假话多,空话多,谎话多,大家看着是乐呵呵的,其实都是各自心怀鬼胎,各人打各人的算盘。 看望六个老干部,用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晚上的“西江新闻”里一播放,经过记者们的剪辑,还真是那么回事。老干部们个个笑容满面,握着王一鸣的手,相谈甚欢。覃光明提的那些尖锐的问题,一句也没有播出。谁都明白,那些问题可以私下里议论,但是,不能作为新闻堂而皇之地播出的。那些都是社会的阴暗面,我们现在的新闻节目,说是要尊重客观事实,说实话,但是,说实话是有风险的。那些编辑、记者们,也要吃饭,他们知道这样的阴暗面如果播出,万一弄得哪个领导不高兴了,他们的饭碗就砸了。所以你看,我们的新闻节目,从中央台到地方台,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国内喜事多多,好事连连。外国的霉事多多,问题多多。比较起来,我们是风景这边独好,外国是水深火热。报喜不报忧,是我们一贯的作风。好在现在有互联网了,大家可以在互联网上,看到一些真实的情况。所以有的人说怪话,说现在有两个中国,一个是新闻联播中的,在哪里,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幸福的。一个是在网络上,在那里,你会发现另一个不同于新闻联播的中国。 晚上,“西江新闻”播放的时候,王一鸣正在西江帝豪大酒店一个豪华包厢内,陪刘放明吃晚饭。 上午他看望老干部的时候,刘放明就让他的秘书方志刚联系王一鸣,想请他吃晚饭。 现在刘放明虽然名义上已经到全国人大任职了,但是,绝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西江,他凤凰山下的新别墅正在装修,他是准备在那里养老的。 他虽然不当省长了,但是,由他出面邀请王一鸣吃饭,还是足够分量的,王一鸣是绝不会推辞的。对于这些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作为在职的领导,就更应该表示出非同一般的尊重。 龚向阳上午正在陪同着王一鸣,一看是方志刚的电话,立马就接了,说:“兄弟,你好!” 方志刚是刘放明的贴身秘书,平常里和龚向阳经常有电话联系。大家都是省里主要领导的秘书,相互之间都非常熟悉。 方志刚说:“龚主任,你好!我是小方。” 论年龄,方志刚比龚向阳也就是小几个月,但是,方志刚是正处级,而龚向阳现在已经是副厅级了。原来方志刚和龚向阳可以称兄道弟,现在人家龚向阳已经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了,他方志刚就只好自贬身价,不太敢和龚向阳称兄道弟了。 现在方志刚这个位子,比较尴尬。做秘书的,最怕领导退二线了,那样就没有实权了。几天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省长秘书,现在转眼就什么都不是了。现在他一天到晚,就在刘放明家里,陪着刘放明,连省长楼他都很少去,反正那里已经没有他什么具体的工作了。 现在那里最风光的,是代省长李耀和他的秘书范志鹏。范志鹏取代了原来方志刚的位子。新省长已经开始工作,方志刚这个旧省长的秘书,再在省长办公楼出现,就显得有些多余。他现在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去那里干什么? 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对他说:“小方,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你就好好陪刘省长休息几天吧,等过几天,办公厅里调整后,你到了新的岗位,再上班不迟。” 第一章(28) 方志刚现在就是等,薛志恒已经答应,准备安排他做省政府办公厅第四秘书处的处长。过几天,等李耀代省长过目后,就开始调整一下办公厅的干部。李耀刚来,省政府这边,还没有多少熟悉的人,所以薛志恒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作为前省长的秘书,方志刚现在只能是如此了,能在省政府办公厅主要的处室做个处长,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他现在正处刚解决一年多,想提拔副厅级,根本没有到年限。况且刘放明现在已经不是省长了,在关键时候,使不上劲了。虽然都是给刘放明担任秘书,他的命运和前任肖钢的命运,就没办法比。 肖钢是刘放明做副省长时的秘书,那个时候,正是刘放明政治生命的上升阶段,这个时候给刘放明当秘书,就非常赚便宜了。刘放明此后很快升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为了肖钢的发展,就让他做了省政府办公厅第二秘书处的处长,第二秘书处还是为刘放明直接服务的业务处室。等刘放明当了省长,直接就用肖钢担任了省长办公室的主任。这样肖钢就等于经过了多个岗位的锻炼,在组织部门考核的时候,就非常容易通过了。果然肖钢在刘放明的一手操办下,先是当了办公厅的副主任,临退二线前,还给他安排了个省政府的副秘书长,现在是正厅级了。 而方志刚,因为到刘放明身边时间不长,提拔得慢,现在这个条件,显然没办法提拔为副厅级,只能是熬时间,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你看,都是给一个省长当秘书,人和人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啊!究其原因,还是你自己命不好,谁让你是在领导走下坡路的时候,坐上这最后一班船的呢!这就是他方志刚的命,他也没办法。好在大领导都是讲情义的,在关键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为你说话的。方志刚现在的应对办法,只能有一个,就是好好为刘放明做好服务,让他满意,自己回了办公厅,做了处长,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以外,还要时刻和刘放明保持好关系,不能冷淡了刘放明,千万不能因为他不当省长了,就刻意疏远他,要是那样,他方志刚这一辈子,就算是全完蛋了。因为刘放明一生气,不理你了,或者随便给主要领导同志打个电话,就可以把你一辈子的前程给毁掉。要知道,大领导就是大领导,什么时候和小人物的分量都是不一样的。他们随便说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只要和他们保持好关系,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的一个电话,仍然可以为你解决大问题。 方志刚目前只能是寄希望于刘放明和王一鸣搞好关系,等过几年,自己有了提拔的机会时,让他和王一鸣打个招呼,自己能上了副厅级这个台阶,一切就万事大吉了。现在他也不想多了,在省直机关能当个副厅长,他就非常满足了。和龚向阳更不能比了,说不定过一段往下面一放,就是市委副书记。三两年就是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了,人家的老板王一鸣现在是一把手,用自己的秘书,天经地义。 小龚接了电话,看方志刚这么客气,马上也不好意思起来,说:“大家都是兄弟,还是不叫主任好!” 方志刚说:“应该的,应该的。” 小龚问:“兄弟,有什么事情吗?” 方志刚说:“是这样,我老板说了,想请王书记晚上吃饭,你汇报一下,看王书记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小龚说:“好的,等会儿有时间了,我汇报后再给你回电话。” 方志刚说:“好的,多谢龚主任了。” 等王一鸣看望完老干部,坐车回西江宾馆吃午饭的时候,小龚抓紧时间汇报说:“老板,刘放明的秘书小方来电话,说刘放明晚上想请你吃饭,问你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王一鸣一听是刘放明请吃饭,于是就沉默了一分钟,想了一下,这个刘放明,是从来没有请过他单独吃饭的。这两年时间里,两人最亲密的一次,就是刘放明曾亲自到王一鸣办公室里,坐过半个多小时,两个人谈了谈他秘书肖钢提拔的事情。其他的时间,有什么事情了,两人也都是电话联系。现在刘放明竟然提出专门请王一鸣吃饭,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的中国官场上,吃饭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绝不像老百姓那样,亲朋好友聚会了,就是图一个欢乐,好吃好喝,填饱肚皮。 官员们吃饭,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他们是利用这个饭局,联络感情,商量事情,往往特别重要的人事决策,就在饭局上敲定了,所谓的酒杯一端,政策放宽,就是这个道理。 吃饭只是一个由头,最关键的是聊天,沟通,只要说痛快了,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问题,所以在官场上,和谁吃饭是个大学问。请吃饭的人费尽思量,被请的人也满腹狐疑。大家都不知道对方手中的牌,只能是随机应变,到时候再自由发挥。 王一鸣问小龚:“晚上还有其他的安排吗?” 小龚说:“有,本来胡副省长说请你吃饭,安排在今天晚上七点。” 王一鸣想了一下,自己和胡方达这些年没少吃饭,少了这一次不少,于是就说:“你通知他,延期吧,明天再联系。” 小龚说:“好的。” 王一鸣说:“你通知小方吧,我们今天晚上出席刘省长安排的活动,老刘刚退二线,要照顾他的感情。” 小龚说:“好的,我马上就通知他。” 晚上七点,小邵开着那辆黑色的奥迪,缓缓地停在了西江帝豪大酒店的门口,坐在前排副驾驶位子上的小龚,老远就看见,门口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他身边站着刚提拔的省政府副秘书长肖钢和酒店的总经理刘树斌,后面还有一些人,都是美女,穿着红色的套裙,站姿笔挺,露出黑色的丝袜,这么冷的天,她们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估计都是酒店的服务人员。 王一鸣的车子停好,小龚从副驾驶的位子上,一咕噜下去,为王一鸣拉开车门,王一鸣从里面缓缓地出来,站好,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抬起头,笑着看着大家,冲周围的人不断点头。他看到,四周站了很多人,有不少酒店的工作人员,大家都认识他,冲他不住地笑。 薛志恒和肖钢、刘树彬围过来,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冲他们伸出手,随便握了握,说:“刘省长已经到了吧?” 薛志恒说:“到了,已经在包厢里了。” 王一鸣没有再说什么,就在他们的陪同下,上了电梯,往三楼的包厢走去。 电梯一开,一个美女迎上了,鞠躬致敬说:“王书记您好,这边请!” 说着就屁股一扭一扭的,在前面带路。 小龚跟在王一鸣的后面,看这个美女穿着高跟鞋,个头足有一米七五左右,身子的线条很好,那五官长得简直是没话讲,两个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像是一汪清水,鼻梁高高的,皮肤白皙,鸭蛋脸,胸部高耸,臀部丰满,是一个标准的美女。这样的女人,都是这家五星级酒店的脸面。她们的云集,彰显着这家酒店的档次。 小龚看着她的屁股,心里莫名地有了冲动,毕竟他年轻气盛,夫妻两地分居,X生活根本没有保障,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有的时候,一两个月还不能回北京见自己的老婆一次,憋得久了,难免见了别的漂亮的女人,会有想法。 美女把王一鸣一群人送到一个叫“锦绣山河”的包厢,里面的服务员连忙把包厢的门打开,王一鸣走进去,看到靠墙的沙发上,坐着刘放明和他的秘书小方。 刘放明看王一鸣走进来,连忙站起来,往门口迎接了几步,伸出双手,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王书记,欢迎啊欢迎!” 刘放明六十五岁,头发几乎全部掉光了,大大的脑袋,脑门光秃秃的,上面已经看不到几根头发了。身材胖胖的,个子也就是一米七左右,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毛料夹克,下身是深蓝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咖啡色的羊绒毛衣,箍在大肚皮上,看着还是气宇轩昂,和当省长时没有多少区别。 王一鸣握着他的手,使劲地晃着,说:“老哥哥,你还好吧?” 第一章(29) 在领导干部之间,相互之间的称呼,也让人费尽思量。原来刘放明和王一鸣在公开场合,都是公事公办,刘放明喊王一鸣“王书记”,王一鸣喊刘放明“刘省长”。 在私下场合,在刘放明到王一鸣办公室亲自看望,或者双方在电话上沟通什么私密的事情时,相互之间就称兄道弟,刘放明喊王一鸣“老弟”,王一鸣喊刘放明“老哥”。 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刘放明不是省长了,而是全国人大某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按说该称呼他“刘主任”才是但那就有些生分了。还是叫“刘省长”好,显得亲切。 而王一鸣现在已经不是副书记了,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省委书记,这个时候,他刘放明虽然比王一鸣大十几岁,但是在公开场所叫王一鸣“老弟”,就显得有些托大了,会让别人感觉不舒服,你都已经退休了,还这么显摆啊!原来他是省长,正省级,王一鸣是省委副书记,副省级,这样叫没问题。现在王一鸣是封疆大吏了,比他刘放明当年的地位还高,所以,现在王一鸣没有称兄道弟之前,他刘放明得懂得规矩,喊王一鸣“王书记”,特意彰显王一鸣的官衔,这表示了他对王一鸣的尊重。官场上就这样,弯弯绕特别多,什么都需要用心体会。 刘放明看王一鸣这样称呼自己,心里也很受用,于是笑着说:“托你老弟的福,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服务员上了茶水、瓜子、点心之类的东西,其他的人,自己找自己的位子。大家环绕着两位大领导,听他们聊天说话。 这个场合自然是没话找话,应酬而已。 王一鸣问:“老哥,退休后是在北京还是西江这里养老?” 刘放明说:“我想了,还是在西江这里好,气候好,温暖湿润,最关键的是,这里的水好,没有多少污染。北京那里,有沙尘暴不说,依我看,今后生活用水会越来越紧张,水质也没有保障。南水北调工程虽然已经开工了,到时候可以解决些问题,但问题是,到时候南方一旦缺水,从哪里调水北上啊?!工业化越大发展,用水越多,污染越多,今后北京城二千多万人,到哪里找干净的水喝,我看是大问题!西江省这里,经济发展水平虽然落后些,但自然风光还好,空气干净,水干净,比北京城里还是强多了。我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养老。我的房子已经开始装修了,等装修好,我就搬过去,天天到凤凰山里散步去,或者去打高尔夫球,干了一辈子,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 王一鸣说:“是啊,还是这里生态环境好些。最起码,水资源还是比北京干净些。我知道,有些条件好的家庭,在北京,已经基本上不用自来水做饭了,他们都买瓶装水。自来水只用来洗澡或者洗衣服,冲厕所,因为里面有些东西的含量,如硝酸盐的含量,已经接近国家规定的标准了。我曾经和研究水资源保护的专家聊过天,他们说,北京城建国后建成的官厅水库,在七十年代以前,是国家一类水的标准,达到德国的一类水的标准,可以直接喝,一点没有问题。现在的国家标准调低了,现在的一类水的标准,也就相当于当年的三类水的标准,像北京这样的超大城市,又建设在水资源特别匮乏的地区,那么多人,保证干净的饮用水,现在确实是个大问题了。” 刘放明说:“我在西江已经呆了十几年里,在这里也习惯了,老婆已经退休多年了,孩子也安排在这里工作,还是在这里安家算了,免得折腾了。” 王一鸣问他,几个孩子都在哪里工作的。 刘放明说:“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安排在省财政厅,现在是审计处的处长。女儿安排在省卫生厅,现在是人事处的处长。哪天我请客,单独邀请你到家里去,尝一尝我老婆做的家常菜。让孩子们也认识认识你这个大书记。” 王一鸣说:“好的,有时间了一定去。” 大家又聊了十几分钟,服务员提醒,可不可以上菜了。 刘放明说:“可以上了。” 大家站起来,在刘放明的安排下各自入位。刘放明坐了主陪,王一鸣坐了主客。薛志恒靠着王一鸣坐下,肖钢靠着刘放明。其他的人被安排在隔壁的包厢里,都是秘书、司机什么的。这里龚向阳坐了主位,他的左边是方志刚,右边是小邵,对面是刘放明的司机郭师傅、薛志恒的司机李师傅和肖钢的司机刘师傅。 秘书和司机这一桌,是方志刚点的菜,水平自然是和王一鸣那一桌档次是没办法比。 王一鸣那一桌,每个人的最低消费是一千八百八十八的,主菜有龙虾三吃、红烧鲍鱼、清蒸石斑鱼、木瓜炖鱼翅、牛扒、鹅肝等,都是这里的招牌菜,喝的酒是薛志恒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三十年的茅台,烟上的是软中华。 龚向阳那一桌,在这里就是档次一般般了,每个人的最低消费是四百八十八,只能点一些一般的菜,但鸡鸭鱼肉,茅台酒、中华烟,还有靓汤,是没有问题的,做秘书、司机的,天天不掏钱,能吃到这个水平,就算是很不错了。 吃饭的时候,龚向阳看到,那个做迎宾的美女,几次走到他们这个包厢,和服务员交流着,安排菜、酒水什么的,并不时地用眼睛偷瞄着这些领导秘书和司机们。 龚向阳判断,她是这里的领班。于是就冲她招了招手,说:“美女,来这里敬我们一人一杯酒吧!” 那美女立即就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到了龚向阳身边,端起一个酒杯,倒满酒,对龚向阳说:“这位领导,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方志刚在旁边笑了,一本正经地看着那个小姑娘,说:“美女,你连他都不认识啊?他是省委王书记的秘书,大名鼎鼎的龚大主任啊?!” 美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刚来的,真是不认识。” 方志刚说:“现在的女人,可不能随便说自己是刚来的,现在派出所抓那些卖**,抓住谁,谁就说自己是刚来的,是第一次卖,就被抓住了。” 美女听了,脸不自然地一红,说:“人家真是刚来的,我从省旅游学校刚毕业几个月,参加了招聘,在这里刚上岗一个多月。” 龚向阳看她的脸还会红,说明这是个很清纯的姑娘,这年头,找到说话脸还会红的美女,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龚向阳说:“你敬我酒,总得让我们知道你叫什么吧!” 美女听了,放下酒杯,走到门口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明晃晃的名片夹,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弯下腰,冲龚向阳鞠了一躬说:“请龚主任多多关照!”双手递给龚向阳。 她一低头,脖子下面空出一片,分明可以看见她高耸的nai子的轮廓,让龚向阳看了,心里又是一阵骚动。 龚向阳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西江帝豪大酒店餐饮部业务经理郑爽”,下面有一个手机号码。 龚向阳接过名片,说:“好,你的名字真好。” 郑爽一听,就知道这个大秘书又往别处想了,于是脸更红了。 郑爽把名片一人给大家发了一个,大家一看,立即明白了龚向阳的意思,于是都乐了,起哄说:“还是龚主任高,这样的美女不爽,要怎么样才爽啊?!” 男人们在酒桌上见了这样的美女,按捺不住,是会说些调情的话的。郑爽虽然刚来不久,这样的情况也碰到过不少,她知道怎么对付了。 郑爽发过名片,开始向大家要各自的名片或者联系方式,说是有客人了,可以提前给她打电话,她会精心安排的。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大领导身边的人,他们的应酬一定是很多的。作为一个业务经理,这样做,可以为酒店多招揽客人,她的奖金和各自的业务量是挂钩的。 本来对于一般的人,龚向阳是不愿意给对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但今天,这个郑爽显然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他有进一步和她发展的意思,于是龚向阳就从包里把自己的名片掏出一张,递给郑爽。郑爽尊敬地双手接过去,认真地看了一遍。 龚向阳几天前刚印了新名片,上面的官衔是“西江省委办公厅副主任”。郑爽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这个长相清爽、相貌堂堂的男人的分量。原来他就是省委书记王一鸣的秘书啊!估计年龄也就是三十岁出头,显得成熟而稳重,对郑爽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第一章(30) 于是郑爽就端起酒杯,挨个向大家敬酒,然后就出去招呼其他包厢的客人了。她的职责,是负责这十几个包厢的客人。她虽然刚来酒店一个多月,但因为个子高,长相好,很得酒店总经理刘树彬的喜欢。 刘树彬原来是省委办公厅抓后勤保障的副主任,专门负责省委领导的吃喝拉撒睡的。五年前杨春风刚调来西江省工作的时候,住在西江宾馆的贵宾楼里,为了照顾杨春风的生活,刘树彬一天到晚,事必躬亲,每天早上的早餐,都是刘树彬亲自送到杨春风房间里的。等杨春风吃完了,他再亲自端出去。 等杨春风全家老小到了西江,住在了省委常委大院的别墅里,刘树彬更是一天到晚,出现在家里,就像他们家最忠实的仆人。家里的水龙头、灯泡坏了,都是刘树彬亲自去换。家里有了什么事情,数他跑得最勤。这样一年多任劳任怨,照顾好了杨春风全家人,也获得了杨春风的充分信任。在西江帝豪大酒店建成之后,杨春风就安排省委组织部下文,任命他为省委副秘书长兼西江帝豪大酒店的总经理,正厅长级。他此后就管理着这家省城里目前规模最大,设施最先进,档次最高的五星级酒店。 在这里当一把手,真是舒服死了,每年酒店的经营收入就有一个多亿,餐饮、歌厅、桑拿应有尽有,各种设施都是省城里的顶级水平,这里的服务员,都要比其他的地方漂亮得多。每年自己的合法非法收入,刘树彬少说也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最关键的是,在这里能结识无数的漂亮年轻的女人,正派的不正派的,应有尽有。那些酒店的三陪小姐就不说了。光是手下的服务员,就有两百多个,他要是看上谁,根本费不了多少力气就搞到手了。这几年被他玩弄过的女人,他自己也算不清了。 这个郑爽就是他嘴巴的猎物,只是等着火候一到他就开始行动了。这些年,只要他想上的女人,基本上还没有失手过。 郑爽走出包厢后,到王一鸣他们那个包厢转了一会儿,给领导们倒倒酒,整理整理台面上的东西,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安排一下服务员。这里的领导们已经开始喝汤了。西江这里,在吃饭喝酒之前,有先喝一碗老火汤的习惯。这里的老火汤是非常出名的,今天上的是“海六空”,就是用养殖的天鹅、老鳖、山鸡三种动物肉作为原料,在砂锅里熬制很长时间,出味了再放上其他的佐料,喝上一碗或者几碗,对人体是大补,滋阴壮阳,养颜美容,强身健体,是非常有好处的。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把汤水端上来,刘放明微笑着看着王一鸣,说:“老弟,我们先喝汤吧?” 王一鸣说:“好的。” 大家于是拿起自己的汤匙,舀起汤水,慢慢品着,一边不断地赞叹着:“好,味道醇厚,回味悠长,就是不错。” 出席这样的饭局,有的时候就要没话找话,因为这些高层领导出席的饭局,表面上看是吃饭,其实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大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都是想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刘放明是今天这个饭局的召集人,他要利用这个饭局,达到这样几个目的。 首先,密切和王一鸣的关系,进行感情上的投资。他现在已经不是西江省的省长了,要想在西江省政坛上继续发挥影响力,只能是和王一鸣搞好关系,让王一鸣为他办他想办的事情,借力打力。 其次,为今天的请托人薛志恒说情。薛志恒跟着刘放明,在省政府服务了**年了。刘放明刚刚当上西江省副省长的时候,就是薛志恒专门伺候他,那个时候,薛志恒还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等刘放明当了西江省的省长,就提名薛志恒当了省政府的秘书长,成了省政府名符其实的大管家。刘放明对薛志恒这个人很满意,曾经有让薛志恒当上副省长的想法,为此在中组部人员考察时,他说了不少薛志恒的好话,和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也沟通过几次。但是,由于副省长的位子竞争特别激烈,杨春风心里另有人选,他知道薛志恒现在成了刘放明的铁杆,多用一个其他的人,还不如多用一个自己人。所以,薛志恒当副省长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个副主任或者副主席什么的,好歹解决个副省级,也算是很圆满的结局了。虽然中组部已经考察过薛志恒几次了,但往往没有了下文,这一次,几乎是薛志恒最后的机会了。薛志恒知道,在省里的人事问题上,谁当省委书记谁就有最后的发言权。现在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他一句话,基本上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前途。他薛志恒要想顺顺利利地当选省人大副主任或者省政协副主席,如果没有王一鸣的首肯,基本上是没有多少希望的。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千方百计和王一鸣建立关系,得到王一鸣感情上的认同。怎么办?由他出面直接去见王一鸣,显得有些唐突。请王一鸣吃饭,他自己又感觉到分量不够,说不定王一鸣就推脱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中间人说和说和,这个人还得有一定的分量,由他出面请王一鸣吃饭,王一鸣不会推脱、不好推脱、更不能推脱,这个角色非刘放明莫属。第一,他是前省长,分量足够。第二,他和王一鸣是同事,都曾经是省委副书记,私人关系不错。第三,刘放明如今已经退二线了,这样的老干部,你在职的领导,无论如何都是要给面子的。于是,他找到刘放明,请求他出面邀请王一鸣出来,大家吃顿饭,把事情说透了。刘放明觉得,为了薛志恒的事情,自己出面在王一鸣面前说句话,相信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于是就应承了下来。 最后,刘放明知道,在西江省的政坛上,自己已经是昨日黄花,退二线了,没有实权了,但有些事情还没有解决完。自己的两个孩子,儿子刘小明,女儿刘小丽,现在都是处级干部,三两年之内,都要面临提拔升职的机会。怎么办?只能靠王一鸣了。王一鸣不说话,什么组织考察,群众评议,统统都是屁!评议再好,群众再拥护,也比不上省委书记的一句话。他说你行,提拔个厅级干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两个秘书,肖钢现在虽然是正厅级了,但是在省政府办公厅不能呆一辈子啊,这样一辈子就到顶了。总得下去,到市里当个市长什么的,锻炼锻炼,说不定哪一天运气好了,就上去了,当个副省长什么的。等刘放明年老了,自己的秘书有权有势,还可以继续风光。小方过几年,也要给他弄一个副厅级,这个小伙子也不错,照顾刘放明,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尽心。这样的人不用,还用谁啊?! 官当到刘放明这个份上,也不容易了,围绕着他的三亲六故、铁杆死党,一抓一大把,他刘放明就是那参天的大树,他的羽翼下,是很多等待着他保护的花花草草,他要为他们遮风避雨,他是整个集团的领头羊,关键的时候,他不出头谁出头。 坐在王一鸣旁边的薛志恒,脸上始终带着献媚的表情,他是今天这个饭局的发起人,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在饭局上,让刘放明出面为自己说情,正面获得王一鸣的首肯。如果王一鸣痛痛快快的,那就说明,他薛志恒的事情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如果王一鸣吞吞吐吐的,不太痛快,他也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是渺茫的,做好弄不成的心理准备。 该努力的努力了,还是不成,那就是命,自己就不再怨天尤人了。不就是个副省级吗,和正厅级也差不了多少。自己这些年,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玩了,什么省级厅级的,自己该体验的也体验了,比着一般人,那些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才弄个处长、副处长干的人,强多啦。就是现在死了,比着那些人,自己也不亏了。在官场上混,一定要有好的心态,得到了感恩,得不到不怨天尤人。 坐在旁边的肖钢,一边埋头喝汤,一边留意着王一鸣和刘放明的表情、讲话。他今天出席这个场合,完全是搭上了顺风车。一开始薛志恒不想让他参与,因为自己请客,谈私密的事情,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第一章(31) 但刘放明说,就他们三个人的话,显得有些少。找其他的人也不合适。只有肖钢合适,是自己的铁杆,还可以趁机和王一鸣熟悉熟悉,进行些感情上的投资,为肖钢今后的发展铺铺路。 肖钢知道今天请客的主旨,所以,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他绝不插话,静静地坐在那里,吃东西,喝水,听领导们谈天说地,说到高兴的时候,他叫叫好,活跃活跃气氛而已。 他内心里见了王一鸣,也是有些紧张的。现在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了,可以决定一个厅级干部的前途命运,所以,他今天最恰当的表现就是,一定要给王一鸣留下一个好印象,肖钢个子中等,长相俊朗,看着文质彬彬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皮肤白皙,性格沉稳,内敛,是标准的秘书出身的干部,整个脸上,最有生气的,就是那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非常有心眼的人,能在省政府混到给省长当秘书,你说能有几个傻子啊! 这里最稳坐钓鱼台的,就是王一鸣。他一进包厢,就明白了今天这个饭局安排得颇有深意。刘放明主陪,薛志恒副陪,还有一个敲边鼓的肖钢。估计这三个人,目前都有事情要求他王一鸣办,具体是什么事情,王一鸣只能是随机应变,先慢慢了解。 喝完汤,刘放明端起面前的一杯茅台酒,站起来,大家一看,也都跟着站起来。就见刘放明微笑着看着王一鸣,然后扫视了一圈说:“这第一杯酒,我们先共同祝贺王书记荣升,我们西江省从今以后,就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为了这个里程碑式的日子,我们大家共同干一杯,祝贺王书记,好不好?!” 薛志恒和肖钢说:“好。” 王一鸣端着杯子,说:“感谢了诸位,实在是过奖了,我也要说,感谢放明兄的一向关照,今后西江省的发展,还需要老兄出谋划策,多多指点呢!” 刘放明说:“指点说不上,一鸣老弟胸怀韬略,目光远大,一定会有很大的作为的。我相信西江省在你的领导下,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比那些光说不练的人强。” 刘放明话里有话,王一鸣不知道他指的是杨春风还是什么人。估计刘放明几年来对杨春风当西江省委书记,还是有些不满,认为他耽误了西江省的发展。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牵涉刘放明和杨春风的过节,王一鸣不想过多介入,只能是话锋一转,说:“一届领导有一届领导的使命,我们现在就是在你们上一届的基础上发展吗,谁也不能在空中建楼阁。还是要感谢你们当年做出的成就,这是下一步发展的基础。” 刘放明说:“那是,那是。” 于是,大家坐下,吃菜,喝水。 刚休息了几分钟,刘放明就端起一杯酒,冲王一鸣说:“老弟,这第一杯酒,我一定要敬一敬你。首先,这是最诚挚的祝贺,你当西江省的一把手,最符合我的心意。中组部考察组问我的时候,我丝毫没有犹豫,我认为,你做省委书记最合适。到中组部谈话的时候,部长问我,谁接任省委书记合适,我说除了王一鸣同志,我都不赞成。一鸣同志年轻,有思路,有胸怀,有魄力,内敛沉稳,对西江省的情况也熟悉,是做一把手的最合适人选,你们要是派了别的人,我一万个不乐意!”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刘放明在为自己表功,这样说话,有一个作用,可以迅速拉近和王一鸣的关系。 如今的官场上,高级官员之间,已经很难建立什么真正的友谊了。因为他们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有的时候,竞争大于合作,甚至为了一个关键位子,双方之间的争夺会像战争一样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为位子就那么多,你上去了,我就永远失败了。所以他们相互之间,只有利益交换,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的。 但如果相互之间没有了根本的厉害冲突,像现在王一鸣和刘放明之间,刘放明已经退出竞争了,王一鸣已经事实上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那双方之间,才有可能握手言和。假如刘放明小五岁,还有当省委书记的机会,他和王一鸣根本是不可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的。两个人都视对方为自己最大的对手,你上去了,我就彻底失败了,还怎么有心情这样说话。 王一鸣认为,刘放明在酒桌上把这样一番话作为自己的开场白,是有深刻的寓意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王一鸣记住,在你的胜利里,有我刘放明的功劳。我当初鼎力支持你,这个情你必要的时候,要懂得还回来的。要不然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 王一鸣听着刘放明的讲话,微笑着点头说:“多谢了,多谢老哥!” 刘放明继续说:“第二呢,现在我已经退居二线了,归隐田园、颐养天年是今后的生活主题了,但避免不了的,总是有些事情还要麻烦老弟。看在咱哥俩多年关系的份上,到时候找到你一鸣老弟,我希望,你一定不会不给我这个老哥一点面子吧!” 王一鸣说:“哪能啊,谁的面子不给,你放明兄的面子,总是要给一些的吗!” 刘放明笑着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我们兄弟干了这杯酒!” 王一鸣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刘放明碰了碰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完,还把杯子向外倾倒着,没有滴出一滴酒,以示自己的诚意。 然后才坐下,喝水,吃菜。 服务员倒满酒,刘放明冲薛志恒一仰眉毛,端起酒杯,对薛志恒说:“志恒老弟,我也敬你一杯吧!” 薛志恒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端起酒杯,弯下腰,碰着刘放明伸过来的杯子,说:“岂敢岂敢!老板你这是折杀人啊!哪有老板敬部下的道理呢?” 刘放明笑着说:“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你了!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为你弄成副省长的职位,对不住了老弟!这杯酒,算是我向你表示歉意!” 薛志恒说:“老板,这实在是使不得啊使不得,你这样,实在是让志恒我无地自容啊!当初你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我本人没有这个福分,能力不强,条件也不够,能有机会为老板服务,我已经非常荣幸,我知足,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刘放明说:“你能有这个认识,很好!你的事情,现在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是,王书记这里,你要多汇报汇报。他为你说句话,比什么都强!” 刘放明巧妙地把皮球踢给了王一鸣,揭开了今天晚上这个宴会的主题。 王一鸣这个时候,不得不有所表示了,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有一个明确的表态。他们三个人说白了都是一伙的,今天他王一鸣赴的就是另一个意义上的“鸿门宴”。他们三个人都在配合着演戏,最终的目的就是一个,看他王一鸣怎么办。 王一鸣只好接过刘放明的话茬,说:“薛秘书长表现不错,各方面的反映也都很好,省委到时候会慎重考虑的。” 对于薛志恒的称呼,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还是称呼他的官衔好。论年龄,薛志恒比王一鸣还大好几岁,但是,王一鸣不能像对刘放明那样,和他称兄道弟,那样就降低自己的身份了。刘放明是前省长,年龄比王一鸣大很多,和他称兄道弟,有尊重对方的意思,而薛志恒就不同了,他才是正厅级干部,怎么可能让一个省委书记如此屈就呢?! 王一鸣这个表态中规中矩,可进可退,其实是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对这个结果,显然刘放明是不满意的,他接着说:“志恒是我的小兄弟,跟着我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一鸣老弟费心尽力,给我本人一个面子,让志恒老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吧。省人大或者省政协,随便给个位子都行,关键是解决了副省级的级别。这样我脸上也有面子了。” 这个时候,刘放明只好自己破题,单刀直入,把自己的真实意思表达出来了。 王一鸣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了,如果继续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就太不给刘放明面子了,那样整个宴会,事实上已经进入非常尴尬的状态,进行下去,大家都没有兴致了。因为主题已经明确了,大家也摊牌了,王一鸣就是不给面子,他刘放明也没什么办法了。那样不欢而散,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最关键的,王一鸣无形中就树立了几个对手。原来这些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人,有可能一夜之间成了自己的对立面,恼羞成怒,是什么样的阴招损招都会使出来的。王一鸣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千方百计安抚他们,不要让他们变成自己的对立面。 第一章(32) 王一鸣只好说:“老哥啊,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好在这里表个态,在薛秘书长升副省级这件事上,我一定倾尽全力,该我做的,我一定做。该省委表态的,我一定表态。但是,中组部那里,也需要你做些工作,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反正位子就那么多,大家都盯着呢,谁上谁不上,都有道理。我们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刘放明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满意了,来志恒,我们一起敬一敬王书记,他表示同意了,你的事情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薛志恒连忙弯下腰,冲王一鸣不住地点着头说:“多谢王书记了,让王书记费心了!” 王一鸣和他们两个人碰了杯,又喝了一口。 接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吃些东西。服务员把各种美味佳肴按照顺序上来,大家享受着美味,心里想着各自的事情。 刘放明看王一鸣今天这么给自己面子,该表态的都表态了,十分高兴,这样看,薛志恒升副省级的事情,基本上就有眉目了。中组部那里,该找的人已经找过了,该打点的也已经打点了。现在最重要的一关,就是王一鸣这里。他到时候推荐你,就可以起到一言九鼎的作用。中组部那里,很重视省委书记的意见的。下一步就是为自己的秘书肖钢铺铺路了。肖钢现在已经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了,解决了正厅的级别,但是,下一步有没有更好的发展,要全靠王一鸣的安排了。到下面市里当市长,是最优的选项了。实在不好安排,到省直机关当个一把手,弄个厅长、局长的当当,也是实权派。但一个省里,厅长、局长也就是几十个,竞争相当激烈,把肖钢弄到厅长的位子上,现在对于刘放明来说,也有难度了。毕竟他现在不是省长了,当年他当省长的时候,虽然在干部的安排上,还是杨春风占上风,但是,他刘放明要保的位子,杨春风也不能不给面子,要不然在省委常委会上,他就不配合,否决杨春风关于人事安排的提议,让省委常委会开不下去。 现在他退二线了,不能参加研究干部的会议了,只能是借力打力,通过和王一鸣搞好关系,实现自己的目的。 刘放明于是就端起酒杯,冲肖钢一举,说:“来,小肖,我也敬你一个!” 肖钢连忙站起来,弯下腰,陪着笑脸说:“老板,这更使不得吧!” 刘放明说:“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受累了。你的事情我该给你想办法的,也都想了,你现在也是正厅级了,接下来你的发展就看你自己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王书记关照,今后你一定要多汇报,多请示,紧密团结在王书记周围!” 刘放明话绕了一圈,又绕到王一鸣身上了。王一鸣听着他们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心里明白,刘放明是想为自己的秘书肖钢探探口风,看王一鸣能不能在这次的人事大调整时,考虑给肖钢安排个好的位子。 肖钢连忙说:“多谢老板栽培,今生今世我一定报答。也多谢王书记的一再关照,没有王书记的关照,我提副厅的时候就不可能那么顺利,更别说现在上正厅了。这些情分我一定永远记住,终身报答。” 王一鸣在旁边点头笑着说:“小肖不错,小肖不错。有前途。” 刘放明看着王一鸣,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关照,他能有什么前途?是不是下一步有了机会,让小肖到下面的市里锻炼锻炼,他才四十出头,老在省政府呆着,也不利于年轻干部的成长吗?!” 刘放明直接就说出了他的想法。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等有了位子再说。现在还定不下来。” 刘放明说:“实在安排不过来,让他到厅局机关当一把手也行。” 王一鸣说:“这个,还只能到时候再看,下个月中旬就明朗了。等省级干部的大名单拉出来后,下面厅级干部的问题才能通盘考虑。” 刘放明说:“好的,好的,反正你老弟还是要为小肖的事情,多操操心。” 王一鸣说:“放心吧老哥,你的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刘放明很开心,仰头一笑,说:“好,我就是喜欢和你老弟打交道,痛快。”说着和肖钢一起举杯,冲王一鸣说:“来来来,小肖,我们一起敬王书记一杯,他为你的事情没少操心啊!” 王一鸣只好和他们碰了碰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中间刘树彬带着郑爽走进来,向各位领导每人敬了一杯酒,征求了一下大家对饭菜的意见。 王一鸣说:“很好,没什么意见。” 刘树彬才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每当酒店里来了非常重要的客人,他都是专门到场。作为这家酒店的老总,他一出面,来的客人觉得有面子,请客的领导也很有面子。况且今天是刘放明安排的饭局,王一鸣是主角,这更不能马虎了。 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表达的也都表达了,这场饭局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到八点半的时候,王一鸣习惯性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个动作被刘放明看到了,知道王一鸣想撤了,于是就征求了一下王一鸣的意见说:“老弟,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已经很饱了。” 刘放明说:“那好,你时间忙,我们今天是不是就到这里,改天你有时间了,我约你到我家里坐一坐,尝一尝你老嫂子的手艺,怎么样?” 王一鸣说:“好的,有时间了一定去。”于是,大家起立,最后碰了一下杯子,把各人杯子里的酒喝干,众人就陪着王一鸣走出了包厢。 这个时候,隔壁包厢里的秘书和司机们,早已经下楼去了,薛志恒的司机把薛志恒为王一鸣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王一鸣的司机小邵,放到了后备箱里。小邵看了看,一箱茅台酒,上面写着“三十年珍藏”。还有两个礼品袋,里面是什么东西,小邵没有看清。 王一鸣下来时,小邵已经发动了汽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口。郑爽和刘树彬也跟着送到了酒店大门口。 此前龚向阳已经下来一会儿了,在大堂里,和郑爽眉来眼去的,不断地调着情。郑爽显然对龚向阳很热情,故意向他释放着自己的性魅力,胸脯挺得老高,走路像是胸前装了两只小兔子,一抖一抖的,这幅图像不断地刺激着龚向阳的神经,觉得面前的这个郑爽真是挺风骚的,身子很性感,也很有味道。和这样的女子玩一玩,比玩那些三陪小姐显然档次是高多了。 龚向阳现在到西江省工作也已经两年了,一开始时王一鸣还是省委副书记,能不能接任省长或者省委书记,都还是未知数。这导致龚向阳对自己的前途还看不清楚,所以一贯谨小慎微的,干什么事情,小心翼翼,不敢太造次。那些老板想通过他认识王一鸣,给他送钱,三千五千的,他还敢要,再多了,他就怕了,还给别人退回去。 那些厅级官员,到王一鸣办公室拜访的时候,都不忘了打点龚向阳一下,随便放一个信封在他办公桌上,里面放一张或者几张购物卡,都是江城市各大超市或者百货商店的,一般是三千两千的,就说得过去了。也有的企业家会给现金,放上个三千五千的。但龚向阳会权衡一下,有些不熟悉的,没有给别人办过什么事情的,他就推辞掉了。 这样一年下来,他也有七八万的额外收入了,给大领导当秘书现在就有这些好处,辛苦是辛苦些,一年到头不得休息,没有节假日,没有多少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但是,社会地位高,巴结的人多,还是挺风光的。 现在困扰龚向阳的一个问题是,长期夫妻两地分居,无法正常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他三十岁出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老婆在北京,他在西江,中间隔了两千公里的距离,忙起来的时候,几个月夫妻两个还不能见一次面。龚向阳自己的生理需求不能得到解决,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机关里的那些女公务员,有看上龚向阳的,会千方百计地接近他,为龚向阳创造机会。但是,龚向阳对这些人感到害怕,结了婚的女人还可以,偶尔出去到酒店里开一次房,双方玩一玩,解决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给那些女人送些购物卡,或者小礼物什么的,她们就非常开心了。她们也是厌倦了婚姻,想寻求婚外刺激的。她们看龚向阳年轻英俊,又是领导的秘书,自然素质不低,于是就心甘情愿,陪他玩一玩,自己也得到了快乐,算是谁也没有吃什么亏。 第一章(33) 但那些没有结过婚的单身女人,龚向阳就不太敢惹她们了。他担心,一旦和她们发生了性关系,她们会沾上他,撺掇着他和老婆方小曼离婚,和她们结婚,这就叫做玩女人玩成人家老公,甩不掉了,那后果就非常严重了。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和方小曼离婚的准备。方小曼工作好,素质高,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方小曼都是一个优秀的妻子,他实在没有想过双方离婚这个问题。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现在方小曼给他龚向阳戴了绿帽子,和其他的男人睡了觉,被他龚向阳发现了,他龚向阳也不知道,能不能下了和方小曼离婚的决心。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家庭,为了孩子的成长,双方会更加慎重,这些年夫妻之间虽然也有些小摩擦,但总体上还是和和美美的,双方的X生活也和谐美满,犯不着为了一个什么女人,把自己的生活全部打乱。 结了婚的女人人家都有老公,不可能做到随叫随到,况且玩弄人家的老婆,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有风险的,一旦被发现了,有时候后果很严重,甚至会闹出什么刑事案件来,所以,龚向阳在这个方面,一向是小心谨慎的,可以下手的目标并没有几个,得逞的机会也是为数不多。这不能作为解决自己生理需求问题的主渠道。 剩下的唯一的路子,只能是找三陪小姐了。要是个普通人,农民工或者是小市民什么的,现在在城市里,要想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只要你不怕得病,不怕被公安机关的偶尔扫黄碰上,那就非常简单了。现在城市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桑拿店、按摩屋,或者洗脚屋、迪吧、夜总会、洗浴中心什么的。只要你留心观察,许多地方都有Se情服务。各种档次的都有。五星级大酒店里,玩弄一个高级妓女,一晚上要几千块;但到了路边店,一百块,甚至是几十块,就有女人为你解决问题,只是你不能嫌弃人家长得丑。好歹也是个女人,该服务的项目人家都会。区别就是,高级酒店里,女人年轻漂亮,玩弄的手法高明,套路多,听说她们上岗之前,都经过了专门培训,有专门的服务标准的。 低档的路边店里,环境差,治安差,公安局是不是来这里扫黄了,你在这里玩,要担风险。一旦被公安抓了现行,损失的就不仅仅是金钱了,罚款要交几千元不说,有的时候还可以拘留你十天半月的。你想省钱,付出的代价更多更大。 这里女人的长相就不用说了,和高级娱乐场所那是没得比。这里的女人,年纪一二十岁的不多,大多数都是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女人,腰粗粗的,屁股大大的,脸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粉,嘴唇红红的,看着吓人。光顾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在城里打工的单身男人。他们在这里花几十块钱,就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总比到大街上强X良家妇女,走上犯罪的道路要好。 这个社会,每一个社会阶层根据自己的收入水平,已经自然地形成了消费习惯。收入高的,在大酒店里,玩弄漂亮的女人,不用担心公安机关去抓。收入低的,在路边店里玩弄又老又丑的女人,还要时刻担心被扫黄的抓了,拘留罚款还要跟着丢人。社会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像龚向阳这样档次的人,称得上是这个社会的精英人士了,是绝对不可能到路边店里玩女人的,那里的女人他们也看不上,再说了,他们也丢不起那个人。农民工**被抓了,没什么大事,大不了在拘留所里被关上几天,罚个几千块钱,很快就没事了,放出来该干嘛还干嘛,老婆就是知道了,最多骂几句死不要脸,回去该陪你上床照样上床。 龚向阳是领导秘书啊,他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就全完了。受处分不说,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他才不会犯这样致命的错误的。他没有那么傻。大不了到高级酒店里,花个几百块钱,找个女人玩一玩,那样安全。因为这些星级酒店,公安那里,都有自己的保护伞的。还有那些想结识他的老板们,千方百计地拉他下水,给他创造玩女人的机会。 去年,江左锰都开发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刘双成来省城里办事,打了龚向阳的电话,说是想要到办公室里,拜见拜见王一鸣,让龚向阳通报通报。 刘双成是西江省里数一数二的大老板,现在身家几十个亿,在省城里,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朋友。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的办公室,他都是想进就进去了。他和领导的秘书们,也建立了很好的关系。 考虑到今后王一鸣的发展前景,刘双城就有倾心结交的意思,这些大老板,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他们知道,放长线钓大鱼,谁未来最有利用的价值,他们就要结交谁,建立友谊,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好开口让这些结交的官员为自己办事。 王一鸣听了龚向阳的汇报,说刘双城想到办公室里汇报工作,于是就想了一下。考虑到刘双城这个人财大气粗,在西江省里有很广的人脉,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都非常给他面子,自己一个省委副书记,也要给他个面子的,这些大老板,现在能量都不小,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用得着,于是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刘双城看王一鸣同意在办公室接见自己,也挺高兴,他为王一鸣精心准备了几样礼物,有几千元一斤的高级茶叶,几千元一支的进口派克金笔,还有一块用来刻章的鸡血石。这些礼物中,最有特色也最上档次的,就是这块“巴林鸡血石”了,听说原产地是内蒙古的巴林右旗,是刘双城在北京的一家宝石商店里,花了十五六万买回来的。 刘双城这些年发了大财后,有收藏奇珍异宝的习惯,在北京、上海、广州每年举行的拍卖会,他只要有时间,都会专门飞过去参加,在那里,他有时候会一掷千金,只要有看得上的宝贝,什么名人字画、宝石、雕刻作品,他只要喜欢,就会出手。反正他手里最不缺的,现在就是钱了。特别是那些玉石之类的东西,这些年行情一年比一年涨,买下放几年,就可以增长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再说了,他买的这些东西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有用场了。现在这些东西高雅,送给那些大权在握的高级领导干部,一出手,不显山不露水的,外表看来,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对方也不会推辞,比送钱送黄金妥当。那样把对方吓着了,关系不深的,人家根本不敢要。但内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小的一块石头,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 刘双城收藏的鸡血石有几十块,价格最贵的那些摆件,买的时候,一块就用了二百多万,稍微次一点的,也用了一百多万。他从里面挑出的这块不太显眼的,价格现在也就是一二十万左右的。那些好的,他怕王一鸣不识货,送了也是白送,起不了什么效果。 再说了,他也不确定王一鸣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东西给他退回来。他现在仍然是在探路而已。从心底里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和王一鸣建立起互信。 现在西江省里的大领导,刘双城想建立关系的,基本上都可以达到目的了,有几个副省级干部,和他好得简直是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了。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的家里,他一年到头,也可以去几次的。最头疼的就是这个王一鸣了,送钱他不要,送女人没有机会,让刘双城根本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所以,他现在只能是采取迂回战术了,先保持接触,经常到王一鸣办公室里坐一坐,聊聊天,。有机会了,就约出去吃吃饭,唱唱歌,时间长了,双方熟悉了,再做什么事情就容易了。 刘双城坐着自己的那辆悍马越野车,到了省委常委办公楼门口。因为那辆车没有出入省委常委大院的通行证,所以龚向阳打了电话给门口的武警,才得放行。 听说刘老板进了院子了,出于礼貌,龚向阳主动下来迎接刘双城。 刘双城的车子刚停稳,就见龚向阳下来了,刘双城就感到非常有面子,他下了车,握着龚向阳的手说:“多谢了龚秘书!实在是感谢得很!” 第一章(34) 龚向阳说:“刘老板是大老板,应该的,应该的。” 刘双城从自己的司机手中接过几个礼品店,掂在手里,跟着龚向阳就上楼了。 到了二楼,拐进了走廊里,一直走到龚向阳的办公室门口,刘双城扭头看走廊里静悄悄的,一进龚向阳的办公室里,估计走廊里就是有摄像头,也已经拍不到什么了,刘双城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封包,塞到龚向阳手上。 龚向阳知道,这是刘双城为自己准备的购物卡之类的东西,这些老板出手都是挺阔绰的,见了龚向阳这样的领导秘书,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空手的。于是他就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一鸣办公室的门,怕和刘双城推让起来,惊动了王一鸣,于是只好收下来,放进自己的裤兜里说:“刘老板你太客气了!” 刘双城轻松地说:“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见外!” 龚向阳轻轻走过去,推开王一鸣办公室里的门,把刘双城让进去。 王一鸣一见刘双城进来了,连忙从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里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迎接刘双城,然后伸出手,和刘双城握了握手,说:“刘老板,欢迎啊欢迎!” 刘双城说:“王书记这么忙,还同意接见我,实在是感谢得很!” 王一鸣说:“就是再忙,只要是你刘老板来,我也得见见吗!我们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怎么样?你的矿今年的形势好不好?” 说着陪着刘双城在沙发上坐下来,两个人随便地聊着天。 龚向阳给他们二人端茶递水后,就把门关好出去了。 刘双城和王一鸣在办公室里聊了半个多小时,汇报了一下公司的经营情况。临走的时候,才把拿来的礼物打开,让王一鸣看了看,说:“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我就随便拣了几样东西,算是个意思吧。” 王一鸣一看,里面没有什么现金、黄金之类的贵重物品,就是那块石头,放在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子里,用黄色的绸子包裹着,估计价值不菲。王一鸣拿起来看了看,是挺美的,石头圆润,色彩鲜艳,质地很好,于是就笑着问刘双城:“这块石头挺贵吧?” 刘双城怕说出底价,王一鸣又不收,于是就撒谎说:“王书记你放心,这都是随随便便的东西,我几千块就从朋友处买回来的,就是玩,不值钱不值钱的!送给王书记刻枚印章用,你是大领导,这个少不了的!” 王一鸣对石头是不懂行的,他工作这么忙,一直也没有精力关心这些收藏类的东西,没有多想,于是就收下了。 刘双城最后郑重其事地说:“王书记,我还有一个请求,晚上想邀请你出去吃顿饭。” 王一鸣问了一下小龚,得知晚上没有其他重要的宴请了,于是就爽快地答应刘双城说:“好的,刘老板邀请,这个面子一定得给。” 晚上的饭局,安排在滨江海鲜大酒楼里。这里是省城里新开业的一家饭店,生意很火爆,菜做的也有特色,装修的档次也高。在这里吃饭,一餐饭吃个一两万,是稀松平常的。 到了饭店的包厢里,王一鸣才发现,刘双城又邀请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来陪自己。在省委领导里,刘双城和郑天运的关系算是很铁的。 郑天运一直都是分管工业、矿产资源开发工作的副省长,做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后,分管的部门更多了,又增加了财政口、地税、国税、审计等,在省政府里权力仅次于省长。刘双城的企业这些年能做得这么大,离不开郑天运的支持和协调。平均每一年,郑天运都要到刘双城的公司里视察几次,有的是陪同上级领导,有的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司机、秘书去调研。 和其他领导同去就不说了,每当他自己去的时候,刘双城都会做好精心的安排。因为晚上郑天运喜欢住在他们集团宾馆的总统套房里。那里的设施之豪华,和省城里的五星级宾馆相比,丝毫也不差。最有特色的是刘双城会从全国各地,找来一些长相特别标致的姑娘为郑天运服务。那些姑娘提前会坐飞机到桂江机场,被刘双城安排的保镖接着,专车拉到集团的宾馆里等着。等郑天运来了,晚上先陪着他唱歌、跳舞,然后陪郑天运洗澡、上床、睡觉,来的这些姑娘自然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个个貌美如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们“吹拉弹唱”一番,伺候得郑天运舒服了,她们的工作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根据各人的档次,她们每一次会从刘双城那里,得到自己的报酬。有的一晚上几千块,有的一晚上上万块。根据她们自身的条件,长相啊,才艺啊,年龄啊,以往在京城里出台什么价格啊。反正现在为高端人士提供特殊服务的,有一个市场参考价格,双方还可以协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些姑娘就是靠身体吃饭的,她们就是京城里所谓的“名妓”,她们一年下来,可以赚几百万。 刘双城就是用这些办法,为领导干部送钱,找女人,结交了不少官场上的朋友。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双城特意到秘书、司机安排的这个包厢里敬酒。为了领导们说话方便,龚向阳和司机小邵同郑天运的秘书唐少华、司机黄师傅,被安排在一个包厢里吃饭。 刘双城握着龚向阳的手说:“龚秘书,实在是太感谢了,等宴会结束后,你和唐秘书把领导送回去,我再找地方,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去。” 龚向阳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吧!领导那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事情。” 刘双城说:“没问题的,领导都是要早早休息的,你们做秘书的那么辛苦,难得出来放松一下。等我定好地方,我让唐秘书联系你。” 唐少华说:“龚秘书,你就给刘老板一个面子吧,我等一会儿去接你。” 龚向阳也有心和他们接触接触,于是就顺水推舟说:“好吧,等领导休息了,我打你电话。” 酒宴散场后,王一鸣还是按照老习惯,在西江宾馆里散步一个多小时,然后就回房间洗澡睡觉、看书去了。 龚向阳看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看了看表,才将近九点半钟,于是就打了唐少华的电话,唐少华开着自己的帕萨特,就去西江宾馆接龚向阳。 十几分钟后,唐少华就赶到了西江宾馆的大门口,龚向阳坐上他的车,两个人就匆匆赶往刘双城安排的地方。 刘双城定的地方,是省城里一家有名的休闲娱乐中心,位于郊外,离市区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那里有上千亩的林地,草坪,有山有水,风景宜人,每到晚上,更是笙歌yan舞,靓女多多。 这里的一楼二楼是夜总会,三楼是桑拿中心,四楼五楼是高级包房。客人们在夜总会里唱歌跳舞,挑选自己喜欢的姑娘,玩累了,姑娘同意陪你玩了,你就可以领他去三楼洗桑拿,或者直接就去开个包房,在这里过夜了。一晚上让你玩个够。 龚向阳到的时候,刘双城正在包厢里,带着自己的保镖和两个美女喝酒、调情。 一见龚向阳和唐少华进来了,他连忙把坐在大腿上的姑娘推开,站起来,握着龚向阳的手说:“龚秘书,欢迎啊欢迎!” 他和唐少华已经很熟悉了,于是毫不客气地说:“唐秘,你看今天怎么玩?” 唐少华扭头征询龚向阳的意见,说:“龚秘,你看怎么玩好?” 龚向阳说:“这里我第一来,你们随便,怎么安排都行!” 唐少华说:“那好,我就来安排吧。”于是对陪酒的姑娘说:“去叫你们妈咪来!” 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扭着屁股就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一个三十左右,性感、丰满,妖艳十足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开胸很低,露出深深的Ru沟,大大的眼睛,估计再年轻几岁的话,一定是个大美人。她的脸上有一股风尘味,估计就是这里的妈咪了。 她一进来,就冲着大家笑着说:“各位大老板,晚上好,请问你们有什么吩咐?” 刘双城说:“去,把你们最漂亮的姑娘喊过来,刚才那几个,档次还不行。” 妈咪说:“我们这有上百个姑娘,我先喊一批,让各位老板看一看,看不上的话,我再来换。” 第一章(35) 刘双城说:“好的,去安排吧!” 妈咪出来包厢,一拍手,一会儿就见包厢的门打开了,从门口六续进来七八个姑娘,个个身材高挑,胖瘦不一,都穿着性感贴身的衣服,露出自己的Ru沟,大腿长长的,有的穿着超短裙,有的穿着牛仔短裤,小的就包裹着自己的屁股,她们一个个站在那里,搔首弄姿地看着客人,像是商品等着客人的挑选。 龚向阳挨个在她们身上扫了一遍,看她们一个一个,有的身材长得好,有的脸蛋长得好,但是综合起来看,都不属于档次最高的,估计是一般般的货。最好的压箱底的,她们还不舍得拿出来,于是就摇了摇头。唐少华看龚向阳眼光不低,也摇了摇头。刘双城摆了摆手,说:“再来,换一批好的来。” 妈咪没办法,只好让这批姑娘退出去,不一会儿,又有一排姑娘进来了。 这一批的八个姑娘,和刚才的差不多,也是各有千秋,没有特别出色的人选。 龚向阳还是摇头,说:“再看看。” 妈咪只好又换了一批,这一次,她把自己珍藏的几个姑娘推出来了,因为她看到,这个包厢里的客人挺挑剔的,如果没有好的姑娘,说不定客人会走,那样就损失了。 第三批明显的不一样,有两个姑娘长相挺好的,个子高,皮肤白,胸脯够高,屁股够翘,龚向阳就挑了一个穿白色上衣,下面穿牛仔短裤的。唐少华挑了一个穿黑色超短裙的。两个姑娘看有客人挑中了自己,非常高兴,大大方方地坐到自己的客人身边,又是倒酒,又是拿水果。 刘双城看龚向阳和唐少华都有看上的姑娘了,于是一摆手,把妈咪招呼到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腰,趴在她耳朵上问:“你这几个姑娘都可以带到楼上包夜吗?” 妈咪说:“我要问一下,大老板,你也知道,我们女人事情多,有的女人来例假了,是没办法接客的。” 刘双城说:“那好,你问一问,要不行,我们换人。” 妈咪于是逐个问了几个姑娘,愿不愿意唱歌后包夜。几个姑娘都答应说:“没有问题。” 妈咪于是就回来,趴在刘双城耳朵上,说:“大老板,我问过姑娘们了,都说没问题。你和你的朋友们可以尽情地玩一个通宵!” 刘双城问:“你们这里,现在包夜多少钱?” 妈咪说:“她们四个,都是这里长相最好看的,一般快餐一次六百块,包夜要两千。” 刘双城说:“我们是四个全要,你给个批发价,包夜一个一千五算了。房间费用也给打个折,我们要豪华单间。” 妈咪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问一问经理去。你确定一会儿要开四间豪华单间是吗?” 刘双城说:“是。” 妈咪说:“我这就给你定房间去,不然等一会儿客人多了,不好安排。” 刘双城说:“好的,你去向经理汇报汇报,给打个折,说不定一会儿我们还要‘双飞’呢!”在外面玩女人,刘双城有时候喜欢找几个女人同时脱光,和她们一起在屋子里玩耍,到处是美腿翘臀,波涛汹涌,那种感觉,才真正是刺激,那是一种当皇帝的感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妈咪说:“好的,我去请示一下经理,等一会儿答复您。” 妈咪出去了,几分钟以后就回来说:“大老板,我们经理说了,同意给你优惠。包夜费每人一千八,房间费每人四百八。我们这里,豪华包间每个六百八呢!您看怎么样?” 刘双城说:“好吧,你去安排吧。” 妈咪说:“好,我先安排一下姑娘们,让他们为各位好好服务。” 于是妈咪分别趴在几个姑娘耳朵边交待说:“今天晚上,你们都是包夜,房费他们统一付,你们各自的包夜费,由你们服务的客人付。每个人一千八。记好了啊!” 姑娘们都点头说:“知道了。” 交待完毕,妈咪又走到刘双城身边,说:“老板,请问你们哪位陪我到总台交押金呢?” 刘双城问:“费用怎么付?” 妈咪说:“房间的押金一次付,包夜费各人付各人的。小姐们习惯自己收现金。” 刘双城说:“好吧。”于是冲自己的保镖一招手,说:“你去一下总台,开好房间。” 保镖答应一声,拿着包就跟着妈咪出去了,到总台交了钱,拿下四个房卡,又回了包厢。 妈咪走后,刘双城特意走过去,趴在龚向阳耳朵边上说:“兄弟,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个姑娘今晚上陪你一夜,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房间已经开好了,包夜费一千八,等一会儿我给你发现金。你明天早上玩痛快了,自己付给她就行了。我们先唱歌、跳舞玩一玩,等会儿累了,就可以上去了。” 龚向阳一愣,他没想到刘双城这样够意思,眼前的这个姑娘,确实可爱,龚向阳刚才摸了摸她的大腿,皮肤细腻得很,又从她敞开的领口内仔细看了看她的nai子,从外面攥了攥,感觉真是挺大的,高高的,形状也好看。和这样的女人玩弄一晚上,估计这个夜晚非常令人难忘了。龚向阳也确实好长时间没有做过爱了,需要狠狠地发泄一下。于是他对刘双城说:“刘老板这么客气,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刘双城说:“小意思,龚秘书难得出来玩一次,我和唐秘书就经常出来玩。大家都是兄弟吗!有福同享,有美女一起玩!今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着呢。我们多联系。” 龚向阳说:“好的,好的。”说着拿起一杯啤酒,敬了刘双城一下。 刚才龚向阳没到的时候,刘双城和自己的保镖一人已经挑选了一个姑娘,现在包厢里总共是四个男人,四个女人。于是大家就开始唱歌、跳舞、喝酒,当然也调情。因为大家已经非常清楚了,几个姑娘心里明白,今天晚上她们已经被包了。她们每个人的任务就是陪好各自的客人。只要客人愿意,他们爱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反正她们就是干这个的。 包厢里的灯,现在已经被调得昏暗,在这样充满暧昧的环境里,一个人的内心会变得非常脆弱,男男女女,都有一种放纵自己的感觉。 玩了十几分钟后,大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各人开始玩弄自己怀中的女人了。龚向阳看到,刘双城的手已经探进了姑娘的裙子底,可能已经摸住了姑娘的敏感处,刺激得那个姑娘骚劲上来了,干脆跨开腿,坐在他的大腿上,前后摇摆着,这个动作,真是非常刺激。 龚向阳把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雪姑娘紧紧地抱着,贴在自己的敏感处。刚才龚向阳问这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姑娘说:“你叫我小雪好了。”龚向阳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这些姑娘告诉客人的一般都是假名字,名字对于她们,真的不重要,她们今天晚上就是一个鲜活的肉体,可供你玩弄、欣赏而已。 紧贴着小雪弹性很好的屁股,龚向阳感到,自己那个敏感部位已经有了明显的反应了,越来越膨胀,隔着裤子,小雪姑娘也感觉到了,她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着,掐了掐,不断地刺激着龚向阳,娇滴滴地说:“你好坏啊!你这里那么大啊,等一会儿我受不了怎么办?” 龚向阳趴在她耳朵边说:“火车再大,也没有隧道大。你那里总有办法的。肯定要进去。” 小雪扭着身子撒娇说:“不嘛,人家还小,你要懂得怜香惜玉的。” 龚向阳问:“你多大?” 小雪说:“你猜猜?” 龚向阳说:“我看你也就是二十岁吧?” 小雪点了点头说:“你的眼力很好,我还不到二十一。” 龚向阳问:“你是哪里人?” 小雪说:“你猜?” 龚向阳说:“听你的口音,普通话说的挺好的,像是外省人,不像是西江本地人。” 小雪说:“错了,我是龙江下面的一个县的。” 龚向阳说:“怪不得你皮肤那么好。龙江我去过,那里水土好,姑娘很漂亮。” 小雪点点头,充满骄傲地说:“是的,外地人到我们那,都说我们那里的姑娘长得很好看。” 第一章(36) 龚向阳说:“可惜我结婚了,要不然拜托你给找一个。” 小雪说:“不要紧,你可以包一个吗!现在成功男人谁还是守着一个老婆啊?外面都有自己的情人。” 龚向阳说:“我们不敢,我们怕老婆,我们都是好男人。” 小雪说:“好男人你还出来玩?现在的社会,有钱有地位的哪还有什么好男人?” 龚向阳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懂的这么多?你今后不打算嫁人了?” 小雪撇了撇嘴说:“我们干这一行的,最主要的是赚钱,趁年轻,赚个几百万,然后开个店,买车买房。” 龚向阳说:“能赚那么多吗?” 小雪说:“怎么不能?我们这里一年挣个三四十万的,有好几个呢!我刚来不久,一个月客人多了,也赚两三万。” 龚向阳说:“看来还是做女人好,想挣钱了来钱快。” 小雪说:“是能挣钱,但是,女人受的罪你们男人永远体会不到,我们有风险的,万一碰上了档次不高的男人,或者是变态者,就惨了。上个月有一个老外,在这里把一个姐妹玩成了大出血,送到医院里,抢救了一天才恢复过来,下面私处听说缝了几十针,要休息半年才能恢复工作。还好,命总算保住了。所以,现在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敢和老外上床了。他们那个东西大,身体又好,折腾死人。” 龚向阳一听,怀疑这个小雪以前和老外搞过,如果那样,万一是身体内携带的有病毒就惨了,于是就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是不是以前和老外玩过?” 小雪说:“我没有,我刚来,接的都是档次高的男人,像你这样的,或者是官员,或者是有钱人。我看得出,你们都是有文化的,有素质。” 龚向阳这才放下心来,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两个人搂着交头接耳,聊天聊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是很放松了,于是站起来,紧紧地抱着跳贴面舞。小雪又为龚向阳点了几首歌,让龚向阳唱。 龚向阳的嗓子很好,唱了几首,博得了大家的阵阵掌声。 大家玩到十二点钟,已经非常尽兴了,于是埋单,准备上楼。 刘双城的保镖连忙把房卡拿出来,递给龚向阳和唐少华一人一个。 龚向阳拿起房卡,让小雪看了看房间号,是五楼的512房间。 小雪点了点头,说:“好的,我拿着自己的包和衣服,几分钟以后就上去。” 刘双城又从皮包里拿出两个信封,龚向阳和唐少华一人一个。龚向阳捏了捏,估计里面装了几千块钱的现金,因为小姐们的小费是要用现金的,于是就没有客气,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四个男人一起乘专用的电梯,上了五楼。随后各个小姐才会来各自的房间。 龚向阳到了五楼的512房间门口,刷了卡,进了房间,他发现,这里的设施真的不错,和五星级宾馆的设施相比,一点也不差。房间大,装修豪华,铺着地毯,各种用具都是相当高档的。 他关上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心里是激动而亢奋的,想着即将到来的小雪脱光衣服后,撅着屁股在大床上趴着,让他四意折腾的情境,下面的家伙立即兴奋起来,撑起了一个小帐篷。 想到明天早上要给小雪付小费,他从包里掏出刘双城给的红包,数了数,刚好是五千块,给小雪一千八,还有剩余。下午刘老板到办公室的时候,曾经顺手给过龚向阳一个红包。那个龚向阳已经看过了,里面放了三张购物卡,都是江城市百货大楼的,每张面值1000元。这些钱对于刘双城这样的大老板,实在是小意思。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铃响了,龚向阳立即走到门口隔着猫眼往外看了看,是小雪。他连忙拉开门,冲小雪笑了笑,说:“美女,请进。” 小雪手里拿着一个手提包和一个购物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估计都是她自己的一些衣物、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小雪嫣然一笑,扭着好看的屁股,走了进来,龚向阳随后关上门,保险好。看小雪已经走到了屋子中央。她把手中的包放在桌子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对龚向阳说:“我们洗澡吧?” 龚向阳说:“好。” 小雪于是坐在床上,就开始脱衣服。她先把牛仔短裤脱下来,露出红色的三角裤,然后开始脱上衣,解开乳罩,她的两个Ru房一下子就跳出来,真是挺大的,高耸着,像是两个熟透的桃子,她的身材真的很好。 龚向阳在旁边看着,小雪翘起腿,往下脱自己的三角裤,露出了下面私处一团黑黑的**。龚向阳一下子感到血往上涌,好久没有和女人这样接触了,他按捺不住地冲上前,抱着小雪,揉着她的nai子,说:“你长得真好看!” 小雪看了看他下面的小帐篷,说:“你看你急的,脱吧,等一会儿管够你。”说着摸了摸龚向阳的私处。 龚向阳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又是这样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裤子、上衣、内裤扒了下来,下面那个东西,已经直直地竖立着,像是一个发怒的金刚。 小雪已经见惯了男人这个东西,她一点也不怕,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说:“你这个东西,不小啊,摸着还挺硬!” 龚向阳早被她挑逗得欲火如焚了,拉着她,就走进了卫生间。两个人冲洗,打沐浴露,你抚摸我,我抚摸你,不断地调着情。冲洗的时候,看着小雪雪白的翘臀,龚向阳就有把她按在浴缸里,插进去的冲动,但是,考虑到小雪是个妓女,这样干,是有风险的,万一传染上了什么性病、艾滋病,就不划算了。还是要有自我保护意识,戴上套子,再干不迟。 洗干净,擦干净身子,两个人回到大床上,小雪从包里拿出避孕套,为龚向阳戴上,小雪就开始了工作。她对龚向阳说,她们都是受过专门的培训的,有规范动作。 龚向阳问:“你们怎么培训的,有真人示范吗?” 小雪边用嘴工作着,边说:“老板娘和他的情人,会躺在那里,一边做,一边给我们讲解要领。这东西要靠悟性,有的人一看就懂了,不就是千方百计伺候男人嘛!” 小雪有条不紊,把各种动作按照规范,在龚向阳身上演示了一遍,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有些累了,脸上都出了汗。龚向阳被她刺激得有些受不了,他好久不做了,下面憋不住了,于是一把把她拉下来,说:“你下来,我先释放一次。” 于是不由分说就进去了,抽插了十几下,小雪嘴里刚哼哼唧唧的,有了反应,龚向阳就受不了了,下面一泄如注,缴枪投降了。 龚向阳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说:“我好久没有zuo爱了,控制不住。” 小雪接触过好多男人,有的男人好久不做,刚挨女人的身子,就不行了,这样的情况,她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她们没有怨言,甚至会非常喜欢,反正帮男人流出来,她们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如果是做快餐,她们一下子八百块就到手了,不过今天晚上是包夜,她知道,男人不会是就做一次的,有的男人身体好,会整个晚上不让你休息。反正不限次数,男人什么时候硬了,想插了,你就得让他们插。做妓女的,敢于包夜,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 龚向阳果然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就又硬了,她让小雪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狠狠地玩弄了十几分钟,然后不停地换动作。小雪被他整得嘴里嗷嗷直叫。 这一夜,两个人玩弄了四次,龚向阳只感到身体发软,浑身的力气全用光了,再也没有精力折腾了,才昏昏欲睡,休息了一会儿。小雪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说:“你真狠,我下面被搞得都肿了,你让我歇歇吧。” 早上六点,龚向阳就起床了,他打通唐少华的电话,说:“兄弟,起来吧,把我送回去。” 唐少华接了电话,洗漱完毕,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停当,把小费付给陪自己玩弄了一个晚上的姑娘,然后在她结实的屁股上,狠狠地揉了两把,说:“美女,这是你的钱,你可以睡到八点钟,等刘老板退房了,你再出去不迟。” 第一章(37) 那姑娘数了数钱,是一千八,于是说了声:“谢谢!”放到自己钱包里,就站起来,光着屁股,把唐少华送到门口。 唐少华摸了摸她的nai子,才关上门,走到龚向阳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 龚向阳这个时候已经把钱和小雪全部结清了。他拍了拍小雪的屁股,走了出来,和唐少华心照不宣地坐电梯下了楼。 唐少华开车把龚向阳送到了西江宾馆的贵宾楼下,这个时候,才是早上六点四十。整个大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见鸟叫声。大门口的保安看了一眼龚向阳,笑了笑,说:“龚秘书早!” 龚向阳冲他点了点头,连忙就上了二楼,悄悄地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到里面,脱了鞋子,就躺在大床上,他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不然早上没有了精神,怕王一鸣怀疑自己。 按照习惯,王一鸣早上都是七点钟以后起床,七点半出来吃早饭。 龚向阳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别人不说,王一鸣是发现不了什么异常的。如果龚向阳七点半以后才赶回来,早上起来,王一鸣发现他不在,问起他的去向,就不好解释了。 那天七点半龚向阳按时去了王一鸣的房间,帮他收拾东西,然后两个人一起下楼吃的早餐,王一鸣没有发现龚向阳有什么异常。 但整个上午工作的时候,龚向阳都感到自己的精神无法集中,老是回想起和小雪在床上疯狂的情境。看起来男人离开女人,是不行的。自己的老婆不在身边,正常的xing欲不能得到及时的发泄,偶尔逮着一个女人,有时候做起来,就没有节制了。这样对身体是不好的。还是找一个长期的情人好,干净又舒心,只是这样的女人,不太好碰啊! 这一次在帝豪大酒店里吃饭,遇到的这个郑爽美女让龚向阳怦然心动,觉得这个姑娘是颇符合自己的口味的,如果把她能够发展为自己的情人,隔三差五,和她上上床,玩弄玩弄,那些娱乐场所自己就没有去的必要了。那些地方,去多了确实影响不好。做领导秘书的,留意你的眼睛多,说不定就被谁碰上了,到外面议论你,闲言碎语就传出来了。再说了,在那些场所,玩弄的都是妓女,她们都是职业卖肉的,和自己搞个情人感觉不一样。情人双方有感觉,有情有义,做起爱来,也是不一样。妓女和你是没有感情的,她们的身子已经被无数个男人玩弄过了,谁得了什么病,连她们本人都不知道,你和她们玩多了,万一惹上了病,更麻烦。 龚向阳从郑爽看自己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信息,他觉得,如果自己主动进攻,说不定这个美女就是自己篮子里的菜了。 这个时候,刘放明、薛志恒、肖钢陪着王一鸣下来了,龚向阳冲郑爽说:“美女,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喝茶好不好?” 郑爽说:“好啊!” 龚向阳说:“一言为定。” 郑爽微笑着点了点头。 龚向阳连忙加快步子,走出了酒店的大门,他要等王一鸣走出来的时候,提前为他打开车门。 王一鸣走出门口,微笑着和大家握了握手,然后走到自己的汽车旁,龚向阳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车门边,为他亲自打开了车门。 王一鸣坐进去,龚向阳轻轻地关好,才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小邵发动汽车,奥迪车缓缓地开出了大门口。王一鸣冲大家挥了挥手,然后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到了西江宾馆的贵宾楼门口,车子停稳,王一鸣下来,小邵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两个礼品袋和一箱子茅台酒,递给龚向阳。 龚向阳抱着这些东西,跟在王一鸣后面上了楼。 到了房间门口,王一鸣自己刷了房卡,打开门,让龚向阳进来,他看了一眼龚向阳手中的东西,问:“什么东西?都是谁给的?” 龚向阳说:“薛秘书长给的,我看是三十年的茅台吧。还有一些保健品之类的东西。” 王一鸣看了看,是一箱子茅台酒,上面写着“三十年珍藏”。今天晚上酒宴上喝的就是这个东西,现在外面市面上听说一瓶这样的酒,要卖几千块。这一箱子装着六瓶,就需要一两万块。这个薛志恒看来家底挺厚的吗! 现在的厅级干部,谁家里没有几件这样的东西啊!薛志恒是省政府的大总管,那些厅长、副厅长的,排着队等着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还有那些省政府办公厅的处长、副处长们,为了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升职、提拔或者调动,谁不巴结巴结这个秘书长能行啊!送什么?自然是好烟好酒最方便了。收的人没有一点心理负担,送的人也冠冕堂皇,虽然国家的各种法律制度都规定不准行贿受贿,但是,在具体的实践中,只要当官的不收现金或者有价证券,像这些烟酒礼品之类的东西,根本不算犯错误。大家都是这样操作的,礼尚往来,谁也不说谁。 王一鸣又打开那两个礼品店,看到一个里面放了四盒包装精美的“冬虫夏草”。上面写着“北京同仁堂”的字样,每一盒都有价钱,有的是八千六百元,有的是八千九百元。四盒冬虫夏草,粗略算一算,也需要三万多块钱。 另外一个礼品店里,放了一块瑞士名表,王一鸣看了看,上面的标价是十一万八千元。打开盒子,王一鸣拿着那块表看了看,戴在手腕上试了试,是挺合适的,确实够档次。王一鸣以前从来没有戴过这么贵的名表。他现在戴的这一块,是他前些年当副部长的时候,有一次出国考察在瑞士买的。当时也就花了八百多美元,国内这个牌子的货需要七千多块。在国外买,由于没有关税还是便宜了许多。 现在薛志恒为王一鸣送了一块价值十几万的名表,估计也是别人送给他的。他正好拿来送给王一鸣,为自己跑官用。 王一鸣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在心里算了算,今天晚上薛志恒送给自己的礼品,加在一起,已经达到十五六万了,这些东西在老百姓那里,属于是天价了,但是对于一个高级干部,那就是毛毛雨了。 其实,对于今天晚上给王一鸣送什么东西,薛志恒很是头疼。因为此前他从来没有向王一鸣送过礼。 前几年王一鸣还是省委副书记,在省委常委里,分量和省委书记杨春风不能比,省长刘放明也比他有实权得多。薛志恒是省长刘放明的铁杆兄弟,自然没有什么事情要求到王一鸣的头上。他薛志恒就犯不着巴结王一鸣。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刘放明已经退二线了,王一鸣成了省委书记,他薛志恒要是想混上这个副省级的级别,只能是千方百计获得王一鸣的认同。怎么办?光是请客吃饭还是不行,官场上,必要的礼尚往来还是要讲究的。人家为你办那么大的事情,你送些钱或者礼品,就是九牛一毛了。薛志恒相信,有些厅、局长或者市委书记、市长,宁愿送两百万,也要弄到这里副省级的级别。因为在那些人看来,两百万根本算不了什么。对于他们,钱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送给谁,对方会不会要。 王一鸣会不会要薛志恒的钱,薛志恒没有把握。思前想后,他觉得,还是送些东西好。这些东西都是大家司空见惯的,大家都是这样操作的,谁都不能免俗。这几样东西,也都是别人送给他的。家里的这几箱“三十年茅台”,是一个处长送的,因为在薛志恒的协调下,为他解决了正处的级别。“冬虫夏草”是一个朋友送的,因为朋友的儿子去年军官转业,被薛志恒安排进了省政府办公厅机关事务管理局,做了主任科员。这年头能有这样一个好工作,就是让对方送个十万八万的现金,也有人干。都是朋友,薛志恒就没有多要,收了些礼品、购物卡什么的,也就是几万块钱的东西。大家都是熟人,不好狮子大开口。 那块瑞士名表,是一个搞建筑的包工头送的,他在薛志恒的帮助下,承包了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些装修工程,大礼堂的装修、会议室的装修都是他做的,为了感谢薛志恒,就送了这块表,当然还有十几万的现金。 其实这样的名表,薛志恒家里有十几块。有些要二十几万一块,薛志恒思忖了一下,还是送块十几万的就可以了!他怕王一鸣到时候不敢收,还给他退回来。送这一块表,就当是探探路。 第一章(38) 王一鸣想了想,觉得收了还是不合适。他知道当前的社会风气,官场上人情往来,吃吃喝喝,请客送礼,是必要的润滑剂。大家你送我些东西,我送你些东西,加强了联系,密切了感情,在当前的社会里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像这样十几万一块的名表,如果收了,一旦被有关部门掌握了,肯定是犯错误的事情。到时候无论怎么解释,对他王一鸣的仕途都会有一定的影响,毕竟是一个污点吗。 当领导干部的现在要想不出事,一辈子平安地混到退休,第一条就是不能在金钱方面出任何问题,自己不贪污,不受贿,也不行贿。自己不贪污好办,管住自己,不占公家的便宜就行了。但不受贿就不太容易了。因为大环境如此,大家都是这样操作的,当大官的,手中有权,可以批发乌纱帽,可以决定一项工程给谁做不给谁做,这些都有利益关系。那些从你这里得到好处的人,是会千方百计回报你的。他们送金钱给你,你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公平交易,收了你也不会举报我,于是有的官员就放松了警惕,心安理得地收钱了。但他们不知道,这就埋下了一个隐患,那些送钱给你的官员、商人,在别的地方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了活命,是会千方百计地检举立功的。有的时候,他们检举的官员越多,因为他们的检举落网的官员级别越高,他们的功劳就越大,他们就会有被减轻处罚的机会。所以,那些收了他们钱的官员,无形中就成了他们的殉葬品。他们一旦落网,是一定会把你咬出来的。所以为官者一旦收了别人送的钱,就会换来永世的不得安宁。所以,受贿的事情不能干。另外,由于王一鸣仕途顺利,有后台,有靠山,所以几十年来,根本不用自己花钱去跑官,所以,行贿这样的事情,他一次也没有做。这样,在金钱方面,他出事的风险基本上就没有了。 第二条,就是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现在的官员只要出了事,一查,基本上都有男女关系问题。什么包养情人,嫖宿妓女,和女下属通奸,成了出事的官员们的通病。一般情况下,管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在金钱方面出事的概率就小多了。因为玩女人现在是要花钱的,一个男性官员一旦热衷于乱搞女人,或者一个女性官员一旦热衷于养小白脸,仅仅靠他们那有限的工资收入,是无法满足他们在这个方面的花销的。怎么办?只能是想办法创收了,批发乌纱帽,受贿,插手工程的招投标,干预资金的拨付,反正什么地方他们都可以雁过拔毛,都是他们发财机会。这样干得多了,不知不觉,就够杀头的标准了,一旦东窗事发,都是要命的大事。 这两个方面,王一鸣向来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现在他当上省委书记了,知道自己的使命重大,前途光明,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羽毛。他不会为了这些星星点点的事情,就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破了这个戒。这些年,王一鸣都有一个底线,就是礼尚往来的烟、酒、保健品之类的东西可以收,这些东西要是你完全不收,在官场上,你就会渐渐被其他的官员孤立起来,因为其他的官员会认为,你是个异类,太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不好打交道。那样你什么信息也得不到,没有哪个官员敢于亲近你,这样下去,你在官场上还有什么影响力啊! 所以,在官场上混,你要想当大官,做大事,就要学会变通,有自己的底线,但又不迂腐,学会和大家和平共处,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 想到这里,王一鸣把那块瑞士手表还放在盒子里,对龚向阳说:“你马上就联系薛志恒,说我谢谢他了。其他的东西我留下,这块表太贵重了,还退回去。你和小邵马上去办。今晚上一定办好!” 龚向阳说:“好的,好的。” 龚向阳从王一鸣屋子里出来,连忙打了薛志恒的电话,说明了情况。 薛志恒一下子就明白了,王一鸣果然像大家所说的那样,不好打交道,什么贵重的东西他都不收,对自己招呼得挺紧的。薛志恒于是答应龚向阳说:“龚秘书,你稍等,我马上让我的司机联系你。” 一会儿,薛志恒的司机李师傅就打来电话,和龚向阳约好了见面的地址。小邵此时刚回到家里,接到龚向阳的电话,只好又下楼开上车,到西江宾馆里接上龚向阳,去了和李师傅接头的地点。 龚向阳把装着手表的礼品店交给李师傅,让他打开看了看,双方验了货,才分手而去。 王一鸣这样做,可谓用心良苦。这么贵重的手表,退回去了,秘书和司机都参与了,是整个事件的见证人。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有两个人为他作证,这个问题就可以说得一清二楚了。 另外,可以防止秘书和司机任何一方截留这块表,让他们互相监督。要不然,王一鸣退回去了,但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者是龚向阳截留了,或者是司机小邵截留了,那薛志恒却会以为,是王一鸣本人收下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会玷污了他王一鸣的名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等龚向阳把事情办妥当了,回来陪王一鸣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手机,翻看里面的短信,就见上面有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内容是:“龚主任,在干嘛?”发信时间显示是九点二十五分。刚刚发过来十几分钟。 这个号码龚向阳以前没有联系过,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认识自己,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称呼他“龚主任”啊。 龚向阳回了一条:“哪位?” 一会儿就收到回复了,“晕啊,我刚和你分手,你就不记得了,猜猜我是谁?” 龚向阳一下子更紧张了,难道遇到诈骗分子了,于是回了一条:“实在是对不起,我每天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立即,短信回了,上面写着“我是郑爽”。 龚向阳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立即回了一条:“美女啊,实在是对不住,你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存呢!正准备整理你给的名片。” 郑爽说:“龚主任是大忙人,日理万机,我是小女子,上不了龚主任的名单啊。” 龚向阳说:“哪里,哪里,我对你很有感觉的。”龚向阳觉得是时候勾引勾引她了。晚上两个人眉来眼去的,龚向阳从她看自己的眼睛里发现,这个女人是不反感自己挑逗她的,一般这样的情况,女人对某一个男人颇有好感,这个时候,男人再采取些主动,说不定就把女人搞到手了。人家女人已经主动联系你了,你再不开窍,就是不解风情了。 其实这个时候,郑爽刚下班回到宿舍,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一个人无聊,就想起白天见过的龚向阳,她觉得白天见了那么多男人,就数龚向阳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龚向阳三十出头,文质彬彬,长相俊朗,一看就是一个有档次的男人,最关键的,他还是省委书记王一鸣的秘书。这个条件对郑爽太有吸引力了。 郑爽已经来西江帝豪大酒店工作一个多月了,遇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那些男人有的有权,有的有钱,还有几个在这里吃过饭的大老板,要到她的名片后,不断地骚扰她,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说要请她吃饭,出去喝茶、唱歌,还会送给她一些礼物,什么购物卡,香水啊,化妆品啊,其实郑爽很明白,那些男人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千方百计想获得郑爽的好感,同意和他们去酒店里开房。有的老板更干脆,直接打电话问郑爽:“妹子,我很喜欢你,你就开个价吧!一个月多少钱?我把你包了算了。” 还有一个下面县里的县委书记,长得矮矮的,胖胖的,挺着一个超大的啤酒肚,一脸横肉,他对郑爽说:“妹子,你跟我算了,我和我老婆还没有生儿子,就一个姑娘,不完美。我给你钱,在省城里给你买套房子,买一辆汽车,每个月给你一万块钱,你给我生个儿子,到时候我再给你两百万。你想跟我,我还养着;不想跟我了,可以随便去嫁人,我绝不干涉。怎么样?” 郑爽听了他的条件,一开始有些心动,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县委书记长相确实是太寒碜了,根本吸引不了郑爽,和这样的男人脱光躺在床上,两个人zuo爱,会让郑爽一点感觉也没有,钱再多也不行,到底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类型。 第一章(39) 你别看郑爽才二十二岁,但是,她们这一代女孩子,生长在当今这个时代,从小就耳濡目染,形成了非常现实的价值观。她们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资本就是自己的身体。女人的美貌是稀缺的资源,是有钱男人和有权的男人追逐的目标,女人生活在这个时代,要想成功,过上舒心的日子,就要善于利用男人。男人贪她们的美色,她们就利用男人的弱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郑爽的父母,是桂江市下面一个小县城里的市民,父亲原来在县机械厂上班,后来工厂倒闭后,就借钱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建材商店。母亲原来是街道幼儿园的教师,后来幼儿园被私人承包后,也下了岗,就在老公的建材商店里,当了女老板。这间建材商店,成了典型的夫妻店。两口子省吃俭用,每个月除了房租、水电和各种费用,每一个月都有几千块钱的收入,算是能够维持生活,把郑爽和她弟弟供养大。郑爽考上了省里的旅游专科学校,她弟弟高中毕业后,也考上了外省的一所本科院校。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经济上一直都不宽裕,郑爽从小就知道,自己除了人长得漂亮之外,没有任何超越常人的资本。她母亲也经常在她耳边唠叨说:“闺女,你一定不能像我,我找你爸爸,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当初我们是高中的同班同学,我就是看她长得帅,又有城市商品粮的户口,考不上大学,政府还可以安排工作,进了公有制企业,一辈子照样不愁。但谁知道时代变化得这么快!公有制企业说不行就不行了,他下了岗,又没有多少文化,只能做些小生意。就凭我当年的长相,在学校里,那可是说得着的大美女!追求我的男人,那是一抓一大把,有一个教语文的老师,当时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他也托人追求过我。我看他个子矮,就没有答应,结果不几年,人家就调走了,到了县教育局,后来当上了副局长,局长。到下面当了几年乡党委书记,现在升了副县长了。你看要是我当年跟了他,现在不是县长太太了吗,说不定早就被安排在县委或者县政府机关上班了,根本就不会有今天下岗的日子!女人啊,嫁对男人,才是第一等的大事!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父母都是小市民,他们磕磕绊绊的婚姻生活,也让郑爽从小就认识到,自己长大,如果读书不太好,就一定要找一个有本事的男人。这个男人可以让自己依靠一辈子。 读旅游专科学校的时候,因为长相漂亮,郑爽也挺招男同学喜欢的,追求她的师兄师弟有很多。那些男孩子给她写信,送电影票、鲜花什么的,想和她处男女朋友,但是,她一个也没有答应过。她知道,这些男孩子毕业了出去到社会上,也就是一个普通员工,到酒店里当个男招待,或者厨师、收款员什么的,一个月收入也就是一千块钱左右,连养活自己一个人都难,跟了他们,只能是受苦受难一辈子,郑爽不想过父母那样紧巴巴的生活,她有自己的底线,不是优秀的男人,有社会地位的男人,他是不嫁的。 学校里当时也有几个男老师追求她,也被她坚决地拒绝了。她认为,在学校了当个老师,教书一辈子,大钱没有,也不会有大出息,就是温饱而已。这样的男人,她也看不上。 到酒店里上班一个多月,她发现,总经理刘树彬对她挺关照的,有一次,在刘树彬办公室,刘树彬特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试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并轻轻地捏了捏,说:“不错,小郑,年轻漂亮,气质又好,你们这一批十几个女孩子,我最欣赏你了,好好干,过几年,我会给你升个中层领导做。当客房部或者餐饮部的主任,你看好不好?” 说着色迷迷地看着郑爽的胸脯,看郑爽的反应。 郑爽在心里对刘树彬是反感的,这个老男人,五十多了,长得胖胖的,肥头大耳,一看就没有多少档次,非常粗俗,特别是在酒店里,郑爽见他遇见地位比他高的大领导,脸上都是带着千篇一律的贱笑,典型的一副奴才相。这样的一个男人,就是他抛出什么诱饵,也是对郑爽没有吸引力的。 郑爽把刘树彬的手轻轻地拨开,说:“刘总,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刘树彬看一时半会儿是拿不下这个郑爽的,于是只好放长线钓大鱼,摆了摆手说:“好了,没什么事情,你先走吧!” 郑爽从此以后多了一个心眼,不敢过多和刘树彬单独接触了,她怕自己一招不慎,着了刘树彬的道。现在这些男人为了搞女人,办法多着呢!有的拉你出去陪酒,故意把你灌醉,趁你不省人事了,他们就强行把你糟蹋了。你就是醒了,知道了,也晚了。告他们强X吧,需要很大的勇气,要面临身败名裂的社会压力,到时候嫁人都不好找男人,还是忍了吃个哑巴亏的多。还有的更坏,在你的水里或者饮料里,放催情药,或者迷幻药,把你自己搞得神魂颠倒,说不定会主动脱裤子,白白让他们玩。他们把你玩了,还说你是主动勾引他们的,你是个贱货,他们什么责任也不用负。所以女人要想自己不出事,千万要记住,不要创造和男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郑爽看着龚向阳发来的短信,脸一下子红了,她还是个处女,没有和男人打交道的经验。况且,她见了龚向阳,已经怦然心动了。自己心仪的男人主动勾引自己,说明在对方的心里,她还是有位置的,这让郑爽很欣慰。女人在恋爱中,一般是被动的多。她心里就是再喜欢一个男人,她也不会主动发起进攻的,那样就显得自己太掉价了,她们期待的是男人主动走出第一步。她们喜欢守株待兔,因为那样符合女性的心里,也显得有面子。 看龚向阳已经主动走出了第一步,明确对她表示了好感,郑爽于是就觉得迎合迎合他。这个时候,如果她再矜持些,说不定就错过了和龚向阳进一步发展的机会。这样有档次又地位的男人,内心有时候是非常骄傲,也是非常脆弱的。他们追求一个女人,如果遇到了挫折,说不定他们会心灰意冷,不再搭理你了。这样,你就把大好的机缘错过了。 此外,刘树彬对郑爽的骚扰和不怀好意,促使郑爽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靠山。这个男人应该能够保护自己,免遭刘树彬的毒手。要不然凭刘树彬的地位和影响力,他会软硬兼施,把郑爽乖乖地搞到床上的。因为你不从,在这个单位你就不能待下去了。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让人事处把你辞退了。郑爽明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旦和刘树彬上了床,做了他的情人,也是没有未来的。因为和他上床的女人多得是,他注重的是数量,而不是质量。最佳的结果只能是靠着他换了个好工作,挣了一点钱,到时候还得找男朋友嫁人。 龚向阳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郑爽相信,是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确定龚向阳有没有老婆。没有老婆更好,自己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他;有老婆了也可以理解,人家已经三十岁出头了,没有理由等你到现在。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就是给他做几年情人,郑爽觉得,也是心甘情愿的,到时候这个男人有钱又有权,随便给自己找个好工作,一切就完全解决了。这样各方面都符合自己要求的男人,不太容易碰到,所以郑爽觉得,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 郑爽于是就给龚向阳回了短信,说:“你说你对我有感觉,什么感觉?” 龚向阳索性挑明了说:“这么说吧,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我们俩有缘。” 郑爽说:“是吗?我也觉得你不错。” 龚向阳想了一下,觉得今天晚上要趁热打铁,把这个郑爽最好拿下,于是就干脆挂了电话,郑爽一看,立即就接通了,“喂”了一声,就听龚向阳说:“美女,正好我现在有时间,我们出来坐一坐吧,你答应过我的,让我请你喝茶,我现在就请你喝咖啡好不好?” 郑爽说:“好啊,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宿舍里有人看电视,吵得很!” 龚向阳说:“你出来打辆出租车,到红珊瑚酒店的二楼,那里有个蓝梦咖啡屋,离你那里挺近的,我马上打车赶过去。到地方了,定好包厢,再给你电话。” 第一章(40) 郑爽说:“好的,我换换衣服,马上就出去。” 龚向阳立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提包,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到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十几分钟之后,就赶到了红珊瑚大酒店的二楼。 之所以选择这家不太豪华的三星级酒店,就是为了安全,龚向阳知道,那些五星级豪华酒店,出入的都是一些大人物,现在是晚上十点钟,自己在那里出现,又是带着一个美女,被什么人碰见了,就不好解释了。还是这里好,住的都是普通人。 龚向阳到了二楼,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包厢,然后就拨通了郑爽的电话,问:“你到哪了?” 郑爽说:“刚上西江大道。” 龚向阳说:“我已经到了,在6号包厢。” 郑爽说:“好的,我五分钟以后就到了。” 挂了电话,龚向阳抓紧时间去了一趟卫生间,一想到自己喜欢的美女就要来了,龚向阳下面立即就有了反应,他觉得,今天晚上这个时机不能错过。如果郑爽同意了,自己就在酒店里开一间房,和郑爽到时候好好玩一玩。又有半个月没有玩弄女人了,实在是想得狠。 从卫生间里出来,刚坐下喝了口水,玩弄了一下手机,郑爽就到了。 龚向阳一看,郑爽穿了一件绿色的呢大衣,脖子里围了一条白色的丝巾,显得脸更白了,比白天见的时候还好看。下身是一条贴身的牛仔裤,勾勒出匀称的腿,修长,挺拔。脚上穿的是一双棕色的高跟皮鞋,显得亭亭玉立。 龚向阳连忙站起来,招呼她在对面坐下来,并顺手摸了摸她的肩膀,说:“你热不热?” 屋子里有暖气,郑爽于是就脱了自己的呢子大衣,龚向阳接过去,在衣帽架上挂好,然后才在郑爽对面坐下来,他看到,郑爽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两个nai子高高的,在前面顶起了两个小山丘,真是挺性感的。 郑爽知道龚向阳在看自己的胸脯,就羞涩地看了一眼龚向阳,说:“点东西吧,我饿了。” 龚向阳出去喊来服务员,让郑爽点了几样她喜欢吃的东西,什么奶茶、手撕牛肉、烤鸭掌、羊肉串之类的小吃。 龚向阳为自己点了一杯雪梨汁。 郑爽说:“你为什么不喝咖啡?” 龚向阳说:“我怕我喝了,这么晚了睡不着觉。” 郑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服务员一会儿就把东西上来了,郑爽津津有味地吃着,龚向阳在旁边喝着饮料,陪着她聊天。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半个多小时,越聊越投机,包厢里的门关着,龚向阳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走过去,坐在郑爽身边,揽着她的腰,抱着她,手在她身上捏来捏去,不断地抚摸她的大腿,屁股,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勾引她,引起她的xing欲。龚向阳知道,女人的听觉和触觉都是非常敏感的,你只要抱着她,说着好听的话,她们很快就会放松警惕,等她们的情玉被你点燃了,你到时候爱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 郑爽一开始还扭捏了一下,说:“你好坏的,第一次就抱人家!” 龚向阳干脆把她一把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搂在怀里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这样的女人,追求的男人一定多了去了,现在落在我手里,这是天大的艳福啊,我再不主动,不是傻子吗?” 郑爽脸红红的,说:“你是真心对我好吗?” 龚向阳说:“是,我一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郑爽说:“你会娶我吗?你是我看上的第一个男人,我想嫁给你,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龚向阳一愣,问:“真的吗?难道你还是处女?” 郑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龚向阳感觉很意外,这个社会,二十岁出头的女人,处女已经非常难以碰到了,没想到这个郑爽这么漂亮,竟然还是个处女。 龚向阳觉得,这个郑爽确实是上天送给自己的宝贝,于是他抱着郑爽,说:“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保证到时候娶你,因为我已经结婚了,离婚对我这样的人,是非常不好的,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但是,我和我老婆两地分居,她在北京工作,西江这里是很少来的,我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江呆着,只要你跟了我,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和你在一起的。到时候我当了市委书记或者厅长、局长了,再和我老婆离婚,就不会受什么影响了。你跟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郑爽点了点头,说:“你发誓,一定对我好!” 龚向阳说:“好,我发誓,一定对你的一辈子负责。” 龚向阳和郑爽聊了一个多小时,该做的工作已经基本上做通了,他的手把郑爽身上敏感的部位也摸了一个遍,把郑爽勾引得下面都湿润了。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搞成这个样子,很敏感,很刺激,已经情不自禁了。 龚向阳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就对郑爽说:“我们不回去了吧,开间房,好不好?” 郑爽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龚向阳就去了一楼大厅,登记了一间豪华单间,上了二楼,埋完单,带着郑爽坐电梯,直接就去了十六楼的房间。 到了房间里,把门保险好,两个人就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龚向阳吻着郑爽的嘴唇,脖子,向下掀起她的羊毛衫,从里面捏着她的**,刺激得郑爽浑身瘫软,躺在大床上,头晕脑胀,兴奋得要命。 龚向阳脱了她的鞋子,牛仔裤,然后开始脱她的内裤。郑爽配合着抬起自己的屁股,龚向阳看到,她的屁股圆圆的,翘翘的,臀型好看得很。皮肤细腻,紧绷绷的,正是龚向阳喜欢的类型。再看她的私处,毛发稀疏,一看就是刚刚发育成熟,属于未曾开垦的处女地。这一下子勾引起龚向阳的xing欲,他拿起床头酒店里准备的避孕套,撕开包装。放在旁边,就开始迅速地脱自己的衣服。 郑爽看龚向阳脱光了衣服,下面的那个东西已经竖起来了,粗大威猛,就有些紧张,说:“等一下,我们洗洗吧,那样卫生。” 龚向阳只好把她拉起来,伺候着她把羊毛衫、内衣、乳罩脱下来,郑爽的两个nai子一下子就跳了出来,紧紧的,挺拔高耸,握着手感非常好。龚向阳看着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搂着她的后背,抱着她两个人去了卫生间。在里面冲水,打沐浴露,然后匆忙冲洗干净,就又回到大床上,郑爽躺在中间,岔开大腿,让龚向阳放四地看着,摸着,亲吻着,一会儿她就有了反应,屁股扭着,嘴里哼哼唧唧的,龚向阳看她下面已经湿润了,于是就开始长驱直入,一点一点的,进入了她的身体。 龚向阳的第一感觉,就是郑爽确实是一个处女。郑爽紧咬着嘴唇,承受着龚向阳带给她的刺激和幸福,还有下面私处撕裂一样的感觉。龚向阳每推进一下,她就呻吟一声,做出一副很疼的样子。为了怜香惜玉,龚向阳只能是一点一点地前进。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龚向阳觉得自己已经推进了一大部分,怕自己过于兴奋,于是戴上了安全套,又放进里面,抽插了几十下。好久不zuo爱了,被一个处女的xiati这样紧紧包裹着,龚向阳按耐不住,很快就**了。下面一疲软,就缴枪投降了。 郑爽显然还没有感觉,看龚向阳已经不行了,于是就不解地问:“你不行了?这么快就完了。” 龚向阳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有zuo爱了,太兴奋了,你下面又紧,控制不住。等一会儿还会硬的,我们先休息休息。” 郑爽看了看自己的下面,垫在身下的浴巾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来***损伤的范围不大,没有出多少血。于是站了起来,到卫生间里冲洗了一下。 龚向阳看着她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真是很性感,很美丽,于是就按耐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忘情地亲吻着,抚摸着。 郑爽是第一次和男人zuo爱,被这样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抱着,诱惑着,宠爱着,自然感到非常兴奋,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两个人这一夜就没有睡多少觉。龚向阳不停地让她在房间里换姿势,和他zuo爱。郑爽服服帖帖的,尽量满足着龚向阳的欲望。这个夜晚,两个人做了四次,直到筋疲力尽,才相拥着睡了一会儿。 第一章(41) 到早上六点的时候,龚向阳被自己的手机设定的闹铃叫醒了,他看了看时间,和郑爽又温存了几分钟,郑爽意犹未尽,抱着他,嘴里说:“老公,不嘛,再陪陪我。” 龚向阳捏了捏他的Ru房,说:“没有精力了,也没有时间了,再不赶回去,就耽误事情了,到晚上有机会了,我再打你电话。” 郑爽说:“好。” 龚向阳穿好衣服,收拾妥当,然后从包里掏出三张购物卡,都是一千面值的,然后又从自己的钱夹内,掏出两千元的现金,放在床头,说:“天冷了,你去买件羽绒服吧。剩下的钱,你自己看着用。不够了我再给。” 郑爽拿起看了看,知道自己手里一下子有了三千元面值的百货大楼的购物卡,两千元的现金,这些东西她自己上班,白吃白喝,要几个月才能挣过来,于是立即心花怒放,她光着身子站起来,抱着龚向阳,亲了一下,说:“老公,你对我真好!” 龚向阳捏了捏她的屁股,说:“你自己睡吧,七点半后,可以到餐厅里吃早餐,床头那里有送的餐券。退房的押金你自己拿着就行了。”龚向阳开这间房,交了四百元的押金。整个房间一晚上的费用是一百六十块,剩下的钱也是郑爽的了。 花了这些钱,搞了郑爽这样的处女,龚向阳觉得,这个钱还是太值了。 玩情人和玩妓女就是不一样。妓女一开始都要和你谈好价钱,而情人,一开始是没有金钱交易的,你就是一分钱不掏,仅仅付个房费,早上就走了,女方也不会立即和你翻脸。妓女是一次过,而情人是细水长流,大家心照不宣,知道对方不会对不起自己,这样,天长日久算下来,花在情人身上的钱却并不比妓女少,甚至会多出好多倍。但这个钱却是很值得的,因为情人是属于你个人的,她对你是有情有义的,伺候得你舒舒服服。而妓女,是无论你在她们身上花多少钱,她们都是逢场作戏而已,那是交易,谈不上什么情感的,只不过是两件东西的机械运动而已。 从此以后,龚向阳就在西江省里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长期情人。隔三差五,和郑爽开房,上床,成了他解决自己生理问题的最重要的渠道。 星期四上午,王一鸣正在办公室里批示文件,秦大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红色的保密电话打了王一鸣办公室的座机。 王一鸣一看保密电话响了,立即就接了。在西江省里,能用上保密电话的人,一般都是副省级以上的领导干部,除此之外,各个市的市长和市委书记也有资格使用。能够把保密电话打到省委书记办公桌上的人,一般来说,都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人。 王一鸣拿起电话,非常礼貌地说了声:“你好!”因为他不确定来电话的人是谁。有的时候,中央的大领导也会用这个电话,和各个省市的省委书记和省长、市委书记和市长联系。万一是总书记或者总理亲自打来的,你还是像对部下一样,慢条斯理地打着官腔,那就闹出笑话来了。在这个方面,王一鸣有经验。 那还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赵老还是清江省的省委书记,王一鸣刚当上他的秘书不久,有一次在赵老的办公室里,赵老坐在那里批示着文件。王一鸣走进去,刚刚往赵老的茶杯里加了些热水。这个时候,赵老桌子上红色的电话机响了,王一鸣看赵老正在忙,就拿起话筒,接了电话,像平常里那样,不温不火地说了声:“您好!” 就听话筒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是长东吗?” 王一鸣一听头都要大了,可以直接喊赵老名字的人,这个人一定来头不小,王一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立即把话筒递给赵书记说:“书记,找您的。” 赵书记问王一鸣:“是谁啊?” 王一鸣红着脸说:“他喊你的名字,我没敢问。” 赵书记只好拿起话筒,问了一声:“哪位?” 对方笑呵呵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王一鸣看到,赵书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保持立正的姿势,说:“总书记,我是赵长东,对不起,刚才是我的秘书接电话。” 王一鸣这才明白,原来是总书记亲自给赵书记打的电话,幸亏自己没有直接发问,那样就闹出笑话了。 一般情况下,中央的大领导想要和各省的省委书记或者省长通话了,都是让自己的秘书协调好,让各省的省委书记或者省长直接用保密电话,打到自己办公室里的座机上。当时的总书记是个急性子,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看到一个关于清江省农业发展的问题,于是就直接拿起电话,从办公桌上玻璃板下的一张纸片上,看到了各个省省委书记和省长的电话号码,于是就直接拨了过来。 有了那一次的经验,从此以后再接红色的电话,王一鸣谨慎多了。 王一鸣拿起电话,问候了一声:“你好!”就听里面传来秦大龙的声音,说:“王书记,我是大龙!” 王一鸣一下子口气缓和下来,说:“大龙啊,有什么事情?请讲。” 秦大龙说:“是这样,王书记,游金平的考核结果出来了,我先给王书记汇报一下。” 王一鸣说:“好的。” 秦大龙说:“我们省委组织部派出了三个考察小组,昨天一天在省委办公厅和六十三位同志进行了谈话,最后的结果是赞成票是五十四票,反对票六票,弃权票三票,赞成票达到85%。” 王一鸣说:“好吗,这样的结果也是不错了。那些反对的人讲出什么理由了吗?” 秦大龙说:“他们主要是谈了这么几点,一是游金平同志长期从事的是文字工作,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缺乏主政一方的经验,比如在下面没有当过当县委书记、市长什么的。二是游金平同志曾经离过婚,和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同事结了婚,有作风问题。” 第三条秦大龙没敢说,有些老同志当面就指出,用游金平有用人唯亲的嫌疑。王一鸣刚当上省委书记,游金平是伺候了他两年的省委副秘书长,这让人觉得,新书记一上任就树立了不好的用人导向。这个问题最尖锐,秦大龙看过考察报告后,把这一条删去了,他怕报告到了王一鸣手上,会让王一鸣不高兴。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游金平这一次要当市委书记了,确实引起了省委办公厅里的一些人的嫉妒。有些人是不希望游金平比自己强的,官场上现在流行的是红眼病。我上不去,谁要上去,我就说谁的坏话,最好大家都一样,耗在一个小圈子里,混到退休。这样大家才心理平衡些。他们谈的这两点,也都有一定的道理,就看决策者怎么看。王一鸣如果一犹豫,认为他们讲的有道理,那游金平的命运就惨了。如果王一鸣认为这都是小事,他们是捕风捉影、吹毛求疵而已,不用管他,那游金平就能顺利过关,实现自己的梦想。在关键的人事安排上,省委书记的一念之差,就可以决定许多人的命运。这个市委书记的乌纱帽给了游金平,其他的人就没有希望了;反之,游金平没有希望了,其他的人就又多了一次机会。 王一鸣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办,游金平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游金平是一个有思路、有能力、操守也不错的人。 至于说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这个是提拔干部的必要条件而已,而不是充分必要条件。换句话说,通常情况下提拔领导干部,是要看他们有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但是对于特别优秀的人才,也可以突破条条框框的,不能因为一个干部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而废弃他不用。因为各人有各人的机遇,有的人虽然没有当过县委书记,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可以一下子就做市长、市委书记。 王一鸣本人就是一个例子吗,他就没有做过县委书记,当年赵书记一句话,就把他放下去,当了地级市的市长。还有中央的那些大领导,五十岁刚出头,就当上政治局委员或者常委了,看看他们的履历,没有当过县委书记的多了去了。他们不是照样领导一个国家。 至于游金平离过婚,这个在当今的时代,更不是什么问题了,他是娶了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人做老婆,但人家是合法的婚姻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完全是自己的私生活,外人是干涉不了的。只要游金平的前妻不闹事,别人嚼舌头是没有用的。虽然大家对游金平和赵曼丽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可能游金平在没有和自己的前妻离婚之前,就和赵曼丽发生了性关系,两个人说不定曾经长期偷过情,但是,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私生活,和别人没有关系。我们这个社会,现在对个人的私生活已经越来越宽容了,只要你不出事,干什么都没有人管。 第一章(42) 于是王一鸣对秦大龙说:“大龙你的意见呢?” 秦大龙说:“王书记,我看游金平没什么问题,一个领导干部在工作中不可能不得罪人。凭我多年的经验,有反对票的干部,不一定不是好干部;没有任何反对票的干部,也不一定就是好干部。游金平不错,我认为王书记提名他是很合适的。” 秦大龙在汇报之前,已经仔细盘算过了,他明白,游金平是王一鸣信得过的人,就凭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可能改变王一鸣重用游金平的主意。他秦大龙如果误判形势,站在那些反对者的立场上,夸大其词,对游金平这个人表示出不信任,不支持,那样无形中就破坏了王一鸣的人事决策,让王一鸣不得不改变主意,另选一个人来替代游金平。 那样做有一个很大的风险,就是他和王一鸣的关系将会出现突然恶化。王一鸣甚至会怀疑,是秦大龙在其中作梗,使得游金平的考察才变得这样波澜起伏。王一鸣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当个市委书记都不能达到目的,这样他心里会怎么想?他就会迁怒秦大龙,你一个省委组织部长,连这样的小事情也给我办不好,今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一个省里,省委书记和省委组织部长一旦有了芥蒂,省委书记有的是办法收拾组织部长,因为在省委班子里,他是班长。他完全可以把你排挤走,交流到别的省份,或者通过调整省委常委的分工,把你从这个岗位上调出。最不济了,他对你从此不管不问,冷处理,上哪里视察工作了,也不带着你;布置什么工作了,直接就交给几个副部长去办了,把你架空。时间长了,大家就都明白了,你在省委书记那里,说话屁也不算,马上就没有人敢接近你了。你孤家寡人一个,你说你难堪不难堪,威信扫地,还怎么在官场上混下去吧! 所以秦大龙明白,他这个省委组织部长看似非常重要,负责着全省副厅级、正厅级干部的考察、交流、任免、退休、享受待遇诸问题,但是,一旦失去了省委书记的信任,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省委组织部长这个职位,最关键的素质,就是政治头脑要清楚,谁是省委书记就听谁的。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对他说:“我看某某不错,大龙你安排人考察考察吧!” 秦大龙说:“好的。”考察回来,有什么反对意见,如果不是大的原则性问题,像贪污受贿玩女人被人实名举报的,一般的小毛病,秦大龙就压下了,根本不会上报,因为那样会让杨春风不喜欢。 有些人有问题杨春风自己不知道吗?秦大龙判断,他肯定知道。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用?因为那些人神通广大,已经打通关节了。这就是官场上的潜规则。有些人上面有人,找的官员级别比杨春风更高,那些人可以向杨春风说情,杨春风不能不给那些高官面子。有的人千方百计,通过别的渠道已经巴结上了杨春风,获得了杨春风的信任,这样的人即使有些毛病,在群众中威信不高,但是只要杨春风说:“这个人我看不错!你们组织部马上去考察考察!”秦大龙也只能是马上安排人贯彻领导的意图去。 除非杨春风手里没有什么人选了,才会看着秦大龙说:“大龙你看谁去合适些?” 这个时候,才是秦大龙真正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的头脑中的人选不紧不慢地说出来,供杨春风挑选。 杨春风认可他的判断,就会说:“好吧,这个行,你去考察吧。” 杨春风如果对那个人印象不好,就会说:“这个人不合适,你再提一个来!” 秦大龙就会把另一个人选提出来。 组织部长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秦大龙也是老鸟了,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在人事问题上,他不能喧宾夺主,那样就显得自己太多事了。省委书记是老大,老大什么时候都是正确的。自己就是贯彻老大意图的人,配合好老大的工作,自己的工作才有价值,在领导班子里才有威信。 对于王一鸣,他也要采取这个态度。 现在王一鸣是老大了,老大就有老大的气派。老大看得上的人,就是有毛病,你也得视而不见。这样才能把老大的意图落到实处,显得你这个组织部长会办事。 王一鸣听了秦大龙的回答,觉得挺符合自己的心意的,于是说:“好吧,事不宜迟,我们就明天下午三点开省委常委会,你去和秦秘书长商量,准备一下会议议程。第一,是调整省委常委的分工。第二,是表决游金平的任命。第三,是讨论开班学习党的‘十六大’精神的问题,审议一下我的讲话大纲。” 秦大龙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联系秦秘书长。” 王一鸣说:“好。”于是就把电话挂了。 秦书海接了秦大龙电话,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马上就安排人分头准备去了。会议通知当天中午就下发了,通过传真,传达到各个省委常委手里。 大家一看,就知道要研究重要的问题了,会议重要,于是纷纷调整好自己的日程安排,确保第二条下午到省城里,参加王一鸣召集的第一次省委常委会。 省委常委会,现在在日程工作中扮演的是特别重要的角色,重要程度无可匹敌,是各省研究重大问题的最高决策机构。什么省人大会、政协会、党委全会,看着规模庞大,规格高,但其实那样的会议都是走过场而已,背后做出决策的,还是这规模不大的省委常委会。 在一个省里,省委书记是省委常委会实际的召集人。其他的人按照党章,虽然也有资格召集的,但通常情况下,如果没有省委书记的首肯,其他的人,就是省长,虽然是第一副书记,也没有权力召集省委常委会。 星期五下午两点五十五分,等龚向阳拿着王一鸣的保温杯,提着公文包,走在王一鸣和秦书海的身后,走进省委常委会议室的时候,他看到,其他的十一个省委常委,已经按照办公厅会务人员的安排,按照排名顺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他们的面前都放了一个小牌牌,上面写有每个人的名字。 大家一看王一鸣在秦书海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都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鼓掌欢迎。 王一鸣走到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旁,从省长李耀开始,然后是副书记何杰,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李志斌,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牛振海,省委常委、统战部长刘美娟,省委常委、临海市委书记马正红,省委常委、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省委常委、桂江市委书记况远征,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裘新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最后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谭士平。 王一鸣和大家挨个握手问候着,然后才在正中间的那个位子上坐下来,龚向阳放好王一鸣的茶杯、公文包,然后在会议室里的第二排找了个座位,那里坐着几个办公厅的工作人员,都是负责记录和会务安排的。 看大家坐好后,秦大龙就从带来的一个大信封中,掏出一摞子文件,交给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在每个省委常委面前放上一份。 大家拿到文件,翻看一看,才知道今天下午这次会议的议程。 河东市委书记范一弓把第一项议程匆匆扫视了一遍,立即就明白了,王一鸣这一次所谓的要调整几个省委常委的分工,首当其冲的,就是把自己这个河东市委书记交流到临海市,任临海市委书记。而马正红,则交流到河东市任市委书记。桂江市委书记况远征,交流到省城江城市任市委书记,接任李耀留下的空缺。 对于这样的安排,范一弓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其他的人都是受益者。 为什么这样看呢?因为河东市是工业大市,在全省的地位仅次于省城。财政收入这一项,就把临海市和桂江市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现在河东市一年的财政收入,已经达到两百亿了,而临海和桂江才区区四十多个亿而已,从财政实力上,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如果把范一弓交流到省城,做江城市的市委书记,这个安排,范一弓肯定就会满意了。因为省城是政治中心,位置重要,其他的市是不能比的。其次,现在省城的发展很快,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各种投资是其他的市没办法比的。尤其是第三产业发达,现在每年的财政收入都上二百六十亿了,稳居全省第一位。说实话,以省委常委的身份兼任江城市委书记,这个位子是整个省里特别显赫的一个岗位了,就是当专职的省委副书记,也没有这个实权大。如果那样安排,范一弓就一万个满意,对王一鸣充满感激了。但现在这个安排,却让他陡然感到,自己在王一鸣心里是没有什么位置的。和况远征没办法比,连马正红都比不上了。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原来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自己的位子明显地在马正红之上。那个况远征当时连省委常委也不是,和自己是更没办法比。现在况远征已经跑在自己前面了。 第一章(43) 范一弓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他却不能有任何表示,相反,他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都是多年宦海沉浮的人,他犯不着在这样的场合和王一鸣较劲,一旦他有任何不满的情绪表露出来,让大家觉得他心理上受到了刺激,对王一鸣的这次人事安排不满意,那样不仅显得他范一弓没有城府,政治修养差,还会更加丢自己的脸,让别人轻看你。最可怕的事情是,被王一鸣借题发挥,说你素质差,不配合工作,以后找到你一个明显的把柄,就把你排挤走了,或者扔到人大、政协,提前养老去了,你会输得一干二净。 所以在官场上混,即使当到了省委常委这样的副省级高官,也要有一种平和的心态,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句话就是——能忍自安。许多时候就是自己调整自己的心态。因为你不是省委书记,没有发牌权,只能被动地适应。 范一弓继续翻看第二项内容,讨论游金平出任桂江市委书记的提议。不用说,这是王一鸣的个人意志。游金平就是他喜欢和信任的人吗! 第三项内容,是讨论关于下周一举办全省厅级以上干部学习贯彻“十六大”精神研讨班的问题,有一个王一鸣的讲话大纲,让全体省委常委讨论一下有什么不同意见。这个就是常规问题了,范一弓现在没有兴趣看下去,这个时候,王一鸣已经宣布会议开始了。 王一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用眼睛在大家脸上扫视了一圈,点头笑了笑,说:“好,大家等一会儿再详细看,我们现在正式开会了。我先说几句。我们今天这次会议,是我担任省委书记以来第一主持召开的省委常委会。我们今天的会议议程共有三项,现在进行第一项,是关于调整几位省委常委的党内分工问题。大家已经看到了,我的意见是,由况远征同志担任江城市委书记。马正红同志和范一弓同志对调。况远征同志在桂江市工作的时候,桂江市的城市建设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获得了国内外游客和广大市民的认可。我想啊,调况远征同志进省城,是不是也加强一下江城市的城市建设。省城是一个省的脸面,省城的发展,对一个省的形象影响很大。这两年,在李耀同志的主持下,省城的城市建设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大跨越,成绩有目共睹,现在李耀同志到了更重要的岗位上,担负起省政府的工作,我认为,由况远征同志接任李耀同志的工作是合适的。当然,大家可以讨论,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公开谈。 “其次,我建议正红同志和一弓同志的工作,双方交流一下还是有好处的。我们党有干部工作交流的惯例,毕竟在一个地方工作久了,有许多问题不好处理,最关键的就是人际关系熟了,有些事情抹不开情面,我们国家是人情社会,关系盘根错节,处理人际关系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再说了,在一个地方工作的时间太长了,也容易产生惰性。审美还会疲劳的吗!所以我认为,交流一下是完全必要的,有利于今后开展工作,也有利于保护我们干部自己。下个月中旬等省级干部的大名单定下来之后,也要开始讨论全省厅级干部的大盘子了。我的意思是,在一个地方任职超过五年的市长和市委书记,都要交流。我们下个月的工作很多,要开省里的两会,要选举新的省政府组成人员,省长、副省长,省人大主任、副主任,省政协主席、副主席,等省里的干部定下来之后,我们就开始调整各个市的党政一把手。这是五年一次的干部大调整,所以我们本届省委常委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任务很繁重,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把各项工作抓好,抓出实效,好了,我就先讲这些。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发表意见了。” 王一鸣讲话的时候,其他的省委常委有的看着他,有的看着手中的材料,都在各人想各人的心事,想着该自己说话的时候该怎么表达合适。 大家都知道,这是王一鸣第一次主持的会议,一定要认真对待。尽量说的符合王一鸣的心意,让王一鸣觉得,自己这个人还是挺识时务的,是配合王一鸣工作的,没有和他较劲。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省委常委你是斗不过省委书记的,人家上面都有大领导说话,要不然也坐不上这个一把手的位子。你一个省委常委不识抬举,敢和省委书记较劲,你想干什么?不想干了是吧!要是真得罪了省委书记,他可以利用各种手段整你。 轻的把你的工作调整了,撵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去,提前养老去了;重的就说不准了,他可以利用**工具,查你的事情,说不定就把你送进监狱了。现在的官员,没有多少真正能经得起审查的。像焦裕禄、孔繁森那样的官员,只是极少数,大家心里都知道,这样的官员现在在官场上根本吃不开。你不拉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你上得去吗?!再说了,宦海沉浮几十年,谁身上没有些问题?!用公款总吃过吧,喝过吧,玩过女人吧,收过部下送的礼物吧,真查真能整出来一大堆的问题。问题严重了,像钱明贵那样,人头搬家也是有可能的。谁和一把手斗,一般情况下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人家手里掌握的资源太多了,随便使出一点,就把你整趴下了。你以卵击石,犯不着。 王一鸣发言后,按照排名顺序,下一个发言的应该是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李耀。 李耀现在对王一鸣,从感情上说比较复杂。原因有这样几个,第一,李耀比王一鸣大**岁,算是老哥了,论资格并不在王一鸣之下,在西江省里当过省委副书记兼江城市委书记,这个岗位比王一鸣那个专职的省委副书记,手中的实权大得多。论竞争省委书记的实力,并不比王一鸣差多少,只不过王一鸣来头大,后台硬而已。现在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李耀当了代省长,论在党内的地位,王一鸣是班长,他是副班长。副班长要听班长的。这个没办法,是规矩。论和上层的关系,李耀更明白,自己是和王一鸣不能比的。自己能当上省长,已经是万分幸运了。说白了,他和王一鸣没有多少可以较劲的资本。 当然,在另外一些方面,李耀相对于王一鸣也有明显的优势。那就是他年龄大些,在西江省工作的时间长些,人际关系熟悉些,结交的官员多一些。这些东西可以让他倚老卖老,当做自己的筹码,从王一鸣那里多争取些自己小圈子里的利益。 在如今的官场上,能够在权力圈内混得风生水起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现在不是革命战争年代,大家都有共同的革命理想,是为了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我是一块砖,党想往哪里搬就往哪里搬。 现在你要想在官场上混得好,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圈子,仅仅靠你一个人的单打独斗是万万不行的。因为现在的人,绝大多数没有革命理想了,大家都现实得很,谁能给我利益,我就跟谁干。一句话,有奶便是娘!什么理想、信念,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屁都没有!许多人内心里想的就是吃好些,穿好些,多赚些钱,多搞几个漂亮女人,把自己的一生活得风光些,没有遗憾。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只能靠集团的力量,于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成了官场上的常态。围绕每一个官场上的大佬,都有若隐若现的权力圈。官场大佬的工作,就是千方百计扩大自己这个小圈子的影响力,为自己圈子里的人争取更多的利益。 第二,李耀也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官员,有真本事,几十年的宦海沉浮,把他已经训练成了一个有一定政治手腕,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的高级领导干部。你想啊,在当今这么复杂的社会生态里,一个从基层的乡党委书记,能够一路升迁做到省长位子的人,能是些什么人?不是人精是什么。他要是没有些真本事,早就被淘汰了!相对于王一鸣的升迁之路,李耀的升迁之路更曲折,更复杂,更考验一个人的智慧。 他是农民的儿子。在李耀的老家W省,在家乡人眼里,李耀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从小就聪明伶俐,读书很好,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后来当上了大队支书,乡党委委员、团委书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文革结束,拨乱反正,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李耀抓住机会,复习两年,终于考上了省里的一所本科院校。毕业后回到家乡所在的地区,做了地区行署办公室的秘书科科员,几年后做了副科长,督查室主任,办公室副主任。后来下派,到县里当了副县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此后他就进入了升迁的快车道,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从县长,县委书记,做到副专员,地委副书记,地委书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最后被交流到西江省,做了省委副书记。他草根出身,能最后做到一个省的省长,充分说明了这个人善于抓住机遇,能力非凡。 第一章(44) 对于今后几年和王一鸣的相处之道,李耀在内心里早有打算。首先是冷静观察,摸清楚王一鸣的思路,看清楚王一鸣的用人导向。其次,要主动和王一鸣搞好关系,配合王一鸣的工作,毕竟王一鸣是班长,他是副班长,副班长和班长闹不团结,后果很严重。最后,在关键的问题上,要懂得和王一鸣搞好沟通,双方互谅互让,找出大家都能接受的底线,搞利益交换,为自己小圈子里的人谋取最大的利益。至于全省的改革开放发展大局,那都是摆在面上的,对新闻媒体说的,糊弄老百姓的。其实,官就那么多,钱就那么多,用谁做社会都会发展,只不过用对了一些人,发展的步伐就快一些,效果会好一些而已。 王一鸣刚才讲话的时候,李耀认真看了看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他翻看了一遍,立即就明白了,首先是第一项,调整范一弓、马正红、况远征三个省委常委的工作,从安排的情况看,况远征无疑是最大的赢家。这说明王一鸣和况远征的私人关系不错。马正红从不重要的城市,调整到重要一些的城市,说明行情也在看涨。只有范一弓是行情下降的,这说明,在王一鸣的心里范一弓是失宠的。范一弓原来是杨春风喜欢的人,他失宠理所应当。一朝天子一朝臣吗!这个可以理解。这三个人和李耀都没有特殊的关系,都是普普通通的同事,所以李耀犯不着为哪一个说话,或者打抱不平,并因此得罪王一鸣。按照惯例,省委书记表态后,省长第一个发言。如果王一鸣的决策让李耀感到非常不爽,他就会权衡利害,认为适当地发作一下,会提醒一下王一鸣,让他收敛些,对我李耀尊重些。他就会提出反对意见,这样省委常委会就没办法开下去了,省委书记和省长意见不一样,其他的省委常委更不敢轻易表态了。同意省委书记吧,无疑就得罪了省长;站在省长一边吧,就得罪了省委书记。这样他们干脆什么都不说,坐山观虎斗。 今天的会议议程,李耀看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是王一鸣的第一次人事调整表演,冠冕堂皇,也让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于是李耀扫视了大家一眼,说:“我谈一下自己的意见。我认为,王书记这个安排是非常必要非常及时的。我们领导干部在一个岗位上干久了,是有许多不利的地方,特别是人际关系,容易下不了手,怕得罪人。换换岗位好,又可以认识一些新朋友,工作上也有冲劲。对这个安排,我没有意见。” 李耀说完了,抬头看了一眼王一鸣,就见王一鸣冲他点了点头,笑了笑。李耀也连忙点了点头,笑了笑,算是还了一个礼去。 王一鸣内心里对李耀这个发言还是非常满意的,他事先已经让秦大龙征求过李耀的意见,把王一鸣的意思传达过了,王一鸣已经给过他李耀面子了。省委书记要办什么事情了,出于礼貌,会向省长先通通气。这样即使省长心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因为省委书记已经放下身段,给你个面子了,你也要见好就收,给对方一个面子,有什么问题,下一次再提,这样双方不撕破脸皮,什么事情都可以沟通的。 李耀表态完了,下面的省委常委一看,省长和省委书记都保持一致了,大家该怎么办就已经很明白了,于是纷纷表态。 按照官职大小,在省委常委里的排名顺序,下一个发言的是省委副书记何杰。 何杰刚来西江省,属于最新的外来户,对大家谁也不熟悉,和任何人也没有厉害冲突,他现在最主要的从政思路就是,紧跟王一鸣,王一鸣说啥就是啥,尽量不得罪李耀。省长和省委书记,他谁也不愿意得罪。其他的人,就要看实际情况了。他是名符其实的第三把手,那些人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呢! 于是何杰说:“我个人同意王书记的提议,认为李耀同志说得很有道理,其他的我就不补充了。” 省委副书记谭士平说:“我也没什么意见,完全同意王书记的安排。”老谭也是从省外交流过来的,和西江省的干部没有多少瓜葛,所以完全可以超然世外。 省委常委、统战部长刘美娟和范一弓、马正红、况远征三个人,也都是一般般的同事关系,她也表态发言,说:“我也没什么意见,同意王书记的安排。” 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李志斌是国家部委的干部下派,他原来是国务院一个部委的司长,到西江省挂职后,就留在了省里,做了省委副秘书长,后来下派,做了海城市的市委书记,做了一届,就升了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他和马正红、范一弓、况远征的关系都是一般般,同僚之间,现在很难建立非常亲密的关系,大家互相防范还来不及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李志斌乐得看他们的笑话。现在他最重要的倾向就是,贯彻王一鸣的指示,配合王一鸣的工作,因为他知道,得罪谁现在都不能得罪王一鸣了。王一鸣可以决定他李志斌的政治前途。于是李志斌说:“我也没有什么意见,王书记的决策很好,我完全支持。” 接着牛振海、裘新旺、郑天运、秦书海都表了态,完全同意王一鸣的决策。 剩下的三个就是事情的相关人,第一个发言的是马正红。他说:“我完全同意王书记的看法,完全支持这次工作调整。我认为这是王书记对我们三位同志的关心和支持。在一个地方工作久了,是容易产生惰性,我要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更加发奋地工作,把各项事业发展好,不辜负王书记的信任。” 接下来是范一弓的发言,他虽然内心里有万般的无奈和痛苦,但脸上还是努力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大家都说了,我也表个态吧!我们都是为党工作了几十年的高级干部,什么样的困难没有面对过,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我觉得,哪里都是我们为党做贡献的地方,什么岗位上都能建功立业,只要我们有干事业的雄心壮志。在一个地方工作久了,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我长期在河东市工作,当主要领导也已经七八年了,是该换一换地方了。我认为,这样的安排好,很及时,很妥当,我个人完全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将更加努力,更加刻苦,谦虚谨慎,不急不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范一弓知道,王一鸣就等着他这个讲话呢,其他的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自己,是事件的直接受害者。如果他范一弓有什么情绪,被王一鸣当场抓住了,他就会借题发挥,损你一下,也是有可能的。范一弓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话。有什么啊?还是当市委书记,权力一点也没有少。照样领导着几百万人,手里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女人照样玩,说不定还可以发现新的目标。他妈的,反正谁现在也挡不了我这一辈子潇洒了。 范一弓讲完话,看了一眼王一鸣,他见王一鸣也在看着他,于是就讨好似的向王一鸣点了点头,脸上还特意挤出几分笑容。 官场上就这样,你要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深深地掩藏起来。有的时候,外人看到的是你的笑脸,其实你的心里此时却在哭泣。尤其是对方是个大人物,一句话可以决定你的前途命运的时候,你心里即使对这个人讨厌得要死,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你还得放下身段,不断地装孙子。对方即使对你做了很多不可容忍的事情,你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处之,以化解对方的敌意,让他产生恻隐之心,手下留情,这样做可以避免对方横下一条心,往死里整你。有时候,让你的对手发泄一下,也是自保的办法。你阶段性的退让,忍辱负重,可以麻痹对手,让他觉得你这个人修养很好,不是不可救药,也就对你网开一面,不再和你过不去了。你其实就是受了一些委屈,熬一熬就过去了。这总比逞性子,和对方较劲,斗个你死我活好。那样结果是无法预料的,弄不好你就满盘皆输,实在是不划算。 范一弓从小就生长在干部家庭里,有着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官场经验,文革中,他父亲范金山作为当时的西江省省委副书记,属于“保皇派”,被解除职务后,靠边站了,受到了造反派的多次批斗。那个时候,每天出去参加群众集会,站在主席台上挨批斗,“文攻武卫”,对于范金山来说是家常便饭。每一次参加完批斗会,范金山回到家里,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据他自己说,他在主席台上,被几个人摁着,坐“喷气式”,脖子里放砖头,跪下的地上放石子,膝盖都磨烂了,鲜血都流到鞋子里了。 第一章(45) 回到家里,范一弓的妈妈哭着把自己的老公搀扶到床上,给他擦啊,洗啊,然后涂药,为他做饭。范金山的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打掉了几颗,满嘴是血,吃不了硬的东西,只能是喝稀饭,就那,他还每天坚持着吃东西,稍微好一些,就下床走路,锻炼身体。那个时候,许多领导干部受不了这个折磨,就服毒自杀了,或者上吊,投水,每天都有坏消息,说某某自绝于人民了。 范一弓的妈妈怕自己的老公也寻了短见,于是一天到晚陪着他,开导他说:“老公,你是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你千万想开些,不能寻短见。你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后就更没有活路了!” 范金山眼一瞪,冲自己的老伴说:“你放心,我不会自己寻死的,除非他们把我打死了,否则,我绝不会自己去死。我就是要看着,我范金山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完全没有翻本的机会了?!那些人能一直这样闹下去?那些比我官大的,整死好多个了,他们的家属会一直这样忍气吞声?!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活到我扬眉吐气的哪一天。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就凭着这口气,范金山度过了最困难的日子,熬到了“文革”结束,拨乱反正,他官复原职,又回到了权力的中心。他的几个孩子在他的安排下,也纷纷走上了领导干部的岗位,其中大儿子范一弓,很快就当上了河东市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后来又当了市长,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 在这样的家庭成长,从小就经历了政治斗争的血雨腥风,范一弓有着成熟的政治斗争手腕,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对付王一鸣,他现在还没有任何把握,只能是顺应形势,配合王一鸣的工作,不引起王一鸣的更大反感。现阶段,守住既得利益就是最大的成功。范一弓算了算,自己今年已经五十五了,升正省级,已经没有多少可能了,到了六十岁,就要去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去了,现在还剩下这五年时间自己是有职有权的,能把这个市委书记当到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不管谁当西江省的一把手,我这个省委常委,是谁也动不了的。我手下管了几百万的人,每年财政有几十个亿,手下的处级干部管了几百人,科级干部上千人,这些人随便动一些,每一年光是批发乌纱帽的钱,就能收入上千万,就是他王一鸣不待见我,我也照样潇洒过日子。只是现在不能和王一鸣对着干,发生表面上的冲突。只要不激化矛盾,他范一弓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干满这五年,捞的盆满钵满,到时候就是退二线了,这一辈子也有用不完的钱了。 王一鸣听完范一弓的表态,还是很满意的,他点了点头,冲范一弓笑了笑。今天他肚子里的一块石头,算是安稳落了地。今天的会议,其实王一鸣心里有两个节点不踏实。第一,就是李耀会不会提反对意见。李耀是代省长,他如果提了什么反对意见,那这个省委常委会就没办法再开下去了。王一鸣特别害怕的是李耀站在范一弓的立场上说话,如果那样,省委常委里面一下子就会出现两个和王一鸣意见不一致的人,范一弓肯定会帮着李耀说话,不那样他就是傻子了。谁会自己反对自己啊!一个省长和一个省委常委拧成一股绳,虽然你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你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是妥协,另外想别的办法。好在王一鸣提前让秦大龙和李耀沟通过了,李耀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没有和他王一鸣过不去。 王一鸣担心的第二件事,就是范一弓是不是识时务。如果范一弓耍公子哥的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就在省委常委会上当面质问王一鸣,为什么这么安排?不公平吗!我不干,就是不配合。你看着办,撤职法办都可以,关键要找出什么证据来,让人心服口服。 如果范一弓这样做,破罐子破摔,当场和王一鸣撕破脸皮斗,王一鸣虽然有办法,但是,场面上总是不好看了,其他的省委常委就会看笑话。这对于王一鸣本人的形象是非常不利的。大家传出去,就是你这个当省委书记的不行,权威不够,看,一个范一弓向你发飙,你都没办法!今后其他的省委常委如法炮制,你这个省委书记就当的有些窝囊了。时间长了,名声出去了,大家就知道你驾驭全局的能力不行,等中央对你的工作进行考核时,大家众口一词,你就千口难辨了。说不定你这个省委书记就被调整了。对一个领导干部来说,能力不行,不能驾驭全局是官场上的大忌。组织部门一旦对某一个官员有了这样的结论,基本上就等于直接宣布,这个人的政治生命已经就此终结了。 王一鸣想好了,如果范一弓胆敢叫板,不识时务,他王一鸣就要横下心来,彻底解决范一弓的问题。作为一个新上任的省委书记,他不能容忍一个省委常委向自己提出挑战。那样自己的名声就砸了。如果连十几个省委常委都搞不掂,那怎么可能领导一个六千多万人口的大省呢!在官场上混,想当大官,心狠是必须的。谁挡我的路,我叫让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作为一个省委书记,利用体制赋予自己的权力,让一个省委常委滚蛋,或者把对方送进监狱,还是有很多办法的。这个王一鸣懂。 好在范一弓今天的表现不错,让王一鸣觉得,这个人还是有长处的,精明,识时务,顾大局,识大体,还是可以用一下的,先交给他一个临海市,让他折腾吧!只要他不过分,自己就不动他。 王一鸣知道,范一弓父子两代,在西江省经营多年,势力也不算小,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动他,更不能把他逼急了,成了自己的死敌。那样就激化矛盾了,在官场上,干什么都有个度,过犹不及。你是省委书记,一把手,你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命运。但是,你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就算你平常里招呼得很紧,屁股上没有屎,但对方捕风捉影总可以吧!你一旦把对方逼急了,走投无路,他就会狗急跳墙,和你血拼到底,虽然不能要了你的命,但溅你一身狗血的机会,总还是有可能的。 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你可以整一整那些官没有你大的人,让别人受点你的气,委屈一下,你打他们一巴掌,很快就丢给他们一块糖。让他们受了惩罚,也懂得了规矩,知道你是老大了,今后会看你的脸色行事了。他们也保住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这样,你舒服了,他们也知道自己错了,大家见好就收,都保住了自己的尊严、面子,你好我好,大家都是兄弟,还可以在一起工作,吃吃喝喝,有什么事情今后商量着干,比什么都强。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况远征,他是这次人事调整工作最大的受益者,他当然要说话了。 这两年,由于桂江市的城市建设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路宽了、直了,沿街建筑也进行了“穿衣戴帽”工程,街道两旁都进行了绿化美化,大街小巷,整理得都相当上档次,两边的人行道,铺设的地板砖都是选择的花岗岩石材,这在一个中等城市里,经济也不是太发达,地方财政实力有限的情况下,已经相当显眼了,全国都不多见。小街小巷整治得干干净净的,让外地人惊呼,桂江市大变了摸样,原来就是个天生丽质的美少女,但破衣烂衫,让人惋惜。现在是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又经过了精心的梳妆打扮,让人惊艳!因此,桂江市连续获得全国卫生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等一批奖项。 原来外地人到桂江旅游,都是到城里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坐车出城,到码头上船,欣赏桂江两岸的自然风光。那名山秀水,是吸引国内外游客的最亮丽名片。但回到城里,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城里虽然有山有水,但没有开发,或者开发的不成体系,成不了大气候。 况远征找来北京的规划专家和建筑师,经过充分论证,决定投巨资,把城里的几个大的湖泊,都进行重新的疏浚,把它们和桂江连成一体,成了一个新的旅游观光项目,再配上民族歌舞表演,灯光照明,每到晚上,各种颜色的霓虹灯把整个桂江市区打扮得如同仙境,吸引了大批的国内外游客。整个桂江市,现在山水相连,城在水中,水在城中,自然风景和人文景观巧妙地融为一体,成了名符其实的国际旅游名城。 第一章(46) 桂江市的城市建设和市容市貌改造工程,得到了上上下下的高度评价,大批国内外政要来桂江观光旅游,对此进行了高度评价。陪同的中方高层领导,也络绎不绝,他们对况远征,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每一年到桂江市旅游的省级以上领导,就有几百人。因此,况远征也结识了不少高层领导,建立了自己的人脉。 政绩出来了,况远征在西江省政坛上也随之名声鹊起,他能够顺利升任省委常委,说明他在工作中所取得的政绩,受到了上上下下不少领导人的认可,这中间当然也有王一鸣的功劳。 况远征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当桂江市委书记的这几年,在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之间保持了平衡,谁也不得罪,谁安排的事情都尽心尽力地干好。逢年过节,更是亲自跑到省城里,到杨春风和刘放明家里登门拜访。 他和王一鸣一样,都是非常有事业心,又比较爱护自己羽毛的人,违法乱纪的事情从来不会干。别人给他送钱他不收。他也不给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送钱,因为金钱往来容易出事。他送的都是一些烟酒、补品、服装、工艺品之类的东西,虽然有些价值不菲,但都够不上违纪,算是礼尚往来。那些东西有的是部下送给他的,有的是他动用自己的市委书记准备金买的,票据是可以报销的。这都是合法的公关费用,就是被人举报了,也不是大不了的问题,现在的领导干部谁没有自己的私人关系需要打点啊!用这些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些退休的在省里仍然有影响的省级干部,像覃光明、高建勋、范金山那些老领导,他也会专门抽出时间去看望,谁到桂江市休闲度假了,他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他们吃顿饭,送些礼物或者土特产之类的东西,因此,上上下下对他的评价就很高。 当然,他也有对立面,他的政敌会散布各种谣言贬损他,说他好大喜功,为了尽快出政绩,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从各家银行贷款上百亿,一下子就透支了桂江市今后十几年的财力。他是拍拍屁股走了,提拔了,但是,以后谁当了桂江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得给他不断地擦屁股。 总而言之,围绕着况远征这个人,西江省官场上虽然有很大争议,但毕竟人家的政绩出来了,人家又会搞人际关系,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在中组部考核的时候,都说了他不少好话。 此外,自从王一鸣来了西江省工作,他和况远征的关系就一直发展得不错。这或许也叫缘分吧,王一鸣看了这个人一眼,就觉得,他的气质是自己所喜欢的。两个人有眼缘。和况远征接触过几次后,王一鸣就觉得,两个人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吧。 在官场上,高级官员之间能够找一个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已经非常难得了。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王一鸣但凡到桂江市视察,只要况远征在家,他都是全程陪同。这样两个人有了更多的接触。王一鸣通过聊天,知道了况远征的工作思路,对他这个人的能力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他认为况远征是一个实干家,交给他任何一个市,他都会做出成绩的。 况远征也对王一鸣对自己的高看充满了感激。官场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上面有一个大领导能够关心你,理解你,在关键的时候能为你说句话。这叫做上面有伯乐。虽然你是匹千里马,但是,没有伯乐,在众人眼里你只能算是匹驽马,谁也不会知道你,不会给你提供一个可以施展自己才华的平台。 而王一鸣不一样,他来头大,是未来西江省政坛上的霸主,所以,况远征知道,自己今后要想在西江省政坛上有大的发展,必须和王一鸣处理好关系,受到王一鸣的欣赏是最便捷的途径,所以况远征对于王一鸣也是刻意逢迎。不这样做不行啊,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一个领导干部不仅要会做大事情,许多小事情更考验你的智慧和悟性。 去年五月份,王一鸣的父母突然提出,想到西江看看儿子王一鸣,顺便到桂江、江城、临海几个地方旅游旅游,他们老两口都是老农民,从来没有来过西江这地方,从电视上看,他们知道儿子王一鸣现在呆的这个地方风景非常好,再说了,儿子也已经在西江当上省委副书记了,老两口也该为生了这样的儿子扬眉吐气一回了。 王一鸣接了父亲王春福的电话,说:“好,我也想抽出时间专门陪一陪你和娘,但是,我这里每天都有事,根本走不开,你们两个来,我也不放心,干脆让二虎请十几天假,陪你们来吧,他全程陪同,我也放心些。你们两个出门在外,现在坐车都找不到地方,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没办法的。” 王春福说:“好,我给二虎说说。” 王一鸣不放心,立即就拨通了弟弟二虎的电话,说:“二虎啊,爹和娘想来我这里旅游旅游,是好事情,我工作忙,你现在虽然工作也忙,但是,总比我清闲些吧,你干脆请十几天假,陪着爹和娘旅游旅游,咱们兄弟,也可以好好聊聊天。我也放心些。” 二虎现在在老家的河川县里当了县政协的副主席了,还兼着县教育局的党委书记。他这个副处级干部还是王一鸣给他弄成的。当时王一鸣还在S部当副部长,老家省里、市里、县里的官员,都知道王一鸣手里掌握的有几个亿的资金,他们一年到头,会到北京跑多次,和王一鸣拉关系,让他对家乡关照关照。 有一年年底,市里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在北京,举办老乡感情联络会。王一鸣作为S部的常务副部长,是当时出席联络会的最高级别官员,还是最有实权的国务院部委机关领导,在家乡人面前,一时间风光无限。市委书记和市长一左一右,坐在他两边,陪他吃饭。 市委书记姓苏,市长姓李,他们以前都是省里的正厅级干部,苏书记原来是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李市长原来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他们都是刚到王一鸣家乡那个市工作了几个月,才知道这里在中直机关也有不少大人物,王一鸣副部长就是一个,他的老家是下面的河川县的,属于正宗的河川在京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苏书记和李市长虽然是第一次陪王一鸣吃饭,但是他们热情得不得了,脸上一律带着讨好的笑容,给王一鸣敬酒、布菜。酒酣耳热之际,苏书记问王一鸣说:“王部长,你家乡还有什么人?” 王一鸣说:“我父母、弟弟、妹妹都在河川县。” 苏书记说:“咱弟弟是干什么的?” 王一鸣说:“在县教育局做局长。” 前几年,河川县的县长和县委书记经常跑北京,带着王二虎找王一鸣办事,时间长了,大家都熟悉了。王一鸣为家乡的事情没少费心。该拨钱的拨钱,该协调关系的协调关系,办成了不少事情。为此,历届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很感激王一鸣,所以对于二虎就特别关照,很快就提拔他做了县教育局的局长。 苏书记说:“这就好办了,等我回去见一见,马上就给他解决个副处级。” 王一鸣说:“那就有劳老兄了。”苏书记五十一了,比王一鸣还大。 旁边的李市长说:“王部长今后家里有什么事情,给我和苏书记打个电话就行了,千万不要客气,我们现在是地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等我们调走了,想给你办事情都没有机会了。” 王一鸣说:“那就太谢谢二位老兄了!” 果然,过来半个多月,二虎就给王一鸣来电话了,说:“哥,我通过考察了,提名为县政协的副主席。” 王一鸣没想到这个事情他们办得这么快,就说:“是吗?你见过苏书记了?” 二虎说:“见过了,还喝了几杯酒,我敬了苏书记两大杯!” 王一鸣说:“你一个小局长,怎么有机会和苏书记吃饭啊?” 二虎说:“哥,是这样的,县里不是要换届吗,班子大变动,为了考察干部,苏书记亲自来的咱们县,说是视察工作,其实就是听取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汇报,考虑县四大班子人选的问题。本来,今年没有我什么事。我没有送礼,听说那些想升副处级的,有的送了几十万。我们县的交通局长和财政局长,为了争那个副县长当,有的说花了六七十万,有的说花了上百万。我哪有那么多钱送给他们呀?!我根本就不跑。谁知道,前几天苏书记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在河川大酒店里,菜都上来了,他突然对县委孙书记说,你把王二虎找来,我要见见他。孙书记连忙让县委办公室主任联系我,我接到电话,立即赶过去见他。苏书记见了我,笑呵呵的,和我特意握了握手说:‘你就是二虎啊!王一鸣是你哥吧?’我说:‘是。’苏书记说:‘我和你哥前些天刚在北京吃了顿饭,你哥对家乡人很照顾啊。吃饭的时候,还特意提起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是的,是的。’最后苏书记说:‘好吧,第一次见面,我们喝两杯吧!’于是,我就和苏书记碰了两杯酒。” 第一章(47) “那天中午市委苏书记走后,县委孙书记就打我电话,说:‘二虎啊,你小子有福气啊,苏书记说了,要给你定个副处级,你说你想要哪一个位子啊?’我知道他想给我要钱了,就故意装糊涂,说:‘孙书记啊,你就看着办吧,反正我也没有大的想法,我这个人很知足,对做官没有太大兴趣,有个位置干事就行了。’我是故意给他装糊涂,我们县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孙书记,一年到头,通过动干部,搞工程,在我们县里,一年最少也能捞几百万。听说他在北京、上海都买的有房子,小情人养了十几个。大家都说他贪得很。提拔一个副局长,在我们县,现在不给他送个十万八万的,根本排不上班。 “孙书记看我不上钩,于是就挑明了说:‘二虎啊,你要是想当副县长,这个竞争特别激烈,需要进一步做工作。’ “平心而论,我也想当那个副县长,但是,我没有钱拿去送他啊,于是只好说:‘孙书记,我实力不够,还是考虑其他的位子吧!’ “孙书记一听就明白了,知道我不想放血,于是就说,那就安排到县政协去吧。为你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我说,太感谢了你了孙书记,好歹给个副处级,我就心满意足了。就这样,我的事情基本上就解决了。” 接了弟弟二虎的电话,王一鸣才知道,现在基层的官员为了提拔一个副处级的岗位,要花那么多的钱。这只能说明越是到基层,由于职位有限,大家为了升迁,相互之间的竞争越激烈。同时也说明,由官职升迁所带来的预期收益也更多。要不然谁也不会为了升一级就倾家荡产啊!看来他们还是有办法捞钱的。当个县长、县委书记的,想发财办法多得是。 过了十几天,二虎又来电话了,说:“哥,县政协会议闭幕了,我现在正式当选县政协副主席了。” 王一鸣说:“是吗,你现在在县城里也是个大人物了!” 二虎说:“就我这个位子,有人说送五十万也不一定能跑得成。我知道,都是你一句话,和苏书记他们吃了一顿饭才弄成的。咱爹说了,要我感谢你。” 王一鸣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们当真了!把这当成一件事情办了。” 二虎现在大小也是个副县级干部了,在县里风光得很,开会都是坐在主席台上,成了名符其实的县领导。车子也换了一辆新的黑色帕萨特,在县城里也是几乎天天有应酬,但是,忙的都是吃吃喝喝的事情,七品芝麻官,和王一鸣那还是没办法比。让他请假陪父母出来玩几天,还是有办法的。 二虎接了哥哥王一鸣的电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他也想对父母尽尽孝,顺便到哥哥的地盘上风光风光。于是,他就安排人购买飞机票,回到家里,让自己的老婆帮助收拾东西。 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他的司机把他和王春福老两口送到了省城的酒店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又去了机场,坐上飞往桂江市的飞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就到了桂江机场。 王一鸣没有时间去迎接,就提前打了况远征电话,说:“远征老兄,在桂江市吗?” 况远征说:“在桂江市,王书记有什么安排?” 王一鸣说:“是这样,我父母和我弟弟明天上午到桂江机场,他们计划在桂江玩几天,我没有时间去,你给安排安排。” 况远征说:“好的,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你把咱弟弟的电话告诉我,我马上安排人和他联系。” 王一鸣告诉了他王二虎的电话号码。 挂上电话,况远征连忙把自己的秘书常军叫进来,说:“安排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马上和这个王二虎联系,他是王一鸣副书记的弟弟。记住,尽量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这几个人的行程,都由你具体负责,一定要高标准安排好这次接待。” 秘书一听就知道底细了,王一鸣的弟弟来,这肯定马虎不得。于是接过况远征手写的电话号码,立即到外面打电话联系去了。 常军打通王二虎的电话,王二虎看号码有些生,迟疑了一下才接了,就听里面传来一个男人非常小心充满着尊敬的声音说:“请问您是王二虎先生吗?” 王二虎说:“是啊,请问您哪位?” 常军说:“王先生,我是桂江市委办公室的常秘书,市委况书记让我联系您的。” 王二虎一听就明白,王一鸣刚才给他来了电话,说已经安排桂江市委的况书记做好他们的接待了。 王二虎也是在官场混多年的人,嘴边应酬的几句话说得很顺溜。他说:“您好常秘书,实在是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和况书记了。” 常军说:“您能来我们桂江市观光旅游,是我们的荣幸!请问您此行一共几个人?几点的航班?” 王二虎说:“三个,就我和两位老人。我们是明天上午十点钟的航班,到桂江机场大约是中午十二点二十分。” 常军说:“好的,我会提前到飞机场迎接你们。到时候你打我手机。”说着常军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王二虎。 王二虎记下了,常军又问:“王先生,请问您和老人家计划在桂江市呆几天,都想看什么地方?” 王二虎说:“呆个三两天吧,看一看桂江风景区,然后在市内转一转,具体的等到了再说吧。” 常军说:“好的,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要提前定好船票。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明天中午我去机场接你们,下午就在市内看一看,等后天早上,我安排人陪你们去桂江风景区坐船,大家一天时间用来参观桂江。后天的安排等您到了再商量。” 王二虎说:“好的,好的,谢谢你了常秘书。” 常军说:“不用客气,况书记特意交待过的,要全力做好您的接待工作。” 王二虎说:“请转告况书记,实在是麻烦了,万分感谢。” 第二天上午,王二虎就陪着爹娘,坐了从江州机场飞往桂江机场的航班。爹娘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看飞机上的空姐穿着职业装,个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漂漂亮亮的,娘对二虎说:“你看这几个闺女,咋长得这么俊啊!比你大嫂当年还漂亮。” 看着窗外大片的云团,爹对娘说:“你看,外面多像生产队的棉花垛。” 娘从窗口里向外看了看,说:“我的天哪,我们不是在云彩上面了吗?都成了神仙了!” 娘又说:“二虎,都说飞机飞得快,我我看这飞机飞得也不咋快啊,你看,那棉花垛好久也甩不到后面去。跟坐拖拉机差不多。” 旁边的人听了这两位老人的话,就知道他们是第一次坐飞机,抿着嘴笑。 二虎怕父母再闹笑话了,就解释说:“那是因为我们都坐在飞机里,容易产生错觉,其实飞机还是最快的,每小时六七百公里,汽车就是开飞了,也赶不上的,更别说什么拖拉机了。” 中午的时候,飞机上开始发盒饭,父母每人一盒,二虎考虑到,到了地方,常秘书肯定会安排在饭店里吃饭,于是自己就没有要,为了让父母体验一下,就一人给他们要了一盒。 二虎说:“爹,娘,你们每人稍微吃一点,尝尝就行了,再过一个小时,到了饭店里,他们肯定安排我们吃午饭的。” 爹吃了几口,说:“好吃,好吃。”几分钟就把饭、菜还有一个小面包吃完了,然后对二虎说:“我们庄稼人千万不能浪费粮食,打开就要吃完的。”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飞机准时降临在桂江机场。下了飞机,拿上行李,二虎就打了常秘书的电话。 常秘书说:“我已经到了,在出口处等你们的。” 等王二虎带着两位老人走出来,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带着眼镜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王二虎先生”几个字,知道这就是接自己的常秘书了,连忙走过去,问:“请问您是常秘书吧?” 那人看了一眼王二虎和他身后的两位老人,立即就明白了,说:“是王二虎先生吧,我是常秘书。” 于是,双方就接上了头。常秘书很是礼貌,对王春福老两口说:“老人家辛苦了。” 第一章(48) 王春福老人说:“麻烦你了常秘书。” 大家客气着就走出了大厅,刚出来,就见门口的台阶下面,停了一辆新的中巴车,上面写着市委接待办的字样。常秘书走到车旁,司机一看,连忙打开车门。王春福和老伴上去,才发现,里面宽敞得很,有十几个座位,都是高级的沙发座,又宽又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坐的,估计都是接待那些高级领导人用的。 王二虎也是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中巴车。他看了看,是原装日本进口的,电视上经常看到,都是国家领导人视察坐的。 王二虎说:“爹,娘,你们俩今天可是享福了,今天这个车,当年毛主席也坐不上啊!这是现在最高级的,接待国家领导人的吧。” 常秘书说:“是的,国家领导人到我们桂江视察,也就坐这样的车,我们接待办一共有四辆,都是用来专门接待高级领导人的。你们是况书记的客人,况书记专门交待的,要用最高的标准接待你们。” 车子开动,一路是山清水秀,一派南国风光。进入市区,就见街道干净、宽敞,到处是花坛、草坪,大路两旁都种着浓郁的榕树,枝繁叶茂,煞是好看。 王春福对老伴说:“你看人家这城市,咋整的,这么干净,到处是树木花草,就跟进了公园一样。” 到了市内的中心区,就见大街上车水马龙,一派繁忙的景象。在车上,常秘书打通了况远征的电话,说:“况书记,客人接到了,您看中午怎么安排?” 况远征说:“你先把他们安排在桂江饭店的贵宾楼住下来,然后在贵宾楼的一楼吃饭。我马上就到,亲自去陪。你把客人送到房间,休息一下,然后就下楼。” 常军说:“好的,好的。” 车子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驶,就拐进了一个大院子,这里到处是假山怪石。参天的树木,一排排的,耸立在道路两旁。主楼是一栋十六层高的建筑,外面用灰色的大理石贴着墙面,一看就非常高档。这里是老牌的五星级饭店——桂江饭店,是桂江市委的接待饭店。 主楼的后面,是一栋栋的单体别墅,掩映在树木和花草之中,这里都是接待贵宾用的,曾经接待过不少外国的领导人。 车子在六号别墅前停下来,常秘书下来,帮着王二虎他们拿行李。 王春福老人很诧异,说:“我们就住这?” 常秘书说:“是的,等一会儿况书记就到了,我先送你们到房间里,洗一洗,我现在就去安排饭。等一会人书记到了,我再来喊你们。”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打开门,就进了一套总统套房。这个房间有二百平米大,有四个卧室,厅很大,有五十多个平方,放着琳琅满目的古董、字画,装修考究,用的家具都是仿古的,王二虎认识,一看就是高档的红木家具,一套要上百万。 二虎把爹娘送到主卧室的一个大房间里,看了看,里面还配的有专门的浴池,各种淋浴设备金光闪闪,一看就是镀金的。 床很大,估计有两米多宽,上面的床单雪白,地下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软软的,让人有一种要陷下去的感觉,一点声音都没有。王春福穿着自己的布鞋狠狠地踩了踩,说:“这么好的东西,比我们家的棉被都厚,却铺在地下,让人这样白白糟蹋,真是可惜!” 王二虎笑了,说:“爹,你这就老土了,这是羊毛地毯,高级酒店都是这样的。这是总统套房,什么都是最高级的。” 王春福说:“什么总统套房?难道外国的那些总统也在这里住过?” 王二虎说:“那不一定,反正现在谁有钱就可以住了。” 王春福说:“我们在这里,住一天需要多少钱?” 王二虎说:“不知道,估计这样的房间,住一个晚上,没有三千五千的,说不过去。” 王春福一听就急了,说:“我们走,我们不住,这么贵的地方,我们身上的钱还不够住旅店的呢!” 王二虎说:“我哥说了,都是况书记安排的,我们不用掏钱的。” 王春福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啊?你哥说了,不用我们掏钱了?” 王二虎说:“那还能有假吗!我哥现在是省委副书记,他一句话,谁敢不听!” 王春福说:“我们这样不算犯错误吧,别给你哥惹上什么麻烦了。” 王二虎说:“你就放心吧,我哥你还不知道,一向是非常谨慎的,他托付的人都是非常可靠的。” 王春福老人才放下心来,去了卫生间,洗了洗,在沙发坐了坐,刚准备吸一口烟,就听见门铃响了。 王二虎打开门一看,是常秘书来催下去吃饭了。常秘书说:“况书记来了,在楼下大厅里。” 王二虎连忙催两位老人下楼。 下到一楼,果然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那里慢慢地踱步。 常秘书连忙介绍说:“那就是况书记。” 王二虎连忙紧走几步,握着况远征的手说:“况书记您好!” 况远征笑着说:“是二虎兄弟吧,你好你好。” 王二虎一听况书记和他称兄道弟,就知道他和自己哥哥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于是就把自己的爹娘介绍给况远征说:“况书记,这是我父母。” 况远征连忙弯下腰,握着王春福老人的手说:“大叔您好,一路辛苦了!”又冲王一鸣的母亲点了点头,笑着说:“大婶您好!” 王春福和老伴看人家这么大的官,称呼自己为大叔大婶,于是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况远征说:“大叔、大婶,千万不要客气。我和一鸣书记大家都是兄弟,你们就把我看作是你们的侄儿吧!” 王春福两口子看这个况书记这么会说话,只好一个劲地笑着说:“好的,好的。” 寒暄完毕,大家就走到一楼的包厢里,准备吃饭。 午餐是非常丰盛的,主菜是清蒸桂江野生鱼,干炒山鸡,木瓜炖鱼翅,油闷大虾,御品福跳墙,芋头扣肉,上汤野菜,都是酒店里的一些招牌菜。王春福老人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一些东西了,看这么多好东西都上来了,吃的人就他们一家三口人,和况书记、常秘书。区区五个人,就上了这么多的菜,再加上主食,米饭、蒸饺、大饼等,真是太丰盛了。许多东西只吃了一半都不到。这些东西,比在北京游玩的时候,王一鸣请他们在大酒店里吃的东西档次还高。 酒喝的是茅台,王春福平常里爱喝些白酒,有半斤酒的酒量。如今一高兴,就喝了七八杯。他老伴怕他喝多了,就劝他,少点,少点。 况远征看老人家很高兴,吃的好,喝的痛快,老人家和王二虎两个人都抽烟,于是就安排常秘书出去,从酒店的吧台要来两条软中华香烟,给王二虎拿上,让他们父子这几天抽。 第二天一早,常秘书专门安排了市委接待办的一个小姑娘,陪同他们一家游览了桂江。第三天在市区里又玩了一天,看了几个旅游景点,第四天早上,专门安排了一辆越野车,把他们一家送到了省城江城市。车上还装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都是况远征安排人送给两位老人的。茅台酒送了两箱子,总共是八瓶。中华烟送了五条,说是让他们路上吸。 这中间况远征陪他们吃了三次饭。大叔大婶叫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让王春福两口子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太麻烦人家了。一个市委书记工作该有多忙啊,还这样尽心尽力地招待这两个老农民。 到了省城里,见了儿子王一鸣,王春福说:“儿子啊,那个况书记对咱们可是真不赖!你今后一定要对人家好一些!” 王一鸣听了二虎的叙述,不断地点头说:“这个老况,为人真是没话说!” 在官场上,为上级领导办好他们交待的私事,其实有些时候,比办好他们交待的公事还要重要得多。私事都是领导的家事,这个办好了,才能迅速拉近和领导的关系。上级领导愿意让你给他办私事,说明在他的心里没有把你当外人。只有私人关系处好了,两个人才能够说得上是真正的好兄弟。 第一章(49) 况远征这个人就是这样,大事不糊涂,抓住了每一个和王一鸣接近的机会,终于获得了王一鸣内心的认可,今天就是他收获的时候,他在王一鸣身上所付出的心血,现在看来,一点也没有白费。 现在就剩下他没有发言了,只见他和王一鸣对了一下眼光,扫视了大家一圈,说:“各位常委,我也说几句吧!这次人事调整工作,我认为是非常及时、非常必要的,是王书记从全省的工作大局出发,通盘考虑、慎重决策的结果,是符合西江省的长远利益的。结合我本人的情况和体会,我认为,这对于今后我们在新的岗位上更加大胆地开展工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拿我本人来说,我在桂江市已经整整工作了十三个年头了,当了三年的副市长,五年市长,五年市委书记,可以这样说,桂江市的每一条街道我都去过。那些主要岗位上的处级干部,我基本上都能叫出名字来,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这也就带来一个问题,熟人多,关系盘根错节,有些事情下属办得不好,想批评一下,又拉不开情面。该处分一个干部时,说情的人络绎不绝,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这样,大多数情况下是做了老好人。该处分的官员没有处分,该撤职的官员通报批评一番就过关了,雷声大雨点小,人民群众不满意,说我们是大官袒护小官,官官相护。所以我说,还是调整一下好,到了一个新地方,又有新的作风,新的干事业的激情。这样好,今后我们要把干部交流作为一项长期坚持的工作,持之以恒地推行下去。好,我就讲这么多。” 况远征讲完话,冲王一鸣点了点头,王一鸣和他的目光一对视,也冲他笑了笑。两个人心神领会,此时无声胜有声。 当省委书记的,有时候也需要大家配合,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样什么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的干部制度要求领导班长成员之间要搞好团结,团结才能出生产力,团结才有战斗力。 其实,领导干部之间也有分歧,也有斗争,避免不了的要为了各自的利益发生冲突,要求大家都和一把手搞好团结,其实很难完全做得到。那怎么办?只能是双方明白各自可以接受的底线,达成妥协。 其实官场上的斗争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只不过西方国家政治斗争都是公开的,要辩论,投票,大家都尽量遵守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你愿赌服输。选举失败了,就公开坦率地祝贺对手取得了胜利,自己心悦诚服,接受现实。 而在我们国家,由于没有公开透明的游戏规则,最重要的斗争都在幕后,高级官员之间,就是私下里斗得你死我活,但在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谈笑风生,一团和气。 我们这里多的是心理战,拉锯战。省委书记想要各个省委常委听自己的,但是各个省委常委也有自己的核心利益,你做省委书记的,是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多安排几个人,调整一下其他省委常委的工作,甚至批评几句,挫一挫其他人的锐气,显示一下你的权力。但是,什么事情都有个度,过犹不及,你这样做,千万别把别人当成可以任意捏的软柿子。大家都要揣摩一下对方可以接受的心理底线。所以,在中国官场上混得时间长了,都成了人精了。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你在官场上根本玩不转的。 听完大家的发言,王一鸣做了总结,他说:“好,这个问题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们就鼓掌通过吧!” 于是大家一起鼓掌通过。 接着进行第二项表决,由游金平同志出任新的一任桂江市委书记。 王一鸣对组织部长秦大龙说:“大龙同志,你先做一个说明吧。” 于是秦大龙就把游金平的工作经历,结合这一次的干部考察情况,做了一个综合评价。秦大龙最后说:“游金平同志年富力强,长期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政策水平高,熟悉全省的工作大局,懂规矩,守纪律,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同志。我认为,由游金平同志出任桂江市新的一任市委书记是非常合适的。” 秦大龙发言完毕,王一鸣看了看大家,说:“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可以提一提。” 大家心里都明白,游金平是王一鸣看上的人,你这个时候提反对意见,不是明摆着要和王一鸣过不去吗!但是,开这样的会议,又不能冷场,那样王一鸣就会感到失了面子,心里就会对各个省委常委有意见,等你们有什么事情求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错了,他会想办法惩罚你一次,让你记得规矩。  言的自然还是李耀,他是代省长、排名第一的省委副书记,在座的十几个省委常委里,也就是他有资格向王一鸣提反对意见。他要是不同意游金平的任命,其他的省委常委就可以浑水摸鱼了,同意王一鸣,就等于给了王一鸣面子;同意李耀,就等于给了王一鸣一巴掌。这样省委常委会开不成,除了王一鸣,大家都开心。 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李耀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明白,在一个省里,省委书记握有人事权,这在全国都是约定俗成的。用谁不用谁,大部分厅局级干部的任免,还是省委书记说了算。当然省长也有一部分人事权。因为他可以否决省委书记的人事提名,让省委常委会开不下去。省委书记出于无奈,也得在一部分人事问题上,考虑省长的利益,双方达成妥协。所以,现在的省委书记和省长,一般是和则两利,斗则两害。 李耀现在的主攻方向是,在新的一届省政府组成人选上,自己要有更多的话语权。他想把自己熟悉的和喜欢的人,放在重要的位子上,像省财政厅长、交通厅长、发改委主任、经委主任、省政府秘书长,这些关键的位子,都要安排成自己可以信赖的人才好。要想在这个方面确保自己的利益,那在其他的方面,就要考虑向王一鸣妥协一下了,支持一下王一鸣的工作。官场上就这样,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投桃我报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于是李耀说:“我看游金平同志挺不错的,素质高,由他出任桂江市委书记,没什么问题,我完全同意。” 王一鸣没想到李耀这么痛快,于是笑着看了一眼李耀,点了点头。 李耀也冲他笑了笑,点了一下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说:“老弟,你看我挺配合你的工作吧,等我求到你的时候,你可要痛快些!” 大家一看李耀都痛快地表态了,其他的人更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了,于是游金平的任命顺便通过。 第三项议题,就是审议王一鸣在全省厅级以上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六大”精神动员大会上的讲话大纲。这个议题最不敏感,最无关痛痒,但是耗费的时间却最多,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把整个讨论会开得很是热烈。 开会往往就是这样,最关键最敏感的,往往是人事问题,人事问题却是最讳莫如深的问题,大家心里都知道的,却不能摆在台面上说;能够摆在台面上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往往最重要的问题,耗费的时间最短,因为只要能拿到会上来讨论,会下面往往已经沟通好了,现在就是走形式而已。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没有那么多禁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往往费时最多。这就是官场上的开会定律。 整个会议进行了二个多小时,到五点多的时候,王一鸣有些疲倦了,于是就说:“怎么样?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工作人员会后整理一下大家的意见,把各个常委的意见都吸收到报告里去。这是今后五年我们西江省总的发展思路,马虎不得。” 然后,王一鸣又看了秦大龙一眼,说:“明天后天,你就辛苦了,要跑几个城市。” 秦大龙说:“没问题。请王书记放心吧!” 王一鸣说:“星期六星期日这两天,你就不能休息了,把几个同志送到新的工作岗位,交接完工作,等星期一,我们全省干部正式开会。会务情况,你和书海同志具体负责。” 秦大龙和秦书海都点了头,说:“好的,好的。” 会议随后就散了。 第一章(50) 接下来的两天,秦大龙带着省委组织部的一帮人,马不停蹄,跑了几个城市,宣布省委的任命文件,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况远征、马正红、范一弓、游金平都到新的工作岗位上走马上任了。全省关系政治的老百姓,也从电视、报纸和网络上,知道几个市的市委书记,工作已经进行了调整。 游金平自然是欢天喜地到桂江市上任去了。当然晚上他的任命通知打印下发后,秦书海提议,省委办公厅给他开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晚上在一家饭店里摆了四桌酒席,参加的都是办公厅各处的处级以上干部。大家向他敬酒,说了很多祝贺的话。 游金平很激动,但是考虑到第二天在桂江市他还有个重要的讲话,所以就很节制,喝了十几杯应酬了一下就行了。 回到家里,他老婆赵曼丽也很兴奋,自己的老公终于有出息了,现在当了桂江市的市委书记,美梦成真,这充分说明了自己当年的眼光是多么准啊。她当初之所以愿意接受游金平的勾引,并下嫁给他,就是看上了游金平聪明,相貌堂堂,肯定在官场上有大的发展。 晚上在床上,两口子情意绵绵,赵曼丽激情四射,主动伺候起游金平来,他想让她怎么伺候,她都服服帖帖的,善解人意得不得了。游金平抱着自己老婆丰满的身子,精神抖擞,冲锋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筋疲力尽,瘫软在床上。 赵曼丽考虑到,今后两口子就两地分居了,从桂江到省城,中间隔着四百多公里,坐火车要三个多小时,虽然有高速公路,游金平也有自己的专车,但一忙起来,游金平说不定十天半月也回不了省城一次,两口子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都能够见面了。 从结婚到现在,两个人最长分开的时间,也没有超过半个月过,于是她就有些对自己的老公不放心,怕他官大了,有权力了,又在外面搞起了别的更年轻漂亮的女人,现在不是有句顺口溜吗,说的是:“干部交流,浪费汽油;老婆辛苦,老公风流!”老公有权力了,能办事情,巴结他的人自然就多了,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今后也多得是。 赵曼丽想到这里,就郑重其事地提醒自己的老公说:“老游,你可记住,在外面不能沾花惹草的,你有这个老毛病,不能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就心猿意马。” 游金平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这些年什么时候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赵曼丽说:“什么时候?你当初是结过婚的人,不是照样勾引我吗?我要不是年轻漂亮,又没有心机,怎么会上了你这个老鬼的当?” 游金平说:“那说明我有魅力吗!要不然你会跟我?” 赵曼丽说:“算了吧,你这个老流氓,就是对付涉世未深的女人有手段。我当初就是年少无知,才上了你的当。” 游金平笑着说:“你后悔了?你当初不也可以反悔吗!” 赵曼丽挥起拳头,象征性地在游金平胸脯上打了几下,说:“你说的倒轻松,你玩弄过我了,破了我的处女身子,还想让我放过你,没那么便宜!我就是要粘住你。今后你要是敢在外面玩女人,再碰上一个我这样性子的,你甩不掉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游金平经她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有些怕了,说:“我不敢的,你这么有魅力,其他的女人我看不上的。” 赵曼丽说:“你想玩女人了怎么办?” 游金平说:“我忍着,你看人家王书记,老婆在北京城里,不是照样在我们西江呆了几年了吗!” 说起王一鸣的私生活,赵曼丽就来劲了,她说:“外面有人议论说,王一鸣在西江省也有女人,电视台的那个马芳和西江宾馆的瞿丽雅,听说都是他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游金平说:“别人议论是别人,你可不能在外面胡说,我是王书记信任的人。你这样说,万一传出去,别人就会以为是我说的,那样问题就严重了。” 赵曼丽说:“是,是,今后我一定注意。” 游金平说:“你们女人就爱嚼舌头。其实王书记到底在西江省里有没有女人,我也不知道,知道内情的,估计就小龚秘书一个人。他不说,谁也不知道。所以,外面的人都是瞎起哄,捕风捉影,没有什么根据的。” 赵曼丽问:“你说王一鸣在西江这里,会不会有女人?他老婆常年不来,他一个人怎么会憋得住?” 游金平说:“你怎么知道他老婆不来,逢年过节,他老婆只要有时间,都会来西江专门陪王书记的。他儿子也来,我见过的。” 赵曼丽说:“喔,这么说,王一鸣书记还是一个相当有家庭观念的人。不错,不错。” 游金平说:“他老婆于老师我见过,非常美丽,四十多岁了,看着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体态丰满匀称,一看就是非常有魅力的女人,估计王书记对他老婆还是挺喜欢的,所以,王书记在西江省找女人胡搞的事情,不太可信!” 赵曼丽说:“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了,是那些人嚼舌头。现在的领导干部,只要身边有几个漂亮的女人出现,马上议论就来了,所以啊,你今后也要小心些,免得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 游金平说:“我不会,我们之间就这么几百公里,省里的会又那么多,我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回来一次的。” 星期六早上七点半,王一鸣吃过早饭,就去了江城市国际会展中心工地视察。对于他这个级别的领导人,是无所谓双休日、节假日什么的,他们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们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节假日对于他们往往是工作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下去视察就是休闲。他们不会像普通老百姓那样,星期天了,就在家里陪陪老婆,逛逛街,吃顿饭,洗洗碗什么的,他们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的,他们也没办法逛街,不安全不说,还会带来交通阻塞。 江城市国际会展中心是西江省的重点工程,选址位于江城大道延长线的东部,靠近凤凰山下的一块丘陵上。这里原来有一个土丘,方圆有三百多亩,周围是几个村落,都是菜地或者林地什么的,前几年,被江城市政府征用了,拆迁了农民的房子,平整了土地,找来了国外一流的设计队五,搞了几个方案,最后选定一个方案,投资五六个亿,说是用来打造西江省最高水平的会展建筑。 现在全国各地,领导干部为了尽快出政绩,为政一方,都喜欢搞一些投资大、设计新颖、规模宏伟的标志性建筑,像规划馆、博物馆、体育馆、科技馆什么的,这些标志性工程,动辄投资几个亿、十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这些建筑在城市里,显得特别耀眼,出类拔萃,一下子把一个城市的档次提高了不少。 外地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看到这样的建筑,都是充满了好奇,他们在这里参观、留影,这些标志性建筑成了一座城市的最显著的景观。 本市的市民也不知道这样的建筑究竟要花多少钱,反正政府的钱再多,也都是由官员们支配,和老百姓关系不大,所以他们拿来搞城市建筑,总比吃了喝了强,至少把这座城市搞漂亮了。放假了有个可以参观游览的地方,外地人来了,可以向他们吹吹牛。 当官的更需要搞这些建筑了,第一,可以迅速出政绩,搞这个短平快,只要财政上舍得出钱,三五年,一个城市就大变样了。多修几条宽敞的马路,多搞几个标志性的建筑,整个城市的形象立马就变样了。城市搞漂亮了,老百姓的美誉上来了,官员的政绩也就出来了。这比搞那些工业、农业、教育、民生项目,见效快得多。那些项目你投入几个亿,短期内根本看不到什么效果,看不见摸不着,谁也不知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第二,搞这些项目有油水可捞。这些建筑动辄投资就是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你控制一个,就一辈子吃不完用不完了。现在搞什么工程,那些包工头不要花钱送礼啊!表面上看,一切都是正正规规的,大家按照程序走,公开的招投标,公平合理,但是,大家都知道,能够拿到这样大的项目,中标方和主要的领导干部之间都会有交易。没有关系的人,你根本想也别去想,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第一章(51) 现在全国各地,不少城市把发展会展业,作为城市的一个重要的形象工程,千方百计上了不少项目,大大小小的会展中心,据说全国建设了几百个,是全世界最密集的。 西江省虽然是落后地区,但在杨春风做省委书记的那几年,也把会展业的发展提上议事日程。江城市作为省会城市,更是雄心勃勃,要做全省会展业当之无愧的领头羊。李耀做江城市委书记的时候,已经着手做这件事了,前期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省财政也已经根据工程进度,拨付了三个多亿的工程款,现在工程已经初具雏形,主体建筑已经完成了大半,整个就是一个大工地。 王一鸣的车子到的时候,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省委常委、秘书长秦书海和江城市长范照斌,省财政厅厅长阮建军,省发改委主任张和平,省建设厅厅长刘景涛等一大批官员和随从,都等候在那里了。 设计方、施工方的领导、技术人员,也来了几十个。 省电视台、电台和省报的记者,再加上江城市各家媒体的记者,也到了十几个,现在的一个省委书记出行,场面就是这样大。 车子停稳,小龚连忙从前面的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给王一鸣开门。王一鸣下来,穿着黑色的风衣,深蓝色的裤子,里面是毛衣、夹克衫,今天外面的气温低,零上五度,北风吹来,凉飕飕的。 王一鸣微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施工方通达建筑公司的董事长赵铁锤笑得嘴咧着,夸张得都有些变型了,他双手握着王一鸣伸过来的手,点头哈腰地说:“王书记,欢迎啊欢迎!” 赵铁锤王一鸣是认识的,省委新党校的整个工程项目,就是给他的公司做的。当然,这个赵铁锤背后的大佬,是老省委书记杨春风。 关于赵铁锤和杨春风的关系,西江省流传着这样一个小道消息。 说是当年杨春风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在K省A市下面的一个县当县委书记。赵铁锤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包工头,刚从农村出来,带了几十号人马,在县里做工程。 那个时候是改革开放初期,大家的钱都不多,社会风气刚开始改变,请客送礼也开始在官场上流行起来。赵铁锤当时承建了县里的汽车站施工工程,因为工程款的结算问题,和业主方县交通局出现了矛盾,有二十多万的工程款没有拿到手。眼看要过年了,农民工等着要钱回家过年,天天围着他,他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怕他跑了不给钱。 那个时候,二十多万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一个科级公务员的工资,一年到头,也就是区区六七百块钱。赵铁锤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托人打听到县委书记杨春风家的地址,晚上买了一箱苹果、一箱雪梨送到杨春风家里。那个时候,官风、民风还都很淳朴,杨春风刚好那天就在家里,听说有客人来看他,很高兴,就让自己家的小保姆开了门。 赵铁锤放下手中的两个箱子,一看,杨春风正坐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你谁啊?我们见过面吗?” 赵铁锤不慌不忙地说:“我是赵铁锤,杨书记您曾经到我施工的工地上视察过,我见过您,但您不一定记得我。”一个县城就那么大,五六万人,几条主要的街道,没有多少人不认识杨春风。杨春风看了看赵铁锤,看他个子高高的,虽然是农村小老板的打扮,但相貌堂堂,一点也不猥琐,于是就感觉有些印象。前一段杨春风是和一帮子人去过县汽车站的工地上视察。 杨春风说:“坐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赵铁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杨书记,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你要是不说话,我这个年就没办法过了。” 那个时候,拖欠工程款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很多。官员和老百姓的关系,也还说得过去。杨春风说:“兄弟,站起来,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赵铁锤于是就把自己遇到的难处,一五一十地讲给杨春风听。杨春风听完他的话,觉得这还是个挺明白的小老板,于是就对赵铁锤说:“你说的情况,我要了解一下,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明天见一见交通局长,听一听他的意见。” 赵铁锤说:“好,那就太谢谢您了。” 第二天,杨春风果然让县交通局长到自己办公室跑一趟。 交通局长一听县委杨书记找自己,脑袋都大了,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杨春风办公室。杨春风见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这样几句:“大过年的,人家农民工出来打工也不容易,该给人家的,就不要为难人家了,都是本乡本土的,要是万一闹出来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好看。” 就这样云里雾里的几句话,让交通局长吓得够呛,因为他弄不明白,这个赵铁锤到底和杨春风是什么关系,连忙点头说:“好的,好的,我回去马上安排人,重新结算,尽快办结。” 就这样,当天下午财会人员就通知赵铁锤,可以领钱了。二十多万一分钱也没有少。发完大伙的工钱,赵铁锤算了算,自己这一年赚了两万多块钱,成了名符其实的万元户。那个时候,有一万块钱,可以在县城里买一片宅子,盖五间大瓦房了。 赵铁锤思前想后,一定要感谢感谢杨春风,于是在春节前,去了杨春风家里一趟,带了一箱子酒,送了一个手提袋,里面放了五千块钱。钱都是十块一张的,五捆,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百元的人民币。 杨春风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叫赵铁锤的包工头。从此以后,县里的那些大工程,就由赵铁锤来做了。两年过后,他就发了,据说人送外号“赵百万”。 杨春风官运亨通,不久就做了A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后来又做了市委副书记。在市长一职出现空缺的时候,他和一些人竞争市长。在这关键时候,赵铁锤来了,送给他五十万的现金,说:“大哥,你先用着,不够了,你吭一声就是了。” 杨春风用这些钱到省城里为自己跑官,很快就当了A市的市长。后来又到了省城里,当了省政府秘书长,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最后升了省委副书记、省长,成了正省级干部。 在杨春风的关照下,赵铁锤的公司由小到大,先是成了省里一家著名的建筑公司,然后在全国都有了一定影响,成了一家有名的建筑施工企业。赵铁锤现在的身家,听说有十几个亿,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大老板了。 王一鸣在大家的陪同下,先听了技术人员的解说,看了看项目的模型和施工平面图,又到施工现场看了看。他戴上安全帽,在工地里转了转,和几个工人师傅聊了聊天,问他们家是哪里的,在这里打工,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放假,回家过年的火车票好买不好买。 这个时候,工地上工人们正在紧张地施工,几百个工人都在那里绑钢筋,搬模块,各忙各的。和王一鸣说话的那个农民工,上身穿了一件军用毛衣,上面有很多的斑点,也说不出是油漆还是水泥。下身是一件脏兮兮的裤子,说灰不灰色,说蓝不蓝。鞋子是一双解放鞋,胶皮底子。看年纪有五十多了,头发花白了一片。 王一鸣问他:“师傅,你是哪里人?” 那人笑呵呵地说:“我是桂江市郊区北山乡的。” 王一鸣问:“在这里打工,工钱有没有拖欠?” 那人说:“没有,我们这里每个月都结算。每人一张卡,都打到卡里了。” 王一鸣问:“你一个月可以挣多少钱?” 那人说:“一天五十,一个月休息四天,也就是一千三左右。” 王一鸣问:“你对工钱还满意吗?” 那人说:“满意,满意,虽然比不过在广东打工的收入,但这里离家近,农忙的时候,还可以回家帮忙干活。” 王一鸣问:“什么时候放假?回家的车票好买吗?” 那人说:“这个还不知道,听说都是整月初十左右放假。火车票不好买,往年都是大家轮班,派几个工友到火车站彻夜排队,才买得到。要是实在是买不到火车票,到时候只能坐汽车回家了,汽车票贵,还不安全。” 第一章(52) 王一鸣扭头对旁边陪同的赵铁锤和省委秘书长秦书海说:“赵老板,你和秘书长出面,把农民工的火车票解决一下,让他们安全返乡。” 赵铁锤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一定给大家搞到火车票。” 现在每到春节,就是农民工返乡的高峰,他们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不得和老婆、孩子团聚,只有在年关的时候,他们才能休息几天,过几天人的日子。但是,由于中国在外的流动人口太多,陡然出现的春运高峰,让中国的铁路系统,无法保证把每一个人按时送到家里,这些农民工,为了买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甚至需要几天几夜不睡觉,在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通宵排队。他们身上披着军大衣,或者披着棉絮,几天几夜不洗脸,不刮胡子,为了买一张火车票,和野人基本上差不多了。有的体力不好的,或者有病的,当时就晕倒在火车站售票大厅里的,年年都有。 去年江城市火车站售票大厅里就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说是排了三天三夜的队,又累又困,心里一急,就突发了心脏病,躺下就死了。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后来直接就送去了殡仪馆。这件事在新闻媒体上曝光后,引起了省长刘放明的注意,他亲自批示,要求有关部门,做好农民工的返乡工作,在各个农民工集中的工地上,开展送票上门的服务。这些措施,确实解决了一部分农民工回家的车票问题。 现在那些路程不太远的,有的甚至选择骑摩托车回家过年。西江省是劳务输出大省,每年在广东打工的农民工,号称七百多万,每到春节邻近的那一段时间,在广东和西江省的交界处,都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摩托车大军,不分昼夜,像潮水一样涌满了各个交通要道。那些骑摩托回家的农民工,有的是单独一个小伙子或者是中年男人;有的是小两口,男人骑车,后面坐着自己的女人;有的是拖家带口,中间坐着小孩,后面坐着妻子。由于回家过年的时候,都是天寒地冻的时节,气温低,路况差,又长时间骑车,如果不注意休息,往往造成摩托车手手脚麻木,四肢僵硬,判断力降低,再赶上下雪或者下雨,出车祸的概率非常高,这条本来应该是温馨的回家之路,往往变成了灾难之路、死亡之路,每年到底有多少人消失在这条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做过完整的统计,人们只是从新闻媒体偶尔的报道中,才得以窥见一斑。 去年年关,西江省电视台和东城市电视台,联合做了一个报道,栏目叫“温暖回家路”,王一鸣在住处看新闻,才知道这些情况。从电视画面里,他看到那些骑摩托车回家的滚滚铁流中,一个个摩托车手全副武装,戴着头盔,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棉手套,脚上腿上,绑着一层塑料布。摩托车后面的行李架上,绑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估计都是买的回家过年的物品和行李。有的是一家三口,乘一辆摩托车回家。 记者采访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一个人骑车回家,问他为什么选择骑摩托车回家过年。小伙子说:“方便,火车票不好买。” 记者问:“你家是哪里的?” 小伙子说:“龙江市江左县的。” 记者问:“你要骑多久才能到家?” 小伙子说:“还不好说,走走歇歇,估计得三个白天。夜里我不走,路上都是大货车,灯光太刺眼,不安全。我不急,慢慢走,安全第一,累了我就找个旅店住下来,休息一夜,等天亮了再走。” 记者问:“你一个人还是有伴?” 小伙子一指旁边的几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说:“我们是十几个,一个车队,大家都是老乡,走在路上,相互有个照应。” 过了几天,还是这个栏目,报道了在西江省东城市外环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一辆拉沙石的泥头车,在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把一辆正常行驶的摩托车,卷在了车轮下,摩托车上的三个人,当场毙命。泥头车后面的两排车轮,从这辆倒下的摩托车上面碾过,三个人一个被从头部碾压,两个被从胸腹部碾压,现场的画面惨不忍睹。后来经交警查实,摩托车上的人是一家三口,夫妇两个都才三十多岁,在广东东莞的一家鞋厂打工,他们夫妇两个,带着一个八岁的男孩回家过年,从广东东莞骑摩托车,已经走了四百多公里的路程,眼看着马上就到家了,他们家是东城市郊区下面的一个乡镇的,离他们的出事的地方,只有区区十几公里路程了。 看了这个报道,王一鸣感同身受,止不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考上大学,说不定自己的命运就是这个样子的。改革开放几十年,我们的国家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出现了许多有钱人,他们可以和国外的富翁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了,可以天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一掷千金,丝毫也不吝惜。 但是,在广大的农村,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这样一大批人,他们收入低,或者干脆没有固定的收入,靠捡破烂或者小偷小摸为生,得了病没有钱看,小病往往会拖成个大病,最后凄惨地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一天一天,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 有的在外面打短工,那些又脏又累没有人干的活,他们干。为了挣钱糊口,他们下煤窑,挖矿山,在地下几百米的巷道内,每天和死神擦肩而过。他们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说是当牛做马一点也不过分,网上有个笑话,调侃农民工的日子,说是一天一天,吃的比猪都差,干的比牛都累,活的连狗都不如。他们是新时代的“包身工”,是“芦柴棒”,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弱势群体。 他们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又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他们是天量财富的创造者,正是由于他们机器人一样的劳动,中国才成为了世界第一的制造业大国。他们辛勤的劳动,创造了城市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还有百货商店里那堆积如山、琳琅满目的商品,但是,他们又是命运的弃儿,他们微博的工资收入,不能够带来命运的根本改变,他们省吃俭用,一年的收入,竟然买不起城市里的一平方米楼房。他们只能像候鸟一样,辗转在城乡之间,直到年老了,再也干不动了,他们就回到属于自己的破败的乡村,在那里,度过残生。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是年老体衰,甚至是满身的伤痛,他们被城市所抛弃,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就是中国几亿打工者今天共同的命运。 每每想到这一点,王一鸣就心如刀割,他困惑,他迷茫,他无奈,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走出这个迷局,为什么中国人这么勤劳却不能致富。少数人暴富,多数人贫穷的社会,怎么能够永远和谐?有一次在北京,和魏正东聊天的时候,他问魏正东:“正东兄,你是研究经济问题的学者,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魏正东郑重其事地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问题,都是一天一天积累下来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从第一天开始,就是一个没有长远规划,没有战略设计,没有细节考量的笼统的模糊性的表述,按照伟人的表述就是‘摸石头过河’。至于改革开放的过程中究竟要过什么样的河,河里有险滩或者暗礁怎么办?什么样的石头可以摸,什么样的石头不可以摸,摸不着石头怎么办?莽撞地硬过河溺死了怎么办?呛水了还过不过?对这些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严谨的论。只是说‘要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所以,中国就像一列按照惯性高速运转的火车,越开越快,速度第一,其他的都靠后。几十年下来,积累的问题越来越多,到了今天,成了连环套,一个套着一个,想解决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就带出来了。你看,农民工打工这一项,就牵涉着农民增收难,农村土地有限,人均不到一亩耕地,靠种庄稼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困难。不出去打工,根本揭不开锅,要看病吧,要买农药化肥吧,要应酬红白事吧,子女上学,老年人养老,都要靠出去打工挣钱。青壮年劳力出去了,村子里都是老弱病残的天下了。这样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就出来了,农民工融入城市的问题,城市的房价太贵问题,农民工两口子的夫妻X生活问题,子女的教育问题,城市的卖淫**问题,社会治安问题,甚至火车票问题,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都来了,怎么解决?牵一发而动全身,扯起葫芦连着瓢,你光解决一个问题,根本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都是治标不治本。” 第一章(53) 王一鸣问:“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让时间去解决吗?我们混日子,不用发挥一点主观能动性?那还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吗!” 魏正东说:“当然,在当前体制下,改变中国的面貌,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各级官员,因为他们是中国政策的制定者和具体的执行者,如今的世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是全方位的,单独靠一家或者几家公司,参与国际上的竞争,而没有国家政权强有力的支持,要想在世界竞争中占到便宜,几乎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当紧要做的事情是,我们一定要改变官员的发展理念,不能光想着GDP的增长,只要数字好看,自己能出政绩,升官发财就行了。让外国人在中国赚大钱,中国人打工赚小钱,老老实实,甘做西方国家的打工仔,辛苦一百年不动摇,这样的贱人思想是不行的,是对后代极其不负责任的。中国人一定要去除贱人思维,自信、自尊、自强,才是一个人正常的思维。” 王一鸣说:“老兄,你也知道,现在当官的也难啊!现在地方领导的责任,一个是发展,一个是稳定。发展是第一要务,稳定是第一责任。还要坚持改革开放。哪一样做不好了,考核都过不了关,这都有考核的指标体系的。” 魏正东说:“我再强调一下,你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从字面意义上理解,都对,但是,我所认为的发展,和你平常所理解的,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我所谓的‘发展’,绝不是断子绝孙式的发展,以牺牲中国的资源和环境为代价,满足国际垄断资本的利益;我所说的‘改革开放’,也不是像他们所说的,老老实实做一个国际上的‘包身工’,为西方垄断资本打工,长期被锁定在国际生产链的最低端。以牺牲本国人民的福利和健康,满足发达国家人民的物质需要,这样的发展和改革开放,是没有良心的,是不讲道德的,也是得不到世界各国认同的,到时候就会成为整个世界谴责的对象。因为地球只有一个,我们没有权力糟蹋她。” 魏正东的那些话,引起了王一鸣深深的思索。所以他上任以来,就一直想为弱势群体做些事情,才有了今天刚上任不久,就到几个重点工程的建筑工地视察,和农民工聊天这件事。 看完了江城会展中心的工地,王一鸣在大家的陪同下,又视察了省博物馆、体育中心、规划展览馆工地。这些都是上一届省委领导杨春风和刘放明拍板决定修建的,整个项目总体投资三十多个亿,这些标志性工程建成后,将极大地改变江城市的城市面貌,提供一批举办大型活动的基础设施,让江城市从一个大城市向超大城市发展,成为整个华南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商贸业发达的重要的商业中心,物流基地,金融、文化和政治中心。 晚上六点半,王一鸣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会见大厅,会见了来西江省调研的国务院M部党组书记、副部长苏鹏飞一行。 苏鹏飞是西江省江城市下属的一个县——坡头县人,属于正宗的西江老乡,在京任职的西江籍的高级干部中,他属于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之一了。他早年在江城一中读书,当过两年的下乡知青,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中直机关,从科员做起,经过三十多年的仕途攀登,从主任科员、副处长、处长,做到副司长、司长、副部长,五十四岁的时候,终于荣升正部级干部,做了M部的党组书记、副部长。 苏鹏飞这次回西江,阵容庞大,陪同他到西江省调研的,有M部的一个副部长,一个部党组成员兼办公厅主任,八个司长,六个副司长,再加上秘书,随行的工作人员,总共有二十二个人。他们是坐同一班飞机来西江的。 西江省委、省政府对苏鹏飞这次回西江,非常重视,省委书记王一鸣和代省长李耀,都亲自看了接待方案。 星期六下午四点十分,苏鹏飞一行到达江城机场,到机场迎接的有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郑天运是代表省政府,秦书海是代表省委。 下午六点半,是王一鸣的会见。 代省长李耀的会见,被安排在第二天晚上。第一天的晚宴,是王一鸣主陪。第二天的晚宴,是李耀主陪。 接待方案是省委秘书长秦书海和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省接待办主任翟俊明共同商量制定的。这个安排照顾到了各方利益,给苏鹏飞做足了面子,也符合王一鸣和李耀的心意。 国务院的一个部委大员到西江省视察,省委书记和省长分别出面接待了,省委书记陪第一天,省长陪第二天,会见,吃饭,该做的工作都做了,这样客人来了,也有面子。 而省长为了突出自己,一般是不愿意和省委书记同时会见一个客人的,因为那样,省委书记永远是中心,有时候一场会见下来,省长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成了陪衬,这样省长心里也不舒服。官当到这个层次,大家都有机会摆谱了,谁也不愿意给谁当陪衬,都想当主角。除非万不得已,有中央非常重要的大领导来西江视察,省委书记和省长必须同时出面接待,因为中央大领导时间紧张,人家根本不会给你一个下级摆谱的机会,这个时候就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有机会参加会见,握握手,陪吃一顿饭,就是很大的面子了,平常的日子,想找这样的机会和大领导接触接触,还没有机会呢! 会见照例是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会见大厅进行的。 王一鸣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省委副书记何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省委常委、秘书长秦书海,其他的那些参加会见的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早早地就站在后面,排成了一排。等苏鹏飞带领一批人走进来的时候,大家开始鼓掌欢迎,电视台的记者开始录像,报社的摄影记者开始按动手中的相机快门,整个房间里,都是咔嗒咔嗒的拍照声。 王一鸣和M部的客人们分别握手、寒暄,然后大家分宾主坐下,王一鸣和苏鹏飞坐在正中的两张大沙发上,开始讲话。 王一鸣看了看摄像机的镜头,冲着苏鹏飞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双方交流了一下眼光,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正宗的西江老乡、西江人民的骄傲——苏鹏飞书记荣归故里,在这里,我代表西江省委对苏书记一行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大家一起鼓掌欢迎。 王一鸣简要汇报了西江省近期的发展情况,感谢苏鹏飞和M部,对西江省各项事业一贯的关心和支持,并表示,欢迎苏部长一行多回家乡走走看看,为家乡的发展出谋划策,继续大力支持家乡的发展。 苏鹏飞发言,对王一鸣和西江省委的接待表示感谢,并对西江省的工作做了充分肯定,并表示,时刻牵挂着家乡的发展,会为家乡的发展不遗余力。 会谈气氛是热烈和融洽的,双方交流了思想,通融了感情,建立了友谊,大家都觉得,达到了预定的效果。 会谈结束,是盛大的欢迎晚宴。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宴会大厅里,摆了四张巨大的圆桌,中间是花团锦簇。西江省的陪同人员和M部的工作人员,坐了满满四大桌。大家喝酒,吃菜,然后是敬酒,一轮又一轮。 宴会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大家给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表达的感情表达了,大家都很尽兴,于是酒宴就结束了。 从酒店出来,王一鸣陪同苏鹏飞上了第一辆中巴车。按照接待方案,王一鸣要把苏鹏飞送到三号别墅的总统套房里,两个人要坐一坐,说说知心话。 这也是礼节,更是一个难得的交心机会。虽然刚刚过去的两个多小时,双方已经说了不少话,但那都是在公开场合,说的也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应景的,不牵涉多少私人利益。领导干部之间,只有在私人场合,说出的才是自己真正要说的话。要办什么事情,想要对方为自己做什么,在这个没有第三人出现的场合,才真正是可以敞开心扉的。 第一章(54) 总统三号别墅,是一栋可以用来接待国家领导人和外国元首的别墅,里面有一套总统套房,四个商务套间,十个标准间,八个单间,整个M部的一行二十多人,都被安排在这栋高级别墅里。 总统套房在三楼,有电梯直达。王一鸣陪同苏鹏飞进了总统套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人侧面而坐,中间是一个茶几,工作人员为他们两个人倒上茶水,就带着龚向阳和苏鹏飞的秘书姜致远,去了对面的一间标准间,他们关上门,好让两个领导人说话。 王一鸣几年前就和苏鹏飞熟悉,两个人虽然没有建立什么私人关系,在北京,却都是国务院关键部委机关的主要领导人。王一鸣是S部的常务副部长、党组副书记;苏鹏飞是M部的常务副部长、党组副书记,两个人在国务院会议室里,经常开会,碰到过多次。 两年前王一鸣到西江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苏鹏飞几个月后,也从副部长升了部党组书记,兼任副部长,听说是准备让他接任老部长的职务,明年全国人大一开幕,他如果被总理正式提名为M部的部长人选,那就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M部也是国务院重要的组成部门,权力很大,有重大工业项目的一部分审批权,每年掌管的资金项目,也有几百个亿,所以各个省市,没有不巴结他们的。因此,现在苏鹏飞到了下面的各个省里,没有哪个省委书记和省长不重视他的。他今年才五十六岁,满打满算,可以干九年的一把手,说不定干几年部长,哪个中央的大领导说句话,他就下派了。国务院关键部委的部长、主任下派,一般都是出任地方省、区、市的一把手,担任省委书记的多,担任省长的也有。反正只要下去,都是地方大员。说不定干上三五年,就升了国家领导人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全国人大的副主任,全国政协的副主席,这些国家领导人的岗位,从省委书记职位上上来的,特别多。 对于苏鹏飞的分量,王一鸣在心里是清楚的,对这样有实力的人,王一鸣还是很给面子的,王一鸣判断,这个时候苏鹏飞选择回家乡视察,绝不仅仅是衣锦还乡这么简单。他一定会有更重要更私密的事情,需要亲自出面。具体什么事情,要对方开口,王一鸣才会知道。因为西江省是苏鹏飞的老家,他在这里关系盘根错节,找他办事的人肯定是非常之多。 两个人在这样私密的场合,说的话就比较贴心了。 苏鹏飞喝了一口水,对王一鸣说:“王书记,王老弟,我这次回来,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的。” 王一鸣知道,这才是王鹏飞这次回家乡最重要内容,于是就笑着说:“老兄,你我认识的时间,也有七八年了吧,你就不要客气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的,绝不推辞!” 苏鹏飞说:“那太感谢了老弟!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这次来,一来是确实想回家乡看看,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回来过了,家乡的变化,看电视知道,确实很大。第二呢,我有一个表弟,他请求我多次了,说让我无论如何要回来一趟,向你说一说他的事情,我不出面,他心里总是放不下。” 王一鸣问:“你表弟?谁啊?” 苏鹏飞说:“范照斌。” 王一鸣喔了一声,说:“知道知道,有一次秦大龙告诉我,说照斌是你表弟,我记得的。照斌不错,不错。我熟悉。今天上午还陪我视察了几个工地。” 苏鹏飞说:“照斌和我是亲老表,他母亲是我亲姑姑,照斌比我小四岁,今年也五十二了,我在西江省的亲戚里,照斌是最优秀的一个。他现在这个年龄,如果这一次赶不上趟,解决个副省级的问题,再过五年,他就没有什么机会了。为他的事情,我真是没少费劲。春风同志那里,我也多次说过情的,这才把他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人选,上报了中组部。中组部那里,我也找了人,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现在最关键的,是你王书记要给我一个面子,到最后定盘子的时候,为照斌说句话。” 苏鹏飞说的最后定盘子,是指过了元旦,西江省人大和政协会议召开前的半个月,中组部会派员下来,到西江省听取王一鸣意见,双方共同协商谁担任省政府副省长,谁担任省人大副主任,谁担任省政协副主席。这个省里五年一次的最大规模的人事变动,上上下下,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因为副省级的位子就那二十多个,除了那些留任的,真正新提拔的,也就是七八个,或者十个左右,竞争空前地激烈。 范照斌作为江城市的市长,已经做了五年,提拔副省级也够资格了。 王一鸣看过范照斌的简历,知道些他的情况。 范照斌原来是工人,在江城市机械厂当修理工,后来参加高考,考上了西江师范学院,读的是政治思想教育专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江城一中当了政治教师。这个人很精明,善于搞人际关系,获得了校长的信任,于是就提拔他做了办公室主任,副校长。做了两年,他就被调到江城市教育局,做了副局长。这个时候,他表哥苏鹏飞已经升了M部的司长了,江城市长和市委书记到北京出差,经常请苏鹏飞吃饭。有时候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了,需要苏鹏飞协调的,苏鹏飞自然会出面,帮助找人疏通关系,帮了家乡不少忙。所以,历届的省委、省政府领导,江城市的领导都很给苏鹏飞面子。在这个表哥的关照下,范照斌被下派到江城市城北区,当了副书记,然后是区长,区委书记。四十二岁的时候,升了副厅级的江城市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然后做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四十七岁的时候做了江城市长。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你老兄说话了,我还能不给你面子嘛!这个没有问题。但你也知道,现在是僧多粥少,我估计,这一次,我们省里能够空出来的副省级干部的岗位,也就是十个左右,因为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中央会不会从上面派人来。如果没有下派干部或者省外的交流干部,那我这里的名额就会多一两个。我给你算一下啊,我这里需要新提拔三位副省长,两位省人大副主任,四位省政协副主席,再加上省高院院长,省检察院检察长,总共是十一个副省级干部的岗位。按照照斌的条件,特别是他的年龄,现在就去人大或者政协,显然不合适。那都是六十岁左右的人去的地方。只能安排为副省长,或者省高院院长、省检察院检察长。这五个岗位,竞争也很激烈。各个市的市委书记都盯着呢!其中我们还必须安排一个女同志出任副省长。你看,我难不难?” 苏鹏飞说:“我知道找你的人很多,有很多关系需要摆平,但是,照斌这件事你一定要费心,不能推辞了。因为这一次,对于他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也坦率地告诉你,明年三月,等全国人大会一开,不出意外的话,我就是M部的部长兼党组书记了,到时候,你说让怎么支持你,我就怎么支持你。资金、项目、人才,只要部里拥有的资源,你说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你看怎么样?” 王一鸣就是等着他说这句话呢!说实话,对于这些手中握有重要权力的国务院部委机关的要员,一个省的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你还真是不敢得罪他。因为每一年有那么多需要他们支持的项目、资金,都要经过他们部机关的审批。你要是得罪了关键的部长,你这个省里的项目,根本就下不来。到时候看你被动不被动。 王一鸣想好了,苏鹏飞这个面子注定是要给的,但是,要为自己挣得一些筹码,为西江省今后的发展多得一些好处。这样,事情也办了,人也结交住了,关系也维持了,整个西江省也受了益,是一个多赢的局面。再说了,范照斌那个人,还是说得过去的,在省城里干了五年的市长,也有一定的政绩了,和李耀配合得也不错,是个在政治上挺成熟的干部。 王一鸣说:“好的,老兄,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表个态。在照斌的事情上,我一定倾尽全力,争取给他安排个副省长,实在是不行,就安排为省检察院的检察长算了。你看怎么样?” 第一章(55) 苏鹏飞说:“行,行。升了副省级,他就一万个满意了。” 王一鸣说:“好,我们就这样定了,你就等好消息吧!” 苏鹏飞伸出手,说:“一鸣老弟,你是个痛快人。这一生,能和你这样的人做兄弟,是我的荣幸!” 王一鸣说:“老兄过奖了!我一向是挺仰慕老兄的。” 苏鹏飞哈哈一笑说:“我们兄弟,共勉,共勉。” 从苏鹏飞住处出来,苏鹏飞又亲自把王一鸣送到楼下。双方又一次握手告别,王一鸣坐上车,在车子里还冲苏鹏飞摆着手。 苏鹏飞看着王一鸣的奥迪车开出了十几米,才转身在秘书的陪同下回了楼上。 到了房间里,他掏出手机立即打了范照斌的电话。 范照斌这个时候正在家里抓耳挠腮地等着消息呢。 为了自己升迁的事情,这一段他可是没少费心思。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野心大,曾经想弄个省委常委当当。为此,他送了一百万的现金到杨春风家里,装在一个黑色的密码箱里。杨春风也收了,答应为他努力,但中组部那里,让他找找人,因为最终谁当省委常委,还是中组部说了算。省委书记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范照斌说:“我到北京去一趟,让我表哥找找人吧。” 杨春风也知道,他表哥苏鹏飞在北京有些关系,但是,升省委常委这不是小事情。一个省里一次就提拔一两个,竞争非常激烈,要看政绩,论资历,也要凭关系。方方面面,都要权衡。最后谁会胜出,真的不好说。 杨春风只能说:“小范,你的事情我尽力就是了,等中组部来考察干部的时候,我把你报上去。但最后你能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那要看各个方面的情况,也要有运气,所以啊,你得到了,也不要骄傲;失去了,也不要气馁,反正后面还有机会,最差了,当个省政协副主席的机会,还是有的吗!这个我把握大些,话语权多些。” 范照斌知道,这都是杨春风对他说的宽慰话,意思是我已经为你办事情了,只要你的名字报上去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你送给我的钱,就算是起了作用了,我没有白拿你的钱。杨春风宦海沉浮几十年,在官场上也有自己的原则,不是关系好的不收钱。收下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办事情,公平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安全,也心安理得。 所以,这些年杨春风钱没有少弄,事情该办的也办了,却没有多少人说他什么事情,举报他的人,根本没有几个。还都是他的那些对立面,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凿的证据的。就凭他们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是告不倒一个省委书记的。 相反,杨春风在他那些部下面前,还是挺有威望的,他们给他送钱,但是杨春风真给他们办事情。你想要官,他给你了;你想要项目,他给你了;你送了小钱,升了大官;或者你送了小钱,赚了大钱,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你感激他还来不及呢!谁会出面告他啊!所以,杨春风也平稳落地了,现在看来,基本上等于是安度晚年了。 给杨春风送了一百万,加上前几年送的礼品、购物卡什么的,范照斌花在杨春风身上的,也有一两百万了。事情虽然没弄成,最后西江省提拔了两位新的省委常委,一个是龙江市委书记秦书海,一个是桂江市委书记况远征。范照斌思忖了一下,自己的条件比着这两位,是有些差距。论资历,人家都当过市长,又当了一届的市委书记。论能力,秦书海和况远征都取得了不错的政绩。龙江市和桂江市这几年的发展都不错,龙江市成了新兴的工业基地,桂江市的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在全国都有一定的名气。论关系,更不好说了。秦书海在龙江市结识了不少大老板,那些人在北京高层都认识不少人,逢年过节,他们陪秦书海到北京跑一趟,就结识了不少高官。而况远征,本来就是国务院部委机关下派的副司长,在北京肯定有关系,要不然也下不去。至于他们送了多少钱给杨春风,这个范照斌就不清楚了,他知道,现在当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谁手里都不缺钱。你想用个几百万,一句话都有人随时为你准备好了。 所以,范照斌心里服气,虽然自己没有升上省委常委,他不埋怨杨春风没有帮他,因为杨春风已经尽力了,是他范照斌自己的条件不如人。 现在杨春风退休了,王一鸣是西江省委的一把手,他的事情,又该求到王一鸣头上了。对王一鸣这个人,他没有把握。王一鸣虽然来西江已经两年了,但作风很严谨,大家都私下里议论说,王一鸣这个人和一般的官员不一样,不太好接触,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不收钱,不玩女人,不打高尔夫球,不赌博,做下级的,你基本上找不到王一鸣什么破绽。那些想巴结王一鸣的官员们,只能是逢年过节,象征性地给他送些烟酒,或者土特产、高档服装、购物卡什么的,都是礼尚往来,小意思。 范照斌也曾经尝试了几次,到了王一鸣的住处特别拜访。走的时候,送上一些高级茶叶、冬虫夏草、名烟名酒。牛皮信封里,也会象征性地放上三五千美金,或者七八万港币。 他一走,如果被王一鸣发现了他送的有钱,立即就会让秘书龚向阳联系他,马上给他送回去。 次数多了,范照斌明白了,王一鸣这个人不好控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想找王一鸣办事情,看起来金钱开路是不行的,美女肉弹也是行不通的,他根本不给你机会。你想给他送女人,你都不知道送到哪里去。 所以,思前想后,他只能把自己的表哥搬出来,这是他最后一张王牌了。虽然是亲表哥,但是,让人家下大功夫为你办事情,必要的礼数仍然是少不了的。范照斌亲自往北京跑了一趟,去了表哥家里,送上两百万现金,说:“表哥,我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成不成,就这一次机会了。我放些钱在你这里,你拿着打点关系。不够用了,你再告诉我。” 苏鹏飞当着正部级干部,每年笔尖子里审批的钱,都有几百亿,是不会在乎这些小钱的。他看重的是个面子,为人办事,总得请那些大员们吃顿饭,买些拿得出手的礼物。一套好西服,国际上的大品牌,就需要五六万。一条名牌皮带,皮带扣就需要十几万,因为是纯金的。这些东西都要花钱,虽然是为自己的表弟办事情,你让他自己掏腰包,总是说不过去的。 范照斌懂礼数,提前把该自己做的工作做好了,自然苏鹏飞也对这个表弟高看一眼,就是为他的事情费些心机,也是值得的吗!因为老家这里,有个表弟位高权重,办什么事情还是方便得多。苏鹏飞的家庭也是一个大家族,各种亲戚加起来,总有上百口人。谁家有事情了,都是找到他头上。他一个电话打给范照斌,事情就办成了。所以,对于范照斌的请求,苏鹏飞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了。 这一次,他特意回趟老家,说是来西江省考察。其实,对于他这样的部级干部,想什么时候到省里考察,就什么时候考察,到哪里人家都是欢迎的,最关键的是,在这个省里即将进行人事大变动的前夕,他的考察另有深意。 范照斌知道表哥已经到达西江了,按照安排,他明天上午才有机会陪同苏鹏飞考察江城市的城市建设。现在他在家里正在等苏鹏飞的电话。 苏鹏飞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范照斌一看是自己表哥的,连忙就接通了。 范照斌说:“表哥,你好!” 苏鹏飞说:“照斌哪,我见过王一鸣了,在我的房间里我们俩进行了深入的交谈。你的事情我基本上为你办成了。王一鸣答应了,首先考虑你出任副省长,如果竞争激烈,不好安排,就安排你当省检察院的检察长,你看这样可以吗?” 范照斌说:“可以,可以。太感谢你了表哥。” 苏鹏飞说:“估计再有半个月,就会定盘子了。你就等好消息吧。” 范照斌说:“好的,好的。表哥,你那里还需要什么吗?” 苏鹏飞说:“不需要了,我都安排妥当了。” 第一章(56) 范照斌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安排?” 苏鹏飞说:“没有了,等一会儿,在酒店周围的草坪里散散步,就回去洗澡休息了。” 范照斌说:“这样吧,我去接你,我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天,你看怎么样? 苏鹏飞抬手看了看表,才晚上九点钟,现在就休息,是有些早了。于是就对范照斌说:“你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范照斌说:“你跟我出去就是了,小姜就不要让他跟着了。” 苏鹏飞一听,范照斌不让他带自己秘书小姜去,就明白了,范照斌一定有很好玩的地方。一般像他这样的正部级干部,到了哪里,都有随从跟着的。一是为了安全,有什么问题,秘书在,有个照应。二是也有面子,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那才是大人物的派头。 小姜是他自己选的秘书,三十岁出头,原来是办公厅文电处的副处长,小伙子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个子虽不高,但相貌清秀,仪表堂堂,文字功底很好。苏鹏飞一眼就看中了他,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和自己当年刚大学毕业到M部上班的时候,那个精神劲差不多。于是就点名让他做了自己的秘书。秘书都是领导最信任的部下,所以即使让小姜出席一些私密场合,也没有问题。但现在表弟提出,不带秘书小姜了,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再说了,这是江城市,是自己的家乡,是表弟范照斌的地盘,就是不带小姜,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苏鹏飞说:“好的,你来吧。我在三号别墅。” 范照斌说:“好的,你等十几分钟,我马上就到了。” 范照斌放下电话,赶紧打通了自己司机小马的电话,说:“你赶快来,我们有事情出去。” 小马说:“好的。”他的住处就在江城市公务员小区内,和范照斌的住处也就是一百多米的距离,只不过范照斌的住处是一栋三层别墅,而小马的住处,是一套三房一厅的套房。 小马立即下楼,发动楼下的越野车,很快就赶到了范照斌的家门口。 范照斌换好衣服,对自己的老婆说了声:“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表哥来了,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他老婆潘萍已经习惯了老公的生活方式,对范照斌的事情,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过多干涉。 潘萍今年五十岁了,她和范照斌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江城市三中,当了政治老师。等两个人结婚后,有了孩子,范照斌也逐渐发迹了,三十三岁,做了江城市的教育局副局长,就给她活动成了三中的副校长。等范照斌当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潘萍也就当了三中的党委书记。 江城市三中是省重点高中,在全省都是有名气的,许多有钱人和官员的孩子,学习不好,还想上好学校,就不可避免地要走后门,送礼拉关系。潘萍当了三中的一把手,随便写个条子就可以安排学生,所以在省城里也是知名度较高的一个人物,虽然官不大,才是副处级,但手中有实权,自己的老公现在又是江城市的市长,所以,潘萍活得还是很风光的。 唯一的遗憾是她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不注意控制饮食,生了孩子后,体型极度发胖,日子过得又舒心,她没有什么思想压力,又不注意锻炼,所以,从三十岁以后,她就是名符其实的大胖子了。腿很粗,标准的大象腿,腰里面的肉一坨坨的,堆积起来,像是日本的相扑运动员。两个nai子更大,像是吊着两个水桶。她想了各种办法减肥,但一直不见什么明显的效果。自从她发胖后,她就发现,范照斌对她的身子不再感兴趣了。十天半月也不和她同房,过一次夫妻生活。有的时候,她想了,穿上她认为性感的内衣,洗完澡,在卧室里晃来晃去,想吸引范照斌的注意力。范照斌一看她那臃肿的体态,像是女相扑运动员,更是没有了好心情,连忙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说自己在外面还有事情,于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知道,范照斌作为市长,在市政府的接待饭店——江城滨江大酒店里有常年的包房。他在那里有一个总统套。他工作忙了,或者不想在家里见什么人了,干脆就住在酒店里,在那里吃住都方便,最关键的,可以在这里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她们身上,他可以忘记老婆潘萍带给自己的不快。一个男人,一个事业上成功的男人,竟然要和一个女相扑运动员同床共枕,这真是人生最大的折磨。范照斌每每想到自己的老婆,就觉得,人生真他妈的不完美。自己现在要权有权,要钱又钱,但和美女只能是偷偷摸摸的,搞些婚外情,寻求一下刺激而已。他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怎么样彻底摆脱那个相扑运动员一样的女人。他怕她恼羞成怒,和他撕破脸皮,那样就把他的前途、事业给毁掉了,甚至可以把他送进监狱。因为作为老婆,她知道了他太多隐秘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和谁都能翻脸,就是和自己的老婆不能翻脸。就是她再丑,都得承认她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这就是现在范照斌的命运。 潘萍看着自己的老公换好衣服,穿上西服、风衣,司机小马来家里,帮助他整理好东西,掂着范照斌经常使用的黑提包,两个人走了出去。 潘萍沉默着,上楼躺在床上,生了一会儿闷气,觉得有些情绪也需要排解,于是就电话联系了几个姐妹,到自己家里打起了麻将。她打麻将是要赌钱的,只不过赌资不大,都是姐妹,一晚上也就是几千块钱进出,就是玩玩,消磨时间。不像那些男人,动辄几十万,他们才是真正的赌。 范照斌坐上汽车,对司机小马说:“去帝豪大酒店三号别墅。” 小马说:“好的。”立即启动汽车,渐渐加速,十几分钟之后,就赶到了苏鹏飞下榻的酒店楼下。 范照斌打通苏鹏飞的电话,说:“表哥,我到了,在楼下等你了。” 苏鹏飞说:“好的,我这就下去。” 说着,对自己的秘书姜致远交待说:“你就不用去了,我表弟找我喝茶。你呆在酒店里就行了。” 小姜说:“好的,老板。” 姜致远提着苏鹏飞的公文包,跟在他身后,把他送到楼下,看范照斌已经站在那里了,于是上去和范照斌握了手,说:“范市长好!” 范照斌说:“姜秘书,辛苦你了!” 姜致远为苏鹏飞打开车门,伺候着他上车,坐好。范照斌转了一圈,从左边的车门上车,坐在后排陪苏鹏飞说话。车子启动,姜致远目送他们的车子远去,才上楼和几个司长在房间里,打起了扑克牌。 车子开动,小马问:“老板,我们去哪里?” 范照斌说:“去碧水山庄吧。” 小马一下子就明白了,车子加速,很快就上了外环,往郊区的一片大山里开去。 碧水山庄在郊外群山怀抱的一座水库边,离市区有十几公里的路程。这里原来是一家国营农场办的酒店,里面有球场,靶场,水库里还是一个天然的大游泳池。夏天,这里是非常好的观光旅游胜地。几年前这里被香港一个姓郑的老板承包了,他投资几千万,建了十几栋别墅,又兴建了新的餐厅、酒吧和娱乐场所,改造了原来的旧的酒店主楼,重新装修,现在成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这里最关键的是有俄罗斯小姐。听说每隔几个月,就有一批新的俄罗斯小姐来到这里,她们以到中国旅游观光为名,获得了几个月的签证,其实她们到中国来,就是卖淫挣钱的。控制这些俄罗斯小姐的,是国际上的跨国卖淫集团。他们和这个郑老板有联系。 郑老板刚到江城市发展的时候,请过范照斌吃饭。范照斌到香港参加西江省的招商活动时,郑老板也会放下自己的生意,专门飞回去请范照斌吃饭,游玩。在香港郑老板自己开的酒店里,范照斌可以享受到俄罗斯小姐、南美小姐、韩国小姐、日本小姐的服务。在那里,他算是真正开了眼界,那些外国女人,虽然不会说中国话,但是伺候男人很在行,比中国女人放得开,她们的动作豪放,泼辣,刺激,风情万种,让人玩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 第一章(57) 路上范照斌亲自打了郑老板的电话。郑老板一看是范照斌打来的,立即就接了,问:“大哥,你好!” 郑老板生意做得挺大,但年纪并不大,才四十出头,所以什么时候见了范照斌,都是称呼他为“大哥”。范照斌也喜欢这个称呼,有些江湖上大哥的味道。 范照斌问:“小郑,你在哪里?” 郑老板说:“在碧水山庄跟一帮朋友打牌呢!” 范照斌说:“好,我马上就到了,我这里有非常重要的朋友,你等一会儿出面安排安排。电话联系就行了,你也不用亲自迎接。客人谁也不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六号别墅。” 郑老板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 小马轻车熟路,十几分钟之后,就把车子开到了邻近湖边的六号别墅前。这里的六号别墅是郑老板为范照斌特别准备的,平常里只用来接待范照斌一个人,他不用的时候就闲着,派专人打扫着。 六号别墅在整个别墅群的外围,靠近湖边,周围是一片开阔地,种植着一些花草树木。站在别墅前的草坪上,如果是白天,可以一眼望出去十几公里远。远处是起伏的群山,下面是一泓碧水,有上万亩的水面面积。水质很好,清澈碧绿,是江城市备用的水源地之一。水面是周围的群山环绕而成的,在别墅群的右侧,是一座人工修筑的大坝。周围的山上,长着各种各样的灌木,林木,一眼望过去,郁郁葱葱,让人一下子忘掉了都市生活的繁华和喧嚣,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苏鹏飞下来,往周围看了看,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整个景区内静悄悄的,都笼罩在一片夜色中。一栋栋别墅上,霓虹灯闪烁。路灯睁着昏黄的眼睛。远处的酒店主楼,灯火通明,说明这里生意不错,人气还是很旺的。 一个长相俊俏的服务员站在门口,笑盈盈地迎接客人。 范照斌陪着苏鹏飞进了大厅,在客厅里看了看,苏鹏飞看到,这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比着京城里的五星级饭店,档次一点也不差。金碧辉煌的大吊灯,价格惊人的全套的红木家具。大屏幕液晶彩电,高级组合音响,钢琴,酒吧,上面放了琳琅满目的名烟名酒。 这样档次的地方,苏鹏飞也见多了,他不明白,表弟今天晚上到底要让他看什么。反正这里是范照斌的天下,入乡随俗,就看着让他安排吧。 范照斌对苏鹏飞说:“表哥,我带你上楼看看。” 苏鹏飞说:“好的,这里搞的是不错。” 两个人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这里是一套总统套房,有二百多个平方,卧室很大,大床有两米宽,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床罩,屋子里的地毯,厚厚的,是大红的牡丹花的造型,烘托出一副热烈的气氛。 苏鹏飞问:“照斌,你带我来这里,不是光欣赏欣赏你这个豪华别墅多么漂亮吧?” 范照斌说:“表哥,这里有好玩的东西,我知道,你在京城里被嫂子管着,也没有什么放松的机会,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怎么着也得为你安排安排啊!” 苏鹏飞明知故问,说:“安排什么?” 范照斌说:“这里是我的朋友开的,他这里有俄罗斯小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娃,金发碧眼,身材火爆,个个性感迷人,身怀绝技,伺候男人,那是一个爽。我给你安排两个你体验一下如何?” 范照斌知道,表哥苏鹏飞虽然是正部级干部了,但在京城里,就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了,那里部级以上的干部,多了去了。享受国家领导人待遇的,退休的加上在职的,也有上百个。再加上那些军队的干部,动不动就是中将、上将什么的,你一个部级干部根本显不着。 更关键的一条,表哥苏鹏飞是个“妻管严”。表嫂钱美婷是高干子女,她爸爸原来是国务院一个部委的副部长,在北京城里方方面面都有关系。 当年苏鹏飞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是听说钱美婷是高干出身,虽然长相有些丑,但是,考虑到今后自己能够留在北京城里工作,到国家部委机关,苏鹏飞还是拒绝了那些长相漂亮的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同学,对个子不高、相貌难看的钱美婷展开了进攻。因为苏鹏飞年纪比钱美婷大四岁,社会经验丰富,对付未谙世事的小女生,他有的是办法。苏鹏飞个人的条件也不错,个子有一米七五,清秀帅气,相貌堂堂,所以钱美婷很快就被他拿下,两个人在学校的招待所里,有了人生的第一次,钱美婷在那里把自己的处女之身献给了苏鹏飞。 等大学毕业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明确了,苏鹏飞也去了钱美婷家里几次,受到了她父母的首肯。 为了自己这个未来女婿的前途,钱美婷的父母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关系和人脉,把苏鹏飞安排进了M部人事司,做了科员。从此以后,苏鹏飞才一步一个脚印,从科级、处级、司局级、副部级,直到最后,做了正部级干部。 钱美婷现在也是国务院某部委的副司长了,有职有权,对自己的丈夫不放心得很,日常看管得很严。苏鹏飞在外面应酬,回家晚了,钱美婷都会发脾气。她是怕自己现在年纪一天一天大了,本来长得就不好,现在年龄一大,更是没有什么性的吸引力了。她皮肤粗糙,矮矮的,胖胖的,年轻的时候,还有些线条,现在完全成了水桶腰了。和苏鹏飞站在一起,她就觉得底气不足。苏鹏飞现在越来越精神了,五十多岁,看着像四十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头发,人家都脱发,他却一点也没有,和年轻时差不多。苏鹏飞说,这是遗传,他们家的人头发都好。 现在这个社会,男人有点小钱,或者有点小权的,都会忍不住在外边乱搞女人。何况自己的老公现在官运亨通,位高权重,三五年一个台阶,投怀送抱的女人更是多的是。钱美婷知道这个社会的复杂和两性关系的混乱,于是对苏鹏飞看管得很严,随时查岗。苏鹏飞到了什么地方,第一时间都要汇报。发现有什么苗头不对,她立即对苏鹏飞提出警告。如果被她发现了什么明显的把柄,她还会大哭大闹,让苏鹏飞毫无办法,对她非常忌惮。 前些年,苏鹏飞还是人事司司长的时候,和一个漂亮的女下属发生了婚外情。那个女下属叫胡琳琳,博士刚毕业一年,还没有正式的男朋友,当然恋爱是谈过几次了,男人也交往过好几个,也发生了性关系,但到最后,都没有修得正果。时年胡琳琳二十八岁,个子高挑,身材火爆,气质优雅,风骚迷人,两个大眼睛,滴溜溜转,能把男人的魂勾去了。 胡琳琳刚到司里工作不久,定的是主任科员的级别。本来按照惯例,博士工作两年后,是可以定副处级别的。给谁定副处、正处,在人事司里,大家都知道,也就是苏鹏飞一句话。 胡琳琳读研、读博五六年,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她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你作为一个漂亮女人,不让男人从你身上赚些便宜,你就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学校读研究生的时候,为了通过论文答辩,她跟自己的导师上床。读博士的时候,为了让导师出面,为自己安排个好工作,她又和自己的博士生导师上床。换来的结果就是导师出面,找了自己的关系,把他安排进了M部人事司。对于一个漂亮的女人来说,身体就是她们最大的本钱,姿色就是她们改变命运的资本。她们可以一路睡过去,那些男人给她办事情,从她身上得到性的刺激,这很公平,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就是这样的。要不然素昧平生,人家凭什么帮你。 到了M部,知道可以左右自己命运的,现在就是这个苏鹏飞司长了,于是胡琳琳对苏鹏飞没少下功夫。隔三差五,到苏鹏飞办公室里汇报汇报思想工作,她的那双勾魂似的眼睛,把苏鹏飞看得心猿意马。她高耸的胸部,翘起的臀部,在苏鹏飞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次司里到海南三亚开会,这是一个好差事,可以借机游览观光的。苏鹏飞安排秘书处的处长带着胡琳琳,一起出差,说是让胡琳琳帮助整理会议上的材料,安排行程。 第一章(58) 接到要陪苏鹏飞出差的通知,胡琳琳就明白了,自己释放的性魅力已经打动了这个男人,让他主动进攻了。去海南三亚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住在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发生些浪漫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 果然,三人乘飞机到了三亚,当天晚上吃完饭后,苏鹏飞提出到海滨游泳去。当时是五月份,三亚的气温已经很高了,白天是二十七八度,晚上八点半,酒店外面的海滩上都是游泳的旅客。 三个人换好衣服,穿着泳衣,就走出了酒店。苏鹏飞一看,穿着游泳衣的胡琳琳更性感好看了,雪白的大腿,直直的,修长匀称,屁股翘起,圆圆的,紧紧的,胸脯高高的,真是一个性感肉弹。 三个人一起走进了海水里。秘书处的处长姓孙,是个挺有眼力价的家伙,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在这里就是当灯泡了,耽误了司长泡妞的好事,后果是很严重的。他找了个借口,就游到海水深处,离开了苏鹏飞和胡琳琳,让他们趁热打铁把事情办了。 孙处长一走,胡琳琳就大大方方地黏在苏鹏飞身上了,让他教自己游泳。 苏鹏飞抱着她,两个人心照不宣,在夜幕的笼罩下,很快就拥抱在一起,吻了起来。苏鹏飞在水下把胡琳琳全身上下关键部位,摸了一个遍。 胡琳琳本来就是个挺开放的女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一会儿就有反应了,手攥着苏鹏飞的关键部位,又摸又捏,把苏鹏飞刺激得下面兴奋了起来,两个人干脆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脱去下面的泳衣,站在海水里,做起来爱。随着海水的波浪拍打声,两个人起起伏伏,感到很新鲜,很刺激。胡琳琳嘴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刺激得苏鹏飞很是满意。 两个人回到酒店房间里,洗完澡,换好衣服,到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看到走廊里静悄悄的,苏鹏飞打电话,又把胡琳琳叫到自己的套间里。两个人换着花样,玩弄了一个晚上。早上六点,胡琳琳才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出差,两个人就建立了非常亲密的关系,一年不到,胡琳琳就当了秘书处的副处长。胡琳琳当了苏鹏飞三年多的地下情人,苏鹏飞投桃报李,让她做了计划财务处的处长。这个位子很关键,管着部机关的人事信息、司里的财务开支,是人事司最重要的实权岗位。 苏鹏飞和胡琳琳的关系,天长日久就被钱美婷发现了,她发现,只要苏鹏飞到外地出差,都带着胡琳琳。两个人同在北京,也经常电话联系。要是仅仅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不该联系这样频繁。凭女人的直觉,钱美婷觉得自己的男人和胡琳琳这个漂亮女人肯定有问题。于是,她就通过关系到移动公司把苏鹏飞的电话清单和短信内容打印出来了。上面有两个人暧昧的短信,有几条,说的还是很露骨的。 胡琳琳说:“我想你了,到你办公室去汇报工作,是故意的,其实,我下面都有些湿润了。” 苏鹏飞说:“是吗,看到你的短信,我下面都硬了。我们明天中午出去一下吧,还是老地方,你开好房间,打我电话。” 胡琳琳说:“好的。亲你!” 看到这些,钱美婷肚子差点给气炸了,她回到家里,看到苏鹏飞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不管青红皂白,把手中的电话清单揉成一大团,往苏鹏飞脸上甩过去,说:“你这个流氓,骗子,伪君子,在外面乱搞女人,你要不要脸啊?!” 苏鹏飞看她这样嚷嚷,害怕别人听见了,因为他们住的是部长楼,这里楼上楼下都是部级干部,万一传出去什么风声,对他的仕途有很大影响。苏鹏飞只好耐着性子,劝自己的老婆说:“你小点声,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话好好说吗!” 钱美婷说:“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了?” 苏鹏飞一看电话清单,立即就明白了,说:“你这样做是违法的你懂不懂,干涉我的自由。” 钱美婷哭着说:“你有狗屁的自由,你在外面乱搞,我要举报你,看你还自由不自由!” 苏鹏飞一听就怕了,说:“我错了,我诚恳地道歉好不好,今后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一马好不好?这么多年我谨小慎微的,就出轨了这么一次也被你逮着了,我今后痛改前非,绝不再犯了。你消消气,千万不能冲动。你要是一冲动,到有关部门反映问题,我就全完了。我完了,你也完了,咱们家也完了。你为儿子想一想,他也要面子啊,今后也要靠我这个爸爸手中的权力才能活得更好一些啊!” 钱美婷哭了一阵子,冷静下来,想了想,毕竟这是家庭的内部矛盾。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要是外人听见了,真是对苏鹏飞的仕途有很大影响,于是就不闹了,让苏鹏飞给她下跪,保证和胡琳琳断绝关系,永不再犯。 苏鹏飞只能全部答应下来,和胡琳琳不再往来了。胡琳琳又过了几年,就升了副司长,后来被组织上选中,下派到北京市区做了一个区的区委常委、副区长,三十八岁的时候也成了副厅级干部,和大官睡觉,也算是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老婆管得严,但并不见得没有任何出轨的机会,现在这个社会,想要找个玩女人的地方,多的是,就看你胆子够不够大了。 范照斌知道,表哥早年是一个视权力为生命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放着那么多条件好的、长相漂亮的女人不找,找了一个表嫂那样,相貌连中等水平都挂不上的女人做老婆的。年轻的时候,苏鹏飞很少带着自己的老婆钱美婷回坡头县的老家,因为他也知道,乡里乡亲的,大家看见他找了这样一个女人回家,都在背后嚼舌头,说他没眼光,就是图人家女方的爸爸官职大,他苏鹏飞就是一个官迷。还有的亲戚说,这样的女人给我当老婆,就是让我当上总理,我也不干。 范照斌当时听了他们的议论,总是笑了笑,心里说:“你们懂个屁!表哥志向远大,想的远,要是当了大官,想搞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果不其然,几十年过去苏鹏飞果然当了大官。现在这个时候你说什么能够吸引他吧,钱他缺吗?权他缺吗?吃的穿的喝的用的他会稀罕吗!唯一的缺憾,就是玩的漂亮女人太少了。所以范照斌要给自己的表哥创造一下机会,好好弥补弥补这方面的损失。 苏鹏飞为人谨慎,前些年一门心思地在官场上钻营,根本没有多少心思放在玩弄女人上,那个时候,他一是比较收敛,因为在官场上混,你在道德方面一旦出现了问题,就成了别的同僚攻击你的把柄。大家在你升职的时候,会举报你,或者投你的反对票,这样,你的仕途就发展得不那么顺畅了。但是,那些边腐边升的例子也有,那些人都是有强硬后台的,吃喝嫖赌那些事情,根本阻挡不了人家进步。 二来他老婆钱美婷是个泼辣又有心计的女人,对他看管得很严。他和自己的部下胡琳琳的出轨,差点让钱美婷和他闹翻,钱美婷不依不饶,在他背上用指甲挖了几条大口子,说是让他长点记性。就那钱美婷还说:“不是为了给你留些脸面,我就挖你的脸上了,看你今后怎么出门到外面混!” 从此以后,苏鹏飞更加小心谨慎了,在男女关系问题上更加收敛。不像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不断地玩弄女下属或者那些求自己给她们办事的漂亮女人。 这一次到了西江省,衣锦还乡,有表弟范照斌的安排,苏鹏飞觉得,适当地放松一下也是没有问题的,这里是范照斌的地盘,绝对是安全的。正想着,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自己老婆钱美婷的,这个女人又在查岗了。 自从苏鹏飞当上了正部级干部,他明显地感觉到,老婆钱美婷对他客气多了,说话也不再颐指气使了,没有了原来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气派,也懂得细声慢语地讨好苏鹏飞了。这都是权力带来的好处,苏鹏飞现在和他老岳父一个样,都是正部级干部了。他老岳父副部长当到五十六岁,到快退休的时候,才解决了个正部的级别,到了全国政协,当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去了。钱美婷看自己的老公在仕途上的发展,已经赶上自己的老爸了,于是不由得对自己的老公刮目相看,从心里开始佩服起自己的老公了。于是,对老公监管的方式也巧妙多了。 第一章(59) 苏鹏飞接了钱美婷的电话,说:“老婆,我和照斌表弟在一起聊天,你今天过得还好吗?” 钱美婷一听,就知道老公在为自己开脱了,为了验证一下,他对苏鹏飞说:“我很好,你让照斌接电话,我给他说几句。” 苏鹏飞一听,就冲范照斌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范照斌说:“你表嫂,不放心,你给她说几句。” 范照斌立即就明白了,表嫂这是在查表哥的岗,不放心,怕他在外面胡搞,于是就接了电话,说:“表嫂你好啊,我是照斌。” 钱美婷说:“照斌啊,弟妹还好吧,好久没有见过她了,你什么时候来北京,也把她一起带过来,我们姐妹好好聊一聊。” 范照斌说:“她工作忙,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一定去。” 钱美婷又问:“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范照斌说:“有了,表哥出面,还有什么难办的事情!” 钱美婷说:“那就好,那我提前先祝贺你了!” 范照斌说:“谢谢表嫂关心!” 钱美婷说:“好了,你们聊天吧,我就是看你表哥在干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范照斌说:“你就放心吧。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说完,两个人就挂断了电话。 范照斌和苏鹏飞相视一笑,苏鹏飞摇了摇头,说:“你看,你表嫂现在是更年期,疑神疑鬼,对我像特务一样,到处查岗。” 范照斌说:“女人呐,都是这个样子的,不稀奇。” 苏鹏飞在房间里又踱了几下步,对范照斌说:“你这里绝对安全吧?” 范照斌说:“我在这里,哪能不安全呐!你放心地在上面玩,我在下面守着。” 苏鹏飞说:“记住,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能出任何差错。你就在下面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范照斌说:“好的,好的。” 苏鹏飞说:“你去安排吧。找两个上来,好比较比较。” 范照斌说:“好,我让他们把最好的送上来。” 范照斌下楼,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司机小马说:“你出去,在外面转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接近这座楼。” 小马说:“好的。”于是就点着一根中华烟,走了出去。 范照斌打了郑老板的电话,问:“都安排好了吗?” 郑老板说:“安排好了,现在就送过去?” 范照斌说:“送过来吧!一定要最好的。” 郑老板说:“大哥你就放心吧,本来我准备亲自送过去,你交待了,不让任何人去见,我就只好安排我的司机亲自开车,把那两个俄罗斯美女送到门口。” 范照斌说:“好的,就这样吧!” 等了五分钟,果然别墅外面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会儿,两位穿着羊绒大衣的俄罗斯美女,一扭一扭地走进了一楼的大厅。 范照斌看她们,一个穿着红色的羊绒大衣,一个穿着绿色的羊绒大衣,下面是雪白的小腿,什么都没有穿,估计她们穿的都是超短裙,在外面裹着一个羊绒大衣御寒而已。两个人个子都有一米七多,黄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鹰钩鼻子,深深的眼窝,眼睛蓝蓝的,虽然看不清大衣包裹着的身材,估计都是丰乳肥臀,性感肉弹。她们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对范照斌说:“你好!” 范照斌站起来,冲她们笑了笑,说:“你好,欢迎你们美女。” 那两个俄罗斯小姐本来以为她们今晚伺候的客人,就是这个范照斌,于是就脱掉大衣,范照斌这才看清楚,她们里面穿的是比基尼。两个人都是浑圆的Ru房,像是排球一样,深深的Ru沟,比中国女人的东西大多了,皮肤雪白,看着让人眼晕。 范照斌连忙摆了摆手,说:“NO,NO。”伸手做出让她们上楼的姿势。 两个俄罗斯小姐立即明白了,她们要伺候的客人在楼上。于是两个人重新披上大衣,扭着屁股上楼了。 上面总统套房里的门敞开着,苏鹏飞正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一回头,看到两个花枝招展的洋美女,来到自己的房间里。她们一进来,就把身后的门关紧,保险好。把身上的羊绒大衣脱去,只穿着比基尼,款款地走到苏鹏飞面前,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你好,先生!” 苏鹏飞说:“你们好,美女们!你们叫什么?” 稍微胖一些的美女说:“我是娜莎,她是诺娃。” 苏鹏飞说:“很高兴见到你们,娜莎,诺娃。” 两个俄罗斯美女说不了几句中国话,于是就对苏鹏飞说:“开始吧,先生。” 苏鹏飞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俄罗斯小姐开始在苏鹏飞面前扭起了屁股,转着圈跳起了脱衣舞。她们跳几个动作,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开始是乳罩,丝袜,然后是内裤,直到最后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她们就围上来,脱苏鹏飞的衣服。她们脱去苏鹏飞的西服,毛衣,衬衫,然后脱他的长裤,内衣,直到最后,把他的内裤脱了下来,也是一丝不挂。两个美女一左一右抱着苏鹏飞,把他送到卫生间里。宽大的高级浴盆里很快就放满了热水,一个美女试了试水温,看合适了,就大家一起坐下去,在浴盆里,三个人光着身子在一起调情。 两个俄罗斯姑娘在苏鹏飞身子上,做着各种性感的动作,或者趴在苏鹏飞身子上,把丰满的Ru房,塞到苏鹏飞嘴里。或者故意撅着屁股,让苏鹏飞看她们隐秘的地方。 苏鹏飞被她们刺激得心花怒放,下面的东西陡然奋起,坚硬了起来,昂首阔步,像是准备征战的将军。 娜莎拿起一只避孕套,给苏鹏飞戴好,自己跨开大腿,一屁股坐在上面,把苏鹏飞的东西塞进去,一上一下地运动着。诺娃把自己的**,塞到苏鹏飞嘴里,让他的手不断地刺激着自己的下面。 这两个姑娘开始使出浑身的本事,伺候这个中国男人。她们来中国就是为了挣钱的,这一个晚上她们每人又挣了两千块。当然范照斌不会出,都是郑老板请客。他的生意需要范照斌关照。没有范照斌这个大保护伞,他郑老板就是再有钱,也不敢开这样大的场子啊!随便一个派出所的公安干警就把它打掉了。 现在公安内部许多人都知道了,范照斌和这个郑老板的关系不错。范照斌经常会光顾这里的六号别墅,当然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市长的哥们开的场子,谁会不识抬举到这里找茬子啊! 曾经有一个不识抬举的区公安局梁副局长,一次听说这里有黄赌毒,于是就带了几个人,想踢这里的场子。他人刚到,手下的几个人也到了小姐们休息的房间门口,看到那里坐了几十个穿着暴露的姑娘,估计都是卖淫的。于是,就把这些小姐控制住,又打电话让人增援,把这些小姐们准备带走,到分局里再审查。 他的增援电话刚打完,就接到区公安局局长的电话,说:“你疯了,把人放了,赶快从那里撤退!” 梁副局长说:“人都抓到了,有确凿的证据的。” 局长说:“我再说一遍,赶快把人放了,你们撤回来,没有我的允许今后谁也不能再去了。” 梁副局长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都办到这个程度了,现在撤,太没有面子了吧!” 局长火了,说:“你他妈的不知道轻重,你还要面子呢,老子的乌纱帽都被你搞掉了,你懂不懂啊?!” 梁副局长一听,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个郑老板说不定后面有大靠山,要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干这个生意,于是赶忙带着手下的人,灰溜溜地撤走了。 就那,刚过了十几分钟,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刘华的电话,就打到了区公安局局长的手机上。区局的局长一看,是刘华找自己,连忙接了,说:“刘局,您好。” 刘华说:“碧水山庄是你安排人去的?” 区局的局长说:“不是,是梁副擅自做主,带了几个人去的。” 刘华说:“抓人没有?” 区局的局长说:“一个也没有,我接到他们去的消息,就立即下令让他们撤回来了。” 第一章(60) 刘华说:“这样就好,你告诉小梁,不要那么莽撞,再惹事,就让他到派出所当片警去。” 区局的局长说:“好的,局长,我一定警告他。” 事后大家才了解到,原来是郑老板知道有人找麻烦,于是就直接打了市长范照斌电话,向大哥求救。 范照斌立即打了刘华的电话,刘华虽说也是市委常委,副厅级干部,但是,市长范照斌的话他还是要听的,要不然范照斌会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找他的麻烦。一个市长找一个局长的麻烦,那有的是办法。你的办公经费,你安排进人,批编制,买车,出国考察,什么都需要市长审批,你要是敢得罪市长,你这个局长基本上就等于自取灭亡了。 刘华忙接了电话,说:“范市长,你好。” 范照斌问:“刘局长,碧水山庄是你安排人扫荡的?” 刘华一听就知道不对了,平常里范照斌称呼他,都是叫“老弟”的。 刘华说:“什么?碧水山庄有人去扫荡了?我没有安排。这样,我马上查一查是谁去的。” 范照斌说:“不是你安排的就好,记住,今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允许去扫荡。那个港商郑老板是我千方百计从香港招商来的,人家在全国各地都有娱乐业,是个大老板。现在这个时候,国家号召要大力发展第三产业,不就是吃喝玩乐吗!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哪里没有这个?不这样搞,经济怎么发展起来?凭什么繁荣昌盛啊?!我们是落后地区,没有这些东西,台商、港商会觉得没有吸引力,他们的投资就会到别的地方去。为了招商引资,我们要放开一部分口子,在局部问题上做出变通,这是大局。今后要懂规矩,不能蛮干。好了,你查一查吧,查清楚了给我汇报汇报。” 刘华说:“好的,好的,市长,我这就去落实。” 挂断范照斌电话,刘华立即打了分局局长的电话,查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在那个梁副局长接到电话,带着人立即就撤退了,没有造成什么社会影响,所以范照斌才没有深究,要不然市长一个命令,他就丢盔卸甲,乌纱帽就被摘去,到派出所当片警去了。 从此以后,没有哪个警察敢不识抬举,到碧水山庄里撒野了。 苏鹏飞在上面和两个俄罗斯美女玩了两个多小时,中间休息了几十分钟,吃水果,按摩,然后又有反应了,虽然硬度不够了,但仍然勉强做了一场。到十二点半的时候,考虑到在这里休息,第二天早上影响不好,于是就让两个美女先走了。 郑老板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她们这次出台,客人免费,由郑老板给她们付小费。 苏鹏飞又坐了十几分钟,估计两个俄罗斯小姐走远了,于是才下楼,在范照斌的陪同下回到西江帝豪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第二天早上,他从房间里出来,在大家的陪同下下楼吃早餐,然后是考察江城市的城市建设。他和范照斌在公开场所出现,像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一样,简单地握手寒暄。不知道他们是亲戚的人,还真是看不出来他们是亲表兄弟。官场上就这样,一切尽在不言中,越是亲密的关系,在众人面前越是表现得冷淡。只有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相互之间才完全放得开。 苏鹏飞在西江省总共呆了四天,到下面的临海市、海城市、河东市、桂江市都考察了一番。最后一帮子人从桂江机场登机回北京了。王一鸣没有到桂江市亲自送行,按照安排,省委副书记何杰和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全程陪同苏鹏飞考察。 苏鹏飞上飞机前,特意让秘书小姜打通了王一鸣和李耀的电话,对王一鸣和李耀精心安排的这次考察,表示了感谢。双方约定,春节前再到北京聚一聚,到时候苏鹏飞做东,M部和西江省委、省政府搞一个战略合作关系,把M部的资源和西江的项目对接对接,争取更大的合作空间,这样对西江省的未来发展大有好处。这也算是苏鹏飞此行最大的成果之一吧! 星期天中午,王一鸣按照和胡方达的约定,参加了他安排的一个饭局。 胡方达今年五十七岁,在西江省里当了八年多的副省长,属于老资格的副省长了,再干个三两年的,就该去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弄个省人大的副主任或者省政协的副主席当当,退居二线养老去了。 他现在升迁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原来他以为,如果王一鸣能够很快接任杨春风的省委书记职务,他说不定还可以弄一届省委常委当当,现在看来,这个可能基本上是没有了。半年前,西江省开了省党代会,新当选的两位省委常委是秦书海和况远征,都是比他年轻五六岁的人,官场上就这样,一茬一茬的官员,五年一个台阶,你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既然升官的希望没有了,那心情也就平静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好好享受了,当着副省长,在一个省里还是活得非常风光的,到哪里都有人巴结的。 现在这一段时间,随着王一鸣接任了杨春风的省委书记职务,胡方达在西江省里的影响力陡然看涨。因为大家都知道,王一鸣和胡方达的私人关系是相当好的。王一鸣在S部工作时,到西江省里考察就是胡方达陪同的,两个人这些年下来,关系基本上维持得很好,隔三差五,两个人都在一起吃吃饭,散散步,西江省里的高级干部,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和王一鸣处到这样的程度。 尤其是大家都知道,王一鸣这个人不太好打交道,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那些想巴结王一鸣的厅级干部根本找不到有效的办法,甚至连接触接触,请王一鸣吃顿饭都非常难办,更别说想和王一鸣拉近一下关系,为自己的升迁让王一鸣说句话了。 现在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了,几乎可以左右所有的厅级干部的升迁或者工作调动,那些厅长、市委书记、市长们,更是各人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资格老的,就想再升一级,给自己弄个副省级干部当当;资格一般的,就想换个工作岗位,当厅长的,想下去到市里当市委书记去,因为那样手中握有实权,容易出政绩,自己升副省级干部的希望才会大一点;当市长的,就想赶快接任市委书记,市委书记是一把手,市长毕竟是二把手;还有的市长年纪大了,面对的现实就是要回省城,弄个厅长、局长的当当,你别看都是正厅级干部,岗位不同,那差别可是大得很,有的岗位的含金量高,有的岗位的含金量低,两者的差别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具体安排到哪个岗位上,大家都知道,到时候也就是王一鸣一句话的事。所以,现在这些正厅级干部们千方百计,找任何可以和王一鸣拉近关系的方法,他们怕自己出面分量不够,于是就开始巴结起胡方达来,让他出面帮自己斡旋。 胡方达也知道,自己在王一鸣那里是说得上话的,但具体到人事安排上,他却不敢对别人拍着胸脯说大话,因为他知道,人事问题是非常敏感的,是王一鸣的大事。虽然从私人关系上他和王一鸣算得上很铁了,但现在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了,角色不一样,原来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私下里可以和你胡方达称兄道弟,但现在,两个人是明显的上下级关系了,就是称兄道弟,也是官场上的客气话而已,在心里,胡方达知道王一鸣这个人非常有头脑,他是不会让任何人左右他的思考和决断的,其他的人只能是提建议,最后的决定权还在他王一鸣的手里,他不是没有主见的傀儡。关系再好,在人事问题上一定要有分寸。所以找胡方达的人尽管很多,那些人都想让他出面,请王一鸣吃顿饭,为自己的仕途铺铺路,但许多人都没有达到目的,被胡方达找各种借口拒绝了。 别人他可以不理,但省交通厅厅长粟强的请求,他是没办法拒绝的。本来胡方达是分管农业口的副省长,粟强的交通厅不属于他分管,但是,粟强是一个非常会搞关系的人。他的发迹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善于攀龙附凤,有一种牛皮糖的精神,那些大官只要被他粘上了,都跑不掉。他早年的发迹和谢青松的提携分不开。 粟强二十岁的时候,从省里的交通学校毕业,被分配在老家东城地区的青山县,在县交通局当了一名普通的技术员。 第一章(61) 那个时候,谢青松已经是东城地委委员兼青山县委书记了,谢青松的老婆高素芝,当时是青山县供销社的人事股长。粟强的父亲粟顺是县供销社的副主任,论级别也就是个副科级干部,但算得上是高素芝的上级和同事。粟强经常到父亲的单位,见过高素芝,知道这个个子矮矮的胖胖的女人,就是谢青松的老婆。懂事的粟强见了高素芝,都是热情地叫姑姑,因此给高素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后的二十几年里,谢青松一路升迁,先是做了东城地委组织部长,地委副书记,地委书记,然后到了省城里,当了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省长,最后在高建勋退二线之后,接了西江省的省委书记。他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升迁上来的省委书记,在西江省,建国以来他是第一个本土产生的省委书记。他的老家在青山县城南十几公里的一个小山村里,他也是青山县建国以来走出的仅有的一个正省级干部。 粟强认识了高素芝之后,知道这个女人有利用的价值,逢年过节,都会买上礼物,到高素芝家里看望。次数多了,也就借机认识了谢青松。谢青松看这个小伙子挺聪明的,就把他调进了县委办公室,当了秘书。等谢青松当了东城地委的组织部长,就打招呼,把他安排进了地区交通局,当了科长。 谢青松此后当了东城地委书记,就提拔粟强当了地区交通局的副局长。此后粟强作为谢青松提拔的人,铁杆老乡,一再升迁,先是做了团地委书记,城中区区长,区委书记,然后是地委委员、组织部长,在谢青松当省长的时候,粟强已经是东城地委副书记了。 那个时候,胡方达开始担任东城地委书记,当时粟强是地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两个人是同事关系。后来胡方达升了副省长,粟强也到了省交通厅当副厅长,在省交通厅五个副厅长中,排名第一。当时的人都认为,谢青松就是安排粟强接任省交通厅的厅长的。胡方达和粟强两个人都在省城里安了家,粟强逢年过节,都要到胡方达家里看望老领导、老上级。 前几年,随着省长钱明贵东窗事发,省委书记谢青松也锒铛入狱,许多人认为,粟强和谢青松肯定有权钱交易,说不定会进去。但是,经过组织上的审查,他侥幸过关,还安然无恙地做着自己的副厅长。但即使这样,大多数人认为,他的仕途也到顶了,能平安地混到退休,就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杨春风调来西江省刚当省委书记的那一年,粟强也确实沉寂了很多,基本上看不出他有什么时来运转的机会。但是,机遇都是人创造的,有的人善于抓住任何一次机会,成就自己的事业。 粟强就是这样能力超强的人。 杨春风的闺女杨欢随之在西江省开了一家“天马广告公司”,想要垄断全省高速公路两旁的广告。负责这项具体工作的,就是省交通厅的副厅长粟强。 粟强一看杨欢更是值得巴结的人,于是就在杨欢公司的业务上,给予了特殊关照,让杨欢的公司每一年能够获得几百万的利润。杨欢也因此对粟强刮目相看,把他引荐给了自己的父亲杨春风。 因此,粟强时来运转,被杨春风看中,很快就当上了省交通厅的一把手——厅长兼党组书记。交通厅在省直机关里算是个大厅,因为这些年西江省大力发展高速公路,每一年的投资号称上千亿,各个市和省城江城市之间,修建了高速公路。全省十个地级市之间,也开始互联互通,甚至现在各个县之间,也开始着手修建高速公路。这是西江省的“大交通战略”。 按照当时杨春风的说法就是,要建立“三小时经济圈”,从省城到任何一个地市的所在地,都不超过三个小时。全省八十多个县,大部分条件具备的,要修建高速公路。不具备条件修建高速公路的,要确保县道达到一级公路的标准。所有的乡村公路,有条件的,也要全部硬化,实行村村通油路或者水泥路。再加上电信系统、广电系统的村村通电话、村村通网络工程,统称为西江省为民办实事的“村村通工程”。 交通厅因为主管的工程多,资金量大,所以在省里是所有厅长里最风光的一个角色。每年上千亿的工程量,随便给哪个老板做几个标段,哪个老板不发财啊!所以,盯着粟强的大老板多了去了。 粟强这个人会来事,最擅长的就是平衡各方利益。杨春风介绍的大老板,他首先保证,因为他这个厅长的乌纱帽,是杨春风批发给他的,杨春风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摘掉他的乌纱帽。 省长刘放明打招呼的单位,他也给面子,因为刘放明手中握有财权,你得罪了他,他就让省财政厅长阮建军找你的麻烦,你没有钱什么也干不成。其他的人他就随意了,高兴了就给一些工程做;不高兴了,请吃饭都不去,那些想做工程的老板们,为了请粟强吃顿饭发愁死了。 胡方达的外甥赵鑫是做公路工程的,跟着一个大老板当副手,那个姓李的大老板知道赵鑫的舅舅胡方达和粟强说得上话,就让赵鑫引荐自己,到胡方达家里拜访,送了重礼,什么名烟名酒、冬虫夏草、高档西装、进口的瑞士雷达表,花了二十多万。 胡方达一看,这个李老板挺讲义气的,对自己的外甥也是挺好的,于是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亲自出面请粟强吃了一顿饭,自然是李老板出钱,在江城市最高档的一家大酒店里,一顿饭吃了两万多,李老板算是和粟强认识了,接上了头。以后李老板就经常到粟强家里拜访了,粟强到北京出差开会的时候,只要李老板听说了,都会飞过去,请粟强在北京城里的一些高档娱乐场所吃喝玩乐。粟强想玩女人了,他就从那些艺术院校里,找那些兼职卖淫的女大学生。那些女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走在大街上,个子高挑,皮肤雪白,丰乳肥臀,风情万种,个个都像电影演员一般,不知道内情的人,谁也不可能想得到,她们手中的名包,身上穿的高档服装,开着的小汽车,都是她们出卖肉体换来的。她们在床上一躺,陪达官显贵们睡一夜,就有几万块钱的收入,比农民打工一年挣的钱还多,她们是新时代的“杜十娘”。 靠胡方达的介绍,李老板和粟强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从此以后,他的公司每年都有大量的工程做,他一年下来能赚几千万。胡方达的外甥赵鑫跟着他,也发了大财,一年赚三五百万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李老板对于胡方达,也是每年都进贡的,有时候是送钱,有时候是送高档礼品。赵鑫对舅舅也是非常感激的,舅舅家里有什么事,他跑得贼快,出手也大方。逢年过节,给舅妈送购物卡,一下就是三两万的。 胡方达的儿子胡聪明原来在东城市财政局上班,是正科级。胡方达当了副省长后,就把儿子调进了省财政厅,干几年,当了省财政厅计划财务处的副处长。等粟强当了省交通厅的厅长,胡方达看省交通厅权力更大,油水更多,于是就提出,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交通厅,尽快当处长。粟强二话没说就办了,把胡聪明调进了省交通厅,做了计划财务处的处长。按这个速度,一两年以后,就可以升副厅长了。 粟强为胡方达办了那么多事情,所以他有事求到胡方达头上,胡方达没办法不给他面子。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对粟强很欣赏,很信任,所以粟强雄心勃勃,想弄个省委常委当当,于是就到杨春风家里,一次性送上三十万美元,他现在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这些美元都是那些承包工程的大老板送给他的。 杨春风钱也接了,但对他说:“小粟,你很能干,我知道,你的事情我也尽量帮忙,但是你也知道,谁当省委常委的最后决定权在中组部手里,我只有建议权,不能最后决定。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其他的就靠你自己的运气了,你自己也到北京找找人,不跑是不行的,竞争肯定很激烈,人家活动了,你不活动,希望就不大了。” 粟强说:“好的,好的,多谢杨书记了。” 此后两个月,他还真到北京跑了三趟,找关系,托门子,在有关领导那里打点了一番,至于能够起多大作用,他也不确定,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吧。 第一章(62) 果不其然,结果出来,秦书海和况远征胜出,他粟强没有如愿以偿当选省委常委。退而求其次,就只能瞄准副省长这个目标了。 一次他到杨春风办公室汇报工作,杨春风安慰他说:“小粟,没关系,你当副省长的希望是很大的,有我在,没有问题,再等半年,你的事情办成了,我再退二线。” 粟强就充满希望地等着,等了半年,晴天霹雳,杨春风退了,省委书记是王一鸣的了,他一切的付出都成了未知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副省长的梦想还能不能最后实现。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已经通过了中组部的考核了,是副省级后备干部了。就是王一鸣不喜欢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进入圈子了。退一步说,就是当副省长有些玄,但当省人大的副主任,或者省政协的副主席,他还是非常有竞争力的。 他去年春节前,曾经到王一鸣住处拜访过,走到时候,放了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一万美元,夹杂在几瓶茅台酒里,等于是投石问路。他走后,王一鸣发现了他送的美元,数了数,是一万整。于是连忙让龚向阳打了他的电话,连夜送了回去。这一次粟强知道了,想送钱给王一鸣不那么容易。 怎么办呢?只能是另辟蹊径了。王一鸣和胡方达关系不错,是不是就让胡方达出面,把王一鸣请出来,吃顿饭,通融通融感情。顺便让胡方达为自己敲敲边鼓,这样王一鸣不看僧面看佛面,到时候高抬贵手,他粟强的事情就办成了吗! 于是才有了这次粟强埋单,胡方达出面,盛情邀请王一鸣的饭局。 按照约定,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小邵开着办公厅为王一鸣新买的奥迪A8轿车,前面坐着小龚,后面坐着王一鸣,三个人赶到位于滨江路的交通大酒店。 王一鸣知道,之所以今天这个饭局选在交通大酒店里,是因为今天的埋单人是省交通厅的厅长粟强。 昨天晚上,胡方达打王一鸣电话的时候,王一鸣就问,出席饭局的还有谁? 胡方达说:“还有粟强。他托我几次了,想让我出面请您王书记吃顿饭。他告诉我,两年了,他出面邀请你好几次了,你一直都没有时间安排,这一次他让我出面,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个面子吧!” 王一鸣想了想,是有那么回事。粟强曾经到王一鸣办公室里汇报过几次工作,是想和王一鸣套套近乎的,但王一鸣考虑到他和杨春风关系非同一般,就不敢过多来往。他邀请王一鸣吃饭,王一鸣都以有事情婉言谢绝了。粟强送的美元王一鸣也给他退回去了,这让粟强感到王一鸣对他有戒心,他根本粘不上。 王一鸣想了一下,粟强这个人在省里还是很有能量的,杨春风很欣赏他,他上面也有关系,这样的人,说不定上面有人说句话,就是副省级了,当副省长也有可能。这样的人不能完全得罪,毕竟今后还要在一起干工作,大家处好关系都有好处,于是王一鸣就答应了下来。 王一鸣的车子刚停稳,就见胡方达和粟强带着秘书和一帮子随从,都迎接在门口了。 交通大酒店是交通厅自己投资建造的,虽然是四星级,但在省城里也是一家上档次的酒店了。这里的菜特别有名,以正宗的粤菜见长。 王一鸣看粟强肥头大耳的,腆着一个大肚皮,个子不高,但肩宽背厚,两只眼睛像是铜铃,比一般人的都要大一号,一看就是能吃能喝、能吹能拍的干部。看王一鸣的车子停稳,大家都笑着,点头哈腰地迎接王一鸣。 小龚先下来为王一鸣拉开车门,王一鸣缓缓地从车子里钻出来,和大家笑着点了点头,和胡方达和粟强握了握手,就在他们俩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坐上电梯上了三楼。省交通厅的办公室主任、酒店的经理、餐厅的经理都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把王一鸣一行人送上电梯,他们换乘另一班电梯,也随之上了三楼。 宴请安排在一个装修豪华的大包厢里,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上面琳琅满目地放着三套餐具,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包厢里,一共就安排了三个人用餐,其他的人,包括龚向阳和胡方达的秘书小覃,都被交通厅的办公室主任安排在隔壁另外一个包厢里。这是为了领导们谈话方便,粟强特别交待的。 因为是中午,时间紧张,所以宾主很快就落座了。 一会儿就开始上菜了,自然是山珍海味、名贵佳肴摆满了一桌子。 大家先喝汤,吃菜。然后胡方达问王一鸣:“王书记今天想喝什么酒?” 王一鸣说:“喝点葡萄酒吧,中午还是尽量不喝高度酒。” 胡方达问粟强:“你准备了什么酒?” 粟强说:“我特意从家里拿了两瓶拉菲,1998年的。” 胡方达说:“好,就喝这个吧!” 服务员打开酒瓶,把红酒倒进酒杯里,在一人面前放一个高脚杯,转身就关上门出去了。 胡方达端起酒杯,看了粟强一眼,转身对王一鸣说:“王书记,首先表示感谢,你工作那么忙,还能够给老兄这个面子,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啊!来,为你的步步高升,为了西江省更加辉煌灿烂的明天,我和粟强敬你这一杯!” 王一鸣只好端起酒杯,和他们碰了一下,说:“谢谢,谢谢你们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该表达的都表达了,气氛也活跃起来,心情也放松了,于是就开始言归正传。 胡方达说:“王书记,你看粟强的情况,这一次能不能给他安排个副省长当当?” 这是胡方达和粟强提前商量好的,机会合适的时候,由胡方达破题,把要求提出来,看王一鸣如何答复。 王一鸣知道他们两人此前已经沟通好了,于是就不紧不慢地说:“粟强不错,当副省长现在看来只能说是有希望,但把握却不大,因为竞争激烈得很,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上面。中组部那里他们才有最终的决定权。” 胡方达说:“王书记这里也很关键,到时候你说句话,比什么都强。” 王一鸣说:“到时候看吧,再过半个月就该定盘子了,这个事情不搞掂,大家心里都不稳。也该定下来了。” 粟强说:“我的事情就拜托王书记了。实在不行,安排到省政协当个副主席,我就满足了。” 王一鸣说:“这个可以考虑,我记着你这个事情。” 粟强说:“那太感谢王书记了,我一定一辈子记着王书记对我的恩情、关照。” 酒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该表达的表达了,粟强和胡方达的目的也已经到达,于是就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送大家下楼的时候,交通厅的办公室主任悄悄地走到龚向阳身边,往他的口袋里塞进去一个东西。龚向阳一摸,是一个折叠起来的牛皮纸信封,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多谢魏主任!” 魏主任看年纪也就是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但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魏主任笑呵呵地拍了拍龚向阳的肩膀,说:“龚秘书,年轻有为,老兄今后还需要你关照关照呢!” 龚向阳说:“老哥客气了,客气了。” 大家下楼,粟强的司机早已经把准备的礼物,放到了王一鸣奥迪车的后备箱里。粟强的司机交待过小邵了,说这是粟厅长送给王书记的,这是龚秘书的,这个是你的。 小邵看了看,送给王一鸣的是三个手提袋,里面一个装的是冬虫夏草,一个是高级茶叶,一个是大熊猫香烟。下面还有一个信封,因为时间紧张,小邵来不及看,估计装的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小邵捏了捏,硬硬的,确实像银行卡。 送给秘书和司机的东西是一样的,每人一个手提袋,里面放了两条中华烟,一条金利来领带,一条金利来皮带。 王一鸣下楼,和胡方达、粟强握了握手,然后就坐上车,和大家招手再见。 小邵发动汽车,把王一鸣送到西江宾馆的住处,停稳车子,把后备箱打开,让龚向阳拿着东西,自己才开着车子回家了。 到了房间里,王一鸣问龚向阳:“这些东西谁送的?都什么东西啊?” 第一章(63) 龚向阳说:“这些都是粟厅长送你的,你看,这是茶叶,这是大熊猫香烟,这是冬虫夏草。”在四盒香烟的下面,放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龚向阳掏出来,递给王一鸣。王一鸣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放的是购物卡,都是江城百货大楼的,总共是二十张,一千面值的,也就是说价值人民币两万元。 王一鸣看了龚向阳一眼,说:“购物卡怎么办?” 龚向阳说:“我看就留下吧,等年底我们去福利院,看望那些孤儿们还用得着。反正粟厅长手里有的是钱,他也不在乎这些,就是退回去,对于他也没有多少意思,还不如用在那些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 王一鸣说:“好吧,你还保存着吧,登记好。” 小龚说:“好的。” 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因为是星期天,又是午休时间,王一鸣于是就到卧室里,准备休息。 小龚于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信封看了看,原来里面是五张一千面值的购物卡,都是江城百货大楼的。小龚顺手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他想在下一次和郑爽约会的时候,全部送给她,让她买衣服或者化妆品用。 龚向阳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出来手机就响了,他一看,原来是海城市长孙玉梅打来的,马上就接了,说:“孙大姐你好。” 孙玉梅和龚向阳经常联系,这两年王一鸣曾经到海城市视察过几次,有的时候是自己去,有的时候是陪同中央部委的领导去,所以龚向阳和孙玉梅已经很熟络了。 孙玉梅说:“你好,龚大秘书,我今天下午到江城市,请问王书记在省城吗?” 龚向阳说:“在啊。” 孙玉梅说:“你请示一下王书记,看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汇报一下工作。” 龚向阳说:“王书记正在午休,等一个多小时我请示过后再答复你好吧?” 孙玉梅说:“好的,拜托你老弟了!” 龚向阳说:“不客气,为美女市长服务是应该的。” 孙玉梅说:“龚秘书就是嘴甜,你这张嘴这么能说,不知道多少女人会上你的当吧!” 龚向阳说:“哪里,哪里,我一向很纯洁的。” 孙玉梅说:“这年头,男人还称自己纯洁是很不合时宜的,这样吧,要不老姐我帮你物色一个红颜知己?” 龚向阳半真半假地说:“好啊,一言为定啊,你可不能放我的鸽子,说过一定要兑现的。” 孙玉梅说:“没问题啊,就是到时候你老婆不要埋怨我,说我破坏你的家庭。” 龚向阳说:“不会的,她在北京,根本管不过来。” 孙玉梅笑了,说:“你这个龚秘书,当真啊?” 龚向阳和孙玉梅开玩笑惯了,于是就故意逗她,说:“我是认真的,拜托你了老姐。” 孙玉梅说:“好吧,好吧,过一段时间我给你物色一个。” 官场上就这样,有的时候,需要说些真真假假的话,谁也不会当真的,关键就是拉近了彼此的感情。 孙玉梅今年四十六岁,是西江省现在为数不多的正厅级女干部之一。她早年是西江大学的团委书记,年轻的时候,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丰乳肥臀,非常漂亮。她在西江大学读本科的时候,就在学校学生会担任副主席,被当时的西江大学党委书记严立本看中,等她毕业的时候,就把她留校了。听说她和严立本不是一般的关系,有人说她的坏话,说她还在学校读本科的时候,就被严立本睡了。严立本玩弄了她才答应把她留校的。 在严立本的关照下,没过几年,她就当了西江大学的团委书记,成了正处级干部。后来严立本退二线了,到了省政协,当了某个专门委员会的主任,然后就通过关系把她调进了团省委,当了宣传部的部长。三十二岁的时候,她就升了副厅级的团省委副书记。这个时候,他开始进入高层领导的视野。 谢青松和钱明贵那个时候,分别担任西江省的省委书记和省长,他们俩都喜欢提拔漂亮的妇女干部,省直机关里,那些漂亮的女处长、副厅长、局长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通过和谢青松和钱明贵睡觉,才得到提拔的机会的。自然相貌出众的孙玉梅,也逃避不了这样的命运。在一次去谢青松住处汇报工作的时候,谢青松把她搂在怀里,她就半推半就,随了谢青松的意,让他玩弄了一番。过了半年,谢青松就把他下派到海城市,当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钱明贵出事后,因为牵涉的官员太多,纪委部门只好出台规定,凡是送钱十万以下的,只要主动交代问题,就既往不咎。像孙玉梅这样仅仅和谢青松发生过几次性关系的女人,多了去了,根本没办法追究,于是孙玉梅安然无恙,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等杨春风从外省调来西江当了省委书记,出于培养妇女干部的考虑,对这个长相漂亮的孙玉梅,也是非常留意的。 孙玉梅也懂事,在杨春风住在西江宾馆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汇报了几次,虽然这个时候孙玉梅已经徐娘半老了,但会保养,再加上天生的漂亮。凡是漂亮的女人,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美丽,就看男人懂不懂欣赏了。孙玉梅四十岁刚出头,丰满迷人,个子高挑,腰虽然比年轻时粗了些,但臀部也更丰满了,看着成熟而性感,这个样子,对中老年男人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有一次汇报工作,她故意敞开自己的领口,弯下腰为杨春风倒水,杨春风一眼看到她丰满的胸部,就忍不住心旌摇荡起来,她再讲什么话,已经听不进去了。于是杨春风摆了摆手,说:“小孙,不用讲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没有我就要休息了。” 孙玉梅一看,此时需要自己主动了,这些老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们想玩弄女人还不敢主动进攻,怕女人拒绝了,他们脸上没有面子。他们喜欢女人求他们,这样他们顺水推舟,就不伤情面了。于是孙玉梅一屁股坐在杨春风的大腿上,说:“杨书记,我好看不好看?” 杨春风说:“好看,当然好看了。你比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有味道多了。” 孙玉梅说:“那好,我今天晚上让你看个够!” 于是就站起来,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光,然后又帮杨春风脱衣服,杨春风这个时候只能是顺其自然了,和孙玉梅去了卫生间,两个人洗了鸳鸯浴,然后回到大床上,孙玉梅上去骑在杨春风身上,两个人折腾起来。 现在这个社会,男人为自己跑官,要送钱是必然的;而女人为自己跑官,再送钱给自己的男上司,人家就不稀罕了,怎么办?只能是把自己送上去,往床上一躺,让干什么干什么,性贿赂是最管用的,比送钱还管用。因为那些当大官的,他们谁也不缺钱,但是他们贪色,搞自己的女下属,安全而有成就感。给别人的老公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可以满足他们的变态心理。 杨春风玩弄了孙玉梅几次,就一声令下,把海城市的市长调回省城里,做了省水利厅的厅长,为孙玉梅腾出一个市长的位子,孙玉梅就成了全省唯一的女市长了。 当了正厅级的官员,作为妇女干部,她就比一般的男性官员更有优势了。因为妇女干部少,升职的机会相比男官员而言,多得多。所以,现在孙玉梅已经是副省级后备干部人选了,也已经通过率中组部的考核,最后的结果王一鸣虽然还不知道,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孙玉梅当选副省长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明天上午是全省正厅级以上干部学习贯彻“十六大”会议精神的开幕大会,全省的正厅级干部都在往省城里赶。各个市的市长、市委书记今天晚上都要提前赶到省城里,有的住宾馆里,有的就直接去省委新党校的住处报到去了。有的在省城里有家的就住在家里。孙玉梅就是要趁这个时间到王一鸣那通融通融感情。 现在她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自己这一次能不能当选副省长,她估算了一下,和另外两个经过考核的正厅级妇女干部比,她有些地方还是有明显的优势的。另外两个经过中组部考核的妇女干部,一个是西江师范大学的党委书记喻桦,一个是省妇联的主席郑艳霞。这两个人都没有做过市长、副市长的,没有政府工作的经验,所以,两相比较,孙玉梅还是觉得自己胜算的可能性大一些。 第一章(64) 但王一鸣这里目前是最重要的一关了,他如果替孙玉梅说句话,孙玉梅这个事情就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无论如何现在孙玉梅也要见王一鸣一次,表示表示自己的感情。因为这一步对她实在是太关键了,当了副省长,作为一个女人她就达到自己事业的最高峰了。一个女人能混到副省长,在一个省里也没有几个啊! 下午三点多王一鸣才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到办公室里看一会儿文件。龚向阳进来向他汇报说:“老板,海城市的孙市长晚上想向你汇报工作,你看可以不可以?”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孙玉梅也是为自己升官的事情搞活动的,但王一鸣对孙玉梅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个女市长,长相漂亮,聪明能干,大胆泼辣,干工作还是挺有一套的,海城市的发展这几年进步很大,上马了几个大项目,已经初步建成了大炼油、食品加工、金属冶炼、特色陶瓷等几大产业基地,财政收入也高速增长,在全省的地位日益提高,所以说政绩还是很突出了。中组部那里对她也很满意,就是王一鸣不同意她出任副省长,说不定王一鸣的话也是起不了什么明显作用的。 这个时候孙玉梅要求汇报工作,王一鸣为了今后工作方便,还是该给她面子的,于是就对龚向阳说:“你通知她,晚上十点钟我散步后可以见她半小时。” 龚向阳说:“好的,我马上通知她,她下午才回省城。” 龚向阳立即给孙玉梅回了电话,说定了时间,孙玉梅很高兴,说:“谢谢你了老弟!这个人情我一定还给你。” 因为在王一鸣面前两个人不便多说什么,龚向阳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九点五十,孙玉梅就让自己的司机把车开到了西江宾馆贵宾楼的门口。孙玉梅坐在车里打了龚向阳的电话 龚向阳立即就接通了,说:“孙市长,我这就下楼接你去,王书记已经回到房间了。” 孙玉梅挂了电话,从车子里下来,她的司机连忙把后备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礼品袋,递给孙玉梅,看着孙玉梅昂首挺胸,进了宾馆的大门口,才发动汽车到停车场里等着了。 这个时候,贵宾楼大厅里静悄悄的,门口只有一个保安站岗。他看了孙玉梅一眼,虽然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肯定是个领导干部,到这里是拜访王一鸣的,因为整个楼上现在就住着王一鸣书记和他的秘书龚向阳。保安的职责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确保王一鸣的安全。西江宾馆的总经理瞿丽雅交待过,任何进入贵宾楼的客人,都需要经过王一鸣书记的允许,特别是晚上,不经过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所以,保安笑容满面地一伸手,拦住了孙玉梅,问:“请问您找谁?” 孙玉梅是第一次到这里拜访王一鸣,前两年王一鸣还是省委副书记,逢年过节,她都是委托自己的秘书和龚向阳联系,送些礼物给王一鸣和龚向阳,表示一下就行了。王一鸣这里的住处她是第一次来,所以不熟悉,于是她笑着说:“我找龚秘书。” 这个时候,龚向阳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老远就笑着对孙玉梅说:“孙市长,快请进!” 保安一看龚秘书出来迎接了,于是就笑着退回到一边,冲孙玉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龚向阳就陪着孙玉梅上了楼。 上楼梯的时候,孙玉梅把一个礼品店递给龚向阳说:“老弟,这是姐姐为你准备的。” 龚向阳没有客气,接过来说:“多谢孙姐!” 龚向阳把孙玉梅送到王一鸣的房间里,为她倒水,拿水果,陪着孙玉梅聊了几句话,等王一鸣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和孙玉梅握了握手寒暄之后,龚向阳就掂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王一鸣的房间,关上门,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礼品袋一看,里面放了一件名牌衬衫,一条皮带,一个男士的真皮钱包,还有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三张一千元面值的江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 龚向阳拿起那件衬衫,牌子、款式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尺码也合适。怪不得十几天前孙玉梅给他打电话,问王书记要穿的西服尺码,腰围的长度。还问了龚向阳要穿的衬衫的尺码。 龚向阳明白,孙玉梅是想给王一鸣和他买些衣服,于是就告诉她了。现在他拿起这个衬衫,看了看牌子,知道这是在香港买的,上面标的价格是港币一千二百块。龚向阳摸了摸衣服的质地,他觉得,就这个档次的衬衫,放在江城百货大楼里,动辄就是一千五六百块了。还是香港购物便宜,因为那里许多商品都是免税的。 在王一鸣的房间里,他和孙玉梅隔着茶几坐在单人沙发里。孙玉梅看王一鸣今天上身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羊绒毛衣,里面是白衬衫,下身是深蓝色的羊毛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坐在沙发里,微笑着看着她,比平常见到王一鸣的时候和蔼多了。在公共场合,王一鸣一般都是西装革履,或者上身穿黑色的夹克,脸上是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孙玉梅笑着把一个大礼品袋递过来,对王一鸣说:“王书记,我很久没有来看望您了,很不好意思。这次来,也不知道带什么好,前些天正好在深圳开会,就顺便去了一趟香港,逛商场的时候,就看中了一套西服,觉得挺不错的,于是就为你选了一套,你试一试合适不合适?” 王一鸣没想到孙玉梅会为他买衣服,这么多年来,像西服这样的大件衣服,都是王一鸣出国的时候在国外购置的,或者是有关部门统一定制的。自己买的时候,都是陪着于艳梅在北京逛商场的时候挑选的。那些衬衫、内衣、袜子什么的,都是司机或者秘书出面买的,对这些东西他向来是不用操心的。他没有想到,一个女市长会为他买衣服,看起来还是女人细心些,那些男官员看王一鸣的时候,一般都是送几瓶好酒,或者名贵的香烟、茶叶之类的东西。 王一鸣只好掏出衣服,看了看,确实是国际上的大品牌,这样档次的西服,要是放在北京的高级商店里,一套没有两三万人民币是买不到的。王一鸣看了看上面标的价格,是二万二千港币。掏出来看了看衣服的质地、款式、花色,原来是一套全羊毛面料的深蓝色带竖纹的西服。 王一鸣拿起来抖了抖,看了看大小,觉得整体上的感觉很不错,因为现在身上穿着毛衣,套西服不方便,于是就把上衣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拿起裤子看了看,问孙玉梅:“你怎么会知道我衣服的尺码?” 孙玉梅笑着说:“这个不难吧,问龚秘书不就知道了。” 王一鸣说:“那好,我就试一试,不能辜负了你孙市长的美意!” 于是他就走进卧室,脱下外面的衣服,穿上整套的西服,束好皮带,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在卧室里照了照镜子,觉得这套西服穿在身上,确实很合体,就是自己亲自去香港,一时半会,也不一定就能买得到这样合适的衣服,于是就非常佩服孙玉梅的眼光。 他穿上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这个时候孙玉梅已经把外面黑色的羊绒大衣脱去了,里面穿着红色的羊绒毛衣,把她胸前的两个Ru房顶得高高的,又大又圆,她下身穿的是一件修身的西裤,显得身材很高挑,臀部很丰满,微微翘着,虽然脸上显得有些苍老了,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了,但皮肤白皙,珠圆玉润,还是很有一番风韵的。 王一鸣回卧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孙玉梅头脑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个时候,王一鸣卧室里的门是敞开着的,孙玉梅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年轻二十岁,这个时候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走进王一鸣的卧室,当年她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个时候是多么迷人啊,不胖不瘦,曲线玲珑,Ru房高耸,细腰肥臀,皮肤细腻得能赶得上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哪个男人见了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上几眼。她就是凭自己的身子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让他们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为自己的仕途发展铺开了道路。她一个农村出身的姑娘,祖祖辈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无依无靠,在政坛上混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丫头片子成为了正厅级的市长,在男人堆里挣扎,她容易吗! 第一章(65) 而现在,她却没有当年的勇气了,那个时候她年轻,有资本,知道不管多大的领导,在她的面前都会心慌意乱,不能把持自己,她稍微动些心思,勾引勾引他们,为他们创造一下机会,那些男人马上就明白了,她是愿意奉献自己的肉体的,那些男人哪里还能把持得住,立即就发起进攻了。 而现在,她是半老徐娘了,虽然还有些姿色,但她不能确定自己对王一鸣这样的男人到底还有没有吸引力。因为她从王一鸣的眼睛里接收不到任何挑逗的信息。这个时候她就只能被动地等待了,再不能采取主动了,因为她现在也好面子,现在已经是正厅级干部了,官也当得不小了,再用不着那么下贱地求别人了。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王一鸣对她有意思,主动勾引她,她绝对会半推半就,满足王一鸣的要求的,甚至会拿出自己全部的殷勤,比伺候任何男人都更下功夫,让王一鸣和她做一次就一辈子忘不了她。 但是,如果王一鸣不主动走出这一步,她孙玉梅就是再渴望,也是不敢主动投怀送抱的,因为那样太冒失了,如果被王一鸣拒绝了,就太下不来台了。 孙玉梅就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里,两腿并拢,做出一副淑女状,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王一鸣穿着新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看到脱去外衣的孙玉梅整个人像是一团火,在灯光的映衬下,脸上白里透红,两个胸脯高耸,十分性感迷人。 王一鸣一下子怔住了,感觉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忙笑着对孙玉梅说:“你非常有眼光,买的衣服大小很合适,我穿着非常合体,很满意。” 孙玉梅上上下下认真地看了一遍,围着王一鸣又转了一圈,为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轻轻拍了拍王一鸣的身子,说:“是非常好,买的时候我还害怕不合适,和商店的服务员打过招呼的,如果不合适,还可以调换。” 王一鸣说:“那就麻烦了,还得派人到香港跑一趟。” 孙玉梅说:“没事,我们在深圳有办事处的,每周市里都有人去深圳,拿过去就是了。” 王一鸣说:“这件衣服我非常喜欢,谢谢你了,不过我得付钱,要不然我不要,你还拿回去。” 孙玉梅说:“王书记就不要这么客气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王书记为我的事情没少操心,我总得表示表示吧!买件衣服算什么呢!” 王一鸣说:“让你为我选衣服,已经够承情的了。你从香港买比在内地最少便宜了五六千块,就这套衣服放在北京,至少需要三万块。我给你二万二人民币,路费就不付了,就那我已经赚了五六千块的便宜了。”于是不由分说又回到卧室,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三捆人民币,从一捆里抽出二十张,然后把两万二千块的人民币放在桌子上。 平常王一鸣的保险柜里是不放什么现金的。他一天到晚也不用花自己的钱,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司机、秘书都会在旁边支付。买什么东西只要有正规的发票,都可以报销的。官当到这个份上,工资是基本上不动的。 前两天,党校的常务副校长梁跃进了王一鸣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汇报了一下工作,走的时候留下一个礼品店,里面放了三捆人民币,总共是三万块钱。 梁跃进说:“王书记,这是你的年终奖,马上就到元旦了,党校的年终奖,今年我安排财务上提前发。因为你是党校的校长,这是你应该得的。” 王一鸣问:“你有没有?” 梁跃进说:“我有,我的是两万八。” 王一鸣又问:“大家都有吗?” 梁跃进说:“都有,按级别,多少不一。副厅级干部是两万五。正处级干部是两万。副处级干部是一万五。其他的同志一万、八千不等。就是临时工我们也给。” 王一鸣说:“那好,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 王一鸣当了两年的党校校长,前些天刚宣布他当省委书记,党校校长的位子就给了省委副书记何杰。梁跃进这个时候送给王一鸣三万块钱,显然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反正是公家的钱,大家都有一份,给王一鸣一份理所应当,他是名正言顺的校长,虽然王一鸣的工资、福利是省委办公厅发,但在省委党校那里,他也应该有一份年终奖的。 当然,王一鸣得了党校的这一份年终奖,并不影响他在省委办公厅还有一份年终奖发。其实,每到年底,他分管的各个部门都会给他准备一份年终奖。他的年终奖根本用不着他本人去领,都是到年底了,那些单位的一把手,比如团省委的书记,省妇联的主席,省总工会的主席,省委组织部的部长,到他办公室里亲自来一趟,说说话,汇报汇报工作,临走的时候放上一个信封,里面都是现金,有的是三两万,有的是一万八千的,都是各个单位冠冕堂皇地从财务上开支的,这些钱就是收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么多年大家都是约定俗成的,谁当领导都是这样干的。这些钱收了合法,合情合理,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送钱的下级觉得和领导密切了关系;收钱的上级觉得这也是自己的一份劳动换来的,心安理得,于是大家皆大欢喜。 王一鸣当省委副书记的这两年,每到年前年后,总会收到几家分管单位的一把手送给他的年终奖,这些钱加在一起也有十几万了。这些钱收了也没有什么问题,不属于违法乱纪,大家都收得心安理得,王一鸣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再说了,谁会跟钱有仇啊!王一鸣就是再廉洁,他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啊,孝敬父母要掏钱,帮助穷的亲戚、朋友要掏钱,这些钱都需要他自己掏腰包,所以对这些钱,王一鸣也就没有刻意去拒绝。 估计明年年底,以年终奖的名义送钱给他的人会更多,那些厅局长们,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市长们,到时候都会准备一份,多少表示个意思,王一鸣不收,他们就拿回去,放进自己的腰包里,自己花,反正心意已经表达了,钱送没送出去,谁也不知道,他们就是自己独吞了,也没人敢查。这样送钱,送的人冠冕堂皇,收的人心安理得,大家都高兴,反正是花公家的钱办自己的事情,还显得当下级的懂事。 这样送的钱,虽然单个看确实不多,一个单位也就是三两万,或者万儿八千的,但是积攒在一起就非常可观了。王一鸣知道,杨春风和刘放明他们一个当着省委书记,一个当着省长的时候,每年春节光是这些钱就能收入上百万。现在当领导干部的,你就是不贪不占,就是合法地收这些所谓的年终奖,干个十年八年的省长、省委书记,这一辈子也不缺钱花了。 梁跃进送的那三万块钱,王一鸣没有时间存银行里,于是就随手放到了保险柜里,没想到今天正好用得着。 王一鸣穿好毛衣,裤子,从卧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沓钱,他把钱递给孙玉梅说:“我说到做到,这是两万二,你要是不收,这套衣服你就还拿走。” 孙玉梅尴尬地笑着,说:“王书记,不合适吧?” 王一鸣说:“太合适了,你为我买衣服,我付钱,天经地义。” 孙玉梅说:“这两年王书记对我的工作没少支持,总得给我一个表示表示的机会吧。去年于老师和王礼到我们海城市参观,我陪他们母子就吃了一顿饭,第二天就赶回省城开会了,连送行都没来得及。我打电话安排人特意为于老师准备了一套精美的瓷器,一个珍珠项链,结果于老师说什么都要付钱,最后他们告诉我,于老师留下了三千块,说不让付钱就什么也不拿。工作人家没办法,只好留下了一千块钱,你们两口子真是太廉洁了。” 经孙玉梅这样一说,王一鸣立即就想起来,当时他老婆于艳梅回到省城里,是告诉过他,说海城市那个孙市长对人真是挺热情的,陪她们吃了一顿饭,临走的时候还安排人买了礼物,我们听你的安排,绝不随便接受任何人的礼物,我们付了一千块钱,才拿走了这两样东西。 王一鸣看了看那件瓷器和珍珠项链,虽然没有标签了,但是从瓷器的品质来看,还是相当高档的。这样的一套餐具要是放在高级商店里,要几千块一套是没有问题的。那件珍珠项链更不容易猜出什么价钱了,但看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样子,又大又圆,一看就是高档货,没有三五千块,肯定是买不到的。海城市有众多的养殖珍珠的商户,价钱虽然比外地便宜,但是,这样的成色,是不容易买到的。王一鸣对于艳梅说:“你虽然付了一千块钱,但这些东西,估计值五六千块,你还是大赚了,孙玉梅这个人很细心的。” 第一章(66) 于艳梅说:“那怎么办?我们退回去?” 王一鸣说:“算了,那样太麻烦了,人家对我们的感情我们记着就是了,到时候把这个人情还回去就可以了。” 这一次经孙玉梅一提醒,王一鸣赶忙回了自己的卧室,又从里面拿出来五千块钱,一并交给孙玉梅说:“你不提,我正好忘了,这些钱你一并拿回去,算是你嫂子她补偿的。” 孙玉梅慌忙摆着手说:“那不行,那不行,这些钱我绝对不能要的,那些瓷器和项链多少钱买的我根本不知道,都是熟人,又是原产地,他们用不了几个钱的。”说着直接把钱放在了茶几上。 王一鸣看她是真不要,于是说:“那好,你把买衣服的钱留下,要不然我衣服也不要了。” 孙玉梅看王一鸣真是有原则,只好说:“好的,王书记,买衣服的钱我收下就是了。”说着随便抽出一捆钱,也就是一万块,放进了自己的皮包里。 王一鸣拿起那剩下的一万二,一本正经地看着孙玉梅,说:“你把这些钱一起放到包里去我们再说话。” 孙玉梅只好把钱收起来,放进了自己红色的手提包里,两个人才开始言归正传。 孙玉梅先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自己在海城市的工作情况,说了自己这些年工作上所取得的一些成绩,也谈了自己的一些不足之处,然后抬起头,郑重其事地望着王一鸣,不好意思地问:“王书记,你看下一步我的工作怎么安排?” 王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说:“你的问题不大,估计是到省政府当副省长吧!” 孙玉梅一下子就放松了,说:“真的吗?王书记也这样认为吗?” 王一鸣说:“你不错,海城市这几年的发展有目共睹,你的考核结果也不错,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安排为副省长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孙玉梅高兴地说:“那实在是太好了,太感谢王书记了。我听说中组部马上就会派人下来,征求您对各个人选的意见。我希望王书记到时候关照关照我。我的前途就全看王书记的安排了。” 王一鸣说:“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的,关键要看中组部的领导,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也要找找人,活动活动。” 孙玉梅说:“我会的,我会的,只要王书记为我说句话,我就有希望了。” 王一鸣说:“我这里可以告诉你,没有什么问题的,我看好你。” 孙玉梅说:“那就太好了,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不尽了。” 得了王一鸣这样的承诺,孙玉梅觉得今天晚上这个拜访算是没有白来,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 但是她搞不懂为什么王一鸣会这样痛快地答应帮她,她没有给王一鸣送过什么重礼,逢年过节,也都是一些礼尚往来的烟酒、茶叶、保健品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能算是官场上的润滑剂,拿来办事情是拿不出手的。谁不知道要想升官,现在作为妇女干部,一靠送钱,但最关键的是送人,最好把自己送出去,让大官玩一玩,一切就都解决了。王一鸣一没有收过她什么钱,二没有玩弄过她,所以她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一种想豁出去的感觉,要是王一鸣多看她几眼,挑逗挑逗她,或者不经意地摸摸她的头发、身子,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发抖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给王一鸣,伺候他,让他玩弄个痛快。她觉得王一鸣这样的男人,真正是让她在心里佩服的,比自己的老公何止强百倍。 孙玉梅的婚姻生活让她感到一直都不幸福,她老公林清远是西江大学的教授,原来是她上大学时的老师。孙玉梅跟西江大学的党委书记严立本相好,当了几年的二奶,换得了自己仕途的发展,当上了大学的团委书记,成了正处级干部。这个时候严立本调走了,两个人联系得少了,她二十**了,也该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了。严立本六十岁了,去了省政协,嫁给严立本这个老头子是不可能的。 孙玉梅快三十岁的时候非常漂亮,丰满性感,自然是很招男人喜欢的。林清远当时是法学院的副教授,在外面兼职做律师,每年挣十几万的外快,自然在大学老师里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林清远自己买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开着上下班,那个时候,他是最先买私家车的一部分人,他的车和校长、书记的车子都是一个档次的,所以,在校园里很是惹人注意。 林清远比孙玉梅大十几岁,在给孙玉梅上课的时候,就比较留意这个长相漂亮的姑娘,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严立本已经瞄上年轻的孙玉梅了。 等孙玉梅留校,提拔,当了几年严立本的地下情人,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林清远的耳朵里。不过林清远和大家不一样,他没有就此看不起孙玉梅,相反,还觉得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于是他就千方百计接近孙玉梅,那个时候,林清远还没有结婚,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快乐的单身汉,他玩女人玩多了,觉得结婚没有多少意思,过两年就厌倦了。而孙玉梅的漂亮、性感,让他觉得眼前一亮,他一定要千方百计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严立本调走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孙玉梅迫切需要结婚,以合法的婚姻来证明自己是有男人追求的,林清远年龄虽然大点,但有钱,长相也好,又是大学的副教授,各方面都合适,于是两个人很快就相处起来,感觉各方面都合适,于是趁热打铁就同居起来,很快几个月之后就登记结婚了。 两个人的婚姻刚经过两年多,就出现了危机。孙玉梅这个时候已经调进了团省委,经常陪团省委书记韩军出差,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到了哪里,自然是不乏男人追求的。那个时候严立本已经没有什么权力了,四十出头的韩军成了孙玉梅的顶头上司。 韩军是高干子弟出身,父亲韩明彦曾经当过西江省检察院的检察长,退二线后,当了一届省政协的副主席。韩军大学毕业后,就被父亲找人安排进了团省委,从一个小科员做起,三十岁的时候,就升了团省委办公室的主任,此后在团省委一路升迁,做了副书记,书记。 孙玉梅做西江大学团委书记的时候,就和韩军认识,不过那时候,孙玉梅暗地里和严立本同居着,心思根本没有放在韩军身上。后来严立本老了,没有权力了,身子也不中用了,在床上根本满足不了孙玉梅的要求。孙玉梅三十岁出头,正是女人xing欲最旺盛的年龄,在床上和严立本这样的老男人zuo爱,根本不过瘾,自己刚刚来了情绪,呻吟了几声,严立本就不行了,有的时候,要靠吃药才能勉强维持几分钟,这样又老又不中用的男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自然在女人心目中没有多少吸引力了。 孙玉梅从此就渐渐疏远了严立本,和林清远结了婚。一开始两个人的婚姻也是很幸福的,X生活也和谐,林清远玩弄女人有经验,懂得怎么样调动孙玉梅的情绪。孙玉梅对这个老公也很满意。两个人还生了一个孩子。 但林清远这个人心眼小,老是疑神疑鬼的,孙玉梅调到团省委工作后,他就更不放心了,老是怀疑她在外面跟别的男人鬼混。 孙玉梅出差或者在外面有应酬,回到家里,林清远都要借故找茬,说她在外面不回来,是想勾引别的男人了,你就是一个sao货,离开了男人你活不了。 回到家里,先是对她进行言语上的伤害,然后看孙玉梅真生气了,收拾东西要离开他,这个时候他就服软了,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扇自己的嘴巴,甚至跪下来,请求孙玉梅宽恕。等孙玉梅原谅了他后,他就把孙玉梅弄到床上,拼命地玩弄她。这样的次数多了,孙玉梅渐渐怀疑自己的老公有些变态。 就在她最苦闷的时候,韩军乘虚而入,在一次出差的时候把她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孙玉梅刚进门,就被韩军一把抱在了怀里,她半真半假地推拒了一番,但经不住韩军的死缠烂打,最后放弃了抵抗,躺在大床上,让韩军为所欲为,两个人随之发生了关系。从此以后,孙玉梅就和韩军成了情人关系,经常出差陪着韩军到各地走,孙玉梅获得了感情上的慰藉,也换得了韩军对自己仕途上的帮助。韩军利用自己的关系,把孙玉梅推上了团省委副书记的位子。 第一章(67) 孙玉梅和林清远也很快离了婚,从此以后,孙玉梅就没有再结婚,带着一个男孩自己过。她现在还是单身。这样也好,自由,没有婚姻的束缚,对于她这样地位高经济上独立的女性,未尝不是个好事情。 韩军到郁江市当了一届的市长,又回到省城里,做了一届省环保厅的厅长,两个人还是长期的情人关系。不过韩军的仕途已经到头了,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等下个月的省人大会一开,他就到省人大养老去了。 环保厅几个月前已经任命了新的党组书记,由西城市的市委副书记甘智出任环保厅的党组书记,这是杨春风退休前做的一次人事安排,目的就是为了让甘智接任韩军的环保厅厅长、党组书记的。 甘智今年五十四岁,做过省环保厅的办公室主任,后来做了副厅长,四十七岁的时候下派西城市,做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以后又当了市委副书记,他这个资历,当市长或者市委书记都是有条件的,但是西江省就十个地级市,市委书记还有三个是省委常委兼任的,自然竞争非常激烈,他这个年龄,当市长就有些勉强了,因为现在干部年轻化,那些当市长的,一般都是四十五六岁的干部了,他这个年龄,回到省城里当一届厅长,已经是最合适的安排了。 为了自己的仕途,甘智联系了杨春风的秘书张运来,一天晚上,经过杨春风的允许,到杨春风家里看望了一下,坐在客厅里,杨春风陪他说了几句话,问了问他的想法。 甘智说:“杨书记,我这个年龄,如果能够回到省城里,安排个厅长、局长的,我就非常满足了。现在老婆、孩子都在省城里,两地分居,确实不方便。” 杨春风说:“好吧,我给你操操心。不过,位子有限,竞争激烈啊!” 甘智一听,就知道需要自己放血了,好在他提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了,他随手就把一个黑色的密码箱放在杨春风旁边说:“杨书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对我的栽培,我一辈子会记在心上的。” 杨春风不知道他密码箱里放了多少钱,于是只好含糊地说:“好吧,我试试看,你等消息吧,得之不喜,失之不忧,在官场上混,一定要有好的心态。” 甘智说:“杨书记说的是,说的是。” 甘智告辞后,杨春风的爱人在卧室里打开甘智送来的密码箱,数了数,整整是一百万,然后告诉了杨春风。 杨春风微微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杨春风知道,再过几个月,他这个省委书记的位子就不属于他了,说不定是王一鸣接,也说不定中央另外派人来。不管是谁接,只要命令一宣布,他这个省委书记的乌纱帽一被摘掉,他就没有卖官鬻爵的权力了,现在能卖一个是一个,多提拔一个厅级干部,自己就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几个月之后就是想卖,也没有机会了,这就叫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几天以后,杨春风把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大龙啊,省环保厅的韩军年龄快到了吧?” 秦大龙说:“是,五十九了吗,再过几个月,肯定就要下了。” 杨春风说:“我们该提前考虑接任的人选了。” 秦大龙说:“是,是。” 杨春风问:“你看谁接任环保厅的厅长合适啊?” 秦大龙不知道杨春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怕自己说出的人选不符合杨春风的心意,惹得他不高兴,于是只好故意装糊涂,说:“我还没有考虑过,我一向都是按杨书记您说的办的。” 杨春风说:“既然这样,你看甘智可以不可以啊?他本来就是环保厅出来的干部,业务熟悉,可以保持工作的连续性。” 秦大龙说:“可以,当然可以了!论资历,甘智也到了。” 杨春风说:“你马上安排人去考察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马上就上省委常委会研究。” 秦大龙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回去安排去。” 一个星期后,甘智的任命通知就下发了,到省环保厅担任党组书记。现在韩军只有厅长这个职务了。 省里的各个厅长、局长,如果到了接近退休的年龄,都是这样安排的,先免去他们的厅(局)党组(党委)书记的职务,安排一个接任者,先控制住人事权,防止即将退休的厅、局长突击提拔干部,也让即将接任的领导提前熟悉单位的情况,以保证工作的连续性。 韩军当了十五年的正厅级干部,也没有机会升任副省级干部了,相比较而言,还是孙玉梅幸运些,妇女干部吗,一旦到了正厅级的位子,升迁的机会和男人相比,就容易多了。因为当到正厅这个级别的女人少之又少了。 孙玉梅坐在沙发上,充满感激地看着王一鸣,心里想着王一鸣刚才告诉她的话,觉得这一关过来后,自己升副省长的把握已经很大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舒畅得很,这个时候,就是王一鸣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她甚至在心里期待,王一鸣也像以前她接触过的领导那样,自己一个眼神,或者抛个媚眼,那些男人就把持不住了,会自动冲上来,一把把她抱住,摁在沙发上,或者拥着她进了卧室,脱她的衣服,趴在她的身子上四意地玩弄她。她觉得,那才是个男人的样子。男人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见了漂亮女人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的男人要么不正常,要么是伪君子。你想上就亲自动手吗!难道还让一个女人像妓女一样,在你面前脱得一丝不挂你才愿意上啊?!那样不是让女人太难为情了吗!所以,有的时候女人还是希望男人主动些,你做男人的不主动,会让女人觉得自己的魅力不够。她要是主动了,万一男人没有那个意思,不是太没有面子了吗! 孙玉梅现在焦急地等待着那一刻,她觉得,王一鸣看了她今天这个样子,丰满性感,面若桃花,含情脉脉地坐在那里,充满感激和崇拜的心情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欣赏的男人,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能够从她的眼光里读懂她内心里的意思。 王一鸣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睛,和一起一伏的胸脯,知道这个女人正在向自己释放性的魅力,这个时候,王一鸣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他已经二十多天没有接触女人了,这个时候,你要说没有出轨的想法,那是不现实的。 王一鸣在孙玉梅为自己整理衣服,捏自己肩膀的时候,心里陡然颤动了一下,特别是他看到孙玉梅高挑的身子,丰满的臀部,孙玉梅的身材比他老婆于艳梅的身子更加高挑,性感,这样的女人要是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那高耸的胸脯,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大腿,简直是人间极品,和这样的女人玩弄一次,真是会让人记忆深刻,甚至会终身难忘。 有那么几分钟,王一鸣觉得自己忍受不了了,甚至有拥抱一下孙玉梅的想法,他想,现在这个时候就是玩弄了她,她也不会拒绝的,说不定孙玉梅迫切需要他这么做。他已经从孙玉梅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异样的东西。他能够读懂她的眼神,感受到了她浑身上下所释放的魅力。 他感到自己浑身燥热,下身的敏感部位已经不可遏制地有了反应,再这么下去就出丑了。王一鸣连忙站起来,装作喝茶,从茶杯里咬住几根茶叶,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恢复了常态,看着孙玉梅说:“时间不早了,玉梅同志,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孙玉梅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她期望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心里有些不情愿,甚至是有些失望,她站起来,无限幽怨地看了王一鸣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她慢慢站起来,穿上衣服,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了,希望王书记早早休息,做个好梦!” 王一鸣尴尬地笑了笑说:“你走了,我别说做个好梦了,不失眠就不错了!” 孙玉梅明知故问地说:“为什么?难得王书记会为我失眠吗?”她开始做最后的一次努力,明显地话里有话,是挑逗的意味。 王一鸣看着她,说:“我这一段有失眠的毛病,正吃药呢!” 第一章(68) 孙玉梅说:“王书记该不是想嫂子了吧?女人有时候就是男人的药。” 王一鸣想起于艳梅陪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确实是休息得挺好的,说明规律而和谐的夫妻生活,还是对睡眠有明显的促进作用的,于是就说:“你嫂子在的时候,我是休息得挺好的。” 孙玉梅说:“那就对了,离开了女人,男人也会心浮气躁的。” 王一鸣说:“那也没办法啊,你嫂子又不愿意来,她在北京有工作,看起来只能长期两地分居下去了。” 孙玉梅说:“要不要我留下来替你捏捏肩膀,我学过一点推拿的。”年轻的时候,她为严立本没少按摩,懂得一些基本的手法。 王一鸣想了想,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待的时间长了,又发生了身体上的接触,时间久了,自己脑子一热,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越轨的动作。到时候孙玉梅随便采取一些主动,捏住了你下面的敏感部位,自己肯定就把握不住分寸了,那样就把上下级关系搞成了情人关系,口子一开,今后就不好相处了。男女之间一旦发生了实质上的关系,今后在西江省里,他王一鸣就是一个和其他的人没什么两样的贪财好色的官员了。一个官员只要喜欢玩弄女人,就不可避免地要贪污,要受贿,因为玩女人实在是需要大批的开销的,光靠一个人合法的收入,是应付不了在女人身上的花销的。怎么办?只能是卖官鬻爵,靠出售权力,为自己赚得玩弄女人的金钱。 在王一鸣脑子里,理智还是渐渐占了上风,他笑着看着孙玉梅说:“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还有自己的原则,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做。” 王一鸣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把她送到门口。 孙玉梅只能失望地走出了王一鸣的房间,在她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她已经把事情说得非常明白了,一个男人竟然这样不给她面子,就是不主动进攻,这是没有先例的。 看起来王一鸣这个人真能忍,和一般的男人是不一样,将来真能成大事。 龚向阳听到开门声,连忙走出来,看到孙玉梅笑着说:“孙大姐,要走了?” 孙玉梅笑着点了点头,说:“这么晚了,谢谢你了龚秘书。” 龚向阳一直把孙玉梅送到楼下,到了大厅门口,看着孙玉梅上了汽车,才一个人回到楼上。 到了王一鸣房间里,把孙玉梅留下的另外两个礼品店打开让王一鸣看,原来里面都是些高档保健品,什么冬虫夏草、西洋参之类的东西,王一鸣让龚向阳收起来,放到保险柜里。这些东西有时候还用得着,到北京城里看望那些老干部、老领导,也不能空手去啊! 星期一上午九点,全省厅级以上主要领导干部大会在省委新党校礼堂举行。 经过持续两年的建设,新党校已经基本建成了。七月一日剪了彩,当时杨春风还是省委书记,他亲自剪彩,做了重要的讲话。 整个新党校,听说投资了二个多亿,占地五百多亩,光是一期和二期工程,就修建了新的教学楼,图书馆,大礼堂,体育场,网球场,特别是宿舍楼,都是按照三星级宾馆的标准建造的,一共是六栋,可以接待一千多人同时学习培训,放在全国,档次也不低了。 王一鸣在会议上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秦书海带领一帮子笔杆子,忙了一个多星期,几易其稿,终于拿出了一个王一鸣比较满意的讲话稿。 下午,参加会议的厅级、省级干部们,分成了十几个小组,讨论王一鸣的讲话内容。他们每个人在省委党校宿舍楼都安排的有房间。会议的要求是大家都住在省委党校,封闭学习。晚上外出,要向各个小组的组长请假。 党校这里,早中晚都有自助餐。早餐、中餐还好,来的人挺多,但晚餐就门可罗雀了,你想啊,那些厅局长家都是在省城里的,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谁愿意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宾馆里啊! 那些从外地赶回来开会的各市的市长、市委书记们,大多数老婆都在省城里有工作,这里有固定的住所的,他们几个星期没有和老婆团聚了,现在趁开会,公私兼顾了。他们也不愿意住在省党校里。 那些省级干部更不用说了,他们开完会坐着汽车就回家了,他们才不会受规定的约束的。在省里,一旦当上了副省级干部,基本上就没有人敢管你了。什么会议纪律,都是管小官的,做到副省级,谁还敢跟你过不去啊!有什么事情,秘书打个电话就全解决了。 全省的高级干部一下子都集中在省城里,一到晚上,省城里的街道上,到处是外地牌照的高级轿车、越野车在奔驰。特别是那些当市委书记、市长的,他们利用这段时间,开始为自己的仕途送礼、拉关系了。 因为谁都知道,五年一次的官场大换血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些当市委书记的,为了自己能够升副省级而奔忙;那些当市长、厅长的,有的为了是保住自己目前的位子,有的是为了换个更重要的位子,极少数的孤注一掷想弄个副省级的位子,反正大家都在忙,都在跑,都在送,因为谁都知道,现在升官要靠跑、靠送。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老百姓把这些官场上的潜规则都编成顺口溜了。 当然,要想为自己跑官,你得找对人。现在西江省里最关键的人物就是王一鸣和李耀。他们一个是省委书记,一个是省长,他们说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所以这几天,每到晚上,王一鸣的住处是一拨又一拨的官员求见。李耀的家里也是高朋满座。 有的官员为了保险,干脆两边都跑,今天晚上拜见王一鸣,第二天晚上拜见李耀。 来王一鸣住处来拜见的有东城市委书记石卫东,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海城市委书记农晓光,郁江市委书记董政权,还有一帮子厅长、市长们。来来往往,每天晚上都要接待四五拨。搞得王一鸣实在是不堪骚扰,到了第五天晚上,交待龚向阳,今天晚上谁也不见了,好好清净一个晚上。 那些还没有拜见的厅长、市长们,一个个打龚向阳的电话,要求他安排一下,哪怕就是安排五分钟时间也行。 龚向阳说:“对不起,王书记晚上实在是有其他的事情,安排不过来,改天吧!” 那些厅长、市长们一看龚秘书就是不松口,他们直接打王一鸣的电话,又怕太冒失,引起了王一鸣不高兴,更被动,于是就只好作罢,马上联系李耀的秘书范志鹏,到省长家里拜访去了。 这几天,位于省委常委家属区的六号别墅,晚上十一点钟之前,都是人来人往,一辆辆高级轿车、越野车,这个来了,那个又走了,繁忙得很。这里就是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李耀的住处。 大门口把门的武警战士,一次次地往别墅里打电话,通报访客的姓名,得到了李耀秘书或者司机的同意,才会对来人放行。几天下来,拜见李耀的厅级干部,已经有四十多个。 李耀在西江省工作了四五年,先是做了分管宣传的省委副书记,然后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江城市委书记。几年下来,围绕着他也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圈子里的人有的是他的老乡,有的是他的同事,有的是他的部下,现在的官场上,几乎所有的大佬都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提拔一些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信任的人安排在关键的岗位上,用自己手中批发乌纱帽的权力,拉拢一批为自己卖命的人。 这些人里面,还分一定的层次。核心里有几个死党、心腹,这些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关键时候可以为自己的主子挡子弹;再往外是几十个常来常往、志同道合的部下,这些人乐于团结在大佬周围,为大佬鞍前马后地效力。你当大佬的在关键时候为他们说句话,扔几颗糖奖赏奖赏,为他们批发一顶乌纱帽,他们就非常满意,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了。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在官场上,你的权力越大,批发的乌纱帽越多,拥戴你的人就越多,你在政坛上的影响力就越大。 第一章(69) 李耀虽然是外来户,但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特别是当江城市委书记这两年,任用了一大批厅级、处级干部,整个江城市,这几年经过李耀提拔的,就有几百个处级以上干部。这些人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大哥,唯他的马首是瞻。 李耀现在又当了代省长,围绕着他已经形成了一个集团,这个集团在西江省政坛上异军突起,今后将兴风作浪,成为对抗王一鸣的最主要的一股势力。 王一鸣现在最主要的短板就是,做了两年的省委副书记,分管的部门十分有限,又长期生活在省委书记杨春风的阴影下,根本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不像李耀那样,执政一方,已经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股势力,所以,相比较而言,王一鸣别看现在是省委书记了,一把手,在人事问题上拥有一言九鼎的决定权,但是,他现在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根本没有多少自己的死党,能够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换句话说,就是根本没有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这在官场上是非常危险和被动的。官场上当光杆司令是非常可怕的,因为你没有属于自己的一股势力,做什么事情要依靠许多不三不四的人,那些人表面上对你表示臣服,其实内心里大家都清楚,主子不是自己的真主子,奴才也不是自己的铁杆奴才,大家都是临时凑的班子,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干事情,这样的一个团队,你别想它有什么战斗力,能不出大漏子就不错了,是干不成什么事情的。 研讨班举办了五天,王一鸣特别交待小龚,要统筹安排好时间,自己要参加各个小组的讨论,争取多听听大家的发言,多认识一些干部,对大家也加深些了解。他没有浪费这宝贵的五天时间,而是把这次会议当成了一次全面了解干部、观察干部的机会了。在会议上,他认真听取大家的发言,对每一个干部从个人形象到整体素质,都做了细心的观察和记录。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记载了许多对一些厅级干部的印象、判断。这些内容将成为他今后在决策用人方面一个重要的参考。作为新任的省委书记,他一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选拔干部,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子上,发挥他们的积极主动性,大家齐心合力,共同把西江的事情办好。作为一个主要的领导干部,用人权永远是第一位的,只要能选对几个能人,局面就不一样了。 日子过得很快,此后的一段时间,王一鸣都在西江省里,考察,开会,批示文件,会见国内、国际上的嘉宾,大会小会上发表重要的讲话,西江省的电视新闻和《西江日报》上,几乎天天都有关于他的报道,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在整个西江省,他的名字已经妇孺皆知了。他的样子大家也都熟悉了,整个西江省,开始渐渐忘记了前省委书记杨春风这个人,关注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个年轻、帅气、朝气蓬勃的新任省委书记身上,大家都盼望着,这个王一鸣能够带给西江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转眼2003年的元旦就要到了。本来这个元旦王一鸣准备回北京过,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好好团聚团聚。这两地分居的日子,对两口子确实都是个考验。 王一鸣一个人在西江,于艳梅担心两个人分居的时间长了,王一鸣在个人感情方面会出问题。因为他现在位高权重,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了,今后找他办事情的人很多,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肯定也不会少,虽然她知道王一鸣在私生活方面一向是很严谨的,结婚二十多年来,也没发现王一鸣和哪个女人偷过情。在这个方面,原来于艳梅是放心的。一来她知道,王一鸣这个人有事业心,是不会为了一个什么女人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二来呢,于艳梅还不老,丰满适中,珠圆玉润,在床上知道怎么伺候自己的男人,王一鸣在于艳梅身上得到了性满足,于艳梅作为一个女人,该做的都做了,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你还要怎么着吧!在外面还要玩女人,那说明你这个人一定是变了。 是的,人一旦有了权力——不受约束的权力,是很容易变的。报纸上、网络上曝光的那些贪官污吏,几乎个个都包养情fu,和很多女人发生性关系。 最近某省曝光了一件事,一个正厅级官员十几年间,玩弄了六百多个女人,这个官员有个癖好,所有他玩弄过的女人,他都要千方百计剪去女人xiati的一撮**,作为标本,放在专门的笔记本里,收藏好,旁边还做好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在某酒店和某女发生了关系,某女穿着什么衣服,在床上的表现如何,叫chuang声音如何,身体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比如屁股大啊,Ru房高啊,床上功夫好啊,叫chuang声好听啊,都成了他日记的重点内容。天长日久,他竟然记录了十几个笔记本,加上标本,赫然成了自己的一份xing爱日记。 他因为受贿被人举报后,那十几本日记被有关部门收押,工作人员在他的保险柜里起获了这些东西,问他为什么要记录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他回答说:“为了自我欣赏,到年老的时候,翻看翻看,自己曾经玩弄了这么多美丽的女人,她们曾经给我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我这一生就值了,感到无比自豪。”他还说:“如果不是被你们抓了,我还计划多玩些女人呢!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每年玩女人不少于两百个,其中良家妇女必须占百分之五十以上。这叫保证质量。” 他这个案件被新闻媒体曝光后,一下子把全国人民都雷到了。于艳梅听同事们纷纷议论这件事,说:“你看,现在的官员成了什么东西了?这不都是禽兽吗!” 她们一看于艳梅走过来,连忙掩饰说:“当然,这样的官员还是极少数的,不代表主流。” 有几个平常里没少巴结于艳梅让她为自己办私事的同事,连忙讨好于艳梅说:“于姐,还是你有眼光啊,你看王书记对你多好啊!你们两口子真幸福!” 于艳梅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她们对于艳梅一方面是羡慕,羡慕于艳丽嫁人嫁得好,人家老公位高权重,春风得意,现在都当了省委书记了,还不威风啊!大家都是女人,身上的零件一样不多,一样不少,你看人家嫁的男人,咋那么有出息呢!自己的老公当初看着还行,但几十年下来,还是个教授、副教授的,有的一辈子连个处级干部都没有混上,人比人简直是要气死人啊! 第二呢,她们对于艳梅是嫉妒,内心里说不出的嫉妒。于艳梅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学术成就,现在连教授还没有评上,还是副教授,但是在学校里却特别有地位,那些校长、书记见了她,个个满面笑容,说话都带着巴结的口吻。凭什么?还不是看王一鸣官越当越大,万一有一天,他们有什么事情要求到王一鸣头上好开口吗! 那些同事们对于艳梅是既要巴结,又要捣乱,最好的办法就是老找一些耸人听闻的东西,刺激于艳梅的神经,让她心神不宁,和王一鸣较劲,扯皮。 她们会说:“于姐啊,你还在北京呆着啊,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王书记了吧!你不能对他那么放心啊!现在的男人谁不在外面偷腥啊!你可得经常去查查岗,要不然别的女人乘虚而入就坏菜了!” 于艳梅被她们说得有些心动,也开始对王一鸣疑神疑鬼起来,深更半夜也开始给王一鸣打电话了。电话打通,就问王一鸣在干什么? 王一鸣说:“你什么事吧?我失眠,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以后不要深更半夜打电话了。我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于艳梅说:“我就是想你了,你元旦能不能回来?” 王一鸣说:“现在还说不好。你知道,我这里说有事一会儿。中央领导都是年底下来视察的时候多,说不定今年元旦还会有大领导下来,我得时刻在这里守着,到时候全程陪同。” 于艳梅说:“你不回来,那我就去。反正我要见到你。” 王一鸣说:“你想来就来吧,在我这住几天,散散心,千万不要疑神疑鬼的了,我这么忙会那么着吗!” 于艳梅说:“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多月不碰我,要是别的女人乘虚而入,你能顶得住?” 第一章(70) 王一鸣说:“我要是意志薄弱,早就下水了,还会等得到今天?!” 于艳梅想了想,王一鸣说的确实有道理,于是就不再纠缠,说:“好吧,我相信你,不打扰你了,元旦你不回来,我就去,反正我觉得,长期不在一起,会出事的。现在连农民工都知道,在外面时间长了,要找个伴侣,做临时夫妻。两个人都有老公、老婆,就是临时凑在一起,解决生理问题。人都是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长期压抑着,也不是个事,对双方的身体也不好。我想了,如果你要在西江长期干下去,说不定要干个十年八年的,我就把自己的工作调过去算了。” 王一鸣说:“这个要从长计议,儿子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在北京,你我能放心吗?!再说了,你就是来了,我经常在外面开会、调研,是不是出国访问了,你也见不着啊!还是保持现状吧!我们不是农民工,人家是一年到头,夫妻二人还不能见着一面呢,实在是没办法,才各找各的情人,搭帮过日子。我呢,十天半月,长了一个多月,总能回北京一趟的,飞机来飞机去,比农民工的生活,简直是好到天上去了,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经过王一鸣一番耐心的解释,于艳梅的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不再纠缠了,两口子商定,元旦一定要在一起过几天,好好亲热亲热,不是王一鸣回北京,就是于艳梅飞到西江来。 但是,一份绝密的特急传真,把他们两口子元旦团聚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原来,中央政治局某常委要趁元旦的假期,到西江省的西城市调研。调研的主要目的,是进一步了解贫困地区的扶贫开发状况,传真中明确要求,要到最艰苦、最贫困的地方去,看到最真实的情况。地方政府不得弄虚作假,糊弄上级,一旦发现要严惩不贷。西江省委、省政府一定要确保让领导同志到得了基层,听得到群众的真话,了解到第一手资料,和底层的老百姓面对面地交流,不得提前安排,搞应付上级领导的排练。不得提前向基层群众打招呼,让他们说假话。 传真中之所以明确地强调这么几点,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凡是中央大员到地方上视察,地方上的官员为了给上级领导留下个好印象,以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在领导到基层视察的时候,没少费心思。惯常的套路是,精心策划,选好线路,让领导看的都是好的,甚至为了糊弄上级领导,他们提前做好排练,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提前都有台本的,像演戏一样。 上面的大领导来了,无形中就成了演员,在他们精心安排的剧本里,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到哪里也看不到真实的情况了。 领导大老远地带着一大帮人,轰轰烈烈地来了,又心满意足地走了,大家是认认真真走过场。领导一看,下面的情况不错嘛,到处是欣欣向荣,说明我们领导有方吗,心里自然是分外高兴。对下面同志的工作自然也很满意了,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等提拔升职的机会有了,就想起了在下面工作的同志。于是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大家都从作假中得到了好处。 这样的视察、调研,劳民伤财,受苦受累的只能是老百姓。他们亲身感受到整个调研的经过,于是对这些官员们更加不屑!别看他们在官员面前,装作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转过身就会骂开了,他妈的,都是一帮王八蛋!弱智吗你们,搞这些花架子到底有什么用?那么多人,吃喝花费要多少钱哪?那么多汽车,还有公安、警卫,听说有些大官还要坐专机,整整一架大飞机,就坐他一个人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到下面看的,竟是这些花架子,这不是糟蹋老百姓的钱吗?!真想看到真实的情况,你也学学古代的“微服私访”啊,不要动不动就摆那么大的排场。你们这样搞,都是摆花架子的,就是为了上新闻,让全国老百姓看你们多忙,多亲民,糊弄老百姓的。你看你们都成了演员了。一天到晚对着镜头傻笑,你们不知道,老百姓简直要被你们恶心死了! 现在有互联网,老百姓就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写成帖子,发在互联网上,把大官们到基层视察的情况编成顺口溜,这个影响就大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弄出来很大的舆论,到最后,连最上层的领导都知道真实的情况了,再到基层视察,他们如果真想看到真实的情况,只能是提出明确要求了。当然有些领导就是想借机游山玩水,他们是为了出风头,做亲民秀的,这样的人照样我行我素,他们到基层调研都是走过场的。下面的官员们也能分得清,他们知道谁是想干什么的,于是也搞起了区别对待。 传真经过专门的线路传输过来,打印成册,办公厅文电处的工作人员一看,知道事情重大,马上就交给了值班的处长。处长一看,二话没说,就冲出了办公室,交给了值班的副秘书长。副秘书长一看,连忙打了秘书长秦书海的电话,秦书海接到电话,连忙赶回了办公室,仔细看了一遍,觉得事不宜迟,连忙联系了龚向阳,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王书记汇报。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龚向阳正在房间里准备洗澡,王一鸣也已经吃过安眠药准备休息了。 龚向阳接了电话,说:“秘书长,王书记已经休息了。” 秦书海说:“你现在就敲门,向王书记汇报,看王书记怎么安排。” 龚向阳没办法,只好穿好衣服,打通王一鸣房间里的电话,说:“王书记,秦秘书长来电话,中央某政治局常委要来西江视察,传真刚到,你看怎么办?” 王一鸣一听,脑子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想了一下,认为这件事或许是自己上任以来最大的事情了,于是连忙从床上坐起来,说:“你通知秦秘书长,马上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要求在家的省委常委全部参加,此外,宣传部、公安厅、卫生厅、接待办都要有主要领导参加,会议在省委常委会议室举行,我马上就到。” 龚向阳马上把王一鸣的吩咐传达给了秦书海,秦书海立即通知了办公厅值班室,工作人员一个接着一个通知下去,不一会儿,几十辆小汽车川流不息,就进了省委常委楼的大院子里,那里的三楼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十一点二十,准时开会了。 王一鸣从秦书海手里接过传真,先完整地看了一遍,然后交给旁边坐着的李耀看。各个省委常委依次传阅。由于是绝密件,大家只能看不能记录,更不能复印,记到心里就行了,看完后要交给保密人员归档。 王一鸣判断,这一次看来中央领导是要动真格的了,某常委确实是想看到基层最真实的情况的,这也是这一届领导人的新风之一吧。既然中央领导想看最真实的情况,想听老百姓的真话,这个就好办了,这比造假容易多了。我们就选最真实的情况给他看。 在会议上,王一鸣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其他的省委常委也看了一遍传真,认为这一次是动真格的,我们没必要再费尽心思地作假。只要做好其他方面的接待和安全保卫就行了。 会议整整开了两个多小时,经过大家讨论,敲定了接待方案,并迅速通知西城市委、市政府,做好详细的接待方案,选好点。各个省委常委又分了工,每一项都落实了具体的责任人。王一鸣和李耀分别强调了纪律。等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王一鸣才回到西江宾馆自己的住处,躺在宾馆里的大床上,他思想高度兴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他在想,这个时候某常委来西江省,调研基层的贫困状况,点名要看最艰苦的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一鸣这两年在西江省里,八十多个县他基本上跑了一遍了,最艰苦的地方他去了十几处。西江省里那些大石山区里,那些最贫困的村子,他有选择地去过几个地方。他想起自己去年去西城市果林县十八里沟乡里弄屯的事情。 果林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全县二千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几乎都是丘陵和荒坡,平原只有一小部分,是典型的九山一水一分田,当地的地貌是典型的大石山区,降水集中在每年的六七月份。由于大石山区特殊的地貌特征,这里的土地又是在山坡、丘陵地带,下雨多了,就会发洪灾;几个月不下雨,又成了连片的干旱地区,在这里生活的农民,在山坡上种玉米,十年九灾,靠种植庄稼,农民连温饱都不能解决,常年要靠中央拨款救济。 第一章(71)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官员曾经到当地考察、调研,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里是地球上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 王一鸣去年到过的里弄屯,在一个大山沟里,叫十八里沟,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平地,农民的房子都建在半山坡上,用直径十几厘米的树木做桩,依山就势,做成了空中楼阁。王一鸣去的里弄屯,有十几户人家,就散落在一个山坡上。 当天早上,王一鸣在西城市区吃完早餐,在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的陪同下,一行人都坐着越野车,离开市区,往果林县开去。到了县界,果林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早早地等候在那里了。大家于是上车,继续往大山深处开。越往前走,路况越差,越野车继续行驶在悬崖峭壁边。车速也很慢,每小时不超过二十公里的样子。 到上午十一钟的时候,终于到了十八里沟乡了,当地的乡镇干部早早地就等候在路边了。 王一鸣下去,和大家握了握手,问了当地的乡长,说:“你们这个乡有多少口人?” 乡长姓覃,中等个子,胖胖的,看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 覃乡长说:“报告王书记,我们乡总共有二万两千六百三十人。” 王一鸣又问:“可耕地有多少?” 覃乡长说:“八千六百亩,平均每人不到四分地,有些还是坡耕地。” 王一鸣问:“都种什么粮食?” 覃乡长说:“主要是玉米、水稻,还有些土豆、红薯什么的。” 王一鸣问:“粮食够吃吗?” 覃乡长笑了笑说:“说实话不够。我们这里是吃粮年年靠救济。每个人平均一年供应大米两百斤,食用油二十斤,都是中央财政下拨。我们是国家级贫困县,年年有补贴的。要是国家不管,估计绝大部分人家要饿肚子,或者靠吃野菜红薯充饥了。” 王一鸣问:“咱们要去的这个里弄屯,属于最贫困的地方吗?” 覃乡长说:“还不算,因为里弄屯毕竟还靠公路,那里交通方便,上级领导来了,我们一般就安排在那里看了,再往山里走,公路就没了,要步行。”说着他拿出来一份地图,指着告诉王一鸣说:“王书记,你看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往前五六公里就是里弄屯了,再往前,就要步行翻山越岭了。你看这里,这里,这些村子从地图上看,也就是几公里远,但是要翻过几座大山,其实走一天,也不一定能够到地方。那里的人,十天半月也不会到一次乡里,他们出山一次,都是买够一两个月用的东西,什么油盐酱醋茶之类的,都是靠背,他们走山路走惯了,一天可以搞一个来回,我们不行,那些山路几乎都是在六十多度的陡坡上,我们走,别说背上背着东西了,就是空手,也有一定困难,是不是就会摔倒,很危险的。” 王一鸣问:“那么说,最困难的地方我也看不到吗!” 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这个时候插话说:“王书记,这个实在是没办法啊,不通路,车子根本就进不去,我在西城市工作九年了,说实话,我也没有进去过一次。上一次杨春风书记来,我陪着他,也就是到弄里屯看了看,让我爬山路,更是没办法。” 王一鸣看了看他的大肚皮,孔明亮个子不高,肚皮却不小,属于典型的横向发展,估计腰围有三层多宽,体重有两百斤左右了。就他这身材,要翻山越岭,真是难为他了。孔明亮原来是省农业厅的厅长,下派到西城市做了几年的市长,后来又做了市委书记,也是省里老资格的正厅级干部了。 王一鸣说:“老孔,既然这样,我就客随主便,就去里弄屯看看吧。” 于是大家分头上车,往大山深处开去。 这个时候,车子行驶在一道大沟边,左边是连绵的群山,右边就是当地的“十八里沟”。大沟里急促的流水声,撞击到石头上,轰鸣声传出了老远。 小龚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往车窗外看了几眼,立即感到头晕目眩,连忙闭上了眼睛。司机小邵也是很少跑这样的山路,他小心翼翼地开着越野车,跟在前面的警车后面,大家都不说话,害怕一个闪失,车子翻进了山沟里。 这一趟考察,确实有危险。山区的公路说是柏油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到处是坑坑洼洼了,车子行驶在上面,颠簸得像是坐在船里,一上一下的。搞得小邵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解释说:“老板,不是我水平差,是这路实在是太烂了,到处是大坑,绕都绕不过去。” 五六公路的山路,车队竟然走了半个多小时。 远远地看见山坡上有十几户人家,车队就停在路边,王一鸣从车子里下来,在大家的陪同下,往山坡上的一户人家走去。 当地的村干部在前面带路,大家爬了上百个台阶,才来到一个农户家。这家人的院子就是一块二十几个平方米的平地,是主人自己开出来的,上面放了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五六个碗,有一个脸盆,里面放了半盆蒸熟的米饭,旁边一个不锈钢饭盆里,放了一盆煮熟的酸菜、辣椒什么的,黑乎乎的,围着桌子,坐了五个人,一个老妇人,看年纪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眼睛不太好使了,眼珠很浑浊,看人要拼命地挤着眼睛,眼角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脏东西,让老妇人不停地用一块土布,擦来擦去。 旁边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有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一脸络腮胡子,眼睛细细的,眯成了一条缝。当时是六月份的天气,中午的时候,山里阳光直射,已经很热了,男人光着膀子,露出发达的肌肉。看来人很多,连忙把一个短袖衫套在头上。 女的个子矮矮的,相貌丑陋,走路还一扭一拐的,是个瘸子。 旁边坐着的是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是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钻进了老奶奶怀里,头也不敢抬。 村干部用当地土话和他们交流着,说:“省里的大领导来看望你们了。” 男人笑着站起来,和王一鸣握手,然后回头到屋子里,搬出几张条凳,让大家坐下。人多,大家根本不够坐,只能让王一鸣和几个领导坐下。随行的省电视台和市里、县里的电视台的记者们,忙着选角度拍摄。 王一鸣和男人握了握手,说:“你们要吃午饭了?” 男人说:“是。” 王一鸣走过去,看了看,问:“我尝一尝可以吗?” 男人端起一个碗,递给王一鸣说:“领导,你随便。” 王一鸣夹了一口米饭,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又在酸菜盆里,挑起一些,放在嘴里品尝。 米饭还可以,就是菜,除了辣味、酸味,根本没有油水,更没有什么肉。 王一鸣放下碗筷,问年轻人:“你们天天就吃这个?” 年轻人笑着说:“有这个就不错了。要不是政府救济,我们哪能天天吃上大米饭。” 王一鸣问:“一年到头,能吃几次肉?” 年轻人说:“几十次吧,现在我们的日子也好了,我在县城里打工,在建筑工地上拉砖头,一个月下来,除了吃喝,还有一千多块钱的收入,我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肉啊、火腿肠、方便面回来,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 王一鸣问:“你对当前的生活满意吗?” 年轻人说:“满意,当然满意了,政府对我们这么好,年年有救济,冬天还发被子,过年还有油、大米、面粉什么的,我们非常感谢政府。” 坐着的那个眼睛不好的老妇人这个时候插话说:“还给我们免费检查、看病。县医院的那些医生,还到镇子里来,我们山里人现在日子可痛快了!”说着咯咯地笑起来。 王一鸣问:“大娘你高寿啊?” 老妇人说:“我六十八了。” 王一鸣又问:“您对政府有什么要求?” 老人说:“就是看病贵。我这个眼睛,医生检查了,说是要到市里住院,白内障,要动手术的,听说住院费加上治疗费,需要四五千块,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只能看着我眼瞎了。” 旁边的果林县县委书记连忙插话说:“大娘,你这个眼睛,我做主,由我们县医院统一送到市里,免费治疗,我们现在正在接受国家红十字会的一个援助项目,我们县有两千个名额,可以免费动手术,治疗白内障。” 第一章(72) 大娘说:“真的吗?你们不要骗我老太婆!” 王一鸣指着果林县的县委书记说:“大娘,不会的,他就是你们果林县的县委书记,他说话要是不算数,你就找我,我一定为你做主。” 大娘用另一只眼睛打量着王一鸣,问:“你是大官?” 旁边的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介绍说:“大娘,这是我们省里的王书记。” 大娘问孔明亮:“是你官大还是他官大?” 大家都笑了,孔明亮说:“当然是王书记官大了。” 王一鸣站起来,说要到他们家里看看。 男主人连忙带着王一鸣,走进了他们家的小木楼里。第一层有三间屋子,最外面的一间是客厅,中间放了一个四方的木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台电视机,有二十寸的样子,还有一个蒸米的电饭煲。这是他们家最现代的电器了。 里面的两间一间是仓库,有几个缸,里面放着吃的大米、玉米,地下是散乱放着的红薯。另一间是卧室,放着一个木床,上面放了一床军用被褥,估计都是救济的。男主人解释说:“这是我妈住的地方,我和老婆、孩子住楼上。” 王一鸣看了看,他们家吃的、住的还行,温饱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王一鸣问那男人:“你们家一年有多少收入?” 男人笑了笑,说:“这个没有仔细算过,估计有一万多吧。我在外面打工,每年能做十个月的活,就有一万多块。家里种庄稼,基本上是赔钱,下雨多了,冲走了;下雨少了,又旱死了。靠天吃饭,连肚皮都顾不住的。” 王一鸣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想过,反正把老婆、孩子养好,把孩子照顾大,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也不想,因为想也没有用,我们山里人,没有多少文化,没路子。” 王一鸣问:“孩子大了,上学怎么办?” 男人回答说:“镇子里有学校,就是远,步行要一个多小时,天天要送,路上还有汽车,每年都会出车祸,我老婆腿又不好,走不了路的,所以,等孩子上学了,也是个问题,实在没办法就不上了。我们山里人文盲多得很。我就没有上过几天学,小学三年级还没有读完,就不上了,我爹得病死了,家里没人放羊,我就不上了,在家里放羊。” 王一鸣问:“你对政府有什么要求没有?” 男人说:“有,就是要把治安搞好些,现在我们山里很不安全,偷牛偷羊的贼特别多,你看我家里现在什么也不能养。因为我不在家,光靠我媳妇和我娘,根本看不住。去年我们家养的一头牛,睡觉时拴在我母亲床头上,就那还让盗牛贼偷走了。那些偷羊的更大胆,他们就在住户家里,把你的羊杀死,然后扛着死羊下山,到集镇上去卖。有的还转手卖到县城里。他们三五成群,就是被发现了,村民也不敢追,因为他们手里有砂枪。去年有一个村民追出去,被他们对着身子开了一枪,结果身上被打了十几个窟窿,钢珠都射进肉里了,送到了县医院,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钢珠也没有完全取出来。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成了残疾人了。现在大家更没人敢惹那些人了,一到晚上,大家都呆在家里,早早关门睡觉,女人家更不敢单独在家里,他们动不动就到那些留守妇女家里,欺负那些家里没有男人的女人。现在好多女人都随着男人出去打工了,因为呆在家里实在是不安全。” 王一鸣听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把旁边站着的果林县委书记和县长吓得够呛,他们连忙向王一鸣解释说:“王书记,都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我们回头就研究,立即进行全县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保证在一个月之内,彻底扭转全县的治安状况,让老百姓放心。” 王一鸣说:“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我们党的各级领导干部不能光在城市里呆着,那样不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就会脱离群众的。” 王一鸣的一番话让果林县的县长和县委书记,害臊得很,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怎么动筷子,他们各想各的心事,害怕王一鸣和孔明亮说句话,就把他们的乌纱帽摘掉了。 在基层调研,看到了听到了许多真实的情况,让王一鸣这个高级领导干部,生活在这个社会金字塔尖的大人物,越来越和群众的心贴在了一起,他在思考,中国在几十年改革开放的同时,也积累了巨大的社会问题。比如环境污染的问题,信仰缺失的问题,两极分化的问题,道德沦丧的问题,等等等等,这些问题都引起了他的思考,特别是两极分化的问题。西江省三百多万贫困人口,仍然长期生活在贫困线上,一年到头,他们要是不出去打工,就没办法过日子。口粮如果不靠救济,连肚皮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别看省城里是灯红酒绿,但是到这大山沟里,这里的群众还生活在原始状态,和几百年前他们祖上的日子差不多。有的人更是连老婆都找不到,到了自己这一代,干脆绝户了。 就拿里弄屯来说,王一鸣听村长说,全屯十六户人家,五十四口人,光棍汉竟然有八个。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都有。这些光棍汉有的出生在解放初期,有的出生在改革开放初期,他们的父母,当年再苦再穷,好歹还能组织起一个家庭,生儿育女,过成一家人家。 而今天,山里的女人都不愿意再在山里生活了,他们都盼望嫁到平原或者城市里,这就导致大山里的男人越老越过剩,找不到老婆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而城市里,却出现了剩女现象。有大量的女人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只好一个人单身过。由于城市里存在着大量的剩余女性,导致城市的有钱男人就不安分了,他们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除了自己的老婆之外,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包二奶、养情人,还可以到那些娱乐场所按摩、**,玩弄女性,他们只要有钱,现在想玩弄多少都可以,就是夜夜做新郎,只要男女双方你情我愿,谁也干涉不了。现在法律上已经废除了流氓罪,Se情娱乐场所虽然在名义上不合法,但在中国,已经是比比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搞市场经济,就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有需求,市场上就会有供给。有喜欢**的,就会有卖淫的。有喜欢养情人的,就会有心甘情愿做小三的。穷人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而有钱人,什么都是剩余的,连女人都玩不完。 这就是搞市场经济必然会出现的结果,马太效应,好的越来越好,差的越来越差,两者的差距不是越来越缩小,而是越来越扩大。 邓小平同志当初倡导搞改革开放的时候,有一个设想,就是想通过改革开放,解放生产力,让生产力得到大幅度的提高,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后富,最后大家共同富裕。 这种想法是很好的,但是现实却是特别残酷的。发展到今天,先富的一部分人有的成了亿万富翁,有的成了个人资产几十亿的富翁,甚至有的人已经成了几百亿富翁了,中国富翁挣钱的速度,已经让全世界瞠目结舌。人家西方国家发展资本主义几百年,也就是诞生了那么些亿万富翁,而我们,短短的几十年,就赶英超美,成了世界上亿万富翁最多的国家。这不能不说是地球上的一个奇迹。 但是,我们在制造世界级富人的同时,却同时在制造着另外一个弱势群体,他们是几千万的下岗工人、几亿的农民工,还有那些无业的残疾人、流浪乞讨人员、无家可归者。他们的人数是如此之多,充斥着城市和乡村,大街小巷都可以看见这些人的身影。他们的生活状况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真实写照,是这个时代的缩影。他们现在的日子简直是太惨了,前些天,在江城市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由于入冬以来江城市的气温比着往年降低了五六度,连续十几天阴雨连绵,气温降到了零下一度左右,由于这里气候湿润,所以让人感觉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走在大街上的人纷纷穿上了过冬的羽绒服、棉大衣什么的,而在城市里,现在还有一个庞大的农民工打工队五和流浪、乞讨人员,他们无家可归,就住在城市的立交桥下,身下是一张破席子,身上是一条肮脏的棉絮,旁边放着乱七八糟的编织袋和他们打工用的工具,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大桥下北风呼啸,寒气逼人,这里没有公共厕所,没有饮用水,更没有热水,他们饿了,就在附近的小饭馆吃点东西,吃饱了没有活干的时候,就躺在大桥下睡觉。 第一章(73) 本来往年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因为气候没像今年这样寒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有关部门更是没有谁关心这件事,因为他们这部分人的生存状态就是这样的,谁也管不过来,索性听之任之,任其自生自灭。 哪知道今年天公不作美,气候特别寒冷,于是就出了一件轰动一时的新闻。在江城市市中心的一座立交桥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民工,因为疾病,躺在立交桥下几天没有人管,不吃不喝,最后撒手人寰,在贫病交加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件事被新闻媒体曝光后,一时间舆论大哗,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中央媒体、各大门户网站都做了非常详细的跟踪报道。更有民间歌手作词、作曲,把这件事谱写成了一首歌曲,名字叫《露宿大桥下的民工兄弟》,在网络上广为传唱,影响很大。歌词是这样写的: 北风呼啸夹杂着冻雨 这个冬天比往年更有寒意 街上的行人加快了步伐 他们也无法忍受这糟糕的天气 我走过城市的立交桥底 看到哪里蜷缩着几个民工兄弟 地上铺着一张张的草席 每人身上盖着一条肮脏的棉絮 刺骨的寒风刮过耳际 他们说要在这个地方度过冬季 为什么不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 他们说没有挣到钱哪有脸回去 到哪里喝碗热水吃点东西 他们说打短工捡破烂换些钱币 难道你们没有家人关心你们吗 他们说光棍一条哪有人管你 你们的父母总想着你们吧 他们说这个年龄还啃老实在过意不去 难道你们的人生就这样轻易放弃 他们说实在是没有办法吗 要不然谁愿意这样自暴自弃 我们就是天生的贱命 自生自灭是我们共同的轨迹 第二天网络上传来消息 大桥下一个民工悄然离去 他走时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饭 他死在这有史以来最大的盛世里 他身边就是无数的高楼大厦 城市的繁华和他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今天似乎什么都是剩余的 缺乏的只是人类的良知和正义 我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冷血和默然 他们的一切似乎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多少个民工如今仍然露宿桥底 多少人仍然是坐以待毙 谁是制造这些灾难的总根源啊 我只能深深地思索长长地叹息 民工兄弟民工兄弟 为什么你的人生如此悲凄 民工兄弟民工兄弟 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再默默哭泣 这件事曝光后,王一鸣和李耀沟通后,分别指示省里的有关部门和各市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对全省各个地市做一次拉网式的大排查,彻底搞清楚在各个立交桥下露宿的农民工和流浪乞讨人员总人数,动员大家全部进救护站,保证他们有住的地方,有饭吃,有热水喝,确保全省各地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一声令下,各部门立即就行动起来,迅速驱逐了在城市各个立交桥下露宿的人员,但是,他们的问题却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那些农民工都是到城市里打短工的,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找固定的住所,靠他们微博的收入,更是不可能,他们于是就和有关部门打起来游击战。你刚走,他就又回来了。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住在这里容易找活干,还可以省下住宿的钱。 王一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思考了大半夜,他在想,看起来新的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已经开始重视这些问题了,再不解决,整个社会将来付出的代价就会更大,因为一个高度贫富分化的社会,穷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富人也不可能活得很好。就像南美的一些国家,富人出门,要带着保镖,坐着防弹车,生怕被绑票或者暗杀了。中国共产党如果不能解决好共同富裕这个大问题,让中国社会长期撕裂为庞大的穷人群体和极少数超级富豪,那样最没有安安全感的,恰恰不是穷人,而是富人,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等穷人无路可走的时候,那富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整个社会就会进入新的一轮大动荡。 现在很多富翁不是纷纷开始向国外移民了吗!他们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先安排在国外定居,买上房子,转移一部分资金到国外,自己身上揣着外国的护照,继续在国内做生意赚钱。国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会乘飞机开溜。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撤离这个国家的准备。 改革开放几十年,中国诞生了数不胜数的亿万富翁,他们发家致富,有的是靠自己的聪明头脑和商业天才;有的是靠投机钻营、官商勾结,钻政策和法律的空子;有的靠的是偷税漏税、走私贩毒和搞一些非法的营生,比如涉黑团伙、地下钱庄、组织妇女卖淫等;也有的是巧取豪夺,通过国有企业改制,官商勾结,侵吞国家资产才发的家。他们发财致富的途径虽然不一样,但有一条是无疑的,许多人的第一桶金是有罪恶的,他们绝对不是通过合法的劳动致富,而是丧尽天良,通过种种手法,玩的空手道,把国家和集体的财产弄到了自己的腰部里。他们自己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受到残酷的清算,与其整天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早想退路,三十六计走为上。反正他们有的是钱,到国外发达国家,通过投资移民,一下子就可以成为另外一个国家的公民,受到当地法律的保护,于是,纷纷鞋底抹油——遛了。 富人的大规模出逃,带走了数量极其可观的资金,据报道,中国富人每年外流的资金有几千亿美元之多。长此以往,中国几十年改革开放积累的大部分财富,就被富人和一些贪官污吏,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带到国外去了。这样,留给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人的,是一个资源匮乏、环境污染、社会问题多多、各种矛盾交织的空前危险的社会,这将会给未来的中国人制造多么巨大的灾难啊! 作为一个有想法、有担当的高级领导干部,王一鸣看清楚了这个问题的本质,他在思考,怎么样破解这个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的发展难题,让穷人得实惠,富人安下心,大家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走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才是当今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思虑让人清醒,也让人痛苦。王一鸣又失眠了,到天快明的时候,他才昏昏沉沉地睡了半个小时,养了一下精神。 早上八点,他吃完饭,到办公室看了一些紧急的文件,九点二十分,龚向阳提醒他说:“老板,该去机场了。” 因为某常委的飞机按照计划是上午十点十分到江城机场,他要提前到那里准备准备,看一下迎接的场面安排。 省委秘书长秦书海已经带着办公厅的一帮人,提前一个多小时赶到机场布置去了。机场那里,工作人员昨天晚上加班搞了很久,铺地毯,设计路线,布置鲜花,每一个细节都是机场的书记和总经理亲自过问,他们知道,这件事关系到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都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大家都是亲力亲为,生怕哪一个环节没想到,疏忽了,耽误了大事。 王一鸣的奥迪轿车过了机场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龚向阳给秦书海打了电话,告诉他,王一鸣的车子快到了。 秦书海接了电话,连忙招呼已经到的领导,到门口准备迎接王一鸣。这是官场上的规矩。一个省委书记到了,最起码得有几个有身份的人在旁边等候、迎驾吧,如果冷冷清清的,那就是秘书失职了,这会让当领导的感觉自己没有面子。前呼后拥,在官场是少不了的。到了那个级别,你就是想低调也不可能了,到了哪里,都有人提前安排好的。 小邵把奥迪车缓缓地停在机场大厅一楼的出口处,王一鸣透过车窗一看,一大帮人已经站在那里,为首的是省委副书记何杰、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几个人。 车子停稳,小龚连忙从副驾驶的位子上下去,为王一鸣打开车门,王一鸣从车子里钻出来,笑着扫视了大家一眼,他看到,在这里迎接自己的人,有些他还不认识,于是就和大家一一握手,遇到不认识的,就问一下名字,在哪里工作的。有的同志忙自我介绍,旁边秦书海也不失时机地插话补充一下,王一鸣才知道,这些人有的是省委办公厅的,有的是接待办的,有的是省政府办公厅的,还有几个是机场方面的。王一鸣这样嘘寒问暖的,让大家感到很舒服,觉得这个省委书记没有什么架子,脸上的笑也是很真诚的。 第一章(74) 多少年了,大家看惯了大官们莫测高深的脸色和皮笑肉不笑的面容,感到和那样的领导握手、寒暄,一切都是应酬而已,领导们假惺惺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下属的自然会在表面上小心谨慎,加倍地陪着笑脸,而在内心里,大家也对你当领导的有自己的看法,甚至会在心里暗暗地骂你的娘。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傻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会传达出信息量,让人感觉到你这个人是不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你糊弄别人,别人也会糊弄你。而王一鸣的坦诚,自然,让大家对他的印象很好,觉得这个领导身上有一股平易近人的风格,笑的也很自然,握手的动作也是真诚的,不是假惺惺的,让人感到特别舒服。 王一鸣在这方面也是很用心的,特别是对于那些官职比他小得多的人,他会刻意和你握握手,拉几句家常,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人与人的心理上的距离给拉近了,这也是他当领导的艺术之一。 大家前呼后拥的,陪着王一鸣先进来贵宾室,看了看那里的接待设施,然后走出了候机楼,到机场的跑道旁看各种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 王一鸣看到,红色的羊毛地毯已经铺好了,欢迎的鲜花、迎接的礼宾小姐,一共是二十个,也已经穿着整洁的服装,在两边列队,个个笑容满面,看着王一鸣和各位领导。这些女孩子都是从西江大学的礼仪队抽来的,个个身材高挑,有一米七零左右,穿着红色的旗袍,露出黑色的丝袜,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王一鸣转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对秦书海说:“李省长怎么还没有来?” 秦书海说:“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五分钟之后到。” 王一鸣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分,再有二十分钟某常委的专机就该到了。此时外面的气温有零上三四度的样子,还是感觉非常冷,王一鸣今天就穿了一件呢子大衣,他看了看那些姑娘们,摆了摆手,说:“你们先到车子里,暖和暖和,等飞机到了再列队迎接。” 机场的跑道尽头,一字排开,有两辆中巴车和一辆大巴车,后面的那辆大巴就是拉这些姑娘的,他们听了王一鸣的话,纷纷散去,到大巴车上穿上自己的羽绒服,暖和去了。 王一鸣在一大帮人的陪同下,就去了机场的贵宾室,刚坐了一会儿,李耀在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大家于是都站起来和李耀打招呼。 李耀双手抱拳,对大家说:“来晚了,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在王一鸣旁边的大沙发上坐下来,冲王一鸣笑着说:“王书记到多久了?” 王一鸣微笑了一下,回了他一个笑脸说:“十几分钟吧!” “都看过了?”李耀问。 “看过了。”王一鸣回答说。 “那我就不用看了吧?”李耀说。 王一鸣说:“你随便。反正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飞机马上就到了。” 大家喝茶,聊天,这样的场合,乱哄哄的,就是打发时间而已。 到十点五分的时候,工作人员过来了,招呼各位领导,准备做好迎接的工作,飞机马上就飞临江城机场上空了。于是大家都站起来,王一鸣在前,李耀第二,大家按照官职的大小,一个一个自觉地往外走。 到了跑道尽头,大家按照官位大小,排成一队,迎宾的姑娘们又一次站在两旁,个个手中拿着鲜花,大家都遥望着远处的天空,过来几分钟,果然看到一架银色的飞机越飞越低,最后降落在跑道上,逐渐降低速度,往这边滑行过来。 又过了几分钟,飞机停稳,舱门打开,就见空乘人员站在旁边,彬彬有礼地等待里面的大领导出现。又过了十几秒,就见一个身材中等、胖胖的六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微笑着出现在飞机的舱门处。他向飞机下扫视了一眼,看到下面的记者们一个个“长枪短炮”对准了自己,啪啪地按动快门,照个不停,于是表情庄重地又扫视了一眼下面欢迎的人群,向大家笑着挥舞了几下自己的手掌,停顿了十几秒,才缓缓走下舷梯。他身后是穿着黑色西服的警卫人员,身材高大,警惕地看着每一个人。随后是中央各部门的领导,这些都是某常委的陪同人员。 某常委看到王一鸣,笑着伸出右手。王一鸣连忙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连声地问候说:“首长好,首长一路辛苦了!” 某常委对王一鸣很熟悉,知道王一鸣的背景、出身和工作经历。 十几年前,某常委曾经在国务院当过部长,后来下派到地方,当了一届的省委书记。那个时候,赵老还是国务院的副总理,某常委曾经多次到赵老的办公室汇报过工作。赵老到地方上视察的时候,也多次到过他当省委书记的那个省,双方有过很多接触。此后某常委官运亨通,在党内一路高升,先后做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最后这一届终于修得正果,做了政治局的常委之一,升入党内的最高层。 在共产党中央,能够升入最高层担任常委职务的,都是人中之龙,精英之中的精英。你想啊,十几亿人,就那**个人尖子啊!能够混到这个位子的人,都不是平凡之辈。至于这些真正的大人物是凭什么走到今天这个位子的,自然是各个有各人的路子。像王一鸣这样已经杀入上层的党的高级领导干部,经过长期的观察和思考,自然是对其中的游戏规则心知肚明的。 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的高层,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用人选人制度,我们这个政党和国外的政党不一样,他们是靠选票,靠背后的大财团支持。谁当党的领袖,要经过党内的民主选举,比如美国的共和党和民主党,你要想竞选美国总统,就要首先通过党内的提名。提名通过后,还要经过党内的初选,最后的竞选,最终才产生出一个总统候选人。两个党派各产生一个总统候选人,两个人对决,最后得票多的,当选美国总统。 而在我国,由于中国共产党是唯一的执政党,党的领袖就是国家领袖。党的中央领导集体的成员,就是未来各个方面的国家领导人。入选中央政治局和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才是进入了党内的最高层。做官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就完全不是靠一个人的能力和运气就可以实现的了,他是各种因素叠加的结果,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你会不会站队,欣赏你的领导人有没有话语权。换句话说,就是你在最高层有没有强硬的后台。那几个官场上的超级大佬,愿不愿意在他们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把你提携起来,作为他们的接班人或者代理人。这才是中国官场最高层的游戏规则。 而站队的选择是由不得人的,因为一个大官,当年都是从小官做起的。当不上小官,就没有机会做大官。从小官变大官,是需要有人发现,有人提携的。像王一鸣,他之所以官运亨通,四十七岁就当上了省委书记,凭什么?最关键的资本,还是背后有赵长东这个大佬在。赵长东曾官居副总理,也是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人之一了,王一鸣作为他的秘书,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赵老的庇护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提拔成正厅级干部了。三十岁刚出头,王一鸣就是地级市的市长了,一般的人你按部就班地混,这个年龄能做到科长就算是不错了。当市长你做梦也别想。而王一鸣做到了,这就叫运气,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这就是命,人家的老祖坟冒青烟了。 你看,王一鸣走上这条官场的漫漫长路,他有选择吗?他没有选择。赵老选中了他,他就得干。给省委书记当秘书,他求之不得啊!这是多大的运气啊!换了谁,也不可能推辞不干。 赵老选择了他,他从此就在官场上有一个明显的标签了,就是无论他走到哪里,当上什么官,大家议论他时都会说,他是赵老的人。从此以后,他的命运就和赵老的命运永远地拴在一起了。赵老飞黄腾达,他也会跟着沾光;赵老落难,在官场上没有了话语权,他也会随之倒霉。赵老如果有足够的运气,杀入了党的最高层,成了常委之一,那王一鸣的命运早就不一样了,他就不会在S部呆上八年了,说不定早就是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了,那今天,王一鸣的仕途更是前程似锦,一片灿烂,将来回旋的余地更加大,升入最高层也未可知。 第一章(75) 中国官场上的游戏规则,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又非常简单。有一个说法是,省部级以上的大官,绝大部分都是生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 细细品味,确实有道理。老百姓的孩子,运气能超过王一鸣的,确实不多。这样的例子在官场上,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而绝大部分高级官员,你翻开他们的简历一看,我的妈啊,个个都是来历非凡。有的是红二代,父亲是开国元勋,和毛主席、周总理一起打过天下,当年爬过雪山,过过草地,曾经为中国革命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有的父亲是官场上的超级大佬,已经是在职的政治局委员,或者常委之一,他们的孩子不论是从政、从商或者从军,都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占尽了便宜。 从政最少都是副省级以上干部,个人素质好的,当上省长或者省委书记,或者在中央国家机关当上部长、主任的,也稀松平常;从军的随随便便就是少将、中将了,混得好的,当上上将也是有可能的;经商就更不用说了,大型国企的董事长、总经理,顶尖的位子,都让这些人霸着了。一个企业每一年的产值几千亿,他们一年的年薪就是上百万,或者上千万,像赵经天那样,没有后台,这个位子是到不了你手里的。就是下海了,当个体老板,人家没几年就是亿万富翁了。这就是当今中国的国情。中国自古就是人情社会,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鸣同志,让你们久等了吧!” 首长喊着王一鸣的名字,笑容满面地盯着王一鸣的双眼,这让王一鸣觉得,对方是真诚的。做大官的,日理万机,能够喊出部下的名字来,这就让对方心里感到很受用。 王一鸣握住首长的手,轻轻地晃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首长挨个和大家握了握手,冲忙着拍摄的记者们和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微笑着点点头,就在王一鸣和李耀的陪同下,在姑娘们的夹道欢迎中,边走边挥手,向机场的贵宾室走去。 那些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过大领导的姑娘们,个个脸上带着崇拜、尊敬的神情,观察着这些大人物。他们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鲜花,不断地重复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走在这样的队五里,接受着这些妙龄女孩子们的注目礼,王一鸣觉得,心里确实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一个男人最需要什么?就是这种崇拜的眼神,从天真烂漫的少女眼中流露出来的,这让人真的很满足。女孩子这个年龄段都是单纯的,他们喜欢大人物,崇拜大人物,这是她们的天性。 走到贵宾室,大家先到洗手间放松了一下,然后就坐下来聊天,王一鸣向首长简单地汇报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按照计划,首长在西江省一共呆三天,王一鸣对此都做了精心的安排,方案传回到首长的秘书手上,得到首长本人的同意后,才重新发回到西江省这边。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所有的行李都安排妥当,陪同的人员已经各就各位,提前准备好的警车已经发动,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是可以进城了。于是大家站起来,又陪着首长从大厅里走出来,从门口上了中巴车。 机场的大厅里,提前一个多小时已经戒严了,到处是警察和安全局的便衣。 为了迎接首长的到来,整个西江省的保卫系统都动员起来了,光是江城市公安局、安全局和省警卫局、国家安全厅,就投入了警力两千多人,从机场到市区,几十米一个警察站岗放哨。进入市区,十米左右就会有一个警察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维持着周边的秩序。按照规定,常委这个级别的领导享受的是国家一级保卫,最高级别的保卫。 上第一辆中巴车的,西江省这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王一鸣,一个是李耀。首长坐在第一排带桌子的位子上,那是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在司机身后,最安全,视线也好,透过车窗,可以把两边的风景一览无余。首长的贴身警卫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王一鸣靠近首长,坐在右边的单人沙发上,好陪首长聊天。 王一鸣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代省长李耀。此外就是首长的其他随行人员了,中办的副主任,中央警卫局的副局长,首长的秘书。还有几个部长。 其他的副部长、司局长,都在另一辆中巴车上,那里有省委副书记何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陪着大家聊天。 其他的工作人员就上了后面的越野车、小轿车。总共一个车队,由一辆警车开道,后面是两辆进口的高级中巴车,再后面是拉行李的越野车,最后是八辆黑色的小轿车,都是奥迪、别克什么的。大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打开车灯,在开道车的引导下,一路匀速行驶,往城里开去。 这样一个车队从机场里开出来,立即引起了路人的观看。大家一看,就知道有大领导到西江来了,不是外国总统,就是高层领导,这个阵势确实是不小。因为平常里从来没见过警察一下子出来这么多。各个路口都戒严了,车子、行人排成了长龙,都在那里等待着,给这个车队让路。 有的公交车司机平常里开车骄横惯了,把自己的大客车还往主干道里开,立即受到了沿途交警的大声训斥,让他们改道,赶紧开走。实在来不及的,就停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关上发动机,静静地等待车队通过。 车队的前面,每隔几公里,就有一辆警车提前开道,警笛乌拉乌拉地叫着,声音传出老远。市民们反正也走不了了,于是就好奇地站在路边,看着坐在中巴车里的这些大人物招摇过市。 坐在车里,通过机场高速进城,一路上是连绵的群山和葱绿的林海,西江省这里,有些树木是终年不落叶的,到了冬天,叶子虽然有些枯黄,但从远处看,仍然是绿意盎然,和北京那里冰天雪地相比,自然是另一派风光了。 首长年轻的时候,当时还是中央部门的一个小处长,曾经来西江出差过,毕竟三十几年过去了,西江这里的变化还是让他感到很新鲜,他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和王一鸣聊着天,夸赞着西江这里的景色。 车子进城,一路畅通无阻,首长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宽敞的街道、一块又一块干净整洁的草坪,还有街道两边高大的树木,整个城市显得整洁而充满生机,心情自然很高兴,不断地赞叹说:“几十年没来了,想不到现在已经是个大城市的样子了,街道干净,绿化搞得很好,城市建设也不错,看起来,你们是没少下功夫啊!三十年前我来的时候,感觉就是一个大县城,街道七扭八拐的,狭窄得很,两边的建筑也很破旧,超过三层的楼房都不多,而现在,已经和沿海的那些大城市不相上下了。” 王一鸣说:“我们这几年在城市建设方面的投入是史无前例的,整个江城市每年的投资就是二百多个亿,江城市已经获得国家园林城市的称号,正在申报联合国人居奖。李耀同志在担任江城市市委书记的时候,曾经提出,要把江城市建设成为区域中心城市、商贸物流中心、重要的交通枢纽,我们认为,这个定位是准确的。” 李耀说:“按照目前的建设速度,五年之内,江城市的人口就会达到或者超过两百万人,我们将来还要建设地铁、环城高速,疏通港口,扩建新机场,到时候,江城市的城市建设水平,将达到国内省会城市的中上水平。” 首长听了汇报,不断地点头说:“很好,就是要一届接着一届地干,认准目标,咬定青山不放松,把我们的城市建设好,发挥中心城市的带动作用,促使农民进城,让他们留得下,能就业,有收入,真正转化为市民,这才是真正的城市化。否则,城市建设得再漂亮,到处是高楼大厦,就是没有人气,提供不了就业机会,成了‘鬼城’,就是资源的巨大浪费了。现在这样的城市已经不少了,我看过一个报告,说我们中国今天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工地,我们每年消耗掉的钢材、水泥、沙石,都占整个世界消耗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我们每一年建造的高楼,比其他国家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我们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造城运动,无数的高楼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许多高楼刚建好,就成了废墟,没有人居住,根本卖不掉,或着卖掉了,都空着,到了晚上,整整一栋楼里亮灯的没有几家,老百姓把这样的城市称作‘鬼城’,这样的城市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中央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千万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以后我们会愧对子孙的!” 第一章(76) 王一鸣知道,这样的城市西江省里就有,最严重的就是临海市,前些年炒地皮,搞房地产大开发,几乎所有的人都疯了,当时从全国各地涌进来上千亿的资金,把一个人口才五十万左右的中小城市,生生弄成了房地产开发的圣地,号称要打造成为全亚洲最重要的滨海度假旅游中心城市,一时间全国的资金都向这里聚集,买地皮,建酒店,或者修建大规模的别墅群,成了那个时候最疯狂的举动。有的地皮只一夜时间,就可以暴涨几倍,甚至十几倍,一夜暴富的例子举不胜举。这是改革开放后横扫全国的第一轮房地产泡沫,结果大潮很快退去,裸奔者一下子浮出水面,临海市到处是停工的烂尾楼,投资商资不抵债,干脆跑了,把债务留给了银行。工人领不到工资,就开始哄抢建筑工地的物资。地皮的价格也一落千丈,有些囤积了大量地皮的人,受不了这个惨重的打击,因为有的人借的是高利贷,现在一下子亏了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眼看着是没有活路了,于是干脆一死了之。跳楼的,跳海的,那段时间屡见不鲜。临海市的经济也元气大伤,一下子倒退了十几年,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看起来把房地产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放手让全民炒房子,炒地皮,早晚是会受到报应的,房地产泡沫早晚有一天是会破裂的,到时候对整个国家、社会的冲击到底有多大,谁也估计不清楚,现在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 放眼全球,好像没有哪个发达国家,把房地产行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以美国为例,他们就是利用税收政策,千方百计打压房地产,让富人通过缴纳高额的房产税,不敢多买房子,或者炒房子,把资金千方百计引导到发展高科技,发展实体经济上。 而我们,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伴随着大家的是高物价、高房价和严重的通货膨胀,大家手中的钱越来越毛了,百元大钞现在的购买力,也就相当于几十年前的一元钱,甚至还不如,这样的情况下,老百姓攒钱还有什么意义,只能是把钱投到房地产上。于是房价一天一天在大城市坐上了过山车。什么都贬值,只有房子升值,以至于中国的超级富翁,竟然大部分都是搞房地产的。这样,干实体经济的就眼红了,因为搞房地产最赚钱,于是大家一哄而上,都搞起来房地产来,全民炒房子,这样中国经济事实上空壳化了,这样肥皂泡一个接着一个地吹下去,早晚有一天,逃脱不了破裂的命运。 作为高级领导干部,王一鸣虽然能够接触不少高级领导人,听他们讲话,但是,中央对房地产的政策还是非常不明朗。由中央把房地产行业的健康发展,已经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来看,房地产这个行业的影响力已经不可低估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本来就来历非凡,非富即贵,他们手中又不缺资金,现在已经能够在中国呼风唤雨,甚至绑架高层的决策了。 当然,中央高层也是有一定分歧的,比如某常委,估计就是谨慎的那一派,是反对房地产业一枝独秀,把房价吵翻天的。但是,这样的声音还是微弱的,王一鸣感受到的,仍然是大力发展房地产,现在各地的政府劲头很大,因为中央实行财政的大包干和分税制后,地方政府的事权没有减轻,财权则相应减少了不少,地方财政都是入不敷出,省级财政还好些,到了下面,特别是到了县一级,几乎没有不借债的。 事情没有减少,日子还得过,怎么办?路子只有一条,就是卖地。于是大力发展房地产成了唯一的出路。现在地方政府卖地已经上瘾了,以江城市为例,每年的卖地收入节节上升,现在已经达到六十亿左右,相信不久很快就会突破百亿大关,地方政府过日子,今后都要依靠出让土地的收入了,你不让它发展房地产,它靠什么过日子?王一鸣不知道中央对此是怎么考虑的。 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中央委员,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中央的各种决策和决定,确保中央的政令畅通,同时,他又担负着发展地方经济,壮大地方实力,改善民生的责任,这两者之间发生了冲突,怎么办?这正是考验一个人政治智慧的时候。 车队拐进了西江帝豪大酒店的大门口的时候,王一鸣还在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他有许多困惑,想和首长交流交流,但是,这样的问题似乎太沉重了,这样的场合也不合适,于是只好作罢。 看着眼前的一排排别墅群,掩映在花草、树木之中,远处的小山包上是一大片果树林,园子里到处是假山、怪石和人造的瀑布,还有人工开挖的湖波,蜿蜒曲折的流水在园子里环绕着,真是一座园林式的酒店。 车队在总统一号别墅前停下,首长第一个下来,他站起来左右走了几下,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周围这么好的风景,对王一鸣说:“这里搞得这么好,真是很漂亮,和北京的钓鱼台国宾馆有一比了,我要好好看一看。”于是,摆了摆手,对王一鸣说:“让他们收拾,我们散会儿步吧?” 王一鸣说:“好啊,既然首长有这个雅兴,我是恭敬不如从命。” 工作人员正在忙着从车上卸行李,原来那些已经把行李拿在手上的部长、副部长们,一看首长在王一鸣的陪同下,往园子里的小径走去,连忙把手中的行李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加快步子赶了上来。大家前呼后拥的,几十个人顺着园子里曲曲弯弯的小径,走了几十分钟。 首长兴致很高,一路走,一路问。他说:“这个园子设计得不错,很有中国传统上园林建筑的风格,是哪家设计公司设计的?” 王一鸣说:“这个是我们西江省规划设计院设计的。” 首长说:“不错,我们自己的队五水平不错吗!现在北京就有一股风,认为国外的月亮比我们这里圆,所以什么建筑都求新求怪,找国外的一些大公司,设计一些中国人看不懂的东西,整个建筑造价高,动不动就是十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结果建成后,混杂在中国的建筑里,不伦不类,老百姓不接受,就成了笑柄。我们千万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风,要保持我们本民族的特色,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吗!城市的建筑不能千城一面,我们一定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能我们刚建成,过了几十年就不合时宜了,后人还得费劲地拆除。我们中国的建筑据说现在平均寿命不足三十年了,从北京到地方,甚至到县里、乡镇里,都是今天建,明天拆,老百姓说,马路成了拉链马路,楼房成了短命的楼房。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啊!要消耗多少煤炭、钢材、水泥啊?光是产生的建筑垃圾就是天文数字,现在北京的沙尘暴越来越频繁,空气质量也很差,动不动就是重度污染,有人说,再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将会是肺癌大国、胃癌大国,呼吸的空气是污染的,喝的水是污染的,就是再有钱,没有了蓝天碧水,我们人类连最起码的呼吸、喝水都不能保证,这样的发展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中央认为,要搞科学发展了,再不能为了GDP什么都干,我们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各方面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才是正确的方向。” 旁边的记者把首长讲的话,一字不漏都录了音。王一鸣已经交待好了,首长在西江省的每一次讲话,都要争取有记录,有录音,回头要好好整理整理,要向全省厅级以上干部传达学习的。 大家陪着首长散步了二十多分钟,看看已经快十一点了,估计首长也该休息休息了,于是就陪着首长,又回到总统一号别墅里。 首长在秘书、警卫的陪同下,进了三楼的总统套房。王一鸣和李耀把首长送到门口,等首长进去房间,门关上后,才转身下楼,到了一楼的会见大厅。进去一看,西江省的陪同人员都在这里坐着呢。何杰、郑天运、秦书海、薛志恒等人,都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 大家看王一鸣和李耀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迎接他们俩。 王一鸣抬手看了看表,离吃饭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又不能走远,怕首长随时找他谈话,只能在附近伺候着。 第一章(77) 晚上失眠,王一鸣感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累,于是招手把龚向阳叫来,对他说:“你去问一问,这个楼上还有空余的房间没有,我想休息一下。” 龚向阳立即冲酒店的总经理刘树彬走过去,趴在他耳朵根上说:“刘总,这个楼上还有空余的房间没有,王书记想休息一下。” 刘树彬连忙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安排。” 他走到门口,把值班的一个经理叫过来,问:“这栋楼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值班的经理说:“二楼还有一个标准间。” 刘树彬说:“那好,你带路,马上打开,王书记要用。” 经理说:“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快速地走到总台拿房卡去了。 刘树彬腆着大肚子,走到龚向阳身边说:“龚秘,我已经安排好了,让王书记出来吧。” 龚向阳于是就走到王一鸣的身边,说:“老板,都安排好了。” 王一鸣于是站起来,冲大家点了点头,就在龚向阳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上了二楼,值班经理打开了一个房间,王一鸣进去洗了洗,对龚向阳说:“你出去吧,首长那里如果有事情,随时叫我。没有事情的话,让我休息到十一点五十。” 龚向阳说:“好的。”于是,关上门走了出去,到一楼的大厅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里传来短信提示的声音,打开一看,原来是郑爽发来的。 郑爽问:“哥哥,你中午在酒店吗?” 两个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的时候,龚向阳叫郑爽小妹,郑爽叫龚向阳哥哥。这是龚向阳安排的。他不让郑爽称自己为“老公”,虽然郑爽在床上玩疯了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抱着龚向阳,老公长老公短的叫个不停,但是,龚向阳怕她这样称呼惯了,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的老婆察觉到,于是就郑重其事地安排她,发短信的时候,千万不能称老公,要叫哥哥,这样万一他老婆方小曼发现了,也好解释。 龚向阳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这个时候反正王一鸣在睡觉,于是就拨通了郑爽的手机,和她聊天。 郑爽一看是龚向阳打来的,她此时正在酒店的餐厅,张罗中午的自助餐。酒店已经接到通知,这些大领导今天中午是自助餐,不上酒水的,听说他们吃过饭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走了,等后天下午才会回来住宿。郑爽好几天没见到龚向阳了,知道龚向阳今天肯定会在酒店里,于是就发了条短信,问一问情况。 郑爽喂了一声,就听龚向阳说:“妹子,我现在总统一号别墅,中午十二点就到你那里了。” 郑爽说:“吃完饭你干什么?” 龚向阳说:“回去收拾东西,下午两点半要准时出发,陪着书记一起下去。” 郑爽说:“要下去几天?” 龚向阳说“后天下午回来。” 郑爽说:“好的,知道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龚向阳说:“知道了。”害怕王一鸣随时会打进来电话,龚向阳匆忙挂断了电话,又回到大厅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郑天运的秘书唐少华这个时候特意从会见大厅里走出来,找龚向阳聊天。 龚向阳和唐少华的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通通电话,隔三差五还能出去唱唱歌、洗洗桑拿什么的,属于可以说得上知心话的哥们。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唐少华往龚向阳这边靠了靠,趴在龚向阳耳朵边说:“龚秘,今天晚上去西城,有什么安排没有?” 龚向阳说:“没有。” 唐少华说:“这样吧,等领导休息了,我打你电话。” 龚向阳看过日程表,陪同首长去西城调研的省里领导,除了王一鸣和李耀之外,还有何杰、秦书海、郑天运三个人,这一次来的是中央政治局的常委,西江省这里的主要领导谁都愿意跟着去,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让高层领导认识你、了解你的绝佳机会。省里的干部,除了省委书记和省长,其他的同志平常里是很少有机会接触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的。如果不是领导主动下来视察,有些人做了一辈子的官,说不定还是和普通群众一样,只是从电视里看到了领导的样子。如果领导不到他们的地面上视察工作,他们连和领导说句话、握握手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中国的官场上,长期以来有个惯例,大领导的印象高于一切。有些人一辈子默默无闻,但是,仅仅因为一次偶然的机遇,让大领导碰见了,说了几句话,给大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大领导念念不忘,在关键的时候为他说句话,于是某些人一下子就一飞冲天,成了全国闻名的大人物,从此飞黄腾达,奠定了在政坛上的雄厚资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一个从小人物到大人物的彻底转变。这些传奇人物的经历,在政坛上,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官员。于是,他们千方百计,也要创造和大人物接触的机会。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按部就班地发展,他们升迁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辈子能够做到副省级,几乎是可以预期的最高目标了,他们许多人对自己人生的“天花板”过早出现是不满意的,怎么办?唯一的办法是出奇制胜,抓住任何一次可以接近大人物的机会,机遇等待的都是有准备的大脑吗!所以,这些官员削尖脑袋,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这样的机会。 说实话,大家心里都想去,但是,到底让谁去不让谁去,这还是有规矩的。在做接待方案时,已经经过王一鸣审定了,也就是说,在中央首长来的时候,谁露面,谁不露面,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出现,都是有严格的计划的,整个方案无缝对接,是不允许从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的。如果有的愣头青不识趣,破坏规矩,强出头,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王一鸣回头就要收拾他,毫不含糊,因为你实际上是抢了我王一鸣的风头,这是特别不能容忍的。官场上是讲规矩的,不该你出的风头你硬要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样的愣头青一定是会倒霉的。 当然,王一鸣定的这个接待方案,要征求了李耀的意见,也要平衡各方面的关系的,省委这边和省政府那边都要兼顾到。所以最后出炉的大名单是,省委这边,王一鸣、何杰、秦书海出面。省政府那边,李耀、郑天运出面。 王一鸣是这样考虑的,何杰是北京下派的干部,在北京城有广泛的交际圈,人脉资源雄厚,要不然中央也不会选他到西江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这个位子,明显地是为了积累地方上工作的经验和资历,很快就会提拔重用的。至于何杰和某常委有没有关系,王一鸣不能确定。如果这一次不让何杰参与接待,肯定何杰心里会对他王一鸣有看法,会认为王一鸣心眼小,不给他何杰创造接触中央大领导的机会,无形中是在给他何杰使绊子。这样就把何杰得罪了。今后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就有些别扭了。虽然他确定,何杰就是心里有不舒服的地方,现在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毕竟王一鸣是一把手,要是何杰敢于对着干,王一鸣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但是,王一鸣是个厚道人,他知道,用逼迫的、威慑的办法让对方配合你工作,毕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太低档,也显得自己没水平。那是最后的选项,而不是唯一的选项。王一鸣要的是何杰真心拥护,配合自己的工作,这样大家心情舒畅,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那多好啊!所以,王一鸣事事要考虑到何杰的感情和心里活动。 最关键的一点是,王一鸣有些吃不准,万一何杰和某常委是有关系的,某常委来了,而何杰却没有机会出现,那样,某常委就会对王一鸣有看法,会认为他作为省委领导班子的班长,没有胸怀,对同事们太刻薄。那样王一鸣在某常委的心目中,就失分了,其它的工作即使做得再出色,也改变不了某常委对他的印象了。现在的官场上,最要命的,就是上级领导对你的印象了。印象不好,你就是累死,也没人可怜你,为你说句好话。所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领导对我印象差。 第一章(78) 万一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某常委当面问王一鸣,何杰在哪里?何杰为什么没有来?他王一鸣该怎么回答呢!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把责任推给别人,谎称方案不是自己定的,甚至马上安排人通知何杰迅速到场,以挽回些影响,那样,无论如何都被动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这样的情况一定不能出现,所以,何杰出现在接待名单里,是万无一失的选择,是王一鸣明察秋毫、心思慎密的结果。 代省长李耀出面,更是理所当然的,这体现了西江省党政两位一把手的团结。如果首长来了,只有王一鸣一个人出面接待,这是不合乎规矩的。首长一定会问,李耀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因为首长好不容易下来视察一次,到了地方上,省长和省委书记一起出面接待,这不仅体现了当地接待规格的高档次,也是地方上的同志齐心协力、领导班子团结的表现。除非领导的视察是突然安排的,李耀出国访问了,或者到外地开会了,再或者病了在医院里躺着,确实来不了。这样的解释还可以说得过去,其它的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中央首长来了,你一个当省委书记的竟然不让省长出面露一露头,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霸道?!回头他就会想方设法,把你这个霸道的省委书记换掉。党内的同志可以有分歧,也可以有斗争,你一个当省委书记的也可以很强势,但是,干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度,过犹不及,你过分了,就会让大家觉得不可容忍。斗争归斗争,但至少,面子上大家都应该过得去。所以,李耀出现在大名单里,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这是王一鸣大局观的体现,也符合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 至于安排秦书海出面,则完全是为了王一鸣本人的方便。秦书海是省委的大总管,有什么问题由他出面安排,王一鸣基本上就不用操什么心了。做大领导的,最关键的是要学会用人,做事情,要靠大家,靠选择得力的人。要不然你就是累死,照样会漏洞百出,也显得你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不懂得授权,没有水平。 而郑天运出面,完全是出于平衡的考虑。省委这边,王一鸣、何杰加上秦书海,已经是三个省委常委了。而省政府那边如果仅仅去李耀一个,显得单薄了些。加上郑天运的名字,就协调了。郑天运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他去了,大家都说不出什么来。当然郑天运本人更高兴,他会对王一鸣更加感激。给他机会了吗!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到的。 至于省人大、省政协的那些人,因为马上就要换届了,有些人要彻底回家抱孙子去了,有些人虽然还能留任一届,但升职的希望基本上是没有了,到了这把年纪,就是让他们见总书记、总理去,他们也是激动不起来的,无所谓了吗!都要回家抱孙子了,去不去真的无所谓了。再说了,他们都已经不是省委常委了,不安排他们出面也理所当然。 郑天运去,他的秘书唐少华自然会跟着一起去。唐少华已经拿到了陪同中央首长考察的方案。 唐少华趴在龚向阳耳朵根上悄悄地说:“龚秘,你还不知道吧,西城那里是我的老家,我在那里有许多亲戚、朋友,你去了,我一个电话,就有人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跟着我你就放心吧,万无一失。”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你西城哪里的?” 唐少华说:“西城下面的亭林县的。” 龚向阳说:“原来是这样啊!亭林是矿区,你们亭林是西城最富裕的一个县吧?” 唐少华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说:“是啊!整个西城市财政收入主要是靠我们亭林县,我们有铝矿、锰矿,有几家大型的国企,私人老板更是数不清,我们那里,大街上都是路虎、奔驰、宝马这样的豪车,就是法拉利、劳斯莱斯也不稀罕。那些私人老板富得很,小小的一个县城,亿万富翁都不下十个了,千万富翁多得是。” 唐少华现在就是想千方百计地巴结住龚向阳,维持好他和龚向阳的关系。在他看来,现在就是为自己的未来投资的最佳时机了,龚向阳就是一个值得下大赌注的对象。 别看都是给领导当秘书的,所伺候的领导的位子不一样,他们秘书的命运就有云泥之别了。一般情况下,领导的官运决定了他们秘书的命运,给什么样的官员做秘书,基本上决定了一个人今后的发展潜力。 中国官场上长期以来就有领导喜欢重用自己秘书的传统,因为秘书属于自己的铁杆部下,各方面都熟悉,可以完全掌控得了,用别人没那么放心,所以,秘书的飞黄腾达,在中国官场上成了注定的事实。 同是一个人,同是给领导做秘书,如果运气足够好,伺候的主子成了国家主要领导人,那他的秘书基本上不用费什么劲,就可以做到正省部级的官位。如果领导格外开恩,用心栽培,把自己的秘书也弄成国家领导人,在自己退出政坛的时候,独当一面,成为自己政治上的接班人,也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这样的领导都是大领导,他们的秘书也都是大秘书。但在官场上,还有那无数的小秘书,处级、科级、股级的秘书,他们的命运,千差万别,各人有各人的运气,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们的仕途发展路径,要看他们每个人对自己情况的准确把握和判断,有时候,机遇来到了你的面前,你没有敏感,没有把握住,就会永远失去一次升职的机会。失去一次,就会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唐少华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他给郑天运已经做了三年多的秘书了,如果一直做下去,再干五年,等郑天运退休了,去了省人大或者省政协,他这五年就等于是白干了。 论级别,他现在已经是正处级了,在省政府办公厅的实际职务是第二秘书处的副处长(正处级),由于他担任着领导秘书的职务,位子虽然重要,但如果不能担任实际的领导职务,做各个处室的一把手,那他今后提拔升职的机会是很小的。想上副厅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他现在最当紧的,就是找一个好机会,到下面的地市去,当个局长或者县长、书记什么的,混上正处级的实职,这样,今后发展的空间大一些。 他知道,郑天运眼看着也就是干完这一届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就该退二线了,一旦去了省人大或者省政协,他唐少华的后台就没有了,到时候没有一个关键的大人物为他说话,到提拔的时候是很麻烦的,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要抓住龚向阳这个关键人物,到时候龚向阳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让龚向阳出面为自己说句好话,说不定会管用,毕竟龚向阳是王一鸣的秘书,龚向阳现在已经是副厅级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下派了,当上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什么的,也未可知,可以这样推测,如果王一鸣一直在西江省里干下去,不出十年,龚向阳肯定是正厅级干部。结识了龚向阳,获得了他的信任,唐少华相当于为自己的仕途发展打开了另外一条道路,这样的好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所以,他要千方百计密切和龚向阳的关系。 龚向阳在官场上也混了这么多年,跟着王一鸣走南闯北,也长了不少见识,他本人又是一个有悟性的人,自然明白唐少华多次向他示好的意思。但龚向阳知道,自己是外地人,在西江省这里两眼一抹黑,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今后万一王一鸣调走了,自己还留在西江省里发展,到时候就完全靠自己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在官场上混,一个人单打独斗,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在龚向阳心里,他也想更多的结交西江本地人,而唐少华,属于各方面都比较适合的对象。 唐少华也是主要领导的秘书,两个人工作性质一样,容易沟通。王一鸣和郑天运这两年相处得也不错,领导们之间来往频繁,他们的秘书之间,更容易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所以,龚向阳和唐少华的关系日渐密切,基本上成了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龚向阳看着唐少华,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说:“好吧,就是到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领导不休息,我们是不能休息的。” 第一章(79) 唐少华说:“没问题,领导差不多十一点都要睡觉的,我们就趁那个时候出去一趟,我带你见识见识我们西城那里的特色。”至于到底是什么特色,他没有明说,只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十一点五十的时候,龚向阳连忙和唐少华告辞,说:“兄弟,我该去叫王书记了。”于是,两个人分手,龚向阳立即赶到二楼,敲开了王一鸣房间的门。 王一鸣起来,感觉精神好了些,于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走出房间,到三楼请首长下楼吃饭。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李耀、何杰、郑天运等人都到了。 由于事前已经做了说明,首长中午不喝酒,只吃工作餐,也不要求地方官员陪吃陪喝,所以中午的安排很简单。 王一鸣和李耀陪着首长上了第一辆中巴车,到了酒店的主楼,大家下去,到了宴会大厅里,一人拿着一个碗碟,转着圈自己挑选喜欢的东西吃。 毕竟是中央大首长来了,虽然是自助餐,今天菜的品种明显得多了不少,样子也精致,看起来酒店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刘树彬把市里几家有名酒店的厨师集中了十几位,今天中午他们每人做了几个拿手菜,或者点心、汤水什么的,所以,今天的菜品、主食、汤水,都是非常上档次的。 王一鸣倒很喜欢这样的吃饭方式,轻松愉快,不用敬酒,喜欢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浪费。 本来为了安全和私密性,王一鸣特意让工作人员打开了一个包厢,安排首长和他的秘书、警卫一起吃饭。到时候首长招手,让王一鸣过去,王一鸣再过去陪着吃饭。 但是,首长自己端着碗筷,在各个菜品前转了一圈,自己挑选了几样喜欢吃的东西,然后找到一个空桌子,坐下去就开吃了。他这样做,也是做出一副亲民的意思。他不喜欢什么时候都是被警卫和秘书包围着,和群众隔绝开,那样会越来越脱离人民群众的。 首长坐下去的时候,王一鸣和李耀随便挑选了几样菜,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王一鸣和李耀说实话现在都没有任何心思吃饭,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首长身上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以省委书记和省长的身份接待中央主要领导,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的脸上到时候挂不住。 首长倒是很放松,旁若无人地坐下来,冲王一鸣和李耀招了招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王一鸣和李耀连忙走过去,坐下来陪首长吃饭。 其他的人都在附近的桌子上,自己找个位子坐下来,边吃边小心翼翼地用眼睛迅速地扫视着首长这个桌子的情况,他们又不能直直地盯着这边看,因为那样就失礼了,会让首长感觉不舒服。 首长的警卫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他的面前放着首长秘书给他拣的一些吃的东西,但是他没有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这样乱的场所,他是没有心思吃饭的。作为首长的贴身警卫,他的任务就是时刻保卫首长的人身安全,处理任何突发事件。所以,这个时候是他最紧张的时候。 首长边吃饭,边和王一鸣和李耀聊着天。午饭只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首长吃完饭,还要休息一个多小时。各位领导也要回去休息一下,有的人还得准备出差的行李什么的。 下午两点半,各位领导在总统一号别墅前上车,车队就在警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向西城市开去。 沿途的高速公路管理部门已经提前接到通知,全路封闭,等待中央首长的车队通行。各个关键路口都有交警执勤,一路上畅通无阻,安全得很。 按照安排,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他们就可以到达果林县石桥镇的沙岗村,参观这个西江省当年的改革开放第一村。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沙岗村二十多户农民苦于吃大锅饭的日子难过,生产队每一年打的粮食除去上缴的公粮外,家家户户都填不饱肚子,为了生存,他们悄悄地商量,把生产队的地名义上还是集体一起耕种,而私下里却按照各户的人口,平均做了分配。这样,大家对外还是一个生产队,而实际上是各家种各家的地,各人打的粮食各人吃。只是交公粮的时候还是一起的。这样做的第一年,他们就发现粮食产量大增,除去上缴的公粮,各家各户的粮食都吃不完,剩余的粮食可以用来养猪、养羊、喂鸡,农民们的生活一下子就得到了极大改善,他们初步尝到了分田单干的好处,这是西江省里第一个走上分开大集体单干的村子。改革开放后,这里被树为农村改革开放的典型,省财政拨钱修建了“大包干纪念馆”,打通了从镇里到村里的道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的总书记曾经到村子里视察过一次,《人民日报》还在头条做了报道。从此,沙岗村声名显赫,全国各地的官员、专家、学者都慕名而来,纷纷到沙岗村参观,这里赫然成了中国农村实行大包干的一个窗口和改革开放的缩影。 因为这个村在西江省很有代表性,位置也合适,正处在江城市到西城市的路上,所以,就把这里作为一个参观、考察的点。最关键的,王一鸣是这样考虑的,虽然首长一再强调要到最困难的地方,看到最真实的情况。但是王一鸣觉得,还是得安排几个亮点,沙岗村在西江省里属于情况发展得不错的村子,到那里看看,会让首长对西江省留下不错的印象。首长的行程反正有三天的时间,让他看一个到两个最贫困的地方,就可以了,如果全部安排为最困难的地区,那整个西江省的形象在首长心目中就太灰暗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最关键的是,首长下来,所有的行程是要上电视的,到时候考察一结束,中央电视台的新闻里一播放,全世界都会看得到的。 要全是最贫困地方的画面,到处是茅草房,村民食不果腹,一派破败的乡村景象,那就显示不出我们改革开放几十年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在全世界面前就会有不好的影响。人家会说,你看,西江省还是那么穷啊,现在和解放前有什么两样?! 所以说,首长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完全按照首长交待的去办,也是不妥当的。最后经王一鸣审定的这个方案,就有些折中,有些是西江省最贫困的地方,有些确实是亮点之一,这样,会让首长对西江省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车队从果林县城下高速,一出收费站,就看到前面停了两辆中巴车,还有几辆警车。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和市长张峰带着一大帮人,早早地就等候在路口了。 为了节约时间,首长没有下车,对王一鸣吩咐说,让他们在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就去村子里,抓紧时间和农民多谈谈。 王一鸣下去冲孔明亮一摆手,孔明亮连忙走过来,刚叫了一声:“王书记。”伸出手准备握。 王一鸣冲他一挥手,说:“老孔,时间紧张,你赶快上车在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去村里。” 孔明亮看王一鸣没有让他上首长这辆车的意思,本来按照惯例,当地的官员都会作为向导,上首长这辆车,这样,他就有了进一步和首长接近的机会。孔明亮可以趁机向首长汇报汇报自己的工作,给首长留下一个好印象。你可别小看这个程序,中国的官员,有些人之所以飞黄腾达,就是抓住了这些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大领导视察工作的时候,见缝插针,以汇报工作为由头,成功地在大领导面前推销了自己,让大领导对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此后,对他们念念不忘,在提拔升职的时候,首先想到了这些官员。平常里那些厅级干部、处级干部,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些大人物啊!他们连说句话、握握手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让大领导记住你的名字啊! 孔明亮看自己第一步的计划落空了,于是只好上了自己的中巴车,在警车的开道下,上了从县城到石桥镇的公路,一路上他心神不定,在脑子里考虑着,下一步怎么样抓住机会,和首长接近接近。 孔明亮现在也是为自己的前途在四处奔走。他今年五十六岁,正厅级干部已经当了十几年了,曾经做过省政府的副秘书长,省农业厅厅长,西城市委书记,杨春风做省委书记的时候,曾经把他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的人选,上报到中组部,所以他现在也是西江省里下一届副省长和省人大副主任、省政协副主席的有力竞争者。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对自己升迁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把握。谁都知道,现在的官场上能不能升官,最关键的是上面有没有大领导为你说话。如果能结识上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个层面的领导,他们随便打个电话,或者给相关领导交待几句,你的事情就解决了。在别人面前天大的事情,在他们面前就是这么简单。 第一章(80) 孔明亮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因为这一届要是弄不上副省级的位子,他的年龄就没有任何优势了,下一步只能是乖乖地退二线,去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什么的,养老去了。 这一次一定要抓住机遇,好好表现表现,不说让某常委记住自己的名字,就是让他在王一鸣面前夸赞自己几句,也是有作用的。到时候王一鸣就会在安排位置的时候优先考虑他。按照惯例,再有二十多天,省人大和省政协就要召开会议了,到时候省里的领导干部会大换血,谁当副省长,谁当省人大的副主任、省政协的副主席,这些都要综合考虑,有些王一鸣自己就能定,有些是中组部直接定,到时候会提前拉出一个大名单。孔明亮希望自己会出现在那个名单里,副省长就不想了,那个竞争肯定最激烈,自己的年龄已经有些大了,去省人大或者省政协都是可以的,反正只要升了副省级,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有面子的了。 从果林县城到沙岗村的公路,虽然是二级公路,但年年维修,路况非常好,因为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沙岗村是他联系的一个点,几乎每年他都会来沙岗村一趟,有的时候,还会在村民家里住上几天,带着省委办公厅的一些人,在农民家里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每年西江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和《西江日报》上,对此都会做专门的报道。当地官员为了杨春风出行的方便,所以每一年都安排一定的资金,维修这条乡村公路。 由于沿途安排得妥当,每隔几百米就有警察在路上维持秩序,所以车队畅通无阻,四点半准时到达了沙岗村。 老远望去,沙岗村是个不大的村子,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山脚下是丘陵地带,在一块参差不齐的土地上,坐落着一座座村民修建的房屋,有的是三层的楼房,白墙灰瓦。有的是两层的楼房,但绝大多数还是一层的大瓦房,红砖红瓦,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中。村子前面是一片片的稻田,还有塑料大棚什么的。整个村子里最宏伟的建筑,就是坐落于村口的“大包干纪念馆”,从外面看过去,像是一个大礼堂或者电影院什么的。前面是一块广场,水泥地坪,可以作为停车场用。 广场上已经站了上百号人,有县里的工作人员,也有镇里、村里的干部,更多的是在家的老百姓,他们已经提前接到通知,有中央的大领导来,各家各户只要在家的,都聚集到村里的广场上,迎接大领导,大家到时候都会上电视,说不定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就可以看得到你自己。村里的干部这样宣传,农村人又都爱看热闹,所以整个村里几乎是倾巢出动,别的村里有些爱看热闹的也赶了过来,大家穿着最鲜艳的服装,生怕上了电视出了丑。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大家站成了两排,夹道欢迎中央领导的到来。 车子开到了村口,就看到村民们一路鼓掌,欢呼着,跳跃着,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看看离纪念馆还有上百米,本来车子可以一直开到停车场,中央首长受到了村民的感染,对王一鸣说:“我们下去走走吧,和群众握握手。” 王一鸣说:“好的。”于是让司机停车。首长的警卫首先下去,站在首长身边,大家跟着首长,一个个全下去了。 大家簇拥着首长,一步一步往前走,首长兴致很高,和村民们不断地握手、寒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在前面捕捉着每一个镜头,把这种其乐融融的画面,定格在镜头里。 第一站是参观纪念馆。解说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她穿着蓝色的制服,拿着话筒,给大家做着说明。 纪念馆里收藏的物品,也都是七十年代末农村里使用的一些东西,什么石磙、碾子、锄头、犁、耙,和当时的衣服、家具、桌子、板凳、水缸、腌咸菜的坛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图片、报纸什么的,通过展览,可以让人感受到那个时代农民的生活状况。 二十几分钟就看完了,首长到卫生间里去了一趟,然后就在大家的簇拥下,出了纪念馆,到旁边的村委会办公室里,和当地的十几个村民们举行了座谈会。  言的是村支书,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瘦瘦的,但两个眼睛很有精神,一看就是农村里精明强干的人,他冲首长鞠了一躬,说:“各位领导,我代表全村男女老少,对中央、省、市、县的各级领导的光临,表示衷心的感谢!我们沙岗村现在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在外地打工,在家的就是这些人了,老的老小的小,各位领导有什么问题,请随便问。好,我的讲话完了,现在请中央首长给我们做重要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于是大家都一起鼓掌,欢迎中央首长讲话。 首长笑了笑,摆了摆手,说:“各位老乡好!我这次来你们沙岗村,就是想亲眼看一看你们的生活状况,老乡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需要中央为你们做什么,大家尽管说。我是来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的,大家一定要放宽心,什么问题都可以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是带着调研研究的想法来你们沙岗村的,乡亲们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一定要说实话,这样我才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回去以后在制定农村政策的时候,加以考虑。好,大家发言吧。” 首长讲完话后,村民们诚惶诚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敢第一个发言。眼看着要冷场,王一鸣看了对面的村支书一眼,说:“支书同志,还是你来带个头吧?” 支书说:“好吧,我先说。各位领导,我作为村干部,在基层工作了几十年,我有个切身的体会,就是现在我们农村越来越没有人气了,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劳力都到外面打工去啦,以我们村为例,全村二百六十三口人,现在留在村子里的也就是三分之一左右了,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带着一些孩子。年轻人现在只有农忙的时候才回来几天,收割了庄稼,种上新的庄稼后,他们就又走了。有的在城里有生意的,干脆把地丢给了别人,自己不种了。找不到人耕种的时候,就只好摞荒,现在全村摞荒的耕地每年都有几十亩,少打了一两万斤粮食,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啊!” 首长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着,然后停下,郑重其事地问村支书:“你是说现在的农村人有的人不愿意种地了,宁愿把地荒废掉,是吗?” 村支书点了点头,说:“是的。” “为什么?”首长问。 村支书说:“种地现在的投入太大了,我给你算一算啊,耕地要花钱,现在农村几乎没有牲口了,耕地都是机械化,雇佣别人的机械一亩地起码要五十块,此外种子、化肥、农药,一亩地最少投入两百块钱以上,而打的粮食就算水稻能种植两季,风调雨顺的话,可以收获一千六百斤左右,除去各种开支,再交交公粮,剩下的也就是五六百块钱的收益,碰到不好的年成,连本钱都收不回。出去打工,一个月怎么着都可以挣上千块,比干农业还稳定,现在乡里、县里各种税费,什么教育提留,修桥修路,都要向农民集资,各种收费项目多如牛毛,说实话,我们农民的负担很沉重。光靠干农业,在家里种地,说实话连日常开支都应付不了,所以现在农民没有几个愿意种地的,都是老了,在外面干不动了,没办法才留在村子里。我们现在就是一帮子老头老太太,在村子里留守着,整个是老弱病残的队五,现在说实话,小偷下来到我们村子里,从村南到村北,挨家挨户扫荡,大白天的如入无人之境,因为都是老头老太太,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现在家家户户都是空空荡荡的,值钱的东西要么卖了,要么就被小偷偷走了,什么粮食、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甚至大狼狗,他们都有办法给你偷走。你就是看见了也没有办法,因为村子里没人,大家没有能力阻止人家,只要不伤害到人,就可以了。其他的,随便他弄去吧!” 首长听了,紧皱眉头,不解地问:“公安局的人在哪里?你们这里难道没有民警、派出所?” 第一章(81) 支书说:“有,但是人太少,根本管不过来。我们整个石桥镇才五个民警,十天半月也不到村里来一趟。有的农户报案了,派出所开车到村里来一趟,登记登记,就没有下文了,靠他们破案,根本没门。小偷根本不怕他们。” 首长说:“你反映的这些问题很好,很重要,谢谢你。农村存在着严重的警力不足,导致农村的社会治安有严重恶化的倾向,这个问题值得重视。农民种地没有积极性,种地赔钱,这是大事,关系到我国的粮食安全问题,我看我们下一步,要把农业发展放到更加突出的位置,现在中央正在研究,取消农民的农业税,开始给种粮的农民发粮食补贴,今后种粮不仅不交公粮了,国家还给农民钱。对化肥、种子、农药等农业物资,要控制价格,不得随便涨价,让农民种地有赚头,这样,你们就有积极性了吧? 农民们一听,都说:“要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们农民谁不愿意种地啊?!种地还不纳粮,国家还给我们发补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农民们还有些将信将疑。 首长说:“我告诉大家,中央正在出台细则,马上就要在一些地方搞试点,如果可行性高,会很快在全国推广的。” 农民们都笑了,纷纷说:“感谢党中央,到时候我们会敲锣打鼓放鞭炮好好庆祝。” 会场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坐在旁边的王一鸣此时也轻松地笑了起来。刚才他听了村支书的发言,看到首长的表情很凝重,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怕农民们的讲话过于直接,说的事实太沉重,把首长的心情给破坏了。 现在的大领导到基层,说是调研,其实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说是要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其实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下来,根本是看不到什么真实的情况的。除非像古代的皇帝一样,微服私访,那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现在他们提前已经把通知发到地方了,地方上的官员有的是时间弄虚作假,反正大家知道,都是走过场而已。 中央领导不搞突然袭击,微服私访,而是喜欢向地方领导打招呼,甚至调研的整个线路都是出自地方领导的层层把关,你说这样的调研除了劳民伤财,还有什么积极意义吗。大家都是做样子而已,好拍新闻让全国老百姓看。对这样的调研,王一鸣觉得好无聊,好无奈。所以,他觉得,调研本来是领导干部很好的一个接触群众、接触基层的机会,如果大家都认真对待,不弄虚作假,真是能够发现问题,密切领导干部和群众的关系。如果满足于应酬、糊弄群众,那还不如不调研,在办公室待着,至少还能够节约些人力、物力、财力。大人物下来一趟,那得消耗多少东西啊!专机、专列、专车,吃、穿、用再加上住宿,安全保卫,像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下来,惊动的人最少几千人,花的钱简直是说不清。要是连基层的一点实际情况都看不到,就太没有价值了。 所以,当秦书海汇报接待方案的时候,说按照惯例,参加座谈会的人都要提前安排好,说什么不说什么,都要统一口径,不能让那些农民乱说。不然到时候万一引得首长不高兴,会对我们西江省的印象不好。 王一鸣想了想说:“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秦书海说:“几乎都是,所有和领导接触的人,都要经过培训,就像演戏一样,确保万无一失。” 王一鸣说:“这一次别那样干了,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要让中央领导看到基层最真实的一面。这样的调研才有意义吗!” 秦书海说:“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王一鸣说:“我看这一届领导的作风不一样,首长不是说了吗,要看基层最真实最困难的情况,如果我们弄虚作假,被首长当场揭穿,到时候更难看。这一次我们不搞提前排练,要让首长看到原生态的情况。一是一,二就是二,不搞那些花架子了,也不怕亮丑。” 秦书海说:“好,我这就通知老孔去,让他这一次实事求是。” 刚才看到首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王一鸣的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他怕农民们不知道轻重,什么话都往外面撂,把首长弄得下不来台。 现在看来不错,首长对农民们的发言没有反感,相反,还非常理解农民们的心情,于是王一鸣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发言继续,现在农民发言的积极性很高涨,一个一个争着说。 一个六十岁出头的农民说:“我说几句啊,各位领导,我今年六十二岁了,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我的两个儿子到如今还找不到对象。我大儿子今年四十岁了,二儿子三十八,在我们农村,十七八岁的姑娘就有生娃的。男人最多到二十五六岁,如果还没有结婚,就是大龄青年了。我这两个儿子,眼看着这一辈子就要打光棍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的儿子论长相、经济条件,总比我当年强吧,我1961年结的婚,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候,那个时候,全国几乎都在闹饥荒,我们这里好些,风调雨顺,粮食虽然不多,但吃的还不发愁。那个时候,从四川、贵州等地,跑过来好多妇女,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女人多得是,我们村子里还没有找到老婆的男人,随便都可以领一个,村子里连哑巴、瘸子,都可以找一个长相好看的四川女人、贵州女人。那些女人年轻不说,还特别能干。有的找的男人都比自己大二十多岁。她们也不要求什么,只要让她们留下来,能够吃上饭,饿不死,她们就愿意跟男人过日子。” 首长笑着问:“你就是那个时候找的老婆吧?” 农民说:“我不是,我老婆是本地人,邻村的。我那个时候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后生,俊着呢!说媒的一个接着一个。我还挑了几个呢,才决定和我老婆结的婚。” 首长笑了,说:“你当时挺有吸引力的吗?” 农民说:“那个时候农村姑娘出嫁,不讲究啥,就是小伙子长相过得去就行了,反正都是生产队,大家收入都差不多,靠工分吃饭,谁也不比谁多多少。” 首长问:“村子里像你儿子这样的情况多吗?” 农民说:“多,三十岁以上的光棍汉,我们村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首长问:“为什么呢?是你们这里姑娘少,男女失衡?” 农民说:“姑娘不少,我觉得在我们乡下,姑娘比男孩子还多一些呢。有的家庭为了生男孩,结果生出来一群姑娘,直到生一个男孩子出来才作罢。我们这里,一家三四个姑娘的人家,多得是。” “既然姑娘那么多,怎么有那么多光棍汉呢?”首长不解地问。 农民说:“姑娘再多,她们也不嫁穷人呐!要我看,现在的女人势利得很,以我们村为例,稍微漂亮些的姑娘,都进城打工去了,或者早早就出嫁了,她们更愿意嫁给城里人或者乡下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没有几个愿意嫁给农村人,在家里务农了。还有的女人干脆给有钱人当二奶了。请问首长,这个问题国家还管不管了?现在有钱的男人,找多少女人都没人管,包二奶,找情人,想霸占多少就霸占多少,这样下去,找不到老婆的男人不是越来越多吗?!女人就那么多,有钱人多吃多占,穷人怎么办?只能是打光棍了。” 首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观点。 王一鸣在旁边听着,很佩服这个农民的勇气,他反映的确实是事实,现在我们这个社会的男女关系,确实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在城市里,一方面是很多大龄女青年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成了“剩女”。一方面是很多女人为了金钱或者为了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心甘情愿地给一些有老婆的男人做情人,或者二奶、三奶。而在广大的乡村,却又有大量的光棍汉这个群体的存在,他们在农村找不到老婆,就到城市里打工去了,天长日久,自己的生理问题总要解决解决吧,于是那些低档的街道边的按摩店、美容美发店,就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活跃着一个为农民工和城市的低收入群体提供性服务的人群,她们就是从乡村或者城市的低收入家庭走出来的,因为各种原因,最后走上卖淫道路的城市妓女,她们用自己的身体,在为这些人提供性服务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一份收入,养家糊口。但是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社会丑恶现象,什么卖淫**、吸毒贩毒、黑社会、性病、艾滋病、拐卖人口等等等等,这里面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是城市管理的难点和热点,让各级政府都非常头疼,找不到治本的办法。 第一章(82) 王一鸣正在想着,就听首长问那位农民说:“老乡,你儿子的问题究竟要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让他们打光棍吧?” 农民说:“现在我也没办法了,只能把他们全撵出去,到广东打工去了,我安排他们说,到女孩子多的工厂里去,打工不为挣钱,就是为了找媳妇。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就是坑蒙拐骗,也要为自己找一个女人回来。村子里好多光棍也都是抱着这个目的去的。那些厂子里女人多,动不动就是几万人,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多得是,也有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有老公的也很多。在哪里,男人好找女人,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就到外面租房子同居了。有许多女人在老家是有老公的,但是到了外面因为寂寞,也愿意找男人同居,他们叫做什么‘临时夫妻’。反正就是原来有老婆有老公的一对男女,现在临时在一起过日子,像是真的夫妻一样,时间长了,有感情了,就和原来的老婆、老公分手了,重新组成了家庭。现在这样的情况多得很。我们村子里就有十几对,男的出去打工,又找了一个女人回来。女人出去一两年,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这都不算什么丑事,大家都习惯了。” 首长问:“如果这个办法还不行呢?不是每个在外面打工的都可以领回来一个老婆吧!” 农民笑了笑说:“最后要是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攒钱给他买一个了。” 首长问:“买?从哪里买?” 农民说:“人贩子啊!我们这里买老婆的多了,都是人贩子从外地拐卖过来的,到了我们这里,一万多一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些的,要两万多。” 首长问:“不靠谱吧,电视上不是都报道过吗,那是‘放鸽子’,过几天她们就会跑的,就是骗钱的吗!” 农民说:“骗子是多,但是,你看管得严,不让她跑,至少在这里过一两年,生下一个孩子,她就是再跑,我们家也有后了。” 首长说:“人家女方不愿意,就是强X了,犯罪的事情还是不要干。” 农民说:“我们也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事情,但是不这样,我们就有可能绝户了,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该买的时候还是要买。” 首长问:“买媳妇在你们这里是普遍现象还是个别现象?” 村长插话说:“是普遍现象。更好玩的,我们这里有的两兄弟凑钱买一个媳妇,买来的女人今天跟哥哥睡,明天跟弟弟睡,结果生出来的孩子,有的像哥哥,有的像弟弟,大家看见就想笑。” 首长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稀奇的事情,说:“他们两兄弟不闹矛盾哪?” 村支书说:“不闹,那女人还感到很幸福,两个男人都喜欢她,孩子都是自己生的,都一样疼爱。这样的情况我们乡下不稀罕,附近村子里还有三兄弟共用一个女人的事情呢,大家都知道,只不过都不说而已。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女人少吗!” 首长说:“好,这个问题就到这里,我知道啦,看起来今天的农村出现了许多新问题,这些问题值得我们高层好好研究。大家继续发言吧!” 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说:“各位领导,我反映一个问题。听说县里要搞新农村试点,县城周边的几个村子已经开始搞了。把农民的宅基地收了,统一盖了楼房,农民很快就要住楼房了,但是,没有承包地和宅基地了,承包地统一给了政府,搞房地产开发,征收的价格也就是一两万一亩,农民拿了这些钱,就什么也没有了,完全成了无业游民。这样搞,我们真的很害怕。我们没有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钱花完了,今后怎么过?!” 首长问:“你的意思是不愿意把地交出去,当市民?” 农民说:“那当然了,我们现在多好啊!家里有楼房,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地里随便打些粮食就吃不完。我们还可以到城里打工挣钱。年纪大了,不想动了,就在村子里养老。喝的水不掏钱,吃的菜不掏钱,吃的粮食不掏钱,我们一个月不得病的话,连三十块钱都花不完。我们在家里还可以养鸡、养鸭、喂猪、喂羊,吃的鸡蛋、肉什么的,都自己解决了。让我们上楼,我到哪里种菜去,怎么养鸭养猪?没有承包地,发的那几个租金,够我们买粮食吃吗?万一粮食涨价,我们连嘴巴都顾不住。用水要掏钱,做饭要用煤气,我们农民哪里有那么多钱?我们在农村呆着,烧饭用柴火,不花钱就可以做一顿饭,上了楼,什么都用钱,我们住不起的。再说了,那楼房能住多久?质量有保证吗?听说很多用的是瘦身的钢筋,楼房还没有建好,就裂缝了,漏水了,到处是偷工减料,他们建设的房子,哪有我们农民自己建的好!我那两层楼房,上下八间,用了三吨钢筋,几十吨水泥,不发生地震,说不定能住上百年,人多了还可以往上接一层。住他们建设的楼房,一旦地震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宅基地,我们子孙后代住哪里?这不是明摆着要抢我们的宅基地和承包地吗?到时候我们农民没有了活路,中央管不管?” 这个问题真的够尖锐,现在的农民经常看电视,省里的县里的新闻他们经常看,他们心里对自己的利益清楚得很呢! 首长说:“现在只是在一些地方搞试点吗,还没有大面积推开。况且中央说了,要尊重农民的自愿,农民不愿意搞的,坚决不能搞。” 那个五十多岁的农民说:“首长,到时候哪里会由得了我们农民说话,县里、乡里干部说搞,谁敢不搞!他们现在厉害得很呢!动不动就会派黑社会上门,扒你的房子,砸你的窗户,甚至动手打人,谁要是不服气,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弄死你。电视上不是都报道过吗,为了把农民的承包地、宅基地收走,开发商用铲车把农民轧死,然后扬言谁不配合就轧死谁,反正他们有的是钱,死一个包三十万五十万,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反正我是很害怕,到了我们这里,我照样得搬。能怎么样?保命要紧啊!总不能拼个你死我活吧!当然有的人气不忿,会走极端的。听说外省有的人把政府大楼都给炸了,都是逼的啊!” 首长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一定要在新农村建设这个问题上,慎重再慎重,这样蛮干下去是不行的,肯定会加剧社会矛盾,最关键的是会带来大量的失地农民,他们没了收入,今后怎么办?社会能和谐吗?!你反映的问题很好,谢谢你了!” 王一鸣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觉得,今天这个座谈会开得相当成功,完全达到了首长想听真话的目的。凭良心说,现在绝大多数当官的已经很少有人有这个勇气,听老百姓这样讲真话了。因为大环境不允许,基层的领导害怕老百姓说实话,为自己的脸上抹黑,显得自己的地盘上乌烟瘴气,比黑社会还黑;高层领导呢,到基层调研本来就是作秀来了,为了上电视,让记者拍新闻,以显示自己的亲民。他们根本就不想听到老百姓讲的真话,那不把他们美好的心情全部破坏了吗!显得他们尸位素餐,站着茅房不拉屎,所以,高层领导希望听到的是赞扬和称颂,以确认他们的领导是一贯英明而正确的,对形势的估计和判断是恰如其分的,应对措施是必要和及时的,也是非常契合实际的。这样,下级糊弄上级,上级表扬下级,大家在互相吹捧和称颂中,浑浑噩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搞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高层领导一天一天,满足于听汇报,做指示,导致政策出不了中南海,这样下去,只能是让社会矛盾越积越多,最后整个社会进入矛盾的高发期、加剧期,一点火星就会燃起熊熊的大火,这样的社会是非常危险的。好在这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提出要进一步转变工作作风,密切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统筹发展,科学发展。 王一鸣认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这一次中央领导下基层,就感到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敢于面对尖锐的问题,不回避矛盾,不粉饰太平,敢于和基层的老百姓面对面地讨论问题,这种作风,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第一章(83) 不知不觉间,座谈会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十几个农民先后发言,反映了十几个问题。首长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认真地记着。 考虑到首长一路鞍马劳顿,已经是六十岁出头的老年人了,这样衔接紧密的活动,就是王一鸣这样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于是,王一鸣就征求了一下首长的意见,说:“首长,差不多了吧?” 首长点了点头。 王一鸣于是说:“各位老乡,十分感谢大家的发言,你们所反映的问题,我们都清楚了。今天在座的有你们的市里领导、县里领导和乡镇一级的领导,我在这里代表省委先表个态,对于你们所反映的问题,省委高度重视,一定会搞好后续的督查工作,该是在哪一级解决的问题,哪一级就负责解决。制定出方案,列出计划进度,省委办公厅要搞好督查。”说着他扭头看了秦书海一眼,说:“秦秘书长,这个事情你具体负责。” 秦书海点了点头,说:“好的。” 王一鸣最后说:“由于时间关系,今天的座谈会就开到这里,我们感谢首长在百忙中到我们西江省调研,又不辞劳苦到我们沙岗村看望大家,我们大家对首长的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于是大家一起鼓掌。首长频频冲大家点头、微笑。 这个时候是下午六点钟左右,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半个天空,整个沙岗村掩映在霞光里,好像一幅风景画。 首长在纪念馆前和大家合了影,又到几家村民院子里转了转,看了看他们家里的摆设和厨房里的用具,又查看了村民的粮食、铺盖什么的,把一个个装有五百元现金的大信封送到村民手中,把村民高兴得合不拢嘴。 沙岗村的村民这些年没少占国家和省里、市里的便宜,因为领导们到这里视察得多,什么时候来了,为了让领导高兴,村民高兴,有关部门都会专门安排人,准备一些慰问金,到时候让领导发给村民,大家都是笑呵呵的,在新闻里一播放,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多开心啊!这样的安排,领导谁都不用自己掏一分钱,都是财政上出的,但是,村民得了小便宜,对上级领导的视察就更加欢迎了。领导走的时候,他们会前呼后拥的,欢呼着把领导送上车,甚至有些年纪大的村民一激动,就会流出眼泪来,喊出:“共产党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让领导感到这里的老百姓真好,真懂事,于是一高兴,就安排有关部门多下拨一些扶贫款什么的,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首长上车的时候,果然广场上涌动着上百个村民,大家争先恐后地和首长握手。 首长说:“乡亲们,多谢你们了!请回吧,回吧,我还会来看望大家的!” 有几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老太太,一边和首长握手,一边抹着眼泪。他们说:“年纪大了,说不定您下一次来,就见不到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首长显然也受到了感染,鼻子一酸,眼圈红红的。 车子开动,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冲车窗外的人群不断地挥手。 车子开上了公路,走了十几公里,首长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扭头冲王一鸣说:“一鸣,这里的老百姓真好!真淳朴!”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的,这里是革命老区,群众对党有感情。” 首长说:“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他们的日子还这样苦,没有富裕起来,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对不起他们啊!” 王一鸣说:“是。” 首长继续说:“改革开放第一村,竟然今天还是这个样子的,说明我们的政策有失误的地方,靠分田单干,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解决不了富裕问题,这个是确定无疑的了!” 王一鸣不敢打断首长的思路,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是的。” 首长说:“你在清江省工作的时候,就跟着赵老,赵老是当年农村改革的倡导者和力行者,他怎么看这个问题?” 王一鸣说:“他也有反思,认为分田单干短期内是可以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增加粮食生产,但从这几十年的实践来看,直接导致了我们国家农业现代化的步伐,整整耽误了几十年。我们七十年代本来已经部分地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兴建了很多水利设施,大型机械基本上在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推广使用了。我老家的农村当时生产队耕地都是使用东方红拖拉机的,一分地,这些机械全没了用处,因为家家户户都是四五片地,都成了皮带状,农业机械根本用不上,都是体力劳动了。水利设施也荒废了,我们村子里原来有修好的水泥灌渠,一分地,被农民扒开,砖头拿回家修猪圈去了。此后几十年,完全要靠天吃饭,农业产量根本没有保证。现在有了小型农业机械,打了灌溉的机井,才好一些。” 首长说:“历史真的很奇怪!分地的小岗村、沙岗村,没有一个富裕起来的,相反,坚持没有分地的华西村、南街村,却走上了共同富裕的道路,家家住别墅,有小汽车,过上了连城里人都羡慕的日子,这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啊!有时候我想,假如当初全国不分地,把人民公社一直搞下去,今天会怎么样?” 王一鸣没想到首长会问这个问题,历史不能假设,因为它已经发生过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必然有其发生的原因。但首长问了,王一鸣又不能不回答,他敷衍着说:“这个问题我想过,我认为有两种结局,第一种是乐观的结局,随着化肥的普遍使用,农业机械化的普及,水利设施的完善,就是不分田单干,我国的农业产量依然可以大幅度提高,中国人吃饭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了,说不定发展到今天,比现在分田单干的农业产量还高。因为农业的现代化说不定已经实现了。不像现在,我们十八亿亩耕地,绝大部分仍然要靠天吃饭。农业生产依然非常脆弱。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些,可以增产。一旦遇到大面积的干旱或者洪涝灾害,就损失惨重。总体上抗风险的能力还是偏弱的。离农业现代化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 “第二种结局是不乐观的结局,就像今天的古巴或者朝鲜,坚持传统的社会主义模式,可能我们的粮食仍然是短缺的。农民没有分地,还被束缚在农村,不能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就没有两亿多的农民工进城,那我们的城市建设也不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外向型经济也不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水平,可能总体上看,发展的速度是慢了很多。但有一点应当是无疑的,环境会好些,不会像现在有这么多的污染,空气更干净些,水更洁净些,没有那么多的有毒食品,老百姓的身体会更健康些,党风民风也会好些,没有那么多的腐败分子。社会丑恶现象也不会有今天这样多,这样猖獗。” 首长说:“你说的有道理,是认真思考过问题的。总而言之,有得有失。小平同志不是说过吗,我们走的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是摸石头过河。所以,要允许失误,不允许不改革。中央提出,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只能用加快发展的的办法来解决。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只能用深化改革的办法来解决。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啊?” 王一鸣感到非常诧异,首长竟然问他这么尖锐的问题。本来,这个思想提出来之后,王一鸣和魏正东有过交流。王一鸣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提法有些绝对,以偏概全,但是经魏正东一解释,他更是对这个说法有了自己的认识,什么啊,不仅仅是以偏概全,简直是蛮不讲理、强词夺理吗! 魏正东说:“这个提法站不住脚吗!什么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只能是通过加快发展的办法来解决。那中国现在卖淫者遍地,据说从事这个行业的,全国的职业妓女有600多万人,这还是保守的估计。怎么办?只能是加快这个行业的发展了,这才能解决这个行业的问题。怎么加快?取消对卖淫**的行政处罚,制定法律,让卖淫合法化。到那时卖**女发展到一千万怎么办?再比如一个人得了癌症,需要化疗,杀死癌细胞,这样才能延缓生命吗!要是反其道而行之,让癌细胞加快扩散,那病人不是很快就见马克思去了吗!再说改革?这么多年了,改什么,不改什么,怎么改,都是官员们说了算,他们有完全的话语权。老百姓只有拥护改革的份,但是我问你,什么是改革?你说的清楚吗?” 第一章(84) 王一鸣说:“按照通常的说法,改革就是社会主义的自我完善和发展吗!” 魏正东说:“对的。但是有一条我必须提醒你注意了,就是不管怎么改、改什么,都应该坚持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基本立场和基本观点。脱离了社会主义这个底线,改革就会变成一个似是而非的东西。解释权永远都在官员手里,他说什么是改革,什么就是改革。打个比方,就像一个男人,打扮打扮,洗洗脸,拍拍身上的泥土,理理发,是想更像个男人,像个有品位的男人,这是自我完善;而一个男人主动到医院里让医生为他做变性手术,把自己男性的特征去掉,搞成女人的样子。那就不是改革了,而是彻底的颠覆。真正的共产党人千万不能上这个当。当初戈尔巴乔夫就是这样打着改革的旗号,把苏联的共产党搞垮的,把苏联搞分裂的。他自己说,自己年轻时就想从内部搞垮苏联共产党,搞垮苏联这个国家,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还得了诺贝尔和平奖,你说荒谬不荒谬!一个共产党的总书记,把自己的党搞垮了;一个总统,把自己的国家搞分裂了,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得了诺贝尔和平奖,为什么?因为他做了美国人做梦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对国际上帝国主义者的贡献,是谁也比不了的。毛主席曾经说过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我们好多人现在被别人洗脑了,脑子里缺乏这种辩证法的意识,跟别人一好,就没有底限,结果就会被别人耍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这样的例子简直是太多了。还是邓小平说的好,我们的改革不能走到邪路上去了。” 当然,这么尖锐的谈话,只是王一鸣和魏正东私下里的交谈内容,他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的,因为那样就有可能被别人抓到把柄,官场上,一言不慎,就可能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什么话都不说,保持沉默最安全,实在躲不过,就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千万不能有话就说,有炮就放,那样是不成熟的表现。 但今天这个场合却有些特殊,首长兴致很高,明显地是想考一考王一鸣,看王一鸣对这些关键的问题到底抱什么样的看法。这是高层领导考察干部了解干部的一个重要的途径。平常里大家没有机会接触,现在有了空隙,大家聊聊天,交流交流思想,可以彼此了解对方,这是上级了解下级的好机会,也是下级表现自己水平的好机会,你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就可以脱颖而出,获得高层领导的欣赏。党的许多高级干部就是因为一两句话,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后来被破格提拔的,最后走到了国家领导人的岗位上。所以王一鸣觉得,自己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 如果他采取明哲保身的办法,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以为糊弄一下就可以过关了,那就错了,因为首长会认为,这个王一鸣是个没有多少水平的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多少理论水平。我党的高级干部不能是这个样子的人,领导一个省,不是小事情,五六千万人啊,赶得上世界上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了。毛主席不是说过,‘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党的路线正确就有一切,没有人可以有人,没有枪可以有枪,没有政权可以有政权,路线不正确,有了也可以丢掉。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作为省委书记,怎么才能领导一个省?又不用你亲自种地,到工厂参加劳动,光靠你一个人,就是累死,能创造多少社会财富啊?!最主要的是思想上政治上的领导。所以,我们的省委书记,首先应该是一个思想家,熟悉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的基本观点,懂得理论联系实际,如果没有理论上的修养,这样的人在省委书记这个位置上,是不合适的。 另外,王一鸣还会给首长留下一个滑头的印象,不敢向上级领导交心,不敢面对尖锐的问题,这样的人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政客而已,随风倒,靠不住的。 王一鸣思忖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水平,他说:“首长,关于发展和深化改革的问题,我是这样思考的。我认为,谈论发展和加快发展,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发展的成果归谁。现在我们国家,GDP的增长高速发展,每年都在8%左右,这已经不低了,放眼全世界,这么大规模的经济体,高速发展几十年,不说是前所未有,至少是不多见的。你看欧美各国,人家的发展速度有的是百分之一多一点,有的年份是负增长,人家照样没什么问题,老百姓照样安居乐业,为什么?就是收入分配搞得好。全国老百姓分享了GDP的增长。而我们国家,据统计,GDP的绝大部分,也就是所创造出的产品都出口到国外去了,换成了外汇,我们国内消化不了,因为老百姓手中没有钱。剩余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又被各级政府部门消耗了,真正到老百姓手上的,也就是百分之十左右,我们这几十年,全国的工资总收入在GDP中的比重逐年下降,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说明我们绝大部分的老百姓,并没有从改革开放中得到相应的好处,大部分财富都流失了,让外国人消耗掉了,政府官员又消耗掉一部分,老百姓哪里会不穷啊!况且我们出口所赚的外汇,又买了外国的国债,等于支援了外国的经济建设。这样我们出口了物品,换回来的是一堆废纸而已,什么也没有得到,你说这样的发展快一些还是慢一些,真的没有多少意思,至少和本国老百姓没有多少关系,而和外国人有关系。就像一个厨子在家里蒸包子,今天蒸了十个,送给村子里的流氓七个,浪费了二个,自己的家人才得吃一个,你说让这个厨子多蒸包子还有什么意义?” 首长听了王一鸣的话,感到非常震撼,沉思了一下,说:“继续说下去,说下去,一鸣,你非常有见解。” 王一鸣看首长还想听下去,就接着说:“关于改革和深化改革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改革不改革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天天都在改。至于怎么样深化,那是技术问题,也不是问题的重点。” 首长迫不及待地问:“你认为重点是什么?” 王一鸣说:“我认为重点还是谁受益的问题。如果绝大部分老百姓受益,他们自然会拥护改革。如果还是少部分人受益,必然会受到绝大部分老百姓的反对。这样的改革不论如何下功夫,也是适得其反,徒劳无益的。因为达不到小平同志所说的‘三个有利于’的标准。不能越改革执政党越孤立,党群关系越紧张,老百姓越怨声载道,像前苏联一样,改革最后把国家给改分裂了,执政党变成了非法组织,真正的亡党亡国。这样的改革完全成了自取灭亡。这是一个极大的教训。” 首长说:“一鸣,你说得好,非常有见地。我会把你的思想在适当的时候带到常委会上,让大家都得到一些启迪。” 其他的领导在后面坐着,小心翼翼地听着王一鸣和首长的谈话,他们有的在心里对王一鸣佩服起来,认为王一鸣看问题深刻,很有水平,这样的人才实在是难得。有的人却在心里替王一鸣捏一把汗,认为这样的问题王一鸣也敢谈,况且是在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面前谈,万一引得首长不高兴,王一鸣的前途就会出现重大波折,这样有风险的事情,换了他们,他们肯定是不会这么冒险的。大家在官场上都混惯了,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糊弄就算了,这样仗义执言,勇气是可嘉,但方法却有些欠妥。看来,这个王一鸣还是不够老道,沉不住气。抱这种想法的都是官场上的一些老油条。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车队在黄昏的时候终于到达西城市区。这个时候,这个山区小城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景观灯全部开放,把这个不到三十万人的小城市装扮得流光溢彩。沿街两旁的店铺招牌,霓虹灯闪烁。市中心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虽然沿路进行了交通管制,到处是警察在执勤,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街道两旁站了很多人,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车队,有的人啧啧称叹,说:“看,肯定是什么大人物又来西城了。” 第一章(85) 西城是革命老区,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这里举行过大规模的武装暴动,建立过苏维埃政权,当地参加红军的农民有三万多人。后来有些人历经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成长为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他们有的是上将,有的是中将和少将,西城下面的果林县、亭林县和西城市区,有几个著名的红军村,他们一个村里当时参加红军的就有上百人。只要活着,到了解放后,都成了宝贝。亭林县的一个村,出了一中将、一个少将,还有七八个大校、中校,是著名的将军村。 西城市区建设有西城起义纪念馆,还有西江解放纪念碑,纪念那些为了中国的解放事业献出生命的革命英烈。据统计,当地参加红军的三万多人,活到解放后的,不到一千人,绝大部分在历次战争中,光荣地牺牲了。 因此,每一年到西城来的大人物也就特别多。一般中央来的大人物,到了西江省视察,都要把西城作为必到的一站。到西城起义纪念馆和西江解放纪念碑祭拜先烈,敬献花篮,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程序。大人物来的多了,西城的老百姓也渐渐习惯了,一看前面有警车开道,道路两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知道又有大领导来了。 按照计划,首长今天晚上住在西城宾馆,宾馆提前两天已经接到了通知,停止接待任何客人。根据秦书海的安排,省接待办主任翟俊明提前两天带着一帮人,已经到达西城市,安排各个方面的接待工作。 首长被安排在宾馆的贵宾楼。这是一栋四层的小楼,从上到下,各个角落,都经过严格的消毒处理。省安全厅和西江省警卫局的警察、便衣,担任周围的警卫任务。首长住的房间各个地方都被仔细搜查、扫描过了,确保安全,万无一失。 按照安排,西江省委、省政府今天晚上在西城宾馆,为首长举行了盛大的招待宴会。宴会由代省长李耀主持,王一鸣致辞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接着上菜、敬酒,各种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名贵菜肴上了一道又一道,首长年纪大了,对吃饭很节制,基本上是浅尝辄止,有的看一看,就撤下去了,动都没有动。 敬酒的时候,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走到首长面前,敬了一杯酒。王一鸣忙站起来,向首长介绍说:“这是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 首长特意站了起来,和孔明亮碰了碰酒杯,说:“你是地主啊,我们今天到了你的地盘上了。” 孔明亮说:“欢迎首长常来我们这里走走看看,这里的老百姓很淳朴的。” 旁边的记者早已经安排好了,抓住时机,为孔明亮和首长拍摄了合影。 吃完饭后,大家又一起上车,到西城大剧院看了一场演出。歌舞、戏曲、京剧、地方戏,什么都有,反正都有本地的元素,目的是为了让首长多了解西江省,了解西城这里的风土人情。首长看得很仔细,不住地对王一鸣说:“好,不错,有特色。” 折腾到晚上十点钟,才把首长送回到贵宾楼,首长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王一鸣和他握手告别,才回到宾馆里主楼的三楼,那里有他的房间。 忙了一天,王一鸣确实感到累了,他到房间里,冲龚向阳摆了摆手,说:“小龚,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七点叫我。” 小龚说:“好的。”然后就为他锁好门,回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这一层二十几个房间,也就住了王一鸣、龚向阳、秦书海三个人。反正酒店这几天不接待任何别的客人,两百多个房间,现在只为这个团队服务。 王一鸣忙打了自己老婆于艳梅的电话。 于艳梅今天晚上坐飞机来西江,晚上七点从北京起飞,估计差不多快到江城机场了。王一鸣打了她的手机,一看关机,就知道飞机还没有降落,于是就打了司机小邵的电话。 这一次来西城视察,因为是陪首长一起坐中巴车,所以小邵就没有跟着来。正好留他在江城市,接待于艳梅。 王一鸣打了小邵的电话,小邵这个时候已经在机场大厅了,他一看是王一鸣的电话,连忙接了,说:“老板好。” 王一鸣问:“小邵,你嫂子坐的飞机还没有到吧?” 小邵说:“晚点二十分钟,大屏幕上已经显示通知了。” 王一鸣说:“喔,是这样啊,十点半以后才能到啊!” 小邵说:“是的。” 王一鸣说:“好吧,我先洗澡休息了,等你嫂子坐上车,给我来个电话。” 小邵说:“好的,老板。” 王一鸣说:“好,辛苦你了,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 说着把电话就挂了,自己到卫生间,洗澡休息去了。 十点四十的时候,于艳梅终于走出了飞机的机舱,到了候机楼的大厅里,她迫不及待地打了王一鸣的电话。 王一鸣这个时候刚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休息,一看是自己老婆电话,连忙接了,问:“你到了吗?” 于艳梅说:“到了,刚下飞机,还没有拿到行李,先给你报个平安。” 王一鸣说:“好,我现在在西城市,陪首长视察,后天才能回去,你在市里自己安排吧。” 于艳梅说:“好的,我等着你。” 有小邵在省城里,王一鸣完全可以放心,什么问题都不用操心的。 挂完电话,王一鸣脑子里兴奋起来,二十多天没有见过自己的老婆了,说不想,那是假话,年轻力壮的,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谁不想自己的女人哪! 王一鸣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些地方就和那些两地分居的农民工夫妇差不多。两口子天南一个,地北一个,谁都顾不上谁,各忙各的。X生活真的很压抑,有的时候,王一鸣觉得,怪不得好多干部忍不住,找情人,包二奶,有的时候确实是压抑得太久了,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又遇到了中意的女人,在一个合适地方,想不出问题很难很难。 所以说,据统计,说现在凡是出事的官员绝大部分都包养情人,玩弄女性,第一,还是思想上放松了警惕,有贪图享受的想法;第二呢,现代社会男女交往的机会增多了,性观念也开放了,大家觉得发生性关系,不算什么事情,只要双方情投意合就行了。所以,男女出轨的机会就大大增多了。尤其是夫妻分居两地的,更容易出事。 王一鸣突然出现一个怪念头,于艳梅会不会在外面也有男人啊?女人要是在外面偷男人,可是谁都没办法。他转念一想,不会的,自己的老婆还是挺安分的,不是那种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女人。再说了,我王一鸣对得起她,她不会背叛我的,这个自信还是应该有的。 王一鸣想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很晚才进入了梦想。 今晚还有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就是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 孔明亮今天晚上也住在酒店里,他在西城市的市委大院家属区本来有一栋别墅,但是,那里他很少回去,因为没有人气。他老婆常年生活在省城里,作为一个男人,老婆在哪里,哪里就是自己的家,所以,他真正的家是在省城里。 为了生活方便,孔明亮长期生活在西江宾馆顶层十六楼的一套总统套房里。哪里有四五个房间,有卧室,餐厅,会客厅,桑拿房,健身房,是专门为他一个人装修的,他就是不住,房间也为他一个人留着,不能安排其他的客人,这是规矩,酒店总经理特别交待过的。 孔明亮躺在床上,想着一件费心的事情,就是怎么样才能和中央来的大首长拉上关系,今天一天,他得到的几次机会都没有把握好,他估计,首长并没有对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像这样司空见惯的视察,首长一走,对于孔明亮来说,就什么效果也显示不出来。因为首长拍拍屁股就走了,一句好话也不会为你说,对于孔明亮本人的官运,没有任何影响。 官场上,只混个脸熟是不行的,还得让首长真正记住你,为你的升迁肯下力气为你说话,把你当做自己的人,这个就需要智慧了,也有很大难度。因为对于他这样的正厅级官员来说,要想近距离接触这些高层领导人,真是没有多少机会,像现在,别看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孔明亮想去单独见见首长,是非常难的。因为没有经过首长本人的允许,第一道岗他都通不过。因为首长所住的那栋楼,所有的警卫都是省里来的,他们根本不归孔明亮管。首长的贴身警卫是北京来的,谁的账也不买,得不到他们的允许,你根本无法接近首长,这个挺让孔明亮犯愁的。 第一章(86) 巴结大官,真他妈的不容易。孔明亮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多么希望首长能有些缺点,有些爱好,这样就好了,下面的同志就有机会了。 比如说首长喜欢钱或者女人什么的,这个就非常好办了。钱我有的是,漂亮女人也有的是。就是我的情人,我玩弄过的女人,只要首长看上了,我照样让她们伺候首长去。 想到这里,孔明亮想起自己刚搞到手的一个小姑娘,这个姑娘叫小付,才二十岁,原来是西城市儿童福利院的舞蹈老师,省里的艺术学校毕业的。几个月前,孔明亮到儿童福利院看望残疾儿童,在那里,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叫小付的姑娘。 小付高高的个子,身材特别好,不胖不瘦,胸部很丰满,屁股也翘,皮肤水灵灵的,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人一眼,能把人的魂给勾去了。 孔明亮看她带领一帮孩子跳舞,扭着身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里再也放不下这个女人。 孔明亮老婆五十多了,体重有一百八十多斤,个子才一米六零,属于典型的肥胖症,还有高血压、糖尿病,情绪也不好,所以孔明亮基本上一年到头,也和她见不了几次面,更别说同房了。所谓婚姻,对于他来说,早就是名存实亡了。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官运,才忍着没有和自己的老婆离婚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外面找女人,反正官当到他这样的位置,找女人已经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了,甚至根本就不用采取主动,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多看一眼,她们心领神会,马上就会主动送上门来的。 小付姑娘也一样,孔明亮的秘书杨弘一看这个姑娘有特点,身材好,皮肤好,眼睛好看,一看就是标准的美人,估计自己的老板会有想法,很快就靠上去,要了小付的电话号码。做秘书的,要想获得自己的老板的欣赏,就要懂得投其所好。老板喜欢女人,你就得为他拉皮条。 到了周末,孔明亮想起了这个小付,就对杨弘说:“小杨,你给我联系一下小付,让她来陪我吃饭。” 杨弘连忙打了小付的电话。 小付一看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杨弘打来的,自然很惊奇,问:“杨秘书,你找我?” 杨弘说:“美女,孔书记让你过来一趟,陪他吃饭。” 小付一听,心里很紧张,结结巴巴的说:“这个,这个,我有些紧张,你在不在啊?” 杨弘说:“我也在,你过来吗,有多少人想请孔书记吃饭,孔书记还不给他们面子呢!你多有运气啊!” 小付想了一下,说:“好的,我马上打的赶过去。” 两个人约定好地点和时间,才挂了电话。 小付其实刚从单位回到宿舍里,还没有换衣服。小付是下面亭林县城里的人,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小付从小喜欢舞蹈,读书不行,所以初中毕业就考了省里的艺术学校。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固定的工作,她这个中专学历,是没有资格考公务员的,再说了,她也考不上,只能在社会上打工了,于是就在西城市的一家私立幼儿园找到了个临时工作,教孩子们舞蹈。 过了半年,他从《西城日报》上看到西城儿童福利院招聘工作人员的广告,其中有一个舞蹈教师的名额,于是就报了名,决定试一试。她自身的条件好,跳了几只曲子,就被评委们给了最高分,于是被幸运地录用了。儿童福利院属于事业单位,她目前的身份虽然是聘任人员,但是干的时间长了,有了空余的编制,是可以入编的,那样她就成了端上铁饭碗的人,所以,小付对自己未来的期望,全部在这个工作上面。 小付刚上班几个月,就引起了许多男人的注意,她们千方百计地接近她,讨好她,希望和她处男女朋友,但是,小付没有答应。你别看过她年龄不大,但在省城里上学时,耳闻目睹了许多事情,她的那些女同学们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早早的就被有钱的大老板包养了,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有上万块。一到周末,学校门口停满了奔驰、宝马等豪车,都是接这些女孩子来的。开车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而从校园里走出来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是父亲来接闺女的。 这些女孩子在外面疯了两天,周末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被这些老男人送回去,她们的包里都是高档的衣服,零食,还有新款的手机,数码相机,笔记本电脑之类的东西,女孩子之间也会相互炫耀。小付耳濡目染,知道她们在外面做什么。这些人都是吃青春饭的,有的给别人当固定的情fu,有的一年半载,就换一个男人包养,反正谁出钱,就跟谁睡觉。有的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包养,又想赚大钱,怎么办?就进入省城里的高级娱乐场所,在酒吧、夜总会扮清纯,在那里勾引男人搞一夜情,当然她们是收费的,比一般的妓女高很多。男人一看她们这个装扮和气质,就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了,于是就过来搭讪,双方谈妥价钱,就跟着男人去酒店开房了。她们这样干,属于单打独斗,自由职业,有风险,因为安全没有保障,遇到谋财害命的劫匪,她们就遭遇了。有的人甚至会丢掉性命。 为了安全,有的人干脆每个月固定几天,到夜总会陪客人跳舞,唱歌,拿固定的台费。遇到有眼缘的客人,客人愿意另外出去,带她们到酒店里开房嫖宿,价钱合适,她们也是愿意奉献出自己的身体的。所以,在这里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懂了,她们知道,这个社会是残酷的,离了钱寸步难行。一个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漂亮身体,自己文凭不高,读书更不行,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要买车买房,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只不过大家出卖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是向一个男人卖,有的人向一群男人卖。 小付家教很好,父母是老师,对自己的姑娘管得严,小付看到那些女同学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没有什么羡慕的。那些女同学劝她也找一个男人包养算了,她们说愿意给她介绍几个男人认识认识,都是大老板,身家上亿的都有。 小付摇摇头拒绝了。她们就嘲笑她保守,不开窍,你那个处女的身子就是守到结婚,还不是照样被男人给捅破吗!早破晚破都是破,还不如趁现在年轻,好好享受生活,挣一些钱,买一套房子,买一辆车子,再开一间服装店,自己就是一个人过也潇洒,不用看哪个男人的脸色了。只要有了钱,到时候看上哪个男人了,我还可以包养他。 小付还是不为所动,直到离开省城也没有下水。在心里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一定要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各方面素质高的男人,嫁给他,过正常人的日子。不能像那些姐妹们,谁给钱就跟谁睡,成了男人们的公共汽车。那样虽然挣了一些钱,但名声毁掉了,做了鸡婆,一辈子就是鸡婆了。连说话、走路、看人的样子,都有些不一样,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有的人小小年纪,就得了性病,什么梅毒、淋病、尖锐湿疣什么的,更是吓人,下面流脓流水,到那个时候,就是白送给男人,也没人敢要了。 所以,小付不急,她对一般的男人,根本看不上眼。 但自从见了孔明亮,她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原来,她都是从电视上看这里个子不高胖胖的中年男人,在这里视察,到哪里发表讲话,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非常有派头。 小付感到,孔明亮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这个她有敏感的,她觉得,原来这个男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老男人会有什么联系,但是,自从和孔明亮握过手后,她就一直回味着孔明亮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的感觉,孔明亮的手很厚,很温暖也很有力,杨秘书当时就要了她的电话,她更感到自己和孔明亮之间,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果不其然,刚过去三天,杨秘书的电话就来了。 市委书记要请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吃饭,小付不能拒绝,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况且在她内心里,她是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甚至她觉得,如果孔明亮一直不找她,她心里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的。 第一章(87) 小付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一套连衣裙,在镜子里左看右看,没有什么不妥帖了,才出门打了辆的士,赶到西城宾馆,直接坐电梯上了十六楼,然后到了孔明亮的房间门前,按了一下门铃。 刚响了两声门就打开了,杨弘出现在门口,一看打扮一新的小付,连忙说:“美女,请进,快请进。” 小付走过去,踩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打量着这个屋子,她看到,客厅很大,有一般的两个房间大小,放着高档的红木家具,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屏幕彩电,酒吧台上摆满了各种高档名酒,屋顶上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吊灯,把整个屋子映照得金碧辉煌。 小付感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脸红红的,手心里捂出了汗,双腿有些发颤,这个时候,他看到孔明亮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对她说:“小付啊,你今天很漂亮吗!” 小付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书记的意思,是说我平时不漂亮吗?” 孔明亮说:“你这个丫头,挺会钻牛角尖的吗!我的意思是你平时漂亮,今天更漂亮!” 小付剜了孔明亮一眼说:“漂亮管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孔明亮说:“哎,你这个小鬼,这个观点就不对了,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在今天,漂亮不仅能当饭吃,还能当好饭吃。漂亮也是一种资源、优势。你看那些电影演员,不就是长得漂亮吗!演技是次要的,只要你长得漂亮,就有人捧,就有出镜的机会,就有人找你拍电视剧、电影、广告什么的,一年到头,随随便便就能挣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农民种地要种多少地才能挣这么多钱哪?!所以漂亮也是一种财富,是一种资本,是当今世界最稀缺的资源之一。漂亮的女人都是幸运的,是应该自豪的。你小付就是得了爹妈的最好遗传,才长成这个样子的吧?” 听孔明亮闲扯,小付觉得很有意思,这个老男人讲起什么来滔滔不绝,非常会讨女人的欢心。小付于是心情放松了下来。 孔明亮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于是就对杨弘摆了摆手,说:“小杨,让他们上菜吧,直接就端我们餐厅这里来,不用下去了。” 杨弘说:“好的,我这就安排去。” 一会儿,两个服务员就把汤水、饭菜装在密封的木盒里,提上来了。他们在餐厅里摆放好,就关上门下去了。 孔明亮说:“走吧,我们开始吃饭。” 小付去了一趟卫生间,洗了洗手,在镜子中照了照自己的脸,白里透红,比平常里更增添了几分魅力,于是扭着身子,走进了餐厅里。 孔明亮摆了摆手说:“来,坐我旁边吧!” 小付于是在孔明亮的右边坐下来,观察着桌子上的饭菜,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水果点心,虽然也就是十几样,但个个精致,一看就是高水平的厨师掌厨的。汤水是白果老鸭汤,还有一道木瓜炖鱼翅。 孔明亮对小付说:“来吧,我们先喝汤,这个木瓜炖鱼翅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来尝一尝!” 小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贵的菜,她知道,这道菜在大酒店里,都是几百块钱一位,今天有一个老男人专门请自己吃,所以她感到心里温暖得很。 小付小口地吃着,品着味道,确实不错。 孔明亮说:“吃吧,多吃点,不够了我们还让他们上。” 小付吃完木瓜炖鱼翅,然后喝了几口鸭汤,杨秘书已经打开了一瓶洋酒,说是什么拉菲,几千块钱一瓶的,先往孔明亮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些,然后往小付面前的高脚杯里倒满红酒。 杨秘书又把自己的杯子倒满,就见孔明亮端起杯子,冲小付说:“来,小付,我们干杯,为了今天这个周末,你能来陪我吃饭,我很高兴!” 小付端起杯子,站起来,和孔明亮碰了碰杯子说:“孔书记,谢谢你了!能认识孔书记,我也很高兴!” 杨秘书这个时候插话说:“美女,你太有福气了,你认识了孔书记,今后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孔书记这个人对部下特别好,今后我们一起为孔书记做好服务,怎么样?” 服务?怎么服务?我们一起。 对杨秘书的这些话,小付感到有些费解。自己是福利院的教师,是为那些残疾孩子服务的,现在怎么变成了为孔书记服务了。我到底需要怎么样为这个孔书记服务呢?! 杨秘书不断地向她敬酒,干了一杯又一杯,很快一瓶酒就干了一大半,小付感到头晕脑胀,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最后实在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孔明亮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了,于是就交待杨弘,把小付扶到卧室里的床上休息休息,然后招呼服务员迅速收拾没有吃完的饭菜,自己到卫生间里刷牙去了。 十几分钟过后,收拾停当,服务员走了,杨弘也走了,房间里的门保险住了。孔明亮迫不及待地走到卧室里,看小付还直直地睡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孔明亮看了看小付的美腿,修长,细白,皮肤像绸缎一样细腻。于是就忍不住摸了几把。小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孔明亮于是就把她的裙子掀起,看到她红色的三角裤包裹着的圆圆的好看的屁股,中间的那个地方,鼓鼓的,像是一个小山丘,下面隐秘的地方,更是诱人,让孔明亮心中顿时点燃了熊熊的欲火。他托起小付的屁股,把她的短裤脱了下来。小付还是没有醒过来。任由孔明亮扒开她的双腿,观摩玩弄了一番,然后孔明亮三下五除二,脱去自己的衣服,趴在小付的身子上,把自己又大又硬的家伙,冲着小付那个隐秘的地方塞了进去。 这一次,一股撕裂的感觉让小付疼痛难忍,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感觉有人压在自己身子上,但是,她浑身瘫软,没有力气反抗,只是感觉到一个男人光着身子,把她死死地压在下面,男人的那个东西,不容置疑地往她的身体深处推进,推进。她感到下面很痛,很难受,只是下意识地说:“不要,放开我,你流氓,强X妇女了!” 孔明亮捂住了她的嘴,说:“别说话,很快就完了。你忍一忍。” 孔明亮压根就没奢望小付是处女,这年头,处女哪那么好找啊,长相漂亮的女孩子,许多初中阶段就不是处女了。孔明亮以为,不管小付愿意不愿意,自己只要硬来,照样能够插得进去的。但他没想到,小付的下面确实还是处女地,没有经别人开垦过,所以进展很困难。 孔明亮努力了一番,仅仅进展了一半,玩弄了几分钟,下面实在是受不了小付的紧窄和压迫,于是很快就一败涂地,缴枪投降了。 小付于是才解除了痛苦,这个时候她酒醒了,哭着对孔明亮说:“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啊,你就这样干了我,让我今后还怎么嫁人啊?” 孔明亮边用纸擦着自己的东西,边安慰她说:“有什么吗?跟着我,我负责你一辈子,到时候给我生个儿子,我给你买上房子,车子,安排好你的编制,保管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也不用愁。” 小付哭了一会儿,下面不痛了,才止住泪,说:“我现在还是个聘任人员,你给我先解决个编制吧!看看你的诚心。” 孔明亮说:“小菜一碟,你等着,我明天就给你们民政局的刘局长打电话,让他专门解决你的编制,你想在福利院,就还在那里呆着。不想呆了,我把你安排在市委接待办,或者市委后勤服务中心,怎么样?” 小付说:“好,我去市委接待办吧,那里可以经常见到你。” 孔明亮说:“好的,没问题。” 小付于是不哭了,到卫生间里洗了澡,把自己下面清洗干净,虽然流了一些血,但不多,于是,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重整旗鼓,好好伺候了孔明亮一番。这一次,孔明亮在美女的配合下,终于成功地进入了她身体的最深处,小付也有了一点感觉,开始呻吟起来。 对小付的服务,孔明亮很满意,于是就经常招她在住处伺候自己。当然,小付朝思暮想的编制很快就解决了。 刘局长接了孔明亮的电话,把自己手中珍藏的编制专门拿出一个给了小付。这个编制要是给了别人,说不定可以获得十万块以上的收益。有些人为了安排自己的子女端上国家的铁饭碗,就是让他们掏个十几二十万,也是有大把的人的。现在就业难,有编制的事业单位在地方上成了香饽饽,许多进不了公务员队五的,能进事业单位他们也非常满意了。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编制捞取金钱,是地方上许多单位的一把手发家致富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第一章(88) 民政局的刘局长当然知道,他把这个编制给了小付,是什么便宜也赚不到的,白白损失了十几万的收益。但是孔明亮安排的,他又不能不执行。孔明亮是市委书记,是西城市的老大,他安排的事情,刘局长不敢打任何折扣。要是换了别的副市长,他就敢阳奉阴违,甚至根本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故意拖着不办。那些副市长心里就是再不满意,有时候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们动不了刘局长的乌纱帽。 而孔明亮就不一样了,你要是让他不高兴,他一句话,你一个小局长就彻底完蛋了。他说不让你干就不让你干。你再敢较劲,他就敢安排政法机关或者纪检机关查你的事情,现在的官员哪有多少经得起审查啊!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县级以上部门的一把手,全部杀头,肯定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的。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啊!所以,现在官场上的老油条,让他得罪老百姓,他敢。让他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们绝对不敢。因为老百姓要想通过告状,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比登天还难。因为官官相护,那些大官怕自己的部下出了事,把他们牵涉进去了,所以千方百计,要替出了事的部下开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老百姓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贪官污吏继续飞扬跋扈,为非作歹。而大官要想收拾小官,这个效率就特别高了,他说让你什么时候进去,你就什么时候进去了。 所以,现在的官员都信奉一个道理,听一把手的话,唯一把手的马首是瞻。这样自己的乌纱帽才安全,才能继续升官发财,稳坐泰山。 又过了一个多月,孔明亮交待了一下市委接待办的郭主任,说你这里我安排一个人,你赶快去办一下。说着把一张小付的简历递给郭主任。 郭主任一句话都不敢问,乖乖地拿着简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人事科长叫过来,把简历递给他,说:“你赶快去办,把这个人调进来。” 人事科长一句话也不敢问,一个星期,就把各种手续办好了,很快小付就到市委接待办上班了,成了接待办接待科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地还可以以工作人员的名义,陪同孔明亮到外地出差。 时间不长,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小付是孔明亮又看上的情fu。这样更没人得罪小付了,甚至许多做生意的大老板,开始千方百计,想要结识小付,让她从中牵线,和孔明亮认识认识。接待办的那些主任副主任的,见了小付,更是笑得灿烂得很,他们生怕小付在孔明亮的耳朵边吹枕边风,说他们的坏话,那样他们的乌纱帽就会被摘掉。 小付也觉得,自从跟孔明亮睡了觉,自己的腰杆比往常挺直了许多,看到那些人巴结自己的眼光,她觉得,自己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看起来还是给大官当情人值,有钱就不说了,最关键的就是社会地位高,谁见了都巴结你。因为你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今天晚上酒店为了接待中央首长,整个酒店的出入都要查出入证、身份证,没有经过安全部门的审查,谁也进不来。所以,孔明亮不敢让小付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了,再说了,他今天晚上也没有那个心思,他正在为自己的前途操心呢。他在想,首长怎么能不喜欢美女呢?!要是有机会,就是把小付送给首长,孔明亮也是愿意的。那样他升官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只要官越当越大,钱就会越来越多,漂亮女人到时候你不用找,送上门的多得是,你想玩弄都玩弄不过来。 送钱就算了,孔明亮知道,这些大官,钱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到了这个位置,生老病死,都是国家养着了,他们的待遇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他们对于钱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如果他们爱钱,就十分好办了,孔明亮在西城市,老百姓送他个外号——“孔三亿”,就是传说他的家产有三个亿人民币之多。他和弟弟孔明华,被称为孔氏兄弟。 孔明华是干建筑工程的小老板,原来在老家小打小闹,等孔明亮到了西城市当上市长后,孔明华就和几个朋友在西城市注册了几家公司,都是皮包公司,专门承包政府的各种工程和政府采购项目。他发财的途径就是利用他哥哥孔明亮的影响力,说服其他的公司,和他联合,搞各种政府工程的招投标,他负责疏通关系。那些公司拿到政府的项目后,要按比例给他支付中介费。大到公路、桥梁,小到政府部门的办公楼,甚至街道两边的美化绿化、高级景观灯、地砖的更换、办公用品的采购,都有孔明华在里面穿针引线。 特别是孔明亮当上市委书记后,孔明华的公司几乎垄断了西城市区和下面六个县的所有重点工程。那些当县委书记和县长的,知道自己的乌纱帽都是从孔明亮手里买来的,当地民间有个说法,副县到正县,需要百十万。西城这里,有几个县是矿区,私营企业特别多,许多人靠开矿发了家,动辄身家几个亿的老板有得是。在那里当县委书记或者县长,不说买官卖官了,就是为自己的亲戚搞个矿,一下子就能成为千万富翁。所以,那些人为了当上县委书记或者县长,谁都不可避免要给孔明亮送礼。因为你不送有人送,等着买那个县长或者县委书记的,多得是。你送的少了还不行呢!最关键的位置,是亭林县的县委书记,因为是西江省里首屈一指的富县,在这里当县委书记,随随便便,都可以做到副厅级,所以,更是官员们趋之若鹜的位置,听说这个位子,现在的行情是三百万。不送够这些钱,根本想也不要想。 那些县委书记、县长既然都是从孔明亮手中买的官,他们的政治命运,也就是孔明亮一句话的事,于是,孔明华找到他们办事情,都是畅通无阻,没有谁敢不给孔明华面子。所以,七八年下来,孔明华就发了,说是身家有七八个亿。他都有这么多的钱,他哥孔明亮被民间戏称为“孔三亿”,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大家都知道,孔明华就是孔明亮在商场上的代理人,这两兄弟聪明着呢,哥哥藏着幕后,不显山不露水。就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往弟弟孔明华身上一推了事,自己什么把柄都没有,可以全身而退。到退休了,没有权力了,也引不起关注了,两兄弟私下里再分赃,个个手里有三四个亿,这一辈子是花不完了,花天酒地,潇潇洒洒过一生,真是惬意极了。 除了弟弟这里,孔明亮还有其他的发财途径。逢年过节,无数的下级到家里、办公室或者他的住处看望,随随便便放下一个信封,说是不成敬意,这是我们单位给孔书记的年终奖,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三万两万的人民币。西城市十个县区,六十多个正处级单位,还有那些国有企业、私营企业的老板,大家都有事情求到孔明亮,所以,必要的礼数还是少不了的。光是每年的礼金,孔明亮也有两三百万的收入。 西城市还有五百多个副处级以上干部,几千个正科级干部,这些人为了升迁,调整,从副处变成正处,或者从正科变成副处,都避免不了要通过各种关系,跑孔明亮的门子。有钱的送钱,有关系的疏通关系,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的,你如果是个漂亮的女人,有几分姿色,也可以利用机会,主动勾引孔明亮,或者别的关键位置上的领导干部,让他们为你的升迁说话。 西城市去年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一个副处级的妇女干部,因为自己升迁的事情没有解决,愤而向有关部门实名举报原西城市委副书记甄有权,举报信中说,甄有权利用自己分管组织工作的便利,以谈工作为名,在西城宾馆的住处,多次玩弄了她。玩弄的手法非常变态,不仅要求她变换各种姿势,而且用烟头烫伤了她的私处,说是学学《金瓶梅》中西门庆的玩法。这位妇女干部的下身好久才得以康复,但留下了疤痕。 甄有权玩弄她多次,还收了她十万块钱的现金,答应为她解决个正处,但直到甄有权调到省城里,担任一个厅局的副厅长,她的正处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女干部人财两失,越想越气,于是就实名举报了甄有权。 第一章(89) 有关部门经过调查,确实千真万确,甄有权在西城市担任市委组织部长和市委副书记的七年时间内,共收受各种礼金、有价证券折合人民币总共是八百三十多万元,玩弄的女人更是无法统计,因为绝大部分妇女干部,都不承认和甄有权上过床。她们知道,只要她们一承认,她们的名声、官位,就什么都完了。她们许多人很清楚,她们的乌纱帽就是甄有权给她们批发的。她们送过钱给他,但这个男人很色,他不仅要钱,还要女人的身体。于是没有办法,她们中有的人就自己开好宾馆的房间,再打甄有权的电话,说:“甄部长,我在某某宾馆某某房间,请你过来一趟好吗?我有重要的礼物送给你。” 面对这样的诱惑,甄有权是受不了的,他很快就会赴约,到了宾馆里,像是皇帝一样,享受这些妇女干部的伺候。他有变态倾向,那些和他上床的女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他玩弄她们,折磨她们,有的人被他搞得遍体鳞伤,回到家里,几个月不敢让自己的老公碰。但是,她们升了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就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算了。 谁想到甄有权最后东窗事发,这个事情***,大家才知道,官场上还有这样的禽兽官员,于是那些女官员的老公们人人自危起来,他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己的老婆被甄有权搞过了,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于是好多人和自己的老婆离婚。一时间搞得西城市的妇女干部,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了。 甄有权最后被法院判处了无期徒刑,这件事情也把孔明亮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这个正厅级的位子还是不保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到麻烦,为了安全,还是得千方百计地升一级,成了副省级干部就基本上安全了。到时候,查处不查处,权力在中纪委和中共中央政治局,省里的公检法部门在省级干部面前就完全失灵了,所以孔明亮觉得,自己这个“孔三亿”,最当紧的就是升官。几个月前,他给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送去了两百万的现金,想跑个省委常委当当。 杨春风钱也收下了,也答应把他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人选,上报中组部,但是,当省委常委这件事,却不是杨春风说了算的,要他自己去北京活动去。 孔明亮到北京去了几趟,钱也花了几百万,但没有找到最关键的大人物,只是找到几个中间人。人家给他回话说,当省委常委难度太大了,竞争很激烈,还是退而求其次,当个副省长或者省人大副主任、省政协副主席算了,反正也是副省级,退休了待遇都一样的。 后来名单下来,果然没有他,况远征和秦书海捷足先登,成了省委常委。孔明亮思忖了一下,自己和他们两个人还是有些差距,于是就心安理得了,等着下一次属于自己的机会。 这个月底,谜底就要最后揭开了,从北京传回来的消息说,上面还没有最后决定,所以,现在孔明亮的一颗心还是悬着的。今天晚上,他在失望和无奈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龚向阳从王一鸣的房间里走出来,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了一趟卫生间,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的老婆方小曼打了一个电话,问候了一下儿子的情况。 儿子龚亮亮去年暑假已经从东北他外婆家接到北京了,因为方小曼还是适应不了长期和孩子分开。再说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也该考虑了,这是每个家庭的头等大事,儿子在北京上完幼儿园的大班,就该上学前班了。为了照顾外孙,方小曼的母亲干脆在北京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当起了专职保姆,反正现在她已经退休了。现在像她这样为了儿女们的生活方便,到北京给儿女做保姆的外地人,在北京多得是。就是方小曼的父亲现在还在学校里教书,男人比着女人要晚退休五年,没办法,老头子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东北一个省城里,为了女儿的生活,他们老两口也过起了牛郎织女的日子。 长期的两地分居,对龚向阳和方小曼两口子的感情,确实有影响。一开始那半年,方小曼还不觉得有什么,虽然孤独,虽然寂寞,但看看书,逛逛街,上上网,时间很快就打发了,但是到了晚上,尤其是生理上有需要的时候,就会感到特别难受。老公不在身边,一个三十岁刚出头的女人,要天天守活寡,真是挺折磨人的。那时候,龚向阳经常陪着王一鸣回北京开会,有时候一个月就会回来一次,两口子久别胜新婚,在床上折腾起来,那是相当有感觉的。 但是,随着王一鸣在西江省担负的工作越来越多,他回北京的频率明显地减少了。王一鸣不回来,龚向阳自然更不能回来,所以,有时候三两个月,方小曼和龚向阳还见不了一次面。夫妻之间经常不见面,就会越来越没有话说,原来还可以柔情蜜意地聊几句,发展到后来,除了谈起孩子还可以说几句,两个人之间简直是没有多少可聊的话题,双方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的感情在迅速降温。 龚向阳也体会到方小曼对自己的感情开始变得冷淡,但是由于工作忙,他并没有及时采取什么修补的办法。这就让方小曼对他的离心力越来越大。 方小曼在心里开始对自己的老公有了怨言,认为龚向阳粗心,不够细腻,关心她不够,对自己的女人不够尽心。我心情不好,你哄一哄,说些甜言蜜语的话,逗逗我开心总可以吧,让我感觉到你随时都在关注我。女人都喜欢有个男人时刻关注自己,宠爱自己,她们喜欢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撒撒娇,获得心理上的满足。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她们一旦感到自己受到了冷落,做男人的就要小心了,其他的男人一旦施展起手腕来,她们很快就会出轨的。因为这个时候她们心理上的防线已经非常脆弱,不堪一击了。 在龚向阳到西江省工作半年多以后,方小曼在感情上终于出轨了。事情的起因是她陪着后勤服务中心的主任凌健,到一座滨海城市参加了一次研讨会。凌健四十七岁,原来是部里其它司的副司长,一年前刚提拔为正司级,到了后勤服务中心做一把手。方小曼是后勤服务中心的团委书记,在他手下工作,两个人是名符其实的上下级关系。方小曼时不时的要到凌健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一来二往,两个人就熟悉了。方小曼从凌健看自己的眼神里,体会到这个男人的眼光有些不一样。她感觉到,凌健的目光好像有穿透力似的,看她的身子,上上下下,好像能把她剥光似的。她感到有些窘迫,浑身不自在。有时候她到凌健办公室里,让他签发什么文件,凌健会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按按她的肩膀,拍一拍她的后背,表示对她很欣赏。一开始她挺反感他这个动作的,后来时间长了,她觉得,这个也很刺激的,凌健一拍她,她就心里只发颤。 正好外地有一个研讨会,凌健点名让她陪着去。她接到出差的通知,就知道凌健专门带着她去,可谓是别有用心,但是,她现在也是鬼迷心窍,倒渴望有什么事情发生,反正她觉得,龚向阳几个月不回来一次,在外面也会有别的女人的。现在这个社会,长期两地分居,两口子谁又能管得住谁呢! 当天下午,凌健就和方小曼乘飞机到了那座滨海城市。下了飞机,接待人员把他们送到宾馆里,到会议接待处报到后,登记了房间,两个人的房间在隔壁,方小曼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到了门口,拿出房卡,正准备进去,就见凌健看着她说:“小方,等一会儿我们出去逛街吧,这里的市中心有个夜市,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有些地方比北京好玩多了。” 方小曼想了想,在房间呆着确实也没有意思,于是就同意了。 两个人到房间里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就各自拿着挎包走了出来。 两个人下楼,打了辆出租车,先到海边的度假区,看了看夕阳西下时的海景,两个人在沙滩上散了一会儿步,然后才走到市中心的闹市区,逛起商场来。在一家大型百货商店里,在三楼的女装部,方小曼看中了一套连衣裙,穿在身上非常显气质,方小曼个子有一米六二,虽然不高,但身体匀称,皮肤白皙,胸前的两个乳峰,高高耸起,还是很有料的。凌健看了看她深深的Ru沟,心里是一阵颤动。 第一章(90) 方小曼扭着身子,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从各个角度观察着衣服的效果。 旁边的一个女服务员讨好似的说:“你穿着真好看,多有气质啊!你看你老公都快看傻了。” 女服务员把方小曼和凌健当成了两口子,方小曼听了,只是笑一笑,没有做任何解释。 凌健听了自然很受用,插话说:“是不错,买了吧,反正也不贵。”就对服务员说:“开票吧。” 女服务员对方小曼说:“你看你老公对你多好。” 这件裙子要一千六百多块,方小曼当时的工资每月还不到三千块,所以,对于方小曼来说,这是件挺高档的衣服了。 凌健二话没说掏出信用卡,就到收银台刷卡去了。 方小曼看他拿着发票走回来,把发票交给服务员,服务员把衣服叠好,放在手提袋里,交给方小曼。 方小曼拿着,自然而然地就和凌健肩并肩地走着,时不时地两个人碰一下身子,方小曼悄悄地说:“主任,这么大方啊?送我这么贵的衣服。” 凌健说:“没什么,只要你喜欢就行。” 方小曼说:“主任对小女子这么好,为什么呀?” 凌健说:“当然是你比较优秀了。说实话,我喜欢你小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 方小曼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好久没有一个男人向她这样说话了,她故意卖萌说:“我哪一点对你最有吸引力啊?” 凌健说:“气质,你身上有一股魅力,从眼神里散发出来,这个对我最有吸引力。”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方小曼性感的身子,这个现在凌健不敢说,怕吓跑了方小曼。 两个人坐着电梯,上了商场的顶楼,在那里有一家中餐厅,他们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红酒,两个人吃着饭,喝着酒,调着情,很快就打得火热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点,让两个人思想上很放松,都有寻找刺激的想法了。 打车回到宾馆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方小曼喝了大半瓶酒,脸红红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走路都歪歪扭扭的,被凌健搀扶着走出了电梯,但是她浑身上下很是亢奋,和凌健一直不停地说着话。 凌健看她这个样子,只能是帮她打开房间,随手关上门,把她放到房间里的大床上。 方小曼一下子就躺倒了,顺势搂住了凌健的脖子,说:“主任,我还喝,你要陪我喝,我还没有过瘾,我没醉。” 凌健趴在她身子上,刚才搀扶她进门的时候,凌健已经顺势把她的胸部摸索了一遍,侦察了一番,他知道,方小曼的胸是很大的,很丰满性感,那个Ru沟深深的,真是充满了诱惑。 这个时候他要是不采取主动,就会错失机会了,于是他不由分说把方小曼的衣服往上掀,然后露出了方小曼高耸着的Ru房,他扒掉她的乳罩,然后用嘴巴噙住,使劲地吮吸起来。 方小曼马上就不动了,浑身上下,紧绷绷的,享受着巨大的刺激。她一会儿就扭着身子,哼哼唧唧起来。 凌健这个时候也兴奋起来,下面的家伙硬起来,把裤子撑起了一个小帐篷,于是他急忙脱去衣服,然后抬起方小曼的屁股,脱下她的牛仔裤和粉红色的内裤。凌健用手在方小曼的敏感地方摸了摸,发现那里已经很湿润了,于是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东西找准地方,送了进去。 方小曼也感到非常兴奋,啊了一声,接受了凌健的占有。两个人都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这个夜晚,都得到了极大的性满足。 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虽然方小曼觉得和凌健的偷情很刺激,可以满足她的生理需要,弥补和龚向阳两地分居的缺憾,但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是有些让人提心吊胆。生怕被双方的配偶发现了,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就得不偿失了。 方小曼问过,凌健的老婆是一家投资公司的部门经理,也是一个女强人,经常出差,国内、国外,整年的跑来跑去,两口子散多聚少,凌健的X生活没有保障,所以找女人搞婚外情,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婚姻的缺陷。 而方小曼是因为和龚向阳长期两地分居,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导致对老公的感情逐渐冷淡,遇到别的男人的勾引,没有了抵抗力,于是才走上了偷情的道路,这都是权宜之计,是图一时痛快。现在让方小曼下定决心和龚向阳离婚,她还真不愿意。因为有孩子,龚向阳也很优秀,现在三十岁出头,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是正厅级了,当上市委书记、市长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跟着王一鸣,王一鸣信任他,他就会飞黄腾达。 所以这样的老公,你让方小曼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再去找一个,她是很难找到第二个的。所以和凌健的偷情,只是为了寻求刺激,为了满足自己感情上的需要,是婚姻的补充,不能长期这样下去的。方小曼知道,自己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厮混,要是被老公龚向阳知道,自己的婚姻就完了,龚向阳肯定是会离婚的。现在的男人,在外面玩再多的女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自己的老婆为他们戴了绿帽子,他们是受不了的,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男人在外面玩弄别的女人,只要你维持表面上的婚姻关系就行,而男人绝不会容忍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玩弄。 所以现在方小曼就有些收敛了,和凌健偷情的次数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一个多月才出去一两次,不像以前,只要龚向阳不在北京,她每个星期都和凌健出去开房。反正北京城大得很,随便换一家宾馆,去了一趟,就不去了,再换一家,谁也不认识谁。 龚向阳打了方小曼的电话,问候了几句,谈了谈孩子的情况,感到也没有多少话说,于是就说:“没事了吧?” 方小曼问:“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一趟?” 龚向阳说:“说不定,这个月事情多,月底省里要开‘两会’了,根本离不开。” 方小曼无限幽怨地说:“好吧,知道你忙,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龚向阳说:“知道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刚放下电话一会儿,就听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唐少华打来的。 唐少华说:“龚秘,领导休息了吧?” 龚向阳说:“刚休息。” 唐少华说:“那好,你停五分钟下来,我们在一楼大厅里见,外面有车来接我们。” 龚向阳说:“好的。” 过了五分钟,龚向阳乘电梯下楼,到了大厅里,果然唐少华已经站在那里了。一看龚向阳出来,连忙迎上去,说:“走吧,龚秘,车在大门口。” 院子里到处都是武警站岗,外面的车子根本就不让进来,两个人走出了大院子,到了门口一看,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那里。 唐少华看了看车号,是约定好的来接自己的汽车,于是就拉开后车门,招呼着龚向阳坐进去,然后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对司机说:“好了,开车吧。” 司机很快就发动汽车,向前开去。一路上龚向阳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城市的夜景。他看到,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但在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路上的行人依然是熙来攘往,到处是灯火通明。有些做夜宵的摊点前,坐满了吃夜宵的人。那里人声鼎沸,比白天还要热闹。 街道两旁的主要建筑上,都搞了亮化设施,各种造型的霓虹灯,在夜晚发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把这座不大的城市装扮得很有几分现代气息。最显眼的是那些娱乐场所,什么夜总会、KTV,它们的霓虹灯做得最气派,面积最大,灯管也最亮,老远就能看得见。 车子穿行在几条街道上,龚向阳还看到,路边的那些桑拿店、按摩店、美容美发店,都纷纷落下了卷闸门,但是霓虹灯招牌还亮着,在街道边游荡着一些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不时地打量着每一辆经过的汽车,只要有汽车放慢了速度,靠边停了下来,她们很快就会围上来,透过车窗,和车里的男人们搭讪着。她们还会故意趴在车门上,露出自己深深的Ru沟,让那些男人想入非非。路边偶尔有男人经过,只要往她们身上看一眼,她们都会主动向你微笑,搭讪说:“帅哥,来玩一玩吗!”或者做出手势,不断地向你招手。 第一章(91) 龚向阳知道,这都是些操皮肉生涯的妓女,她们以往本来可以在自己的店面里堂而皇之地接客,但这几天中央大领导的视察,改变了她们的生存环境,按照惯例,她们提前已经接到了通知,这两天要关门歇业,等中央领导走了,再重新开业。 但是,她们有些人可能不甘心自己白白损失了几天的生意,所以即使在自己的店面被迫关门的时候,她们还站在路边,想找几个散客,到汽车里或者酒店里和客人达成交易,毕竟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每一天都是要挣钱的。这些做小姐的,她们的身后都有黑帮在控制,她们身不由己,有时候一天挣不到钱,就有可能遭到毒打。没办法,即使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有一辆警车来巡逻,还是有不少的妓女站在路边,招揽着生意。 唐少华扭头对龚向阳说:“龚秘你看,中央的大首长一来,她们这些人就遭殃了,关门歇业几天,损失多大啊!没办法,她们也要生存啊。现在这些女人,干活怕累,工资又低,只能靠干这个了,来钱快。” 龚向阳笑了笑说:“我看人活着现在都不容易,她们是靠出卖肉体,而许多人是靠出卖灵魂。市场经济就是这样的,有需求就有供给,公平交易,谁也不说谁。” 唐少华说:“深刻,深刻,龚秘对社会问题很有研究啊!” 龚向阳说:“兄弟我就是爱胡思乱想而已,我是草根出身,考虑问题更容易从底层民众的视角,来观察问题,思考问题。这些做小姐的真是挺可怜的。她们生活在社会的边缘地带,有时候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西城市最近不是刚破获了一起大案吗,十几个做小姐的,在两年内纷纷失踪,她们信用卡里的钱,都被一个蒙面人取走了,但是公安机关追踪了两年多,也没有发现失踪人员的下落,也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最后,一个村民偶然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几具尸体,于是向公安机关报案,才发现这里埋藏了十几具尸体。公安机关出动了上千人的警力,对周边的男性进行拉网式排查,终于抓到了犯罪嫌疑人。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乡下男人,问他为什么对这些小姐下手。他说,他恨做小姐的女人,他老婆就是在外面打工时做了小姐,认识了很多男人,然后和他离了婚,远走他乡,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他特别痛恨做小姐的女人,他就想一个一个糟蹋完她们后,再杀死她们。他说如果警察抓不住他,他还会干,直到被警察抓住为止,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反正这些女人都是不要脸的,杀死她们是为社会清除垃圾。你看,这些女人可怜不可怜,本来生活对她们已经够残酷的了,她们除了卖淫没有别的路可走,但是,她们恰恰是高危人群,不说得性病、艾滋病了,她们也成了那些变态杀手紧盯着的目标,稍有不慎就一命呜呼了,真可怜。” 唐少华说:“龚秘说的是,这些人是可怜。” 说着话车子就拐进了一座大院子,来到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前,就见上面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显示出几个大字——“桃花山庄私人会所”。 唐少华下来,殷勤地为龚向阳打开车门,龚向阳下来往四周看了看,黑魆魆的,像是在郊外的一座别墅群里,周围还有几十栋建筑,都是三四层楼高,上面霓虹灯闪烁。院子里到处是树木花草,高大的树木上闪烁着霓虹灯,和四周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的草地上,一些不知名的虫子拼命地叫着。院子里的停车场上,停了几十辆豪华的高档汽车,奥迪、宝马、雷克萨斯、兰博基尼、路虎什么的,看起来到这里来的,都是当地的一些有钱人。 司机去停车,唐少华领着龚向阳往大厅里走,刚迈上台阶,就看到大厅门口站了两排姑娘,一个个穿着红色旗袍,开叉很高,露出白色丝袜包裹着的大腿,每人披着一件白色的貂皮短大衣,穿着高跟鞋,看着有一米七零左右,个个站得笔挺,看到有客人进来,一起弯腰鞠躬,说:“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龚向阳和唐少华冲她们点了点头,微笑着。领班的小姐连忙笑着迎上来,问:“先生您定的有包厢吗?” 唐少华说:“八号包厢。” 小姐说:“先生您这边请。”说着扭着屁股,在前面殷勤地带路。 上了二楼,到了八号包厢门口,小姐打开门招呼着唐少华和龚向阳进去。 龚向阳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上来,握着龚向阳的手说:“龚主任,久仰啊久仰!” 唐少华对龚向阳介绍说:“这是我表哥林全盛,西河县的县委书记。” 西河县是西城市下面的一个县,也是矿区,经济发达,是西城市经济最发达的县份之一,在西城市的十个县区中,仅次于亭林县。 龚向阳看林全盛有四五十岁,中等个子,胖胖的,长得肥头大耳,上身穿一件银灰色的羊毛衫,下面是深蓝色的西裤,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非常有心计的男人。 龚向阳和县委书记这一级的官员接触不多,知道他们虽然官不大,但是手中的实权那是相当惊人的。这么说吧,中央政府有的权力,除了军事、外交外,县委书记基本上都有,在一个县里,当上县委书记就是名符其实的土皇帝,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他们管的事情又非常具体,人财物,工青妇,招商引资,买卖土地,修桥铺路,城市绿化,计划生育,社会治安,俗话说,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县委书记这个位子,也可以说是中国最有实权的岗位了。 龚向阳说:“林书记,幸会啊幸会!” 林全盛说:“早就想拜访龚主任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一次,少华跟我打了招呼,说到时候安排一下,兄弟们出来坐一坐,我说太好了,我来安排。所以今天下午我就赶回来了。” 唐少华坐下对服务员说:“叫你们妈咪过来!” 龚向阳看唐少华对这里很熟悉,知道他以前肯定来过,于是就靠着林全盛坐下来,和林全盛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一会儿,一个三十岁出头打扮妖艳的女人走过来,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外面是一件红色的皮草,胸前的两个**每走一步就会晃动一下,露出了深深的Ru沟。她的眼睛会说话似的,冲每一个人微笑着,然后看了唐少华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于是就走过来,热情地坐在他身边,说:“大老板,您以前来过吧,我看着怎么那么面熟啊?” 唐少华说:“几个月前来过一次,我问你,今天这里有新鲜的货吗?” 妈咪说:“最近刚来了两个重庆妹子,人长得靓,非常性感,活也好,不知道今晚你们怎么个玩法?” 唐少华:“先唱歌,喝酒,等有感觉了,就上去开房洗桑拿。” 妈咪说:“没问题。她们都愿意出台的。” 唐少华问:“现在多少钱一个?” 妈咪说:“光是陪唱歌、喝酒,一晚上两百块。洗桑拿,需要六百。包夜一千二。” 唐少华说:“好,你把他们喊过来看看,我们三个人,你再安排一个长得好看的,功夫好的。” 妈咪说:“好的,我们这里还有几个东北妹,个子高,波大,皮肤也白,很抢手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唐少华说:“好的,你带过来看看。” 妈咪扭着屁股出去了,一会儿,就带着三个姑娘进来了。三个姑娘站成一排,对客人鞠躬,说:“先生晚上好!” 她们弯腰的时候,把自己的胸部故意低垂着,让客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们Ru房的大小,说实话,她们个个都非常性感,修长的美腿,高耸的胸部,白皙的皮肤,妈咪对唐少华指了指,那个个子高的,是东北妹,那两个一米六五左右的,是重庆妹。 唐少华问龚向阳:“龚秘你先挑,看哪一个你看上了?” 龚向阳在她们三个脸上挨个扫视了一遍,看了看她们的身子,气质,他觉得,中间穿黑色牛皮短裙的重庆妹,挺符合自己的胃口的,于是就指了指,说:“我要中间这个吧!” 妈咪一招手,那个妹子就笑着坐到了龚向阳身边。 第一章(92) 唐少华问林全盛:“表哥你要哪一个?” 林全盛说:“你先来,你先来。” 唐少华看那个东北妹长得牛高马大的,个子有一米七零,身材火爆,胸前的两个肉球像是排球一样,Ru沟深深的,可以放下一个鸭蛋,于是就点了这个东北妹。 剩下的一个重庆妹,林全盛看着也确实不错,就留下来。妈咪看自己推荐的人选他们都留下了,于是就对唐少华说:“老板,没错吧,欢迎下次您多带些朋友来。” 唐少华说:“好的。” 妈咪连忙掏出自己的名片,为每个人发了一张,说:“欢迎大家多来玩。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我会为大家挑最好的姑娘的。好了,各位老板尽兴吧。”说完,扭着屁股就走了。 唐少华就点了一些小菜,问姑娘们喜欢吃什么。那些姑娘一看客人这么大方,就更高兴了,每个人都为自己点了几样好吃的东西,她们吃的高兴,陪客喝酒、唱歌、跳舞更高兴。反正唐少华知道,今天是林全盛埋单,一个县委书记有的是钱。这些姑娘们都喜欢吃夜宵,你让她们吃好喝好,她们高兴了,到时候伺候你会卖些力气。出来玩,就是图一个痛快吗! 果不其然,一会儿她们就放开了,开始坐在客人的大腿上,不断地卖弄着自己的风骚。唐少华搂着那个东北妹,把手从她的内衣里探上去,摸着她的奶,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说:“哇塞,你这里尺寸这么大,赶得上那些艳星了!” 东北妹骄傲地说:“那当然了,我这个还是全天然的呢!她们是隆胸,和我没办法比。” 唐少华把手放在上面揉了几圈,说:“真棒!妹子,我和你妈咪说了,等一会儿唱歌结束后,我们到上面洗桑拿怎么样?” 东北妹子说:“妈咪告诉你价钱了吗?” 唐少华说:“说了。” 东北妹趴在唐少华耳朵上,又强调了一遍说:“快餐六百块,还要加上陪唱歌的两百块。一共是八百块。” 唐少华说:“没问题。” 东北妹说:“你是包夜还是快餐。” 唐少华说:“快餐吧。我还得赶回去。” 东北妹说:“好的,等会儿我好好伺候你,要你知道我的功夫。” 这边唐少华和东北妹不断地调着情,东北妹坐在他大腿上,两个人亲热得就像一对情侣了,隔着衣服,在对方的敏感部位,摸来摸去。 那边龚向阳和林全盛已经碰了好几杯红酒了,林全盛显然心思不在玩女人上,他靠近龚向阳,不断地在龚向阳耳朵边上说着话,套着近乎。 林全盛今年四十八岁,在西河县已经当了四年县长、三年县委书记。他是亭林县人,仕途的起步也是在亭林县开始的。他是西江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被发配回到老家亭林县,到县委办公室当了秘书股的秘书。后来被老县委书记看中,当了他的专职秘书。老县委书记先把他提拔为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没过两年,又让他做了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升了正科级,然后下派,当了城关镇的党委书记。老县委书记后来也升了,成了西城市的政协副主席。有了这个贵人的提携,林全盛在同龄人眼里,算是非常幸运了,三十六岁就做了亭林县的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后来又做了县委副书记。四十一岁,交流到西河县当了县长,也算是春风得意,比着一般人,他已经算是官场上的幸运儿了。 但是,像他这样在基层起步的干部,最大的问题就是升迁的速度特别慢,从股级、科级、处级按部就班地升迁,等到了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基本上都是接近五十岁的样子了。这个年龄在中央国家机关,早就是部长、副部长了;在省直机关,也早就是厅长、副厅长了。但在基层,能当到县委书记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几十万人里面才有一个啊! 所以,为了升迁,下面的县委书记都要急疯了,因为年龄不饶人,过了五十岁,他们很快就会被召回,安排在市直机关里,当个局长、书记什么的,实际上就是准备退二线,等着回家抱孙子了。在县里当县委书记,如果上面没有可靠的关系,你就是有钱,有时候也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因为那些大官他们和你不熟悉,你就是贸然送钱给他们,他们谁敢接你一个陌生人的钱哪?!所以,在官场上,钱不是万能的,关系才是万能的。 林全盛和唐少华并不是直接的姻亲关系,只是有些拐弯亲戚而已,因为唐少华大学一毕业,就进了省政府办公厅工作,在家乡的县里很有些名气。特别是他做了郑天运的秘书之后,在家乡人眼里,更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物了。所以,那些沾亲带故的都会和他套近乎。林全盛就和这个拐弯亲戚的老表,拉上了关系,目的是想通过唐少华,多认识一些大人物,到关键的时候为自己说句话。 所以,当唐少华告诉他,王一鸣的秘书龚向阳和他关系很好,林全盛一听,就迫不及待地请求说,一定要千方百计和龚向阳认识认识,让唐少华无论如何从中牵牵线,因为他明白,随着王一鸣在西江省里出任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务会主任,龚向阳这个秘书的前途,一定是一片灿烂,说不定三五年就上去了,当上市长、市委书记的,都是有可能的。龚向阳才三十岁出头,就是副厅级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了,这不明摆着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吗!所以今天这个活动,是林全盛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结识龚向阳,能够通过龚向阳认识王一鸣更好,但那有很大的难度。因为林全盛是县委书记,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两者的地位过于悬殊,他连一个汇报工作的机会都没有,根本和王一鸣说不上话。怎么办?只能是千方百计认识他的秘书了,让秘书在领导下去视察的时候,特意安排领导到林全盛管理的地面上走一遭,让他表现表现就可以了。你别小看这个,如果王一鸣到了西河县视察,林全盛就有机会向他汇报工作了,那样表现得好了,说不定林全盛很快就可以升迁了,提拔不提拔,还不是省委书记一句话的事。 三个姑娘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在风月场上已经混了几年了,她们从客人的穿着打扮、气质和言谈话语之间,已经判断出,这三个客人都有来头,都不是一般的人。 坐在龚向阳大腿上的重庆妹,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特别是腰和臀的比例,让人看一眼都感到怦然心动。那两个Ru房虽然不算太大,但非常坚挺,把她胸前的白色内衣顶起了老高,龚向阳若无其事地放在上面,按了按,那个重庆妹立即夸张地叫了几声,说:“你好坏啊!人家被你撩得都有些受不了啦!” 龚向阳知道,这些女人都是闷sao货,她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千方百计让客人高兴,为她们多花钱,是她们惯用的伎俩。俗话说,biao子爱钞。这些女人喜欢的就是钞票,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嘴巴甜,千方百计地迎合男人的需要,就是她们的必修课了,哪怕是一个长得像是猪一样的男人抱着她们,她们也能找到赞美你的话语。 龚向阳抱着这个重庆妹子,手在她腰窝里捏了几把,感受到了她皮肤的光滑和弹性,又捏了捏她丰满的臀部,作为一个女人,这个重庆妹子长相真是没说的。 龚向阳问:“小妹你多大了?” 重庆妹子卖萌说:“你猜猜?” 龚向阳认真地在她脸上看了一下,捏了捏她脸上的皮肤,感到光滑而细腻,于是说:“我看你也就是二十一二岁。” 妹子点了点头,说:“我二十一。你看人挺准的吗!” 龚向阳说:“这么小怎么就出来混了?” 妹子说:“没办法,不喜欢读书,找不到好的工作,只能干这个,来钱快!” 龚向阳问:“gan你这个,一年能挣多少钱?” 妹子说:“那不一定,看你自己的实力了,有的干得好的,一年就可以挣几百万,得到北京、上海、广州那些大场子。在一般的中等城市,做得一般般的,也能挣几十万。我在这个场子里算是比较出色的,一年到头可以挣六七十万吧!” 龚向阳说:“那么能挣钱啊,比我强多了。你一年的收入等于我十年了。” 第一章(93) 妹子说:“那不一样的,你们当官的男人,一旦有了权力,想发财容易得很,前几天我接待过一个局长,他说他有好几千万,自己当着官,家里亲戚开的有几个矿,他都有股份的,他说愿意把我包养起来,每个月给我一万零花钱,我没有同意。” 龚向阳故意逗她说:“这么有钱啊!我要是个女人,我就愿意被他包养起来。多好啊,不用操什么心,不就是陪他玩玩吗,什么都有了。” 妹子说:“那不是长远的办法。玩弄过几年,不新鲜了,一旦不要我了,我也老了,想挣钱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我想了,女人还是要独立,像我现在,随随便便干几年,就攒够了几百万,到时候买了房子,买间商铺,再开一个服装店,自己当老板去。就再不用看什么人的脸色活了。” 龚向阳说:“想不到你还挺有主见,有理想。” 妹子说:“干这一行得有本钱,长得好,还要勤奋,活好,嘴巴甜,客人多了,自然就赚到钱了。有了钱就有了自由,今后不想干了就可以走人,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去。” 龚向阳问:“妹子你重庆哪里人?” 妹子说:“沙坪坝区的。”又问:“你去过重庆吗?” 龚向阳说:“去过,你们那里小吃不错,姑娘们身材好,个个细腰肥臀,曲线很美,皮肤也好!” 妹子仰起头,一副骄傲的口气说:“那当然了,我们那就是出美女的地方。” 龚向阳问:“怎么称呼你?” 妹子说:“我叫小雪。我的号码是16号,你记住我的号码就可以了。下一次来还可以找我。” 龚向阳问:“妈咪告诉你了吧,等一会儿我们唱歌结束后,还有活动的。” 小雪点了点头,说:“妈咪说了,让我们陪你们洗桑拿。” 龚向阳说:“知道了就好,来,陪我跳舞去。”说着让小雪从自己大腿上下来,两个人走到旁边的舞池里,紧紧地搂在一起,肚皮贴着肚皮,跳起了贴面舞。 这个时候,整个包厢里灯光都被关掉了,只有电视机的屏幕还发出一些亮光,龚向阳看到,唐少华和那个东北妹子已经脱去了上衣,那个妹子露出了大大的雪白的Ru房,原来两个人在玩游戏,谁掷的骰子点子小,谁就算输了,要脱一件衣服。包厢了反正开着空调,温度有二十五六度,脱去衣服,也不感觉到冷。一会儿,唐少华又输了,脱去了自己的裤子,只穿了一件裤衩。又过了一会儿,那东北妹输了,脱去了自己的裙子,只剩下一件黑色的三角裤头包裹着丰满的臀部,两个人你在我身上摸一下,我在你敏感部位捏一捏,不断地调着情。 另外一个重庆妹子岔开腿,坐在林全盛的大腿上,身子向后仰着,一上一下地动着,像是两个人已经进入了状态。龚向阳仔细一看,不对,原来林全盛的手已经探到了姑娘的大腿根处,说不定已经刺激到了姑娘最私密的地方,所以她才做出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在这样的地方,你就是不淫荡也没有办法了。这种时候,再唱歌、跳舞,已经没有多少意思了,于是龚向阳放开小雪,走到唐少华身边说:“唐秘,再脱就要光了,干脆上去洗桑拿算了。” 唐少华说:“好。”然后穿上衣服,对林全盛说:“表哥,走,上楼去吧,在这里干着急,不过瘾的。” 林全盛说:“好的,我们上去,开三间房,等会儿一起结账,你们放心玩好了。” 三个人上了三楼,一人要了一个房间。三个姑娘到妈咪那里,要了避孕套之类的东西,拿着自己的衣服、皮包,然后才赶到楼上,进了房间。 这里的房间装修豪华,各种设施比着四星级宾馆,一点也不差。 那个东北妹子带着东西,进了唐少华的房间,关上门,保险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开始脱衣服。 唐少华坐在床上,看她先脱去自己的上衣,乳罩,两个**子像是两个大馒头,一弯腰就不断地抖个不停。唐少华上去摸着她的奶,说:“你这一对宝贝,真是性感!” 东北妹看唐少华夸她的nai子长得好,于是就骄傲地捧着左右看了看,说:“够大吧?” 唐少华说:“你这算是超标了,在中国女人里,属于最优秀的了,赶得上外国女人了。” 东北妹子脱去自己的裙子、内裤,露出自己雪白的身子,丰满的臀部,下面的私密处郁郁葱葱,让唐少华看了心里是一阵激动,下面的东西立即就有了反应,慢慢膨胀起来。 东北妹上来,为唐少华脱裤子,边动手边在唐少华硬起来的家伙上用手轻轻地触碰着,说:“你看,你的东西已经不老实了。这么大,这么硬。” 唐少华在美女的伺候下,浑身上下脱得光光的,和美女一起走进了卫生间,两个人一起洗起了鸳鸯浴。东北妹子用沐浴露在唐少华身上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又认真清洗了他的宝贝东西,唐少华在她的刺激下,一直很享受这个过程。 洗完澡,擦干净身子,两个人躺在大床上,东北妹子开始按照程序,在唐少华身上做着各种服务。 现在做小姐的,也是不容易的,不像以前,往床上一躺,让男人趴上去,冲撞一番,东西流出去,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现在做小姐的,都要经过专门培训的,一招一式都是有说法的,服务有规范,她们挣这几百块钱,也是付出了辛苦的劳动的。 唐少华睁着眼睛,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东北女人在自己身上,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换着花样伺候自己。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动作,女人的额头上已经露出了汗珠。最后女人躺下来,对唐少华说:“好了,该你冲刺了。” 唐少华上去,冲刺了一会儿,刚进去,那女人就夸张地叫了起来。 唐少华知道这些女人都是假唱,她们有些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兴奋,这些女人天天干这个,有些人已经对zuo爱麻木了,每一天要接待五六位甚至十几位男人,她们有些人已经失去了高潮体验的能力。大呼小叫,都是骗男人的,目的是让男人尽快缴枪投降,结束战斗。要不然一个男人折腾她们几个小时,她们的生意就耽误了,身体也受不了啊! 虽然明知道她是假唱,但是,唐少华刚换了几个姿势,也就受不了她的诱惑,很快就发射了。那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工作已经结束,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四十分钟,于是就到卫生间里洗澡,换衣服。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那个女人问唐少华:“老板,我的小费呢?” 唐少华说:“等一会儿我们统一刷卡,你向妈咪要就得了。” 那女人说:“好的,欢迎你下次还来玩。” 说着抱着唐少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拿起自己的东西开门出去了。这个时候才午夜一点钟,她还可以接下一单客人,今晚上说不定有好几拨男人呢。像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每天晚上都有几个男人找她,有的还会让她包夜。这样,每一天她只要上钟,都有两三千块的进账。靠和男人睡觉,对于她来说,比干什么赚钱都快。 过来一会儿,龚向阳和小雪姑娘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俩也按照程序,把各种规定动作做完了。小雪姑娘人长得好,伺候男人的本事也不小,把龚向阳伺候得飘飘欲仙,好好享受了一番小雪姑娘性感的身子。 林全盛提前已经出来了,他是今晚的埋单人,不能慢待了龚向阳和唐少华这两位领导秘书,于是到总台结了帐,开了发票,反正他是县委书记,只要有合法的餐饮发票,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报销的。这里玩的虽然是女人,但是发票上却开的是餐饮费。三个人今天晚上唱歌、喝酒加上桑拿,一共是消费了三千八百块,不贵。要是在省城,就今天晚上这个档次,没有五千块是不行的。 林全盛打了司机的电话,司机不知道从哪里就冒了出来,大家一起上车,林全盛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把唐少华和龚向阳两位秘书送到西江宾馆的门口,才和司机一起到一家宾馆登记了房间,休息了一夜。 龚向阳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钟,整个楼道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说不定王一鸣早就进入梦想了,于是龚向阳定了明天早上起床的时间,开始上床睡觉。 第一章(94)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王一鸣和李耀一起来到首长的住处,请首长去吃早餐。上午八点,大家一起上中巴车,到了西城起义纪念馆参观那里的展品,听讲解员讲解,还看了西城起义的纪录片介绍。 九点半,大家离开纪念馆,然后到了西江解放纪念碑前,首长亲自整理花篮上的绶带,向革命烈士们敬献了花篮。大家然后一起三鞠躬,簇拥着首长,围着纪念碑转了一圈。 首长面色凝重,眺望着山脚下的城市,对王一鸣说:“一鸣同志,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曾经有无数的革命先烈付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全国光是牺牲的烈士,有名有姓的就有四百多万人,不知道名字的更是无法计算。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共产党人的天下。所以我们共产党人一定要记着,是老百姓的流血牺牲,才保住了我们共产党这个组织。我们的力量,只能来自于人民的拥护。如果我们党不能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脱离了人民群众,到处是贪官污吏,那么总有一天,人民一定会抛弃我们。所以总书记说,共产党的执政不是天上掉的馅饼,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执政以后,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我们一定要像毛主席所说的那样,务必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当前我们党内还充斥着一些不良的歪风邪气,有些人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人民币服务。在工作中拉帮结派,跑官卖官,弄虚作假,好大喜功,搞假政绩,糊弄中央,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升迁,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股歪风邪气如果管不住,我们的党真有可能出现重大挫折的危险。脱离了人民群众,高高在上,成了官老爷,不能获得老百姓的真心拥护,而是获得了老百姓的刻骨仇恨,这样的害群之马,是要葬送掉整个共产党队五的,所以总书记说了,反腐败斗争关系到我们党的生死存亡,中央已经下了大的决心,反腐败,一定要苍蝇老虎一起打。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民群众看到我们党壮士断腕的决心,才能重拾对我们党的信心,你们西江省我看也要在反腐败斗争中多抓几个典型的案例,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对那些害群之马,绝不能姑息养奸,一定要严惩不贷。” 王一鸣不知道首长说这些话,是不是有所指,还是泛泛而谈,不好回答,只能顺着他的话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 其实前一段,王一鸣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帖子,他仔细读了一遍,感慨万千。帖子的内容是这样的。 清明节快到了,地下的烈士纷纷来电。 江姐问:国民党被推翻了么? 答:被阿扁推翻了。 董存瑞问:劳动人民还当牛做马吗? 答:不劳动了,都下岗了。 吴琼花问:姐妹们都翻身得解放了吗? 答:思想解放了,都当小姐了。 扬子荣问:土匪都剿灭了吗? 答:都改当公安和城管了。 杨白劳问:地主都打倒了么? 答:都入党了。 雷锋问:那资本家呢? 答:都进人大和政协了! 刘胡兰问:同志们都藏好了么? 答:都隐身上网了 毛主席问:大家现在都在忙什么? 答:都在斗地主 毛主席:那我就放心了…… 这个帖子用黑色幽默的方式,折射了中国当今的各种社会现象。这几十年,整个中国所发生的一切,有让人鼓舞的地方,但是也有许多让人唏嘘不已的地方,我们的社会已经到了各种矛盾相互交织,发生错综复杂的作用的危险期,真是应验了邓小平所说的那句话,发展起来后,矛盾更多,更复杂,任务更艰巨。这些问题考验着每一个共产党人,也考验着像王一鸣这样的有良知、敢于担当的党的高级干部。 站在旁边的郑天运和秦书海也听到了首长和王一鸣的对话。他们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他们不知道首长说这些话是不是对准他们说的,他们俩在西江省里,现在一个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一个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都属于名符其实的大老虎了。 他们在官场上这么多年,哪一个也不能够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完全干净的。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啊!现在的官场上谁不知道,反腐败斗争就是做样子的,谁落网了,基本上属于是命不好,该你倒霉! 在当前的体制下,官员们的权力没有行之有效的监督,虽然有纪委、监察局、检察院、法院等司法和行政机关,看似队五庞大,监督机构完善,其实这些机构在官员们面前形同虚设,特别是在上级官员面前,这些机关根本没有监督他们的权力,相反还成了他们手中可以利用的**工具,对于那些敢于举报他们贪污腐败的人民群众,给予打击报复。这些机构不仅反不了贪,有时候还成了腐败分子的保护伞! 所以官员们年年嘴里反腐败,而在私下里,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怎么玩还怎么玩,腐败不腐败,完全凭自觉,凭自己的道德修养,那些有自律精神的,还有上进的念头的,就收敛些。那些意志薄弱的,或者升官无望的就下水了,萌生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念头,导致现在的官场上大官大贪、小官小贪,贪污腐败成了普遍现象,廉洁自律成了空喊的口号,能够做到洁身自好的人更是成了凤毛麟角,你说这样的情况,上面就是想抓,你抓谁?抓得完吗?再说了,谁能保证他王一鸣不收礼,不向更高级别的官员行贿?所以现在的官场上,你只要进了这个圈子,想完全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基本上没有那个可能了。大家谁也不要说谁,仔细看看,屁股上谁会没有屎! 按照安排,下午王一鸣和李耀一帮人陪着首长视察了西城市的棚户区。 西城市是个资源比较富裕的地市,在改革开放以前的几十年,曾经建设了几十家大型工厂,有锰矿厂、水泥厂、翻砂厂、机械厂、造纸厂、棉纺织厂等等,这些工厂大部分都集中在市区的东郊,自然而然形成了周围十几平方公里的工人村,在这里,生活着四五万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整个工人村最高峰的时候,有十几万人。 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是整个西城市最生机勃勃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的工人们是这座城市收入最高、住房条件最好、生活水平最优越的一个群体。他们一旦进了工厂,就成了国家的人,再也不用为自己的收入和工作发愁了,生老病死,都有企业安排好了。他们按时上班,按时领工资,工厂里还时不时地发福利。到了结婚的年龄,找到结婚对象,打了结婚证,就可以向厂方申请住房。房子虽然不大,有时候是一间平房。条件好的工厂,有些工人可以分到一个一房一厅的职工宿舍楼,但随着年龄、工龄的增长,老工人和有行政级别的,可以优先住新房,换大房。大家都是按部就班,论资排辈,到时候都会有的。房子是企业免费分的,孩子可以在工厂里的托儿所,也不要钱,天天还有免费的午餐吃。工厂里有食堂,澡堂,医院和学校。在附近,还有大型的百货商店和工人大剧院、工人体育场,在这里,工人们嫣然成了一个大型社区的真正的主人。业余的时间,大家打篮球,踢足球,打乒乓球,到大剧院看电影,到百货商店里购物、逛街,生活得非常惬意。 当时,市区的姑娘们争着要和这些厂子里的小伙子搞对象,因为他们工资高,福利好,什么都有保障,嫁给他们,一辈子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发愁了。那些小伙子也挑剔得很,姑娘长相不好的,他们还不要呢! 但好景不长,时代说变就变了,进入八十年代,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对外商投资给予了许多政策上的优惠,什么减免税收,免费划拨土地,保证贷款,使外商投资的企业和国有企业根本不在一个公平的起跑线上。刚投资建厂的外资企业又没有人员负担,没有离退休职工,不承担社会义务,所以负担轻,机制活,生产出来的产品价格自然低,很快就把国内的大批国有企业打垮了。 那个时候,全国都一样,国有和集体企业整体上进入了经营困难时期,绝大部分企业停产了,很多工人失业了,在家里没有活干,也没有了任何收入。没办法,只能是另谋出路。西城市工人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上衰败、没落的道路的。在这里上班的工人家庭,家家几乎都有下岗职工,有的家庭,父亲下岗了,儿子、闺女也下岗了,一家几口人,没有一个有工作、有固定的收入的。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饿死吧。于是,男的出去打短工,或者摆摊设点,推三轮车,挣几个辛苦钱,买粮买煤,把一家人的肚子填饱就是最高要求,实在不行,就去偷、去抢。那个时候,整个西城市的社会治安急剧恶化,到处是小偷、抢劫犯、杀人犯,每年都有几十起杀人案,抢劫、盗窃成了普遍现象,因为受害人太多了,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去报案。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小偷天天在派出所门前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那些民警根本不敢抓他们,因为小偷都是一伙的,他们人多,等到民警下班了,他们在路上就可以集体围攻民警,有的民警被小偷和黑社会团伙打残了,胳膊剁掉了一个,脚筋给挑断了,成了残废,结果公安局破不了案。有的公安人员本身就成了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事实上成了黑社会的保护伞,于是,犯罪嫌疑人更受不到什么惩罚,他们继续逍遥法外,于是更加有恃无恐。老百姓见了他们,像躲瘟疫一样,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正不压邪,为了自己的平安,还是少说为妙。他们就是亲眼见了那些人违法乱纪的事情,让他们作证,他们也会拒绝,说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们是害怕自己将来会受到报复。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一旦从里面放了出来,是要杀人的。 第一章(95) 有些男的本来有工作的时候,都是很好的公民。现在成了黑社会、小混混,或者小偷、流氓;女的呢,也是各有各的命运,各人找各人的活路。 有的有经济头脑的,就借钱开了餐馆、商店,做起了生意。有的到集贸市场租一个摊位,就当起了小贩。有的卖菜,有的修鞋,有的搞起了缝纫,更多的是到餐馆里打工,给有钱人家当起了保姆什么的。还有的通过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长得好的女人,有些姿色的,就和自己下岗的老公离了婚,嫁给了那些年龄大、离了婚或者死了妻子的老干部。有的通过婚姻中介机构,找了个外国的洋人,嫁给老外,干脆出国了。这样的女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留在当地的,都是靠打零工生存。 有的女工怕吃苦,嫌打零工赚钱慢,就走上了邪路。年轻的长相漂亮的,就去了市区或者外地,到夜总会、桑拿中心当小姐去了。年龄大的,长相不好看的,基本上就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在那些美容美发店、路边的按摩店里,向农民工和城市的低收入人群提供性服务。 在工人村里,一到晚上,沿街的低矮的小平房里,到处是按摩店、美容美发店,还有KTV,店里坐的都是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有的胖,有的瘦,都穿着低胸的上衣,把自己的两个Ru房毫不掩饰地露出大半个,露出深深的Ru沟。她们的脸上都涂上一层厚厚的白粉,眨巴一下眼睛,说不定就有粉掉下来。嘴唇涂得红红的,看着有些吓人。客人少的时候,她们还会站在路边,冲走过的男人抛着媚眼,勾引过路的男人。一旦有男人过来搭讪,她们会非常热情地抱着你,把你拥入她们的房间,在那里,谈好价钱,她们会为客人提供你所购买的服务。 如今的工人村,工厂倒闭,工人失业,街道两边的建筑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到处是低矮的平房,垃圾遍地,苍蝇乱飞,污水横流,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垃圾基本靠风刮,污水基本靠蒸发。社会治安混乱,这里成了整座城市的边缘地带,成了黄赌毒的聚集地,因为管理混乱,许多外地的流窜犯,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乐土,他们隐蔽在这里,和小姐们打情骂俏,掏几十块钱甚至十块钱,就可以找个女人玩一玩,真是爽死了。 为了迎接首长的到来,提前几天,整个西城的党政军机关都动员起来了,出动了几百名武警战士和环卫工人,到工人村帮助搞卫生。市公安局出动了几百人的防暴警察、几十辆警车,到工人村挨家挨户进行了排查,那些小偷、黑社会分子、诈骗犯,流窜犯,有的早就得到了消息,望风而逃。那些做小姐的,纷纷关门歇业,一时间,工人村里清净了许多。那些留守在这里的老头、老太太,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马上就有大人物来了。他们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旦有大人物来这里视察,当地的公安机关就会进行一次突击整治,这里的情况会好几天,但是领导一走,各种情况照旧。人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都是为了避风头。 下午,两辆中巴车开到工人村的一条街道口,这里是一片棚户区,放眼望去,在一个山脚下,建设了一大片低矮的平房,看砖头和瓦片就知道,这些建筑都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有的房子上面还是石棉瓦,估计是住户自己搭建的。这里的房间没有厕所,在每一个街道拐弯处,有一个公共厕所。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在当地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陪同下,首长弯下腰,走进一户人家,这家的房子矮矮的,屋子里的地面比外面低了五十多厘米,一般的个子,如果不弯腰就会碰到脑袋。 王一鸣陪着首长走进了这户人家。估计工作人员提前已经和这户人家打过招呼的,里面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老头个子不高,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瘦瘦的,腰有些弯了,但精神还好,看到首长和王一鸣进来,笑着说:“领导好,领导好,我经常从电视上看见你的啊!” 首长握着老工人的手说:“老哥哥,你身体还好吗?” 老工人说:“也不行了,有高血压、胃病,还有类风湿。” 首长说:“收入怎么样?退休金有保障吗?” 老工人说:“我还好,退休得早,现在每个月有一千二百多,我老伴有一千一百多,两个人养一个孩子,够吃饭的了。我儿子、媳妇,双双下岗,现在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 首长说:“这孩子是你孙子?” 老人说:“是。” 首长问:“孩子的父母呢?” 老人说:“都到广东打工去了,这里工厂少,不好找工作。所以,我儿子和媳就都走了,一年回来一趟,到春节时在家里住几天。孩子小,就丢在家里了,让我们老两口带。没办法。” 首长看了看他们的房子,是两间,外面一间是客厅,摆着一些沙发、电视机、电冰箱之类的东西。里面一间是卧室,放了一张双人床,上面的床单是新的,是工作人员提前做的安排,特意给他们买了一床新的,为了应付电视台的拍照。 大家在客厅里的木沙发上坐下来,首长问:“老哥哥,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老工人说:“住上新房子,你看我这房子,都快四十年了,一刮大风下大雨就害怕,睡不着,因为到处漏,还害怕风给刮倒了,我儿子、媳妇回来,没地方住,就只能在外面租房子。听说我们这里也要进行棚户区改造,我就盼着快些改造,再晚几年,我说不定这辈子就住不到新房子了。” 旁边的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说:“快了,快了,市里正在做规划,等中央的资金下来后,各种手续一办,就可以动工了。” 首长问:“这个项目需要中央配套多少资金?” 孔明亮说:“一亿四千万。我们市里也要拿出一亿四千万。再加上省里补助的八千万,总共是三亿六千万。准备建设一个大型的住宅区,解决三千多户棚户区居民的住房问题。” 首长说:“好的,一定要加快进度,争取让老百姓早日解决住房问题。这些老工人,为了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干了一辈子,到老了,我们还让他们住在棚户区里,我们对不起这些老工人啊!老哥哥,委屈你了啊!” 两个老工人听了,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说:“国家有困难,我们能理解,我们不埋怨政府,我们现在还有退休金,可以活下去,就知足了。” 首长扭过头对王一鸣说:“你看,还是老工人觉悟高啊,生活条件这个样,还没有任何怨言,我们做领导干部的,实在是有愧啊!” 王一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机械地点着头,说:“是啊,是啊!” 他想了想自己的生活条件,和这些老工人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在北京,自己住的是部长楼,两百多个平方,没有花几个钱,相比较现在北京的房价,一天一个样,有的地段已经几万一平方米了,一般的也上万了,当初房改时,那套房子才花了几万块钱,基本上等于是白送。 到了西江省,省委办公厅为他提供的有一栋别墅,三百多个平方,也不用花一分钱,都是精装修的,连家电都配好的,就那王一鸣嫌不方便,一般情况下还不去住,平常就空在那里。 王一鸣现在大部分时间就住在西江宾馆里,那里有一个总统套房。出差到外地,都是公款报销,飞机、专车,根本用不着自己花一分钱。有病了,可以住高干病房。像他这样的省部级干部,住院看病,花多少钱,都是可以公费报销的。他们住的病房,是可以和五星级宾馆媲美的高级套房,那里有餐厅、会客室,还有健身房,卧室,一晚上的费用就是上千块,甚至几千块,这些设施都是为他们这些高级别的官员准备的。医生要最高明的,护士要技术最精湛的,设备要最高级的,什么都是顶级的配置,这些高级官员,还享受着生老病死的全天候保障。我们的改革,说实话,取消了普通人的医疗保障、住房保障、工作保障,而对于高级官员来说,他们的住房、医疗、工作、养老,不仅没有取消,还更加全面,更加优越,他们可以说是享受着这个国家最完善的制度保障,生老病死什么都不用管,都有国家埋单。目的是让他们身体健康,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十几亿人口,能混到省部级以上的,毕竟是极少数人,全国范围内退休的加上在职的,也就是几万人而已,国家在这些人身上多花些钱,大家也没办法苛求的。这是改革特别令人感到吊诡的地方。改革的设计者们,那些掌握国家大权的官员们,竟然一方面以效率低下为借口,砸了几千万工人的饭碗,把他们推向社会,自食其力,自生自灭,却为自己营造了一个更加完善安全的防护网。他们自己享受着比大锅饭还安逸的高干的全方位待遇,另一方面还指责大锅饭养懒人,工人们懒惰,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真是让人感叹,这些人的良心到底还有没有?是不是让狗吃了。 第一章(96) 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西方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都开始千方百计,为广大的劳动者、普通民众,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满足国民基本的生活保障。看病不要钱,上学不收费,只要你在公立学校上学,还有生活补贴。下岗失业了,可以向国家申请失业救济。这样编织了一个完善的安全防护网,让穷人能够活得下去,让富人多缴些税,向穷人让渡些财富,大家和平共处,共同生活在一片蓝天下。 而我们,发展的路径恰恰相反,消灭国有企业,人为地制造几千万的工人下岗、失业,把他们全部推入社会,没有收入,没有医保,生病了只能自生自灭,许多人只能靠铤而走险,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才能找到一丝活路。这样,整个社会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社会治安混乱,道德崩溃,人际关系紧张,社会成员相互之间的不信任感在加深。最关键的,社会不满情绪高涨,执政党的威信越来越低,整个国家出现越来越多的危机。内忧外患,接踵而至,整个社会有大动荡的风险。这些问题已经引起了有识之士的思考,王一鸣也在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 从老工人家里出来,大家走了几十米,又进入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主人患病在床,几个月前刚被发现得了尿毒症,现在正在接受一个星期两次的透析治疗。因为家里经济困难,住不起院,只能在家里养着。男主人五十岁出头,是水泥厂的下岗职工,他老婆也快五十了,是棉纺厂的下岗职工。首长在大家的陪同下,走进去,女主人迎上来,还没有说话,就开始用手抹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王一鸣看了看他们家徒四壁的屋子,家里也是两间房子,客厅里的方桌上放了一台电视机,冰箱还是老式的,绿皮颜色,靠在墙角。沙发是仿皮的,已经到处是破洞了,海绵都露了出来。 里面的双人床上,半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很瘦,很黑,眼睛里没有多少光,看着人面无表情,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心灰意冷,躺在那里等死了。 首长走上前去,看了他一眼,问:“师傅,感觉好些了吗?” 那男人冷冷地说:“好什么?也就是等死!” 大家都很尴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王一鸣连忙插话说:“首长从北京来,专门来看望你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首长说。” 那男人说:“没有用,反正我是活不长了。” 站在旁边的孔明亮看这个男人不给首长和王一鸣面子,连忙过来打圆场说:“你有什么困难,现在可以提,我是孔明亮,你认识我吧?” 那男人说:“你是孔书记,谁不认识你啊,我问你,我的医疗费能帮我解决一些吗?” 孔明亮说:“一定能,我回头就安排人来找你谈。”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说:“好吧。”说着话,站了起来,和首长握了握手,说:“领导,实在是对不起,我厌世了,本来不想见任何人,街道办事处的人做通了我老婆的工作,说是领导来看望慰问,有好处的。我不信,现在信了。你们不来,我看病一分钱都没有地方出,现在每个月透析要两千多块,我们快愁死了,我老婆把亲戚邻居都借遍了,再没有了钱,我只能是等死了。” 首长握着他的手,说:“会有办法的,你一定要有信心,政府不会不管你的事情的。” 站在旁边的街道办事处主任说:“他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特事特办,争取搞一些大病医疗补助,解决他的实际困难,发动大家也搞一些捐款什么的。” 首长说:“这样好,这样好。” 说着话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一千元的慰问金,递给那个男人,说:“请收下,收下。” 那男人一看果然有钱,于是就笑了,说:“感谢各位领导,谢谢了,谢谢了。” 和男人又聊了几句,知道他和老婆都是下岗职工,现在的生活就靠两个人每个月五百块钱的最低生活保障,女人还在外面打些零工,维持生活。他们有两个闺女,都在外面打工,每个月会寄回些钱,给父亲看病。 从他们家出来,王一鸣感觉心里很难受。他看到首长也是一脸凝重,好久都没有说话。又看望了几户,基本上大同小异,都是下岗职工的家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首长这一次确实是看到了他想看想了解的情况。 但是,那些最真实的东西,他还是没办法看到的,因为那些红灯区的卖**女,有的得了艾滋病,奄奄一息地等待着死神的到来,这样的人下面的干部根本不敢安排让他看。能让他看到这个程度,许多人心里已经捏了一把汗了。秦书海一路上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察言观色地看着首长和王一鸣的脸。他安排的这次行程,王一鸣不满意了,他会挨批评。首长不满意了,他更怕掉了乌纱帽。难,真难啊! 晚上八点半,宴请结束后王一鸣和李耀把首长送到别墅的大门口,首长和李耀握了握手,但和王一鸣没有握,王一鸣正感到有些诧异,就听首长笑着说:“一鸣同志,你先别走,我还有事情问你。” 李耀一听就明白了,首长是要和王一鸣进行单独谈话,于是连忙笑着拱手告辞。王一鸣是一把手,省委书记,首长找王一鸣单独谈话理所当然。 王一鸣只好陪着首长上了电梯,到了他房间里。秘书倒上水,端上水果,就和警卫关上门,到外面走廊里,站岗放哨去了。虽然警卫是一层又一层,一旦有客人到首长的房间里谈话,他们的职责就是随时盯着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确保首长的安全。 首长去了卧室里,换了一套睡衣,洗了把脸才走出来。看王一鸣还毕恭毕敬地站着,伸出手,说:“坐,坐,不要客气吗。” 王一鸣看首长坐下,才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侧着身坐着。 首长拿出一支大熊猫香烟,夹在手指上。王一鸣忙拿起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火,小心翼翼地为他点燃香烟。这个工作只有和赵老聊天的时候,王一鸣才会干。现在有资格能让他屈尊点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首长六十多了,论年龄,是自己的老大哥;论级别,是自己的上级,所以王一鸣这样做,也是合情合理的,显得自己低调,会做人。 首长吸了一口烟,吞下去,细细地品味了几秒钟,才从鼻孔里慢慢地冒出来。首长年轻时烟瘾很大,香烟不离手的,从早晨一起床,除了吃饭时间烟不在嘴巴上,其它的时间,基本上不用点火,因为烟是一支接着一支,根本上是不断线的。 现在年纪大了,听医生的劝告,才少抽了许多。至少在公共场所是不抽了,但一回到房间,到了私人场合,却还是有些瘾。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几乎什么都是特供的,香烟你想抽什么牌子的,都有专门的机构配送的,确保货真价实,还得安全,万无一失。 王一鸣坐在那里,心里思忖着,首长到底是想问他什么问题呢。是这两天的接触,让首长对他这个人有了兴趣,还是首长在视察的过程中,看出来很多问题,不高兴了,在私下里想提醒提醒他。要是第一种情况,对于王一鸣来说,是好事情。要是第二种情况,就是不好的事情了,他王一鸣要做好自我批评的准备。 王一鸣心里此时也是七上八下的,他搞不懂首长葫芦里到底是想卖什么药。 这个时候,首长开口了,语气缓和地说:“一鸣同志,以前我对你没有直接的了解,这一次到西江省来,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对你这个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我认为,你还是很真诚的,没有糊弄我,我的行程安排还是基本上保持了原生态的,我很满意,你没有搞排练,让我看到了基层最真实的一面,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有勇气,是个合格的共产党人。” 听了这个话,王一鸣心情马上放松了下来,说:“多谢首长,我做得还不够,希望首长多批评,多指正。” 首长笑着说:“我发现,你这个人还很有思想,比一般的领导干部强,他们许多人满足于传达文件,贯彻中央指示,对上面的指示照葫芦画瓢,不敢创新,不知道思考,只满足于对付,唯唯诺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是不行的,我们共产党人是追求真理的,要敢于思考,敢说真话,如果一天到晚,搞假大空东西,那我们凭什么还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老百姓能不骂娘吗!我听说,现在民间有‘政策出不了中南海’的说法,说中央的政策严重地脱离实际,下面的地方政府都阳奉阴违,根本不执行,有这回事吗?” 第一章(97) 王一鸣说:“我也听说过,是有这么回事。” 首长说:“你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结果。” 王一鸣看首长是真想听,估计是昨天自己在车子里的一番谈话,引起了首长的思考,首长认为他王一鸣还是有些水平的,于是就故意考考他。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比较大。我还是就事论事吧,这样容易说得清楚。我们这样吧,先换位思考一下,现在老百姓到底最希望政府干什么?我认为无非是这样几件事:物价别再涨了,房价便宜些,收入再高些,社会治安好些,反腐败有真效果,有毒食品销声匿迹,天更蓝些,水更清些,空气更好些。现在这些问题,年年提,年年有,一年比一年更加严重,甚至恶化,老百姓一年比一年更失望,他们才不管你说什么,他们最关键的是有切身的感受。说的再多,没有效果,适得其反,老百姓只能是骂娘。” 首长点了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好,继续说下去。” 王一鸣只好继续说下去:“现在这些问题之所以越来越严重,我认为,根子还在中央出台的一些政策上,看似一个接着一个,但都是花架子,根本就不是为了真正解决问题的,而是出于各种利益考量,为利益集团所绑架。有时候,这些政策本身就是问题的根源,比如说物价飞涨,房价飞涨。怎么控制?说白了还是要先管住印钞机吗!一切的通货膨胀从根本上说,都是货币问题吗!中国人民银行天天开动印钞机,每一年投放的货币都以20%左右的速度增长,货币暴增,新增发的货币总得有去处吧,它们追逐市场上的一切物品,所以房价涨,物价涨,通货膨胀的速度超过了工资增长的速度,老百姓手中的钱越来越不值钱,存款吧,等于被国家银行公开打劫。存一万元,一年就蒸发一千多块。所以,我认为,中央政府最应该做的,是这样几件事。第一,管住印钞机,再也不能想发行多少钞票,就发行多少钞票了,这样数字好看,但都是注水猪肉,中看不中用。我们不能走国民党当年的老路,靠印钞掠夺人民的财富,欺负老百姓不懂经济学。老百姓生气了,后果也很严重,他们不陪你玩了,你什么样的政府都得垮台。现在一边喊着要降房价、降物价,一边却在悄悄地大四开动印钞机,你这是干什么?糊弄老百姓吗!贼喊捉贼,有意思吗!第二,要公布官员们的个人收入、家庭财产。中央政府要带头,今天这个社会,资讯那么发达,老百姓都懂了,连国外的资本主义国家,他们的政客都能公开自己的财产,号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政府,凭什么不能做到?!这说不过去吗!怎么才能取信于民?这样做才能真正取信于民。不这样做,我们共产党的威信就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越来越低,他们认为你这个组织才是贪官污吏的保护伞。你看,你们大人物都不敢公开个人的财产,说明你们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吗!你们不是说共产党员不追求个人私利吗?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所以,党员领导干部财产公开,向全社会公布,让大家监督,而不是像现在偷偷摸摸的,搞党内监督,党内按级别申报,没有什么用的。第三,改变招商引资政策。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们中央政府有的是外汇,靠开动印钞机,收购了出口商的大量外汇,掌控的美元、欧元几万亿了,用不着,要购买美国、日本、欧洲的外债,等于是借给外国人用,建设他们发达的资本主义。有的给了中投公司,在海外投资,结果屡屡出现巨亏,等于送给了外国人一大笔巨款。而对地方政府,却制定了招商引资的任务,一级压一级,都有指标。就像一个家庭,老子不缺钱,,有的是钱,还借给村子里的流氓、无赖用,说不定就血本无归了,但是,还要求自己的子女每年上缴钱,子女没办法,只能靠出卖家产,实在不行,出卖肉体。你说这样的家长,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有,借出去的钱,会被他们外国佬蒸发掉的,因为他们可以开动印钞机,把你的钱缩水。就是借给他们钱,也不能美国人向我们借美元,欧洲人向我们借欧元,我们今后统统借给他们人民币。可以让他们拿人民币买美元,但是到期要还我们人民币。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吗!第四,认认真真做一些事情,把食品问题,空气和水的污染问题,得下力气抓一抓了,不能被国外的新自由主义思想洗脑了,什么市场能办的,就交给市场来办!市场是什么?马克思早就说过吗?资本家为了追逐利润会不择手段。市场要是自动能解决一切问题,那还要政府干什么?白养这么多人吗?那老百姓养官员还不如养猪呢!政府一定要负起责任,就是到了共产主义实现的那一天,还是得有人出来管事。寄希望于市场会自动调节,是不负责任的,挨老百姓的骂,我认为是活该!失职了吗!” 王一鸣的一番话,分量很重,首长听了,面色沉重,但是他启发王一鸣说的,王一鸣也是骨鲠在喉,不说不痛快。 其实对于王一鸣这样高级别的官员,想捞到向中央高层反映问题的机会,也是不多的。党内哪里还有什么民主,下级见了上级,像是老鼠见了猫,巴结还来不及呢,说还敢说逆耳之言呢! 但是不说,不符合他王一鸣的个性,他现在主政一方,为了老百姓的利益,他不能不说。地方官员拼命地干活,而你们中央官员出台的政策,却招招致命。地方上好不容易有了些收入,给老百姓增加一些补贴什么的,中国人民银行却使劲地印钞票,物价马上就飞上了天,老百姓拿到那多发的几十块钱,照样骂娘。去年青菜一块钱一斤,今年两块钱一斤,老百姓能不骂吗!国民党当年就是这样干的,老百姓虽然不懂经济学,看不懂统计局的数字,但老百姓不傻。 首长听了王一鸣的话,沉思了一下,说:“你说得好,有道理,说明你是思考了问题的,也是懂经济的,我们党内的高级干部,我看真正懂经济的,并没有多少。一般人都是皮毛。学会了几个概念而已。能看懂问题,还能做出分析的,更没有多少。你很优秀!” 王一鸣听了表扬,心里才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刚才还在犹豫,自己的言辞这样尖锐,首长能不能接受,要是引起了首长的反感,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虽然不至于因此就摘掉他的乌纱帽,毕竟王一鸣还是有来头的,在中央有大人物为他说话。但是,首长对你这个人有了不好的看法,今后在关键的时候说句话,你的仕途还是要受到影响的。 现在看来,首长还是有胸怀的,肯听王一鸣的逆耳之言。 接下来两个人又闲谈了一下赵老的身体,王一鸣看首长谈话的兴致已经过去了,于是主动起身,让首长休息。 首长送他到门口,握了握他的手说:“好吧一鸣,不错,不错,很有见地。” 王一鸣谦虚地说:“才疏学浅,让首长见笑了,不当之处,还望海涵啊!” 两个人告辞,秘书把王一鸣送到大门口。龚向阳正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王一鸣,一看王一鸣出来了,连忙迎上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一鸣洗了澡,躺在床上,很久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地回味着刚才的场景,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他和魏正东聊天时经常涉及的问题。看起来有几个档次很高的朋友,关键时候,是可以露脸的。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钟,于是就拨通了魏正东的手机。 手机响了几声马上就接通了,魏正东正在家里上网,一看是王一鸣打来的,马上就接了。问:“一鸣,这么晚了,在哪?” 王一鸣说:“在西江啊,陪一个大领导在西城市视察。” 魏正东说:“好事情吗,你这个大人物,现在有机会接触那些顶级大佬了,怎么样?有成就感吗?” 王一鸣说:“刚才我在首长面前斗胆直言了一番,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魏正东说:“你都放什么炮了?” 王一鸣说:“就把和你聊天时的东西,什么管住印钞机,公开官员的财产,不购买外债等,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第一章(98) 魏正东说:“不用怕,有什么问题啊!你都当上省委书记了,大不了到中央哪个部门当副职吗!你的乌纱帽掉不了的,还是正部级。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吗!你就抱着这个思想,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就是罢官了,老百姓照样怀念你,比那些什么都不做,光会耍嘴皮子、混日子的人强,老百姓少不了骂他们的。现在当官,光靠表演是不行了,你看互联网上,什么样的帖子没有。网民们的智商现在很高啊!” 王一鸣听了他的一番宽慰,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于是说:“老哥,几个月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到西江来一趟,我现在是省委书记了,可以好好招待你和嫂子了。” 魏正东哈哈一笑说:“好,苟富贵,勿相忘。你王一鸣不错,还有良心。我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提前通知你。” 把电话挂了,王一鸣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是啊,我坦坦荡荡的,正道直行,让我干一天,我就好好干。不让干了,找个单位清闲自在养老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西城市,回了省城。 按照安排,下午三点钟,全省厅级以上干部都集中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会议室,举行汇报会。首长听取了王一鸣代表西江省委和省政府做的工作汇报,对西江省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首长最后做了一番指示,谈了谈自己的所思所想。工作人员做了精心的记录,全部录音,会后还要仔细整理,召开专门的会议,向全省干部传达。 晚上吃过晚餐,首长带领随从们上了中巴车,大家还是浩浩荡荡,一路到了机场。首长上了专机,飞回了北京。王一鸣这个时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和老婆于艳梅见了面。 于艳梅等了两天多,终于见到了王一鸣,一看王一鸣,一脸疲倦的样子,鬓角又增添了几缕白发,人也似乎瘦了一点,于是就心疼起来,说:“你看你,刚当了几天省委书记啊,就累成这个样子!” 王一鸣说:“有什么办法?每天那么多事情,总是从天明忙到天黑,又睡不好。” 小龚很知趣,叫了声嫂子,点了点头,就放下王一鸣的东西,关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口子几十天没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孩子、老人问候了一遍。于艳梅伺候着老公洗澡,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考虑到明天一早于艳梅就要坐第一班飞机回北京了,这一夜,两口子格外珍惜,狠狠地缠绵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于艳梅吃过早饭就去了机场,王一鸣没有亲自送她,瞿丽雅用自己的车,亲自把于艳梅送到了机场,上了飞机。这几天王一鸣不在省城,都是瞿丽雅陪同于艳梅逛公园、逛商场消磨时间。 王一鸣还是八点以前准时赶到了办公室上班。 省委秘书长秦书海到王一鸣办公室简单地汇报了一天的安排,王一鸣点了点头,就让他出去了,然后自己在办公室里刚批阅了一会儿紧急的文件,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就来了。小龚给秦大龙倒上茶水,关上门就出去了。 王一鸣放下手中的文件,陪着秦大龙在沙发上坐下。 秦大龙把手中的一个文件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你看,中组部有人要来啦!” 王一鸣接过文件,看了看,原来是一个来函,中组部有几个干部要来西江,一个局长带队,还有三个工作人员。说是要来西江省调研。具体调研什么,来函里没有明说。 王一鸣一看,基本上明白了八九分,他明知故问秦大龙说:“你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秦大龙说:“我猜测,还是为了西江省的领导班子配置问题。我们一个星期前已经把西江省人大、政协召开的时间,正式通知了中组部。这个月二十五号,省政协会议召开。二十六号,省人大会议召开。按照惯例,在会议召开之前的十几天,中组部的审批就该下来了,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的领导班子都该定下来了。要不然我们怎么开会啊?!” 王一鸣说:“看来他们是来听取我们的意见的。” 秦大龙说:“是的。” 王一鸣说:“按照惯例,他们都要找谁谈话?” 秦大龙说:“省委书记,代省长,省委常委,在职的副省级以上领导干部,退休的副省级老干部,还有一些重要厅局的厅长、局长,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到时候他们会从我们提供的名单中,挑选谈话对象。” 王一鸣说:“好吧,这件事就由你亲自负责,一定要搞好接待工作,到时候我亲自陪他们吃顿饭。你安排地方。” 秦大龙说:“好的。” 王一鸣说:“大龙兄,我们也在一起共事两年多了,关于这一次的人事安排,你有什么看法?” 秦大龙一听王一鸣这样称呼他,就知道王一鸣是想和他交交心了,这两年,两个人的关系确实相处得不错,秦大龙从心里佩服王一鸣,王一鸣也欣赏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几岁的组织部长,私下里,两个人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 秦大龙说:“王书记你想听哪一方面的?” 王一鸣笑了笑说:“你随便谈,什么都可以说。” 秦大龙说:“既然王书记问了,我就直言不讳了,我谈一谈个人的一些看法。这次换届大家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哪十几个副省级干部的位子。因为正省级的位子,毫无疑问,都已经没有悬念了。你当省人大主任,李耀同志当省政府的省长,周广生同志当省政协的主席,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大家现在眼睛盯着的,就是那七八个悬而未决的位子,到底给谁,有资格的人都拭目以待。” 王一鸣看着秦大龙,点了点头,笑着说:“你说你要是省委书记,怎么安排这几把交椅?” 秦大龙说:“毫无疑问,省政府这边是最重要的,谁当副省长,这个位子最有含金量。结合我们省里的实际情况,我认为,孙玉梅同志出任副省长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市长,有地方上工作的经验,省政府也需要一个女副省长,这个是硬件。另外两个副省长的名额,我认为东城市委书记石卫东可能性最大,因为他年富力强,四十八岁,东城市这几年发展得也不错,他秘书出身,又会来事,上上下下都有人。据我了解,中组部那里,有人为他说话。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资历也到了,但年龄偏大。海城市委书记农晓光,政绩也有,资历也合适,就是人老实些,看着魄力不够,被孙玉梅抢去了不少风头。再说了,一个海城市不能一下子出了两个副省长,所以,我认为,他不可能当副省长,而是在别的岗位上解决个副省级的位子,这个最有可能,比如安排个省政协副主席的位子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认为,交通厅长粟强也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交通厅这几年工作成绩非常突出,粟强的个人能力有目共睹,上上下下也都有人为他说话,所以,出任副省长的可能性最大。另外,省财政厅厅长阮建军和省发改委主任张和平,也都有可能。他们两人,都有政绩,位置关键,上面也都有关系。” 王一鸣看他和自己的判断差不多,于是点了点头说:“很好,很好,你的看法基本上和我接近。” 王一鸣问:“省高院和省检察院,你认为谁去合适?” 秦大龙说:“我看农晓光和孔明亮都合适,都是市委书记,有政绩。” 这个想法和王一鸣有差异。王一鸣心里是把省检察院检察长的位子留给范照斌的。于是王一鸣就试探地问了一句:“老兄,你看范照斌这个人怎么样?” 秦大龙说:“有能力,也有政绩,上面也有可靠的关系,但是,这个人可能廉洁上有些问题,我这里就收到过举报他个人问题的匿名信,因为按照惯例,匿名信是不作为举报证据的,就没有查处,但是我想,举报信里反映的问题,总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王一鸣问:“都有什么问题?” 秦大龙说:“廉政方面的,还有男女关系方面的。” 王一鸣说:“你哪天找出来,让我也看看。” 秦大龙说:“不知道还保存着没有,我回去问一问小文。” 第一章(99) 王一鸣喔了一声,说:“是这样啊,但是前几天他表哥来了,你知道,他表哥苏鹏飞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 秦大龙说:“苏部长的面子当然要给,不给,今后我们省里的许多工作,需要M部配合的,就不好办了。所以,我的意思是,政法部门的位子就不要考虑他了,万一今后出了问题,不好看。还是安排他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个副职算了。” 王一鸣想了想,说:“你说得对,我考虑考虑。” 其他的人选,秦大龙也一一谈了自己的看法,王一鸣看他对于省人大和省政协的副职人选,和自己的看法差不多,于是也就放心了,更坚定了自己的认识,在心中对全省的人事安排,有了一个总体上的思路。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秦大龙告辞后,王一鸣接着批示文件,又会见了几批客人。 两天后,中组部的一帮人来了西江,召开了全省厅级以上干部大会,参加会议的还有离退休的副省级以上老同志,会上给大家发了几张表,对拟提拔的副省级领导干部又进行了一次民主测评。然后分头找各个领导干部谈话,征求大家对一些拟提拔为副省级干部的同志的意见。 当然其中的重头戏,还是中组部的局长和王一鸣的单独谈话。出发时部长就特别交待过他,一定要详细记录王一鸣对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副职领导人选的意见,因为这关系到西江省今后工作的大局。王一鸣不认同的人,就是提拔了,将来也不好开展工作。所以,现在王一鸣的意见至关重要。王一鸣就把自己对各个人选的看法,做了中肯的分析。谈话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中组部的局长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王一鸣的意见,表示回到北京,要向部长做单独汇报,在决策时考虑王一鸣的意见。 王一鸣陪他们吃了一个晚饭,算是为他们送了行,又特意安排秦大龙,把西江省的那些土特产,给各位带点回北京去,算是我的一点意思。 秦大龙连忙安排人去准备,在机场里打包,和行李一起送上了飞机。 他们忙活了两天,带着一些材料就飞回了北京。一个星期后结果就出来了。中组部召开了部务会议,研究了西江省省人大的主任、副主任,省政府的省长、副省长,省政协的主席、副主席的人选名单。经请示中央主要领导同志同意后,最终的人选提名名单,终于下发到了西江省委组织部。 秦大龙第一时间拿到名单,连忙到王一鸣办公室里汇报。王一鸣接过文件一看,基本上和自己推荐的人选是吻合的,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省级干部的名单是确定下来了,现在最当紧的,就是研究全省正厅级干部的名单。各个市的市长、市委书记,省政府秘书长、副秘书长和各组成部门的厅长、局长、主任,省人大和省政协的秘书长、副秘书长和各专门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这牵涉到全省上百个厅级干部的工作变动,是五年一次的政治大洗牌,也是各方角逐的重点。十三个省委常委自然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王一鸣要综合平衡这些关系,拿出一个让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这一项工作王一鸣前一段时间已经专门交待过秦大龙和何杰,让他们俩未雨绸缪,先草拟一个大名单出来,然后再上省委常委会研究。现在省级领导干部的名单既然已经定下来了,这几天最当紧的,就是要把各个正厅级干部的岗位定下来。该退休的退休,该去人大、政协的,就去人大、政协。该交流的交流,该调整的调整。 这项工作因为牵涉到各个省委常委的具体利益,谁都想让自己欣赏的人有一个好位子,为各自的派系捞取最大的利益,把控最重要的岗位,这是江湖大佬的本分。因为大家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这是排排队分果果的最重要的节点,谁没有几个铁杆部下,当年连秦桧都有几个好朋友呢,在官场上,你的影响力体现在哪里?就是你提携的部下够不够多,给他们安排的岗位够不够重要,未来升迁的可能性够不够大。 谁拉扯的人多,谁的人安排得好,位置重要,谁在西江省里就有面子。今后投靠追随的人就越多。所以人事问题向来是中国官场上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其它的都是目,这个才是纲。 既然大家都知道,抢位子的问题是第一重要的问题,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各方明争暗斗,展开激烈的搏杀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官场上的斗和黑社会打架又不一样,小混混们是武斗,这个基本上是文斗,大家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喝着茶,吸着烟,四平八稳地讨论问题,连唇枪舌剑都很少出现,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在利益的问题上,都是寸土必争,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不等于不激烈,有时候,你处理得不好,有可能出现重大挫折。好在能在这个圈子里玩下去的人,都有着丰富的官场斗争的经验,他们懂得见好就收,风物长宜放眼量。 当然,大家都明白,今年的操盘手是王一鸣,副操盘手是李耀。他们两个人吃肉,我们喝点汤就行了。 王一鸣对秦大龙说:“老兄,我安排你和何杰的事情,要尽快启动了。” 秦大龙一听就明白了,说:“王书记,按照你的指示,我和何副书记前些天已经搞了一个初步的名单,现在只需要完善一下,就可以拿出来让你看了。” 王一鸣说:“很好,你马上就和何副书记碰碰头,完善好,晚上我们三个人先研究研究。等我看过了,修改过后,再征求其他省委常委的意见,最关键的是要看一看李耀同志的反应。他如果没意见,我们就召开省委常委会,把最后的结果定下来。” 现在王一鸣心里最担心的,就是李耀到时候会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他和李耀是第一次在一个班子里以班长和副班长的身份共事。原来杨春风当班长的时候,他和李耀都是省委副书记,可以看着杨春风和刘放明斗,两个人都可以超然世外。但是现在是他们两个人玩游戏了,相互之间,都要摸一摸对方的底线。 晚上九点钟,王一鸣在办公室里看过何杰和秦大龙草拟的全省正厅级领导干部拟任职务的名单。各个市的市长、市委书记是重点中的重点。省政府的秘书长、副秘书长,各个关键厅局的厅长、局长,也是主要关注的对象。这些人选王一鸣此前都对他们俩交待过,这次的人事安排,基本上体现了王一鸣的意图。 在看到省政府拟任的秘书长、省财政厅长、发改委主任的人选时,他抬起头,问了一句:“这几个人选你们征求过李省长的意见了吗?” 秦大龙说:“还没有,要等你看过首肯过之后,才去征求他的意见。” 王一鸣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那些市委书记、市长的人选,基本上都是自己提名的,按照当年杨春风和刘放明当省委书记和省长时达成的平衡,一般情况下,市委书记的人选,都是杨春风提名;市长的人选,大部分是杨春风提名,小部分是刘放明提名。省直机关各个单位的一把手,属于党委系统的,绝大部分是杨春风说了算。刘放明不同意的,由杨春风另外提出人选。省政府那边的关键岗位,由刘放明说了算。不然开会的时候,刘放明就会提出否决意见,让杨春风提出的人选通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有了相互可以接受的心理底线。 据王一鸣观察,在人事问题上,杨春风基本上有百分之七十的权力,刘放明有百分之二十的权力,其他的省委常委,分得那剩下的百分之十的权力。当然最后的操盘手是省委书记,他一点点权力也不让大家分享,你也没办法,只能是在省委常委会上阳奉阴违,不配合他的工作,甚至几个人搞好配合,否决省委书记提名的人选,让他难堪。 所以,斗争的办法还是有的。尤其是当省长的,他一旦对当省委书记的不满意了,省长对省委书记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对付省委书记提拔的人,却有的是办法。时不时地找茬,刁难,在公开的会议上找你的麻烦,让你难堪,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是省长,收拾你一个厅局长,或者秘书长、副秘书长的,有的是办法。 第一章(100) 所以为了表面上的团结,为了大家的精诚合作,也为了显示自己襟怀坦白,王一鸣特意安排秦大龙和何杰说:“这样吧,你们搞的这个草案,还是要分头征求各个省委常委的意见,尤其是各个常委分管的部门,让他们提出合适的人选,这样便于今后开展工作,不合适了,今后我们还可以换掉。尤其是省政府组成人员,要多听取李省长的意见。你们俩一定要把我的原话转告李省长。” 何杰和秦大龙一听,觉得王一鸣还真是一个挺会来事的一把手,不像其他的人,一旦大权在手,就大包大揽,谁的意见也不听。从这个方面来说,王一鸣还是挺有民主作风的吗! 第二天,何杰和秦大龙就在李耀办公室,向他转达了王一鸣的原话。李耀一听,心里也很受用,对王一鸣以前的敌意顿时化解了不少。王一鸣尊重他,他也就尊重王一鸣,对王一鸣提名的那些市委书记、市长的人选,他否决了两个,提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又推荐了其他的人选。让秦大龙和何杰回去,向王一鸣解释一下。对于新的一届省政府组成人员,他做了精心的安排,提名了自己熟悉和信得过的人,担任了各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省政府秘书长,他提名由现在的江城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徐万春出任,徐万春跟着他服务了两年多,李耀觉得,这个人还是有能力,可大用的,知根知底,当省政府的大总管,是合适的。省财政厅长,由萧华杰担任,他现在是省委副秘书长,正厅级,原来当过省财政厅的处长,李耀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是萧华杰伺候他。用自己喜欢和信任的人,理所当然。省发改委主任由江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毛春林担任。这些人都是李耀的铁杆。官场上,谁都是用自己信任的人,这是规律。 何杰和秦大龙回去后,连忙向李耀做了汇报。王一鸣看了李耀提名的人选,觉得既然李耀喜欢这些人,就随李耀的意吧,大家都好,才是真的好吗! 又过了两天,其他的省委常委也遵照王一鸣的指示,对自己分管的部门,提出了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谭士平,提出了省监察厅长的人选。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牛振海,提出了省司法厅长的人选。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李志斌,提出了省广电局局长的人选。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提出了省国土厅厅长的人选。大家都争取利用这次机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关键的位子上。 当然,这些人选最后能不能顺利入选大名单,最后还要经过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那几天,省城里格外热闹,副厅级和正厅级的官员们,个个几乎都成了克格勃,都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打探官场上的信息,谁要升了,谁要换位子了,谁要靠边站了,谁得意,谁失意,大家都是唏嘘感叹,随后默默思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省里的主要领导家里,那一个星期特别热闹,省里的那些高档礼品商店,生意也出奇地好。因为到这里买那些东西的,都是送礼的。大家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送,有人送。为了自己的前途,有些人豁出去了。 在各方的意见征求上来后,一个星期后,王一鸣主持召开了省委常委会,会议开了一个下午,通过了各项人事决定。当天晚上,西江电视台的新闻节目——《西江新闻》中,就播放了三十多个拟提拔干部的名单,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官场上的胜利者,他们将会在随后召开的省人大和省政协会议上,得到一个新的岗位。 时间过得很快,十几天后,西江省先后召开了省政协和省人大会议。大会先举行了预备会议,由秦大龙做了提名人选的情况说明,然后组成了主席团。大家从主席团的人选名单上,就可以基本上推测出来啦,谁将出任省政协的主席、副主席,省人大的主任、副主任。 大会开了五天,经过了各个例行程序,听报告,分组讨论,最后两天才进行了选举,这才是整个会议的高潮。当天晚上的《西江新闻》里,公布了当天的选举结果。 省政协的选举结果最先出炉,会议选举的结果是,周广生任省政协主席,留任的上届政协副主席四位,新当选省政协副主席的也是四位,他们分别是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江城市市长范照斌、省财政厅长阮建军、省发改委主任张和平。 第二天,省人大会议也进行了选举,王一鸣任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高天民任排名第一的副主任。上一届留任的省人大副主任三位,由上一届的省政府副省长转任本届省人大副主任的三位,他们是黄海萍、李震乾、徐明朗。由正厅级升为省人大副主任的就一位: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 最后一天,省长、副省长的名单出来了。李耀当选省政府省长,郑天运继续当选常务副省长,上一届留任的副省长还有三位,从正厅级岗位上提拔上来刚当选副省长的,也是三位,他们分别是东城市委书记石卫东,海城市长孙玉梅,省交通厅厅长粟强。 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由海城市委书记农晓光接任。省检察院检察长由省人大常委会秘书长焦胜利接任。 第二天,《西江日报》用了几个整版,刊登了各个领导人的简历,从简历上,一般的人你根本不了解其中的门道。谁上谁下,其实在选举之前都已经定好了,我们的人大、政协选举,其实都是履行一下必要的程序而已,认认真真地走过场。像王一鸣这样的领导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非常清楚的,谁上谁下,他们都有内部的消息。只不过一般的老百姓,你是不知道的。 所以说,现在中国的各级领导干部,其实都不是选举产生的,而是任命产生的。选举只是个必要的程序,各级官员手中的权力不是自下而上来自老百姓手中的选票;而是自上而下来自上级领导的提名。所以中国的官员没办法不唯上,因为他们手中的权力是上级给的,而不是老百姓给的。老百姓就是不喜欢,也没有办法换掉他们。人民群众在现阶段,确实没办法选举自己的领导人。这就是中国现阶段的国情。 省人大会议闭幕后,紧接着就召开了省人大常委会的第一次会议,选举省政府各个部门的组成人员。各个被提名的人选在选举之前,向全体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做了三分钟的发言,这是本次会议的亮点之一,是王一鸣提议的。目的是给各个提名人选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也给各个常委一个了解提名人员的机会。 原来的选举都是让各个常委直接在选票上打勾,有的常委根本不认识自己所选举的对象,被选举的那些人也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被选上,绝对不是这些常委了解自己,而是某领导了解自己,所以大家谁都不把选举当回事,知道都是在走程序,认认真真走过场。 这一个小小的改变,让被提名的人也不得不认真准备了,因为面对全省那么多领导干部,省电视台还要录像,你表现得差了,不仅丢自己的脸,也丢提名你的大领导的脸。因为你一旦表现得差了,常委们都不投票,你的提名通不过,那就成了政治上的笑话了。在西江省里,基本上政治前途算是完蛋了。 开会之前,大家都以为,今年的选举也和往年一样,不会有什么出奇的新闻,只要大领导看得上的人,基本上都能顺利当选,结果,当天的选举还是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选举结果统计出来后,发现其他的省政府组成人员的提名都没有问题,得票有的多,有的少,但都过了半数,可以说是顺利当选了。有的厅长、局长,也可以说是高票当选了。但是,省公安厅厅长张铁成的提名,却遇到了大麻烦,统计结果表明,他的得票没有过半数,也就是说,他这个省公安厅长的提名让常委们给否决了。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这个结果张铁成完全没有想到,王一鸣也没有想到,常委们今天这么较真,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究其原因,王一鸣认为,自己提名张铁成继续担任省公安厅的厅长,是有些欠考虑的,是受了杨春风的误导的。为了给杨春风面子,接受他的说情,结果违背了大多数常委的意愿。 第一章(101) 综合起来,王一鸣认为,张铁成有这么两条令常委们不满意地方。第一,张铁成政绩不好,他已经担任了省公安厅长三年多,是前任省委书记杨春风看上的人,全省的公安工作,尤其是社会治安,没有实现根本好转,有些地方,特别是城乡结合部,边远地区,都出现了社会治安急剧恶化、烈性案件高发、黄赌毒泛滥等问题,老百姓对当前的社会治安状况是不满意的。 第二,省公安厅长是个很肥的位子,在全省的正厅级干部中,能比得上这个位子的不多。全省三万多人民警察,十个市的公安局长都归他管辖。这是整个省里最大的一直武装力量。每年的预算,人头费加上办公经费,就是七八个亿,论实权,比一般的副省长都大得多。所以,能当上省公安厅长的人,都是在省里特别牛的人,至少是省委书记的铁杆部下,要不然,你根本到不了那个位置。 张铁成原来是郁江市的市委书记,杨春风调来西江省后,他刻意去巴结,送了杨春风不少的钱,杨春风就把他安排在省公安厅长的位子上。 现在杨春风退了,不当省委书记了,大家对张铁成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原来不敢投反对票的,现在也都敢投了。 最后一个程序,是王一鸣给各个新当选的省政府组成人员发聘书,虽然公安厅长的人选通不过,但是其他的人员也得发聘书啊,所以王一鸣决定,会议按照程序继续进行。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王一鸣和各个新当选的省政府组成人员分别合影留念,他们的手中拿着王一鸣发给的大红的证书,个个笑逐颜开。证书当然是提前准备好的,现在却唯独缺少了省公安厅长张铁成的身影。会议一结束,张铁成落选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西江省的政坛,他一时间成了街谈巷议的中心人物,大家都以看笑话的心理看他如何收场。 这个打击对张铁成本人来说简直是太大了,大到让他简直是无法承受,他第一次感到命运是如此的残酷。在官场上混的人,春风得意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走麦城的那一天。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原本张铁成对自己的未来是抱有很大希望的。杨春风已经对他说了,只要他还能当选省公安厅长,不出两年,他一定能升上副省级。因为北京那里已经传出小道消息,今后几年,各个省的公安厅长一般要由副省长或者省委政法委书记兼任。这样,到时候他张铁成就可以坐地升一级。而今天,一切都成了泡影了,自己的政治命运没想到是以这样憋屈的方式结束。 会议结束后,张铁成怕见任何人,一个人静悄悄地溜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越野车,司机看他脸色特别难看,本来还想说几句祝贺的话,一看自己的主子这个样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句话也不敢问了,闷着头开车。 张铁成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他老婆一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关心地问:“老张,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张铁成没好气地说:“别问了,你烦不烦呐!” 头也不回就去了二楼的卧室,躺下来,想着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他老婆还是不明白,连忙问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说:“我也不知道,老板从大会堂出来就这样,一言不发。我害怕,也没敢问。” 他老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问一问,于是就打了一个熟人的电话。这个熟人是省人大的一个处长。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个熟人把选举的情况告诉了她。她一下子才明白,为什么老公今天的火气那么大。 女人立即懂了,老公的这个厅长看起来今后是当不成了,知道这个确切的消息后,女人心里倒没有什么,她觉得,厅长不当了,说不定还好呢!老公这几年当厅长,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外面都传说,他在外面养的有年轻女人,公安厅里那些漂亮的女警察,为了提拔,许多人争着勾引他。他到底睡了多少漂亮的女警官,谁也不知道。 这些都是风言风语,她虽然也听说了,但是没有勇气和老公面对面谈这个事情,她怕把老公逼急了,要是真的和她摊牌,闹离婚,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她选择了隐忍。你在外面随便跟别的女人疯去吧,只有不让我看见,抓了现行,每个月照样回家几次,该尽的丈夫的义务照样尽,维持表面上的婚姻关系就行了。 现在老公的厅长当不成了,证明今后那些巴结他的女人就不多了,因为他没有多少实权了,自己的婚姻也就度过危险期了。 虽然厅长不当了,但是,这些年他们家的家业已经非常庞大了,女人知道,自己家里光存款、股票、房产,折算成人民币,怎么着也值三千多万,就这还不算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反正逢年过节到家里送礼的人,多得她都认不完。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儿子,现在美国留学,在那里已经买了房子,今后肯定是美国公民。 对于他们家,现在钱已经多得花不完了,就是不当那个厅长了,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组织上是不会亏待哪一个高级干部的。反正老公已经五十六了,换个岗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潇洒自在混到退休,比下岗职工好到天上去了。 女人想着,马上就开心了,照样下厨房,为自己的老公准备饭菜。 张铁成躺在床上,心里还是不好受,他觉得很委屈,总想找一个人倾诉倾诉,于是就拨通了杨春风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杨春风家里的保姆。 她说:“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张铁成问:“杨书记在吗?” 保姆问:“你是哪位?” 张铁成说:“我是张铁成。” 保姆不知道张铁成是谁,于是跑到餐厅里对杨春风说:“是张铁成。” 杨春风第一时间已经接到秘书张运来的电话,告诉他张铁成落选了。他已经考虑这个事情了,随后王一鸣的电话就来了,两个人已经就张铁成的事情商量过了。杨春风感到王一鸣现在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没有人一走茶就凉。 杨春风连忙站起来走到客厅里,拿起话筒对张铁成说:“是铁成啊?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和王一鸣已经通过电话了,你的事情过几天就讨论,你放心,厅长虽然不当了,但还会给你保留一个位子的。” 张铁成一听杨春风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哽咽,眼泪差不多要掉下来了,他说:“谢谢老板,我对不起老板的关照,让你失望了。” 杨春风说:“这个不能全怪你的,我也负有一定责任。没有考虑周详,让你遇到这么大的挫折。好了,该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向前看吧。我估计,王一鸣会给你一个省委政法委副书记的位子,你做到退休,也可以了。” 张铁成说:“好的,多谢老板了。” 挂完电话,张铁成心里才又好受了一些。他思忖了一下,估计自己的任命通知一个星期以后就下来了,现在最当今的是把改办的事情抓紧时间办办。自己现在还是省公安厅的党委书记,提拔谁不提拔谁,还是自己说了算。 事不宜迟,命运留给他的时间也就是五六天了。于是他突然警醒起来,立即打通了人事处长的电话,说:“你马上通知所有的厅党委成员,晚上八点开会,研究人事问题。一个小时后,你到我办公室。我们先把人选确定下来。” 人事处长是他的铁杆部下,知道他是最后一次在人事问题上大动干戈了,于是连忙去准备起来。 张铁成中午在家里吃了饭,连忙赶到办公室,和人事处长研究了一个四十多人的名单,这些人都是他所欣赏的,有的是他的铁杆部下,有的是到他办公室或者家里送过礼金的,有的是和他上过床被他玩弄过的机关女干部。这些人,有的被提拔为正处级,有的被提拔为副处级,有的被提拔为正科级。 晚上,省公安厅党委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所有的厅党委委员一拿到材料,看了一眼就立即明白了,原来这个张铁成是想在临走之前再突击提拔一批干部。这本来是违反组织纪律的,但是,这么多年约定俗成,每每主要的领导干部工作变动时,大家都是这样干的,所以谁也不说谁。因为大家都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道理,只要一纸令下,新的省公安厅长一宣布,张铁成就立即没有任何用人的权力了。 第一章(102) 这个时候,能捞一把就是一把了。 当然晚上,省公安厅那些消息灵通的,立即知道谁谁提拔了,谁谁的工作变动了。大家都知道张铁成要走了。 因为事发突然,临时选择新的公安厅长,是一项十分紧迫的工作,容不得王一鸣多想,各位省委常委开会研究了一个多小时,提名的几个人选都没有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最后,王一鸣说:“既然大家的意见有分歧,我看先这样吧,由副省长石卫东先兼任一段省公安厅的厅长。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们再讨论。”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过。 按照程序,省公安厅长的人选,要报送国家公安部批准。一个星期以后,公安部的批复就下来。石卫东很快被任命为省公安厅党委书记,提名为厅长候选人,报省人大常委会批准。 张铁成果然被任命为省政法委副书记。 省人大和省政协会议结束后,省委对各地官员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省委组织部的部长、副部长,马不停蹄地分赴各地,宣布省委的任命决定。有的市长回了省城,当了厅长、局长。有的市长从这个市,交流到另外一个市。有的市委书记去了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了秘书长、副秘书长。有的厅长下派,当了市长或者市委书记。有的同志从副书记,升了市委书记或者市长。更多的同志是得到了提拔,从副厅级升到了正厅级。 对于新提拔的正厅级官员,王一鸣专门抽出了两天时间,和每个人进行了十分钟左右的谈话。这虽然是个例行程序,但是可以进一步了解官员各方面的素质。最关键的,这些官员来自于不同的派别,他们在西江省里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要不然也不会升到正厅级的位子。王一鸣现在虽然是省委书记,但是,他要面对的这些干部都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他不用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多的人可用。在目前的体制下,换了谁当省委书记,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根本不可能在一个短时间内,对前任任命的官员大批洗牌,要是那样,那些当官的就不干了,他们上上下下会拧成一股绳,和你干到底。刚开局,就出现那么多的对立面,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所以王一鸣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他心里明白,来日方长,今后要采取的办法只能是温水煮青蛙,先稳住阵脚,慢慢来,一年换他十几个,三五年过后,整个西江省里的干部队五,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样稳妥,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震荡。 现在一个一个单独约见这些正厅级干部,是因为他们的位子关键,今后几年开展工作,还是要依靠这帮人。他们不搞阳奉阴违,王一鸣的工作就好开展些。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示恩。王一鸣要让他们每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虽然你的后台老板是某某,你不是我的嫡系,但是,他们能推荐你,我能任命你,也能摘掉你的乌纱帽。说到底,我才是大老板。你的政治命运全在我手心里捏着呢! 那些被约谈的官员们自然是明白这个潜规则的,他们早早地就来到王一鸣办公室外等候着,坐在接待室里,按照预先安排的顺序,一个一个被龚秘书喊进去。 龚向阳这两天忙得真是够呛,但这个时候也是和各个部门的领导拉近关系的时候,他笑着和每一个领导打着招呼,安排他们会见的时间,倒茶、让座,忙得不亦乐乎。当然那些人也是懂礼数的,趁龚向阳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会迅速地从提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放到龚向阳的抽屉里。 龚向阳根本没办法拒绝,因为人太多了,来来往往,让其他的人看见了很尴尬的。于是只好微笑一下,点一点头,双方对一下眼光,算是掩饰了过去。 那些信封里有的放的是钱,三千五千的人民币,有的是购物卡,也是三两千的,所以两天功夫,龚向阳整理了一下,购物卡收了三万多,现金收了五万多。这是龚向阳给王一鸣当秘书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现象。看起来,自己的老板当了省委书记,在省里成了老大,情况就是不一样,连秘书的行情都水涨船高了。 此后的几天时间内,官员们纷纷走马上任了,西江省五年一次的政治大洗牌终于尘埃落定。 2003年的2月中旬,为了给西江省争取更多的中央投资项目,争取中央各部门的支持,王一鸣和李耀带着一大批西江省委、省政府的官员到了北京,和中央各部门、各大商业银行、几十家大型央企的主要负责人进行了座谈,和一些单位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几十家央企纷纷表示,下一步要到西江省进行考察,争取上一些大项目,促进双方的进一步合作。 赵经天的天伦集团是这次拜访的重点央企,他们在西江省投资的小龙江水电站,正在稳步推进,两年多来,已经累计投资一百三十多个亿,再有一年时间,就可以建成发电了,到时候,将会给西江省每年贡献几个亿的税收。天伦世纪广场项目也稳步推进,二十八层的酒店主楼已经封顶了,一年后,这里将会成为整个江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西江日报》和西江省电视台的《西江新闻》对此进行了全程报道。关心西江省政治的人,一看就明白了,王一鸣要利用自己积累的人脉和政治资源,和中央各部门对接,争取最大程度地获得中央支持。 在北京的六天时间里,王一鸣特意抽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去看望赵老。 驻京办的黑色奔驰车把王一鸣送到赵老的住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赵老吃过晚饭正在警卫员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散步。 王一鸣的手上掂了几个手提袋,里面都是一些保健品、服装之类的东西。今年的冬天北京特别冷,王一鸣特意安排驻京办的主任汪忠,为赵老和童阿姨每人买了一件高级的羊绒衫,一件两千多块。 进外面别墅区的第一道门的时候,把门的警卫向赵老家进行了通报,得到同意后,才放行。车子停在外面,司机在外面等着,王一鸣自己拿着东西刚下了车,就见他们家的保姆和童阿姨,已经站在大门口迎接王一鸣了。 王一鸣忙笑着和童阿姨打招呼,说:“阿姨,身体还好吧!” 童阿姨说:“好,没什么大毛病。你工作那么忙,还来看望我们,唉,你这个孩子,总是那么懂事。” 王一鸣说:“再忙也得来看望您和赵老啊,没有你们的关照,哪有我王一鸣的今天呐?!说不定我还在清江省里,能当上处长就谢天谢地了。” 童阿姨笑着说:“你这个孩子,总是那么会说话。快请进吧,老头子在里面等着你呢。” 王一鸣把礼品递给童阿姨说:“阿姨,这是给您和赵老买的羊绒衫,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先试一试,不合适了,我还让他们去换。” 童阿姨说:“好,让你破费了。” 王一鸣把东西递给站在旁边的保姆,就往赵老散步的地方走过去,赵老看到他走过来,站在那里,笑着迎接他。赵老的身后,是几颗高大的松树,虽然是隆冬,它们仍然屹立在寒风中,任狂风呼啸,纹丝不动。这个时候,天空中开始星星点点地飘洒起雪花来。 王一鸣紧走上几步,双手握着赵老的手,问候着说:“赵老,您身体这一段还好吧?” 赵老说:“老毛病还在,但基本上稳定,没什么大问题。” 王一鸣说:“稳定就好。” 赵老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共产党人都是唯物主义者,是不怕死的。” 王一鸣说:“那是,那是。” 赵老沉吟了一下,对王一鸣说:“小王,我最近思考了许多问题,我在想啊,当初我们搞的那个包产到户,是不是大方向确实有问题,现在小岗村继续贫困,要靠各级政府扶贫,你们省里那个沙岗村,现在怎么样了?” 王一鸣说:“我前几天刚陪中央首长去过,说实话,也是不容乐观,仍然没有脱贫。村民们靠四处打工谋生,现在几乎成了一个空心村,在家里的都是老弱病残,看着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赵老叹了一口气,说:“唉,当年啊我们都以为毛主席错了,真理在我们这边,但现在看来,还是毛主席有远见啊,我记得毛泽东曾经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仗我们是不怕打的,帝国主义要和平演变我们这一代人也难;可下一代、再下一代就不好讲了。中国人讲:‘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英国人说:‘爵位不传三代’;到我们的第三代、第四代人身上,情形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啊?我不想哪一天,在中国的大地上再出现人剥削人的现象,再出现资本家、企业主、雇工、妓女和吸食鸦片烟;如果那样,许多烈士的血就白流了……’我还想起这样一件事,1965年,毛主席重上井岗山。在5月25日送湖南省委书记张平化下山的时候,毛主席大声地对他说:‘你是没有忘记我在专列上的许诺吧。我为什么把包产到户看得那么严重,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村所有制的基础如果一变,我国以集体经济为服务对象的工业基础就会动摇,工业品卖给谁嘛!工业公有制有一天也会变。两极分化快得很,帝国主义从存在的第一天起,就对中国这个大市场弱肉强食,今天他们在各个领域更是有优势,内外一夹攻,到时候我们共产党怎么保护老百姓的利益,保护工人、农民的利益?!怎么保护和发展自己民族的工商业,加强国防?!中国是个大国、穷国,帝国主义会让中国真正富强吗,那别人靠什么耀武扬威?!仰人鼻息,我们这个国家就不安稳了。’ 第一章(103) 毛主席还说:‘事情不是么简单,人家资本主义制度发展了几百年,比社会主义制度成熟得多,但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走不通。中国的人口多,民族多,封建社会历史长,地区发展不平衡,近代又被帝国主义弱肉强食,搞得民不聊生,实际上四分五裂。我们这样的条件搞资本主义,只能是别人的附庸。帝国主义在能源、资金等许多方面都有优势。美国对西欧资本主义国家既合作又排挤,怎么可能让落后的中国独立发展,后来居上?过去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走不通,今天走资本主义道路,我看还是走不通。要走,我们就要牺牲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这就违背了共产党的宗旨。国内的阶级矛盾、民族矛盾都会激化,搞不好,还会被敌人利用。’毛主席的这些话,当时我也看过报道,觉得很不以为然,大家也普遍认为,老人家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有些危言耸听。但几十年过去后,你再看中国今日的国情,一桩桩一件件,不是被老人家都言中了吗!老人家真是伟大的预言家。要么王震同志说:‘毛主席比我们这些人远看了五十年。’我看哪里仅仅远看了五十年,毛主席至少远看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呐!不服不行啊!伟人就是伟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没办法比的。” 王一鸣说:“是啊,今天重温这些话,毛主席真是特别伟大。” 赵老说:“我们的国家,看来今后非动一番大手术不行了。改革开放几十年,积累了太多的社会问题,社会财富两极分化,穷的越来越穷,富的越来越副,先富带后富,现在成了一个画饼。官员寡廉鲜耻,贪污腐败高发,国民经济被外国人绑架,汉奸洋奴思想充斥朝野。环境污染,水资源、矿产资源枯竭,当年的大矿大开、小矿小开、有水快流、矿产资源私有化的政策,导致了一系列问题,有学者说,原来是国破山河在,现在是国在山河破。令人痛心啊!” 王一鸣说:“是这样。我们西江省是资源大省,现在也是问题成堆,解决起来非常棘手。” 赵老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老了,不中用了,希望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你一定要好好干,做出大的政绩来。挽狂澜于既倒,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吗!” 王一鸣说:“我尽力而为吧!感谢您老人家对我的一再关照和栽培!我还是那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已经准备好了,为了中华民族的核心利益,我将奋斗到底!” 赵老说:“好,好,我们共产党人,就要有这样一种气魄,我们不怕犯错误,我们要像鲁迅那样,不但解剖别人,也要时不时地解剖自己,追求真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记住这一点,就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从赵老家里出来,王一鸣在车上闭上眼睛,不断地回味着赵老的话,西江省的未来,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暗暗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在这片土地上,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 第三部完。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2013年5月1日完稿。 第一章(1) 晚上十点,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从北京西郊国家领导人的别墅区缓缓开出,坐在后座上的王一鸣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和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面色凝重,他还沉浸在和赵老谈话的氛围中。 这个时候,开车的驻京办的司机小心翼翼地问:“王书记,我们现在去哪?”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送我回家吧。” 这几天,王一鸣有的时候住在西江大厦里,有的时候住在家里。明天上午十点就要坐飞机回西江了,今天晚上这个夜晚,无论如何要回家里住了。 王一鸣知道,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了,越是年底,省里的事情就越多,开座谈会,走访老干部,看望下岗职工,慰问困难群众,大家都看着他这个省委书记的。再说了,今年这个春节,他实在不敢保证还能回北京陪老婆、孩子一起过,因为他知道,每逢这个时候,中央的主要领导都会选择一个省、市、自治区,到基层和老百姓一起过春节。到时候要是有中央的主要领导到西江省过春节,他这个省委书记少不了是全程陪同的,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就成了泡影了。好在他老婆于艳梅通情达理,对他的工作高度理解和支持。 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因为雪越下越大,露面开始湿滑起来,车速上不来,一路上堵车,等把王一鸣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司机把王一鸣送到他们家的楼下,王一鸣掂着包,一个人上了电梯。他住的这个院子是部长大院,在这里居住的人都是中央国家机关的副部级以上干部和他们的家属,大门口有武警二十四小时持枪站岗,轮流值班,每过半个小时,就有一班武警巡逻,外面的车辆没有通行证,根本不允许出入。 本来吃过晚饭后,小龚提着王一鸣的公文包,和驻京办的主任汪忠一起把王一鸣送到楼下,上了奔驰车。小龚拉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王一鸣笑着冲他说:“你就不用去了,回家好好陪陪你老婆去吧!明天我们就回西江了,这个春节说不定我们俩都要在西江过,你好好陪一陪小曼,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 龚向阳听了,知道王一鸣是体谅自己,忙笑着说:“谢谢老板!” 王一鸣走后,汪忠忙安排另外一个司机,开了一辆奥迪送龚向阳回家。 龚向阳的家在S部的机关大院,是一个两房一厅的套房。到了家里,他老婆方小曼正带着儿子玩耍,看自己的老公回来了,自然很高兴,儿子扑上来,抱着龚向阳的脸亲了又亲,说:“爸爸,爸爸,我可想你了,妈妈说了,你这几天都在北京,怎么不回来啊?” 龚向阳说:“爸爸不是工作忙吗!要整理很多材料,伺候你王伯伯工作,他不休息,我就不能休息。他休息了,我还要准备第二天的工作。没办法啊!等哪一天爸爸这个秘书不做了,就有时间陪你了。” 方小曼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说:“要我看,不做也行,你都当了七年多的秘书了,总不能一辈子给王书记当秘书吧!反正现在副厅级也到手了,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最好抓紧时间换个岗位,到下面市里担任实职去,老当秘书是不行的。现在王书记是一把手了,他给你安排个副市长的岗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今年最好把这个话题给王书记挑明了,让他另找一个秘书,你赶紧下去,争取做个市委常委兼副市长什么的,捞取些政治资本,这样三两年你就上去了,做到正厅级,最好弄个市长、市委书记的当当,万一几年以后王书记的工作又变动了,你就不被动了。那时候你已经独当一面了,就是王书记走了,你照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混到副省级,也是有可能的。” 龚向阳想了一下,认为老婆说的有道理,这秘书是不能长当,自己已经当了七年多了,从副处混到了副厅,也算是可以了。在一个省里,就是给省委书记当秘书,也没有正厅级秘书的先例。那和在北京不一样,给国家主要领导人当秘书,有些人的级别可以升到正部级。在国务院办公厅和中共中央办公厅,正厅级的秘书多的是。他们那些秘书一旦离开了领导身边,领导人一高兴,就赏他们一个副部级的岗位。有的到中直机关,直接就做了副部长、副局长。有的下派到哪一个省、市、自治区,就做了副省长、副市长或者副主席。反正一离开北京就会升一级。 但给领导人当秘书的,自己就是不想干了,也不能先说出口,因为那样就会引起领导人的不高兴。领导人认为你过于功利,不愿意继续伺候他了,他一生气,你别说升官了,你这一辈子的前途有可能就彻底完蛋了。秘书得罪了自己的老板,等于是自取灭亡。他对你的前途不管不问,其他的人一看就明白了,你失宠了,所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大家都躲着你走,你在官场上只能是自生自灭,凄凄惨惨戚戚,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错了,但也晚了。 这个道理龚向阳自然是明白的,他对方小曼说:“现在这个情况,王书记刚当上一把手,事情非常多,其他的人他也不了解,信不过,所以我现在不能主动提出走,只能是王书记自己找到合适的接替我的人选了,主动找我谈,我才好借机提出来的。那样就不伤情分了。” 方小曼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对,你千万不能主动提,要是那样,就显得你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领导会对你有不好的看法的。” 小两口一个多月没有见,自然是久别胜新婚,都从对方看自己的眼光中,明白了心里的渴望。 方小曼连忙把儿子哄睡着,两个人洗了澡就上床了,方小曼拿出全部的柔情伺候着自己的男人。龚向阳看脱去衣服的方小曼,珠圆玉润,浑身上下皮肤细腻而雪白,臀部的肌肉更发达了,越来越像是个欲女的样子,和自己zuo爱的动作也是花样翻新,一会儿让龚向阳这样,一会儿那样。最后还嫌不过瘾,干脆自己上去,跨开腿,在龚向阳身上一上一下地运动着,嘴里还嗷嗷叫着,像是日本女优似的。 龚向阳虽然感到很刺激,很过瘾,但心里也开始狐疑起来,这个方小曼,现在怎么越来越骚呢?!原来不是这个样子啊!zuo爱的动作也没有这么复杂啊!她是从哪学会了这么多的花招,是不是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偷情了,那些男人教会了她。 但龚向阳只能在心里这样想,现在这个场面,他是没有勇气把这个话题直接抛出的。方小曼正在兴头上,你这样说,不是扫兴吗!你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晚上,老婆尽心尽意地伺候你,拿出浑身的本领,让你刺激、舒服,你还吹毛求疵说她在外面偷男人,你有什么证据?她要是万一和你撕破脸,大闹起来,你怎么收场啊?! 再说了,龚向阳明白,自己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时间陪在老婆身边,老婆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北京,忙工作,忙家庭,里里外外,也是没少付出。她三十岁出头的女人,长相不说很漂亮,但个头适中,丰满性感,成熟而有女人味,在工作中自然会接触不少男人。那些男人一旦打听到她是一个人在北京,老公在外地,自然有感到孤单、寂寞的时候,主动地邀请她吃饭,喝茶,逛街,聊天,时间长了,说不定会有男人得逞了,出去和别的男人搞一夜情,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现在的成年男女,社会交往这么广泛,你怎么监督一个大活人。她要是想和其他的男人偷情,你根本没办法管得住。 龚向阳知道,两地分居,一个月两个月还可以对付得过去,一年两年,就让生理需要正常的年轻夫妇都感到很受煎熬了。自己在西江省里,不是也玩弄其他的女人吗。现在的社会,谁也不要说谁。有些夫妇基本上是各人玩各人的,谁也不管谁。怎么管?又不在一个城市。管也管不住。干脆放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着算了。现在忙的是小孩,是工作,是自己的仕途,等当了大官,发了大财,想玩弄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想开了也就释然了,龚向阳压下和方小曼当面对质的念头,抱着方小曼的身子,柔情万种地睡了一夜。 第一章(2) 方小曼一时高兴,本想着好好伺候自己的男人一番,让他体验体验自己老婆的性感和善解人意,但没想到,她这些动作引起了龚向阳的怀疑。这些花样确实是和凌健zuo爱的时候,凌健教会她的。凌健虽然比龚向阳大十几岁,但非常有耐心,保养得也好,在床上的技巧非常好,让方小曼觉得,这个老男人在某些方面比自己的男人还优秀。 王一鸣一个人坐上电梯,到了自己家门口,按了一下门铃,王礼忙跑过来,透过猫眼看了看,是自己的老爸,连忙开了门。 王一鸣进来,把包递给王礼,换上拖鞋,问:“儿子,你妈妈呢?” 于艳梅这个时候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听见门铃响,就知道是王一鸣回来了,连忙穿着睡衣从洗澡间里走出来。 屋子里的暖气有二十五六度,非常温暖。就看刚洗过澡的于艳梅,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袍睡衣,刚吹过的头发蓬松着,披在脑后,脸上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苹果。她一只手拿着把梳子,边梳头边对王一鸣说:“明天几点的飞机?” 王一鸣说:“上午十点钟起飞,八点半他们来接我。” 于艳梅喔了一声,说:“那你赶快洗澡吧,明天早上我也早起,给你做早餐。” 王一鸣说:“不忙,我和儿子聊聊天再说。” 王一鸣回卧室里换了衣服,又和王礼坐在沙发上,王一鸣问:“儿子,今年你就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王礼说:“有,爸爸,我想去美国留学去。” 王一鸣说:“好啊,你想学什么?” 王礼在北京一所国家重点大学经济系读经济学,今年毕业,可以拿到经济学学士学位。他因为有北京市的户口,想留在北京工作,对于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找一个好岗位易如反掌。都说现在的中国社会是拼爹的社会。爹的社会地位基本上决定了儿子的出路。像王礼这样的,应该是名符其实的官二代了。他还没有毕业,赵经天见了他就跟他开玩笑说:“王礼啊,等你大学毕业了,就到我们天伦集团算了,给我当秘书,我三年以内就给你定一个副处级。干个四五年,我就提拔你做部门副经理,说不定三十岁出头,你就是上市公司的高管了,当个副总经理什么的,一年拿七八十万,甚至上百万,你愿意不愿意啊?” 王礼说:“我愿意,赵伯伯,你说话一定要算话,到时候不能反悔啊!” 赵经天笑着说:“算话,只要我还是天伦集团的董事长,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王礼说:“好,一言为定。” 王礼他们那个班,现在有一大半的学生都申请了到国外留学,有去美国的,有去英国、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的,反正大家都踌躇满志,说是到国外读个学位,得了硕士、博士学位的,干脆就留在国外工作了。实在不行,就去香港,到那些跨国公司的办事处去,工资高,一年几十万港币,甚至上百万,比在国内当公务员或者打工,强多了。受这些同学的影响,王礼于是就萌发了到美国留学的念头,再说了,他年轻,心还野着呢,想到全世界多看看,了解一下国外的生活。 王礼说:“爸爸,我想好了,我想到美国去,继续攻读经济学,拿个硕士或者博士学位再回来。” 王一鸣说:“这很好啊!我支持你儿子。” 王礼又说:“只是可能又让你和妈妈花一笔大钱了。我担心考不上公费的,那名额太少了,一个班也就是两三个,我的英语不太好,到时候只能申请自费的,一年下来要三四万美元呢,我怕你和妈妈光靠工资负担不起。” 王一鸣说:“没问题儿子,你尽管去读书,钱不是问题。我和你妈妈的收入加在一起,每一年总有二十多万,都给你,我们用不着的,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王礼说:“实在不行,我去了打短工,自己挣些钱,减轻你和妈妈的负担。” 王一鸣说:“到时候再说吧,我的意思还是你专心读书,年轻时时间珍贵,打工挣不来几个钱的。当然,你要想体验体验生活,积累一些经验,我也是不会阻拦你的,但我觉得,读书还是第一位的,把自己的学问做好,今后有了本领,这才是留学的本意。不能荒废了学业,光学会游山玩水了,到时候,国外留不了,还得回国找工作,又没有学会真本事,高不成低不就,就成了真正的‘海待’了!” 王礼说:“我记住了,一定好好学习,学会真本事。” 考虑到明天一早还要回西江,今天这个夜晚说不定就是春节前一家人最后团聚的一个夜晚了,王一鸣很珍惜,和儿子王礼聊了半个小时的天,在于艳梅的催促下才结束了谈话,去了洗澡间。 洗完澡,刷牙漱口完毕,王一鸣就进了卧室,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钟了,于艳梅催促王礼也赶快休息。王礼刚才去了自己的卫生间,也已经洗澡完毕,正坐在书桌前上网看新闻。于艳梅怕他熬夜,说:“你再看十几分钟,就关电脑睡觉了,熬夜伤害身体的。” 王礼答应一声,说:“好的,我马上就睡。” 于艳梅于是就走回卧室里,关上房门,脱去身上的衣服,躺在床上和王一鸣说话。 王一鸣搂着自己的老婆说:“我先给你说件事,今年春节我有可能回不了北京,你看怎么办?” 于艳梅知道自己的老公现在忙,当了一把手,责任重大,她是非常理解的,于是沉吟了一下,说:“你不回来,我也可以理解,就是这个年一家人不在一起过,我心里不好受。” 王一鸣说:“那怎么办?要不然你们两个人也一起去西江,我们在西江过。” 于艳梅点了点头,说:“到时候只能如此了,总不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让你在西江过吧。那样多凄凉啊!我也感到没意思。” 王一鸣说:“好,就这样定了,你这几天就订机票,选好日子,让汪忠安排人接送你们。” 于艳梅说:“好吧。” 两口子几十天没见了,现在躺在一起,很快就有了感觉,小别胜新婚吗,两口子抓紧时间,互相在对方身上倾洒着自己的柔情蜜意。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汪忠和龚向阳就来到他们家门口,来接王一鸣了。门铃响起的时候,王一鸣正在卫生间里洗漱,于艳梅忙走出去给他们开门。 汪忠笑着跟于艳梅打招呼说:“于老师,早上好!” 于艳梅说:“这么早,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汪忠说:“这是我分内的工作。您有什么事情,也千万别客气。” 于艳梅说:“我还真是有事情要麻烦你,春节前,请你给帮订两张机票,我和王礼要去西江,一鸣事情忙,今年春节肯定是回不了北京了,所以我们决定到西江过春节,怕到时候机票紧张,先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汪忠说:“没问题,我回头就交待宾馆里的工作人员,你定好时间后,提前两三天告诉我就可以了。” 于艳梅说:“好的,到时候我打电话通知你。” 龚向阳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就知道,自己这个春节也回不了北京了。王一鸣可以让老婆、孩子去西江团聚,他有这个条件,有这个资格,一个省委书记,想去哪都行。而他一个小秘书,说白了,只是伺候人家的人,王一鸣去了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是没有个人的自由的,所以,和老婆、孩子团聚的事情,只能是放一边了。 于艳梅是个细心的人,他看了小龚一眼,立即就想起了小龚的老婆方小曼,于是对小龚说:“龚秘书,干脆这样吧,你告诉小曼,带着孩子也一起去西江过春节吧!” 小龚笑着对于艳梅说:“谢谢于老师,他们可能去不了,我岳父春节要来北京过,岳母在家里帮着带孩子呢,不方便。” 于艳梅说:“这样啊,那就辛苦你了,跟着一鸣让你受累了。” 小龚心里感到很温暖,王一鸣这两口子都是很细腻的人,会说话,知道体恤下属。做领导秘书的,工作累是肯定的,最主要的还是心累,怕领导难伺候,吹毛求疵。王一鸣对小龚非常信任,什么都交给他处理,小龚工作上即使出现了失误,他也没有像其他的领导那样,逮着秘书狠狠地骂一通。说实话,当领导秘书的,看着是风光无限,有的时候你命不好,遇到不好伺候的领导,也是非常痛苦的。有的领导心胸狭窄,对什么人都是疑神疑鬼的,根本不完全信任你,你做秘书的跟了这样的领导,他对付你像是对付卧底的特务似的,什么都盘问来盘问去,让你感到说不出的委屈。有的领导修养差,脾气大,动不动就骂娘,越是身边人,骂得越放四。你碰到这样的领导,经常被骂得灰头土脸,成了领导的出气筒,也是很要命的。结果做了几年的领导秘书,心里郁闷得说不定会得上病。还有的领导极端自私,虽然你是跟他的秘书,伺候他多年了,他如果看你不顺眼,或者想从你手中得到一些金钱的利益,别人为了当官,向他进贡。你以为你是给他当秘书的,就不用进贡,结果你的事情,他就是不给你解决,让你干急摸不着头脑。那些素昧平生、不三不四的人,通过给领导送礼,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你这个当秘书的,却什么也没有捞到。你说你气不气?!跟了这样的领导,当秘书的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所以龚向阳知道,自己是非常幸运的。 第一章(3) 小龚收拾好王一鸣的东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看没有什么不妥当了,于是就提着行李,几个人下楼了。 于艳梅和王礼把王一鸣送到楼下,王一鸣上了车,冲他们摆了摆手,奔驰车缓缓开出了部长大院,上了外面的立交桥,往首都机场开去。 路上走了将近四十分钟,堵车还不算很厉害。到了机场的贵宾室,王一鸣看到,秦书海、郑天运、李志斌三个省委常委和他们的秘书,再加上一帮子厅、局长们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大家一看王一鸣进来了,忙站起来笑着迎接。 王一鸣看了看时间,估计再有十几分钟就该上飞机了,环顾四周,和来的时候相比少了几个人。省长李耀不见了。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和财政厅长萧华杰也不在。 王一鸣问秦书海:“秘书长,李省长怎么还没有来?” 秦书海忙弯下腰,凑到王一鸣耳朵边说:“王书记,李省长让他的秘书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到财政部几个司局拜访拜访,请那些同志吃顿饭,大家联络联络感情。让我转告你。” 王一鸣喔了一声,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继续心不在焉地和李志斌、郑天运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在心里,王一鸣却在想,李耀为什么故意多留在北京一天,他带着徐万春和萧华杰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呢? 其实李耀多在北京停留一天,自有他的目的,年关到了,前几天都是忙公事,现在公事忙完啦,他该忙自己的私事了。作为一个省长,他现在自由得很,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就是王一鸣,他也就是随便打声招呼而已。一个省长,说实话在一个省里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即使省委书记你也干涉不了。他手里掌控的有自己的资源,想花钱带着财政厅长,想拉关系有省政府秘书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真是惬意得很。 李耀知道,为了能够让他当上这个省长,有几个关键的人物是做了不少工作的。他这样从基层升迁上来的干部,在当今的官场环境里,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出手阔绰,遇到什么问题,金钱开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拉关系,走后门。况且不是花自己的钱,而是巧妙地利用公款,所以,不管走到哪里,管财政的官员,都是他的铁杆部下。因为花自己的钱,数量太有限了,不安全不说,一旦出事,自己脱不了干系。花公家的钱,让手下人挪用公款,想花多少都可以,自己还不用摸钱,就是出了事,把责任往别人身上一推,自己还可以金蝉脱壳,全身而退。这一次他带着徐万春和萧华杰两个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关键时候,为自己堵枪眼的。 徐万春和萧华杰两个人,知道自己这个正厅级的位子都是李耀为他们争取来的,心里更是感恩戴德得要命,他们都把李耀当自己的主子看待,在官场上,跟对了一个人,就什么都有了,李耀现在是大权在握的一省之长,中央候补委员,也是大人物了。这样的大人物看得起咱,咱还有什么话要讲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吗!别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所以,两个人现在等于是李耀的左膀右臂,唯李耀的马首是瞻。李耀让他们向东,他们绝不敢向西。 一个星期前,李耀已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特别交待过萧华杰,要准备一些现金,到北京用。 萧华杰问:“需要多少?” 李耀说:“你按两百万准备吧,到时候提前准备好,放在三个密码箱里,一个一百万,两个五十万,我到时候用。” 萧华杰说:“好的,我安排人准备好,先在宾馆里住下来,随时听命。” 李耀说:“一定要安排最可靠的人,越少人知道越好。” 萧华杰说:“明白,我会安排最得力的人的。” 李耀说:“账面你自己处理,一定不能有什么纰漏。” 萧华杰说:“放心吧老板,我就是干这个的,有经验。” 此后的几天,萧华杰就安排自己的秘书,提前在北京的一家宾馆里住下,靠近西江大厦有几公里远,把一切都准备好,随时听候调遣。 上午十点,王一鸣带着一帮人上了飞机,飞回了西江。 下午和晚上,李耀就亲自带着礼物,分别到几个大领导家里看望。那些为他的升迁做了很大贡献的人,得到了他送的厚礼。反正也是论功行赏,李耀根据他们的地位和实际说话的分量,给予他们响应的报酬。大家因为都是公平交易,所以都心安理得。 当今的官场上,有人靠人说话,像王一鸣,不请客不送礼,因为有赵老说话,照样升迁。没有人的要靠钱说话,像李耀,出身草根,一步一步,照样走到官场的高位,靠什么?只能靠金钱开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敢于下本钱,照样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下午一点半钟,飞机在江城机场准时降落。王一鸣走出头等舱,空姐们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向各位领导和乘客们一再地鞠躬,说着:“再见!欢迎您再次乘坐本次航班!” 王一鸣笑着和她们握了握手,挥手致意。 走出机场的通道,就看见一大帮人举着鲜花在门口迎接了。为首的是省委副书记何杰。看到这个阵势,王一鸣才想起来,当初杨春风当省委书记时,从外地出差回来,自己也是这样迎接的。世易时移,自己今天成了主角,而何杰,扮演了当初自己的角色。 王一鸣笑着和何杰握了握手,又和副省长石卫东、孙玉梅握了握手。旁边的工作人员把手中的一大束鲜花献给王一鸣,王一鸣接过来随手就递给了孙玉梅,说:“你是美女,送给你。” 孙玉梅笑着接过去,没有再推辞。大家分别握手,然后簇拥着王一鸣到了贵宾室,休息休息。机场的党委书记和总经理也过来打招呼,张罗着迎接王一鸣。 大家坐下休息了十几分钟,等行李放好后,于是就各自上车回了市区。 又到年底了,江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外地牌照的汽车明显的多起来,不用问,绝大部分都是来省城送礼的。 春节一向是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俗话说,年关年关,过年如过关。穷人愁的是没有钱,这个年怎么过。富人和官员们愁的是,又到年底了,又该给一些人送礼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送,人家送。有的时候领导可能记不住给自己送礼的人,但是绝对记得住那些没有给自己送礼的人。你别看领导不啃声,但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会给你新账老账一起算的。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后悔也晚了。 所以,每到年底,都是中国的各级官员最忙的日子。忙什么?忙各种应酬,忙公事,也忙自己的私事。最伤脑筋的一件事情就是送礼。送什么?送给什么人?这是几乎每一个官员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因为大家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你总有几个上级吧,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中,总能对你有决定性的影响吧,这样的领导你在春节的时候,不向人家表示表示你的心意,到了下一年,你怎么和别人见面吧!到了该你提拔或者职务变动的时候,你还好意思开口让别人为你办事情吗?! 所以,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平常里的铺垫非常重要,你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要想今后自己的发展顺风顺水,你平常里就要进行投资,每年的春节,是下级向上级表示忠心的机会。这个时候,你来送礼了,对方也好意思接受,都是礼尚往来吗,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的。你别看各级纪检、监察部门每逢春节前就三令五申,要求各级官员不准利用公款请客送礼,接受有价证券、购物凭证或者礼金什么的,但是,有几个人会认真执行呢?!你要是不送,你能够心安理得吗?顶头上司你都不孝敬,你今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吧! 所以,大家见怪不怪,冠冕堂皇的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但一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 往年,王一鸣还只是西江省的省委副书记,分管的部门不多,接触的官员也有限,有些官员想和他套近乎,但苦于没有接触的机会,贸然到他办公室或者住处去送礼,就显得有些唐突或者下贱了。再说了,王一鸣这个人比较不好打交道,没有什么私人爱好,不打麻将,不跳舞,不打“拖拉机”,不唱歌,那些想和他接近的官员,往往通过侧面一打听,心里就凉了半截,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王一鸣和其他的官员是不一样,无懈可击,没地方迅速搞掂吗!有些官员想想,也就打了退堂鼓。反正你不是一把手,我巴结住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就可以了,我的官照样做,你也影响不了我什么,所以,往年春节前,真正到王一鸣的住处或者办公室里送礼的人并不多。绝大部分的官员都知难而退,他们知道,自己平常里没有和王一鸣接触的机会,这样贸然前去,万一吃了闭门羹,就难堪了。 第一章(4) 今年就不一样了,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了,一把手,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厅级官员一辈子的命运。那些在官场上混的人,今年春节无论如何是要向王一鸣表示表示的,要不然,他们根本没办法安心过年。你想啊,一个省里,正厅级官员就有七八十个,四五十个厅局长,各地的市长、市委书记又是一二十个,还有那些国有大企业的董事长、总经理,他们都是享受正厅级待遇的,这些人往年巴结的对象主要是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今年领导换了,杨春风和刘放明都退了,一些比较势利的人,杨春风家和刘放明家干脆就不去了,弄得往年像闹市一样的杨春风和刘放明家,现在的行情一落千丈,门前冷落车马稀,每天没有几个人登门,比着往年真是凄凉得很。 这就是官场上的铁律,权力在,人情就在;权力不在,人情也就不在了。 那些人可以不再顾忌杨春风和刘放明对他们的看法,因为他们俩已经没有什么权力,影响不了他们的前程了,而王一鸣就不一样了,王一鸣现在是老大,老大是谁也不能忽视的,所以,这几天许多人都在打听王一鸣的行踪,王一鸣刚回到西江,秘书龚向阳的电话几乎就被打爆了。来电话的都是各个市的市长、市委书记,或者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或者各大国有企业的董事长、总经理。他们必要的客气话之外,都是众口一词,说是要到王一鸣办公室汇报工作,或者到住处看望王一鸣,有的更大胆地提出要请王一鸣吃饭。 龚向阳接到这样的电话,不敢怠慢,都向王一鸣一一做了汇报,得到王一鸣的允许后,才对那些人给予答复。 所以这几天,王一鸣明显的比平常里更忙了。星期一上午八点刚到办公室,批示了一些当紧的文件。接待室里不一会儿已经坐满了等待汇报工作的人。 龚向阳笑着和各位市长、厅长、董事长打招呼,张罗着让他们坐下,然后为他们倒上茶水,按照顺序,一个一个,等待着王一鸣的会见。 王一鸣批示了半个小时的紧急文件,然后拉开门问龚向阳:“小龚,都有谁在外面等待会见?” 龚向阳连忙站起来,拿起名单递给他。 王一鸣看了看说:“让刘茂同志先进来吧。” 龚向阳说:“好的。”忙走到接待室,冲各位在座的领导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对刘茂说:“刘董事长,王书记请您先去汇报。” 刘茂忙站起来,拿着自己大大的咖啡色公文包。他的这个公文包真是大,里面就是放上三五十万的现金,基本上没问题。平常里他都不是提着,有的时候是抱着的。 刘茂笑呵呵地冲各位点了点头,然后得意洋洋地跟着龚向阳,走进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刘茂进去的时候,王一鸣刚从卫生间出来,正在用纸巾擦手。 刘茂腆着大肚皮,宽大的高级西服裹在身上,左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进来后冲王一鸣低头弯腰,脸上陪着灿烂的笑脸,对王一鸣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转过身,冲他微笑了一下,伸出手和他象征性地握了握,然后指了指沙发说:“刘董事长,请坐。” 刘茂五十六岁,是西江省最大的国有企业——河东钢铁集团的董事长。集团今年的销售额已经突破260亿,利税几十个亿,是全省第二的纳税大户。除了西江烟草集团,就数它了。 刘茂早年是河东钢铁厂的职工,文革结束后,考上了省外的一所钢铁学院,毕业后分配回了河东钢铁厂,从技术员做起,做到了车间主任,副厂长,党委副书记,然后到了省里,当了省经贸委的副主任。 杨春风到西江省当省委书记的第二年,对河东钢铁集团的经营情况不满意,最关键的是对当时的河东钢铁集团的董事长董德厚不满意,于是就免掉了董德厚的职务,让他到了省政协,当了一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相当于提前退二线,没有任何实权了。 刘茂和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关系不错,郑天运就向杨春风推荐了他。说刘茂这个人懂业务,长期做经济管理工作,经营上有一套。回头又安排刘茂,这几天一定抽个时间,晚上到杨春风家里拜访拜访,再做一做工作,加强一下,说不定你的事情就成了。 刘茂自然是明白这“做一做工作”的具体含义,回家和老婆一商量,把几十年两口子上班积累下的一些家底,全部拿了出来,凑齐了八十万的现金,当天晚上,就联系了杨春风的秘书张运来,说是到杨春风家里看望看望。 杨春风一听,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含义的,于是就安排秘书:“让他来吧!” 刘茂自己开着车,副驾驶的位子上放了一个大手提箱,里面都是现金。 经过门岗,把门的武警请示后才放了行,刘茂把车停放在杨春风家门口,心情忐忑地提着箱子,进了杨春风的家门。 杨春风正在和老伴看电视,看刘茂提着个黑色的手提箱进来了,站起来和他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微笑着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刘茂是第一次进杨春风的家门,诚惶诚恐地把半个屁股放在沙发上,说:“感谢杨书记对我的信任,我什么也不多说了,今后我就是杨书记的人了,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杨书记笑着说:“你不错,不错的。好好干吧,把企业的经营搞好,把职工的收入提上去,上上下下都满意,我也就好为你说话了。” 刘茂坐了十几分钟,紧张得不停地喝水,如坐针毡。 杨春风看他这个样子,就摆了摆手说:“行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等我回头和大家研究研究,再做决定吧。” 刘茂只好带着狐疑的心情,落荒而逃了。 他走后,杨春风看他留下的密码箱,打开后,数了数钱,总共是八十万。也可以说得过去了。于是就在省委常委会上,提议由刘茂出任河东钢铁集团的董事长。 刘茂就是有能力,也有运气,他在河东钢铁集团这几年,正赶上整个行业的大发展,河东钢铁集团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年产值节节攀升,利润率大增,实现了上市的目标,现在实行了股份制,作为集团的董事长,刘茂一年的收入,有的说有一百多万,有的说有两百多万,反正在整个西江省里,他这个岗位,是正厅级干部里面最值得关注的一个。在那里随便干几年,轻轻松松,就可以捞几百万,谁不羡慕啊! 自己有钱,公司更有钱,作为董事长,想花钱有的是办法,有公款可以报销的,所以这几年,刘茂在整个西江省里的声望,直线上升,有的人甚至预测,他有可能升任副省长的。 刘茂这个人还是非常讲情义的,再说了,他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他这几天专门就住在江城市,到各个领导家里跑关系。又到年底了,那些官场上的大佬们,总得看望看望吧。每个人家里他都是亲自登门拜见,礼物是礼物,现金是现金。什么茅台酒、中华烟、冬虫夏草、高档衣服,都是一箱一箱地买。一般的人家过个年,花个几千块就可以了。他过一个年,没有几十万,根本过不去。因为该打点的人太多了,出手也重。 昨天晚上,他就专门去了杨春风和刘放明家。他们两家最近都搬到凤凰山下刚刚建成的别墅里去了。那里环境好,背靠凤凰山风景区,到处是树木、花草和农民的菜地,郁郁葱葱的,适合退休的老干部休养。 刘茂的司机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奔驰,把他送到杨春风家门口。杨春风家里的别墅,是一栋中西合璧的三层建筑,白墙红瓦,高挑的屋檐,有宫廷建筑的风格。里面的装修却非常高档,富丽堂皇,像是到了欧洲的中世纪的城堡。 杨春风听说刘茂来了,特意站到门口迎接,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厅级干部来看他,他一般情况下都不出屋子的。你走了,他站起来握握手,就算是不错了。一般的情况下,坐在沙发上,冲你摆了摆手,就算是和你打了招呼了。当大领导的,一般是不拘小节,或者说架子很大。 现在不一样了,自从这个省委书记免去后,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分量,还是一个人,原来家里是门庭若市,天天晚上高朋满座,各路朋友都有,现在没有实权了,立即被打回了原形,电话一天到晚不再响个不停了,到家里拜访的人,更是没有了几个。连原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显得格外的冷清,没有人气。想想在官场上干了一辈子,就落下个这样的结果,真是觉得人情薄如纸,不值!所以现在,听说谁还来看他,对人家格外的客气,都是亲自到门口迎接;走的时候送到大门口,还对你招手呢,让人觉得,现在的杨春风真是蛮可爱的! 第一章(5) 刘茂让司机搬了一箱茅台、一箱五粮液放在了他们家客厅里,还有五条软中华香烟,一些冬虫夏草之类的补品。这些东西,随随便便就需要上万块。 杨春风一看,刘茂还是这样够意思,这年头,人一走茶就凉,没有权力了,就没有人想着你了,现在逢年过节还能带着厚礼到家里看望他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送礼这么重的,更是屈指可数了。 杨春风两口子对刘茂都很客气,忙把他往屋子里让,然后是倒茶、拿水果,热情得不得了。 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天,双方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刘茂就告辞了,因为他还要顺便拜访刘放明和郑天运家。刘放明是前省长,对他刘茂也关照过,他逢年过节是不能忘记的。 郑天运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初不是郑天运在杨春风面前推荐了他,他一个副厅级干部,当时还真是进不了杨春风的法眼,所以,他对郑天运更是充满了感激之情,逢年过节,对郑天运的礼物更重,东西是东西,现金是现金,一出手就是十万八万的。 往年王一鸣还只是个省委副书记,在刘茂的心目中,地位还不是那么重要,需要他亲自出面打点。当然,逢年过节的时候,必要的礼物还是要给王一鸣准备一份的,其他的几个省委常委也都有,这又用不着他自己花钱,都是职务消费,他安排司机准备就可以了,花多少钱,有发票就可以报销。礼物也用不着刘茂亲自去送,也是司机联系好王一鸣的司机小邵或者龚秘书,对方告诉地址,然后司机开车亲自送过去就行了。其他的省委常委,除了郑天运和范一弓,也是这样办理的。郑天运对他有特别的恩情,他要重点表示。范一弓是河东市委书记,是地主,河东钢铁集团就在人家管辖的地面上,有许多事情要求到范一弓的,所以他也得重点表示。 今年这个春节,王一鸣和李耀成了他重点拜访的对象,他们一个是省委书记,一个是省长,刘茂这个董事长只要还想干下去,就不可避免地要和这两个关键人物打交道。所有,即使再忙,他也有亲自登门拜见,这是必要的礼数啊。他也想像往年一样,送些礼物就算了,表示个心意就行了,但是,那样做自己是省心了,但是王一鸣会对他怎么看?李耀会对他怎么看?万一认为他刘茂大条,不懂得规矩,那不就坏了。所以,礼多人不怪,还是自己亲自出面安全。 刘茂坐在沙发上,向王一鸣简单汇报了集团的经营情况,说起所取得的成就,眉飞色舞,真是亮点多多。随着市场上钢材价格的节节攀升,集团的销售额也大幅度提升,整个集团的效益也是显著增长,对省里的税收也增长了一大块。职工的收入也得到了提高,现在普通工人的工资,平均下来,一个月有三千多块,在河东市,已经和公务员相差无几了。 王一鸣问:“你们集团现在有多少员工?” 刘茂说:“在职的有八千六百多,退休的有三千多。” 王一鸣说:“一个人平均一年有四万块的收入吗?” 刘茂说:“有,有,平均算就更高了,五万出头,因为中层干部以上的工资就更高了,到了集团领导班子这个层次,一年最少是八十万。” 王一鸣问:“你这个董事长,今年能够拿多少?” 刘茂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前几天我们集团的总会计师告诉我,我的收入全部算下来,去年应该有一百八十多万吧。” 王一鸣喔了一声,说:“这么高啊,你老刘不是发大财了吗!” 刘茂说:“都是省委、省政府领导得好,市场也比较景气,过去的一年,全国的钢铁企业普遍效益好于往年,大家的盈利水平都比较高,我们赶上了这一波钢铁业的大增长。” 王一鸣说:“那退休的人能拿多少钱?” 刘茂说:“退休的就少多了,估计一个月也就是一千多块,和其他的单位差不多。企业吗,标准就比公务员差了一大块。” 王一鸣问:“这个收入分配也太悬殊了吧,你一个人就相当于一百八十个退休员工的收入,一百八十倍啊,是不是太高了点?” 刘茂一听,不知道王一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是不是对自己的高收入有不同意见,但这是国内上市公司的规矩,现在的收入分配,就是要拉开差距,让管理层有积极性,当初设计的游戏规则就是这个样子的。大家都是这样执行的,这个收入水平,对于年销售额几百亿元的集团,已经很保守了。和央企那些高管相比,和发达地区的私营企业相比,还差距很大呢。人家动不动就是收入上千万,甚至几千万,这些钱,养一个部门经理都不够。 刘茂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王书记,比着下岗职工,我的收入是高了,但是,和国内同等规模企业比,我的收入还不算高,只能算是中下等吧,人家高的央企,像那些银行、证劵业的高管,一年的收入,能顶我十几个呢,人家那才是真高!我们这算什么吧,不值一提!” 国内一些企业的高管,现在这几年,倡导收入和国际接轨,一年的收入有上千万人民币,甚至几千万人民币,这些情况王一鸣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国内的这些企业,大部分是政府背景的公司,是靠雄厚的政府资源,靠垄断地位才获得巨大收益的,企业的盈利有时候和经营者的能力没有关系,我们这种体制,就是派个笨蛋到这些企业当董事长,企业照样赚大钱。因为它是垄断性企业,是政府的儿子,共和国的长子,他们和国外充分竞争的市场主体不一样,人家都说从市场上真刀真枪干出来的,说白了,人家国外的高管是真正凭本事,把企业经营得好,有了大的盈利,自己才得到了高的报酬。如果企业倒闭了,或者经营下滑,他们的名声扫地,一辈子的饭碗就砸了,职业经理人的牌子就叫不响了,谁会聘请一个倒闭企业的掌门人来经营一个新公司啊。 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的国有企业都是政府的儿子,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组织部门考核任命的,他们说白了也都是官员,不做企业了,可以做厅长、局长,市长或者市委书记。央企的那些高管,下派到省里,都是省长、副省长的。还有一些年龄偏大的官员,不好提拔了,于是组织部门就把他们安排到那些大型央企里,拿几年年薪制的工资,一年下来,轻轻松松几百万,三五年下来,就是千万富翁了,比升官还痛快。像天伦集团的董事长赵经天,你现在就是给他个部长的位子干,他未必愿意,因为事情多,操心不说,生活质量肯定比现在差多了。他现在管着这样大的一个企业集团,资产几千个亿,手里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玩什么样的女人随便,只要是他看得上的人,一句话,就给你一个年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位子,整个一个土皇帝,惬意得很呐! 王一鸣说:“你这个收入,和那些央企的高管比,是不高,但是我们西江省的收入水平,你也知道,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退休金也就是一千块出头,这样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你和我比一比,我省委书记,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奖金,也就是六千多块,听说还要调整,就是再增加个三千多块,才多少?一个月也就是一万块左右吗?一年十二万,和你比,能比吗?所以,要知足啊!” 刘茂明白,王一鸣可能是想降低他们高管的工资,你降就降吧,反正你是老大,鼻子大压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我的乌纱帽在你手心里握着呢,你说给我多少就是多少。只要我这个董事长还让我干下去,想发财,有的是办法。到时候,谁还看这几个年薪算什么啊!随便做几单事情,就赚几千万了。只要有权,就有的是钱。 刘茂说:“王书记,听你这么一说,我们高管的工资是定的有些高了,回去我们董事会再开会研究研究,制定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你看这么行吧?” 王一鸣一听,这个刘茂挺乖的吗,于是就笑着说:“你能有这个认识,很好,回头我安排国资委,商量商量,统一一下省内大型国有企业管理人员的薪酬标准,做到既有激励,又不把收入差距拉得太大,那样群众会有看法的,也不符合小平同志说的共同富裕吗!” 第一章(6) 刘茂说:“王书记说的是,说的是。” 在心里,他肠子都悔青了,自己这张嘴,一得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少说一百万不就行了吗! 王一鸣冲他摆了摆手,说:“好,就这样吧。” 刘茂说:“过完年,还请王书记到我们集团视察视察,王书记又一年多没有去过了,大家都盼望着王书记再去,最好为我们广大的职工做一场报告,大家都想听你讲话呢!” 王一鸣还是刚来西江的那头一个月,去集团视察过,由范一弓陪同去了,在集团大会议室里讲了一番话,具体说了什么,王一鸣已经记不清了。 王一鸣说:“好的,我有时间了再去看看。” 刘茂站起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要过年了,集团给各个省委常委也都准备了一份年终奖,大家都有,这一份是王书记你的,请你千万收下,是我们的一点意思。” 王一鸣看了看,见信封上写着的有金额,名字,“王书记两万元”。 王一鸣捏了捏信封,是两万元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问:“老刘,大家都有吗?” 刘茂说:“是的,集团统一发的,每个省委常委两万元。感谢各个省领导对我们集团的大力支持!” 王一鸣说:“要是那样,我就收下了。” 刘茂说:“大家一个不少,都有的,今后还需要王书记对我们集团多多关照呢!” 王一鸣又和他握了握手,把他送到门口。回头把那个装有两万元现金的信封,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然后走出来,对龚向阳说:“小龚,你让林业厅的马厅长过来吧!” 整个上午,来来往往,王一鸣在办公室里会见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都是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各个市的市委书记或者市长。还有一些大型企业的负责人,中直机关派驻西江省的分支机构的负责人。什么银监会、保监会,国家电网西江分公司等,反正这几天,这些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不把主要的领导看望一遍,他们是没有办法安心过年的。 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的,大家混的都是个脸面,做一把手的很大一部分精力就是和上级搞好关系,所以春节前这几天,官员们格外的忙,大官们忙着到北京送礼去了。省里的厅级官员忙着给省级官员送礼;处级官员忙着给厅级官员送礼;到了县里、乡里,科级官员又忙着给处级官员送礼,股级官员忙着给科级官员送礼。 年关年关,对于中国的官员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官大的想借机发财,接受部下的进贡。官小的,少不得要放血,勒紧裤带,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进贡。因为不这样,明年的日子将更加难过。 官场上的风气带坏了社会风气,现在的年已经没有几十年前的年味了,那时候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大家没有这么功利,这么世俗,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人情味,不看重请客送礼,过年的时候谁到谁家串串门,吃顿饭,就说得过去了,随便拿几样礼物,水果、糕点之类的也能拿得出手,现在却不行了,要盘算半天,到领导家里送礼,成了一个极大的负担。 星期三早上七点半,王一鸣正在楼下的餐厅吃早饭,龚向阳在旁边陪着他,这个时候,龚向阳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出去一看号码,是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的,忙接通了电话说:“秘书长,早上好!” 秦书海似乎有些焦急地说:“龚秘书,王书记和你在一起吗?” 龚向阳说:“在啊,正在吃早饭。” 秦书海说:“请你让王书记接电话,我有紧急的事情要汇报。” 龚向阳不敢怠慢,连忙走进包厢,把电话递给过王一鸣说:“王书记,秦秘书长有紧急的事情要汇报。” 王一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把手机放在耳朵边,说:“秘书长,请讲。” 秦书海说:“王书记,是这样,省委常委大院门口现在聚集了一群退五军人,估计有几百人,都是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的军人,他们打出了一个条幅,要求见王书记您。另外,省政府那边也有几百个退五军人,他们也打出了条幅,要求见李省长。李省长的意思是全部交给省信访局处理。他不出来见。我已经通知了省信访局、省军分区和江城市公安局了,让他们做好准备,如果这些退五军人不同意疏散,继续聚集在省委、省政府门口,影响了正常办公,我们到时候就采取强制措施,你看这样处理行吗?” 王一鸣一听头一下子大起来,退五军人、对越自卫还击的老兵,这些敏感的字眼一下子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记得,前一段他刚看到一个内部通报,说各地的退五军人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不安定因素,成了上访人数比较突出的一个群体,这些年,随着改革的深入,大批国有企业被拍卖、破产,改制为私营企业,有的干脆就消失了,全国被消灭的公有制企业,有上百万家之多,造成了几千万的下岗失业工人,这其中,就有这样一个退五军人集体。他们当初有的是军官,有的是士兵,当初离开部队后,被有关部门安置到企业里,随着企业的倒闭、不复存在,他们成了无业游民。而和他们同时代转业的军人,如果当初是安置在行政、事业单位,他们的级别、待遇都和公务员基本上差不多,不受到什么影响,每个月有几千块钱的收入,退休了,还可以领到比企业退休的人员高几倍的养老金。所以很多退五军人心里不平衡,他们就串联在一起,到北京上访,到全国各地的党委、政府部门静坐、示威,要求解决他们的待遇。 由于这件事牵涉的人数多,矛头直接指向了国家对于退五军人的安置政策,光靠哪一个部门,地方政府或者军队都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因为投入大,动不动就需要几十亿,甚至几百亿,所以事情已经出来多年了,久拖不决,是令各地非常头疼的一件事。因为这个群体特殊,他们当初都是军人,是保家卫国的人民解放军战士。他们当年在战场上是流过血、流过汗的,对付这帮人,不能动不动就动用国家的**机构,让警察出动,两个人抓一个,塞到公交车里,拉出去关几天,那样太粗暴了,会引起军人这个群体的反感,甚至会激出更大规模的**。 王一鸣以前没有具体处理过这类危机事件,他想亲自见一见这些军人的代表,听一听他们的陈述,了解一下他们的思想动态,于是就对秦书海说:“先不要采取任何过激措施,我马上就赶过去,你在大门口等我就可以了。” 秦书海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立即站起来,对龚向阳说:“你通知小邵,立即赶过来。” 龚向阳说:“好的。”出去打了小邵的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王一鸣。 为了安全,龚向阳又打了小杨的电话,让他立即赶到省委大院门口,穿着便衣,保护王一鸣的安全。小杨是省警卫局刚给王一鸣安排的贴身警卫,个子有一米八三,高大威猛,一身的好功夫。打架一般人两三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王一鸣现在是省委书记了,中央候补委员,到了公共场合是要采取一定的安全措施的。 几分钟之后,小邵飞快地开着那辆奥迪车就赶到了楼下。王一鸣和龚向阳上了车,往省委常委大院开去。 十几分钟以后,车子缓缓地开到省委常委大院门口,透过车窗,王一鸣看到,路边的人行道上站了一排又一排的退五军人,他们清一色的都穿着几十年前的老式军装,有的军装已经洗的发白了,或者破旧了,但是,他们站在一起,整整齐齐,个个保持着军姿,就像是整装待发的一支队五。他们的最前面,有几个军人打着红色的条幅,上面写着这样几句话“过去战场流过血,如今心里流着泪”。“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老兵向省委王书记问好!” 这个时候,天阴沉沉的,外面下着零零星星的毛毛雨,气温也就是零上三度的样子,风呼呼的刮着,感觉非常寒冷,路上的行人许多人都穿着羽绒服,这些退五军人站在寒风中,个个不苟言笑,非常严肃,他们打量着每一辆经过的高级轿车,盼望这里面坐着的大官们,能够发发善心,给他们一个说法,毕竟要过年了,他们等了一年又一年,始终等不来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知道,他们的示威一定要保持高度的克制,他们一没有堵省委和省政府的大门,二没有堵塞交通,只是站在人行道上,静静地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们也怕,大过年的,万一有领导生气了,一声令下,让防爆警察或者武警对付他们,就他们这几百人,说抓走就抓走了,连年也不得过了。 第一章(7) 王一鸣的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有识货的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说:“这个号码和车子,估计是省委领导的,不是书记就是副书记的。” 车窗贴的有保护膜,坐在里面的王一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而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有几个胆子大心急的退五军人,一下子就冲出来,站在王一鸣的车子面前,堵住了车子。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冲车子里坐的人敬了个礼,隔着车窗问了一句:“请问是不是王书记?” 小邵只好把车子停住,锁好车门,以保护王一鸣的安全。 王一鸣想了一下,对小邵说:“打开车门吧,我要下去看看。” 龚向阳说:“我先下去让他们让出一个空间,这样安全一些。” 于是龚向阳先轻轻地打开副驾驶的门,下去冲那个刚才敬礼的中年男人说:“同志,请你让一下,王书记要下来看大家,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让大家退后,保持秩序。做得到吗?” 那个中年男人一听,果然是王书记,显得很高兴,转身大声地对大家说:“大家安静,安静,王书记来了,马上就下来见大家了。请大家一定保持安静,秩序。” 大家一听,果然是王一鸣来了,于是都非常振奋,看起来今天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这个新任的省委书记还真是有种,敢于亲自面对面地和大家交流了。原来杨春风和刘放明当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时候,他们也这样闹过,但是,都被武警和警察驱赶了。 退五军人还是很有纪律性的,往后退了退,站成了几排,大家都挺胸抬头,注视着前方,用期待的眼神等待着王一鸣的到来。 在几十米以外的秦书海和王一鸣的警卫小杨,一看王一鸣的车子被围住了,连忙紧跑几步,冲上来,想为王一鸣解围。他们还没有走到王一鸣车子边,就见王一鸣已经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了。 大家都举目注视,就见今天的王一鸣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套着一件咖啡色的羊绒衫。下身是深蓝色的羊毛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 王一鸣站好,左右环视了一下,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他冲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各位兄弟,你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气,你们穿得这么薄,要小心身体,别感冒了。” 一个声音说:“冷我们不怕,我们怕过年,没有钱,这个年让我们怎么过?” 王一鸣说:“大家都有难处,我理解,但是,各位兄弟,这样乱哄哄的,你们七嘴八舌,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清啊,这样好不好,你们选几个代表出来,到我的办公室,我们好好坐下来谈一次,把你们的要求说清楚。能办的,我立即拍板办。不能办的,我这个省委书记也做不了主的,我们就商量商量,等国家出台政策,你们说这样可以吗?” 又一个声音传出来说:“弄不好还是骗局,谁去了就出不来了,马上就被抓起来了,反正我是不敢去。 王一鸣说:“绝对不会的,我在这里保证,谁也不能抓人,大家可以放心,谁下命令抓人,我撤他的职。这个权力我还是有的。” 领头的那几个人小声交流了几句,立即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大声说:“大会安静,这样吧,我们几个去,大家有愿意去的,可以站出来。” 有些胆子大的,一下子站出来几十个。 王一鸣看了看,说:“人数还是太多,你们去十个人吧,大家好说的详细些。” 领头的点了点人数,选了十个人,跟着王一鸣进了省委常委大院的大门口。 旁边严阵以待地站着几十个武警,一看王一鸣带着那些退五的军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院子,都面色缓和起来,放下手中的盾牌、警棍,聊起天来。 秦书海、龚向阳和小杨跟着王一鸣,也进了省委大院。 这些人被安排进了二楼的省委常委会议室,王一鸣和大家一个一个握了手,然后让工作人员倒茶,先安抚他们的情绪。王一鸣让秦书海通知省信访局、财政厅、西江省军分区、省人事厅、军转办公室的领导迅速赶过来,大家一起坐下来,谈一谈情况。 十几分钟以后,其他的领导也都赶过来了。座谈会开始,王一鸣说:“同志们,今天我们临时召集大家一起开个座谈会,主要意图是想了解一下我省退五军人的情况,弄清楚他们的诉求,实事求是地解决他们生活中所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好了,现在请退五军人代表先发言吧!” 对面的十个退五军人相互看了几眼,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说:“好吧,我先来吧。今天早上就是我把王书记堵住的。先说一句对不起啊,打扰王书记了。”说着站起来,向王一鸣鞠了一躬。 王一鸣笑着摆了摆手,说:“没问题,没问题,我也想和你们接触接触吗,要不然你能堵住我的车吗?!” 那中年男人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覃英豪,今年四十七岁,是78年的兵。” 王一鸣说:“咱们是同龄人,一年的。” 覃英豪说:“王书记是几月出生的?” 王一鸣说:“三月。” 覃英豪说:“王书记比我大三个月,我是六月二十出生的。1979年2月17日上的前线,我们的部队一直打到河内,我们撤退时,我负了伤,你看我这里,还有疤痕呢!”说着他一歪头,把脖子露出来,王一鸣看到,他下巴下面果然有一个大疤痕,这个地方真是非常危险,弄不好就没命了。 王一鸣问:“老覃,你怎么伤的?” 覃英豪说:“我的战友踩上地雷了,弹片飞出来,就伤了我的下巴,幸亏不深,要深一些,我就没命了。” 王一鸣问:“你立了几等功?” 覃英豪说:“三等功。” 王一鸣说:“好吧,老覃,说一说你的情况吧。” 覃英豪说:“各位领导,尊敬的王书记,实在是对不起,我们退五军人给党和政府添麻烦了。我是**年转业的,离开部队之前,是西江军区边防团的步兵连副连长,我老家是郁江市的,转业后被安置在郁江造纸厂工作,当保卫科副科长。我老婆是郁江市水泥厂的职工,我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现在广东打工,小的是儿子,现在还在上高中。我在郁江造纸厂一共上了五年班,1994年,郁江造纸厂停产,1995年被港商收购,我们厂里的一千多工人,下岗八百多,保留的不到三百人。我下岗的第二年,我老婆他们的水泥厂也倒闭了,资不抵债,被抵押给了银行,所以,从1996年到现在,我们家里其实没有一分钱的固定收入。生活都靠我老婆摆缝纫摊,给人家缝缝补补赚些钱,养家糊口。我到工地上打过短工,到集贸市场卖过服装,做过夜市烧烤摊,在货场干过搬运工,反正只要能赚到几个钱,什么都干过。我是军官,曾经当过副连长,我的那些战友们,有的进了机关,现在都是副科级、正科级待遇了,一个月三千多块,比着他们,组织上把我安排到企业,我觉得今天看来非常不公平。我要求政府兑现当初的承诺,对于军官,不管是在企业还是机关,都要保持干部的身份不变,我们为共和国流过血,流过汗,我们曾经出生入死,保卫过祖国和人民,现在我们的生活这个样却没有任何人管,说实话,我们心里感到特别的难过。心里拔凉拔凉的。都说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我们的心里,这些年,都要流干了。在这里,王书记,你知道我们这些军人的家属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反正这都是事实,我也不怕大家笑话了。有些人的老婆四十多岁了,还出去当妓女,在按摩店、桑拿屋里,向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和老头子出卖肉体。一次二三十块钱。卖一天,挣个百儿八十的,拿回家买米买菜。我们有的人就靠这个活着啊。有的人更是过分,老婆去卖淫,在出租屋里和别的男人睡觉,声音传出去老远,而他自己却在出租屋外,为老婆把门、放风。这两口子,还有一点廉耻吗!都是生活逼的吗!不怕大家笑话,我说一说我女儿的情况,因为家里穷,我们两口子都下岗了,没有钱供她读书,她十六岁就下学了,说是和一帮同学到广东去打工,我以为到那里是进工厂了,谁知道,她却去了路边的美容美发店,按摩店,当了小姐,那年春节,她回家过年,我看她就有些不对,浑身上下妖里妖气的,不像个正经女孩子的样子。我骂了她几句,说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路、看人,都不像好人!我女儿哭了,说:‘爸爸,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个小姐,我每个月给妈妈寄回来的钱,都是我陪男人睡觉挣的。不这样,能挣来钱吗?到工厂里打工,天天加班,累死累活,一个月还赚不到一千块钱,管得又严,连上厕所都不允许,还有污染,有的家具厂的工人,在那里干几年,莫名其妙就得了白血病什么的,那样不明不白的死,还不如我呢!至少赚的钱没我多,又轻松自在。过几年,我挣够几十万,够开店的了,我就不干了,找个人嫁出去。没有人要我,我就一个人过。反正我对男人也看透了。我弟弟上大学,我供养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不然没文化,今后生活会很难的。你看看,我一个堂堂的转业军官,现在要靠我女儿当小姐挣钱养着啊,我真感到屈辱,有时候简直是不想活下去了!” 第一章(8) 说着,说着,覃英豪哭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王一鸣被他的故事也感动了,感同身受,眼睛也红了起来,他强力忍着,才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久才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突然一个声音说:“覃大哥难,我们当兵的,现在也不容易啊!我来说两句吧,代表我们退五的战士。” 王一鸣抬头看,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发掉了不少,头秃秃的,剩下的头发也有些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一脸沧桑。 他说:“我叫郝卫国,78年入五,训练刚半年,就被拉上了前线。打越南时,我们连是尖刀连,在敌人后方搞穿插,沿途遭遇过越南军队的伏击,一个连损失了一小半。我比较幸运,没有受伤,战斗打响,我们连攻占了几个重要的高地,受到了总部嘉奖,我也荣立了三等功。战斗结束后,我们回国时,老百姓敲锣打鼓,像对待英雄一样,欢迎我们凯旋。我回到老家的县城,到处被请去做报告,到工厂、学校,几百人、上千人听我讲演。我在县城里成了名人。那个时候,为我说媒的多了去了,我老婆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她在县汽车运输公司上班,还是吃商品粮的。她说崇拜我这个英雄,才愿意嫁给我的。我82年退五后,到我们县毛巾厂上班,当保卫干事。86年毛巾厂停产,我下岗,在大街上推过三轮车,当过货场的搬运工,到建筑队当过泥瓦工,走南闯北,为家里挣钱。我老婆看我下岗了,就开始看不起我,后来她和一个搞运输的司机好上了,当了别人的二奶,就和我离了婚。我有一个儿子,当时三岁多,我一个人没办法带,只能是送回乡下老家,给我母亲帮带。这些年,我什么都干过,吃了不少苦。九七年我在广东一个纺织厂打工,开机器时,不小心把手给切断了,左手掉了四个手指,现在你看看,只剩下一个大拇指了。”说着他对大家扬了扬自己的左手。 “我残废了,老板派人把我送到医院,一开始给了一万多块钱用于治病,但是后来,老板就不同意出钱了,说是我自己也要负责任,谁让我不小心,出了这样的事故。我找当地的劳动部门,因为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他们说没办法帮我。我找律师打官司,律师说要先支付一笔律师费。我没有钱,聘请不起律师,就只好作罢。到最后,找到了一个律师,搞法律援助的,愿意免费帮我打官司。官司后来也打赢了,但是,老板一看要赔我十几万,其他的十几个在厂里受过工伤的,也纷纷打官司起诉老板,老板一看,赔的钱太多,他干脆把厂子连夜转让了,自己跑了,从此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直到现在,我一分钱的赔偿也没有拿到。现在有的时候,只能在街头乞讨为生。我乞讨时,摆上我当年获得的军功章,以证明我是个退五军人,不是骗人的,大家一看,纷纷给钱,现在我一天下来,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好的时候,有上百块。这样,我就引起了其他乞讨人员的嫉妒,他们在半年前,把我打了一顿,说是不准我在我们那个城市乞讨了。没办法,我只好坐车来省城,联系我的一帮战友,让他们出面,保护保护我。这就是我今天的生活,一个名符其实的乞丐。几十天前,一个外国人到我的面前,给了我一张百元大钞,说是要给我拍照片,让国外的人也看到我,我一听,马上拒绝了,我说:‘去,去,去。你们这帮外国佬,都没安好心,我是中国人,曾经为这个国家流过血,流过汗,我不能为国家抹黑。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说政府的坏话。你要是拍我的照片到外国发表,让外国人指责我们国家不尊重军人,不是利用我吗!我不干。” 大家都被他说笑了。 王一鸣问:“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郝卫国说:“有啊!我要求政府给我们这些退五军人解决些补助,多了不敢想,一个月三百块吧,比农村的最低生活保障高一些,总可以吧?” 王一鸣问:“现在你有没有什么保障?” 郝卫国说:“有,一个月一百二十块钱,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王一鸣问:“你看病怎么办?有报销的渠道吗?” 郝卫国说:“我们老家农村实行了合作医疗,我是农村户口,大病可以报销一部分,但是要住院治疗才行。平常里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都是自己扛着。能扛过去,就不去吃药打针,因为没有钱。实在是扛不住了,再去买点药吃。现在好多人都是这样的,拖一天算一天,我们命贱,抵抗能力强,轻易不拉肚子、感冒什么的,不像城里人那样,得了感冒要打点滴,花三五百块才能治好,要是那样,我们早就完蛋了!” 王一鸣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心里有一丝心酸的感觉,这些底层的老百姓,生活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那么乐观,真是让人唏嘘感叹。 轮到下一个同志发言了,一个个子高大、声音洪亮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向大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坐下,拿出一个黑色的包包,从里面抽出来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来自己的军功章、获奖证书什么的,然后看着王一鸣说:“王书记,我叫金万全,77年当兵,79年上的前线,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我荣立了三等功,回国后我被提拔为排长,然后上了军校,87年转业,被安排在我们县百货大楼当保卫科长。91年我们县百货大楼搞承包经营,我承包了一个柜台,卖鞋子。生意不好,还要每年向公司交租金和管理费、水电费什么的,于是就下岗了,到外面自谋职业。我帮别人打过短工,借钱开过小餐馆,跑过长途运输,但都不成功,勉强糊口而已。我老婆原来是县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也下岗了,她看我活得越来越失败,就忍不住和一个做安装工程的小老板好上了,当了人家的小老婆。我发现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开房,于是就和她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带着18岁的儿子过,儿子不上学了,在一个摩托车修理店当学徒工。王书记,我有一个问题,实在是搞不明白,我现在到底算什么?是军官转业,按说算是干部,但是没有一个单位承认我是干部。没有职业了,算是下岗职工吧,但是我们单位没有办下岗证,我现在连下岗职工的待遇都享受不到。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下岗职工,还可以申请最低生活保障,通过申请,还可以每个月享受两百多元的生活补贴。我就奇怪了,我们国家这么大,怎么就没有一个单位让下岗职工申请、证明自己是下岗职工啊?!更可气的是,我们单位原来给每个人办了养老保险,现在下岗了,没有任何收入了,自己一个人打短工,连糊口都难,却要按照文件要求,每个月自己去养老保险所,缴纳一个月四五百块钱的养老保险金。单位不承担了,所有的都要自己一个人承担,不这样,到老了一分钱也没有。我现在真的是不如农民。农民好歹有地,有房子,我什么都没有,真正的无产阶级,我不知道我今后怎么活,有时候悲观起来,真想一死了之。但是想想儿子,还得活下去。战场上我都没有死,还立了功,现在死了,怎么去见我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吧?难道我们出生入死,就是保卫这样一个这样对待我们军人的国家吗?!我想不通。王书记,各位领导,我的言论可能有些过激了,希望大家谅解!”说着,他又冲大家鞠了一个躬。 王一鸣听了,心里更是不好受,他想起来一年多前在北京和魏正东吃饭、聊天时,谈到过这个问题,魏正东慷慨激昂地说:“一鸣,我告诉你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现在对下岗工人推出的这个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我认为是人类社会最丧尽天良的制度,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可以以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办法来比较比较,你就明白了。我在美国呆过,在那里留学五六年,详细了解了他们的养老保险制度。他们那里,对于下岗职工,每个月可以向政府的有关部门领取失业救济金,数额虽然每个州不一样,但是,保持基本的生活没有问题,每个月两千美元左右是有的,还可以领取食品券,在一些地方免费领取食品。比我们这里上班的人领的正常的工资还高。这是美国的做法。当然,美国是发达国家,我们是发展中国家,目前我们还做不到他们那个水平。但是,目前这个制度设计,太不讲人道了,说资本主义邪恶,你这个不比资本主义制度邪恶多少倍啊!你不仅不向下岗职工发一分钱,就是发钱,也是两三百块钱的生活补助而已,这些钱,够一个人活命吗?!况且下岗职工都是四十、五十岁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你让他们一家人怎么活?最无耻的就是这个养老保险的设计,那些本来就没有任何钱的人,还要向国家交钱,每个月四五百块,以换取今后年限到了以后,可以领取国家的退休金。他们连生活都保障不了,还从哪里弄钱,交这个养老保险啊?!而公务员什么都不交,到了退休,却可以领取高额的养老金,你这不是杀富济贫,而是杀贫济富啊!再说了,物价连年飞涨,我每年交五千块,二十年后退休了,你给我每个月发一千二百块。看着从数字上,我是赚了国家的便宜。但是,谁又能知道,二十年后的一千多块,还能干什么?能不能买几袋面粉,还真不好说。现在的一个月四五百块,说不定比二十年后的一个月两千多块买的东西还多。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到时候国家给的养老金,其实根本比不上当初自己交的那四五百块钱。这不是骗局是什么?还有些职工辛辛苦苦,借钱交了二十年,但结果刚可以领养老金,就得病死了。这些人不是白白为国家做贡献了吗?这样的制度设计,就是抢劫穷人、搜刮穷人吗!” 第一章(9) 王一鸣认为,魏正东的观点很有道理。我们现在有些制度设计,是非常荒谬,缺乏人道主义精神,不符合社会主义的理念。 其他的几个人也先后做了发言,他们所反映的情况基本上差不多,大同小异,生活困难,没有固定收入,看病看不起,老婆受不了穷跟别人跑了,孩子上不起学,出去打工去了。对生活没有信心,有自杀的倾向。 王一鸣听他们一一发言完毕,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省军区司令员裘新旺说:“裘司令,你看怎么办?” 裘新旺说:“好,我说两句啊。首先,大家的心情我都可以理解,大家都知道,我也是上过越南前线的老兵。我当时是副团长。从前线撤退后,又在边防指挥了战斗,亲自钻了大半年的猫耳洞的,我现在还落下风湿性关节炎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在战场留下的。当然,我比大家幸运,此后升了团长、副师长、师长、副军长,军分区司令员,成了高级军官。作为你们的战友,我对于你们所面临的遭遇,感同身受,非常理解,在这里我要代表省军分区,对大家表示道歉,对不起兄弟们了!我给大家也鞠个躬吧。”说着话,裘新旺站起来,冲十个老兵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 大家都一起拍手鼓掌。 裘新旺坐下,继续说:“说实话,大家的问题,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向上级反映,向中央军委反映,但是,大家也知道,我们的国家大,牵涉的人口多,上过自卫反击战前线的,作战部队加上后勤部队,全国有六十多万人。这些人绝大部分都退五或者转业了,他们的生活情况,和大家也差不多。安排在企业的,基本上都下岗了。因为全国现在省级以下的地市,更别说县里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国有企业了。当初安排在那里的军官和士兵,和大家的情况没什么两样。怎么办?解决这么多人的问题,粗略算一算,六十多万人,每个人就是国家出一万,一年国家财政也要投入六十个亿。这还仅仅是我们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其他的呢,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呢,抗美援朝的呢,对印自卫反击战的呢,抗美援越的呢,全部算下来,多少人需要重新考虑?最少有五百万老兵需要国家出钱照顾吧!一个人一年五千块,需要多少钱?两百五十个亿。大家想一想,这么多钱,从哪里筹措?只能从国家财政里出。我们国家财政里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吗?国家这么大,到处是用钱的地方,所以,有些事情没有办好,还请大家多理解,国家有国家的难处,我们个人有个人的难处,都难,现在都不容易。要发展,要搞基础设施建设,哪里都需要钱,所以,顾不过来啊!” 王一鸣插话说:“司令,我们省现在有多少退五的老兵?” 裘新旺说:“从红军时期算起,一直到现在,还活着的,总共是四十多万。老红军还有十几个,老八路有三千多个。老解放就多了,有五六万吧。抗美援朝以后的,总共是三十多万。” “现在他们的待遇怎么落实的?”王一鸣问。 裘新旺说:“各个时期的待遇不一样,像老红军,都成了宝贝,他们享受的都是副省级的医疗待遇。解放前参加革命的,待遇普遍好于解放后参加革命的。同是一个级别的,退休金可能要相差一千多块。越往后,待遇就越低。像他们这些对越作战的老兵,估计每个月也就是一百多块钱。聊胜于无吧。” 王一鸣问:“司令,你看怎么办?” 裘新旺说:“王书记,我是没有多少办法,军分区没有多少钱,养不了这么多老兵啊!再说了,王书记你是省军区的第一政委,党指挥枪,我们都听你的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按照我党的惯例,一个省的省委书记是当然的省军区第一政委。这个安排也是意味深长的,在封建社会,各省的总督、巡抚,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担负着为国家财政筹款,为军队筹措饷银的任务。王一鸣现在这个身份,也属于过去的封疆大吏,所以,他责无旁贷。 王一鸣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省财政厅厅长萧华杰,说:“华杰,你看怎么办?” 萧华杰刚当上省财政厅的厅长不到一个月,家底刚刚搞清楚,看王一鸣点了自己的名,只好说:“是这样王书记,我说一点自己的看法啊,请大家思考思考。各位的生活困难,我可以理解,真是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大家也知道,我们西江省的财政一直不富裕,在全国,我们属于是穷省,国家级贫困县就有几十个,我们省里的财政资金,一直是捉襟见肘,所以,目前来看,想拿出一笔钱,解决大家的问题,是不太现实的。”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对面就响起一片质疑声,一个声音说:“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谈的,这不是糊弄我们吗?!” 另一个声音说:“没钱?谁信啊!看看省城里建设的那么多豪华办公楼,高级宾馆,还有体育中心、会展中心、博物馆,哪一个不需要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你们这些当官的,干那个就有钱,为我们老百姓干点事情就没有钱!说得过去吗?!”大家群情激奋,乱哄哄的,刚才祥和的气氛一下子没有了。 秦书海这个时候连忙出来打圆场,站起来冲大家说:“各位,各位,安静,安静,请大家耐心地听萧厅长说完,王书记还要做总结呢!” 退五军人们看了王一鸣一眼,心说:“好吧,我们倒要看看你王一鸣怎么解决我们的问题,如果不管,我们就继续闹下去,闹到北京去。” 萧华杰说:“我只能说,把大家的意见汇总上去,上报国家财政部,争取国家财政的支持,等上面的钱下来了,我们才能解决。” 一个退五军人问:“你能保证吗?多长时间能够给我们解决问题?” 萧华杰说:“这个保证不了,只能等了。” 大家于是就开始唉声叹气。 王一鸣看这样下去,今天这个座谈会一点收获也没有,也没有给这些退五军人解决任何问题,他觉得大过年的,这样对待这些退五军人,是太不合适了,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一个省军区第一政委,他有责任有义务为这些退五军人做些事情,于是他说:“好了,大家都安静,我说几句吧。” 一听王一鸣要讲话,大家立即安静下来。 王一鸣说:“通过大家的发言,我初步了解了你们的困难和问题,对大家生活上的不如意,我感同身受,深表同情和理解。大过年了,大家都不容易。我们的国家有困难,我们的省财政不富裕,希望大家理解。但是,我们做领导干部的,也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些人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自己,我们希望政府做些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想方设法,帮他们一下,为了我们自己的良心,为了我们人民解放军的神圣使命,为了我们这个国家的长治久安,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没有办法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这样吧,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把解决长远问题和当前的问题结合起来,该上报的上报,该争取中央财政支持的争取中央财政支持,同时,我们也不能一推三六九,撒手不管了。好像我们自己没有一点责任,这样也是不对的。” 王一鸣这些话,说的大家都不住地点头,特别是萧华杰,知道王一鸣是在敲打他,这个时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他也害怕王一鸣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他这个省财政厅长,屁股还没有暖热,得罪了王一鸣,就可能吃不了兜着走了,王一鸣一句话,有可能他这个财政厅长的乌纱帽就摘掉了,虽然他是李耀的人,李耀会保他,但王一鸣要是一意孤行,李耀这个省长也是挡不住的。在一个省里,省委书记还是具有无尚的权威。他不懂王一鸣葫芦里到底是想卖什么药,只能是频频点头。 王一鸣话锋一转,看着萧华杰,说:“华杰同志,这样吧,给大家每人发五百块钱,让大家过年,年后再商量一个长期方案,一个月或者三百,或者四百,全省统计一下,看到底需要花多少钱,这样做行不行?” 第一章(10) 萧华杰心里说,你倒是可以做好人了,我上哪里去弄这一大笔钱啊?!于是他说:“王书记,这个没有预算啊。一个人五百块,四十万人,两个亿啊。这个实在是没办法。” 王一鸣一听,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看着萧华杰说:“又不是四十万,就先解决这批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同志吗,总共是多少人?” 裘新旺插话说:“估计有三万多人。” 王一鸣对萧华杰说:“三万人,也就是一千五百万,这个你也拿不出来?” 萧华杰面有难色,说:“没有预算,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出。” 王一鸣心里一下子就气起来,语气一变,冲着萧华杰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现在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办法,我给你一天时间,想不到办法,立即告诉我,你弄不来钱,我就换人。我就不相信,堂堂的一个财政厅长,连一千五百万都挤不出来。你说要你这样的财政厅长干什么?!” 这是上任省委书记以来,王一鸣第一次对下级发火,说这么狠的话。 萧华杰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很。 旁边的秦书海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萧厅长,你这么个老财政,这么点钱就没有办法了?我们省就是再差,也不缺这一千五百万吧!” 萧华杰连忙接着说:“王书记批评的是,我看这样吧,先挪用一些建设资金,应一应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秦书海说:“这就对了吗!好,现在请王书记继续讲话。” 王一鸣看萧华杰妥协了,今天这个事情也可以初步解决了,于是就对对面坐着的那些退五军人说:“先这样解决,你们看好不好?” 那些退五老兵看到自己的事情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王一鸣也确实是为大家想办法了,这样的好领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的,五百就五百吧,总比什么也没有强,于是就相互交流了几句,异口同声地说:“谢谢王书记了,我们愿意等待,希望尽快出台政策,彻底解决我们的问题。” 王一鸣说:“好,既然这样,你们回去做一做大家的工作,把人先撤回去,大家安心回家过年。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为大家解决实际困难。但需要时间,请大家耐心些。” 那些退五老兵站起来,说:“好的,我们相信你王书记。给你添麻烦了。” 王一鸣把他们送到门口,一个一个和他们握手告别。送走了那些退五兵和省军区司令员裘新旺,王一鸣转身黑着脸回了自己办公室。站在旁边的萧华杰手足无措,知道王一鸣还在气头上,不知道怎么办好。 秦书海几个月来从来没有见过王一鸣当众发过这么大的火,可能这就是人所说的,官大脾气长。王一鸣脱口而出,撂出了这样重的话,搁到谁身上,谁都会受不了的。 萧华杰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秦书海,说:“秘书长,你要帮一帮兄弟啊!” 秦书海摇了摇头说:“你啊,今后要多长几个心眼,老板定的事情,不要轻易说不行,不行还要你干什么啊!是不是?” 萧华杰说:“是我错了,我今后一定注意。” 秦书海说:“好了,撤退吧,今天只能就这样了,等你把事情办妥了,找个机会,再到老板办公室汇报汇报,承认承认自己的错误,说不定老板就原谅你了。” 萧华杰说:“谢谢秘书长的指点。兄弟我记住了。”于是,坐上汽车回了省财政厅,连忙筹钱去了。晚上还是担惊受怕的,只好到了李耀家里,又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李耀听了,沉思了半天,说:“你啊,死脑筋,一根筋,王一鸣是看着我的面子才用你当财政厅长的,他对你本来就不是充分信任,巴不得你出个差错,就把你换掉呢!当官靠什么威风?一个是乌纱帽,一个是钱袋子。你现在捏着钱袋子,等于是我这个省长捏着钱袋子,你不同意,就是我这个省长不同意,他王一鸣一点财权都没有,凭什么威风?所以,你千万要小心些,不能动不动和王一鸣对着干,他想办的事情,尽量满足他,钱这东西,挤挤总是有的吗!要不然,他会摘掉你的乌纱帽的!到时候我都没办法,想保你都保不住!” 萧华杰不住地点头说:“是的,老板,我记住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王一鸣的心中仍然是怒气难平,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以舒缓自己的情绪。他反复回味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对萧华杰是严厉了些,但不这样行吗?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现在最缺乏的是什么?——是对基层群众的感情。对群众的疾苦漠不关心,说话做事情四平八稳的,都是按程序来。看似尽职尽责,但是,党群关系就在这种冷漠的程序化的格式中,一天一天,疏远得成了南极和北极。群众对领导干部不信任,私下里骂娘,认为他们是尸位素餐,光知道捞票子、保位子,就是不干人事,不为人民服务;领导干部把群众看做是刁民,动不动就想动用国家**机器来对付老百姓。本来走群众路线是共产党能够打败国民党得天下的法宝之一。现在我们却把这个丢了,领导和群众成了对立面,谁也不相信谁。 为什么今天突然发那么大的火,王一鸣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和军人还是有感情的。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他还在清江大学读书的时候,当时对越自卫反击战刚刚结束,学校请来一个又一个英雄人物到校园里给大学生做报告,他参加了一场又一场,当时,大家听得热血沸腾,为那些英雄人物的事迹所感动。王一鸣清楚地记得,当时来了一个致残的军官,还是大学生当兵入五的,他在前线因为触雷,双腿被截肢,是坐在轮椅上给大家做报告。他说,当时他和他的战友们,为了完成穿插任务,坐在坦克车上,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奋勇前进,许多战友都光荣牺牲了,战斗结束,坦克车的后盖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战友们的尸体。当时大家没有经验,为了提高速度,怕从坦克车上颠簸下来,有很多人就用背包带,把自己捆在坦克车后盖上。结果遇到了敌人的伏击,我们的战士根本来不及反应,成了活靶子,死了很多人,很多年轻的士兵也就是十七八岁,刚刚来部队不到半年的很多。大家听了都伤心地哭了。特别是那些女大学生,更是伤心得一塌糊涂,眼睛都哭红肿了。但这更加激发了她们的爱心,她们爱英雄,不像现在的一些女孩子,爱大款,喜欢嫁洋人。当时每有残疾军人来学校做报告,都非常吸引女生的注意。有些胆子大的女生,更是主动向那些残疾军人写信,表达自己的爱意。 当时有一首歌更是成了人人传唱的经典,只要听到那首歌,就让人回想起那个时代,那就是《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 你是否理解? 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再不能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 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血染的风采。 王一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反复回味着这首歌的旋律。他在想,那些英雄还在人世吗?今天他们活得怎么样?还有人关注他们吗?我们的电视上为什么这些年来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第一章(11) 你看我们今天的媒体,关注的都是一些什么人?除了政府高官出访、会见的镜头外,最吸引人眼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毫无疑问,我们把焦点给了那些明星、艺人和一些所谓的名流。 参加个选秀节目,刚唱了几首歌,就成了万众瞩目的歌星了;刚拍了一部片子,艺术品位就不说了,就是衣服穿得少一些,敢脱,敢亮骚,什么透视装,什么穿裙子不穿底裤,**,露私处,这些都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反正只要能吸引眼球,成为话题,就是脱光光,上演活春gong,都有大批的姑娘踊跃地干。为什么?可以出名啊!有了名气,就可以拍广告赚钱啊!只要成了名人,就有了经济价值,就有人捧你,有人出钱养你了。在这里,媒体为了经济利益,放弃教化世人的责任,扮演了一个无良的角色。他们推波助澜,是当今中国社会浮躁、道德堕落、世风日下的重要根源之一。 于是乎,歌星、影星、大款、官员成了人们崇拜的对象和津津乐道的话题,而真正的英雄们,那些为新中国的建立和建设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科学家、工程师、劳动模范,就成了这个社会边缘化的对象,他们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有的人因为自身的生活陷入困境,不仅没有得到社会的帮助,而且受到了社会上的嘲讽。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当共和国的英雄,愿意默默无闻地为了这个国家流血流汗。我们总是说,不要让英雄们流血又流泪。而现实是怎么样的呢?!我们对得起那些英雄吗?! 王一鸣想起这样一句话——“一个国家的政府和国民对待军人的态度,决定了这个国家的未来。”是啊,和平年代这样对待我们的军人,对待曾经为国家流血流汗的英雄,让他们寒心,到了战时,谁还愿意保卫这个国家?!谁还愿意再当这些所谓的英雄?!这不是个小问题,是关系共和国命运的大问题。 但是,王一鸣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一种无奈,他是有为这些军人解决问题的决心和勇气,但他有这个能力吗?靠他一个人真的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吗?王一鸣扪心自问,他知道,他没有那个本事,他虽然是一个省的省委书记,但是,在当今的体制下,他又能做些什么?他个人的力量又是有限的,有些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权力范围,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西江省是人口大省,却是财政穷省,每年虽然经济都是以两位数的高速增长,但因为基础差,经济规模小,和先进地区的差距是越拉越大,虽然省财政号称已经超过六百亿元,但这些钱中间,有很大一部分是中央财政转移支付的,可以这样说,如果不靠中央财政的转移支付,整个西江省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发展了。那些高速公路、机场、楼堂馆所、标志性工程,想也不要想。为了多向中央各部门要钱,一年又一年的“跑部”不就是为了“钱进”吗!他王一鸣也不能例外啊,前几天不是刚刚在北京跑了一圈吗,跑项目,要资金,争取贷款,是现在各级官员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因为钱和项目都在上面的国家部委机关管着呢,你不要,有人要,反正现在就是能闹的孩子有糖吃。 自从1994年分税制改革之后,中央财政逐年高速增长,地方财政虽然也得到了增长,但中央控制了一大部分优质税源,国有大企业,什么中石油、中石化、中国移动、各大商业银行,他们的税收直接上缴中央财政。进出口关税也归中央财政,所以现在的中央财政财大气粗,就是不缺钱,动不动投资一条高速铁路,都是几千亿。开一场规模大的运动会,也是上千亿。还有出口退税,动不动就是几千亿,等于是我们国家利用税收杠杆,从中国人身上搜刮钱财,补贴国外的消费者,让国外的消费者使用着更物美价廉的中国制造。我们国内的“三公”消费,公车、公费出国考察、公款吃喝,更是每年上万亿元。民间流行着很多笑话,讽刺公款吃喝和各种腐败现象,什么“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单位没经费,喝得两口子背靠背。老婆找到纪检会,书记说,该喝不喝也不对。”“中央干部忙组阁,省级干部忙出国,地县干部忙吃喝,区乡干部忙赌博,村里干部忙偷摸,学生干部忙爱国。”党政干部十大特征:一请就到,一喝就高,一捧就傲,一求就敲,一给就捞,一脱就要,一累就叫,一批就跳,一查就倒! 中央财政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富得流油;地方财政却捉襟见肘,年年难过年年过,钱没有,承担的事情却年年加码,发展、稳定、养老、医疗、教育等等等等,都需要地方政府筹措资金,怎么办?到处缺钱,只能是东挪西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应付而已。 王一鸣有时候想想也生气,你说这个地方官当的,有时候确实是感到窝囊,都说中央的领导是英明的,一贯正确的,但是,这些问题是从哪里来的?产生这些问题的根源又在哪里?中央财政有的是钱,那么多外汇贮备,买了欧债买美债,几千亿几万亿的美元花出去,就是不舍得用到中国人头上。这些美元仿佛不属于中国国民,洋人可以用,还可以赖账,用滥发美元的办法和压迫人民币升值的办法,给我们蒸发掉。而我们血本无归,货没了钱也没了,成了世界上名符其实的“杨白劳”,却没有一个人为这件事负责。我们国内的老百姓过着这么苦的日子,退五军人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却要帮助外国人,这不是吃里扒外、或者脑残了是什么! 再说了,中央政府管着印钞机,开动印钞机,想印多少印多少。用通货膨胀的办法,悄悄地抢劫老百姓,谁也觉察不出来。每一年多印了那么多的钱,现在百元大钞,当十年前的十元用,购买力缩水了不止十倍,老百姓苦不堪言,绝大多数人又不懂经济学,光知道物价飞涨,什么都贵了,就是搞不清那里出问题了。这些钱拿来一些用到老百姓头上,又有什么不可呢?!一帮子丧尽天良的经济学家和政策的制定者,是中国一切悲剧的总根源。 王一鸣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什么好办法。四十万需要照顾的退五军人,一个人每年发一万块,就是四十个亿。这不是个小数目。单靠西江省目前自己的财力,绝对是拿不出来的。只能是争取中央财政支持。但是,这个问题存在好多年了,历届党委和政府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难道会因为今天是我王一鸣过问了,出面协调了,中央就会给面子,不会,绝对不会,积重难返,看起来只能是又要说空话了。 王一鸣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有一种无力感。在目前的体制下,一个省委书记根本改变不了整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中央政府拉的屎,却要地方政府为它擦屁股,能擦干净吗?! 碰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王一鸣就有些悲观。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体制也有这个体制的好处,可以打破常规,就像今天,自己一发火,萧华杰就妥协了,钱就有了,管他从哪里弄来的钱,只要发下去,就可以为一些人解决些问题,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总可以让那些人看到些希望吧,心里总感到政府还没有彻底忘记他们吧。如果换了别人,不管不问,一推三六九,或者直接就派警察抓人,结果会怎么样?不是更加激化了社会矛盾吗! 在这个时代,只有非常之人,才能做非常之事,成非常之功。王一鸣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有困难,有许多解不开的疙瘩,但是,自己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于国于民都有好处,不是就没有辜负命运对自己的厚爱吗!做事情还是要凭良心。不管做多大的官,一旦没有了良心,对劳动人民没有了感情,腐化变质、脱离群众就不可避免了,这就是毛主席所说的,“立场变了,知识越多越反动。”“为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共产党人,说到底还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才是正道,这样才能名垂青史;做汉奸卖国贼,勾结洋人,迫害中国人,危害中华民族的核心利益,是一定会遗臭万年的。俗话说,政声人去后,一旦你离开权力中枢,民间自会对你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到时候,老百姓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不要罔顾民意,老百姓不可欺啊! 第一章(12) 王一鸣还在办公室里来回散步,龚向阳在外面的秘书间接电话,处理文件。他知道,今天老板的心情不好,以前没有见过王一鸣冲下面的厅长、局长们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是第一次。以前那些厅长、局长到王一鸣办公室里汇报工作,走的时候,王一鸣一般都送到门口的。当时他还是省委副书记,处处显示得谦虚、低调,让那些厅级干部觉得,王一鸣没什么架子,待人很热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王一鸣现在是省委书记了,权力大了,责任自然也就大了,整个省里的大事情都需要他拍板,哪个方面出问题了,他也脱不了干系,就像这些军人上访,堵住省委、省政府的大门口示威,网上肯定会有消息的,传到外省,老百姓就会指责王一鸣的不是,谁让你当的是省委书记呢。有的时候,想要办成事情,不拉下脸,对下级狠一些是不行的。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四平八稳惯了,你不逼他,他就采取拖延战术。 龚向阳正在胡思乱想着,这个时候,就见省委副秘书长张运来领着一个美女走了进来,龚向阳连忙站起来,问候说:“秘书长,你好!”论级别,张运来是正厅级,龚向阳是副厅级,下级见了上级,规矩还是要讲的。 张运来笑着伸出手,和龚向阳握了握,说:“兄弟,这位美女你还认识吧?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龚向阳看了看杨欢,上身穿了一件绿色的羊绒中长大衣,红色的羊绒衫,脖子里围着一条白色带碎花的丝巾,下身是一条牛仔裤,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皙,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丰满而适中,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龚向阳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杨欢——杨春风的女儿。给大领导做秘书的,脑子都好使,一般的普通人你可以不留心,那些大人物和关键的人物,见了一次,你就要能够记住。要不然就不合格了。 龚向阳连忙笑着说:“认识,认识,是杨董事长吧?? 杨欢笑着说:“龚秘书的记性真好!我们就吃了一次饭,碰了一杯酒,龚秘书就记住我是谁了,真了不起,不愧是做秘书的。” 龚向阳说:“过奖了过奖了,跟张秘书长比,我还差得远着呢!” 张运来听了,心里也很受用,拍了拍龚向阳的肩膀说:“我们兄弟就不要客气了,都是为领导服务的吗!这几天有时间了,我们出去坐一坐?” 龚向阳说:“好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张运来说:“春节回北京吗?” 龚向阳说:“不回,事情太多了。” 张运来说:“那就有时间了,到时候我约你。” 龚向阳说:“好的。”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通融着感情。平常里,龚向阳和张运来是不怎么接触的。龚向阳来西江省这两年,谁都知道,他是王一鸣的铁杆。张运来是省委书记杨春风的秘书,自然也是杨春风的铁杆,官场上讲究的是各为其主。省委书记和副书记之间,是同事,也是对头,有合作也有斗争。杨春风对王一鸣是有防范心理的,有授权也有制约。王一鸣和周广生走得稍微近了一点,他就会敲打敲打,当一把手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几个关键的副手,在下面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自己,那样当一把手的就被动了,各个击破,让各个省委常委各自为战,一盘散沙,他们形不成气候,这样当省委书记的才能大权在握,无往而不胜。 秘书是老板的仆人,老板们之间明争暗斗,自然他们的秘书是看得很清楚的,因为当秘书的,时间长了都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们又是悟性很高的人,长期在权力圈里混,跟着自己的老板,提高得很快。老板们之间互相防范,他们的秘书之间,自然也不可能是和风细雨。所以,大领导的秘书相互之间一般很少有过多的往来。除非两个大领导之间关系很融洽,那样他们的秘书之间来往多了,也不会引起大领导的警惕。要不然,两个大领导是死对头,而他们的秘书之间却来往频繁,这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难道他们都是双面间谍不成。要是被老板知道了,这样的秘书也就当到头了。 所以这两年,龚向阳基本上没有和张运来有什么私人交往。再说了,张运来地位高,陪着杨春风整天忙得不亦乐乎,一般的市委书记、市长、厅长、局长想请他吃顿饭,都要排队的。这绝不是夸张,谁都知道杨春风对张运来非常信任。他在杨春风耳朵边敲敲边鼓,是非常起作用的。那些人巴结他也是有原因的。 双方站着寒暄一会儿,感到差不多了,张运来问龚向阳:“王书记在吗?” 龚向阳说:“在。”指了指里面的办公室。 张运来说:“那你到里面通报一声,说杨欢来看看他。” 龚向阳说:“好的。”忙轻轻地推开王一鸣办公室的门,他看到,王一鸣眉头紧皱,还在晃来晃去地散步。他知道王一鸣刚发过火,这个时候愿不愿意会见客人还很难说,于是掩上门,小心翼翼地说:“老板,杨欢来了,说是要拜见拜见你。” 王一鸣一愣,问:“哪个杨欢?” 龚向阳说:“杨书记的长女啊!天马广告的。” 王一鸣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是杨春风的宝贝女儿,那个开广告公司的老板。一年多以前,自己曾经和她吃过饭,饭局里,这个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王一鸣感觉到了,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男人吗,被漂亮女人用仰慕的眼神、敬佩的眼神看,是很有成就感的。 王一鸣说:“让她进来吧!” 龚向阳出去,忙打开门,把杨欢让进去。为杨欢倒了杯水,然后轻轻地关上门,出来后招呼张运来坐下。 张运来说:“不用了,我还有其它的事情。等杨欢见完王书记,你告诉他我回办公室了就可以了。” 龚向阳说:“好的。” 杨欢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进去,刚和王一鸣握了握手,就笑着说:“王叔叔,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还是这么帅!我手下的几个姑娘,都是大美女,她们平常里是不怎么看《西江新闻》的,现在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视,看《西江新闻》。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说,看你啊,她们都挺崇拜你的,爱听你讲话,说什么时间能和你吃顿饭,就幸福死了!” 王一鸣被她说笑了,说:“是真的吗?!你别不是忽悠我的吧。” 杨欢说:“真的,要不这几天,我把几个姑娘叫出来,我们陪王书记吃顿饭,你就相信了。” 王一鸣说:“好,好,一言为定,我倒想见见这几位姑娘,看你杨欢是不是蒙我。” 杨欢脱下身上穿着的羊绒大衣,挂在衣架上,修长的牛仔裤包裹着性感、丰满的臀部,红色的羊绒毛衣,薄薄的,紧紧地贴在上身,把胸前的线条勾勒得玲珑剔透,两个大大的高耸的Ru房,呼之欲出,一走一晃荡,这个女人真是挺迷人的。杨欢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对男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有优势就要发挥,在心里,她对王一鸣早就有好感了,她知道,王一鸣是一个人在西江,老婆孩子都在北京,两地分居,这样的男人,你稍微下点功夫,他就受不了,说不定就上钩了。 其实,一般的男人是绝对进不了她杨欢的法眼的。你想啊,她爸爸是省委书记,巴结他的男人有钱的有权的,多了去了。但是,作为杨春风的长女,大小姐,她还是眼光很高的,她喜欢成熟的有内涵的中年男人,那些小白脸,偶尔玩玩可以,真要她从心里佩服的男人,这些年来,她觉得,王一鸣算一个。 自从王一鸣一调来西江,担任了省委副书记,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王一鸣的形象,杨欢就开始在心里留意这个男人了。她觉得,在王一鸣的身上,和一般的那些职业官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那些当上大官的,一般有这样几个标准的形象:有的脸上杀气很重,一脸横肉,不怒而威,看着就是一副非常骄横的样子,一般的老百姓看了,心里肯定是胆战心惊的,非常害怕;有的呢面孔僵硬,表情麻木,除了眼珠会转动一下,表明他是个活物之外,从脸上,你简直看不到他有任何表情,你甚至怀疑这样的一个人,还有没有喜怒哀乐。这样的人,一般是心思很重,按照传统的说法,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有的官员一看就是一脸猥琐相,特别是笑的时候,那个夸张和献媚的表情,看着真是有些失他们的身份,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啊,却生成了这样一副样子、表情,看着实在是有些滑稽,这样的人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上,真让人感到,我堂堂大中华果真无人耶?!还有的官员脸上一脸匪气,一看就是吃喝嫖赌抽的好手,能混到如此高的位子上,说不定是送了多少钱,拜了多少门子才换来的,这样的人,你不让他贪污受贿玩女人,可能吗?! 第一章(13) 接触的官员多了,杨欢也就渐渐练出来一个狠毒的眼光,可能这也是天赋,毕竟她的身上留着杨春风的血液,杨春风就是政坛上玩弄权力的高手,他的子女,悟性应该是很高的。只不过杨欢没有走官场的路子,她选择的是挣钱。现在这个社会,活得最潇洒的就是有钱人。像杨欢,三十四岁了,还不结婚,不是没有男人追她,是很多,她没有看得上的。小白脸型的,她玩弄过几次就腻味了,给他们几个钱,一脚蹬掉就算了。反正像她这样有钱的女人,长得又好看,到哪里是不缺男人的。她要是真正喜欢上了你,她愿意倒贴的。 杨欢前两年只是在心里暗暗喜欢王一鸣,但是,她没有主动勾引王一鸣的打算,因为她爸爸杨春风还是省委书记,一把手,在整个西江省里一言九鼎,她杨欢也就用不着巴结谁。 现在却不一样了,杨春风退二线了,去了全国人大当了一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在西江省里,其实是没有任何实权了,但是不可否认,还有些影响力。杨欢知道,现在只能算是强弩之末了。她这个生意,之所以这几年越来越大,每年的净收入上千万,就是因为有老子这把大伞罩着。这不,她老子刚刚卸任省委书记,她的广告公司有些业务立即就不好开展了,前些年有些合作得很好的企业,立即显示出特别暧昧的样子。到了年底,要签订第二年的代理合同了,不是扭扭捏捏地拖着不办,就是要求杨欢亲自出面,请吃饭,请唱歌,还要陪他们跳舞,才能拿到合同。更过分的是省里的几家知名企业,像西江卷烟厂、西江制药厂、啤酒厂,他们的老总原来都是主动联系杨欢,送钱给她,现在倒好,杨春风的省委书记刚卸任,管不着他们的乌纱帽了,他们立即就变了样。该办的事情就是拖着不办。特别是西江卷烟厂,原来都是杨欢的天马广告公司代理他们在全国各地的广告,一年的广告费两千多万,现在倒好,他们的态度马上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请他们的老总巩志强吃顿饭,他都懒得答应。这个巩志强,原来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经常到杨春风家里拜访,逢年过节,送礼是必不可少的。见了杨欢,也是客客气气的,虽然那眼睛有些色迷迷的,不怀好意,但是,对于杨欢还是不敢造次,大小姐大小姐的叫着,殷勤得很。 前两天,他打了杨欢的电话,让杨欢请他跳舞、唱歌。杨欢也喊了单位的几个漂亮姑娘,都是从艺术学院招来了,个个性感、漂亮,他们在杨乐的“人间仙境夜总会”要了一间豪华包厢,陪他唱歌、喝酒到凌晨一点。跳舞的时候,他把几个姑娘搂得非常紧,手不老实,在姑娘们的敏感部位摸来摸去,几个人都被他骚扰个遍了。杨欢出来时交待过姑娘们,大家出来就是为了让巩志强玩高兴,他看上谁了,就是陪着过夜也得顺从,因为这样合同就能签订了,到时候谁贡献大给谁发提成。没想到中间跳舞的时候,巩志强抱着杨欢,把自己的将军肚紧紧地贴着杨欢的身子说:“大小姐,我今天晚上有个要求,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杨欢问:“巩总,什么要求?” 龚志强说:“你今天能不能陪我一个晚上?” 杨欢一听就有些反感,这个巩志强,你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杨欢是什么人?我是前省委书记的长女,不是夜总会的小姐,谁想上就能上的,要我喜欢的男人才行。就你这个样子,你也不自己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的猪八戒样!个子不高,肚皮老高,肥头大耳的,跟你上床,老娘没有那个心情。 杨欢说:“我不行,这三个姑娘,你看上哪一个了,随便你领走一个晚上。” 巩志强说:“她们是好看,但是要我看,都没有你性感,有魅力!你看你这胸前的两堆肉,多吸引人啊!”说着,用自己的身子狠狠地挤了挤。 杨欢很不高兴,但为了做成生意,只能是强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说:“我身上不方便,那个东西来了,等方便了,再联系吧!”她用的是缓兵之计。这个时候,为了自己公司的业务,她只能是这样了。 巩志强一听,知道女人身上的那个东西来了,玩着确实不方便,于是就不再强求,领了一个叫小朱的女孩子,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一个豪华套间,玩了一个晚上。 小朱艺术学院舞蹈专业毕业,在杨欢的公司刚工作了半年,人长得也很清纯,身材高挑,皮肤白,波大臀翘,才二十三岁,曾经谈了一个男朋友,双方已经同居两年多了,男朋友学声乐的,在艺术学院里当辅导员,因为没有钱,在省城里买不起房子,两个人经常为了钱吵架,后来就分手了。 小朱在杨欢的公司里,现在就是一个目的,挣钱买房子,买车子,多拉业务,跟谁睡都可以,只要挣到钱。况且她陪着上床的都是一些大老板,虽然免费,白白地让那些男人玩。因为不是**,那些玩弄她的大老板都非常有安全感、成就感,以为自己又玩弄了一个良家妇女。在那些男人眼里,玩良家妇女还是比玩妓女强,妓女都是职业玩家,已经没有女人的羞涩了;玩良家妇女,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 进了房间,小朱先在客厅里,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跳了一曲脱衣舞,修长的身子,高耸的Ru房,圆圆的性感的臀部,让巩志强看得都入迷了,然后她伺候着他脱去衣服,陪着他洗澡,在卫生间里挑逗个不断,随后在他身上给他裸体按摩,把从黄片上学到的动作,都拿出来在巩志强身上试验了一遍。一个晚上,伺候了巩志强三次,巩志强最后吃了两粒“伟哥”,重振雄风,在小朱身上把自己的精力耗尽,过够了瘾。 那些大老板也是说话算话的,玩舒服了,让他们签合同,他们就非常配合,反正都是公家出钱,他们自己不用掏一个子。合同签了,小朱就可以得到一大笔报酬,有的时候是几万,有的时候是十几万,比在外面当三陪小姐的那些女孩子挣钱容易多了,还安全,又没有风险。 这件事也提醒了杨欢,要想自己的生意继续做下去,越来越大,只能是另寻靠山,自己的老爸是靠不住了,人一走茶就凉了,现在是金钱随着权力走,没有权力,金钱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如果不及时找到另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自己的生意今后会越来越难做。所以,思前想后,她觉得,靠近王一鸣,把王一鸣拉下马,成为自己的情夫,是最便利的途径。一来她在内心里特别佩服王一鸣,王一鸣是她的偶像,只要王一鸣想玩弄她,对她有了暗示,她会毫不犹豫像飞蛾扑火一样,来到王一鸣身边,拿出浑身的本事和女人的魅力伺候他。二来呢,她希望自己和王一鸣的关系,会在今后的业务中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王一鸣愿不愿意,会不会接受她的暗示、勾引,很真的很难说。至少这两年,王一鸣在西江省没有传出什么绯闻。没听说王一鸣和哪个女人特别好,两个人有非常亲密的关系,这说明王一鸣这个人是非常自律的,在男女关系方面是非常严谨的。 但杨欢知道,男人吗,特别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老婆长期不在身边,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长期没有X生活?出去**,根本不可能。堂堂的一个省委书记,是不会像老百姓那样解决自己的性压抑的问题。怎么办?肯定有办法,找一个情人是最便捷的办法。杨欢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面也有别的女人,男人吗,尤其是事业成功的男人,谁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啊!老守着一个黄脸婆,有什么意思啊?!越是权力大的男人,占有欲越强,只要你释放足够的魅力,他们是会主动上钩的。 杨欢对自己的身子还是充满信心的,虽然比不了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但是,所散发出的成熟魅力,是她们绝对比不了的。 杨欢坐在沙发上,故意用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瞟着王一鸣。那双眼睛火辣辣的,里面所表达的信息,让王一鸣真是有些心猿意马。 杨欢于是又主动采取了进攻,她打开随手携带的一个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印刷精美的宣传画册,站起来,双手递给王一鸣,说:“王叔叔,你看,这是我们公司刚印的。请你审阅审阅,提提宝贵意见。” 第一章(14) 王一鸣打开一看,第一页是卷首语,第二页是公司的介绍,从第三页开始,有许多杨欢的照片,大大小小,各种造型,说实话,照得非常好,把她个人的风采都展现出来了。下面有公司的发展历程,公司合作的大型企业等等。王一鸣看的时候,杨欢站在他的旁边,装作为他介绍,翻页的时候,故意把自己的身子靠在王一鸣身上,王一鸣一抬头,就看到她那丰满高耸的Ru房,顶得羊绒衫前面成了一个小山丘,那里的轮廓非常清晰,让人看了非常受刺激,有几次,杨欢甚至故意用Ru房擦着王一鸣的肩膀,让王一鸣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悸动。好长时间,他没有受过这样的勾引和刺激了。说实话,男人在心里,还是非常喜欢漂亮的女人对自己采取些主动,那样显得自己有吸引力,有成就感。 杨欢看王一鸣还在低头看画册,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抱着王一鸣的肩膀,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说:“王书记,我特别崇拜你!”说着话用火辣辣的眼睛勾引着王一鸣。 王一鸣一下子感到自己的下面有了反应,那里开始发热、发涨,你想一个男人哪里会受得了女人的主动勾引,这个女人还那么性感,那么懂得释放自己的魅力。 杨欢知道,王一鸣办公桌后还有一个卧室,那里有洗澡间、席梦思床,如果王一鸣想玩弄她,锁上办公室的门就可以了。两个人在里面玩弄十几分钟,该干的事情干了,谁也不知道。杨欢自己在天马公司的办公室,也有一个套间。里面有洗手间、弹簧床、高级沙发,她在那里玩弄了好几个小白脸。中午午休的时候,以谈工作为由,把自己看得上的小伙子叫到自己办公室,伺候自己半个小时,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累得气喘吁吁的,杨欢自己也得到了满足,随手赏赐他们一些钱,或者礼物,就可以了。现在的社会,既然有钱有权的男人可以玩女人,有钱的女人也就可以玩男人。杨欢思想解放,又是单身,时不时地要找个性伙伴,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王一鸣这个时候思想斗争得很厉害,对于杨欢,他真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毕竟这是杨春风的宝贝姑娘,他王一鸣要是上了她,你说这算什么事吧,今后怎么有脸见她父亲吧!不动手吧,人家摆明了是想勾引你,送上门口让你玩的,王一鸣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出了事情的大官,玩弄了那么多的女人,原来有时候,采取主动的女人多的是,就像现在,王一鸣只要把杨欢抱在怀里,揉一揉她的Ru房,她马上就酥软,把她抱到里面的卧室里,脱去她身上的衣服,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方便得很。这个时候你不对她耍流氓,她还不高兴呢! 王一鸣顿时感到自己头晕脑胀,浑身的血狼奔豕突,胸口怦怦地跳着,真是非常紧张,刺激。杨欢身上好闻的香水味,真的很诱惑人。她用嘴唇蹭着王一鸣的脸颊说:“我好喜欢你,你就要了我吧!一次就行。”说着,一屁股坐在了王一鸣大腿上,抱住了王一鸣的脖子,仰着头,看着王一鸣,等候着他的亲吻。 王一鸣说:“欢欢,这样不好,我和你父亲是同事,今后不好见面了。” 杨欢说:“和他没关系,我喜欢你,我自愿的。”说着,为了进一步刺激王一鸣,她干脆把手放在了王一鸣的私处,抚摸着,不断地刺激着王一鸣。 王一鸣能够感觉到,自己下面已经失守了,不可遏制地有了反应,膨胀了起来。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了。女人采取主动,男人是受不了诱惑的。眼看着再这样下去,王一鸣肯定是要下水的了,说不定真是会抱着杨欢,去了卧室,发生不可避免的事情。你想,谁会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啊! 不巧,这个时候王一鸣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红色电话是保密电话,一般是高级别的领导人打来的电话,所以,王一鸣一下子就恢复了理智,推开杨欢,说:“欢欢,你冷静冷静,我还要接紧急电话。” 杨欢只好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服,心里暗暗骂着,这该死的电话,这样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晚来十几分钟,说不定她和王一鸣已经在卧室里了。 王一鸣喂了一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王书记吗?” 王一鸣说:“是,你是哪位?” 那人说:“你好王书记,我是国办的秘书郭小东,你等一下,首长和你说话。” 王一鸣知道,郭小东是某副总理的秘书,国务院办公厅向各省下发的中央国家机关主要领导人的通讯录,上面有郭小东的名字,王一鸣看过,有印象的。郭小东是国办的正厅级秘书。 这个时候,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是一鸣同志吗?” 王一鸣一听是某副总理的声音,连忙说:“总理您好,我是王一鸣。” “是这样,要过春节了,我想到你们西江省看一看,顺便调查了解一下基层的情况,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该退休了,你看能够安排安排吗?”首长客气地说。 王一鸣说:“总理您太客气了,您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代表西江省六千多万人民欢迎你。” 首长说:“先这样给你打个招呼,如果中央没有其它的情况,我今年一定到你们西江去,和基层的群众在一起过春节,到时候就是要麻烦你了!” 王一鸣说:“总理您能够来西江,是西江人民的福气,是我们的荣幸。” “好吧,先这样吧!再见!”大人物就是大人物,说话非常简洁,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王一鸣放下电话,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了杨欢一眼,说:“欢欢,你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要是没有,就先这样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布置。” 杨欢说:“晚上我到你住处找你,怎么样?” 王一鸣说:“晚上再联系吧。” 杨欢说:“好吧,我先告辞了。”说着又递给王一鸣一个礼品袋,说:“里面有我给你买的皮带、手表,你看看,不满意了我再买。” 王一鸣来不及看了,收下后说:“那就谢谢你了。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杨欢说:“好的,到时候你不能不管我啊!” 王一鸣说:“不会的,我们是好朋友了吗!今后你就不要一口一个王叔叔的叫我了,把我叫老了。” 杨欢笑着说:“那叫你什么?王书记,王哥哥?” 王一鸣说:“公开场合,还是叫王书记好。私下里,你随便吧。” 杨欢说:“好,我私下里就叫你王哥哥!”说着冲上来,冲王一鸣说:“你抱一抱我!” 王一鸣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女人的要求,你拒绝了,就显得太不仗义了,于是就抱了抱她。 杨欢踮起脚尖,在王一鸣脸颊上又亲了一下,才悻悻地离开。 出来办公室,龚向阳正在那里看文件,看王一鸣把杨欢送出了门口,两个人很亲热的样子。杨欢兴高采烈地冲龚向阳挥了挥手,说:“龚秘书再见!” 龚向阳也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并告诉她去张运来办公室一趟。 杨欢答应一声下楼去了。 王一鸣对龚向阳说:“你通知秘书长和何副书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龚向阳说:“好的。” 王一鸣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上了一趟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脸颊上杨欢留下的一丝痕迹清洗干净,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才走出卫生间。这个时候,何杰和秦书海都到了。 何杰的办公室在二楼西头,秦书海的办公室在三楼,因为杨春风原来的办公室刚装修完毕,里面的气味还很浓,所以王一鸣就继续在自己原来的办公室办公。他准备再过几个月等上面的办公室没有气味了,再搬过去。 何杰和秦书海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都是准备记录王一鸣的讲话的。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下级见上级,不管上级说什么,都要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认认真真做记录的。这是规矩。显得下级对上级特别尊重,上级讲了什么话,就当是圣旨一样。至于回去以后落实得怎么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关键是在领导面前,要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 第一章(15) 王一鸣看他们两个都到了,于是就伸出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然后自己在沙发上也坐下来。 秦书海和何杰都把手中的笔记本摊开,拿出笔,扭头注视着王一鸣,他们知道,王一鸣这个时候喊他们两个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每到春节前的这几天,当领导干部的就分外忙。这是规律。因为事情太多了,要看望老干部,慰问困难职工,出席各种联欢会、座谈会,还要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的事件。 王一鸣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刚才我接了某副总理的电话,他准备春节期间到我们西江这里看一看,在这里过春节,虽然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估计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何杰一听某副总理要来西江过春节,就知道自己这个春节也不能回北京过了。他刚来西江省,什么情况还不熟悉,这个时候王一鸣不发话,他是不敢独自回北京过年的。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已经没有多少自己的私人时间了,逢年过节和家人团聚,有时候就是特别奢望的一件事情了。工作第一,乌纱帽第一,忙对于官员们来说是好事情,说明你位置重要,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你整天闲得没什么事情,说明你已经没有什么权力了。 王一鸣看了何杰一眼,说:“恐怕你这个春节要和我一起在西江过了!” 何杰笑了笑说:“没问题。” 王一鸣说:“弟妹有没有意见?”王一鸣知道,何杰的老婆也在北京工作。现在许多省部级干部的家属都是居住在北京。因为现在的官场上变动非常大,他们的老公在下面省里做官,说不定哪一天就回北京了,当个部长、副部长的都有可能,所以,那些已经把家安在京城里的省部级干部,干脆老婆的工作就不动,反正一年到头他们到北京的机会多得是。现在走读干部在中国是一个普遍现象。省部级干部的家安在北京,厅局级干别的家安在省城里,处级干部的家安在所在的地市,乡镇干部的家安在所在的县城。每到周末,回城和老婆孩子团聚,成了官场上一个普遍现象。反正大小官员都有公车,汽油费、过路费他们是不会在乎的,又不用花他们自己一个子。他们都是各个单位的主要领导,吃喝拉撒睡都可以用公款报销的。这也是中国官场上的一个特色。 何杰说:“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啊,工作为重吗!不回去,她也理解。” 王一鸣说:“实在不行,让她带着孩子也来吗!” 王一鸣私下里和何杰聊过天,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在北京读高中。 何杰说:“到时候再说吧,北京还有一大家人呢,谢谢王书记关心。” 王一鸣说:“好吧,这项工作就由你们两个具体负责了,我的意思是,赶快搞一个接待方案,各个环节都要考虑周详些。省政府那边,由秦秘书长通知李省长,如果他没有时间,就让天运同志参加。你们仨搞一个接待小组,千万把事情安排好。” 何杰和秦书海都点着头,说:“好的。” 王一鸣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已经过了,于是冲他们两个摆了摆手,说:“好吧,你们去安排吧,多做几个点,让他老人家多看看我们西江的好风光,快退休了吗!估计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像副总理这个级别的领导,在位的时候,到下面视察,那是风光得很,不仅衣食住行不用你操心,到了哪里,还可以享受国家顶级的保卫制度,警车开道,地方官员前呼后拥的,场面非常大,可以上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而一旦退了休,什么都没有了。到了下面,就不算数视察了,算是游山玩水,休闲观光,那个派头,比着在位时是差得远了。 何杰和秦书海说:“好的,我们马上就安排。” 何杰和秦书海回了办公室,立即安排人中午加班,准备接待方案。 王一鸣和龚向阳下楼回了西江宾馆,吃完午饭,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个小时。 下午,刚到办公室里批阅了一会儿文件,龚向阳过来汇报说:“老板,刘双城来了,想向您汇报工作。”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刘双城肯定是来送礼来了,这个赫赫有名的大老板,每到年底,西江省里的一些头面人物,他都要亲自登门拜访一遍的。 王一鸣抬起头,问:“他现在在哪里?” 龚向阳说:“到办公楼的下面了。” 王一鸣说:“好吧,让他上来吧!” 龚向阳答应一声,连忙出去打了刘双城的电话,说:“刘总,王书记答应会见你了,请你上来吧。” 其实昨天晚上,刘双城已经打了龚向阳的电话,说:“龚老弟啊,我已经在省城里了,这两天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见一见王书记?” 龚向阳说:“这要看时机,王书记这两天事情很多,心情也不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安排。” 刘双城说:“为什么心情不好?” 龚向阳说:“事情多呗,不像你们这些当大老板的,一天到晚,什么事情也没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刘双城笑了笑,说:“就是王书记官当得太大了,要是像你我兄弟一样,时不时地出来潇洒潇洒,就心情好了。” 龚向阳说:“这样吧,明天下午我看有时间没有,如果人不多,我打你的电话,你赶快赶过来,兴许能见得到。” 刘双城说:“多谢龚老弟了。还是你老弟够意思。” 其实这几天,刘双城带着自己的一帮子手下,住在省城里,按照历年的习惯,挨个拜访那些对自己的生意有影响、在一些方面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各级官员。昨天晚上,他亲自带着礼品,看望了杨春风、刘放明、郑天运、牛振海几个在西江省叱咤风云的人物。 杨春风和刘放明都曾经到他的厂子里视察过,现在已经退休了,按理说,人一走茶就凉,他刘双城今年就没必要在这些过气的官员身上花什么钱了。但是,刘双城是一个特别讲情义的人,知道这个时候亲自登门拜访,拿着礼物和现金,效果比平常里更是不一样,这些老家伙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了,但在西江省里影响还是有的,这样的人多结识几个,花不了多少钱的,还显得他刘双城为人特别的仗义。刘双城为人大方,他给杨春风和刘放明每人送的礼金都是五万元现金。此外每人送了一箱茅台,一箱五粮液。 郑天运和他是多年的老关系,在各种审批手续上曾经给予过他最大的帮助,所以对郑天运,他的出手是最大方的,每年春节,礼物是礼物,现金是现金。到郑天运家里送礼的时候,他把三十万的现金放在一个纸箱里,用胶带封好,司机搬着像是搬了一箱子酒似的,外人见了,根本看不出来。 牛振海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原来还当过西江省里的公安厅厅长,刘双城的护矿队买枪、买子弹,都需要公安机关的批准。牛振海一个电话,就都解决了。刘双城和其他的矿老板发生了冲突,那些矿老板找人告他,或者暗害他,有些举报信到了牛振海那里,就被他压下了。那些和刘双城有矛盾的矿老板,公安机关时不时地就去他们的矿上找麻烦,时间长了,那些人就明白了,刘双城上面有人,他们惹不起。于是,刘双城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大,和当地的矿老板发生了什么冲突,都是别人退让了,所以他在当地威风得很,好的矿脉都被他占了。就是矿上偶然出了些事故,他瞒着不上报,死几个人,自己花钱就打发了。那些死者的家属得了一笔钱,知道人死了不能复生,于是也不闹了,拿着钱走人了。他的几个矿只要能天天生产,挖出了矿石,有的卖给国内的企业,有的出口到了国外,每年都能挣几个亿。 其他的人都好对付,他只要肯花钱就行了,要钱给钱,想玩女人给你送女人,唯有和王一鸣打交道,他感到特别头疼,为什么?这个王一鸣没有什么爱好。送钱不要,送女人吧更是不可能,双方一见面,互相看一眼,刘双城就知道,王一鸣这个人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别人拿下的。因为王一鸣很庄重,很自律,一看就是有政治理想和追求的人,这样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你想拉他下水,根本不可能,他根本就不给你亲密接触的机会。特别是他看你的眼神,明显的是有防范心理的。 第一章(16) 但为了自己的生意,王一鸣他又不能不接触。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总要有求到他王一鸣的时候,所以,不想来,还得来。今年春节,最令刘双城头痛的就是王一鸣和李耀这两个人。王一鸣是省委书记,李耀是省长。原来他和李耀更是没有接触过。现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来看望王一鸣,钱送不出去,贵重物品王一鸣也不要,让刘双城头痛得很。思前想后,他还是选了一些高档保健品、茶叶之类的东西,里面放了两万块钱的购物卡,放在几个礼品袋里,掂着上了楼。 上了二楼,就见龚向阳已经站在楼梯口迎接了。 刘双城连忙伸出手,和龚向阳握了握,说:“龚老弟,多谢你了。” 龚向阳说:“不用客气。”这种场合,话不能多说,于是两个人就沉默着进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看刘双城进来了,王一鸣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来和他握手寒暄。 王一鸣笑着说:“刘老板,今年的效益怎么样?又发了大财吧!” 刘双城毫不含糊地说:“很好,比往年都好,今年的市场需求特别旺盛,国内国外,我们的产品十分抢手,今年的效益估计最少有两亿六。” 王一鸣说:“真是财大气粗啊!” 刘双城说:“我们公司今年向地方财政上缴的税收就有四个多亿,是最高的一年。也算是做了很大的贡献吧!” 王一鸣说:“不错,不错,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私营企业,都要为国家做贡献吗,特别是资源型企业,说白了,都是国家的资源吗!原来属于国家,现在属于你私人所有了,你发了大财,也让国家得到一些,让老百姓得到一些,这样才公平吗!要不然怎么实现共同富裕啊。是不是?” 刘双城说:“是,是,王书记说的对。我们这些人能够发大财,还不是靠国家的政策好,允许我们这些私人办企业,开矿山。要不是改革开放,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开矿山的。” 王一鸣说:“刘老板,你能有这个认识很好。矿山本来就属于国家所有,属于全民所有,只是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领导人号召要‘有矿快开,有水快流’,所以国家才放开了矿产资源市场,允许私人拥有探矿权、采矿权。所以才应运而生了你们这些发大财的矿老板、煤老板,动辄身家几十亿,几百亿。听说陕西、山西有些煤老板,拥有的煤矿可以开采几十年,储量达几十亿吨,到时候身家上千亿,轻轻松松。你们正是钻国家政策不完善的空子,才能发大财的,所以现在国家向你们多收一些资源税和其它的费用,也是可以理解的吗!要不然老百姓会有意见的,凭什么你们可以占有矿山,一夜之间就暴富啊?!” 刘双城说:“王书记说的是,在缴税这个问题上,我从来都不含糊。矿山本来就是国家的,现在归了我,我一定管理好,多为国家做贡献,做到国家、集体、个人都有好处。国家得大头,工人们得中头,我个人得小头就可以了。现在我的工人,平均一年都有几万块钱的收入,在当地是最高的,很多人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娶了城里女人做老婆,生活得很滋润的。” 王一鸣说:“这样好,这样好,说明你刘总领导有方啊!” 刘双城说:“都是王书记的关心。” 王一鸣和刘双城聊了十几分钟,听刘双城汇报完企业的情况,王一鸣对他做了一些指示,刘双城看王一鸣心不在焉了,于是就站起来,准备告辞了。 刘双城说:“春节就要到了,特意来看一看王书记,希望王书记过了春节,再到我们厂视察视察。” 王一鸣说:“好的,我正准备调研一下全省的民营经济,我们西江省今后几年,还要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民营经济上不去,我们西江省的整体经济规模就上不去,你这个全省最大的民营企业老板,到时候,谈一谈经验,怎么样?” 刘双城说:“没问题。” 王一鸣说:“你要多传经送宝,让大家多长长见识。” 把刘双城送到门口,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就转身回了办公室。龚向阳一直把刘双城送到楼下。 刘双城上了自己的路虎越野车,打开车窗,对龚向阳说:“老弟,晚上我再打你的电话,我们出去坐一坐。” 龚向阳说:“好的。到时候再联系。” 司机发动汽车,缓缓地开出了省委大院。龚向阳转身上楼回了办公室。 晚上,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新闻节目,王一鸣和龚向阳正在西江宾馆的树林里散步,这个时候,王一鸣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号码,不熟悉,但这个时候打他电话的,他觉得,一定是非常熟悉的人才会。一般的人找他,都是先打秘书小龚的电话,于是他就接了,喂了一声,里面传出的却是杨欢的声音。“王哥哥好!” 王一鸣一下子才想起来,这个姑娘上午和他有约定的。 王一鸣说:“是欢欢啊?” 电话里杨欢的声音特别嗲,特别诱人。她说:“王哥哥,你想我了吗?” 王一鸣赶快走开几步,和龚向阳拉开距离,小声地说:“欢欢,我不敢想啊!” 杨欢用更加暧昧的语气说:“为什么啊?” 王一鸣说:“我和你父亲是同事,这样不好的。” 杨欢说:“和他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王一鸣说:“怎么说呢,我有心理负担啊!” 杨欢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王一鸣说:“这样不好,我想了,我们还是理智些,做个朋友吧!” 杨欢一听,心里就凉了,看起来,上午没有一鼓作气,趁机拿下王一鸣,这个时候又让他逃脱了。这些男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到了关键时候,还没有我一个小女子胆子大。有什么啊?不就是男欢女爱吗!谁管得住! 杨欢说:“我想现在就见你,我马上就到你住处去!” 王一鸣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答应她,要是允许今天晚上她到自己的卧室里,那以这个姑娘主动的样子,王一鸣和她想不发生亲密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到时候自己都管不住自己了。谁能受得了?她那么骚,那么主动,懂得撩拨男人的胃口。 王一鸣只能推脱说:“我还有紧急的事情,马上要赶到办公室加班呢!” 杨欢看纠缠下去没有什么结果了,只好失望地说:“好吧,不打扰你了,注意身体啊,老加班,是不好的。” 王一鸣说:“知道了。” 放下电话,王一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散步。其实心里斗争得很厉害,他知道,如果自己想和这个杨欢发生些什么亲密的关系,是非常容易的。人家已经这样了,你顺水推舟就可以了。但是,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合适。第一,他的身份让他不能像一般人那样。有个红颜知己,在现在的社会里,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事情。但是,王一鸣不一样,刚当上省委书记,就和其他的女人搞不正当关系,传来出去,就成了大事了。以他目前的身份,谁到他的住处来往多了,风言风语就会传出来。 第二,他觉得,自己一旦在男女关系方面放松了警惕,那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现在他这个地位,要是放开了,那还得了,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主动投怀送抱呢!这样自己的名声就坏了。这样不好,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所以,现在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王一鸣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又沿着小树林走了几圈,这个时候龚向阳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石卫东的秘书姜春林打来的。 姜春林原来在东城市市委办公室当副主任,现在跟着石卫东进了省政府,还当石卫东的专职秘书。龚向阳陪同王一鸣到东城市视察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做秘书的都善于搞关系,所以隔三差五,姜春林会给龚向阳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聊几句,以联络感情。陪同石卫东到省城里出差或者开会的时候,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把龚向阳约出来,吃吃饭或者唱唱歌,送些购物卡、名烟名酒什么的,反正做秘书的,搞关系的钱有的是,只要有合法的票据,都可以报销的。 第一章(17) 下午在省政府的办公室里,姜春林就打了龚向阳的电话,说:“龚主任,石省长想晚上抽个时间到王书记的住处拜访一下,你汇报汇报,看王书记有没有时间。” 龚向阳立即向王一鸣做了汇报。王一鸣沉吟了一下,说:“晚上九点以后吧,等我散完步再说。” 龚向阳立即回复了姜春林。 这不,时间刚到九点,姜春林的电话就来了。 龚向阳忙接了电话说:“兄弟,这么准时啊!” 姜春林说:“龚主任,石省长已经准备出发了,从我们这里到西江宾馆,估计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龚向阳说:“好的,王书记正在散步,你们到的时候,我们再上楼。” 龚向阳挂了电话,对王一鸣说:“老板,石省长已经出发来这里了,估计十分钟之后就可以到。” 王一鸣看了看表,对龚向阳说:“那我们就继续散步,等他们到的时候,我们顺便迎接迎接他们。” 这几天,只要时间允许,到王一鸣住处来的厅级干部,每天晚上都有三五个,有的是各市的市长,有的是市委书记,有的是省直机关各部门的一把手,他们都抓紧时间,趁这春节前的最后几天,把该看望的领导看望一遍,该维持的关系尽量维持好。王一鸣这里,是他们最看重的。因为王一鸣现在是省委书记,是西江省的老大,不管他们来自于哪一个派别,他们的乌纱帽是谁批发给他们的,王一鸣都有权力随时把他们的乌纱帽摘掉,所以作为省里的厅级干部,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最关键的办法,就是千方百计和王一鸣搞好关系。逢年过节你不到领导家里看看,表示表示心意,你想干什么?难道你心里对领导有意见?!所以,即使再忙再累,这些厅级干部也要把省里的主要领导干部家里跑一遍。送什么样的礼物倒在其次,像王一鸣这样的,你还真不容易送。最关键的是你要浮浮头,让领导觉得,你还是挺懂礼貌的,最起码礼数到了。 而像石卫东这样的副省级干部,一般情况下就不用亲自跑着送礼了,因为在江城市,能够有资格接受他们朝拜的,也没有几个人了。他们亲自出面看望的,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像当初关照过自己的老领导,此外就是两个一把手,王一鸣和李耀。 往年李耀家里石卫东就没有去过。他是东城市委书记,李耀是江城市委书记,虽然李耀还有一个头衔——省委副书记,但是,东城市和江城市都是地级市,两人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所以,李耀家里,石卫东根本用不着亲自登门拜访的。 现在李耀虽然是省长了,但石卫东是副省长了,省长和副省长,在中国官场上,关系都是非常微妙的。中国不像外国一些国家,州长和副州长之间,都是一个派别的,甚至副州长都是州长提名的,是州长的铁杆兄弟,最信任的人。 而中国,省政府的省长和副省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他们之间是没有多少渊源的,有的时候还可能是死对头,是政治竞争的对手。相互之间不断地在角力。省长管不住副省长,副省长有的时候也对省长不买账。反正大家的官衔都是中组部任命的,你当省长的,惹得副省长不高兴了,他就不配合你的工作,甚至背后给你使绊子。最可能的,就是主动投靠省委书记,联合起来对付省长。 所以,石卫东今年春节可以不到李耀家里看望,但是,王一鸣这里他是不能不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副省长的位子是王一鸣给的,王一鸣如果当初不为他说话,顶着不办,他石卫东就升不了这个副省长。最关键的是,他以副省长的身份兼任省公安厅厅长,这在省里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是名符其实的实权派,在七个副省长里,除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他现在在省政府的重要性,绝对大大超过那些老资格的副省长了,像胡方达,分管农业的,权力和影响力和他就没办法比。 石卫东今年四十八岁,比王一鸣就大了一岁,他觉得,自己只要和王一鸣搞好关系,今后的前途还很远大。过两年,郑天运就该退二线了,自己只要接了省委常委,当上常务副省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等李耀不干了,自己当上省长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所以,千方百计和王一鸣搞好关系,是他重点之中的重点。 石卫东的黑色别克轿车停在贵宾楼门口的时候,王一鸣正好在龚向阳的陪同下走过来。 石卫东连忙下车,笑着跟王一鸣打招呼,说:“王书记,还是好习惯啊,每天晚上准时散步。” 王一鸣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说:“老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生命在于运动吗!” 王一鸣陪着石卫东上了二楼,龚向阳紧跟着他们上了楼梯,后面是姜春林,他两手各提了几个礼品店,里面都是一些高级的礼品,什么冬虫夏草、大熊猫香烟、原装进口的法国名葡萄酒、领带、皮带什么的。 龚向阳帮王一鸣打开住处的房门,姜春林过去,放下手中的礼物,龚向阳又张罗着给石卫东倒茶水、拿水果。收拾停当后,把门关上,带着姜春林去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姜春林手里提着一个礼品店,到了龚向阳房间里,递给龚向阳说:“龚主任,这是石省长为你准备的礼物。” 龚向阳说了一声:“谢谢。”就接了过去。然后张罗着为姜春林倒茶水。两个人坐在房间里,不咸不淡地聊天。 龚向阳问他:“兄弟,你的关系调进来没有?” 姜春林说:“还没有,石省长的意思是,等东城市委组织部给我下一个正处的任职文件,再调到省政府不迟。我现在是副处,正处的级别到手后,再调进来就不吃亏了。要不然到了省政府,还得排队。这里人那么多,我刚来,解决个正处肯定没有在下面容易。” 龚向阳说:“那肯定的,石省长毕竟现在只是副省长,在省政府办公厅,还是秘书长说了算。有时候,副省长说话都不一定灵的。” 姜春林说:“说实话,我也很矛盾,对于我们做秘书的来说,老板的官升了,对于他们当然是好事了,但对于我们,有时候恰恰不是什么好事。” 龚向阳说:“这怎么讲?” 姜春林说:“龚主任,你想啊,要是我的老板还做东城市委书记,我用不了两年,就可以下去做县委书记了,县委书记虽然官不大,也就是个正处级,但手里有实权,管了一个县,几十万人口,每年的财政收入最少一两个亿,想干什么自己说了算,独当一面,多威风啊!那才是真正当官了,比当秘书伺候领导爽多了。恕兄弟直言,龚主任,你现在已经是副厅级了,要我看,赶紧下去,当县委书记去,做个三五年,积累些基层的工作经验,趁着王书记正是一言九鼎的时候,你三五年就上去了,当个市委书记、市长什么的,十拿九稳的事。要是做秘书久了,就耽搁了。”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我也有这样的考虑。” 姜春林说:“我的前途还很不明朗啊!进了省政府又怎么样?当个处长、副处长的,真的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想了,再伺候老板几年,等有了机会,我选择一个市,还下去,让我还回东城市我都愿意,做个县长我就非常知足了。我喜欢在下面,有职有权,可以干实事。” 龚向阳说:“这个容易,到时候不就是你老板一句话的事。” 姜春林说:“县官不如现管哪!到时候还得求别人,一个副省长说话,下面的市委书记听不听,都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像你老兄,王书记说句话,哪个市委书记也不敢打折扣啊。”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高见,高见,你老弟对官场上的东西拎得很清吗!” 他们两个在不咸不淡地聊天。对面的房间里,石卫东正在向王一鸣汇报工作。 王一鸣问石卫东:“卫东啊,你到了省公安厅,有什么感想啊?” 石卫东说:“多谢王书记对我的信任,把这么重要的岗位给了我。我正在抓紧时间熟悉情况,搞调查研究,这半个多月,我已经把全省十个市跑了一遍,了解到了许多基层的情况。” 第一章(18) 王一鸣问:“都有哪些重要的情况?” 石卫东说:“总体看来,全省的社会治安形势是好的,但是到了县城以下的乡镇,包括县城,都存在警力不足、办公经费短缺、社会治安持续恶化的现象。有的偏远的山区县,这种情况更加突出,杀人、强X、抢劫、绑架,各种严重的犯罪持续高发,治安案件每一年都在增长,整个社会缺乏安全感,老百姓对社会治安恶化非常有意见,每逢开人大会、政协会的时候,代表们对公安机关的意见很大,动不动就提出质询意见,各个县的公安局长,现在压力很大。” 王一鸣说:“这个我下去调研的时候,也屡有耳闻,你知道,我之所以提名你来当这个省公安厅的厅长,就是想利用你的冲劲,改一改我们省公安系统的风气,再不改不行了,老百姓对我们的公安机关有意见,认为现在是警匪一家,全省三万多的警察队五,到底有没有黑社会的保护伞?有没有跟坏人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的人?我相信会有的,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车匪路霸,全省的社会治安能不能有一个根本性的好转,最关键的,就是你带的这支公安队五。所以,今后要从严治警,该清除出去的,一定要毫不手软。不打击坏人,就保护不了好人。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和我,都是刚到一个新的岗位上。整个西江省的社会治安没有一个根本性的好转,全省老百姓不满意,会骂我的娘。而你呢,脱不了干系,我王一鸣到时候也会骂你的娘。到时候,大家都没有退路的。” 石卫东说:“王书记说的是,我一定真抓实干,把这件事情办好。”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天,石卫东就告辞了。 王一鸣把他送到门口,安排龚向阳把石卫东送到楼下,上了车,才回头上来。 王一鸣洗了洗澡,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 龚向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了看姜春林拿来的礼品袋,里面是一条领带,一条皮带,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五千元的购物卡,都是江城百货大楼的。 龚向阳把购物卡拿出来,放到自己的皮包里,春节前这几天,一定要见一见郑爽,把这些购物卡交给她,让她买些东西,好回家过春节。 刚收拾好东西,唐少华的电话又来啦,龚向阳接通,就听唐少华问:“龚主任,忙完了吗?” 龚向阳说:“没什么问题了,老板准备休息了。” 唐少华说:“那好,你等着,我开车去接你。十几分钟以后到。” 龚向阳看了看手表,才九点半,这个时候出去,也没有什么问题了。他知道王一鸣的习惯,洗完澡,就会坐在床上看半个小时的书,然后就休息了。王一鸣睡眠不好,入睡困难,吃完药,他是不搞任何活动的,不看电视,也不再会见客人。 过了七八分钟,估计唐少华该到了,龚向阳就提着自己的包下了楼。在门口刚张望了一会儿,就见一辆小轿车缓缓开过来,车子停稳,副驾驶位置上的玻璃下降,唐少华扭着头,冲他笑着说:“龚主任,上车吧!” 龚向阳打开副驾驶位子上的车门,坐进去,然后车子掉头,一路呼啸,开出了西江宾馆的大院。 龚向阳问唐少华:“老弟,我们这是去哪里?” 唐少华说:“刘老板今天晚上安排在‘人间仙境’了,听说那里刚来了一批鲜货,让我们见识见识。” 龚向阳问:“都有谁?” 唐少华说:“刘老板让我喊了范志鹏,他说想和范志鹏认识认识,明天顺便拜访一下李省长。我刚才打了范志鹏的电话,他说自己去。” 十几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人间仙境夜总会”的停车场里,别看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天气也很冷,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但是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停车场里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车辆,什么宝马、奔驰、路虎等高级轿车、越野车随处可见。从上面下来的男男女女,个个衣着光鲜,有说有笑,向大门口涌去。 龚向阳从副驾驶的座位上下来,唐少华锁好车,两个人一起往前走。龚向阳抬头一看,只见大门口站了两排的迎宾小姐,个个身材高挑,有一米七多,面容姣好,穿着红色的旗袍,露出开叉很高的雪白的大腿。上身每人披着一件白色的貂皮中长大衣。见到客人来,一律弯腰鞠躬,口中喊着:“欢迎光临!” 两排姑娘的眼光齐刷刷地扫过来,龚向阳和她们一对眼,觉得眼花缭乱,只好把眼光收回来,视而不见。领班忙过来招呼,说:“请问先生,预定的有位子吗?” 唐少华说:“总统一号。” 领班的姑娘马上一脸灿烂,屁股一扭一扭的,在前面热情地带路。到了电梯门口,用对讲机向上面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说:“总统一号客人到了。” 龚向阳和唐少华进了电梯,领班摁了四楼的键,电梯很快就启动了,上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就见一个穿白上衣、黑色超短裙的服务员迎上来,她的开胸很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大半个Ru房,两腿修长而圆润,龚向阳在心里暗暗想,这里真是声色犬马之地,连服务员都打扮得这样性感,到了这种地方,到处是暧昧的氛围,美女如云,想把持自己,真是有些难了。 美女笑着在前面带路,把龚向阳和唐少华带到了“总统一号”。 唐少华问服务员:“我们有客人到了吗?” 服务员说:“到了两位。” 唐少华推门进去,只见在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人翘着二郎腿,正在吞云吐雾。一个人侧着身,陪着说话。看唐少华和龚向阳进来了,吸烟的刘双城连忙摁掉手中的香烟,站起来迎接两位大秘书。 刘双城和龚向阳握着手说:“龚秘书,多谢你的安排。”龚向阳知道他所指的是下午和王一鸣见面的事情。 龚向阳说:“刘老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大家都是兄弟,不用客气。” 刘双城身边的保镖兼司机看老板的朋友到了,连忙知趣地走了出去。 唐少华坐下来,打了范志鹏的电话,说:“老兄,到哪里了?” 范志鹏说:“在路上了,估计五分钟之后到。” 于是大家喝茶,聊天,等范志鹏。 龚向阳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范志鹏已经到了。 范志鹏原来也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两年前才跟着李耀调去了江城市委办公厅,他和龚向阳平常里也有联系,领导开会的时候,两个人经常见面,所以大家相互之间并不陌生。 范志鹏看龚向阳出来了,连忙走上前主动和龚向阳打招呼,说:“知道龚主任要来,我才来的,好久没有在一起乐呵乐呵了,龚主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单独安排一次。” 范志鹏什么时候见了龚向阳,说话都很客气,这让龚向阳对他陡然增加了不少好感。龚向阳说:“年前是不行了,没有时间,等过完春节再说吧!” 范志鹏说:“好的,到时候我联系你。” 刘双城是第一次和范志鹏见面,双方握了手,交换了名片,大家坐下来喝着茶水,服务员过来问:“各位大老板,今天你们怎么玩?” 龚向阳和范志鹏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俩是客人,不用自己埋单的,唐少华看了刘双城一眼,说:“刘老板,你的意思呢?” 刘双城一摆手,说:“要玩就玩一条龙,其他的不过瘾。把你们新来的最好的小姐喊过来,我看看。” 服务员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几分钟之后,就见一串姑娘鱼贯而入,有的穿着晚礼服,有的穿着超短裙,有的外面是透视装,里面露出窄窄的三角裤,个个都是袒胸**,把自己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展现了出来。为了招揽客人,她们站在那里,冲每一个看自己的客人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卖弄着自己的风骚。 龚向阳把这七八个姑娘扫视了一遍,觉得她们虽然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姿色,但是从脸上看,显然不是第一流的货色,于是摇了摇头。 刘双城看龚向阳摇了摇头,于是一挥手,说:“换一批来。” 这批姑娘于是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一批。这批姑娘大家也看不上,于是刘双城看着服务员说:“再换一批来。” 第一章(19) 连续换了三批人,前前后后已经进来了二十多个姑娘,在外面的妈咪就急了,知道这个包厢里的男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较挑剔,于是就把自己珍藏的几个压箱底的货拿了出来。 第四批姑娘进来的时候,龚向阳明显地感觉到,这批姑娘不一样,个个皮肤细白,留着好看的直发,像是大学里清纯的学生妹。个个身材高挑,胸部丰满,臀部的曲线也非常迷人,最关键的是气质,个个一脸庄重,走在大街上,有明星的范,你根本想不到她们是夜总会里的三陪小姐。 刘老板笑着对龚向阳说:“龚秘书,你先来挑。” 龚向阳看了一眼,于是不再客气,挑了一个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超短裙的学生妹,他一指,说:“这个吧!” 那姑娘连忙笑着走过来,坐在龚向阳身边。上来就热情地和龚向阳拥抱了一下,说:“帅哥,谢谢你挑中我。” 龚向阳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真是细腻得很,问她:“小妹,你多大了?” 姑娘开始卖萌,装作很天真的样子,说:“你猜一猜?” 龚向阳说:“我看你也就是二十一岁吧。” 姑娘说:“你猜的不错,我刚二十一岁零三个月。” 这个时候,其他的人也都选中了自己的小姐。刘老板点了啤酒、红酒和一些小吃、水果之类的东西,服务员开始一批批的往这个包厢里送。 大家于是喝酒,唱歌,跳舞,把自己选中的姑娘抱在怀里,边说着情话,手也不老实,在姑娘们的臀部、胸脯上摸来摸去。 这些姑娘就是靠这个挣钱的,喝了几杯酒,唱了几首歌之后,就开始疯狂起来。陪客人跳舞,都是紧紧地抱着,男人的手在她们屁股上、胸脯上摸来摸去,甚至有的时候都探进她们内裤里了,她们也不介意,和你虚情假意地应酬着,喉咙里哼哼唧唧的,不断地勾引着男人。有的时候,她们还会主动把手放在男人的敏感地方,轻轻地捏你一把,夸张地赞叹着说:“你好棒啊!这么大啊!”不断地逗男人开心。 她们知道,今天这个晚上,这些男人就是她们的上帝,把这些男人伺候舒服了,她们才能挣更多的钱。当三陪小姐,光和男人喝酒、唱歌,让男人摸摸,抱抱,一晚上挣两百块钱的台费,是挣不了什么大钱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撩拨得这些男人春qing勃发,唱完歌跳完舞后,还带着她们到楼上洗桑拿,或者过夜,那就能一个晚上挣一千多了。夜总会的五六楼,有六十多个豪华包房,那里是有钱人玩女人的好地方。谁都知道,能在省城里开这样档次的夜总会,公安那里一定有关系,所以在这里玩,安全得很,根本不用担心公安机关会在这里抓什么卖淫**的。 包厢里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调得昏暗起来,在这个暧昧的氛围里,每个男人都和自己怀中的女人在打情骂俏,大家互相勾引着对方,你摸摸我,我刺激刺激你,很快就熟悉得不得了。 时间过得很快,龚向阳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龚向阳问坐在大腿上的学生妹,说:“妹子,今天晚上可以包你的夜吗?” 那妹子娇羞地看了龚向阳一眼,说:“可以啊,你们准备在这里玩到几点?” 龚向阳说:“那不一定,谈好了现在就可以撤了。” 妹子说:“大哥,你愿意出多少钱?” 龚向阳说:“你出台一般多少钱?” 妹子小声地趴在龚向阳耳朵边上说:“快餐六百,包夜一千二。” 龚向阳说:“太贵了吧,外面四百就能包夜了。” 妹子说:“档次不一样吗!” 龚向阳捏了捏她的屁股说:“什么档次?脱光衣服,大家都一样,零件一个不少就可以了。” 妹子假装生气说:“那你找那些四百的去吧!” 龚向阳说:“包夜八百,你干不干。” 妹子说:“最少一千,你干就干,不干我就陪你唱完歌,就可以了。” 龚向阳思忖了一下,觉得她这个档次在省城里,一千块包夜在这种地方,也算是不亏,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说:“好吧,一千就一千,但是,你技术怎么样啊?” 妹子瞥了他一眼,说:“好得很!和我玩过的男人都说我身材很棒,技术一流。” 龚向阳说:“那好,我等一下见识见识。” 范志鹏是第一次和龚向阳在一起玩,他看龚向阳都放开了,于是也就放开了,抱着自己怀里的姑娘也不断地打情骂俏。刘双城更是过分,把手探进他怀里的姑娘的大腿根处,拨开内裤,手指头探进去,已经撩拨得姑娘下身出了不少**。姑娘脸红扑扑的,眼光迷离地看着他,说:“老板,你坏死了,人家被你撩拨得受不了啦!” 刘双城说:“怎么样?我们上去洗桑拿去?” 姑娘点了点头,说:“好的。” 刘双城站起来,趴在龚向阳耳朵边上说:“怎么样?龚秘书,对这个姑娘还满意吗?”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满意,很满意。” 刘双城说:“我们上去洗桑拿怎么样?” 龚向阳说:“没问题。” 刘双城说:“如果感觉好了,可以包夜。等一会儿我给大家发钱,尽情地玩吧。” 刘双城又征求了唐少华和范志鹏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上楼去洗桑拿。 于是刘双城让服务员过来,说:“你打电话到楼上,我们要四个豪华单间。” 服务员答应一声就出去安排了。一会儿回来,说:“老板,您要的房间都订好了,现在可以上去了。今天晚上客人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没有房间了。” 于是刘老板喊服务员过来埋单,结完帐,四个姑娘说是要回去拿自己的东西,几分钟以后再上楼。 刘老板等她们走后,从大皮包里掏出三个准备好的信封,一个一个,发到龚向阳、唐少华和范志鹏手里,说:“要过春节了,兄弟我的一些小意思,请兄弟们一定收下。” 龚向阳捏了捏,估计里面放的都是钱,看那个厚度,估计是两万块人民币,放在一个中号的牛皮纸信封里。 龚向阳收下,对刘双城说了声:“谢谢刘老板!”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提包里。 范志鹏和唐少华看龚向阳都收了,于是不再客气,也都把自己的那一份收进皮包里。 大家跟着刘双城于是就往外走,顺着楼梯上了五楼,刚上来,就有服务员迎上来,问明情况,然后让刘双城到总台交了押金,拿来四个房卡,交给刘双城。这个时候,那四个姑娘也上来了,每人手里拎着自己的包。 大家心照不宣,各人领着自己挑中的姑娘,进了房间。 龚向阳和那个学生妹进了房间,把门保险好,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开。学生妹拿起房间里的茶壶,到卫生间里接了水,放到茶几上烧开。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龚向阳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脱去上衣、超短裙、胸罩和粉红色的三角裤。她的身子真的很好,修长,白皙,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苗条的地方苗条,不愧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姑娘,是女人最好的时候。龚向阳看她撅着屁股,把衣服放在沙发上,然后冲龚向阳大方地说:“脱啊!我们先洗澡去。” 龚向阳脱去身上的夹克,毛衣,秋衣、秋裤,这个时候屋子里的温度也上了来,很温暖,他脱内衣的时候,学生妹也上来,伺候着他,为他脱去内裤。顺便还在上面摸了一把,说:“刚才不是挺大的吗!这一会怎么软了?” 龚向阳说:“你一刺激它,很快就会起来的。”说完,两个人拥着就进了卫生间。 学生妹打开淋浴的喷头,伺候着为龚向阳洗澡,涂抹沐浴露,还用自己的nai子在龚向阳身上擦来擦去,前后抚摸了一遍,让龚向阳刺激得很快就跃跃欲试了,下面的东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学生妹丝毫不怯场,拿着他那个东西,好好清洗了一番,为他仔细擦干净,然后自己清理了一下身子,就出来陪着龚向阳在床上折腾起来了。她说她们上岗之前都经过严格的培训的,有真人为她们示范动作,但做得好不好,关键还是看个人的悟性,她悟性高,所以她伺候的客人,整个一套动作下来,都对她很满意,所以她到这个夜总会一个多月来,只要上班,除了每个月身子不方便的那一个星期,只能陪客人唱唱歌之外,她天天有客人陪。只要她一出现,就肯定会有客人点。唱完歌基本上都要求她陪着洗桑拿,或者过夜。 第一章(20) 龚向阳看她在自己身子上上上下下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脸上都露出了汗珠,最后累了,躺下来,张口大腿对龚向阳说:“好了,该你冲刺了。” 龚向阳抖擞精神,在她身子上狠狠冲刺了一番,因为好多天不玩女人了,于是很快即憋不住,几十下子就结束了战斗。 做小姐的最喜欢客人快快结束战斗了,因为那样她们可以休息,如果客人太能折腾了,对于她们,伤身体不说,还耽误接别的客人。 学生妹到卫生间里清理干净,把自己的身子又洗了一遍,然后走出来,对龚向阳说:“大哥,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吧?” 龚向阳说:“满意啊。” 学生妹说:“你是包夜吧?要是包夜,我就在你这睡一觉,要是快餐,你给我六百块,我还可以出去接其他的客人。” 龚向阳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问。”要是拨通了唐少华的电话。 唐少华那里,正在和小姐在床上换着花样折腾,一看是龚向阳的电话,连忙停止了动作,接通后问:“喂,老兄,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龚向阳说:“速战速决吗,我问你,你打算包夜还是快餐?” 唐少华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半钟,于是对龚向阳说:“你说呢,我听你的。” 龚向阳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学生妹确实可爱,自己刚才春风一度,确实太快啦,还没有过瘾,于是就对唐少华说:“这样吧,我们还是包夜好,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你开车送我回去,好不好?” 唐少华说:“好的。” 于是挂完电话,两个人各自拥着自己的女人,干起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一夜,龚向阳确实没有放过这个学生妹,折腾了她三次,一次比一次时间持久,把她折腾得嗷嗷直叫,说:“舒服死了。” 天还没有亮,龚向阳悄悄地回到了自己在西江宾馆的住处,把门的保安刚刚起床打开门,看龚向阳回来了,以为这个当大秘书的又去办公室加班了。王一鸣还没有起来,龚向阳回到自己房间,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七点半的时候,王一鸣出来了,两个人下楼开始吃早餐,八点的时候准时出发,一个上午看望了省里的几个老干部和知识分子。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李耀正在省长楼三楼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范志鹏走过来汇报说:“老板,江左锰都开发集团公司的刘老板想见见你?” 李耀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文件说:“是那个刘双城吧?” 范志鹏说:“是。” 李耀想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来见自己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借机来送礼的。春节前的这十几天,李耀家里每天晚上都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到家里来送礼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人,多得他都记不清。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个刚坐了一会儿,那个又进门了,于是前面的人赶紧站起来告辞,给后面的人让地方。有的人晚上去家里感到说话不方便,干脆追到办公室里。所以,前几天一上班,那些厅长、局长,还有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市长、副书记、副市长们,坐在接待室里等着他会见的一大排。 前几年,李耀刚调来西江省工作,当分管宣传的省委副书记,逢年过节,到他家里看望的人实在是不多,因为他在西江省人生地不熟,和他直接打交道的官员并没有多少。 等他当了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到了春节,就完全不一样了,江城市是省城,是全省最大的城市,这里生活着两百多万人口,是全省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毫无疑问也是经济中心。江城市委、市政府有几千个科级以上干部,许多人眼巴巴的,都希望自己的职务能够尽快升上去。混到正科级的,就千方百计想着升副处级;混到副处级的,更盼望着升正处级;当了正处级的,还想着升副厅级。在清水衙门当官的,就想调换到更有权力更得实惠的岗位上捞一把。反正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道理,谁当市委书记,谁就是老大,这个社会,都是老大说了算。他们的官到底能不能升上去,有时候就是李耀一句话的事。所以逢年过节,到李耀家里探望的人,一时间门庭若市,又让他找回了原来的感觉。 像李耀这种从基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官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有能力,也会钻营。他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刚刚进行改革开放,邓小平提出,提拔干部要“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那个时候,干部队五青黄不接,文革期间被打倒的一大批老干部刚刚恢复工作,但是,他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身体不好了,知识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所以邓小平提出,要废除领导干部终身制,老干部要给年轻人让路,主动让贤。各级领导班子要尽快充实一批年纪轻,有知识,有技术,在“文革”期间没有参与打砸抢活动,是逍遥派的人。 从此,在中国的政坛上出现了这样一大批领导干部,他们大多数出身草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他们唯一自豪的,就是拥有一张那个年代一般人没有的大学文凭,仅仅几年以前,他们拥有的这张文凭曾经为他们贴上了知识分子的标签,走到哪里,他们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还会遭来一些工农干部的白眼和群众的冷嘲热讽。他们是整个社会不待见的人,是群众帮助和改造的对象。 但是,随着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他们一夜之间成了这个社会最炙手可热的一批人,上级组织部门仅仅靠一纸档案,就断定他们是符合条件的年轻干部,虽然此前他们都是普通的工人、农民,或者是技术员,大部分都在生产的第一线,当组织上派人把他们从田地里、车间里喊回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一纸文件,他们就成了大大小小的官员,有许多从来没有任何领导经验的人,很快就做了副县长,县长,局长,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迅速地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运气极好的,有幸被国家领导人看中的,就一下子进了中央,成了第三梯队,四十岁刚出头,就成了省部级干部,为将来接班,进入中国最高权力的核心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那个年代,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年代。官场上的风气也很好,大家都是简简单单的,请客送礼的情况很少,谁和谁感情好了,逢年过节到家里坐一坐,吃顿饭,感情就表达了,送礼更是简单得很,送几只老母鸡也行,送一只羊也可以,搬一箱饮料也行。李耀这个农村孩子,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走上政坛的。 李耀记得,自己在老家的乡里当上乡党委委员的时候,没有向当时的乡党委书记牛德厚送过任何厚礼,那个时候的干部都非常正直,谁能不能提拔,关键是看能力,看群众基础。当时李耀在乡里当团委书记,各方面工作开展得非常好,连续两年都得了县里的先进。所以,当上级来考核的时候,牛德厚说:“李耀这个孩子不错,有能力,工作也认真,他如果不被提拔,我们乡其他的人就更没有资格了。”这样,李耀就被提拔成了乡党委委员。后来,李耀看有文凭的干部开始吃香了,于是就决定考大学,因为他基础好,第一年参加高考就考取了省里的一所综合性大学。大学毕业,当时的分配政策是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他被分回到老家的地区。人事部门一看他的档案,就把他分到了地区行署办公室,做了秘书科的秘书。谁也不用找,根本用不着请客送礼,大学生到了哪里,都是根据你的专业,安排到最合适的岗位上。几年之后,他就被提拔做了行署办公室的副主任,后来老专员说了句话,就把他下派,到了下面的县里,做了副县长。从此李耀就进入了官场升迁的快车道。三两年一个台阶,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一步一步上去了。 越往后走,李耀发现,社会风气变得越来越坏,能不能升迁,看的不是你的政绩,你个人的能力,而是你的关系,你有没有强硬的后台。像李耀这样草根出身的人,官场上根本没有强硬的后台,李耀当时总结了一下,他发现,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在官场上你能走多远,完全取决于这些客观因素。第一,你是红二代,爹妈是开国元勋,这样你进入了官场,四平八稳地做,随随便便就能混到副省级以上。表现优秀的,还可以进入国家领导人行列。第二,你是大领导的秘书出身。在官场上有大人物为你说话,也是顺风顺水,四十岁左右就能混到省部级,像王一鸣那样的就属于这种类型。第三,你投靠权门,当上门女婿。不管大官的女儿长得多丑,你都要踊跃去巴结,当上乘龙快婿,她们家的政治资源你就可以完全用上了。虽然你是草根出身,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跳板,你的发展就进入了快车道。对于女人,大家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对于在官场混的男人,还有一句话,就是干得好不如娶得好。这三条升官的捷径你占有一条,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第一章(21) 但是对于李耀这样的人,这三条他都占不住,他祖祖辈辈是农民,自己当的又是小秘书,老婆是农村姑娘,自己当大队干部的时候就结了婚,生了孩子,就是离了婚,在那个小地方,也当不上大官的上门女婿。 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了——金钱开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官场上已经兴起了请客送礼的风潮,礼数越来越大,买官卖官开始蔚然成风。李耀的老家W省是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私营经济非常发达,大家都有钱了,所以官场上的价码水涨船高,在县里,想当个正科级干部,关键的岗位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像县财政局局长,你不送个十几万,是没有可能的。县城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因为容易提拔,你不送个二十万,根本不可能。所以,那个时候当上县长、县委书记的,干上个三年两年的,就发了。 李耀在老家的一个县当了三年的县长,一年县委书记,每年的收入都能够达到上百万,那个时候,这是一笔大钱了,北京、上海的商品房当时才卖三千多一平方。李耀拿这些钱一路送上去。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就给市委书记送钱;当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的时候,就给省委书记、省长送钱。当时的风气就是这样的,他能怎么办?不跑不送,只能是原地不动。他想升官,想干事,没有平台怎么行?所以在中国的官场上,有些真正有能力、有理想的官员,在当前的体制下,尤其是他们羽翼未丰,还当着小官的时候,他们迫不得已,做了许多不合法的事情,实在是情有可原。在当前的干部选拔体制下,他们如果不那样干,他们就出不来,就会被淘汰,那样他们的才华就被埋没了。他们不是没有操守,而是现实逼迫他们要同流合污,放弃自己的操守才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而那些像陶渊明、李白那样有政治理想,有自己的气节,对歪风邪气丝毫不妥协,相反还冷嘲热讽的官员,就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了,他们首先会被淘汰,被放逐出官场,他们成了官场上的失败者,越是有才华,越是有高洁的品质,他们的官运就越差,整个中国的官场上已经形成了这样一个逆淘汰的机制,这是时代的悲剧,是权力商品化的必然结果。 刘双城进来的时候,李耀还在看文件,本来,他对刘双城这样的大老板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这些人都是靠出卖国家的资源,靠私挖乱采才发了大财的。这些资源本来是应该属于全民的,但是国家的产业政策有失误,上世纪八十年代,竟然为了短期效益,追求经济增长,允许私人拥有探矿权、采矿权,这个口子一开,全国一下子成了一个疯狂的大工地,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开矿,多得根本没办法统计,允许私人开矿,是在短期内创造了财富增长,但是,由此造成的问题也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哄而上,滥挖滥采,破坏环境,浪费资源,矿难频发,短短的二十多年,中国一些主要的矿产资源已经基本上接近于枯竭了。所带来的环境退化,环境污染,更是令全世界感到震惊。现在的中国,全球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城市,绝大部分都在我们这里。江河湖海几乎都逃脱不了被污染的命运,五大水系都出现了水质退化。黄河开始断流,湖泊动不动就出现水藻事件,毒大米、毒食品更是层出不穷,整个国家面临环境衰退,矿产资源枯竭的威胁。而那些发了大财的大老板却一个一个鞋底抹油,全家移民去了海外,他们通过地下钱庄,把自己的资产悄悄地转移到了国外,在国外养女人,买别墅,买豪车、游艇、飞机,一掷千金,让全世界的人看到中国的富翁都瞠目结舌。 邓小平曾经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而现实是残酷的,这批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不仅不打算先富带后富,而且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移民海外,转移走他们搜刮的财富,到国外过逍遥的日子去了,他们的子子孙孙,从此以后也成了外国人,留下的只是一个百疮千孔的国家和积贫积弱的人民。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李耀虽然不廉洁,但是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是迫不得已,不这样就升不上去,就会被官场淘汰掉,也就失去了为人民服务的机会,更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他从心底里对刘双城这样的大老板是看不起的。 他想起看过的一个内部材料,上面记载了这样一件事。1993年9月16日,邓小平与其弟弟邓垦在一次谈话中,再次谈到社会分配和两极分化问题。邓小平说:“十二亿人口怎样实现富裕?富裕起来以后财富怎样分配?这都是大问题。题目已经出来了,解决这个问题比解决发展起来的问题还困难!分配的问题大得很。 “我们讲要防止两极分化,实际上两极分化自然出现。中国人能干,但是问题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随时都会出现新问题。比如刚才讲的分配问题。小部分人获得那么多财富,大多数人没有,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分配不公,会导致两极分化,到一定时候问题就会出来。这个问题要解决。过去我们讲先发展起来。现在看,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时少。” 是啊,有些人是富了,你想分他们的财富,搞共同富裕,可能吗?他们会心平气和地听从你的摆布吗?!现在是全球化的时代,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是公开保护私有财产的,他们可以把资金转移走,你什么也分不到,共同富裕,这样下去,看来只能是白日做梦而已了。 刘双城笑着走进来,李耀抬头看了他一眼,中等个子,身材适中,皮肤黑黪黪的,留着一缕小胡子,眼光冷峻,有一股杀气,或者说是江湖气,有些黑老大的意思。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下面是深蓝色的西裤。手里提着几个礼品袋,笑容很灿烂。 范志鹏笑着介绍说:“老板,这是刘董事长。” 李耀微笑了一下,从老板椅里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和刘双城握了握,说:“欢迎啊欢迎!” 刘双城说:“李省长,兄弟我是仰慕得很呐!早就该来拜见省长了,实在是失礼得很!罪过罪过!” 李耀说:“大家都忙,况且我从来没有到你的地面上视察过,所以有情可原吗。”于是张罗着让刘双城坐下来,两个人在沙发上随便地聊着天。 刘双城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公司的经营情况,年产值多少,纳税多少,公司的利润有多少。李耀听着,不断地点头。 刘双城汇报完毕,李耀做了几点指示,第一,要进一步抓好安全生产,安全无小事,最近国家在加大对于全国矿山安全的治理整顿工作,有隐患的矿山,到时候排查出来,一定会关闭。第二,要进一步做大企业的规模,搞好产品的深层次开发,增加附加值,延伸产业链。第三,保护好环境,不能搞破坏性开发,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第四,要扩大就业,多为社会做贡献。 刘双城掏出笔记本,装模作样地做着记录。本来他见一般的领导人,很少亲自拿着笔记本记录领导讲话的。他是老板,又不是公务员,没必要见了官员谨小慎微的,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都是范志鹏提前做了工作,对他说:“你见李省长,汇报完工作,按照惯例要请求李省长对你们的企业做些指示,这个时候你最好找个笔记本,在本子上记着,这样显得你对领导很尊重,也就给领导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今后再见就方便些。” 这个建议刘双城就采纳了。 谈话进行了二十多分钟,因为范志鹏交待过,一般谈个十几分钟就可以结束了,如果省长很有兴致,你也可以多谈谈。省长的指示一结束,基本上就可以告辞了。要主动撤退,不能让省长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 刘双城笑着对李耀说:“省长,要过春节了,第一次来看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挑了几份礼物,希望省长不要推辞,给兄弟我一个面子。”说着把几个礼品店放到李耀办公桌上。 李耀看也没看就笑着收下了,说:“好,都说你刘老板是个讲义气的人,江湖上名气很大啊!” 第一章(22) 刘双城说:“都是兄弟们捧场,我这个人信奉一句话,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发,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能没有,但太多了也是负担,还是兄弟情义最长久,最可贵。所有我这个人最爱交朋友,也对得起朋友。” 李耀说:“你这句话我爱听,钱这个东西,没有确实不行,但太多了,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作为企业家,一定要有更高的追求才行。民营经济现在是我们国家最有活力的经济成分,大有前途,中央号召要大力支持非公经济的发展,我们省里也很快会再出台一些措施,在政策上、资金上对于非公经济以更大的支持。希望你的企业做大,做强,在全国闯出名气,三两年之内成为上市公司,成为我们西江省的一张名片。” 刘双城说:“我也有这个意向,今后还需要李省长多多关照!” 李耀说:“会的,会的。” 刘双城告辞后,李耀把他送到门口,握了握手,就回到自己办公室,随手就把几个礼品店放到了柜子里。 下午下班前,范志鹏过来为他整理东西,看到上午刘双城送过来的几个礼品袋。范志鹏知道刘双城一向出手很大方的,是不会仅仅送一些茶叶、保健品之类的东西的,肯定会有现金。果然在一个袋子里发现了一个大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捆钞票,花花绿绿的,上面是英文,范志鹏一看,是美元,面值都是一百的,两捆也就是两万美元。 范志鹏把信封拿出来,放到李耀黑色的公文包里,说:“老板,刘双城送了两万美元给你,我放在包里了。” 李耀看了范志鹏一眼,说:“小范,你看这个刘双城可靠吗?” 范志鹏说:“听说他为人很讲义气,很大方的。上上下下都有人,和杨春风、刘放明、郑天运、牛振海、秦书海关系都很好。估计他们那里,他也会送钱的。说不定比你这里还多,他这一次我估计,也就是投石问路。等今后熟悉了,会更大方。” 李耀于是就不再说什么。 范志鹏知道,自己的老板需要钱,也喜欢钱。范志鹏是李耀从W省调到西江省工作的时候,就开始跟他了,四年下来,已经基本上摸清楚了李耀的思路。 李耀早年极度贫困,在农村的日子受尽了没有金钱的折磨,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上高中时在县城里看上了一个城里姑娘,她是他的同班同学,李耀偷偷地给她写信,但是,人家根本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后来干脆同着其他女同学的面,把李耀的情书拿出来,当面撕了,说:“你一个农村的穷小子,还想娶我这个城里姑娘,有商品粮户口的,你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你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天到晚,就只有一件上衣穿,上面都是汗渍了,闻着老远就熏死人,就你这样,读书好有什么用?一毕业还不是回家种田,继续当泥腿子。我们是商品粮户口,一毕业就有工作的,你能比吗?!” 李耀当时被臊得脸通红,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惹城里的姑娘了,高中毕业后就回乡务农了。那个时候正是“文革”期间,国家没有恢复高考,能够上大学的是工农兵学员,要各个地方推荐才能上大学。李耀回到村里,干活很积极,不怕苦不怕累,他想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父老乡亲的信任,果然,他很快就被公社领导看中,当了大队书记。后来转为公社干部,到公社当了团委书记。 恢复高考后,李耀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回到地区,五年之后就当上了下面一个县的副县长。四十岁刚出头,就当上了副市长,那个时候,他们所在地区已经改为市了。回到县里,县委书记、县长都陪着吃饭,风光得很。有些同学知道他回来了,就组织同学会,请他吃饭。李耀参加的时候,又见了那位女同学。那位女同学红着脸,向他赔不是,说:“对不起,当年不懂事,伤害了你,请你原谅。” 李耀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都怪我那个时候太穷了,又是农村孩子,想攀高,太不自量力了。” 其他的同学起哄那位女同学说:“后悔了吧,你要是当初答应了李耀,你现在不就是市长夫人了吗!” 过来一个多月,李耀正在市政府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突然接到了这位女同学的电话,说:“我到市里出差来了,想见见你,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李耀问:“什么事情吧?” 女同学说:“见面谈吧,我在酒店里开好了房间,你来了就懂了。” 这样暧昧的话,对于李耀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同学虽然也是四十岁出头了,但是,依然很有风韵,个子高挑,身材丰满,看着更加性感了,皮肤保养得也好,仍然非常白皙,她高中毕业就进了县邮电局,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自然比农村姑娘天天参加农业劳动舒服得多。她嫁的老公还是县城里的干部子弟,在财政局工作,听说他公爹当过县里的人大副主任,这些情况李耀也略有耳闻。 李耀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见一见,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年轻时的偶像,自己年轻时没有得到她,感到遗憾了很多年,现在这个年龄,如果她愿意,自己得到了她,也算是弥补了一下当年的缺憾。于是,李耀就让司机把自己送过去,说是要见一个同学,让司机把车开走,在办公室里等着就行了。 李耀按照约定找到女同学登记的房间,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在市里也是非常有名的。 女同学马上拉开门,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请进。” 李耀进去,看到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连衣裙,开胸很低,露出大大圆圆的Ru房,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很白,很细腻。五官还是那么好看,虽然比不了年轻的时候,但是这个年龄也有这个年龄的风韵。 她笑着为李耀倒水,并亲手为李耀削了一个苹果,双手递给李耀,说:“市长大人,臣妾知错了,臣妾给你赔不是了!” 李耀笑了,说:“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臣妾了?” 她笑着回答说:“就现在,你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说着话,用火辣辣的眼睛注视着李耀。那里面有一种魔力,差不多把李耀的魂都勾去了。 李耀被她撩拨得心里一下子欲火升腾,苹果也不吃了,刚咬了两口,就放下了,把她抱在怀里,推倒在大床上,在她的脸上、**上亲了起来。 俗话说,女人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就是打定主意来勾引李耀的。现在李耀扑上来了,她还不是配合得很,嘴里马上就哼哼唧唧地叫唤起来,手也不安分,捏着李耀下面的家伙,不断地刺激着。 李耀一看,原来她那么骚,那么浪,那还等什么啊!三下五除二,把她全身上下剥光,看到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躺在自己身子下,李耀忍不住,把自己脱光,就要趴上去。 女人站起来,说:“别急,我们好好洗一洗,我慢慢伺候你。” 于是拉着李耀到卫生间里上上下下为李耀清洗一遍。李耀自然是把她全身上下的春光欣赏了一个遍。只见她高耸的nai子,雪白的皮肤,肥厚的臀部,浑身上下成了一个性感炸弹。 两个人清洗干净,女人非常有耐心地在床上开始伺候李耀。上上下下,用嘴巴把李耀亲吻了一个遍,到最后,把李耀下面的东西放进嘴巴里,一上一下地刺激着。 这一次,李耀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躺在床上,接受了她各种体位的爱抚。 女人的性经验很丰富,比李耀老婆会的花样多多了。李耀老婆是农村姑娘出身,干农活可以,为人忠厚,待李耀父母也孝顺,就是没有多少文化,情商不高,封建得很,觉得男女干这事,就是为了生孩子,孩子生了,就不要一天到晚干这个了,跟这样的女人过X生活,她就是应付你,是尽义务,说骚不骚,说浪不浪,真是没有多少意思。但李耀又不能离婚,因为担心老婆一旦闹起来,就会影响自己的前途,所以,两口子十天半月也不会同一次房,X生活稀少得很。这样的女人,你看见她就没有什么xing欲了。所以李耀在县里当县长、县委书记的时候,都找个自己的情人,有的时候几个月都不回一次家。 第一章(23) 而这个女同学不一样,人家会玩,懂感情,在床上风情万种。李耀觉得,自己这一次没有白来,至少知道了什么是荡妇的感觉。 两个人玩痛快了,累了,躺在床上说话。 李耀说:“你找我一定还有其它的事情吧?” 女同学说:“是,我想让你给我们县里的县委书记打个招呼,为我老公说句话,提拔他当县财政局长。” 李耀问:“你老公当副局长几年了?” 女同学说:“六年了,早就是排名第一的副局长,但老是提不上去。” 李耀说:“你公爹没有找找人?” 女同学说:“他退休了,说话就不管用了。” 李耀说:“送礼没有?” 女同学说:“送了,给县委书记送了十万块,但是,还没有回话。” 李耀说:“所以你就来找我,想让我从中说合说合,加深一下印象,是不是?” 女同学说:“是的,你是副市长,县委书记总有许多事情要求到你,你说句话,肯定比一般人管用。” 李耀说:“招呼是可以打,但是,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那个县财政局长的位子很关键,争的人一定很多的。” 女同学说:“我相信你只要肯帮忙,我老公的事情就差不多了,我们送了钱,你又肯出面,条件就硬多了。你只要帮了我这个忙,今后想要我了,随你的遍,我保证随叫随到。” 李耀说:“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好?” 女同学说:“一来我欠你的人情,你喜欢过我,我却伤害了你。过意不去。二来呢,我老公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眼看着四十多了,连局长还没有当上,在县里,就很没有面子。他整天唉声叹气的,我怕他精神状态不好,身体垮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所以,我豁出去了,为我老公弄个官当当,他痛快了,我也就放心了。” 李耀说:“看不出,你还挺有牺牲精神的。为了老公的前途,把自己送出去你也甘心情愿。” 女同学说:“那不都是为了我们那个家吗,孩子还小,正在上初中,老公身体垮了,孩子没有了爹,我一个女人,普普通通的工人,说不定哪天就下岗了,苦的都是我孩子。” 李耀问:“你是闺女还是儿子?” 女同学说:“闺女,十二了。” 李耀说:“是不是和你一样漂亮?” 女同学说:“差不多,在班里,人家都称她是班花。” 李耀说:“好吧,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你老公叫什么名字?” 女同学在床头找到了一张信纸,在上面写下“潘广仁”几个字,交给了李耀。 李耀下午到了办公室,就给老家的县委书记打了电话,说潘广仁是自己的亲戚,让县委书记在考虑干部的时候,关照一下。 县委书记知道李耀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说不定官还会升,就不敢不给他面子,一连声地说:“原来是这样啊,知道了知道了,李市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果不其然,半个月以后县里进行了干部调整,原来的县财政局长升了县政协副主席,潘广仁如愿以偿,当上了财政局的局长。 那女同学出于感激,又专门到市里约了李耀一次,陪着玩了一个中午,伺候得李耀舒舒服服的,临走的时候,送了李耀两万块钱,说是一点意思。 李耀推辞了没要,说:“我们都这样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女同学很感激,对他一直是念念不忘的。后来李耀当了市长,市委书记,她找李耀办了不少的事情。 李耀经常拿自己在农村的时候,一些极度贫困的故事和范志鹏聊天,发出感慨。等李耀到江城市兼任了市委书记,范志鹏发现,李耀看待人有一个明显的尺度,敢于给他送钱的,出手大方的,李耀会真给你办事。那些老板、市里的处级干部,为了在一些事情上让李耀关照自己,虽然此前和李耀并不认识,但通过其他人一介绍,请李耀吃几次饭,熟悉了以后,到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上十几万、几十万的现金,李耀马上对他们会有一个不同的看法。该帮的忙肯定会帮了。特别是在干部提拔上,送钱的人肯定比不送钱的人提拔得快,岗位也重要得多。每一年江城市都要提拔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处级干部,那些敢于送钱的人,很快就下去了,当上了县长、县委书记或者区长、区委书记。 有的人素质并不好,和李耀也从来没有任何渊源,但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结识了李耀,就是敢送钱,一出手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于是李耀就网开一面,对这些人大力重用。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清楚了,李耀喜欢钱,比较贪。情义是假的,唯有金钱才是真的! 范志鹏发现了李耀这个性格特征后,有一段时间心里也很怕,他害怕李耀会出事,当秘书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老板出事,那样自己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但是在官场上,老板可以选择秘书,秘书是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老板的,一旦给某一个老板当了秘书,你的贴牌就一辈子去不掉了。走到哪里人家首先想到的是,你给谁当过秘书。 老板倒台了,秘书肯定跟着倒霉。但是老板没有倒台,你也不能随便换老板。你离开老板就什么都不是了。官场上没有一个强硬的后台,你要想当官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明知道当秘书是有风险的,你也没有什么办法,赌命吧,该你倒霉,你跑不掉;不该你倒霉,算你侥幸! 范志鹏知道,李耀由于早年的经历,可能在金钱方面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渴望,你说他贪婪也好,视财如命也罢,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官越当越大,给他送钱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胆子也很大,他收别人的钱,也给那些官比他更大的人送钱。况且出手很大方,为了权力,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有时候他会不择手段。 跟了这样的老板,身不由己,范志鹏觉得,自己头上好像随时悬了一把剑,什么时候掉下来,他根本不知道。算了,不去管它了,如今的官场上还能有多少人是清官呢!清官你也活不下啊,更不可能升上去!所谓的小官小贪、大官大贪、无官不贪就是这个道理。你不贪,从哪里弄钱往上面送呢?不送谁会为你说话呢?所谓的苍蝇、老虎,大家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没有多少权力时,大家个个都想着当苍蝇,好有贪污受贿的机会;等有一天苍蝇变成老虎了,位子稳了,就想着要打一些苍蝇,迎合迎合老百姓了,但是,在当前的体制下,苍蝇是打得完的吗?就是打掉了一批,也就是换了一批新苍蝇而已。苍蝇照样还是苍蝇,老虎照样还是老虎。 范志鹏记得,前些年东城市有一个县的县委书记落马了,有的老百姓就很惋惜,说:“刚把这头猪喂肥,他就出事了,再换一个人来,我们县更加穷了,因为来的是一头瘦猪,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肥起来啊!还不如不换,前面那头猪反正已经吃肥了,今后几年就会收敛些,让我们过上几天好日子。” 体制不改,贪官污吏就会层出不穷,在目前监督机制不健全、不完善,一把手说了算的情况下,没有独立的新闻监督,没有权力制衡,没有公开、公平、公正的政治游戏规则,官风哪会从根本上好转呢!一切都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走过场而已。 刚进入省政府一个多月,范志鹏就观察清楚了,现在的省政府事实上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金字塔状的权力结构。高居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毫无疑问是省委副书记、省长李耀。他是这个省政府大院里的一把手,这里就是他的大本营,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近的可以控制着整个省政府大院里的工作节奏,几百号人马都随着他的指挥棒在有序地运动;远的可以控制着全省的行政部门的工作节奏。一个文件下来,各个厅、局,各个市、县、乡一直到村,就会全部行动起来。当上省长,在目前的行政体制下,那是相当有实权的。 省长的下面是七个副省长,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权力范围,在省政府各个副省长的分工中,按照行业范围,他们分为财税、金融、工业、农业、交通、建设、文化、科技、公安、商贸、旅游等等,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分管的厅、局,上面对省长负责,下面所分管的厅局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那些厅局长有什么事情,要先向分管的副省长汇报。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向省长汇报。一级抓一级,不能越级汇报。那样就会犯了官场上的忌讳。一旦有哪一个厅长、局长不懂规矩,越级汇报工作,得罪了分管自己的副省长,今后在工作中少不了就会遭到打击、报复。你送报的公文他不批示;有什么紧急要办的事情,他就是拖着不办。你想出国考察,报告打上去了,他就是不同意。让你处处感到他在使绊子,寸步难行,受不够的窝囊气。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自己错了。所以那些当厅长、局长的,挨穿小鞋、甚至当面被骂几句,都是十分正常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有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好的心态,脸皮要厚,心眼要大,要不然早晚会被气出病来的。 第一章(24) 副省长的下面,是一帮子省政府的秘书长、副秘书长和办公厅的主任、副主任们。省政府办公厅是为省长和副省长服务的办事机构。秘书长、副秘书长和办公厅的主任、副主任,一家伙设了十几个,秘书长是伺候省长的,兼着省政府办公厅的主任。也有的秘书长不兼任办公厅的主任,而是另有其他人做。下面每个副省长都有一个专职配合自己工作的副秘书长,副秘书长都兼着办公厅的副主任。但是,有些办公厅的副主任却是专职的,不兼任副秘书长。在这里,能混到办公厅副主任的,最少都是副厅级干部了,在省里也算是高干了,都配有专车的。所以说,现在的省政府机构庞大,叠床架屋,比解放初期不知道膨胀了多少倍,官多兵少,真正在这里干活的,是一些处级以下的干部。 办公厅下面还有几十个处级机构。什么省长办,人事处,外事处,文电处,财务处,督查处,还有那直接对应各个省长工作的第一、第二、一直到第八秘书处。再加上工会、团委、机关事务管理局等等,临时工,聘任制人员,一般的科员,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处长,再加上那些非领导职务的副调研员,调研员,巡视员,副巡视员。林林总总,有三百多号人。这些人各人有各人的来头,各人有各人的后台,能够进入省政府这个大院子里工作的,就是一个临时工,也都是有关系的。 省政府大院子里现在也是一个大的停车场,从各个车子的档次上,你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是等级森严的一个小社会。 省长楼前的停车场上,画了专门的停车位。最中间停了一辆黑色的新的奥迪A8,宽宽大大,看着就是豪华气派,比着旁边停着的那些黑色的别克、进口的丰田佳美,显然高出一个档次。那辆奥迪是省长李耀的座驾。而那几辆别克和丰田佳美,是各个副省长的座驾。 再往边上看,是十几辆广州本田、帕萨特,不用问,这些都是那些秘书长、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的车辆。 其他的处级干部就没有公车了,有的家庭条件好,就自己买了帕萨特、广州本田之类的车,但是更多的都是价钱在十万左右的车子,也有五六万的微型车,他们的车是没有资格停放在省长楼前的停车场里的,只能横七竖八的停放在树林里,或者在通道的两边。省政府大院有七八十亩地,原来到处是花草树木,当时设计的有绿色的草坪,花坛、养鱼池。但随着人员的增长,车辆的迅速增加,许多草坪铺上了瓷砖,上面停满了车辆。就那省政府会议楼开会的时候,下面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来开会,司机们有时候转了几圈,还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只好开走,等会议结束的时候,再开车进来接自己的老板。 范志鹏的工作关系已经正式调进了省政府办公厅,在江城市的时候,他已经是江城市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正处级。现在刚进省政府,才发现,这里也是官多为患,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副巡视员、巡视员,加在一起,二十多个。都是副厅级以上干部,个个都比他资历老。范志鹏在这里跟他们一比,显然成了小字辈。 徐万春为了范志鹏的工作安排,专门向李耀汇报了一次,他问:“老板,你看小范的工作怎么安排好?” 李耀反问他了一句:“你说呢?” 徐万春说:“还是先安排他当省长办公室的副主任吧,等过一段时间,就提拔他做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算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先把级别给他解决了,升个副厅级,等有了机会就放到下面的市里去,当副市长什么的,最好是戴着一个市委常委的帽子,这样三年内就上去了,像石卫东一样,现在不是混到副省长了吗!自己人要赶快提拔,越快越好。” 李耀点了点头,说:“好吧,就先这样安排吧。小范这下子还是挺有眼色的,脑子也好使,有培养前途。” 徐万春拍马屁地说:“省长看上的人哪里会有错啊!再说了,小范家教好,也有从政的渊源,他老爸范凌云就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出身,后来做到副秘书长才退休的吗!” 范志鹏的父亲范凌云解放后参加工作,在省委办公厅从一个端茶递水的工勤人员做起,后来做了后勤处的副处长,处长,办公厅的副主任,副秘书长。范志鹏大学毕业,靠着父亲的关系进了省委办公厅,七八年之后也熬成秘书处的副处长。等李耀从W省调到西江省,出任省委副书记,没有秘书,就选了范志鹏做自己的秘书。 跟上李耀做秘书是范志鹏仕途上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特别是李耀后来到了江城市,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了江城市委书记,范志鹏一下子在秘书帮里炙手可热起来。随着李耀出任了省长,未来他的发展更是不可限量,随随便便混到正厅级是早晚的事。 每天早上,范志鹏走在省政府大院子里,迎面碰到的人不管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一律对他笑脸相迎。那些人他虽然不熟悉,但是他们却特别留意过他。特别是那些办公厅里的处长、副处长们,个个见了他都是客气得不得了。办公厅里女人很多,那些处长、副处长,大多都是在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的有,但是颇有姿色的也不少。那些科级干部,特别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女秘书,更是花枝招展,在省长楼上,上下穿行,像是一只只好看的蝴蝶。她们在这个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环境里出现,青春靓丽,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在一帮老男人堆里出现,确实是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令人赏心悦目,让那些老男人的荷尔蒙陡然间也活跃了起来。 中国的官场上讲究的是论资排辈,你就是再有能力,也要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混,二十多岁做到科级,三十多岁做到处级,四十多岁做到厅级,五十多岁做到省级,六十多岁进入国家级领导人的行列,这在当今的中国是基本的政治游戏规则。所以,能够做到省部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基本上都是五十多岁、甚至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况且在这个群体里,女性只占很少一部分,从根本上说,是一大帮子老男人在主导着中国的一切,包括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等各个方面。做决策的是他们,负责具体执行的也是他们,他们才是中国实际的控制者。中国的一切社会乱象都和这批人有关系。 每逢五四、六一,青年人和孩子们都要一遍又一遍地背诵康有为的《少年中国说》,“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其实梁启超他错了,在中国的政治游戏规则中,哪一朝那一代不是老年人说了算呢!关少年、青年何事?!他们很多人长大了,连一个吃饭的岗位都谋不到,买不起房,结不起婚,整天栖栖遑遑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理想、信念,到如今只剩下挣钱、挣钱还是挣钱了。他们连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还有什么资格考虑国家大事呢! 所以,老年才是当今中国真正的脊梁。今日之责任,全在老年。老年智则国智,老年强则国强,老年独立则国独立,老年自由则国自由,老年昏聩则国事肯定一塌糊涂,老年不争气则国民肯定受外人欺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君主昏聩,国将不国。所以中国的老男人们,你们不能再推卸自己的责任了。老少爷们都看着你们的啊! 省长楼是一栋灰色的小楼,五层高,建于八十年代末,位于整个省政府大院子的中央。这里的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和机关大院里的另外十几栋楼都拉开了一段距离,显得闹中取静。一年四季,这里都可以听到鸟叫声。推开窗户,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尽收眼底。 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的办公室就在省长楼的三楼,在省长李耀的办公室斜对面。上午十点钟,虽然窗外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徐万春却没有心情理会它们,一大堆事情正在等着他处理呢! 第一章(25) 这个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他的办公桌上分门别类,放了一摞摞的文件,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大管家,他现在要算是这个大院子里最忙的一个人了。 他的工作日程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早上八点钟,秘书小戴会把一天的日程给他安排好,打印出来,放到他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司机手里也会拿一份,以便随时准备出车。 小戴原来也是江城市委办公厅的秘书,跟着徐万春工作两年多了,徐万春做了省政府的秘书长,就把他一起调了进来。现在的官场上,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领导喜欢用自己了解、喜欢的人,所以领导到了哪里,他的秘书就跟到哪里。 刚调进省政府大院一个多月,徐万春还在工作的摸索和熟悉阶段,最关键的是认识人,把各个处长、副处长的关系搞清楚,他们和谁关系好,谁是谁的人,这个最关键,因为下一步办公厅就要进行人事大调整,省长换了,秘书长也换了,又换了三个副省长,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也有的年纪大了,需要由领导职务变为非领导职务。人事问题一向就是行政机关最大的问题,又赶上过春节,所以现在每天来找徐万春办事的人络绎不绝。 小戴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省政府办公厅各个处的处长,他们一个一个要等着向徐万春汇报工作呢。徐万春刚才交待过小戴,说让他们先等一下,有一批紧急的文件需要处理,所以这几个处长只能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消耗着时间。 这个时候小戴一抬头,看到副秘书长肖钢走了进来。小戴虽然刚调进省政府不久,但对肖钢早已经熟悉了。肖钢是前省长刘放明的秘书,先做了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然后就升了正厅级的副秘书长,现在是分管政法口,配合副省长石卫东工作。这些小戴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小戴连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说:“肖秘书长好!” 肖钢对他点了点头,笑着问:“小戴,秘书长在吗?” 小戴说:“在,正在批示一批紧急的文件。” 其他的几个处长一看肖钢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报纸,也笑着跟肖钢打招呼,说:“肖秘书长好。” 肖钢和他们分别握了握手说:“对不住了弟兄们,我先插个队。” 大家都笑着说:“您先来,先来,我们反正有的是时间。”于是还没有等小戴敲门进去汇报一声,肖钢直接就推门进去了。他是副秘书长,正厅级干部,见徐万春,大家都是同事,用不着像下级见上级那样拘谨。 肖钢在省政府大院里呆了十六七年,这里的情况他非常熟悉,又是前省长的秘书出身,不到四十岁就是正厅级干部了,所以他本身有很强的优越感,见了徐万春也是不卑不亢的。他有这个资格。原来徐万春在江城市城中区当区委书记的时候,他作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放明的秘书,陪同刘放明到城中区视察,徐万春对他巴结得不行。后来徐万春当了江城市委常委、秘书长,还请当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的肖钢吃过一次饭,所以他们是老相识,在省城里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关系长期维持着呢。 徐万春刚调进省政府,两眼一抹黑,谁和谁什么关系在短时间内根本弄不清楚,所以,他也需要有老朋友给自己指点一下。这个肖钢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肖钢在这个大院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别说那些处长、副处长的来历了,就是省长楼里偶尔聘用了一两个漂亮的姑娘,他很快就会打听到,到底是哪个领导出面安排的。谁是谁的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徐万春听见门响,抬起头一看是肖钢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肖钢问:“老弟,有急事?” 肖钢关上门,走到徐万春面前,在旁边的一张老板椅里坐下来,对徐万春说:“是有事。” 徐万春问:“什么事?” 肖钢说:“总共是两件事情。一件是我自己的,一件是关于小方的安排的。” 徐万春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活络了一下筋骨,对肖钢说:“你说吧,我听着。” 肖钢说:“第一件事是关于我的,五月份石副省长有个出国访问的活动,出访欧洲几个国家,我想去那里看看,省公安厅正在起草报告,马上就会报上来。陪同石副省长出国访问的,有省司法厅长,监狱管理局局长,江城海关关长,省外办的一个副主任,还有石副省长的秘书小姜和我。费用每个人是三万四千块。整个行程是十四天时间,可以看六七个国家。费用都要各个单位出,石副省长和小姜的费用由省公安厅出。我的费用要办公厅出。我想先跟你老哥打个招呼,到时候关照一下。” 徐万春想了一下,说:“没问题,报告送上来,我会批的。你尽管放心地去吧!” 肖钢说:“那太谢谢了。第二件事是关于小方的,他现在一直在家里陪着刘省长,刘省长很关心他的安排,让问一问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能不能给他安排个实职。” 徐万春问:“刘省长的意思是什么?” 肖钢说:“刘省长意思是最好给小方安排个实际职务,到哪个秘书处当处长,不要当副处长了,要一步到位。” 徐万春想了一下,说:“这个有难度,要过几天才能最后决定,因为这一次空出来的正处级位子才三个,到时候竞争肯定会很激烈。谁上谁下,我说了不完全算,还要听李省长的。” 肖钢一听,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在这个大院子里,什么都是省长说了算,其次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开口了,有时候也是管用的。其他的副省长,就看各人和省长的关系了,和省长关系不好的副省长,说不定在一些事情上,处处还会受省长的气。秘书长一看省长那样对待你,也会落井下石,抓住机会收拾你一次。秘书长有时候就是省长豢养的猎狗,让你咬谁你就得去咬谁的。要不然要你干什么!不能事事都让省长亲自出面吧。秘书长更多的时候是出来做恶人。而省长是出来做好人的。两个人配合好,天衣无缝,就可以玩弄这个大院子里所有的人。 肖钢得了徐万春这个话,就知道,接下来需要方志刚自己做些工作了。现在的官场上现实得很,人一走茶就凉,刘放明刚不做省长,在省政府大院说话就不管用了。肖钢在心里暗暗想,要不是刘放明手疾眼快,在退二线之前下决心给他肖钢弄到了正厅级的副秘书长当,说不定猴年马月他才能混到这个正厅级的岗位上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看方志刚,现在想在省政府办公厅弄个处长当当都有难度了。真他妈的笑话。 但是,这些话是只能埋在心里的,表面上还得过得去,毕竟今后大家还要在一起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搞紧张了不好。 肖钢站起来,说:“好吧,让你老兄费心了!” 徐万春把肖钢送到门口,握了握他的手说:“我尽量努力吧!” 肖钢笑了笑就告辞了。 肖钢的办公室在二楼,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关上门,拨通方志刚的电话说:“老弟,你的事情我刚刚在办公室向徐万春挑明了,但是,他的回答很不明朗,说的模棱两可,我看这样,你自己想方设法这两天见一见徐万春,或者去他家里看看,买些东西,进一步做些工作才行。” 方志刚一听就明白,说:“好的,你看给他送些什么好?” 肖钢说:“这个你就自己考虑了。我估计,他们家里好烟好酒肯定是很多了,那些处长、副处长的,要想提拔或者保住位子,谁不会送啊!所以我看你还是送点特别的。” 方志刚说:“那就干脆送钱吧,他敢接,事情就成了。” 肖钢说:“也可以吗!反正他只要接了,不给你退回来,事情肯定会给你办的。你的身份特殊,他不敢收了钱不办事的。” 方志刚说:“好的,我就给他送点钱算了。但是送多少合适呢?” 肖钢思忖了一下,说:“你这个情况,送个两三万,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多了不值得。” 第一章(26) 方志刚说:“那好吧,我就给他送三万块钱。” 第二天下午,方志刚果然到了徐万春办公室,坐了几分钟,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临走的时候在徐万春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三万块人民币。 给刘放明当秘书四年多,从来都是别人给他方志刚送钱,现在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万不得已只好向徐万春送钱。老板没有权力了,罩不住他了,自己的事情还要自己打点。 徐万春笑了笑,冲他说:“小方,,咱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拿走,拿走!” 方志刚说:“秘书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要过春节了,总得有所表示吗!今后还需要秘书长多多关照呢!”说着连忙站起来往外走。 徐万春假意推辞了一下,送他到门口微笑着说:“好,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会重点考虑的。” 方志刚走后,徐万春看也没有看,就把那一捆捆的票子放进了自己的大皮包里。春节前的这十几天,他可是没少收获,他是办公厅的党组书记,那些处长、副处长的命运,都在他手心里捏着呢。他才不管你是谁的人,县官不如现管。老子现在说了算,任你是谁,不让老子心里舒舒服服的,你就别想好。男的送钱,女的呢,你得送色。不是有句话吗,官场上,男人就得提钱进步,女人就得日后提拔。利益交换,你不付出一些东西,怎么可能得到一些东西呢?! 下午六点多了,省长李耀已经下班回家了,徐万春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文件。这个时候,他感到一阵香风迎面吹来,这是一股女人身上所散发的高级香水的味道,让人闻到会忍不住心旌摇荡起来。他正感到有些诧异,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扭着好看的水蛇腰走了进来,边走边夸张地用很嗲的声音说:“吆,我的大秘书长,这么忙啊,真是日理万机啊!” 徐万春一看,认识,是办公厅第四秘书处的副处长钱芳华。钱芳华三十六岁,是前省长钱明贵的亲侄女,他叔叔钱明贵虽然被判了死刑,几年前被执行了,但是,被他安排在办公厅上班的钱芳华,却没有收到株连,仍然在办公厅里上班,几年过后还当上了副处长。 钱芳华长相虽然说不上十分漂亮,但是身材适中,不胖不瘦,皮肤好,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还是很有女性魅力的,特别是她懂得打扮,穿衣很有讲究,走路也夸张,喜欢摆臀,扭着水蛇腰,许多男人喜欢在背后看她走路,在这个大院子里,她也是知名度挺高的一个人。 徐万春刚来的时候,曾经到各个办公室里视察,看望大家,到第四秘书处的时候,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钱芳华。因为他对这个姓很敏感,就问了一下自己的秘书小戴:“小戴,那个钱芳华不会是和钱明贵有什么关系吧?” 小戴笑着说:“老板,她就是钱明贵的亲侄女。大学毕业后就被钱明贵安排在办公厅当秘书了。前几年做了第四秘书处的副处长,她老公爹你猜是谁?” 徐万春问:“谁啊?” 小戴说:“就是省环保厅的副厅长严乘风啊!”严乘风曾经在江城市做过城中区委书记,江城市副市长,是徐万春的前任。严乘风升了副市长,空出来一个区委书记的位子,徐万春才从江城市市委副秘书长、政策研究室主任的位子,到了城中区,当了区委书记。 徐万春说:“原来是这样啊!”于是就对这个钱芳华特别留意起来。 徐万春和严乘风的关系并不好,双方素无来往。等徐万春当了几年区委书记,向上面没少送钱,终于为自己买来一个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位子,那个时候,严乘风已经调走了,回到省直机关,当环保厅的副厅去了。徐万春听说过,严乘风的儿子娶了省长钱明贵的侄女,双方成了亲戚。但这个大名鼎鼎的钱明贵的亲侄女,他徐万春是一直没有见过面。没想到到了省政府,很快就和这个人见面了。徐万春看了一眼,就对钱芳华有了不错的印象,皮肤白净,眼睛顾盼生辉,一看就是一个颇懂风情的女人。 徐万春放下手中的笔,看了钱芳华一眼,说:“小钱,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情吗?” 钱芳华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来,开胸很低的内衣,露出她白花花Ru房的边缘,深深的Ru沟,充满了诱人的气息。钱芳华风情万种地看着徐万春,说:“秘书长,人家有件事情要求你,不知道行不行啊?” 徐万春继续装糊涂,说:“我的大美女,你就痛快些,有什么说什么吧!” 钱芳华故意把身子往前面倾了倾,说:“我听说我们处长老刘要提拔成非领导职务,副巡视员,处长的位子马上会空出来,我副处长已经做了四五年了,我想让秘书长考虑考虑我,行不行啊?!” 徐万春说:“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吗,刚报上去,批下来估计要等过完年以后了。你们处是要考虑一个新处长,你也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但是,你也知道,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啊,到底用谁,要通盘考虑啊!” 钱芳华说:“我知道有难度,但是我要你首先考虑考虑我。” 徐万春说:“有难度啊!”说着,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钱芳华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两万块钱,她放到桌子上,说:“秘书长,我也不懂规矩,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拿。” 徐万春装作生气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吗?收起来,快收起来,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的。” 钱芳华有些尴尬,不知道到底是收回去还是留下那些钱好。 徐万春走过去,拿起桌子上那个信封,毫不犹豫地放到钱芳华手里,说:“拿回去,我不喜欢你给我送这个。不需要。” 两个人面面相觑,钱芳华感觉到,徐万春的眼光在她身上不断地扫来扫去,眼睛里似乎充满了别的内容。她又判断不准确,于是鼓起勇气说:“秘书长,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徐万春知道摊牌的时机到了,他于是走过去,在钱芳华肩膀上轻轻地捏了几下说:“你说呢,你说我需要你做什么?” 钱芳华感到身子陡然间绷得紧紧的,一股异性刺激、勾引的气氛,向她脑子里袭来。她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喜欢被男人勾引着,追逐着,结婚七八年,她对自己的老公也有些厌倦了。她老公在江城市下面的一些县里当县委常委、副县长,长年累月地在外面忙,应酬啊,喝酒啊,唱歌啊,有时候连续几个星期两口子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她感到很受冷落,就怀疑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现在的男人,一旦有了地位,手里又有些小钱,到哪里都有女人勾搭的。官场上的气氛,是很容易让一些情商高的女人学坏的,因为她们重感情,多愁善感,是官场上的弱势群体,在这个老男人主宰一切的大染缸里,她们想洁身自好,根本上不可能的。老男人们个个都是机灵鬼,老谋深算,会用金钱哪,权位哪,甚至虚荣心,勾引起那些女人的胃口,让她们乖乖地就范,俯首称臣。 徐万春看钱芳华没有反对,于是就顺手摸了一下钱芳华依然细腻的脸,说:“你的皮肤真的很好,我喜欢。” 钱芳华这个时候已经知道徐万春的意思了,于是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秘书长,这样吧,我做我该做的,你得到你该得到的,但是,你不能食言,我们公平交易,你看怎么样?” 徐万春说:“好吧,我遵守诺言。” 钱芳华说:“那好,我这就出去开房,你等我短信吧。一会儿见。” 徐万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好的,我们就这样定了。” 钱芳华走后,徐万春再也没有心思批示公文了,在屋子里如坐针毡。他上了一趟洗手间,然后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花草树木,听着窗边不知名的鸟叫声,心想,这个女人还是挺识趣的吗,这么快就被我搞上手了,看来还是有权好,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搞。 过了十几分钟,徐万春的手机果然响起短信的提示音,他拿起来一看,来了一条短信:“秘书长,我在西江饭店1626房间,等你。” 第一章(27) 西江饭店是省政府的接待饭店,徐万春一天到晚,那个地方没少去,这个钱芳华选择在这里,估计也是为了遮人耳目,有时候,最不安全的地方往往才最安全。就是碰上什么人,徐万春可以谎称是在这里看望朋友。 徐万春拿起皮包,走到外面对小戴说:“你可以下班了,我有应酬,先走了。” 小戴是聪明人,他就是知道徐万春干什么去啦,也会为他遮掩的,做秘书的,不该问的不能问,做好保密工作,这是基本功。 徐万春下楼,司机已经发动好汽车了,徐万春坐进去,对司机说:“去西江饭店。” 司机二话没说,缓缓地就开出了省政府大院。几分钟以后,汽车在宾馆的客房部门前停好,徐万春说:“你把车开走吧,我看望一个熟人去。不用等我了,用车的时候我再打你电话。” 司机小林是徐万春从江城市委带过来的,跟了他六七年了,是徐万春最信任的人之一。 徐万春下来,加快了步子向电梯走去,这个时候他最怕见什么熟人了。好在这个时候是吃饭的时间,宾馆里的经理、副经理,一般都会出现在餐厅那边,客房部这里,他们知道这个时候领导很少会来。 电梯启动,很快到了十六楼。到了1626房间门口,徐万春按了一下门铃,刚响了一下,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钱芳华笑盈盈的站在徐万春面前,闪身把徐万春让进去,关上门,保险好。扭着身子走到徐万春面前。 徐万春这个时候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就见钱芳华脱去外面的外套,只穿着薄薄的羊绒衣,胸脯高高耸起,可以目测出她的Ru房肯定是又大又圆的,下身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把圆圆的臀部包裹得紧紧的,贴在身子上面,勾勒出很好的曲线。 徐万春看了一眼,就感到喉咙里发干,有一种紧张、激动的感觉。他干咳了一声,说:“小钱,你还没有吃饭吧?” 钱芳华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秘书长,你是不是早就想着干我了?我从你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看上我了,你说对不对?” 徐万春否认不对,显得自己太虚伪;承认了吧,也不对,显得自己太多情。只好装糊涂,说:“你这个小钱,真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啊?!” 钱芳华说:“你们男人的心思,谁不懂啊!有的男人看我走路,眼珠子都要出来了。”说着,站起来,故意扭着屁股,在徐万春面前转了一圈,说:“我性感吗?” 徐万春说:“性感,很性感。你看你的腿、屁股长得多好,匀称,圆圆的,翘翘的,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的。” 听男人夸自己,是许多女人最喜欢听的话语,因为这样可以满足她们的虚荣心。钱芳华心花怒放,她开始脱去自己的牛仔裤,一边脱,一边说:“来吧,抓紧时间,我开的是钟点房,我们要提高效率。” 徐万春只好开始脱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拥着钱芳华进了卫生间。 看着钱芳华光光的身子,徐万春很快就有了反应,下面的东西膨胀起来,直直的,大大的,竖在身子中间。 钱芳华是个性经验非常丰富的风流女人,她不怯不惧地抓住徐万春的宝贵东西,给他清洗着,也顺便刺激着他,勾引着他。对付男人她有一套的。既然想让他们为你办事情,就要付出些代价。有什么啊!你玩弄我,我也玩弄你! 徐万春被他勾引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就把她按在洗脸架上,不由分说就进去了,原来她也有反应了,下面配合得很,不费什么劲,一下子就进去了。两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先试了试水。激情迸发,很是刺激。 这一个多小时,钱芳华拿出全身的本事,换着花样伺候着徐万春。徐万春一看,这真是一个尤物,sao货,懂得伺候男人,在床上风情万种,这样的女人,搞一个真是很大的福分。没想到自己刚进了省政府一个多月,就有女人送上门来了。不玩白不玩,原来这些女人都是薛志恒手里的菜,现在归自己用了,要抓住时机,多玩几个才好。要不然,等退了休就没有机会了。你一个无职无权的老男人,到时候想玩,也没有什么女干部再投怀送抱了。 对于钱芳华来说,她也是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的。她叔叔钱明贵死了,官场上没有什么靠山了,她公爹虽然有些影响力,但是级别太低,罩不住她。一个副厅长,在省里根本就摆不上台面。老公吧,对她的感情越来越冷淡,女人啊,这一生还是要靠自己。自己强大,才是真强大。男人是靠不住的。所以几年前,为了升副处长,他跟当时的秘书长薛志恒睡了几觉,就把自己的事情办成了。现在想当处长,不把自己送给徐万春,让他玩弄玩弄,她知道,光靠送钱是不行的。那些男人送钱,个个都会比他出手大方。她一个小小的副处长,是没有多少贪污受贿的机会的,那几万块钱也都是自己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有的是老公给的。再说了,送钱那些男人也不喜欢哪!这些老男人就是喜欢玩弄自己的女下属,安全,还有成就感,搞了别人的老婆,还是女人主动送上门来的,你说牛不牛,比在外面**感觉好多了。所以,在官场混的女人,尤其是稍微漂亮的女人,是非常危险的。狼多肉少,老男人们个个精力过剩,他们现在除了对这些事情有热情,别的事情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啊!没办法,想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人,难!一个美女想在如今的官场上洁身自好,更是难上加难!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石卫东当天晚上离开王一鸣的住处后,回到家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了。他心乱如麻,脑子里反复在思考着这样的一些问题,西江省到底有没有黑社会,黑社会产生的土壤是什么,用什么办法打击黑社会,打击到什么程度,预期的效果是什么,自己到时候怎样收场。 首先第一个问题,西江省到底有没有黑社会? 毫无疑问,西江省有黑社会,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黑社会的力量还很强大,总人数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搞清楚,但是说每个县、每个乡镇几乎都有黑社会的存在,应该是毫无疑问的。石卫东虽然没有在西江省当过基层的领导干部,但在东城市主政的十年,让他对基层工作有了一定的了解。作为市长和市委书记,他要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这些人里面,就有些黑道白道通吃的人,特别是那些从事餐饮业、娱乐业、采矿业的老板,谁不和黑社会打交道,就没办法做生意,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本身就是黑社会。 石卫东记得,当地有一条著名的大河,叫凉水河,凉水河出产一种河砂,是优质的建筑材料,在上百公里的长的河道里,一年到头,有许多挖沙船滥挖滥采,严重地影响了河道的安全,当地的水利部门、公安部门整顿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为什么?因为当地的几个黑社会团伙为了争夺河砂,相互之间争斗了几十年,时不时地火并,死人是经常的事。闹得当地的警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黑社会得罪不起,你要是敢给他们论真个的,他真有办法弄死你。现在为了钱,那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所以,群众反映了一年又一年,怨声载道,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几个黑社会团伙你垄断一段,我垄断一段,所有的挖沙船到了他们的地面上,都要交保护费,要不然他们就来找你的麻烦,让你做不成生意。所挖来的河砂你也不准随便卖,都要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赊给他们,倾倒在他们指定的河砂场里。谁要是敢私自卖给客户,他们就砸你的船,甚至打你的人。 那些挖沙的船主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拼命地干活,甚至什么钱也得不到。那些黑帮把河砂卖掉,钱想给你几个就给几个,稍微不从,他们就大打出手。那些船老板被逼得没办法,就到市政府告状,要求整顿河砂市场的秩序,打击黑社会团伙的垄断。他们打着条幅,上面写着“寻找包青天,打击黑社会”到市政府大楼前示威、告状,要求市长石卫东接见他们。 第一章(28) 石卫东刚到地方上当市长,就想为老百姓干些实际的事情,于是就让他们派几个代表到市政府办公室,听取他们的意见。大家七嘴八舌,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石卫东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市水利局长和市公安局长说:“你们二位说一说怎么办吧?” 水利局长说:“这个是老问题,几十年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过,我们水利部门只有行政执法权,那些黑社会根本不怕我们,每一年我们水利系统的人都有被他们打伤的,被打成植物人的,还有一个在医院躺着呢!我是没办法了。就看政法部门出面了。” 石卫东看了看市公安局长一眼,说:“你什么意见?” 公安局长说:“市长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呗!” 石卫东说:“那好,你马上回去就组织精兵强将,立即出动,狠狠打击这些黑社会分子,务必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市公安局长说:“好的。” 结果过了半个月,石卫东再过问这件事情,市公安局长回复他说:“市长,已经部署人下去了,抓了几个人,他们不承认是黑社会,又没有明显的犯罪证据,只好关了几天,又把人放回去了。” 石卫东一听,心里很生气,你这不是应付我吗!但公安局长是省公安厅系统的人,垂直管理,乌纱帽的决定权在省公安厅厅长的手里,不在市长和市委书记手里。要是换了一般的市直机关的局长,石卫东肯定会找个借口,就把他的乌纱帽摘掉了,但对这些省公安厅任命的公安局长,他就是不喜欢,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办法。 黑社会很嚣张,后来干脆给石卫东寄来一封恐吓信,里面还放了一颗五四手枪的子弹,警告石卫东,不要多管闲事,当你的太平官,发的你财好了,不然耽误了我们兄弟发财,到时候杀你全家。 石卫东接了这封恐吓信,把它立即交给公安局去查,说是一定要查出是谁写的。结果半年过去了,市公安局答复说:“没办法,差不出来是谁写的。” 从哪个时候,石卫东就知道了黑社会的厉害,最后他也泄气了,干脆不惹那些黑社会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当我的天平官,你捞你们的银子。 后来那些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请他吃饭的时候,还特意叫上在当地非常有影响的黑社会头子,出来和他见面,过来向他敬酒。 现在这个年头,搞房地产开发,避免不了要和黑社会打交道,碰到难缠的被拆迁户,他们就是不配合拆迁,耽误你的工期,怎么办?只能花钱找黑社会,他们的效率最高,打玻璃,砸门,砍砍杀杀,老百姓不怕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你磨破嘴皮子,还不如请黑社会的人员夜里到这里转几圈,所以,现在的黑社会很吃香,老板要用,有时候地方的政府部门也要用。因为他们出手狠,效率高,老百姓都怕。要命还是要钱,大家还是都明白的。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会有黑社会?产生黑社会的土壤是什么? 石卫东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他小时候,中国根本就没有黑社会,黑社会都被毛主席领导的共产党消灭了。什么土匪、妓女、黑社会,那个时候想找你都找不到,甚至小偷小摸的人都很少,大家都得遵纪守法,你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周围的群众马上就有人站出来,批评你,警告你,大家觉悟都高得很,整个社会风清气正,干部不敢贪污,还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那还得经常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虚心接受群众的监督,夹着尾巴做人。群众就是批评错了,也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当官的不敢欺负老百姓,老百姓敢于监督当官的。 石卫东的父亲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是县化肥厂的厂长,厂里有上千职工,有一次,他把自己的小姨子提拔做了厂财务科的副科长,就有人到县革委会告他,说他任人唯亲。县革委会主任马上派人到厂里调查,认为群众所反映的情况属实,马上亲自带人到化肥厂召开全厂干部职工大会,要求石厂长向反映问题的职工诚恳地道歉,并当众宣布免去石厂长的小姨子财务科副科长的职务。石厂长公开向全体职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向举报自己问题的职工三鞠躬,当时全场掌声雷动。那个时候,工人阶级才真正是工厂的主人翁,地位多高!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就是那样体现出来的。 所以,在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里,消灭了私有制,黑社会从根本上没有了存活的基础。中国在建国以后的短短几年,就基本上消灭了存在几千年的土匪、妓女、黑社会,并保持了二十多年,没有让这些东西死灰复燃。那个时候,中国人不知道什么是防盗门、防盗窗,家家户户甚至连门锁都用不上,妇女晚上上夜班,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绑架、强X、耍流氓。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开搞”的时代,似乎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卷土重来了。小偷遍地,黑社会如雨后春笋,卖淫**的到处都是,大街上的女人,袒胸**成了时尚。整个社会风气为之一变,笑贫不笑娼。城市里的街道两边,到处是桑拿店、按摩屋,甚至在一些学校、幼儿园的大门口两边,光天化日之下,就有穿着很少,露着Ru沟,不断地向路人抛媚眼的按摩女。这些按摩女的背后,很可能都有黑社会的人员在控制。 所以说,私有制是万恶之源,允许人人经商办企业,有些人为了追求暴富,就不可避免地要组织黑社会,只有那样,才能迅速暴富。同时,一大片无业的游民,无疑是最好的黑社会的马仔和打手。几千年来,中国从来就没有完全消灭过土匪和黑社会,除了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就是这个道理。有私有制的存在,就必然有黑社会的存在。中国是这个道理,外国也是这个道理。放眼世界,美国有黑社会的“教父”,意大利有“黑手党”,日本有“山口组”,墨西哥的黑帮更是猖狂,可以暗杀州长和内阁的部长。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黑社会产生的土壤,就是经济私有化。在当前的大环境里,要想从根本上消灭黑社会,这个根本做不到。 那怎么样对付黑社会呢?不打击是不行了,因为王一鸣已经说了,要他石卫东打击黑社会,要不然全省人民要骂他王一鸣的娘,到时候王一鸣就会骂他石卫东的娘。你坐了这个省公安厅厅长的位子,就要有所作为,混日子是不行的。张铁成不是想混日子吗,结果被人大常委们赶下去了,很丢脸的。 石卫东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他不是公安厅系统出身的干部,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他是领导秘书出身,官场上一些潜规则,他懂。但公安系统的水到底有多深,他不完全清楚。 最近这十几年,省公安厅经历了这样几个人的时代,牛振海时代,白志强时代,张铁成时代。影响最大的肯定是牛振海。他做了五年的公安厅长,最后升了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是目前西江省政法系统的最高领导。 接牛振海担任厅长的是白志强,当了四年厅长,结果得癌症死了。 张铁成从郁江市委书记的位子上,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公安厅长,刚干了三年多,结果这一次选举被选掉了。 省公安厅是大厅,厅长管着全省十个市的局长的提名,三万多警察队五,还兼着省武警总队的第一政委,这是和平时期一个省最大的一只武装力量。 有权力是好事情,但是,有时候也是坏事情,石卫东想,自己现在就是想当天平官,也不可能了。历史已经把他推到这个位子上,不做出些成绩来,一是对不起全省人民,尸位素餐,老百姓是要骂娘的。第二,王一鸣那里没办法交待,因为他知道,王一鸣是有事业心的,是想真正干些事情的。 西江省的大环境就是这样,经济发展短期内不可能赶超东北沿海发达地区,长期位居中下游,是不争的事实。 老百姓的收入在短期内,不可能有一个很大的提高。财政的蛋糕就那么大,要投资,要建设,还要兼顾民生、稳定,他王一鸣也不会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办法。只能是继续原来的路径,招商引资,搞几个大项目,增加些税收,把GDP的数字做得好看些。 第一章(29) 要想出政绩,唯一的办法就是打黑除恶,把老百姓的生活搞好些,社会治安搞稳定些,老百姓的安全感增强些。此外再美化美化环境,整顿一下机关干部的工作作风,抓几个贪官污吏,给老百姓消消气,就可以了。换自己当了省委书记,也只能是这样做。因为有些事情你一个省委书记根本没办法做,你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影响力,因为决策权根本就不在你手里。 石卫东当然知道,老百姓现在最希望的是,物价不要再涨了,工资相比着物价,增加的幅度太小太小了。尤其是企业的员工,退了休的,现在一个月才一千块钱左右,在当前物价年年上涨的情况下,吃菜都成问题,别说吃肉了。有病了更是看不起。物价涨,房价涨,就是老百姓的收入不涨,人民币对内贬值,对外升值。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最根本的问题是中国出了一个卖国的精英集团。他们把中国搞成了“中美国”。什么是“中美国”呢?石卫东在网上看过一篇东西,是一个美国教授发明的,他说:“我是用这个词来描述中国加美国这样一种中美关系。一个国家负责出口,另一个国家负责进口,一个国家负责花钱,另一个国家负责储蓄。美国通过这种模式,实现了美国经济的腾飞。但是多年如此消费后,美国现今实在无力支撑这种消费模式了。中国和美国就像一个婚姻,但这种婚姻是幻觉,是不能持续的,如果长期只让你存钱他花钱,这种婚姻是持续不下去的。美国现在付不起钱却继续从中国进口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中国政府也对美元表示非常的担忧。” 在目前的全球化分工中,中国负责生产东西,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负责印刷钞票。中国用实体财富,换取他们花花绿绿的票子;他们用花花绿绿的票子,换取中国生产的物品。最后东西用完了,中国得到的花花绿绿的票子,还被他们以购买国债的形式回收过去,继续借给企业,到中国来买东西。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中国国内的东西越来越少,投放的人民币越来越多,物价越调控越涨,人民币在老百姓的手上越来越毛,人心惶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还有没有什么保障。中国老百姓用血汗创造的财富,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流向了美国等西方国家,结果就是美国人两三年家庭收入就能买一套住房,而中国一套住房要耗费三代人储蓄。为了鼓励和维持这个差别,美国把一系列大奖额外颁发发给了中国的个别官员,鼓励他们为美国经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现在的中国人按收入比来说,住着世界上最贵的房子,拿着世界上最少的工资,开着世界上最贵的车,用着世界上最贵的油,打着世界上最花钱的手机,吃着世界上最毒的食品,而且连续八年保持着世界自杀率第一,同时还是精神病患者最多的国家。 石卫东了解到,改革开放以前,人民币的发行数量基本是和粮、棉、工业品挂钩。也就是说收成好了就多印点钞票,收成不好就回收点钞票,总之印钞的数量和物品大致相当,因此物价基本稳定,几十年不变。当时,食用盐的价格每斤上涨了一分钱,周总理都要亲自过问呢!老百姓哪听说过什么“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个词。而且最主要的是,人民币印多少我们自己国家说了算。而现在,是美国人说了算。中国人民银行事实上成了美联储的一个下属机构。这些事情,他王一鸣即使是省委书记,有权力管吗?! 这些大事情管不了,老百姓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就一样也解决不了。所以说,根子还在上面,在大领导那里。中国的事情,出问题就在上层,老百姓该清醒清醒了。 石卫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黑社会在当前的条件下是消灭不完的。列宁曾经说:“小生产者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新的资产阶级。”换句话说,中国在目前的环境下,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新的黑社会。只不过中国目前的黑社会还都发展在初级和中级阶段,由于国家的性质和历史的传统,在中国社会树大招风,黑社会一旦做大,影响到了政权的稳定,那等待它的命运就是灭亡了,想发展到解放前上海滩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那样的层次,可以左右一个地方上的商业经营、税收、社会治安,甚至连蒋介石清洗共产党都要请求他们协助,基本上可以影响一个国家的政治方向了,在目前的情况下还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黑社会,大部分都是以村霸、市霸、路霸、矿霸、菜霸的面目出现,他们各霸一方,组织一个团伙,划分出自己的势力范围,以强买强卖、定期收取保护费的形式谋取商业利益。 少部分已经完成资本积累的,成了有相当地位的商人,他们都以合法的身份出现,有自己的公司和产业,他们还时不时地以成功的商人和慈善家的面目出现,成了当地的名人和有重要影响的人物。这些人还会通过结交当地官员,寻找保护伞,有些人还会披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合法外衣,谋取更大的政治影响力。 老百姓天天能够感受得到的、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两个层次的黑社会,他们为了利益,整天打打杀杀,草菅人命,干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老百姓被打了,被砍伤了,打官司怕引来黑社会更大的报复,只能是忍气吞声,把一腔怨言都对着党和政府发来了,埋怨现在的社会没有天理,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 村霸在中国到底猖獗到什么程度,七八年前发生的一件事,石卫东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石卫东在东城市当市委副书记、市长,在东城市下面的一个县,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在远离县城的一个小山村,住着上百户人家,那里的村支书姓程,叫程海涛,这程海涛在当地是一个恶霸,他前几年曾经因为在村子里强X村民被告发,被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两年执行。其实判决之后他立即就被释放了。当然,他的家人为此没少花钱。做了恶并没有受到严厉的惩罚,这让程海涛在村里更加嚣张,动不动就是一句话:“法院算什么?老子是强X妇女了,但是照样没有坐一天牢就出来了!那里有老子的人。” 他有八个儿子,个个年轻力壮,都是打架的好手。程海涛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还在缓刑期,乡里的党委书记和乡长知道在附近他是最有影响的人,于是违反程序,任命他当了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周围五六个村子,上千户人家,都归这个乡里的恶霸管。 那个时候,由于县里的财政紧张,基层政府对农民的摊牌和各种苛捐杂税特别多,多到什么程度呢?各种收费项目和罚款有一百七十多种。农民每个人也就是一亩多的耕地,除去化肥、农药、种子、耕地、收割的费用,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碰到风调雨顺的年头,还可以有一百两百的收入。碰到旱灾、水灾、风灾、虫灾,收成不好,甚至是颗粒无收,但是各种苛捐杂税却没有少,甚至层层加码,让农民简直是没办法活下去。 农民软抵硬抗,就是不交款交粮,怎么办?到了乡镇这一级的领导,为了完成上面的任务,也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就开始倚重村里的一些强人、能人,让他们出面,为县里、乡里筹款,抓人。程海涛就这样从一个农村的强人,转变成了拥有基层公共权力和世俗权力的恶霸。他可以打着合法的名义,为自己谋取私利。在村里称王称霸,在这里,他就成了天王老子,自己制定规矩,村民们只能是任人宰割。粮食他说收多少就是多少,村民盖了房子,他收五百块,说是建房款。杀头猪,他收屠宰税50元。买一辆手扶拖拉机,他收一百元,说是农机购置税。在这里他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的国王,拥有独立的课税权力。 当地村民不堪他的压迫和剥削,就选了十二个村民代表,大家凑钱,让他们到乡里、县里告状。乡里的乡长和书记都是程海涛的哥们,他们年年从他手里是落了好处的,自然口头上答应准备到村里派人清查账目,把村民们哄回去,这边很快就派人给程海涛送信,说是谁谁到乡里告你了,要程海涛提防些。 第一章(30) 程海涛一接到消息,就在村子里破口大骂,说:“**妈的,谁敢跟我过不去,我让你们见阎王,到时候你们不要后悔!” 他几个儿子也在村子里纷纷放风说:“这个村里有人活得不耐烦了,想找死了。” 村民代表们等了几天,乡里没有任何动静,相反,还多次受到程海涛和他家人的威胁、谩骂,大家一看,找乡里的干部是不管用了,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于是,在一个黎明,大家悄悄地出村,像是地下党一样,进城到了县委,堵住县委大院的门口,说是要见县委书记,反映问题。 县委书记纪健康刚调来这个县没有几个月,还不了解这个县的情况,于是就在会议室里会见了这十二个村民代表,答应他们马上就会派人下去,会同乡里的干部,组成工作组,到村里调查情况。 村民代表们觉得这个县委书记还不错,没有推脱,于是就觉得不再往上上访,在家里等消息。当天下午大家就坐车回到了村里。 没想到刚过了两天,村民到县里告状的事情就传到程海涛的耳朵里,他一下子就杀心顿起,悄悄地把八个儿子召集起来,说:“现在这些人不听警告,已经告到县里了,县委书记说了,要派出调查组到我们村子里摸清情况。他们要是摸清情况了,还有我的好吗?!我不能去再坐监狱了。现在我们和他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做就做得干干净净的,把这十几个村民代表杀光,看今后谁还敢跟我们作对!” 他几个儿子看父亲这样决定了,他们都是父亲的打手,贯彻父亲的指示一贯说一不二。于是就分头去准备武器。 早上七点,他们先到一个领头的村民家里,那个村民五十多岁,叫张志清,正在和儿子、老婆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程海涛带着自己的八个儿子,前呼后拥地进了他们家的院子。 张志清一看就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于是站起来,说:“大清早的,你们到我的院子里,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能动武!” 程海涛说:“你妈的B,你装得还挺像,我问你,为什么到县里告我?” 张志清说:“大家选我做代表,我不能不去啊!” 程海涛说:“你是想找死吗?!”回头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说:“给我打,把他弄死算了!” 他几个儿子就各自拿着家伙,冲张志清围上来,棍棒交加,把张志清打倒在地。张志清也是身高一米七八的汉子,长期干庄稼活,练出了一身的力气,于是拼命挣脱他们的包围,冲到院子里的角落,随手抓起两块红砖说:“你们谁也不要上来,谁上来我就不客气了。” 张志清的老伴也从厨房里拿着一把菜刀出来,挥舞着说:“再打,我们就拼命了。” 程海涛一看,一时间赚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就边骂边离开了,说:“张志清,你如果有种,就出来,我们找人评评理去。” 这个时候,他们家的吵闹声早已经惊动了其他的十一个村民代表,原来大家约定好了,程海涛到谁家找事,其他的人一定要立即赶过去。他们各自跑着,到了张志清家的大门外。 张志清一看,其他的人都赶过来了,于是就放松了警惕,放下手中的砖头,走了出来,对程海涛说:“你不要欺人太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作恶太多了,小心调查组下来,你还会进监狱的。” 程海涛一听更气了,对几个儿子说:“给我上,弄死他们。正好都来了,你们一个一个地收拾,最好是一个不留。” 他的几个儿子立即就掏出身上的尖刀,向张志清捅过去,张志清猝不及防,立即就倒在了血泊中。 几个村民代表来救张志清,也被一个一个捅倒在地,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出现了五死一伤。 其他的人赶紧奔逃,报警的报警,躲藏的躲藏。 一个小时之后,接到报警的县武警中队派人封锁了整个村子,把程海涛和他的八个儿子全部抓住了。 村民代表因为向上反映问题,就被村里的恶霸杀死五人、重伤一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县,老百姓纷纷义愤填膺,他们很快就聚集起来几千人,向县委大院出发,堵塞了整个县城的主要街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纪健康意识到,一场风暴正向自己袭来。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他选择了避重就轻,安排县公安局局长,要把这个事件定性为一场乡间的打架斗殴。不能牵涉到农民负担重,地方政府横征暴敛等事实。县电视台和电台也播出了消息,说是此次事件是由于村民之间长期有矛盾,打架斗殴引起的恶性案件。让村民们不要听信谣言,围攻县委、县政府大院。 县里的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气愤填膺,失去了理智,他们开始围攻那里的公安人员,烧毁了几辆警车,往县委、县政府投掷石块、砖头、啤酒瓶,砸伤了几十个武警战士。 消息惊动了新华社的记者,他们派出人,到村里仔细采访了村民,写了一篇大内参,发表在直送国家领导人的《动态清样》上。当时的几个国家领导人都做了批示,抓农业的国务院副总理亲自过问这件事。 电话打给西江省的省长,省长一听,脑袋都大了,说不知道下面发生了这件事。 省长把电话立即打给石卫东,说:“小石你们东城市出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吗?” 石卫东也说:“不知道。” 省长说:“你赶快了解一下,搞清楚,要向国务院汇报呢!” 石卫东于是打电话给县委书记纪健康,问:“你们这里有个村里死了五个人,重伤一个,你知道吗?” 纪健康说:“知道,是打架斗殴。” 石卫东说:“你赶快安排人写一个报告,我们要报告省委、省政府。” 报告经过层层上报,又回到国务院。 副总理一看,不对啊,不是属于农民负担过重啊,于是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地方政府和新华社对事情的看法有分歧,为了搞清情况,副总理拍板,派出调查组,调查真相。 国务院立即派出了调查组,亲自到西江省东城市,来调查当地的农民负担过重的问题。 他们根本就不经过省里和市里的政府部门,直接坐飞机就到了江城市,然后在国家安全部门的安排下,直接就坐车到了乡下,进村挨家挨户访问村民。 村民们一看这一次中央真来人了,青天大老爷终于到来了,于是肚子里压抑多年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 调查组来到张志清老父亲家,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年人一听是国务院调查组的人来了,顿时老泪纵横,在地上一跪不起,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是有天大的委屈,谁会这个样子啊!这位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老人说:“我是从解放前过来的人,这些年,我们农民的日子比解放前国民党那时候还困难,还委屈。那个时候,负担没有这么重,地方上没有这么坏的人。把人逼得简直是没有活路了,我儿子仅仅是替村民说了两句公道话,就被杀死了。你说,这还有天理吗!” 把调查组的人哭得也忍不住掉下来眼泪。通过走访附近的十几个村子调查,调查组形成了一个调查报告,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农民们如果光靠种地,根本没办法活下去。每一年的收入,还不够交各种税费、提留、摊派的。农民种地不仅赚不到钱,还赔钱。现在的生活水平不如解放初期,甚至还不如解放前国民党时期。况且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 这个报告震惊了中央领导,于是国务院下发了一系列的文件,要求切实减轻农民的负担,废除名目繁多的摊派、提留。由中央财政拨款,对一些财政困难的国家级贫困县,进行转移支付,优先保证教师和国家公职人员的工资、福利,杜绝他们再巧立名目向农民伸手。瞒报情况的县委书记纪健康和乡长、乡党委书记也受到了撤职处分。 石卫东就是从那个时候才明白,在落后地区的广大农村,农民们是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村霸是多么的猖狂,多么的狂妄。他们对整个社会的制度,对国家的稳定,让国民对政府、国家的认同感,构成了多么大的破坏。这种恶霸摧毁的不仅是古老乡村的生活习惯和道德规范,而且动摇了这个国家的基础,让村民们认为这个社会没有正义,恶人当道,坏人猖狂,好人却受欺负。所以不打击不行。不打击恶人,就不能保护好人。对于这一部分人,打击的难度还不大,只要县级公安机关敢于碰硬,就可以像割韭菜一样,打击一茬又一茬。 第一章(31) 困难的是第二个层次的黑社会,他们已经成了企业家,成功的商人,甚至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有了合法的企业,有了政治地位,有的人已经掌握了十分雄厚的经济实力,他们在各个方面都结识了不少有权力的官员,现在他们官商勾结,有些官员实际上已经成了黑社会的保护伞,这样,你打击这些黑社会团伙,就不可避免地要和一些体制内的官员发生冲突,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所以真正的危险是从这个方面发出来的。 石卫东想了想,心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在公安系统他只是个新兵,他在这个系统没有资源,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不像牛振海,经营多年,在这个系统根深蒂固,对每一个人几乎都知根知底。所以,现在就是打黑,他石卫东也还得依靠那些自己不熟悉,和自己没有多少渊源的人。这样的一批人能靠得住吗?石卫东可真是没有多少把握。 最难办的事情,就是打黑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牵出什么大鱼出来。要是大鱼足够大,大到连他石卫东都没有办法,那怎么办?不就下不来台了吗!打到什么程度?打到什么人为止?王一鸣都没有交待,现在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反正天塌了有王一鸣在上面顶着呢! 思考了半夜,终于下定决心,当大官的绝大部分都是急脾气,事情不过夜的。石卫东拿起床头的保密电话,拨通秘书姜春林的手机。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姜春林正在梦乡里,突然被枕头边手机的铃声惊醒了。当秘书的手机都是二十四个小时开机,领导什么时候找你,都得第一时间找得到。 姜春林连忙接通,说:“老板,什么事?” 石卫东说:“小姜啊,是这样,你记着,明天下午三点在厅大会议室召开厅党委扩大会议,要求各个厅领导,党委委员,各个处的处长,总队一把手和二层单位的一把手,各个市的公安局长,必须参加会议,不允许请假,特殊情况要亲自向我本人请假。听清楚了吗?” 姜春林说:“清楚了,老板。” “好,你马上通知值班室,连夜通知下去,下面市里的局长还要赶路呢!’ 姜春林说:“好的,我这就打电话。” 第二天下午三点整,石卫东在几个副厅长、办公室主任、秘书的陪同下,走进了省公安厅位于办公楼四楼的大会议室。在主席台正中的位置上坐下,秘书姜春林放好他的茶杯和公文包,石卫东抬头向下面扫视了一眼,他看到,第一排坐着的都是各个市的公安局长和省厅几个总队的一把手。后面是厅机关和二层单位的一把手。估计有四十多个人。 石卫东目光扫视的时候,看到谁,那些局长、处长都会不由自主地冲他点点头,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石卫东也还给他们一个微笑,不住地点着头。 会议由省公安厅副厅长熊镇强主持。在四个副厅长中,熊镇强排名第一,是实际上的常务副厅长。在厅机关,大家约定俗成,谁的排名仅次于厅长,谁就是常务副厅长。 熊镇强是老公安出身,在公安系统工作了三十多年,在江城市做过刑警、派出所副所长,所长,城中区公安局副局长、局长。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后来被交流到临海市,做了五年的市公安局局长。四十六岁的时候,又回到省城,被任命为省公安厅的副厅长,经历了白志强、张铁成两任厅长后,终于熬成了常务副厅长。现在五十二岁,按他这个资历,想在公安厅当上厅长,是基本上没有那个可能了。因为这些年能当上省公安厅厅长的,都是在下面的市里担任过市委书记的人。现在组织上的用人,越来越讲究平衡。那些年龄大了的市委书记,提拔不了,就回到省城里当省直机关的一把手。在这些厅局机关里,公安厅显然是非常重要的角色,能到这里当上厅长的,都是省委书记的红人。 所以这些年,在省公安厅领导的安排上,出现了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把手厅长可以不是内行,但几个副手一定要是内行,是典型的科班出身。这样,可以相应弥补一把手的不足。 石卫东以副省长的身份兼任省公安厅的厅长、党委书记,这更加凸显了公安厅在省直机关的特殊地位。其它的厅局机关一把手都是正厅级,唯有省公安厅厅长是副省级,这基本上就终结了几个副厅长按部就班接一把手的可能。在其它的厅局,副厅长还有升任正厅长的机会,但在公安厅,显然没有这个机会了。就像这个熊镇强,他根本没有担任厅长的机会了。泄气吗?肯定是有一点。不平衡吗?肯定也会有。但是,这就是官场上的现实,不是每个人上升的渠道都是通畅的,越是含金量高的岗位,越是竞争激烈。好在组织上都是挺善解人意的,在省公安厅当副厅长,随随便便,都可以做到正厅级。你虽然是副厅长,可以给你提拔到正厅级。享受正厅级的待遇,但是没有一把手的权力,有禄而没有位,这也是一种平衡。所以,现在熊镇强就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正厅级)。 熊镇强看大家都坐好了,扭头征询了一下石卫东的意见,说:“可以开始了吧?” 石卫东说:“开始吧!” 熊镇强打开话筒,说:“好,我们准时开会了,在会议召开之前,我再一次强调一下,所有的参会人员一律不准把手机带进会场,大家再检查一下,有的同志疏忽的,现在就把手机交给工作人员带出会场,等散会了你们再去领。” 有几个同志立即把身上的手机掏出来,关机后交给工作人员,带出了会议室。 熊镇强说:“好,我们现在就准备开会了,这次会议非常重要,是我们今年以来第一次大的行动,也是我们全省公安战线上最近几年从来没有过的一次大的战役,希望大家做好保密工作,确保万无一失,圆满完成任务,好了,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副省长、我们的厅长、厅党委书记石卫东同志讲话。” 会场上立即响起整齐、热烈的掌声。 石卫东站起来,冲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坐下,两眼扫视了会场一圈,目光坚定而沉着地说:“同志们,春节很快就要到了,这个时候把大家十万火急地招来,有的同志今天上午肯定赶了几百公里的路,很辛苦,会议开完后,还要立即赶回去,几百公里的奔波是肯定的了。可能有的同志不理解,是什么事情这样刻不容缓?就不能让大家安安心心过完这个年再说吗?! “我告诉大家,不能,我们现在没有安安心心过年的资格。为什么?因为我们全省的社会治安形势没有得到根本上的好转,老百姓对我们公安机关是有怨言的,骂娘的人不少,我前一段到下面市里搞调研,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有的时候,我还搞了微服私访,就带着秘书、司机和办公室主任,我们四个人,穿着便衣,直接到老百姓家里座谈。在每一个市,我都这样干过。你们可能不知道,有的地方我去的时候,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这个调研,是实打实的,比坐在办公室里听你们汇报强得多。我举一个例子,是哪里就不说了,你们一听,就会明白的,在一个市,我们坐着一辆没有挂公安牌照的越野车,到了一个镇子上,在镇子上调查了一个下午。我问在路边摆摊的小贩,这里有没有黑社会? “小贩说:‘有,附近就有一股年轻人,大约有二十多个,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个个胸脯上、胳膊上都有刺青,他们在街上控制了几乎所有的买卖,干什么的都要交保护费,不给就砸你的摊子,打你的人,让你没办法做生意。’我说,难道公安机关就不出来打击他们吗?” “小贩不屑一顾地笑了笑说:‘打击?他们公安的人还被打的,我亲眼看见,有一次,一个外地人来收废旧,因为没有向黑社会交保护费,被打得肋骨断了三根,周围的群众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来了,要带走打人的黑社会成员,没成想,黑社会一哄而起,开始围攻派出所的两个警察,警察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不得不鸣枪示警,才走得开。就那黑社会的人还威胁他们说,少管闲事,要不然杀你全家。’你看,在一些地方,黑社会猖獗到什么程度了?老百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有一点安全感吗?!要我们公安机关干什么?!老百姓能不骂娘吗?!” 第一章(32) 石卫东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问一些同志,你这个公安局长到底是怎么当的?你到底是谁的保护伞?!老百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你睡得着觉吗?!你问心无愧吗?对得起你这身人民警察的服装吗?!同志们,该好好反省一下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在走访中,我还了解到,在一些地方,黑社会控制了社会的方方面面。有人控制着菜市场,有人控制水果的价格,有人控制着肉禽蛋奶的价格,有人控制着木材的买卖,货场的装卸,有人垄断着河砂的经营,砖瓦的经营。他们打打杀杀,直接威胁到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有些群众被打了,被打残了,还忍气吞声,不敢到公安机关反映。为什么?他们是信不过我们公安机关啊!说我们和黑社会是沆瀣一气,警匪一家。同志们,你们听了这样的话,有什么感受啊?你们还有心情安安心心地过春节吗?!不打击黑社会行吗?我们能安心吗?! “在这里,我可以给大家交一个底,就是这一次省委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王书记亲自对我说:‘卫东,这一次你要是不把这支公安队五带好,使全省的社会治安有一个根本性的好转,全省群众不满意,他们骂我王一鸣的娘,我就会骂你石卫东的娘!你们各位听一听,王书记那么有修养的人,竟然对我说出这么重的话来,为什么?为什么呀?!他不是对我们全省的公安工作不满意吗?!”说到这里,石卫东显然很激动,用手使劲地拍了几下桌子,脸上青筋暴起,怒目而视说:“在这里,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和在座的各位素昧平生,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工作走到一起来的。我给王书记做了保证,半年时间内,如果全省的社会治安还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黑社会的势力依然猖獗,群众对我们的公安工作仍然不满意,那我就引咎辞职。但是,在我辞职之前,你们一个一个,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我会先把你们撤职、查办后,再交出这里的公安厅长、党委书记的位子,要完大家一起完,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到时候不要怪我不客气!到时候该撤职的撤职,该逮捕的逮捕,该判刑的判刑,我首先清理完门户,再向省委提出辞职。你们听清楚没有?” 下面的那些局长、处长、总队长,听了石卫东这话,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陡然间对石卫东肃然起敬起来,心里说:“看不出这个石卫东文质彬彬的样子,还是挺有杀气的!有种,有办法,治理省公安厅,就该派这样厉害的主来。” 大家说:“听清楚了!” 石卫东说:“大声点!” 大家又重复了一遍,说:“听清楚了!” 石卫东说:“好,我再讲几条规矩。第一,注意好保密工作,任何人不得向黑社会通风报信,一旦查出,严惩不贷。普通民警立即开除公职;是领导干部的,罪加一等,以渎职罪论处,进入司法程序。 第二,各级领导干部不得充当黑社会的保护伞。一旦查出,严惩不贷。这是我们必须重点打击的一个环节,斩断警匪勾结的源头。 第三,有功必奖,有过必惩。对于那些贡献大、功劳多、表现突出的同志,要大胆提拔重用,让他们有干事的平台,有位子。对于那些敷衍塞责,效率不高,责任心不强,满足于保位子、混日子的领导干部,要做出调整,该撤职的撤职,该交流的交流,该调出公安队五的调出公安队五,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不养懒人,不养混日子的人。 “最后我强调一下,我们本次全省统一打黑的行动,就叫做‘一号行动’。为期半年,全省各级公安机关要把这当做第一号工作来抓。当然,其它的日常工作还是要兼顾。重点是这个而已。我现在先提一个宏观的要求,每个县,至少要打击三到五个黑社会团伙。每个设区的市,要打击十个左右的黑社会团伙,这样,全省一百多个县区,十个地级市,要准备着抓捕二千到三千人的黑社会成员。还可能会更多,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估计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到未雨绸缪。总之一句话,要打出我们公安机关的威风,打出成效。让黑社会闻风丧胆,至少在三五年的时间内,不能恢复元气。这个做得到吗?” “做得到!”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石卫东说:“为了工作方便,统一协调全省的打黑除恶工作,厅党委决定成立‘打黑除恶工作领导小组,由熊副厅长任工作组组长,具体的文件随后就会下发。大家散会后,立即赶回各自的市里,辛苦是肯定辛苦了,不要在省城里逗留了,马上回去,布置工作,明天晚上八点钟,全省要统一安排一次抓捕行动,把前一段筛选的黑社会团伙已经成熟的,先抓捕一批,打击一批,让人民群众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 石卫东讲完后,熊镇强征求了一下其他副厅长的意见,看大家没有什么补充的了,于是就对石卫东的讲话总结了几句,然后宣布散会。 有些局长本来还想顺便和在省里走走,串串亲戚,拜访一些老领导,维持自己的关系网,现在看石卫东催得这么急,只好一散会就坐上车,往家里赶。路上还要安排布置工作。 新领导就是不一样,雷厉风行,注重效率,下面的人只好适应他的工作节奏。 龙江市公安局长万鹏出了省厅的办公大楼,坐上自己的越野车,司机发动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说:“老板,去哪?” 万鹏说:“直接回家,不在省城里呆了。” 司机边开车边问:“老板,后面拉的东西怎么办?不是要看望几个老领导吗?” 原来来的时候,万鹏估计会在省城里住一个晚上,可以抽这段时间,看一看对自己关照过的老领导,像前任的省公安厅厅长张铁成,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张铁成当厅长的时候,曾经表示,会考虑为万鹏解决个副厅级的位子,要么是调回省厅当副厅长,要么是在龙江市解决个市委常委,担任副市长兼任市公安局长也有可能。 秦书海也很关键,原来在龙江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对万鹏也是不错的。况且现在秦书海是省委常委了,万鹏要是想升副厅级,还少不了常委里面有个人为自己说话。 现在一声令下,石卫东要求各个市的公安局长不得在省城里逗留,要连夜回去,布置明天晚上就开始的抓捕工作,这不是个小事情,抓谁不抓谁,在一个市里,还是局长说了算。他不回去,不拍板,谁敢随便动啊!抓错了人怎么办? 公安机关也不是吃素的,黑社会的情报随时都在搜集着呢,但抓谁不抓谁,却是这些局长说了算。现在的黑社会,聪明着呢,他们都和公安机关内部的一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提前知道的。因为公安机关的队五中,有些人已经被他们花钱收买了。 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远处是连绵的群山,错落有致,造型各异。西江省属于喀斯特地貌,农村的风光非常美丽,到处像一幅山水画。 在山脚下大片的田野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村庄。田地里偶尔有一两个劳作的身影晃过,那是每天辛苦劳动的农民,虽然春节快到来了,他们仍然没有停止劳动。 万鹏透过车窗,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在思虑万千,他在想,龙江市这个“一号行动”,以谁为打击对象呢?这是个破费思量的问题。按照标准,龙江市最大的黑社会,不用问,大家都知道是谁。刘双城啊!刘大老板。在这里,最有势力有影响的,就是他了。他有钱,有势,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养了上百个打手,他手下那些人,有冲锋枪,有猎枪,和周围的矿主一旦发生了纠纷,护矿队倾巢出动,一律的白手套,黑西装,剃着光头,看着就吓死人。那些被他打过的村民、老板,这十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谁能够说得清呢! 被打的那些人,害怕报复,屈死也不敢告状。有的只能是远走他乡。护矿队的队长叫李横,原来是刘双城的保镖,一身的好武艺,听说在某名寺学了七八年,这个人打人下手特别狠,打架不怕死,很得刘双城信任。在整个龙江市,道上混的人一听李横的名字,如雷贯耳。听说前几年,李横在龙江市的一家酒吧唱歌,看上了一个陪唱的小姐,当场就把手下的人轰走,关上包厢的门,在里面脱小姐的衣服,让人家给他跳裸体舞。 第一章(33) 小姐不从,说自己光陪客人唱歌、喝酒,不跳脱衣舞的。 李横酒劲上来了,一个巴掌打过去,说:“你他妈的,不就是一个biao子吗?老子看上你了,是你的福分,说,你要多少钱?让大爷我玩一玩。” 小姐抽泣着说:“我不卖身的,我光陪唱歌、喝酒。老板吩咐过的。你要是想玩女人,我给你叫别人,她们有愿意出台的。几百块钱就可以了。” 李横一把把小姐按倒在沙发上,说:“老子就看上你了,不喜欢别人,我就在这里干了你,你信不信?” 小姐挣扎了几下,坐了起来,说:“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强X民女啊!” 李横说:“老子今天就要强X你,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说着就一把把姑娘再次按倒在沙发上,脱她的上衣,内裤。姑娘喊叫,被李横一把掐住了脖子,一下子感到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来。 李横威胁说:“你要是再敢叫,我就掐死你,你信不信?” 姑娘喘了几口气,知道自己再反抗,真是有可能死。于是,就放弃了抵抗,让李横从从容容地脱掉自己的上衣、内裤,浑身上下脱得赤条条的,躺在沙发上,让李横进入了自己的xiati。 李横纷纷几个兄弟把住门口,任何人不准进。自己四意玩弄了一番,让姑娘配合着自己,做了几个销魂的姿势,姑娘含泪答应了,让李横发泄完shou欲,心满意足,才掏出三千块钱,扔给姑娘,扬长而去。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说:“我还会来找你的,如果你敢报警,我就一不做,二不休,灭了你们全家。” 李横走后,妈咪过来了,安慰姑娘说:“算了,已经这样了,被他玩过就玩过了,反正他给了你三千块钱吗,也不亏了。你又不是处女了,女人嘛,就那么回事,不要把这个东西看得过重了。我们又没有别的本事,要资本没有资本,要靠山没有靠山,要不然谁会在这里干这个啊!我们这是没有办法啊!现在物价这么贵,什么不涨价?租房子要钱吧,吃饭要钱吧,看病要钱吧。我们女人不做这个干什么啊?出去打工,那么辛苦,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够你买化妆品、吃零食的吗?!所以,陪男人玩,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运。不接受行吗?!这个社会给我们活路了吗?你说你有什么?要文化没有文化,要文凭没有文凭,要关系没有关系,只有一个长得好看的身子,可以吸引男人,我们不靠这吃饭,靠什么?!干脆啊,你也出台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被一个男人玩是玩,被一百个男人也是玩,裤子一脱,什么都有了。过几年有了钱,买房买车,再开个店,找个知冷知热的老公一嫁,过上上等人的日子,多美啊!好了,不哭了,你的委屈我理解,等你适应了就好了。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的,你就是告他,他进监狱了,只要不判死刑,他们还会回来报复你。再说了,他们都是一伙一伙的,公安抓了这个,抓不住那个。他们要是想报复你,分分钟的事!现在这个世道,靠公安,靠政府,行吗?!他们都穿一条裤子的,没听人说吗,警匪一家。你告发他,公安一来,马上就会查封我们这个场子,大家的生意都做不成了,都得换地方,受损失。所以,吃个哑巴亏就算了。谁让我们是干这个的女人呢!该干嘛还干嘛去,别耽误挣钱!” 李横在龙江市是一霸,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公安机关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他,就是考虑到他是刘双城的红人。刘双城和上面的大领导有关系,连省委书记和省长都给他面子,你一个地方上的公安局长,根本就不敢动他,因为你害怕,没有动他的资本。 万鹏明白,在龙江市,不打掉刘双城的黑社会团伙,你要说消灭了黑社会,那就是笑话。但是以他万鹏的能力,对付刘双城,他真的感觉没任何把握。 逢年过节,刘双城上上下下花了不少钱,有人说,他送礼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票子从银行里取。江左县的那些县长、县委书记,龙江市的头头脑脑,谁敢拍胸脯,说自己从来没有接过刘双城的钱,估计谁也不敢。就是有些省委领导,也是不敢说这个话的。像秦书海,在龙江市那么多年,难道说能够清白吗?!不往上送礼,他能升这个省委常委吗!鬼才信啊! 逢年过节,刘双城也会安排人亲自到万鹏办公室或者家里,送上一些烟酒、保健品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还会留下几万块钱的购物卡,或者十万、二十万的现金。 万鹏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这个位子看着是风光,其实是非常凶险的,一旦在廉政问题上出了事,自己就非常被动了,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升官,将来做副厅长,他还是把自己对金钱的欲望压抑起来。刘双城送的烟酒、保健品什么的,他收下了,因为收这些东西不算违反纪律,属于礼尚往来。而那些购物卡,超过了五千元,他就退回去。三四千元面值的,就留下些,也是没有问题的。大家都是朋友吗。你要是什么都不收,就把人家得罪了,认为你对他有戒心。十万、二十万的现金,他是不敢收的,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万鹏知道,自己不能因为这些小钱就坏了自己的大节。他一个小民警出身,在警界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当了正处级的市公安局长,他是草根出身,上面没有人,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和运气才走到今天,特别不容易,他不能在金钱方面毁掉自己。吃点喝点,收点小礼品,玩弄几个漂亮的女警察,这些只要当事人不说,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奸情败露了,也是作风问题,不会因此坐监狱的。 这叫做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该玩的玩,该赚的便宜赚,但是,就是不犯致命性的错误。这样在官场上混才最安全。但是,这样的安全对于官员们来说,只是最低档次的要求。你不犯致命性的错误,不代表你能够保得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更不代表你的官能够越做越大,因为你干多久,在哪个位子上干,能不能升迁,还是上级说了算。具体到全省公安系统,就是石卫东说了算。他说你行,你就可以继续干下去;他说你不行,你就只好卷铺盖滚蛋。他说这个人该提拔了,把你的名字以厅党委的名义报送到省委组织部,你就有接受省委组织部考核的机会。如果运气足够好,通过了省委常委会的研究,你一下子就升了,从正处变成副厅,从副厅变成正厅。官场上的升迁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千方百计,让一把手认可你。 凭什么让一把手认可你?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一把手喜欢什么,你就干什么。现在这个石卫东喜欢干点实事,刚上任,就微服私访,还下决心打黑除恶。这就是当前的中心工作。万鹏作为一个市局的公安局长,只能是跟着石卫东的指挥棒转,转得慢了还不行,看石卫东这个样子,他是真想出政绩的,这样的人,喜欢找一个人来祭旗,以达到杀一儆百、树立自己威严的效果,可以明确的说,这几个月之内,公安系统内肯定会有人成为倒霉蛋。他万鹏可不能成为那个倒霉蛋。升迁不升迁且不说了,最差也得保住自己这个局长的位子啊!在官场上,你没有了位子,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就像现在,他万鹏虽然只是个正处级干部,但是,龙江市有九个区、县,五百多万人口,他这个市公安局长在地方上,那也是相当显赫的人物啊!九个区、县的公安局长,他说让谁去干,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三千多人民警察,他说谁该提拔了,也是一句话的事。他这个位子,有时候说句话,可以决定一个家庭的命运,甚至一个人的生生死死。有时候权力大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低三下四地巴结他这个芝麻官!就是他这个位子虽然是处级,却掌握着一部分司法权力,拥有自由而不受约束的裁量权。比如街道上两个流氓团体打架斗殴,双方互有损伤,但是没有出人命,有的胳膊断了,有的身上被砍了几刀。如果严格按照《刑法》,一旦司法鉴定有人受到的伤害达到了轻伤的标准,就可以定性为刑事案件,可以逮捕人的。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通过关系找到他万鹏,要他帮忙说句话,不要抓人,对方愿意花钱消灾。万鹏如果觉得这个人情得给,就会给下属打个电话,说:“某某案件,你们调节一下,对方愿意出些钱,按照治安案件处理就算了。” 第一章(34) 下面的人接了他的电话,就会尽心尽力,找到双方当事人,从中撮合,一方出些钱,一方息事宁人,拿到钱就不再往上面告,大家就此作罢。说不定还会握手言和。这个时候,公安机关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调停人,而不是主持正义的政法机关了。中国是人情社会,不可能完全做到依法办事的。有时候人情大于法,权力更是随时可以驾驭法律。所以,像万鹏这样掌握自由裁量权的公安部门的一把手,那在地方上是相当威风的。 有了官位,就有了权力,也就有了影响力,想办什么事情,别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比如说进人,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许多大学生、研究生刚毕业就失业,找不到一个吃饭的岗位。那些大龄的下岗工人更不用说了,只能靠在社会上打短工,过一天算一天,没有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干一天活,拿一天的工资;不干活,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中国又不像西方那些福利高的资本主义国家,人家好歹还有相对完善的失业保障体系。国家有专门的失业救济机构,你没有工作,没有饭吃,可以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经过调查、审核后,符合条件,就可以享受到每月一定的国家救济金,还有食品券,可以在指定的地方,领取免费的食品,这样至少保障你有饭吃,有基本的生活保障。虽然有时候还要受气,受工作人员的歧视和刁难,但总比什么也没有,自生自灭强多了,也人道多了。 而我们国家经过几十年的改革,推行的政策是不养懒人,生怕你不工作,躺在床上光占国家的便宜。我们实行的是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俗话说就是“托底工程”。救济的钱非常少,让你饿不死就行了,城里人和乡下人还是两个标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由于生活水平不一样,也是各有不同。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些一线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每个月可能有七八百块。但到了中西部地区的省会城市,一个月就只能有四五百块了。到了县城,一个月可能就三百多块了。靠这些钱,也就是能吃饱,饿不死而已,你想体面地生活,想也不要想。受不了,自己出去努力工作去,目的就是让你不要偷懒,我们国家绝不能学欧洲那些高福利国家,在家里光靠生孩子,养他三四个,每个月生活费、住房补贴,能领几千英镑,比辛辛苦苦的上班族拿到手的钱都多。 至于农村户口的人,保障水平更低了,一个月也就是一百多块,让你够买米吃的就行了,反正你吃水不掏钱,做饭烧柴火,你也烧不起煤气。饿不死你就可以了。 别看就那几个可怜的钱,你要想得到,也是不那么容易的。要经过层层审核,你家里有高档电器不行,用的手机太好也不行,甚至你衣裳光鲜,一看就不是个过不下去的样子,也不行。总得到你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见人就流泪,一看就是弱者的样子,可怜得很,这个时候你才能得到有关部门的认定,算是通过了,可以每个月按时领钱了。 你看活在当下的中国,你没有个固定的工作,端不上财政的饭碗,你自己又没有技能,竞争力不强,要关系你没有,一天到晚靠在社会上打短工过日子,难不难?真他妈的难死了! 这你总该明白了吧,为了一个好的工作岗位,能进了编制,安安稳稳地端上国家财政的饭碗,有些人为什么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了吧。因为你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要关系你没有,要钱你更难,你有什么?特别是那些女孩子,你唯一可以吸引那些官员的,就是自己的身子和姿色。你不让他们玩玩,他会心甘情愿地给你解决编制,安排好工作,那他们不都成了活雷锋了吗! 龙江市公安系统现在每年都在招人,每一年都要进去一两百人。但编制呢?每一年只能解决四五十个人的,也就是说,绝大部分的新招聘警察都是合同工,一年一签,领导对你不满意了,一个电话,你就走人吧!所以,大家一旦进入了这个警察队五,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入体制内,解决自己的编制,成为正式工。这样什么福利都有了,今后还可以有晋升的机会,身份那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走在大街上,那个精神头就不一样。有编制的,心里踏实啊,活着带劲啊,连找对象的条件都高多了。 编制就那么多,给谁不给谁,谁说了算?绝对是领导说了算。在市公安局,就是他万鹏说了算。其他的人,万鹏想让你说了算,你说了就算;不想让你说了算,你说了就不算。像那几个副局长,安排一个人,还得到万鹏办公室,低三下四地求半天。万鹏对你这个人比较满意,就会给你一个面子,说:“好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同意安排。”这样你的事情就解决了。如果他对你这个副局长不满意,就会趁机为难为难你,说:“不好办哪老弟,这一次打招呼的领导太多了,你这个事情,先缓一缓吧!”你当副局长的就是一肚子气,也没有办法,即使这一次你安排的是你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办法。你就是心里恨得牙痒,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所以在官场上,一把手的权力高度集中,只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就他万鹏这个位子,他要是想捞钱,轻轻松松,一年几百万,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要是想玩女人,大把年轻漂亮的女人,争着抢着往他怀里钻,他想玩谁就玩谁,就是夜夜做新郎,也没有人管得了。为什么?都是那些女孩子愿意的,她们主动打他的电话,勾引他。因为只有让他玩痛快了,她们的编制啊,工作啊,提拔啊,调动啊,这些棘手的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三年前市交警支队招聘了一批人,其中有一对是双胞胎姐妹,都是一米七零的个头,身材火爆,长相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又都是学舞蹈的出身,那个腰肢,走起路来,一摇三晃,是标准的水蛇腰,圆圆的翘臀包裹在紧身的牛仔裤里,看着让人心里一阵发紧,欲望奔腾。这样的人间尤物,谁见了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非常引人注目。 作为主考官的万鹏一眼就看出,这一对双胞胎姐妹非常有艺术修养,有培养前途,于是就当场拍板,这两个全要了,要好好培养,作为我们系统文艺方面的苗子,明年要优先解决她们的编制问题。 双胞胎姐妹都被交警队招聘了,上班后,一个被安排在车管所,一个被安排在巡警中队。两姐妹在工作中都非常卖力,除了完成日常的工作外,晚上领导有了应酬,队长喊过去陪客人喝酒,她们都豁出去,不把自己喝醉,绝不下战场,很有牺牲精神。 队长也会趁机夸她们几句,说:“万局长当初就交待过,要重点培养培养你们姐妹俩啊!” 队长是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公安,看到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是色迷迷的,尤其是喝酒的时候,手特别不老实,在两姐妹的腰窝里、肩膀上、屁股上,摸摸碰碰,骚扰个没完。两姐妹虽然不是处女,有和男人zuo爱的经验了,但对队长这个老男人,还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就礼貌地回绝了,把他的手拿开,转身跑开了。 到年底的时候,全局召开联欢大会,两姐妹在台上表演节目,唱歌,跳舞,非常引人注目。大家都纷纷议论,这是谁家的闺女,有什么背景,为什么两姐妹同时进了公安系统。 晚会结束的时候,万鹏作为局长,带着全体领导班子上台,和演员们握手、合影留念。万鹏告诉她们:“姑娘,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我办公室找我啊。” 两姐妹中的姐姐胆子大,说:“好的,就是局长的门不好进,我还是打你的电话吧!” 万鹏说:“好的,我把号码告诉你。” 结果过了几天,下午五点钟,万鹏果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万局长,我是小蒙,交警队的。” 万鹏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问:“你是蒙艳芳吧。” 小蒙说:“是的。” 万鹏问:“你有什么事情?” 小蒙说:“局长不是告诉过我,说有事情可以直接打你的电话吗?” 万鹏说:“我是说过,你有什么事情,说吧!” 第一章(35) 小蒙说:“不知道局长大人能不能赏脸,我和妹妹艳萍想请你吃顿饭。” 万鹏一想,两个大美女终于自动送上门了,这个时候,可以采取收网行动了,于是就迟疑了一下说:“我很忙啊!但是,你们两姐妹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吗!好吧,我答应你们,地点你们定,最好离开市区,安静一些的。” 这个蒙艳芳早考虑妥当了,于是就说:“去桃源山庄怎么样?” 桃源山庄在郊外,那里万鹏去过,有山有水,有酒店、桑拿和歌舞厅,上面还有几十间高档的客房,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万鹏说:“好吧。” 蒙艳芳说:“我们六点半在包厢等你,等一下我告诉你包厢的号码。” 万鹏说:“好的。” 晚上六点五十,万鹏让司机把自己送到桃源山庄的酒店门口,就安排司机自己找地方吃饭去了。这种场合,带着司机是个累赘。 这里万鹏平常里很少来,所以酒店大堂里的服务员大多数不认识他。这样也好,万鹏就是要的这个效果。一个市局的公安局长,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吃饭,这让熟人看见了,也是容易引起非议的。 按照约定,万鹏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包厢。服务员推开门,就看见小蒙姐妹俩立即站了起来,一脸灿烂地迎上来,一左一右拉着万鹏的胳膊,撒着娇说:“局长,快请坐。我们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万鹏坐下来,脱去外面的呢子大衣,姐姐帮着去挂,妹妹撕开湿毛巾,递给万鹏擦着脸,献不够的殷勤,让万鹏心里感到很受用。仔细一看,两姐妹更漂亮了,都穿着紧身的牛仔裤,上身是贴身的羊绒衫,每个人的胸部都是那么高耸,一点都不谦虚地勾勒出自己的沟沟壑壑,让万鹏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她们Ru房的形状和规模。站起来的时候,两姐妹都是很纤细的腰肢,低腰的牛仔裤,露出腰间一片白花花的皮肉,让人心旷神怡,禁不住想入非非。皮肤都是一样的白皙,掐一把似乎能出些水来。眼睛大大的,脉脉含情,真是美女啊!看着都让人心醉。 万鹏喝着茶水,和她们聊天,问她们工作开心不开心啊,收入怎么样啊,满意不满意,对今后有什么打算。这样的一番话,像是长者和晚辈唠家常,非常贴心,也迅速拉近了彼此心理上的距离。 两姐妹逐渐就放开了,什么话也都敢说了。姐姐艳芳说:“我的大局长,我们姐妹俩现在有一件事情要求你,我们听说五月份局里有一批编制下来,能不能优先解决我们俩的编制啊?!” 万鹏说:“是有,但是不好办哪!总过才四十多个,等着进编的却有五六百人呐!人家五六年前就参加招聘了,干了这么多年,你们姐妹俩才进来不到一年,不好办哪!” 姐姐艳芳说:“好办不好办,还不是你大局长一句话,你说吧,需要我们姐妹俩做什么?只要我们能做的,随你的便。”两姐妹此前已经商量过,准备付出最大的牺牲。因为她们明白,像她们这姐妹俩,送钱没有,上面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父母都是普通的小市民,能双双进入市公安局,已经是非常幸运了,不付出些代价,想办成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什么都需要交换。当官的想玩弄她们的身子,她们想得到一个编制,一个稳定的饭碗,这是公平交易。 万鹏知道鱼儿眼看着要上钩了,现在是关键的时刻,要让她们主动付出代价,这样自己想什么时候撤,就什么时候撤,玩弄了她们,还不用负什么责任。就是把她们的肚子搞大了,她们也会自己解决问题,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于是就不动声色地说:“办法倒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姐妹愿不愿意付出牺牲?” 妹妹艳萍说:“局长,我们俩已经考虑好了,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总可以了吧!” 万鹏说:“要是那样啊,事情还是有解决的可能的。” 艳芳笑了,主动搂着万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局长,你真棒!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等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姐妹俩好好伺候伺候你。我们在上面开了一间豪华套间,今天晚上伺候你个够!让你舒服死!” 三个人吃着饭,打情骂俏,互相眉目传情,万鹏哪有心思好好吃饭哪,过来半小时,吃了几样饭菜,就让姐妹俩买单,陪着自己上楼了。 房间在四楼,是一个套间,里面装饰豪华。铺着地毯,卫生间有进口的大型按摩浴盆。宽大的双人床,有两米多宽,躺三个人根本没有问题。 进了房间,把房门保险好,姐妹俩就在万鹏面前撅起屁股,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一左一右上来,伺候着万鹏脱衣服。三个人赤条条的,坐在大浴缸里按摩、嬉戏、调情。看差不多了,万鹏下面已经膨胀了起来,两只手在两姐妹的nai子上、大腿根上不断地刺激着。两姐妹做出一副娇喘吁吁的样子,刺激着万鹏的神经,先是艳芳上来,跨上万鹏的身子,叉开腿,刺激了万鹏一会儿,然后坐下去,把万鹏的东西直直地送进去,前仰后合地坐起来,胸前两个nai子左右摇摆,真是无比香艳。旁边的艳萍也不闲着,拉着万鹏的手,往自己敏感的地方放。 这一个晚上,万鹏算是享受了人间艳福。两姐妹拿出浑身的本事,伺候这个局长大人达到了一次又一次高潮。 此后,只要万鹏有需要,两姐妹都是随叫随到,反正她们没有结婚,还没有正式谈男朋友。原来的男朋友因为没有地位,没有钱,她们看不上,于是就主动提出分手了。姐妹俩现在成了万鹏的情fu,她们为了那个编制,为了吃上财政饭,只能选择让这个老男人一遍又一遍地玩弄。不这样,她们的饭碗随时就砸了。她们的父母都是小市民,父亲在菜市场卖鱼,母亲没有工作,是家庭妇女,她们这样家庭的孩子,除了这样,没有其他的出路。要是没有正式的工作,说不定她们有一天会到高档的酒店,选择卖淫。反正不能受穷,对于她们来说,身体是最后的本钱,也是最大的本钱。 果然到了下半年,局里的编制下来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找人的找人,花钱的花钱,最后名单一公布,蒙家姐妹都榜上有名,顺利取得了编制,进编成了局里的正式员工。两姐妹还都换了工作,姐姐艳芳调进了局机关,在工会做干事。妹妹艳萍在宣传科做科员,都坐起了办公室,不再在外面跑来跑去,挨风刮日晒雨淋了。 有些人就非常不平衡,在背后说她们的坏话,说:“咱们为什么进不了编?因为咱们身上没长局长需要东西吗!你看人家两姐妹,刚来一年,就什么都解决了,凭什么?人家也是付出了劳动的!况且有时候比我们还辛苦。我们的战场是大街上,她们的战场是床上。” 但议论归议论,现在的社会对男女关系已经非常宽容了,当官的玩弄几个女人,女人不告,人家心甘情愿,你外人就是再议论,也是瞎球议论,人家毫发无损。人家用自己身上的东西,找些乐子,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就是让你听见,看见,你也没有办法。 倒是街坊邻居见了孟艳芳的父母,原来看不起他们家的,现在立即换了一个脸色,变得看得起他们家了。人家老蒙两口子虽然自己混得不怎么样,但是人家生了两个漂亮姑娘,就什么都有了。在街坊邻居面前,也变得有头有脸了。老蒙仍然在菜市场卖鱼,现在姑娘偶尔到菜市场去一趟,连那些地痞、流氓,甚至城管、工商人员,见了老蒙,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老蒙不一样了,人家两个漂亮姑娘都在市公安局上班,听说是局长的“小三”。这年头,有些小三比正房都牛,说话都管用,所以他们现在惹不起了。 你看万鹏这个局长的含金量多高。只要在岗位一天,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当不当这样局长,两者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差距啊!所以,他现在不管谁来当这个省公安厅的厅长,他都要投其所好,你倡导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打黑,我马上抓黑社会;你说打击“两抢一盗”,我马上安排人,把满大街的小偷撵得鸡飞狗跳。一句话,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是最关键的。只要有位子就会有一切。什么金钱啊,美女啊,房子啊,车子啊,你不用求,自有人乖乖地送到你手上。 第一章(36)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估计到龙江市区差不多要七点了。吃吃饭,休息休息,也就是八点了。事不宜迟,全市明天晚上八点要执行这个“一号行动”,这个千万不能打折扣,估计这个时候谁要是工作不力,撞到石卫东枪口上,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一儆百的,他刚来,要立威啊! 想到这里,万鹏心里也紧张起来,连忙拨通市局办公室主任的电话,接通后,他安排说:“你听着,今天晚上八点在局里大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传达省厅的会议精神。每个区、县的公安局长、政委都要参加,局机关所有中层正职也必须参加,会议重要,不得缺席,请假直接向我请。听明白了吗?” 办公室主任说:“明白了,老板!” “好吧,你立即通知下去,我在路上了,估计七点到市区。”万鹏说。 晚上八点,龙江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院子里停满了警车,门口安置了岗哨,门卫对每一个进出大院的人要查看证件,气氛比平时紧张了许多。有经验的老警察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今天晚上局里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在八楼的大会议室里,主席台上坐着万鹏等几个局领导,下面坐着五六十号人,前面的两排是各个区县的公安局局长、政委,后面依次是局机关各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会议由副局长安进贤主持。 他说:“同志们,现在准备开会了,今天的会议特别重要,请大家认真做好记录,回去以后要连夜进行布置,确保我们的‘一号行动’万无一失。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局长、局党委书记万鹏同志讲话。” 下面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几十秒钟后,掌声逐渐稀疏下来,万鹏打开话筒,以非常凝重的声音说:“同志们,我今天早上八点去省城,下午四点在省厅参加完会议,立即赶了回来,我今天已经奔波了六百多公里,为什么要十万火急地赶回来呢?!因为事情紧急。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党委书记石卫东对我们这些奔波了几百公里,到省城开会的各个市的公安局长说:‘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但是,事情紧急,我看各位就不要在省城里停留了,会议一结束,大家立即赶回各自的工作岗位,连夜部署工作,确保‘一号行动’万无一失。’ “什么是‘一号行动’呢?我现在就给大家把会议的精神传达一下。” 石卫东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按照先后顺序,把石卫东的讲话详细地向大家做了讲解。最后他合上笔记本,说:“同志们,我最后再强调一下,我们龙江市无疑是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全省矿产资源最富集的地方,我们这里,私营企业比较多,我们下面的几个县,特别是江左县、金山县,是全省有名的矿产资源大县,这些年黑社会猖獗到什么程度了,相信大家都了解。江左县活跃着多少黑社会团伙,上百个有没有?江左县、金山县的娱乐业那么发达,听说现在全国各地的小姐都往那里涌,后面有没有黑社会在操纵?大家这一次要趁机摸一摸底吗!我们的一贯原则是,成熟一批,打击一批,震摄一批,像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黑社会是边打击边成长,我们也要适应这个变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石省长说了,这一次行动是王一鸣书记亲自定调的,他是当面向王书记做了保证的,如果半年之内全省的社会治安不能从根本上好转,他就引咎辞职。但是,在辞职之前,他要在全省公安系统清理门户,各位听好了,这一次看来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得明白点,我万鹏要是因为工作不力被石省长清理了,在我临辞职之前,我会把各位的乌纱帽一个一个都摘掉的,要下大家一起下,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大家都听明白了吗?”万鹏显然提高了声音问。 “听明白了!”下面的人回答说。 万鹏说:“那好,散会,大家今天晚上这个觉,我看就不要睡了,连夜回去安排吧!事不宜迟,不能耽误了明天晚上全省的统一抓捕行动。” 万鹏站起来,几个副局长跟着,出了大会议室的门口。后面的人才三三两两地出来,大家走楼梯的走楼梯,坐电梯的坐电梯,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连夜忙活起来。 江左县的公安局长聂一兵顺着楼梯下到六楼,去了局长万鹏的办公室。 万鹏的秘书、局办公室副主任程贵正在外面的秘书间忙活着,一看是聂一兵,连忙笑着打招呼说:“聂局,好久不见!” 聂一兵说:“老弟,万局在里面吗?” 程贵说:“在,刚去卫生间,你等一下吧。” 过了几分钟,隔着套间的门,聂一兵就看到万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边用纸巾擦着手,边看着聂一兵说:“小聂,过来,我正有事情找你。” 聂一兵忙走进去,随手关上套间的门,走到万鹏对面的椅子旁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对面老板椅里的万鹏。 万鹏头仰起来,闭上眼睛,头靠在高高的椅背上,显得一副很疲惫的样子说:“小聂啊,对这个‘一号行动’,你有什么看法啊?” 聂一兵说:“我现在心里还没有底,所以才来问一问老板。” 聂一兵是万鹏多年的小兄弟,万鹏十几年前在龙江市江湾区做公安局长的时候,聂一兵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刑警大队大队长。随着万鹏在警界步步高升,作为他的铁杆兄弟之一,聂一兵自然也三两年一个台阶,现在成了正科级的江左县公安局长。听说全省公安系统从今年开始,就会执行新的政策,县级公安局长一律提拔为副处级,地市级公安局长提拔为副厅级。 聂一兵知道,只要今年一年自己的位子没有变动,仍然是江左县的公安局长,那他这个副处级的位子,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的,可以说是水到渠成,毫无悬念。 他刚到江左县担任县公安局长两年多,对那里的情况刚刚熟悉。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因为目前他这个位子,在全市公安系统里,那是谁都想得到的肥缺啊! 江左县是全国著名的有色金属之乡,锰、铁、铅、锌、铜、锡等主要矿产的探明储量,在整个亚洲都是屈指可数的。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个围绕着探矿、采矿、加工、出口一条龙的产业集群,大大小小的矿山有几百个。全县三十多万人,有亿万富翁几十个,千万富翁几百个,身家几百万的小老板,多得更是无法计算。 走在江左县的大街上,虽然是山区小县,整个县城也就是十几万人,但是,高档的酒店、KTW歌厅、夜总会、洗脚屋、桑拿房,到处都是,在这里的消费,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说赶得上省城了。这里的小姐也非常漂亮,全国各地的美女蜂拥而至,都想到这里淘金,因为这里矿老板多,出手阔绰。随便陪他们唱唱歌,就是几百块的收入。睡一个晚上,有的时候可以挣几千块。被哪个大老板看上了,包养起来,更是不得了。 在江左县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开矿的大老板到一家夜总会唱歌,认识了一个四川妹子,这个四川妹子才二十岁,长相非常漂亮,很像香港的一个电影明星。矿老板对她一见倾心,于是就天天去捧场,邀请她出去吃饭,送花,送金戒指、耳环,花了几十万,终于讨得了美人的欢心。 矿老板家里有老婆,于是就干脆一年花上百万,把这个女孩子包养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生了两个孩子,一个闺女,一个儿子。矿老板一高兴,就在县城里买了地皮,盖了一栋大大的别墅,送给自己这个小老婆。买的车子,是红色的原装进口宝马,一辆一百多万。为了伺候这个小老婆,给她请了两个保姆。每一年的零花钱,都是几百万。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就不用说了,香港、澳门也是想去就去。反正矿老板有的是钱,一年挣几千万是没有问题的。这些事情后来渐渐多起来,有钱的大老板都喜欢包养年轻漂亮的姑娘,于是很多女孩子来到江左县的娱乐业,大家都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一个有钱人,嫁给他,当二奶也行,反正只要对方愿意在你身上花钱,管它比你大多少,就是能当爷爷了,也照样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你。 第一章(37) 在这样富裕的矿区当公安局长,那是很风光的,因为你官职虽然不大,但手中所掌握上的权力,却可以让一个人生,让一个死;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就可以成为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也可以让一个人一下子就倾家荡产,甚至锒铛入狱。因为你的手下有着四五百人的警察队五,可以利用国家机器,扶持一部分人,打击一部分人,什么事情干到什么程度,自己说了算。 聂一兵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么重要的位子,说白了,上面就是有万鹏这个大哥说话。聂一兵去了江左县两年,每一年合法不合法的收入,加在一起,轻轻松松就是三两百万,就那想巴结他的人还排成了长队呢!那些想请他吃饭的矿老板多得不得了,几个星期之前就得预约才行。 当然,逢年过节,他都要亲自到万鹏家里送上厚礼。万鹏这个人,虽然一贯小心谨慎,一般的关系你给他送钱,他根本不收。但是,他自己培养的小兄弟,他心里有把握的人,他还是会收下你送的金钱和名贵物品的。要不然他不是太委屈了吗!大家都发财,他却成了焦裕禄,等退了休,就守着自己那几个死工资吃饭,不是成了笑话吗!所以,聂一兵一年到头也会给万鹏送个几十万。官场上,情义归情义,但是,必要的交换也是少不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用你不用他,人家领导心里是有分寸的。你不送钱,时间长了,领导心里就寒了,会认为你不识抬举。到时候找个借口,就把你的位子调整了。 这个道理聂一兵自然是懂的,所以这些年,他和万鹏的关系一直维持得还比较好。一年就是给万鹏送五六十万,也是不亏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这个公安局长的位子,只要还在自己屁股底下坐着,那些想求他办事的大老板就得排着队给他送钱。他只要想弄钱,有的是办法。胃口大一些,说不定一年能弄上千万。随便找个借口,就把那些老板的矿查了,或者封了。只要停产,一天那些矿老板就会损失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让他们花几个钱,他们没有人敢不乐意。 万鹏看了聂一兵一眼,说:“老弟,你们县你准备怎么做?” 聂一兵说:“看来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我们县抓三五个黑社会团伙,我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万鹏说:“问题是抓谁不抓谁?” 聂一兵说:“对,这个是问题的关键,我们江左县够资格称得上黑社会的,估计上百个团伙是有的,现在那些开矿的矿主,谁和黑社会没有关系啊?要不然你根本做不下去。” 万鹏说:“小团伙自然是很多了,抓也抓不完,但是,拿谁先开刀你想过没有?这一次,关键是打击大的,成型的。” 聂一兵说:“要说大,谁也比不了刘双城。但是,老板,我们现在能动他吗?” 万鹏摇了摇头,说:“你有把握吗?我是没有把握!刘双城上上下下结识了那么多领导,连省委书记、省长他都认识,你动他,万一引火烧身,拔不掉手,怎么办?” 聂一兵说:“也是,我们现在对付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万鹏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聂一兵说:“你看着这个,看完后还交给我。” 聂一兵打开,是一封从省委办公厅转来的信访件。上面有省委办公厅的公文处理签,空白处写着省委书记王一鸣的亲笔批示,“转省公安厅卫东同志阅,此信所反映的问题触目惊心,社会影响十分恶劣,望立即开展调查,如果情况属实,要狠狠打击。王一鸣。” 下面是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石卫东的批示:“已阅。转龙江市公安局万鹏同志处。限一个月之内彻底查处此案,狠狠打击黑恶势力,同时注意保密,保护受害人。石卫东。” 聂一兵心里一震,连忙翻看内文,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原来此信的内容,是反映江左县政协副主席、企业家周杰的。说周杰利用黑社会,绑架在校的女学生,到县里的宾馆里让周杰破chu。一个女孩子五千元。半年多来,总共有十几个年龄在十二到十六岁的初中生、高中生,被黑社会绑架,送到宾馆里被周杰破chu。有的女孩子还被黑社会长期控制,在金山县、龙江市区卖淫,有的因此染上了性病。有的因为不从,被黑社会打伤,浑身被烟头烫伤,手指甲被拔掉,信中还附有几张女孩子被拔掉手指甲的照片,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聂一兵迅速地把信看完,递给万鹏说:“老板,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这一次就拿这个周杰开刀!” 万鹏点了点头,说:“是的,王书记、石省长已经批示了,这一次没有一个明确的交待,是说不过去的。我问你,和周杰你有联系吗?” 聂一兵说:“吃过几次饭,都是他请我,但是,仅此而已。没有很深的感情。” 万鹏说:“那样就好,我怕你把持不住,万一陷进去了,就不好了,所以让你提前知道知道这件事,好有个准备。” 聂一兵说:“没什么问题,就把这个事情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万鹏说:“好的,你安排人秘密地调查清楚,最好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这样,我也可以向石省长交差了。” 聂一兵说:“好的。” 从万鹏办公室里出来,坐上自己的汽车,司机开着车子一路呼啸往江左县开去。聂一兵坐在后排,闭上眼睛,想着下一步怎么对付这个周杰。 周杰五十多岁,也是江左县比较知名的企业家,大老板。他手下有一个企业集团,四五千名员工,有采矿业,运输业,餐饮业,他还投资几千万,在县城里开了一家豪华的四星级酒店——杰人大酒店。那里是他吃喝玩乐的地方。 前些年周杰听人说,玩弄幼女可以保持自己的性能力,于是就到处让人找幼女让自己破chu。江左县有几个混混,为首的是胡彪、胡霸兄弟,年纪都在二十浪荡岁,好吃懒做,成天偷鸡摸狗,在社会上混日子,他们听说周杰到处找人提供幼女,就动了心思,于是几个人就开着一辆面包车,守候着在乡村里那些学校旁,每逢周末,看到单身走过的女学生,如果觉得女孩子长相还可以,就以问路为名,把女孩子引到面包车旁,一看旁边没有了其他人,他们就会胁迫女孩子上他们的车子,然后迅速开车,把女孩子绑架走。 他们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把女孩子的衣服脱光拍她们的裸照、视频,以不听话就放在网上相威胁,让那些女孩子乖乖地就范,同意到宾馆里卖淫。第一次他们把她送到周杰在杰人大酒店的房间里,等周杰玩弄过,确实是处女,周杰会给他们五千块的嫖宿费用。如果不是,周杰就给三百两百的。那些女孩子被周杰破chu后,还会遭到黑社会团伙的强X、**。他们还把这些女孩子带到金山县,租上房子,联系一些宾馆,如果有顾客需要**,他们就专门护送小姐上门。这些女孩子卖淫所赚的钱,自己根本拿不到手几个,都被控制她们的黑社会挥霍掉了。 有一个女孩子失踪后,他的父母发动所有的亲戚邻居到几个县去找,终于在金山县的一家宾馆发现了闺女的行踪。等他们报案后,迅速赶来的派出所民警解救了那个姑娘,但是,抓捕胡彪、胡霸兄弟的时候,他们已经闻风而逃了。 姑娘被解救后,她的父母到医院给她检查身体,发现她不仅怀孕了,还有性病在身。左手的五个手指甲被拔掉了四个。姑娘的父母心疼死了,于是一气之下,给省委书记、省长、省政法委书记都写了信,结果龚向阳首先看到了那封信,他觉得事情可能是真实的,就放到了王一鸣的案头,王一鸣看过以后,立即就做了批示,并交待龚向阳,注意追踪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网络上有什么消息,要随时向他反馈。 聂一兵心里想,看起来这一次周杰真的要栽了。省委书记都批示了,你说谁还敢保你啊!这都是自作自受啊,你喜欢玩女人,这没什么。现在的女人多得是,你只要肯掏钱,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玩。有时候她们还主动找你呢!但是,那都是成年人之间的事,你就是再淫荡,你不能糟蹋那些未成年人啊!那是犯法的事情啊!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果情况属实,你***这么多人,那就不是判个十年八年,花钱找找人,弄个保外就医就可以出来的事情了,说不定脑袋就保不住了。聂一兵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心里说,这个老周,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一章(38) 晚上十点多钟,聂一兵回到江左县公安局的办公大楼。院子里也是停满了各种车辆,九层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按照聂一兵的吩咐,全县公安系统的主要领导、中层干部,各个乡镇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都集中在大会议室里,等待着他传达会议精神。 聂一兵详细传达了省厅、市局公安会议的精神,部署了全县“打黑除恶”工作,重点强调了明天晚上全省统一的“一号行动”。 下面的那些派出所所长、中层干部看着他,都是一脸茫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打黑打黑,这么多年了,黑社会少了吗?都是走过场吗!现在的社会大环境,就是黑社会滋生泛滥的肥沃土壤。没有黑社会撑腰,那些开矿的大老板连一天都做不下去。大家为了争夺矿源,哪一天没有打打杀杀的事情啊!打官司,管个屁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找黑社会,大家找个地方大干一场,谁败了谁让出矿井走人。 在江左县大大小小的矿山中,到底活跃着多少黑社会,没有人算得清楚。但是,成气候的,几十个团伙是没有问题的。甚至可以这样说,每一个大的矿主,自己说不定就是黑社会的金主。他们每一年从自己赚得的利润中,要拿出几百万,豢养一批黑社会的打手。为了保护自己的矿山,也为了威慑对手。这样的情况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了,年年说打,但打谁不打谁,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有势力,上面有可靠的关系的,根本没有任何事。受到打击的都是一些刚刚兴起的小团伙,他们还没有完成原始的资本积累,没有多少资源,在地方政府的体制内还不能建立自己的人脉,找不到庇护自己的靠山,所以,这样的团伙最容易受到打击。 在县里,打谁不打谁,说白了还是领导说了算。在江左县谁是领导?第一个是县委书记胡润东。他是江左县的老大,他说谁是黑社会,一个电话打到县公安局,说:“一兵,你派人把谁谁给我抓起来,查一查,看他们是不是黑社会!” 他聂一兵很快就会派警察抓人。 第二个就是县长廖云海,他也可以直接对着公安局长下命令。 其他的人,像县委副书记,县委政法委书记,也可以向聂一兵下命令,但是听不听,听多少,他聂一兵就要在心里盘算了。 作为江左县的公安局长,他知道这样一个基本的原则,县委书记胡润东,绝对不能得罪,一定要做到言听计从,因为得罪了他,你这个县公安局长真的有可能干不成。县长廖云海,绝大部分要顺从,有些情况可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江左县当了几年的县公安局长,聂一兵对江左县的各种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 通过他的观察和思考,他认为,江左县今天的社会状况,很像一个江湖。在这里,各色人物、各种资源纵横交织,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解放前上海滩的社会结构。 在这个拥有三十多万常住人口,三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活跃着这样几股大的势力。 第一个当然是官方的势力,他们是拥有合法政治权力的统治者。在一个县里,就是以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大班子为代表,再加上林林总总的一些办事机构,各个局、委、办,再加上二十多个乡镇政府,全县的公务员队五加上事业编制的工作人员,什么教师、医生之类的,总共有一万多人。在这个庞大的官方队五中,生存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是县委书记胡润东,其次是县长廖云海。他们两个在县里,基本上拥有一言九鼎的权力。 胡润东和廖云海都不是江左县本地人,胡润东是龙江市江湾区人,今年四十六岁,上世纪八十年代西江大学哲学系毕业后,被分配到龙江市政府,从办公室的秘书做起,后来做了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下派到江左县,先是做了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后来升了县长。前任县委书记钟子明升任副市长之后,他就顺理成章接了县委书记。 胡润东这个人前前后后算起来,在江左县已经工作了六七年,对江左县已经非常熟悉了。江左县民间对他的评价分歧很大。有的说他很稳健,和各方势力相处得不错,所以才能够在江左县呆那么久;有的说他这个人比较聪明,谁也不得罪,只顾着闷声发大财。说他身家早就超过几千万了,在北京、上海买的都有房子,在外面包养的还有情fu,听说不是一个两个的;更多的老百姓私下里骂他,说他是个贪官,和那些矿老板称兄道弟,钱肯定是没少捞,但对老百姓却没干多少实在的事情,环境污染这么厉害,社会治安这么不好,跟他有很大关系。但是,生活在县城里的一些人却对他赞不绝口,说胡润东这个人敢想敢干,你看他没有花财政上的一分钱,就安排那些矿老板,每一年都要捐款,修公路,修桥梁,搞大广场,文化馆、博物馆,又建设了新的县城一高,现在整个县城的面貌在龙江市所属的几个县城里,属于是最好的。论贡献,他是数一数二的。 现在的社会多元化了,大家在不同的角度上,对于政治人物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廖云海是龙江市委组织部的办公室主任出身,此前是市科技局的局长,胡润东升任县委书记后,组织上就把他调过来,当了江左县的县长。科技局局长和江左县县长,都是正处级的位子,但是,由于江左县是财政大县,每年的财政收入达到了十几个亿,是西江省有名的富裕县,所以,他属于是被组织上重用。在官场上,同样级别的官员,由于岗位不同,待遇也就有天壤之别。有的是清水衙门,像文联、妇联、共青团什么的;有的却是富得流油,像这个江左县县长的岗位,你老老实实地干几年,轻轻松松就可以捞到几百万、上千万,如果足够贪,几千万也是有可能的。因为这是矿区,想发财太简单了,有的是办法。 在县委书记和县长的下面,是七个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统战部长,政法委书记,再加上县委办公室主任。这些都是可以参加县委常委会的,可以参与重大事项的决策。每个人手下也有具体分管的部门,所以在县里这是实权派。 此外,就是几十个正处级、副处级干部了。他们是县人大主任、副主任,县政协的主席、副主席,再加上那六个副县长,还有几个调研员、副调研员。林林总总,能坐满几个大桌。这些人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在县里工作了一辈子,还活跃在政治舞台上,谁手下都有一批自己的铁杆部下,他们随着自己影响力的不同,在一个县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他们通常都是江左县本地人,是典型的地头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有时候,县委书记胡润东和县长廖云海都要在一些事情上争取这些人的意见。因为在县里,一些事情很具体,很复杂,里面盘根错节,说不定就伤住不该伤害的人了。你处理得不够谨慎,不够全面,就可能伤及无辜,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外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就是在县城里还生活着一些退休的老干部,他们当年在位的时候,都是正处级或者副处级,在县里担任过非常重要的领导职务,现在虽然年纪大了,退出了领导岗位,但是他们的子女都走上了各个领导岗位,说不定就是副县长、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了,最差的,也在各个乡镇当上副镇长,或者在县直机关当上副局长、副主任了,他们通过子女联姻,你把闺女嫁给我儿子,我把侄女嫁给你小舅子,这样,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颇具中国特色的关系网。说得粗俗些,就是裤裆里并联加上串联的大家族。围绕着每一个当地的头面人物,都会形成一个凝聚力很强的小团体,他们的周围,是通过姻亲关系、老乡关系、同学关系、战友关系等等各种因素,组成的一个有亲情、有感情、有厉害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战斗集体。这也是一股相当有实力的力量。 在这些处级干部下面,是全县七八十个拥有实权的正科级干部。他们要么是县直机关的一把手,不是局长,就是主任。要么是各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或者镇长。他们的官虽然不大,但在第一线,有人事权,也有财权。像那些采矿业发达的乡镇,一年的财政收入都有七八千万。在那里当个乡党委书记或者镇长,一年到头,手里有花不完的钱。喝酒最差就是茅台、五粮液了。随便召集几个矿老板打一晚上的麻将,轻轻松松就可以赢几十万。那些矿老板知道,不输够一定的钱,这些“土地爷”就会找你的麻烦。作为有名的矿区,这里小小的一个局长,像国土资源局、环保局、安监局、建设局什么的,那是牛得很。请吃饭你得排队。因为巴结他们办事的人多了去了。在这里当官实惠得很。有许多局长家里的存款就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孩子可以送到加拿大、美国、英国自费留学的。 第一章(39) 这些都是生活在县城政治权力上层的一些官员。而那些副科级以下的干部,根据各人岗位的不同,岗位的含金量也不同,所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的在县城里可以拥有别墅,有自己的私家车;有的却在县城里租房,守着每个月一两千块的工资、补贴,紧紧巴巴地过日子。为买一件衣服、一双鞋子而发愁。 这些普通公务员是公务员队五中的主体,干活的是他们,受累的是他们,挨骂受气的也是他们。他们工资低,没有外快,工作压力大,还面临升职的竞争,送礼、拉关系的煎熬。他们是公务员队五中的弱势群体。上面要受当官的欺负,下面老百姓不理解,还要骂他们。他们成了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有的男公务员没办法,在单位里只能忍气吞声,心理压力很大;有的女公务员就主动或者被动向自己的男上司献身,用自己的肉体,换来自己的发展空间。所以现在的官场上,男上司玩弄自己的女下属几乎成了一个风潮。东部沿海一个省份,一个副市长被查处了,纪检部门发现,这十几年来,只要是他当过一把手的单位,那里的女人稍有姿色的,都被他玩弄过了。他玩弄女人有个特点,只要被他上过的女人,不管是在哪里,他都会收藏人家的内裤,最好上面有女性当时和他zuo爱时的分泌物。他把这些东西上面做了标记,标明时间,地点,女人的名字,都收藏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工作人员打开保险柜,发现他收藏了这样的内裤有一百多条。消息传出来后,闹得那些他工作过的单位,女公务员们的老公或者男朋友,人人自危,他们都害怕,自己的老婆或者女友是不是也被这个狗杂种上过了。那几年被他提拔的妇女干部,被大家在心里暗暗过滤了一遍。有些女处长、女局长回到家里,和自己的老公没办法交待清楚,因为她们的内裤都被市长大人收藏了,上面有她们的名字。在哪一家酒店,什么时间,都整理得清清楚楚。有些人的老公知道了消息,就回家和自己的老婆离婚了。 在一些地方,官场上的生态已经退化到这样的地步,估计当初倡导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本人,也是万万料想不到的。一句话,不受约束的权力一定会产生腐败。对付官员的腐败行为,要么发动群众,按照共产党以往成功的经验,搞群众运动,靠群众的揭发、批判、斗争,解决干部腐化堕落的问题;要么学习西方,搞权力制衡,新闻监督,领导干部必须公布自己的私人财产,接受舆论监督。除此之外,其他的办法只能是扬汤止沸,治标而不治本。 在江左县里,第二个有很大影响的人群,就是那些富人——所谓的矿老板。在这个以金钱多少论英雄的时代。在江左县,生活着这样一大批富人,最顶级的,是几个身家数十亿的矿老板。这样的人估计有三五个。以刘双城为代表,他们有自己的企业,拥有矿山合法的开采权,有资金,也有一定技术,每年向国家上缴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税收。养活了几千工人,他们是成功的企业家,是慈善家,是官员们最亲密的朋友,方方面面都买他们的账。对于江左县里这些县委书记、县长等处级干部,他们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但现在他们财大气粗了,触角已经伸到了省城,甚至北京。这些小芝麻官,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了。刘双城私下里和自己的手下聊天说:“胡润东算什么?廖云海算什么?他们在我眼里算个鸟!老子去省城,想见哪个省长就见哪个?他们能吗?他们请省长吃饭,省长会来吗?他们能跟我比吗?” 在这些巨富下面,是几十个亿万富翁,像周杰那些人。他们有自己的矿山,规模中等,有自己的酒店、房产,每一年轻轻松松也有上千万的进账。这些人在县里方方面面也有自己的关系户,也算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在他们的下面,是数不清的小老板,他们身家千万,或者几百万,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合伙开了一个矿,每一年有几十万的收入,好的年景有上百万甚至几百万,他们人数众多,在县城里是最有活力的消费群体。大凡手里有了几个钱,都要在县城里嫖小姐,各级豪华的娱乐场所,他们是最重要的消费群体。碰到合适的妹子,他们也会一年花个十几万,包养起来。这些人没有多少追求,开矿就是为了发财,然后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玩女人。他们有的这样折腾几年,钱花光了,就离开了江左县,另谋生路去了。 此外,在江左县还活跃着这样一股地下的黑社会势力。他们大大小小有上百个团伙之多。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地盘,组织严密,有自己的产业,平常里打打杀杀,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或者开赌场,开地下妓院赚钱。这是一个黑色的江湖。在这个江湖上,大家认同的是哥们义气,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精神,谁敢于拼命,不怕死,仗义,谁名气大,谁受人景仰。几个大的黑社会组织,像“斧头帮”,“青龙帮”,“兄弟会”等,动辄都有几百人,控制着几个乡镇的矿山,集市,甚至你卖什么牌子的白酒、红酒,他们说了算。所有的商户都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要不然砸你的商店,打你的人。 老百姓是没办法对方组织起来的黑社会的,他们手里有家伙,什么砂枪,猎枪,甚至仿真枪,仿“五四”手枪,冲锋枪都有,老百姓见到他们打人杀人的场面,一下子就吓傻了。这比旧社会的土匪厉害多了。原来的土匪在深山,现在的土匪在民间。原来的土匪打家劫舍也是偷偷摸摸的,现在的土匪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自己想干的事情。真是造化弄人,短短的几十年,中国社会竟然出现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为了新中国的建立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们,地下有知,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况且,官员、矿老板、黑社会这三股势力,最近一些年同流合污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基层的政权越来有黑社会化的倾向。在江左县这里,官员勾结矿老板,是想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实现权力寻租,多捞些票子,要不然权力过期作废了,自己就是想捞,到时候也没有机会了;矿老板也需要有官员支持自己的企业发展,为他们减轻税收等方面的负担,在他们的企业污染环境,面临停产或者关闭的情况下,为他们说话,只要矿不关闭,他们就会天天有钞票赚;黑社会呢,他们一方面要在官场上寻求保护伞,那样才能做大做强,避免遭到致命性的打击。另一方面,官员们也把黑社会当做自己可以利用的一颗棋子,在需要的时候,为自己办一些见不得阳光的事情。矿老板们也需要利用黑社会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钳制和威慑竞争对手。黑社会也希望从矿老板那里得到自己需要的资金支持。 这样,这三股势力互相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组成了一个铁三角的关系,天天面临他们威胁、欺负的,就是那些普通老百姓了。他们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真是不知道说不定哪一天,灾难就会无端地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有许多人死到临头了,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招惹谁了。 前几年江左县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可以让我们看清楚这个社会发展的基本轨迹。 那还是钟子明当县委书记、胡润东当县长的时候,江左县县委、县政府决定投资两个多亿,在江左县的东郊修建一个高标准的办公楼群,用来给县委、县政府各个机关办公。占地面积一百多亩,前面还配套修建了一个大广场、喷泉、草坪、林荫道等。选定的这片地方,是城关镇张家村几十户人家的宅基地、菜地和林地。张家村一百二十多口人,在这里世世代代生活了几百年了,现在随着县城的扩大,外来人口增多,他们靠出租房屋,出租自己的土地让别人种菜,每家每户年年都有几万块钱的收入,他们不用干活,天天打麻将,日子就过得相当滋润。 突然有一天,一张布告宣布了他们这个好日子的终结。县城乡建设规划局宣布,县里对张家村的土地进行了重新规划,这里已经被列为县委、县政府的办公用地,土地收归县政府所有,有关部门将依照国家有关规定,对村民进行一定补偿。 第一章(40) 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张庄村的村民。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过了几天,城关镇的干部就下来了,挨家挨户做村民的工作,说让大家赶快搬家,政府马上就要实行拆迁了。 村民们说:“拆什么拆?!补偿还没谈好呢,协议还没有签呢,我们不搬。” 过几天就有人挨家挨户地量面积,调查房屋的结构。结果一公布,大家都觉得,自己家的房屋没有那些小,补偿的标准也低,砖混结构的,每平方米才补贴五百块。张家村的村民家家几乎都是三四层的楼房,一栋房子两三百平方,当初盖的时候花了二三十万。现在补偿的这些钱,连本钱的一半都不到,拿着政府补偿的这十几万,到县城里买房子,也就是能买一套一房一厅的,四五十个平方就算是不错了。村民们觉得这太亏了,就不干了。自己掏钱找测量人员,一对照,政府派来的果然少给他们算很多,平均每家每户都少算几十平方米。 这下子可炸了锅,村民们对政府人员更有抵制情绪了,说什么也不愿意配合拆迁了。他们要求重新找新的测量公司来测量,要求政府提高补偿标准,一平方米至少一千二百元,让他们每家每户在县城里买得起一百平米的楼房。 村民的意见反馈到城关镇政府,城关镇政府又反映到县委、县政府。钟子明知道了这件事,就对县长胡润东说了这样一句话:“对付这些刁民,得用狠办法。你告诉城关镇的金刚和牛健。限他们一个星期以内完成张庄村的拆迁,到时间完不成任务,他们俩就地免职。” 金刚和牛健他们一个是镇委书记,一个是镇长,都是三四十岁,得了这个死命令,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吧!他们找来挖土机,把所有的镇政府工作人员都组织起来,一人一个棍棒,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到张庄村强行拆村民的房子去了。 张庄村的村民早已经得到消息,他们立即组织起来,老弱病残在前面,青壮年劳力在后面,在路口阻拦住了镇政府拆迁的队五。 金刚下令,镇政府工作人员两人一个,把村民架开,挖土机继续前进。那些妇女、老人立即哭天抢地,在地下撒泼打滚,有人破口大骂,说:“你们就是一帮子土匪,什么狗屁政府?!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 女人、老人们哭天抢地,那些年轻力壮的就憋不住了,立即拿起家伙,和镇政府工作人员动起手来。大家一团混战过后,镇政府的一个副镇长被打倒在地,十几个工作人员也受了伤。村民们这边,十几个村民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几个村民一气之下,干脆在挖土机上泼了汽油,烧毁了一辆价值几十万的挖土机。场面一下子失控了。 等上百人的防暴警察出动,荷枪实弹,才压住了阵脚,平息了骚乱。警察趁机抓了十几个村民,把他们关到看守所里,到里面使用各种手段,扇耳光,蹲马步,坐老虎凳,不让喝水,不让睡觉,折磨这些村民,让他们承认攻击了政府工作人员,焚烧了挖土机,并保证不再对抗政府的拆迁工作。 村民们被折磨的受不了,就妥协了。让家里交了罚款,就出去了。 但有的村民个性强,出了看守所,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到街上买汽油,买煤气罐,准备再一次对抗政府的拆迁,大不了鱼死网破,拼了! 可过了几天,黑社会来了。一到午夜,黑社会成群结队,有上百人,个个是光头,或者寸头,戴着白手套,他们挨家挨户砸村民的玻璃,往院子里扔砖头,扔毒蛇,把村民们吓得心惊胆颤,有些胆小的妇女、老人,受不了这个,心脏病都发了。有的干脆离开家,投亲靠友避难去了。 有些年轻人想跟黑社会拼命,但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有些人手里还拿的有猎枪、砂枪,于是就害怕了,缩在屋子里的角落里,不敢出来了。 村子里的水停了,电也停了,城关镇政府又组织了拆迁队,开着十几台挖土机,一天时间就把整个张庄村的房子推平了。有些人家里的电视机、洗衣机、家具,甚至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抢出来。整个家一瞬间就彻底完了。 大家都感到义愤填膺,就想去北京告状。结果刚走到汽车站,就被镇政府派的工作人员抓住了,送进了学习班,也就是被关了紧闭。 有几个坐出租车去了外地,转乘火车,终于到了北京。为首的叫张德福,四十多岁,初中毕业,在自家楼下开了一个小卖部,卖些日用品之类的东西。 他们一行三个人,到国家信访局反映问题,也受到了国家信访局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他们递交的信件,国家信访局也收了,答应说:“会尽快办理。” 张德福说:“需要多长时间?” 国家信访局的工作人员回答他们说:“大约一个星期吧,我们先调查一下情况。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消息吧。” 几个人为了省钱,就去了国家信访局附近胡同的一家小旅馆,登记了一个房间,住了下来。 结果到了第三天夜里一点钟,三个人正在休息,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个人立即警惕起来,问:“谁?” 来人回答说:“服务员,来看一下你们的身份证。” 张德福听声音有些熟悉,确实是一楼总台服务员的声音。于是就开了门。 刚开了一道缝,门口立即就撞进来五六个年轻人,个个身强力壮,凶神恶煞似的,他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谁是张德福?” 张德福说:“你们找他干什么?” 一个高个子,看着像打手一样的人,瞪着张德福说:“少废话,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张德福说:“凭什么?你们是警察吗?请拿出搜查证来。” 高个子说:“妈的,再敢不老实,老子揍你信不信!”说着不由分说,几个人就冲上来了,两个人对付一个,把张德福他们三个人的手腕背后拧着,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身份证、钱包、手机什么的。他们看了看,说:“没错,就是他们三个。带走!” 张德福他们三个人反抗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抓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几个年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架着他们就上了一辆面包车。车子很快就启动了,开向了哪里,张德福他们也搞不清楚。 张德福在车里还挣扎了几下,说:“让我下车,放开我们,你们抓错人了。” 高个子青年狰狞地看了他一眼,抬手照他脸上打了几巴掌,把张德福打得顺嘴淌血,然后恶狠狠地说:“叫你还敢来北京告状,下一次再见到你,老子弄死你,信不信!弄死你就跟弄死一个蚂蚁差不多!反正你们政府出钱。就是死了,也没有人调查你的下落。” 张德福才明白,这或许就是北京的黑社会吧。原来全国各地政府和黑社会都是有联系的。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他们的魔掌。 这个时候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张德福三个人被送到北京郊区的一个院子里,这里有七八间屋子,分别关押了几十个人,男男女女,都是到北京上访、告状的。虽然出不了屋子,但是,晚上可以听到,经常有人被打得哭爹喊娘。事后张德福才知道,在这里,有的女的还会被黑社会带到一个屋子里,调戏,强X。 他们三个在一个黑屋子里被关了五天,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地下有几张草席,根本没有被子,好在是夏天,要是冬天,非活活冻死不可。 到了第六天,终于有人来领他们了,他们出门一看,认识,是江左县城关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为首的是副镇长刘伟良。个子不高,胖胖的身材。 刘伟良说:“老张,我代表金书记和牛镇长来接你们了。走,回去吧,千万不要上访告状了,你们告不赢的。自古民不和官府斗。你们一个小百姓,能斗过官府吗!你们的告状信刚交上去,我们就知道你们在哪了。我们有技术侦察手段。知道那些控制你们的人是谁吗?他们都是北京的一些保安公司,人家专门就是拿钱为人消灾的。你们三个,我们一个五千块,就把你们逮到了。下一次再来,又是五千块搞定。你们花自己的钱告状,而政府有的是钱,你们搞不过的,乖乖地回去吧,老老实实配合政府,要不然没有你什么好果子吃的!” 第一章(41) 张德福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们官府和黑社会是一家的,他们相互勾结,共同对付各地上访的老百姓。 面包车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回到了江左县城后,张德福三个人就被送到了学习班里,关了禁闭。 县里的学习班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那里有一个大院子,高高的围墙,周围没有村子,孤零零的,院子里跑着四五条大狼狗,一看到生人,就会扑上去撕咬。 几十间屋子,窗子都是被砖头、水泥封闭的,大铁门锁着,根本跑不出来。 张德福在里面被关了半个月,天天给喝一碗白粥,天很热,也不让你喝水。嗓子都要冒烟了,看守才会给你放一个脏兮兮的破碗,里面放一点水,让你用舌头舔才可以湿一湿嘴唇。那碗里尘土、草屑一下子就粘上了舌头,让人恶心。但是,这样总比喝自己的尿强吧。 过去只听说,在万恶的旧社会,国民党反动派迫害共产党,才采取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在堂堂的社会主义制度下,他张德福还会遭受这样的折磨。他想不通,他迷茫,有时候感到绝望,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了。他觉得这个社会已经不值得他继续留恋了,如果自己一直不松口,他们会把你整死的。到时候,就是喊冤,也没有人听得到了。不行,不能便宜了这帮土匪,自己要想法出去,到时候弄死一个够本,弄死两个赚一个,反正和他们拼了。 计谋已定,张德福对看守说:“把你们的领导叫来,我服了。” 看守说:“我就说嘛,你和政府对着干,干不过的,你早这样,早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于是领导过来,和张德福谈了话。 张德福说:“我再也不上访告状了,我配合政府拆迁,你们说给我多少,我都接受。” 看守所的领导说:“这样就解决了吗!那好,我打电话给你们的镇政府领导,让他们派人领你。” 结果还是副镇长刘伟良亲自来的,刘伟良说:“老张,服气了吧!不要告了,你就是告到联合国也没有用!他们也不下来人,还是把信转到我们镇政府处理。你就是找到国务院的总理,他也管不住我们镇的镇长。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们上面的领导不知道我们这么干的啊?知道!不这样干,怎么出来政绩?怎么会有那么高的GDP?不拆房子,税收从哪里来?那些大官靠谁养?还不是我们这些基层官员!我们得罪老百姓,他们落好,但是,他们就是不办事。官官相护,你懂吗!就是再过一百年,也是这个理!” 张德福听了他的话,心里拔凉拔凉的,心里说:“孙子,等着吧,老子跟你们拼了!” 张德福回到家里,他老婆、孩子见了他,抱着他痛哭了一场。因为他们看到,张德福才四十岁,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腰也弯了,身体非常虚弱,瘦了二十多斤,都脱像了。到医院里花了几千块打营养针,静养了几个月,才恢复了元气。 张德福身体复原后,就开始了他的报复计划。他到矿山上,托人买了十几根雷管,学会了引爆的技术。然后,隔三差五就会到镇政府的大门口观察情况。见了镇政府的干部,也是满脸带笑,大家都以为,他是彻底服气了。 春节前的腊月二十,他打听到镇政府开会,镇委书记金刚和镇长牛健都在。他于是就把雷管放到身上,到街头的商店里买了一把尖刀,放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穿着宽大的羽绒服,就进了镇政府的大院子。 把门的看到他,他笑了笑,说:“我有事情要找书记和镇长汇报。” 把门的认识他,就把他放进去了。 他一个人上了镇政府办公楼的二楼,到了金刚的办公室,看到金刚正在和一个干部谈话,于是就直接走进去,说:“金书记,我有些事情找你。” 金刚坐在老板椅里,冲他说:“你先在外面等一等,没看到我在谈话吗?!” 张德福说:“没什么大事,一句话就完了。”说着笑着走到金刚身边,突然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尖刀,向金刚的胸部、头部狠狠地捅去,边捅边说:“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官员,老子弄死一个算一个!” 十几刀过后,金刚就没有声音了。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工作人员吓得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边跑边喊,说:“杀人了,杀人了,金书记被杀了!” 牛健这个时候正在和一帮人开会,听到喊声,大家都出来,说:“抓凶手,快报警!” 大家七手八脚,搬起椅子作为武器,就往金刚的办公室方向跑。这个时候,正碰上一手拿刀、杀红了眼睛的张德福,他提着刀子就冲上来,不由分说,刺倒了两个镇干部。 这个时候,刘伟良和牛健一帮人一看事情不妙,转身想逃,就见张德福冲杀过去,扔下刀子,抱住刘伟良和牛健,拉响了导火索。轰的一声,一声巨响,把整个办公楼的玻璃震碎了不少。整个镇政府院子里血肉横飞,现场惨不忍睹。 等公安民警、防暴警察、120急救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金刚流血过多已经死了。镇长牛健的头和肚子炸飞了,也已经死了。副镇长刘伟良,头被炸得稀巴烂,身体残缺不全,比牛健还惨。张德福身体四分五裂,胳膊腿都飞到十几米之外,也死了。现场受伤的其他干部也有七个,被张德福每人捅了一刀的那两个镇干部都是重伤,被急救车紧急送往县医院抢救去了。 事情很快就汇报给了县委书记钟子明和县长胡润东,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封锁消息,禁止任何记者采访报道这件事。县城里加强警戒,看到记者摸样的,立即出警,把他们驱逐出县城。对村民和市民严密监控,派出了大批便衣。钟子明要求县公安局以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杀人定性这个案子,尽快结案。 金刚、牛健、刘伟良的家人不干了,说他们都是为政府卖命才被害的,应该被定为烈士才对。他们不愿意尸体火化,一定要县委、政府给个说法。 没办法,钟子明派县委组织部部长亲自出面,做他们家属的工作,说定烈士就算了,这样影响不好,会把事情闹大。干脆,每个人包赔一百八十万好了,由县财政出钱,还做出承诺,他们三个家庭的孩子,到了大学毕业,一家安排一个公务员。 这样才平息了事态。钟子明有惊无险,过了一年多升了市政府的副市长,就离开了江左县这个是非之地。 县公安局的会议结束后,聂一兵把县刑警大队大队长陶磊和“打黑办”主任曾权挨个传唤到自己的办公室。 第一个进来的是陶磊。 陶磊是江左县洪山镇人,是土生土长的江左本地人,原来在省警察学校读书的时候,和聂一兵是一个班级同宿舍的同学。两个人都是龙江市的,放假回家,都是坐一趟火车,三年下来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 陶磊毕业后被分配回江左县洪山镇派出所,做了一名普通民警。十几年下来,才熬到洪山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在县级以下的机关里混,如果没有可靠的关系,你又没有钱拉关系送礼,在当前的社会环境里,升迁是非常困难的。有些人干到四十岁出头,能混到一个股级干部,就已经不错了。 谁知道时来运转,一纸令下,他的老同学聂一兵从天而降,成了江左县公安局的党委书记、局长,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了,在官场上,这就叫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聂一兵新来乍到,对江左县两眼一抹黑,怎么办?只能用自己熟悉的人,可以信得过的人。 在江左县公安系统,他当年的同班同学就一个陶磊。还有一个同届的同学,叫杨能超,当年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和聂一兵都认识。这个时候,杨能超在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做副所长。 陶磊和杨能超一听说聂一兵要来江左县担任公安局长了,心里自然是按捺不住地高兴。他们知道,自己的好运终于到了,还是老天有眼啊! 大学毕业后,他们这些同学虽然平常里联系很少,但是,五年一次的聚会还是都会参加的,因为在同学聚会上,他们可以了解许多信息,筛选出对自己有利的情报,哪些同学升迁了,哪些同学现在当局长、副局长了,他们会主动走过去,握握手,敬杯酒,自我介绍一下,让老同学对自己有一个基本的印象。这样日后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也好开口。 第一章(42) 聂一兵到江左县担任公安局长后,陶磊和杨能超都分别请了聂一兵在县城里最豪华的大酒店吃饭。双方的感情迅速升温,逢年过节,作为下属的陶磊和杨能超,总是找出各种借口,到聂一兵住处或者办公室里,送高档烟酒,送现金。一次两万三万的,虽然不多,但是同学关系吗,有这些,在县城里也算是拿得出手了。 果然,刚过了一年,聂一兵屁股也坐稳了,对公安局上上下下的中层干部也基本上熟悉了,于是就开始大规模地调整干部。提拔一批,交流一批,内退一批,一下子就空出来几十个领导岗位,整个县公安局四百多号人,各人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找人的找人,拉关系的拉关系,有的人送礼都跑到龙江市区聂一兵家里了。 现在的社会大家都知道,一个派出所所长你不送个十几万,根本不会考虑你。你不送有人送,想干的人多了去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也是局长向上面推荐的。他说你行,基本上就差不多了。想当副局长,那好,三十万起步。竞争的人多了,说不定五十万也是他。 在江左县这样的矿产资源大县,到县公安局当个副局长,那是相当风光的,那些求你办事的矿老板,多少人要排队请你吃饭啊! 虽然是同学关系,有感情,但是必要的硬通货是少不了的,大家都明白,现在的官场上,感情归感情,利益归利益,于是陶磊和杨能超都识时务地给聂一兵送上了十几万的人民币。 陶磊和杨能超这样的副所长,一年到头是没有多少油水的,油水绝大部分让所长独占了。他们作为一个小职员,上哪里弄这十几万的钱拿去送礼啊!没有钱,就是借也得送。因为你不送,就永远不会提拔你,你当不了所长,手里永远没有实权,就永远没有办法搞到钱,这样就是恶行循环了。 相反,你借了十几万的钱,拿去送礼了,但是,你升迁的目的实现了,当上了所长,那样你就有发财的办法了。 在江左县这样的矿区,你别看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只要你会来事,想发财简直是太简单了。 城关镇的派出所所长,一年到头,光是向自己辖区内的餐饮娱乐业,什么酒吧、歌厅、夜总会、大酒店、小旅社什么的,光是那些老板逢年过节孝敬的礼金就是几十万。这些行业多多少少都和黄赌毒沾点边。大家也都知道,不这样,生意不好,没有卖**,旅客根本不住你的店。人家就是为了玩的,花钱找乐子,哪里小姐漂亮,服务好,安全,哪里客人多,哪里的店生意好。 那些老板没办法,为了生意,只能是千方百计巴结这些人民警察。逢年过节,送个万儿八千的,换得一个平平安安。不然隔三差五,你的店里就会来一拨又一拨的人民警察,他们有的是来查毒品的,有的是打击卖淫**的,有的是来检查消防安全的。只要一发现问题,他们就会让你停业整顿,十天半月,你损失多少钱?你耗不起啊!没办法,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花钱消灾,是现在通行的做法。 陶磊把东拼西凑的十万块现金,用报纸包裹好,放在一个礼品店里,晚上九点送到了聂一兵的住处。 陶磊说:“老大,听说局里马上要调整干部了,我在洪山镇派出所已经干了十六年了,总不能一辈子在这个地方干到退休吧!这一次拜托老大,千万考虑考虑我的事情!” 陶磊和聂一兵单独相处的时候,陶磊都是喊聂一兵“老大”。因为当年他们在警校读书住一个宿舍的时候,聂一兵在宿舍里年龄最大,于是大家习惯叫他“老大”。现在聂一兵当了局长,更是名符其实的“老大”了,这样叫着,亲切而且富有含义。中国社会本来就是一个江湖,官员们在私下里,也喜欢被自己小集团里的兄弟们称为“老大”。 聂一兵看了看他送过来的手提袋,知道这里面放的是现金,但还不知道具体是多少,这些事情又不能主动问,那样就显得你也太下作了,好像没有见过钱似的。 聂一兵沉吟了一下,说:“你看上哪一个位子了?” 陶磊说:“到城关镇当派出所所长也行,到刑警大队或者交警大队当大队长也行,反正你老大看着安排吧!” 聂一兵没有当场答应他,因为许多事情要全盘考虑,不能说死了,给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于是他说:“好吧,你的事情我知道,到时候再通盘考虑吧。” 过了半个月,县公安局召开了党委会,谜底很快就揭开了,新提拔了五个派出所的所长,三个实战大队的大队长,三个机关科室的一把手。陶磊担任最重要的刑警大队大队长,负责全县的刑事案件。这是整个县公安局最核心的部门,手下有六十多名刑警。 杨能超呢,担任了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成了聂一兵名符其实的大管家。 大家一看就明白,原来聂一兵的用人导向是这样的,你要送钱,还要获得他的信任。最关键的位子他都留给他同学坐了,别人就是送钱,也不会给你。 这一次动干部,是聂一兵到江左县公安局当上党委书记、局长以来收获最丰盛的一次。中层正职,基本上都是十万以上说事。几个关键的岗位,像城关镇派出所所长、交警大队大队长,二十万到三十万。中层副职,派出所副所长,三五万不稀罕。 也有不掏钱就得到重用的,但那些都是女警察。像财务股的副股长闵玲玲,二十七八岁,长相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身材又性感,丰满、高挑,个子足有一米六八,在公安局大楼里晃来晃去,谁见了都会死死地盯上一眼。 聂一兵刚来,一下子就注意上了这个颇有风情的小少妇。因为经常要处理财务上的报账什么的,闵玲玲经常出入聂一兵的办公室。穿着警服的闵玲玲显得英姿飒爽,弯下身子,把自己身体的曲线全部展现了出来。每次她到聂一兵办公室里报账,都会用她那诱人的大眼睛,看得聂一兵心里只发毛。 聂一兵刚来,还不敢造次,和她对视了一下眼光,扫视了一眼她丰满的上身,就连忙把目光转移开。 碰到什么不明白的账目,聂一兵提出疑问的时候,闵玲玲会特意走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用自己丰满的胸部触碰着他,嘴里嗲里嗲气地做着解释。她身上一股好闻的异性的气息,让聂一兵感到简直是陶醉死了。 聂一兵刚调来的那几个月,中午有时候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休息,那里有一张弹簧床,还有专门的卫生间,装修一新,和四星级宾馆也没什么两样。 公安局机关有食堂,中午热,办公楼里各个部门都装了空调,大家习惯在食堂里买了饭,端到办公室里吃。有的民警就在办公室里沙发上,对付着午休了。 闵玲玲知道了聂一兵这个生活规律后,于是就在一个午后打了聂一兵的电话,说:“聂局,我有事情向您反映。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这个时候是午后一点钟,整个公安局大院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太阳非常大,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天气预报说,今天江左县又是一个高温天气,白天最高气温有三十六度。提醒大家要防暑降温。 聂一兵说:“好吧,你到我办公室来吧。” 财务股在五楼,闵玲玲马上顺着楼梯,走到六楼聂一兵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轻轻掩上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从聂一兵看她的眼神中,她知道,这个聂局心里是喜欢她的,男人吗,哪有不喜欢漂亮的女人的。对自己的身体,她闵玲玲还是有充分的自信的。 聂一兵穿着睡衣就走出了套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闵玲玲说:“坐吧,小闵,你有什么事情?” 闵玲玲把一把账单递给聂一兵说:“是这样聂局,这是我父亲在县医院住院的账单,总共是一年半的,四万六千多块,按照规定,局里要百分之百报销的,他是因公负伤,但是,现在局里经费紧张,已经拖欠几个月了,县医院催款几十次,如果再不交钱,我父亲只能是被迫出院了。” 闵玲玲的父亲原来是县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前几年在一次执勤的时候,被一辆违章车辆撞成了脑死亡,成了植物人。肇事司机逃逸后,虽然被抓获了,被法院判了无期徒刑,但是,司机是个穷光蛋,什么也没有,根本没有钱拿来包赔。所以,闵玲玲父亲住院治疗的各种费用,都是县公安局支付。 第一章(43) 因为一年至少需要四五万,时间长了,公安局的领导因为经费紧张,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每逢闵玲玲去为自己的父亲报账,他们就推三推四,说:“等一等吧,局里经费紧张,办案都没有钱,财政上给的那些拨款根本不够用,没办法,你就放一放吧!” 聂一兵刚来江左县几个月,还到县医院看过闵玲玲的父亲一次,对这个事情很清楚。 聂一兵接过厚厚的一沓账单,翻看了一下,然后又递给闵玲玲说:“这个,先等一等吧,我们局经费确实很紧张,现在连办案经费都不能保障了。” 闵玲玲听了,忍不住掉下泪来,小声地啜泣着说:“聂局,就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为了我父亲,我什么都愿意替你做。” 聂一兵迟疑了一下,说:“小闵,不要哭了,我也是没办法吗!全局四五百号人,都等着吃饭哪!没有钱,我这个局长能有什么好办法?!” 闵玲玲说着开始脱去自己的上衣,说:“聂局,这样吧,我伺候伺候你,今后我愿意随叫随到,就算你可怜可怜我行吗!” 闵玲玲脱去上衣,卸下自己的乳罩,露出高高的Ru房,深深的Ru沟,她的上身雪白而细腻,让一个星期没有尝到女人味的聂一兵一下子就震撼住了。 闵玲玲光着上身,拉着他的手,说:“聂局,走,到里面我好好伺候伺候你去。” 这个时候,聂一兵鬼使神差,只能是跟着闵玲玲去了套间里,闵玲玲先把自己浑身上下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伺候着聂一兵脱去衣服,到卫生间里冲了冲热水,聂一兵躺在床上,接受着闵玲玲的各种爱抚。 半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享受了肉玉的刺激。 从此以后,闵玲玲就成了聂一兵的情人之一。当然,她父亲的住院费用也有保障了,现在的单位,钱再多都不够当官的花的,一把手就是土皇帝,他说把钱用在什么事情上,没有人敢反对。 聂一兵一年到头睡了闵玲玲几十次,有的时候在办公室,有的时候在酒店的套房里,还有的时候在省城出差的时候。闵玲玲很快就被提拔为财务股长,他老公在县土地局当办公室副主任,现在混得还赶不上自己的老婆。 县城就那么大,有人风言风语,说他老婆闵玲玲很风流,和聂一兵有关系。他听到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斗不过聂一兵的,况且,自己的老婆也肯定是有错的,人家聂一兵是局长,不大可能强X自己的女下属的,最有可能的是,自己的老婆主动去勾引了人家。这样,你就是闹腾,也是更加丢脸,还是忍了好。反正自己的老婆长得漂亮,上大学时就风流,自己也知道的。女人吗,生活在这个社会环境里,想什么时候给自己的男人戴顶绿帽子,你根本干涉不了。算了,由她去吧。 陶磊进了聂一兵的办公室,在聂一兵对面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等候着聂一兵发号施令。 聂一兵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包软中华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他,然后自己往嘴巴里衔上一根,陶磊连忙拿出打火机,为聂一兵点上火,然后自己点上。 聂一兵大口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然后看着陶磊说:“给你一个秘密任务,记着,非常重要,省委王一鸣书记和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石卫东都做了批示的,市局万局长吩咐,要尽快抓捕周杰和胡彪、胡霸兄弟,要求我们一个月之内把案件拿下来。现在你就开始二十四小时监控,搜集证据。千万要防备他们外逃,尤其是周杰,要随时跟踪,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实施抓捕,要不然让他跑到境外,我们就不好交待了,到时候你我的乌纱帽都得掉,懂了吗?” 陶磊说:“老大,我懂了。” 聂一兵说:“你一定要找些可以信赖的弟兄,小心出现内鬼,万一有人通风报信,走漏了消息,我们就被动了。” 陶磊说:“我会注意的。老大你放心吧。” 陶磊走后,打黑办主任曾权走了进来。 曾权刑警出身,三十八岁,在县公安局当过刑警中队长、副大队长,前几年成立了专门的打黑办,他给当时的公安局长送了五万块钱的现金,就被提拔为打黑办的主任了,在公安局也属于中层正职。 聂一兵做了局长后,曾权逢年过节也是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到聂一兵办公室或者住处送礼,中秋节一万,春节两万。这样基本上算是维持了一个良好的关系,所以,他的打黑办主任的位子,聂一兵就没有动他。 打黑办主任在县公安局里,也是一个关键岗位,因为他掌握着县里那些黑社会的信息,打谁不打谁,他们向局长汇报后,就可以自己做主了。所以,县城里那些做大的黑社会头目,没有人敢漠视曾权的影响力。他一个电话,那些黑社会的头子都会给他面子的。所以,一旦围绕某个矿源,出现了矿老板各自找黑社会为自己撑腰的事情,即使是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谁要是搞掂了曾权,请他出面和黑社会的头子说句话,他只要答应了,一个电话打过去,让某个黑社会撤出去,不要参与,黑社会头子都会乖乖地撤走。因为他们知道,得罪了曾权,他们今后就没有好果子吃了,你黑社会再牛,你敢和国家机器对抗吗?!只要下决心整你,看你死得快不快!所以在江左县里,曾权也是一个人物。 曾权进了聂一兵办公室,在聂一兵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聂一兵问他:“小曾,对于明天晚上的行动,你是怎么考虑的?” 曾权说:“我听老板的。” 聂一兵说:“说一说你的想法。” 曾权说:“说实话,一个晚上抓不了几个黑社会,我算了一下,我们江左县在黑道上混饭吃的人,至少有两千多人,我们全局动员,也就是四百多个警力,根本抓不完。况且,有些黑社会势力那么大,上面不点头,我们根本对付不了,都打这么多年了,不是没见黑社会减少,相反还越来越多。老板,这一次是不是又是走过场啊?” 聂一兵说:“不是,肯定是要动真格的,没听万局长说吗,这一次谁搞得不好,乌纱帽就要掉了。” 曾权说:“那样我们就象征性地打击几个,应付一下,再看一看情况。” 聂一兵说:“你看明天晚上的行动,先打击哪个团伙?” 曾权想了一下,说:“这样吧,干脆把在县城里这两年刚崛起的‘恶少帮’灭了算了。这帮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谁也不服,县城里民愤很大的。灭了他们,群众肯定会拍手称快。” “恶少帮”是这几年在江左县刚刚兴起的一股黑社会势力,以管氏兄弟为主,老大叫管天,老二叫管地。成员是一帮年龄在十五六岁到二十岁出头的无业青年。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各自为战,一些流浪在社会上的无业青年聚集在各个中小学校门口,等学生们放学的时候,他们就围上去,向那些独自回家的学生要钱。如果不给,他们就会找茬打你。没办法,许多学生只好从家长那里要钱,以买学习用品的名义每个月多要个几十块,交给那些赖皮。 由于这些赖皮年龄小,还是未成年人,虽然有的家长到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也抓了几个人,但是,批评教育一番之后就放人了。这样,这些赖皮就更无法无天了,认为公安局拿他们没有办法,以后就通过多次的火拼,在县城里逐渐形成了一个以管氏兄弟为首的帮派团伙,下面纠集了五六十个小兄弟。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到学校门口要几个钱,那样低层次的生存了,他们开始向街道的门面收取保护费,为人追债,接受有些人的委托,报复人。他们这些人年轻气盛,没有法律意识,从小家庭里又缺乏管教,大部分是一些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在社会上混日子的边缘人群,他们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比得是谁下手狠,谁能够一招制胜。他们在整个江左县的崛起,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县城的东区是新区,这里集中了大部分的党政机关和高档的餐饮娱乐场所,每当夜幕降临,这里的街道两边霓虹灯闪烁,各种歌舞厅、夜总会、洗脚屋、美容美发店前,穿着暴露的小姐们搔首弄姿,向每一个经过的男人不断地抛着媚眼,勾引着你到这里消费。这里是江左县高消费的地方,几乎每天晚上灯火通明,是个不夜城。小姐们和客人们玩到深夜,会三五成群地出来吃夜宵。所以,这里的夜市摊点也非常火。谁控制了这片街区,光是每年的保护费,收个几百万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章(44) 东区原来由一个老牌黑帮控制,恶少帮的崛起,到这里向商家收取保护费,显然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在两年前九月份的一个夜晚,江左县城的好多老百姓亲眼目睹了两个黑帮的火拼。这些原来只能在港台电影上才能看得到的镜头,今天就真实地发生在他们身边。 晚上十点多,在江左县东区的大道上,从西面走来的是一群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个个穿着圆领的黑体恤衫,剃着光头,脚穿白色的运动鞋,手中每人一根钢管,一眼望过去,估计有三十多个。 从东面过来的是一帮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仔,染着黄色或者红色的头发,穿的衣服五花八门,他们的手上有人拿着钢筋,有人拿着一米长的大砍刀。虽然身材瘦小,但是人数多,有五六十人。 这两股队五一见面,不由分说就混战起来,几分钟过后,双方倒下了十几个。有人脑袋被打破了,有人胳膊被砍伤了,有人的肚子被捅了。老牌黑帮的头领一看,自己的人伤了好几个,就大声喊:“停止,先救人。”他的手下也停止了攻击,想就此收手。谁知道“恶少帮”的那帮人杀红了眼,根本不理这茬,继续冲杀,这一下老牌黑帮受不了了,一下子又被对方放倒了十几个。剩下的人一看不好,于是扔了家伙,拼命逃掉了。至于同伴的性命,现在没有人管得了了。 当时有群众报警,城关镇派出所的民警开着警车,来了四五个,但是,他们看到那些人掂着长刀、钢筋,把对方撵得抱头鼠窜,地下躺了几十个人,也不知道死人没有。 派出所的民警也害怕了,不敢上前。旁边的老百姓看不过去,说:“你看你们警察都是干什么的?!打群架也不管?” 有民警回答说:“怎么管?他们双方伤了那么多人,要送到医院治疗,医药费谁出?我们管不了,他们谁的人谁自己掏钱治。” 结果这一仗“恶少帮”大获全胜,在县城里的众多黑帮中一下子站稳了脚跟,声名鹊起。许多成气候的黑帮对这帮不知道轻重的孩子们充满了畏惧。许多人不理解,问为什么他们这些老江湖现在倒害怕起这些孩子来了,那些人说:“你们不知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谁更狠,谁不怕死,谁就是老大。我们这些人年纪大了,有家有口的,谁还会学那帮小青年,不要命啊!所以,我们斗不过他们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帮狗崽子,都是他娘的不要命的主,打起架来玩命地往上冲,像当年的八路军打日本鬼子似的。” 靠打打杀杀,“恶少帮”在县城里异军突起,成了一股谁也不能忽视的力量。他们的领头大哥管天、管地兄弟,一两年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整天带着一帮子小兄弟出入高档娱乐场所,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他们除了向商家定期收取保护费外,还控制了一些涉世不深的女孩子,逼迫她们到各个娱乐场所卖淫。 兄弟俩的座驾也从原来的桑塔纳换成了宝马越野。走到哪里,后面都站着五六个打手,看谁不顺眼了,指头一点,说:“给我收拾收拾那个小子去!”他手下的人就一哄而上,不问青红皂白,把对方痛打一番,扬长而去。有些被打的人打听清楚后,不仅不敢报案,还怕“恶少帮”再来找事,还托人说情呢!这样管天、管地兄弟就更加嚣张了,以为在江左县,没有什么人他们对付不了的。他们毕竟年龄小,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深浅,不懂得结交有权力的官员,没有什么政治智慧,所以风暴一来,首先受到打击的就只能是他们了。 “恶少帮”的管天、管地两兄弟,这两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曾权,请他吃饭或者送些礼物什么的,这让曾权觉得这个“恶少帮”不懂规矩。你作为黑恶势力,不在公安机关内部寻找保护伞,你以为你很牛是吗!到时候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对于“恶少帮”的劣迹,聂一兵也是有所了解的,只不过江左县的黑社会很多,“恶少帮”只能算是一个小虾米,还摆不到他的桌面上去。这一次顺便把他们收拾了,也未尝不可。 聂一兵说:“好吧,你明天晚上安排人把他们收拾了。” 曾权说:“好的,老板。” 第二天晚上八点整,在省公安厅指挥中心里,穿着警服的副省长、省公安厅长厅长石卫东,对着话筒说:“现在我命令,‘一号行动’正式开始!” 于是,大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个画面,各个市、县的公安局民警、防暴警察一车一车地出动,有的公安民警牵着警犬,在飞快地奔跑。全省十个地级市、八十多个县的数万公安民警,这一个夜晚肯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八点,统计结果出来了。全省的“一号行动”取得了重大阶段性成果,全省公安机关一个夜晚共抓获黑社会分子一千八百多人,缴获大量的砍刀、匕首、猎枪、散弹枪和十几把“仿五四”手枪,狠狠地打击了全省黑社会分子的嚣张气焰。 石卫东马上让秘书姜春林拨通了龚向阳的电话,龚向阳接了电话,石卫东说:“龚秘书,王书记在吗?” 龚向阳说:“在,我让王书记接电话。” 王一鸣这个时候刚到办公室,于是接了电话说:“卫东啊,什么事情啊?” 石卫东说:“王书记,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全省公安机关昨天晚上八点统一行动,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打黑除恶斗争,整个行动共抓获黑社会分子一千八百多人,收获了很多管制刀具,还有猎枪、散弹枪、砂枪、仿五四手枪,这样全省老百姓可以平平安安地过上一个春节了。” 王一鸣说:“很好,很好吗!我对你们所取得的成绩表示衷心的祝贺!这样吧,你们赶快搞一个展览出来,过几天我带着所有的省委常委参观你们的展览,为你们鼓劲。也算对你的工作表示支持吗!” 石卫东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人做去。感谢王书记对我工作的一贯支持。” 放下电话,石卫东连忙安排姜春林把办公室主任叫来,筹备打黑除恶展览的事宜。 腊月二十六下午五点钟,于艳梅和王礼乘坐的航班降落在江城机场。十几分钟后,他们拿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就看到瞿丽雅已经在那里迎接了。 瞿丽雅和于艳梅已经很熟悉了,一见面,瞿丽雅就送上一束大大的鲜花,说:“于老师,欢迎你和王礼来西江过春节。” 于艳梅说:“瞿总,又麻烦你了!” 瞿丽雅说:“于老师,你又见外了,您能来,是我们西江人民的荣幸,王书记工作那么忙,照顾好他的一切,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工作。” 王礼也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您瞿阿姨!” 瞿丽雅说:“王礼,个子有一米八了吧,成了一个帅小伙了。谈没谈女朋友?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王礼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准备出国留学吗,就不在国内谈了。” 瞿丽雅边走边说:“也好,到国外找个洋姑娘回来,我们中国的美女总是流失,你为中国男人争争脸。” 在大门口上了面包车,车子一路呼啸,就开到了西江宾馆的贵宾楼前。 王一鸣和于艳梅、王礼通了电话,说:“你们在宾馆里吃饭,听从瞿总安排就可以了,我晚上九点回,在外面有宴请。” 原来今天晚上是西江省委、省政府和西江省军分区领导的联欢,在军分区大院子里举行,这也是一年一次的例行活动。 晚上九点,王一鸣回到了宾馆住处,推开门,一看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房间里看电视。瞿丽雅坐在旁边,陪着于艳梅说话。 一看王一鸣和小龚进来了,瞿丽雅连忙站起来,说:“王书记,我该告辞了,别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王一鸣笑着说:“坐吗,丽雅同志。” 瞿丽雅说:“不了,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说着就往外走。 于艳梅把她客气地送出来,说:“谢谢你了瞿总。” 瞿丽雅说:“于老师,你有什么事情,随时打我的电话。” 第一章(45) 于艳梅说:“好的。” 龚向阳把王一鸣的公文包放下,和于艳梅和王礼打了招呼,也锁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一鸣陪着于艳梅和王礼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天,问了问家庭里的情况,问了问王礼的学习情况,出国的事情办得有什么眉目了。 于艳梅说:“美国那边,学校已经联系好了,有二姐于艳红在那里办,情况进展得很顺利。等那边的一切手续都办好后,就可以到美国驻北京大使馆办理签证手续了。估计七八月份能够办下来。” 于艳红是于艳梅的二姐,上世纪八十年代到美国留学后,就留在了美国,在一所州立大学当教授。他老公也是留学生,在美国的一家大公司当高管。两口子晚婚晚育,在美国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美国读高中,比王礼小六七岁。 王一鸣破例今天晚上没有出去散步,早早地洗澡,两口子就上床休息了。 王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上网看新闻。 于艳梅非常善解人意地伺候着王一鸣洗澡,两口子从对方看自己的眼光中,都能够感受到那份激情。小别胜新婚,两个人柔情似水,在床上也是分外投入。王一鸣精神抖擞,在于艳梅身子上逞起了英豪,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充盈着这对夫妻的头脑,他们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腊月三十中午一点钟,一架专机降落在江城机场,飞机沿着跑道缓慢地滑行到停机坪。舷梯放好,机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级大约在七十岁左右的老人。只见他冲下面欢迎的人群挥舞了几下手臂,停留了几秒钟,让拍照的记者抓拍了几个镜头,就在身后警卫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下了舷梯。 下面大红的地毯两旁,站满了迎接的人群。为首的自然是王一鸣,老人个子不高,精神很好,笑着冲王一鸣伸出手来。 王一鸣连忙双手握着老人的手轻轻地晃动着说:“首长,一路辛苦了!” 首长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路走过去,和大家挨个握手,依次是李耀、何杰、郑天运、秦书海等人。 舷梯上又六续下来十几个人,有国办的副秘书长,各有关部委的副部长、副主任,首长的秘书郭小东等,都是首长的随行人员。 王一鸣和他们分别握手寒暄。 大家前呼后拥地陪着首长进了机场的贵宾室,休息了二十多分钟,行李什么的都装运完毕,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可以出发了。 于是大家分头上车,最前面是一辆开路的警车,中间是两辆进口的丰田中巴,王一鸣和李耀陪同首长上了第一辆中巴车,何杰、郑天运、秦书海陪同那些副部长、副主任上了第二辆中巴车,紧随其后的是一辆拉行李的越野车,最后面是七辆黑色的小汽车,都是各个领导来的时候坐的小汽车。这个车队在警车的引导下,向东郊的帝豪大酒店方向开去。 按照安排,大家下车到餐厅里陪着首长吃了中午饭,自助餐,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又分头上车,在警车的引导下出了江城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向西城市开去。 首长坐在中巴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高速公路两旁葱绿的山峦和不断涌现的造型各异的奇峰怪石,对王一鸣说:“西江这个地方好啊,到处是山清水秀,北方现在正是千里冰封的季节,白茫茫一片,到处看不到什么绿色,你看这里,依然是生机盎然,真是好啊!” 王一鸣说:“首长,您有多少年没有来西江了?” 首长说:“十三年了,我还是在中办当副主任的时候,陪同总书记到西江视察,来过一次。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该退休了。” 王一鸣说:“三月份您老退休后,就轻松了,到时候您什么时候想来,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安排。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陪着您到处走走看看。” 首长说:“好啊,我倒是觉得,冬天在你们这里过,挺舒服的。” 王一鸣说:“我们这里靠海,临海市和海城市现在每年冬天都要接待大批的北方老人来这里过冬。这里气候温暖,空气也好,非常适合老人生活。” 大家谈笑着,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西城市。刚出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就见前面停了十几辆越野车、小汽车,为首的是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和市长林立功。 在前一段的全省地市领导班子调整中,西城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做了调整。原来的市委书记孔明亮升了省政协副主席,市长窦宏伟就接了市委书记,空出来个市长的位子,就由桂江市市委副书记林立功接任了。 中巴车停稳,窦宏伟和林立功走过来,恭候在车门旁,首长下车和他们两个分别握了手,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挥了挥手,说:“走吧,我们继续出发。” 按照计划,今天这个除夕夜,首长是要到国境线旁的一个少数民族村寨里,和那里的老百姓一起过除夕。 于是大家分头上车,离开西城市区,往西南方向的边境线开去。这里都是三级公路了,路况不好,坑坑洼洼的,中巴车也颠簸起来,一上一下,像是坐在船上。 王一鸣怕首长年纪大了,受不了,让司机慢慢开。 越往前开,路越来越窄,有的地方就是行走在悬崖峭壁上,两边是连绵的群山,一眼看不到头。车子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一个叫白家寨的地方。 车队拐进了一片平地,这里已经停放了十几辆汽车,都是县里干部和乡镇干部的,他们已经早早地等候在这里了。 首长下车,和乡镇干部、县里的县长、县委书记分别握手。这个县叫明林县,属于边境县,和东南亚某国有七十多公里的边境线。王一鸣去年曾经到过县城里,和这里的县长和县委书记都见过面,他们陪着王一鸣吃了几次饭,所以都认识。 县委书记和县长都热情地围过来,和王一鸣握手,说:“王书记,欢迎您来我们明林县视察。” 大家寒暄完毕,陪着首长一起就沿着山路,步行往上走,走了几百级台阶,就进入了所谓的白家寨的寨门。 这里的百姓绝大部分都姓白,整个寨子有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寨门口张灯结彩,整个寨子的人几乎都出来了,站在两旁,迎接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 寨子里的男男女女穿着节日的盛装,女孩子们头上戴着银器,亮灿灿的,走起路来哗啦啦地响。 当地的村干部迎上来,向首长和王一鸣献了花环,然后领着大家往自己家里走去。 到了他们家的院子,桌椅板凳已经摆放好了,并排放着的几个长条桌上,放着水果、花生之类的东西,大家于是围着首长坐下来,聊着家常。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选好位置,摆放好设备,开始录音、录像和拍照。 首长和乡亲们坐在一起,和蔼地问大家:“老乡,你们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啊?” 村长说:“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很好,我们家水稻收获了三千多斤,包谷有两千多斤,够吃了,剩下的包谷还可以喂头猪,今天上午刚杀了,等一下就可以让首长尝尝我们地道的农家菜了。” 首长问:“粮食够吃了,但平常里花钱怎么办?” 村长说:“青壮年劳力都出去打工了,有的去县城,有的去省城,最远的都去了上海、浙江那边了。在广东的最多,反正大家一年到头,也能挣个一万多块钱,够老婆孩子吃穿用了。” 首长问:“你们这里,平均一个人的年收入是多少?” 村长说:“乡里让我们报的是八百三。实际上没有那么高,我们乡下人,自己都不知道一年挣多少钱,养头猪也不卖,都是过年的时候杀了自己吃。你说这头猪值一千块,我们也没办法。” 首长笑了笑,说:“不错吗,现在过年吃肉是不愁了吗!” 旁边的几个村民插话说:“我们这里,家里户户都养猪,养羊,喂鸡子,就是为了自己吃着方便。现在吃的是没问题了,就是花钱有些难。现在出去打工,碰到好的老板还可以,碰到不好的老板,白干一年,到春节前他跑了,或者干脆说工钱没有结,他没有钱。所以,现在有些人出去一年,累死累活的,连个路费都没有,想回家过年都回不来。还有的虽然有路费回家,但是一家老小就等着你拿回些钱回家过年呢,结果就拿回来几百块钱,老婆、孩子都受不了,于是家里人就生气,有些女人看自己的老公这么不行,就生气喝农药自杀了。我们这里去年就有一户农妇自杀的,结果送到县医院,已经没气了,留下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最小的才四岁多。” 第一章(46) 首长听了面色凝重起来,说:“拖欠农民工工资是个大问题,全国性的问题,我们的政府确实有责任,工作确实没有做好,对不住老百姓了!回去我们国务院要召集各有关部门,迅速出台方案,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老乡们听了,立即鼓掌欢迎,说:“好,感谢领导。” 首长说:“大家继续说,我就是来听乡亲们的意见的。不要有任何顾虑,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该退休了,让我站好最后一班岗吧!” 于是有大胆的村民说:“首长,我提一个意见,我们山里的孩子现在上学太难了,我家的孩子现在每天要走几十里的山路,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得出发,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学校。现在许多山里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根本就不读书了,都是文盲,不知道上面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 首长问:“最近的学校离你们村子有多远?” 村民说:“顺着公路有十几里,但有汽车,经常出车祸,所以孩子们为了安全,宁愿走山路,这样路程近点,但是翻山越岭,也要走一个小时。遇到下雨天,路滑,就更难走了。” 首长皱了皱眉头,说:“是不方便。”然后看了看王一鸣,说:“你们地方官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王一鸣说:“在我们西江省,这也是一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我们有一千多万的少数民族,他们有几百万的人口是住在大山里的,是历史遗留问题,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他们搬迁,下山,确实有难度,有些人根本不愿意下来。上学难,主要指的是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少数民族的孩子。” 首长问:“目前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 王一鸣说:“一个是移民搬迁,让这些大山里的群众下山集中居住,目前资金上还有很大的缺口,估计全省每年这一项,就需要投入十多个亿。还有一个应急的措施,就是开办寄宿制学校,每个乡镇都搞一个,让山里的孩子集中居住,到周末回家一次。从小学就开始,这样省得孩子们天天跑了,这个投入少一点,全省正在做。每年的投入也是五六个亿。” 这个时候明林县的县长插话说:“我们县的资金已经到位了一千多万,今年一年可以基本上解决边境线上七个乡镇的问题。到时候孩子们就住在学校里,不用天天翻山越岭了。” 首长说:“这很好吗,要抓紧时间办!” 有个年纪大的村民说:“领导,我说两句吧,我们现在吃饭不愁了,挣钱想出去打工,不怕累,也能挣到钱,就是害怕得病,现在看病太贵了,进了县医院,就是看一个感冒,没有一百多块,根本下不来。我们看不起,所以,村子里好多村民都是小病扛着,大病才到县医院检查。都是小病拖成个大病。最后看不起,在家里等死。现在有些家庭为了看病都举家外逃了。” 首长问:“外逃?往哪里逃?” 村民说:“到边境线对面的外国去了,他们说,那里的政府对老百姓好,所有的边民不仅不要你的税收,还每年发补贴给你,种地补贴化肥、农药,看病全部是公费医疗。个人不用花一分钱。我们这个寨子里有一个孩子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到了县医院检查,说是需要花十几万,还不知道能不能治疗下来。孩子的父母没有钱,就抱回来了,说是不治了,在家里等死算了。结果孩子的爸爸通过做生意,认识了一个对面国家的朋友,对方听说了这个情况,就把孩子带走了,说是自己的儿子,在对面那个国家里,不仅到省城里的大医院免费做了手术,连路费都是国家出的,个人住院时吃的饭都不要钱。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这个情况了,边境上的许多村民就越境跑了,他们说那边国家对老百姓好,所以他们不愿意再做中国人了。我想问一问首长,这样的情况你们上面的大领导知道吗?为什么人家的国家那么穷,还对老百姓这么好;而我们国家却做不到呢?!” 这个问题简直是太尖锐了,让首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王一鸣连忙出来打圆场,说:“个别情况,不能以偏概全。我们国家大,情况复杂,国家一时半会也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人是吗!” 首长却认真起来,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问题,他看着当地的县长和县委书记,不容置疑地说:“你们这些父母官,说实话,你们县跑了多少人啊?” 县长和县委书记面面相觑,知道也隐瞒不了了,只好说:“据统计,这几年我们县跑出去的已经有三千多人,我们县还算是好的,邻近的一个县跑出去一万多人了。他们在当地落了户,根本就不回来了。” 首长说:“这样啊,原来有这么多的老百姓逃离了我们这个国家了,看起来我们的政策确实是出了问题,尤其是这负担重,上学难,看病贵,确实是伤害了许多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现在用脚投票,对我们的改革政策说不了,看起来我们上层领导也要反思反思了,不能乱改下去了。” 王一鸣坐在旁边听着,心里却在想着前一段在北京和魏正东聊天时,魏正东提供给他的一条信息。 魏正东说:“一鸣,你关注过俄罗斯的普京吗?知道为什么俄罗斯人那么拥护普京吗?姑娘们唱歌就唱‘嫁人要嫁普京那样的人’为什么?你懂吗?” 王一鸣问:“你说是为什么?” 魏正东说:“我看就因为这句话,他在《真理报》上说,‘一个把老百姓的居住权、健康权和受教育权拿来拉动经济的政府一定是个没有良心的政府!真正为民执政的政权,一定要把这三种东西当作阳光和空气,给予人民。因为这是一个人的基本需要。一个国家不能变成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有人占几十套房,有的人住不起房——真要那样,执政当局没有任何脸面赖在台上,因为民生问题,就是政治问题,就是执政者的责任。一个国家的执政文明,就表现在对弱势群体的关怀上,而不是表现在富人有多富,也不表现在经济增长的数据。’你看俄罗斯,人家是名符其实的资本主义社会,就那人家在进行‘休克疗法’的时候,也没有废除人民享有的住房、医疗、教育、养老的各种福利。而我们,按照网民的话说,就是:房产改革口袋掏空,教育改革父母逼疯,医疗改革提前送终,企业改革下岗停工。物价一天天上涨,工资收入却不见相应增加。 “底层的老百姓已经处于这样极端悲催的境地了,有些经济学家却屡屡有惊人之语,有人说:‘为了达到改革的目标,必须牺牲一代人,这一代人就是3000万老工人。8亿多农民和下岗工人是中国巨大的财富,没有他们的辛苦哪有少数人的享乐,他们的存在和维持现在的状态是很有必要的。’ “还有人说:‘经济学家就是为利益集团服务的;经济学家就是应该不讲道德。不要担心贫富两极分化,财富分配应该以老百姓不造反为底线。’你听听,真正是雷死人不偿命啊。毛主席当年曾一再告诫说:‘立场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现在那些人站在什么人的立场上说话?他们不是说得明明白白了吗,是利益集团! “而民间老百姓是怎么说的呢,我们是物价向美国看齐,收入向非洲看齐。其实,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我们的物价比美国还贵,收入比非洲还要低。有经济学者做过这样的计算,把全国人的工资收入加在一起,除上这个国家的GDP,得到一个数字:欧美最高,大约是55%,南美洲平均38%,菲律宾、泰国是28%,伊朗、土耳其大概是25%,非洲国家在20%以下。90%的人都说,我国跟非洲一个水平,你们简直是太乐观了,告诉你,我们中国是8%。全世界最低!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就是苦了全中国的老百姓,都成了无产阶级!祖孙三代干一辈子,在北京还买不来60平方米的一套房子。 “现如今,中国人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神、没有祖宗,我们只认两样东西:权和钱。中国的成功之路变成了两道窄窄的门缝:一个是权;一个是钱。不能从门缝中挤进去,你就会活得很凄凉。而挤进这两道门缝的技术,卑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中国正在经历出卖人格和泯灭人性的疯狂时代。这种情况,人类历史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是空前绝后,不知道后世子孙面对历史,会如何看待我们今天的中国人。” 第一章(47) 王一鸣听了魏正东的话,当时是如醍醐灌顶,无言以对,只能是轻声地叹息。 由于刚才的话题过于沉重,县长连忙引导村民们说一些高兴的事情。于是大家又开始谈笑风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寨子里的上空被一团云雾笼罩着,到处是鞭炮的响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看着电视,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年夜饭了。 村长家今天专门找了几个帮忙的老乡,这个时候也开始收拾桌子,一盘一盘的鸡鸭鱼肉、野菜山珍,很快摆满了几个大桌子。 工作人员早已经准备好了白酒、红酒、饮料什么的,为每个人倒满,大家于是一起举杯,共同欢度除夕。寨子里此时鞭炮声齐鸣,这是王一鸣第一次在一个边境线上的寨子里,陪着国务院领导在这里欢度除夕。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村长家的院子外已经站满了人,有几十个便衣警察在那里维持着秩序。寨子里此时灯火通明,村民们举着火把,沿路排成了两行,为首长送行。 王一鸣陪着首长走出了村长家的院子,一看这种场面,也很感动。山里的老百姓啊,还是那么淳朴,你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对你感激不尽。这个白家寨可能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官、这么多的官,所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了。几个年纪大的,估计有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站在队五的最前面,一看首长要走了,不住地拿袖子擦眼泪。 首长显然也很受感动,连忙迎上去,握着一个老头的手晃了晃,问道:“老哥哥,您高寿啊?” 老头哽咽着说:“八十二了。” 首长说:“来,我和您老单独照张相,做个留念,希望沾一沾您老的光,我也七十岁了,希望能像您老一样健康长寿!” 老头说:“您是大贵人,是我这把老骨头沾您的光,我活了一辈子,能和您这样的大干部握个手,合个影,就是死了,这一辈子也值了!” 首长说:“别那么说,我也是人民的勤务员吗!就是为你们老百姓服务的。”说着首长摆好姿势,旁边的摄影记者连忙抓拍了镜头,镁光灯闪烁,把首长和老人的形象定格在镜头里。 拍完照,首长特意安排身边的摄影记者说:“记者同志,千万要记着,把相片冲洗好,装裱一下,给老人寄一份。” 记者说:“没问题,首长放心吧。” 首长沿路和村民们不断地握手、寒暄,等上了车,村民们还簇拥在车子的两旁。车子启动,缓缓地开出了人群的密集处,首长冲车窗外的人群不断地挥手。 此时大山深处已经是万籁俱寂的黑夜。车队小心翼翼地行驶在悬崖峭壁旁。为了安全,车速很慢。透过车窗,王一鸣看到,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交警在维持秩序,今天本来是除夕夜,为了保证首长的安全,整个西城市不知道有多少公务人员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车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明林县城。今天晚上,首长就下榻在这个边境小县的县委宾馆里。 明林县虽然地处边境,但是由于境内有储量丰富的煤、钨、锰等矿产资源,县域经济发展得不错,现在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有两个多亿了,在西城市也属于中等程度的县了。县城里虽然只有区区七八万人,但是也修建了宽敞的大马路、上百亩面积的休闲广场,主要的街道两旁也搞了亮化工程,今天晚上为了迎接大领导的到来,全部开放,所以离老远就可以看见,县城里华灯齐放,到处是霓虹灯闪烁,家家户户的门前挂着大红的灯笼,很有节日的气氛。 县委宾馆有六栋别墅式的建筑,还有一栋五层高的主楼。首长和他的随行人员,国办的副秘书长,随行的副部长、副主任们,被分别安排进了六栋别墅里。其他的人员和西江省的领导、工作人员都被安排在这栋有一百多个房间的主楼里。 王一鸣的房间在三楼的一个豪华套间里。李耀、何杰、郑天运、秦书海等西江省陪同的领导,都分别被安排在不同的楼层。实在是安排不过来,要在同一个楼层,就一个安排在最东面,一个安排在最西面。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领导会见客人的方便,说明西城市的领导还是动了脑筋的。 到达驻地后,县里还安排了夜宵。 王一鸣陪着首长坐在包厢里,简单地品尝了几口点心、云吞之类的东西,首长也很节制,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回去休息了。 王一鸣和李耀一帮人把首长送到别墅的门口,首长和其他的人握了握手,然后对王一鸣说:“一鸣,你留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大家都知道,首长要和王一鸣进行私密的谈话,于是都知趣地离开了。 首长这栋别墅,今天就住三个人,首长本人,秘书郭小东和一个贴身警卫。 王一鸣随着首长进了别墅的大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郭小东忙着给首长端茶杯,为王一鸣倒茶。首长的警卫去了卧室,整理床铺、衣服去了。 虽然一天来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首长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长途跋涉,坐了飞机坐汽车,也是辛苦得很,但是,从首长脸上看不出他非常劳累的样子,说明他身体还是很不错,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还是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对这一次的行程他显然很满意,此时还沉浸在和乡亲们话别的气氛中。 首长喝了一口水,对王一鸣说:“一鸣,我看西江这里不错,很有发展前景。” 王一鸣笑着说:“还需要您老今后多关心,多支持。” 首长说:“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该退休了,想支持你也没有能力了!” 王一鸣说:“哪能啊,您老的影响力还在吗。您德高望重,说句话比什么都强。” 首长说:“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人听没有啊!” 王一鸣说:“肯定会有人听的。” 首长说:“是这样,我这次来,一来想到西江省走一走看一看,我好多年没有来这里了,在退休之前,也算是还了我一个心愿。二来呢,我还想啊,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一个忙啊?” 王一鸣说:“首长您见外了,您有事情找我,是我的万分荣幸,有什么事情您千万别客气。” 首长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郭小东,对王一鸣说:“就是他,小郭,得给他安排一个地方了。” 郭小东这个时候冲王一鸣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一鸣很诧异,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首长是想在西江省解决他的秘书的位子问题。 按照惯例,中央首长在退休之前,都会为自己的秘书找好一个位子,以免自己退休了,没有什么权力了,再说话就没有现在灵了。 王一鸣问:“首长的意思是郭秘书想到我们西江省工作?” 首长点了点头,说:“正是。小郭不错,跟了我七八年了,现在正厅级也解决一年多了,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在中办、国办两个大衙门里混了十七八年,都是从事的秘书工作。他这样的干部,留在北京,也是没有优势的。不到基层锻炼锻炼,是不行的。他也看上你们西江了,尤其是你一鸣同志,是个好人,把小郭托付给你,我也放心。” 王一鸣扭头看着郭小东,郑重其事地问了一句:“郭秘书,你再慎重考虑考虑,西江这里可是贫困地区,比不了东部那些发达地区,你到这里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 郭小东笑了笑说:“王书记,我已经考虑好了,跟着你干,我什么都不怕。” 王一鸣说:“那好,你这样的人能来,我求之不得的。说吧,看上哪个位子了?” 郭小东笑了笑,说:“干什么都可以!” 王一鸣说:“您是首长身边的人,安排得差了,人家会说我不给首长面子的。” 首长笑了笑说:“到时候你随便安排吧。有个位子给他干活就行了,到县里当个县委书记也行。” 王一鸣说:“那就屈才了,小东是正厅级,怎么着都应该安排个市长的位子了。但是,现在还不能一步到位,因为你还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这样吧,你三月份来,我先给你安排个市委副书记的位子吧,就在江城市,等过个一两年,我把江城市的市长调整一下,你来接市长。在省城当市长,位置重要,有了机会,首长说句话,就给你解决个副省长的位子了。” 第一章(48) 首长说:“这样很好了,小东,还不快谢谢王书记。” 郭小东忙站起来,冲着王一鸣鞠了一躬说:“多谢了王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像对待首长一样对待您。” 王一鸣说:“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吗。” 谈话完毕,首长把王一鸣送到门口。郭小东亲自把王一鸣送到宾馆的大厅里。此时龚向阳正坐在沙发上和西城市的市委书记窦宏伟、市长林立功、明林县的县长、县委书记聊天,等王一鸣。 大家一看王一鸣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迎接。王一鸣让明林县的县长和县委书记把郭小东送回去,然后在窦宏伟和林立功的陪同下,坐着电梯上了三楼。 在楼道里,窦宏伟拉了拉林立功的手轻声说:“林市长你先回,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向王书记汇报。” 林立功点了点头。 把王一鸣送到门口,林立功说:“王书记,我先回去了。祝您晚安。” 王一鸣说:“好的,辛苦你了立功。” 王一鸣这样称呼林立功,让林立功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王一鸣忙了一天,有些累了,本来想立即洗澡,上床休息,但看见窦宏伟进来了,知道他有事情,只好陪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龚向阳知道两个领导要聊天,放好王一鸣的公文包,为两个领导倒好茶水,就回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王一鸣问窦宏伟:“宏伟,有事情吗?” 窦宏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大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到茶几上说:“王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前几天本来是想去省城,亲自去拜访您,但是,接到首长要来视察的消息,我就忙这边了,没时间进省城了,您那里也没有去,我就想啊,反正你也要陪首长来,我就在这里意思意思吧。这些年,王书记对我没少关照,而我一直没有做出过什么表示,确实心里过意不去。这一次人事调整,我真的没想到王书记会让我接任市委书记,我还以为让我回省城,安排个厅局长就非常满意了。我要特别感谢感谢王书记。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谢。” 窦宏伟原来是前省长刘放明欣赏的人,他原来是省发改委的副主任,因为是前省长刘放明的小兄弟之一,所以刘放明为他说话,让他到了西城市担任了市长。这一次干部调整,他本来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大的希望了,结果却接任了市委书记,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之所以要用他,是因为王一鸣觉得,这个人还有能力,王一鸣本人和刘放明的关系也不错,王一鸣自己又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铁杆部下,没有可靠的人,只能论资排辈,谁的人都用了。 王一鸣看了看他放下的信封,问:“里面有什么?” 窦宏伟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就什么也没有买,给您准备了十万港币,等您到香港出差的时候,用得着。” 王一鸣郑重其事地说:“宏伟,拿回去,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我做人有底线的,钱这东西不能碰。你拿回去,不然我会翻脸的。” 窦宏伟看王一鸣是认真的,也怕了,只好把信封拿回去,站起来尴尬地说:“那好,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王书记今后有什么事情用到我,千万别客气,我窦宏伟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王一鸣说:“好好干吧,把工作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好了,跑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窦宏伟说:“好的,打扰王书记了。” 说着就站起来告辞了。 林立功从王一鸣那里回来,一路走还在一路想,窦宏伟现在这个时候单独拜见王一鸣,左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用问,肯定是去送礼的了。 在西江省官场上,大家都知道,窦宏伟是前省长刘放明的人,这一次干部大调整,他能够接任市委书记,确实出乎很多人的预料。现在大家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刘放明的省长不当了,退出了西江省的政治舞台,他手下的那些人马自然会被边缘化。现在官场上的游戏规则是谁用谁的人。现在的西江省,王一鸣和李耀就是大老板和二老板,是他们线上的人,你才有受到重用的机会。 而窦宏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明了这个人确实非同一般。至少有一点,他获得了王一鸣的认可。在后台老板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自己上升的势头,这确实不简单。 林立功此时在心里对窦宏伟有了一丝的佩服。 以前他和窦宏伟没有接触过,不知道这个人的能力和水平,通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他觉得,窦宏伟别看只比自己大了五六岁,但是为人处世非常老道,这或许是他被大领导看好的原因。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立功一边洗澡,一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也像窦宏伟那样,到王一鸣房间里送些什么礼物去。到底送什么好呢?!这是一个颇费思量的问题。送钱吧,送多少合适呢?一万两万肯定不行,人家是省委书记,你送这些钱,是看不起人吗?送个十万二十万,是可以拿得出手了,但是,人家王一鸣会收吗?西江省的干部都明白,王一鸣是不收钱的,烟酒礼品他可能会收下一些,但是,钱的主意你想也不要想,人家根本不收。林立功想,是不能送钱,送钱王一鸣肯定不会收,换了我林立功,我也不收。四十七八岁,都当上省委书记了,还要钱干什么?!混到这个份上,就不能贪钱了,重要的是政治生命,是前途,说不定有一天,都当上国家领导人了,整个国家都是你的,还要钱,那不是没有出息吗! 再说了,根据林立功的经验,送钱给上级领导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有时候运气不好,就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在钱明贵和谢青松的时代,多少西江省的厅级干部就是因为自己的官是买来的,所以钱明贵和谢青松一出事,立即就把他们交代出去了,谁谁的官是送了多少钱买来的,于是有关部门一个一个,把十几个厅级干部送进了监狱。 这一次全省厅级干部大调整,林立功也是受益者之一。他之所以能够当上西城市的市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背后有人,有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为他说话,这个人就是李文俊,是西江省的老领导,正省级干部。 李文俊是西江省郁江市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曾经在基层做过公社书记,此后一路升迁,先后做过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地区副专员,桂江地委副书记,龙江地委书记,省委常委、宣传部长,省委副书记,最后做了省政协主席,荣升正省级干部。 林立功就是李文俊当省委副书记时的秘书,后来随着李文俊去了省政协,一年以后当了省政协的副秘书长,李文俊退休之前,把他安排到桂江市当了副市长。从此,林立功在桂江市一呆就是七年,从副市长到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最后熬到了市委副书记。终于在这一次干部大调整的时候,资历也到了,年龄也合适,四十六岁,上面也有关系,为了他的提拔,李文俊曾经专门给王一鸣打了电话,说:“王书记,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有可能,把立功的事情就给办了吧,这小子素质还是不错的,回省城当个厅长也行,到市里安排个市长也可以。请王书记千万给我老李一个面子。” 官场上,面子大如天。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况且李文俊已经七老八十了,这样的人,一旦开口说话,无论是谁,都是要慎重考虑一番的,所以,王一鸣就顺水推舟,安排了林立功到西城市做了市长。 对于这样的安排,林立功很高兴,李文俊自然也是很高兴的,大家皆大欢喜。老干部是一股不能得罪的力量,王一鸣立足未稳,他还想借助这些老家伙为自己说些好话,所以,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 所以,林立功当上这个市长,自己基本上没有花什么钱,没有向王一鸣和李耀送过什么大礼,只是逢年过节向省委几个主要领导送些高档的烟酒什么的,这些都属于礼尚往来,就是有一天哪个领导出了什么事情,也牵涉不到他林立功的,只要你不送钱,把握好这个底线,谁出事跟你都没有关系。 第一章(49) 所以,林立功这些年在官场上混,把握了这样一个底线,就是烟酒礼品都可以送,就是钱不能送,因为这个有危险。谁也无法保证对方不出事。一旦出了事,如果有金钱上的来往,对方就会把你牵连进去,到时候就划不来了。 林立功躺在床上,思考了一番,还是拿不定主要,最后还是决定采取稳妥的办法,让自己的秘书小沈联系龚向阳,送些茅台酒、中华烟、冬虫夏草的之类的东西,放在王一鸣的越野车上。王一鸣虽然陪着首长坐在中巴车上,但是,小邵开着越野车,随时跟在后面,他的车号林立功认识。当然,秘书小沈给龚向阳和司机小邵也分别准备了礼物,这是规矩。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大家陪着首长就上了车回到西城市,先向西江解放纪念碑献了花篮,然后参观了西城起义纪念馆。中午吃了午饭,首长到宾馆里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半车队准时出发,离开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向海城市开去。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进入海城市的地界,出了高速公路收费站,王一鸣就看到,一大排车辆等候在道路的边上,前面是几辆警车,路边站了一大帮人,个个都是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官员的摸样,不用问,这是海城市本地的官员在这里迎接车队了。 车队靠着路边停稳,几个官员忙冲着第一辆中巴车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中等个子、长相非常标志的男人,看年龄也就是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穿着深蓝色带条纹的西装,满脸带着微笑,这是新任的海城市委书记蓝自强。 这一次,海城市的领导班子在全省来说,是变动最大的。原来的市委书记农晓光升了省高级人民法院的院长,市长孙玉梅升了省政府的副省长,党政一把手全部出现空缺,在全省的地级市中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蓝自强作为海城市的市委副书记,现在能一下子迈过市长这个坎,升任市委书记,这虽然出乎许多人的预料,但是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为什么?因为蓝自强是北京下来的干部,人家上面有深厚的关系网,在高层有人脉,这在当前的官场上是最有利的。 蓝自强是两年前来到西江挂职的,此前他是中央某重要机关的正司局级干部,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北京的一家中直机关,从科员做起,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处长,一路升迁上去,最后做了司长。他这样的干部,属于典型的“三门”干部,出了家门,进了学校;出了学校门,又进了机关的大门。在大机关里靠着自己的聪明和勤奋,一步一步,得到了大领导的赏识,所以才从一个平民子弟升迁到正司局级。这在北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因为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能够大学毕业进入北京的国家机关的,都是一些在高考中成绩非常拔尖的学生,他们在千军万马中,通过了高考那个独木桥,当时的高考还没有扩招,全国一年的录取数也就是四十多万人,能够考上重点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像在北京的那些名牌重点院校,一个省能够考取的也就是区区十几个人,所以那个时候能够考上北京的名牌大学的,都是智力非同一般的人。那个时候,这是平民子弟得以上升到高层的唯一通道。许多这个年代在中国扮演了非常重要角色的人,其实都是那个时候通过这样的渠道,才走进了大机关,积累了足够的人脉和资历,最后才得以脱颖而出,升到权力的高层。 而现在这样的通道已经出现了肠梗阻,大学的急剧扩招,让大学生的人数扩大了十几倍,每年毕业的大学生加上研究生,屡创历史新高;大学的收费制度,更是让许多贫困地区的子弟面临上大学家庭就要破产的境地,甚至出现了接到大学通知书,父母筹不到学费,于是羞愧万分,感到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干脆选择自杀了,通知书成了事实上的催命书;取消大学生毕业国家统一分配,自主就业,更是把底层老百姓的子弟上升的通道彻底堵死。找到一个好工作,最重要的因素是拼爹,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贫民子弟面临毕业就失业的无奈结局。不上大学,没有文凭,只能延续父辈打工的命运;倾家荡产上了大学,但是,毕业之后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工作,还是得面临打工的生活。 从这个现状上看,能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考上中国的大学的那批人,是非常幸运的,他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社会相对公平,不用拼爹,考上大学毕业后国家就给分配工作,只要你在学校的学习好,排名靠前,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中直机关到学校要人,你进中办、国办的机会还是有的,昨天还是一个穷学生,大学毕业一分配,就进了中南海,天天可以见到国家领导人,做他们的小秘书,按部就班地混,十几、二十年过后,都是司局级干部了,运气实在是好的,混到副部级的也有可能。这在许多人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这确实是那个时代天天都会发生的故事。 蓝自强就是这样的幸运者。大学毕业,他以全年级排名第一的成绩,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毕业,正好碰上某中直机关到学校挑人,他成绩好,长相帅气,学校第一个推荐他,用人单位的领导一看,小伙子各方面没什么说的,就要他吧。 于是就这样,他一步登天进了中南海,成了某重要机关办公厅的秘书。消息传到他的老家——中部某省的一个小县城,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轰动了整个县城,连县委书记和县长对他的父母都刮目相看,因为进了中南海,这在建国后的几十年,在整个县里,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衙门大,升迁的机会就大,因为这里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中南海就是出官的地方,三两年一个台阶,就上去了。从科员做到正司局级,也就是区区十七八年的事情。要是到了县城里,这样的年龄,四十岁出头,能当上科级的局长就算是很不错了。 但这样的干部,也有一个发展的瓶颈,就是缺乏基层工作的经验,不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理论水平可能很不错,但是,还是标准的书生,这样的人当个幕僚还可以,提拔起来,拿来治国,就有些开玩笑了。古语说,“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五。”组织部门也认识到这些问题,所以这些年,加大了中央机关干部到地方交流的强度。几乎所有进入组织上的视野,成为后备干部的,原则上都要到基层锻炼,到艰苦的地方去,到边疆去,锻炼自己的本领,培养和基层群众的感情,只有这样履历完整的干部,受到提拔重用的机会才能增大。 按照中组部的统一安排,蓝自强就和十几个中央国家机关的司局级干部,到了西江省,挂职锻炼一年。蓝自强被安排在海城市,担任市委常委、副市长。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挂职期满,蓝自强面临着人生又一次非常重要的选择。是回北京继续当自己的司局长,还是留在西江省,当个市委常委、副市长,从挂职改为任职,从此以后,就做个西江人。这是个颇费思量的问题。 回北京吧,有好处,工作环境熟悉,人际关系熟悉,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就是按部就班地混日子,和以前一样,说是司局长,其实也就是管管材料,安排领导的日程,陪着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全国各地搞调研,写什么调查报告啊,经济情况分析啊,还是幕僚的身份,说白了,也就是个大领导身边的跑腿的,大办事员一个。很多事情还要亲力亲为,从严格意义上说不算是官,只能算是个吏。如果运气好了,混到五十岁左右,还有可能升到副部级;如果运气不好,一辈子就这样了,以司局级干部退休的,大把的人。老前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回北京吧,就留在这西江省里,有利也有弊。 有利的地方,就是自己高,才四十一岁,就是正司级干部了,留在省里,级别保留,就是正厅级。虽然还做副市长,但是,有了市长的空缺,自己的优势就非常明显了。还有一点,自己上面的关系都还在,随便哪个伺候过的大领导说句话,自己的事情就解决了。升副省长现在看来还有些远,但是,当个市长或者市委书记,还是非常有把握的,也就是三两年的事情。能够在地方上当市长或者市委书记,就是回了北京,那也是非常光彩的事情了。现在每个地级市在北京都设有办事处,所谓的驻京办。有车有宾馆,想办什么事情,方便得很。再说了,当上了一把手——市长或者市委书记都行,就是实权派,手下管着上千的处级干部、几百万的老百姓,每年的财政收入一个市最起码几十个亿,再紧张,也不会少了市长和市委书记的钱,你想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名符其实的土皇帝,比在北京当个司局长,风光多了,也气派多了,这才是官的生活。 第一章(50) 而面临的困难,最主要的还是家庭的问题。两口子都是四十岁出头,身强力壮,长期两地分居,时间长了,几个月见不了一次面,男人受不了,女人也会受不了。现在的社会,男男女女的思想这样解放,你男的在外面少不了要寻花问柳,养情人包二奶;女人呢,说不定也会找个情人出去开开房,解解闷,大家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这样下去,时间长了,感情就会越来越淡,离婚就是迟早的事情了。所以,现在的婚姻经不起两地分居的考验,连农民工都知道,出去打工的时候要找个情人姘居,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一个正厅级干部想要在感情方面不出任何问题,除非这个人是个超人,或者是功能退化了,成了太监。 思前想后,蓝自强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慎重考虑,还是决定留在西江省,这样自己的人生会丰富些,一辈子留在京城里,工作在中南海那个园子里,说起来是风光无限,但是,时间长了,也会审美疲劳。 但你想留,西江省就留下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在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人不缺,想当官的更不缺了。留下一个外地的厅级干部,事实上就挤占了本地干部的位子,所以,想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又不是科学家,国家的拔尖人才,留下你,西江省就可以某些方面取得突飞猛进的发展,可以立竿见影,转变成科技成果。那样的人,来多少西江省会要多少,还会给你上百万的年薪,几千万的科研经费,只要你是中国工程院的院士什么的。 但蓝自强是官员,你留在西江省,随便安排,都是一个厅级干部的位子,没有省委书记的点头是不可能的。这需要运作,需要高层有人为你说话,要不然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根本不会看得上你。 为了自己的前途,蓝自强把自己服务了十几年的老领导搬出来了,老领导现在是国家一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正部级干部,在杨春风到北京开会的时候,由老领导出面,请杨春风在北京的某个著名饭店里吃了一顿饭。饭局上敲定了蓝自强的安排,留在西江省,安排为海城市的市委副书记,保留正厅的级别。 这样,蓝自强就留在了海城市,当上了第三把手,在市委领导的排名中,在农晓光、孙玉梅之后,市委书记和市长随便有一个的工作出现了变动,他都有希望更进一步。 也该他运气好,农晓光和孙玉梅这一次都被提拔了,把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位子全部空了出来。按说,他接任市长也可以了,毕竟他刚来西江省才两年的时间,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贡献。但是,他想一步到位,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要是当市长,万一有人当了市委书记,排在了他的前面,他就要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下。在官场上,别看都是正厅级,市长和市委书记差别可大得很。市委书记是名符其实的一把手,市长是二把手,市委书记不提拔,市长提拔为副省级的概率,是小而又小。除非有特殊情况,像孙玉梅这样的,妇女干部,省里正好缺一个。你又赶得上点子了。 为了一步到位当上市委书记,蓝自强又找了自己的老领导出面,给王一鸣打了电话。 王一鸣恰好现在急需用人,手下又没要多少自己的嫡系部队,乐得顺水推舟,送这些大人物一个人情,所以,就一口答应了。 于是,蓝自强当上了海城市的市委书记,别人是请客送礼,说不定要花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才能得到这个市委书记的位子;他呢,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这就是关系的重要,上面有大人物为你说话,这是最关键的。 站在蓝自强后面的,是海城市市长朱家豪,他原来是省审计厅的厅长,现在干部交流,他就到了海城市担任市长。 朱家豪今年四十六岁,他这个年龄正是大有可为的阶段,可进可退,还在省直机关当厅局长,工作相对清闲,也不操那么多的心,但是,升迁的机会就基本上没有了。 这几年在地方上,省直机关的厅局机关基本上成了年纪大的官员们养老的地方,在地方上当了一届的市长或者市委书记,表现平平,省委主要领导对你不满意,但是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算了,就给你找个安稳的地方,养老去吧。 对于那些年轻有为有培养前途的厅局长,一般都要放到下面的地市里,担任市委书记、市长什么的,目的是锻炼培养干部,给你将来的升迁积聚资本。 所以朱家豪到海城市担任市长,属于是重用。 首长下来,和蔼可亲地和蓝自强、朱家豪等其他干部挨个握了手,蓝自强说:“首长,请您上车吧,我们在前面带路。” 首长说:“好的。” 王一鸣对蓝自强和朱家豪说:“你们两个上来吧,一路给首长介绍一下情况。” 蓝自强和朱家豪就上了首长的这辆中巴车,坐在首长身后的座位上。车子开动,在前面几辆警车的引导下,进入通往市区的大道。 车队一路呼啸,没有进入市区,而是先到了滨海大道。 滨海大道是海城市的门面,每当有上级领导来,首先让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条长十几公里宽八十多米的宽敞的大马路。 坐在车里沿着滨海大道往前,一路可以看到,左边是一栋一栋的别墅,或者是成熟的社区,楼层虽然不高,也就是十几层的小高层,大部分都是六七层的建筑,但是设计新颖,造型各异,一看就是这几年刚开发的商品房。海城市还是中等城市,整个市区也就是四五十万人,所以这里的楼层都不高,市区内三十层以上的建筑也就是几十栋,一看就是个新兴的沿海城市。 大道的右边是一个大海湾,往远处眺望,只见海天一色,天空上飘着大团的白云,干净得像是水洗过一样,大海蓝蓝的,不时涌起的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沿岸的礁石,溅出浪花一片。海面上一些海鸟在上下翻飞,追逐嬉闹。看着这样的画面,这些长期生活在大城市里的高官们,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车子行进了几公里,到了一个广场旁,今天是大年初一,虽然是下午四点钟了,广场上还是有大片的人群,在休闲,游玩。 首长兴致很高,说:“停一下吧,我们到下面和群众见见面。” 于是一串的车子都停了下来,那些游玩的市民早就留意这个车队了,他们虽然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但是从车队的气派来看,绝对是个大官。大家都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 中巴车的车门打开,首长的警卫第一个下车,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首长开始下车,随后是国办的副秘书长、王一鸣、李耀等西江省的陪同领导。 后面车辆里的十几个便衣分头下车,很快就疏散在各个方位,他们的职责是监控所有的人,防止突发事件的发生,保证这些大领导的安全。 十几人陪着首长前呼后拥地往海边走,警卫们在十几米外的地方为首长护着驾。一些游玩的市民仔细一看,这不是在电视上经常见到的某副总理吗,有的胆小的就沉默着注视着这些人;有的胆子大的就鼓起了掌,并扯开嗓子喊:“某总理,新年好!” 这一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都一起鼓起掌来,喊着:“某总理,新年好!” 首长笑着冲大家抱拳,点头,致意,然后迎着一个抱着小孩的三十岁左右的妇女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说:“小朋友,你多大了?” 小朋友说:“爷爷,我五岁了。” 首长说:“这么懂礼貌,真乖!上幼儿园了吗?” 小朋友说:“中班。” 首长说:“幼儿园好玩吗?” 小朋友说:“好玩。” 首长问:“你是在哪家幼儿园上的啊?” 小朋友说:“第一幼儿园。” 抱着小孩的孩子的母亲补充说:“是我们海城市第一幼儿园。” 首长问:“收费贵不贵?” 那三十岁左右的妇女说:“贵,贵死了,我们是交了三万块钱的赞助费才进去的。” 首长问:“为什么要交赞助费?” 妇女说:“不交钱人家不收啊,就那想交钱但没有关系的还进不去呢!” 第一章(51) 旁边陪同的蓝自强连忙解释说:“首长,是这样的,第一幼儿园是市直机关幼儿园,只招收父母在市直机关工作的孩子,其他的要想上这个幼儿园,是要另外交一些费用的。” 首长点了点头,说:“就是收费也不能收这么贵啊,比上大学还贵呢!” 旁边陪同的国办的副秘书长说:“这个不稀罕,因为公办的幼儿园少,远远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好多孩子上不了好的幼儿园,有些家长就会另外想办法了,北京那里,我了解到,一些有名的幼儿园,一个名额市场上要价超过十几万了。比上大学贵多了。” 首长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为什么不多办些幼儿园?” 副秘书长说:“是这样,长期以来,幼儿教育不属于国家的义务教育范畴,各级政府根本没有相应的经费,都是各个机关自办幼儿园。大家各显神通,所以,有些群众没有工作单位,或者单位效益不好,孩子就进不了公立幼儿园,想进去,只能自己想办法。” 首长说:“回头你向教育部和财政部通通气,让他们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幼儿园的赞助费超过了大学的学费,真是荒唐透顶!” 首长特意握了握那个妇女的手说:“谢谢你了,让我知道了基层的一些情况。” 旁边围过来的一些人也纷纷伸出手,首长一路握过去,大家欢呼雀跃,都很高兴。 首长在广场的中心又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大海,海岸边高低错落的楼房,宽敞整洁的滨海大道,心情很好,对蓝自强和朱家豪说:“你们这个城市搞得不错,很干净,很有特色,碧海蓝天,这样的景色不多了,要好好保持住。” 于是大家上车,向滨海工业园区开去。 这几年,海城市大力发展沿海经济,形成了一个以大炼油、有色金属冶炼、大化工、食品加工、特色陶瓷为支柱产业的基地。沿海十几平方公里的地方,都成了发展工业的热土。 在地方官员的陪同下,首长先后参观了海城石化工业园、海城特色陶瓷基地,最后进了海城食用油公司,这家公司是一家特大型食用油生产基地,是外商独资企业,还没有到厂区,远远就可以看见,十几个高大的储油罐矗立在海边,一个个都是庞然大物。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这家企业还在开足马力进行生产,工人们三班倒,大批的车辆进入厂区,生产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车队到了大门口,就见一路两旁都是穿着制服的工人,男男女女,戴着安全帽,站在那里鼓掌欢迎。 首长下车,和工人们握手,致意,大家坐上观光车,先在解说员的讲解下,围着厂区转了一圈,然后就进了一个正在生产的车间。 大家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在厂领导的陪同下,走进了车间参观。 王一鸣看到,一桶桶的食用油从生产线上排着队下来,顺着传送带到了包装台,在那里工人们贴好标签,然后直接装箱,送进仓库。仓库门口停着一辆辆的大卡车,在那里这些食用油被机械手直接装上大卡车,发往全国各地。整个生产都是流水线,效率非常高。 这家企业的老板是个华侨,在全球几十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企业,在中国大六还有几家大型的企业,海城市这个算是规模最大的,当初投资几亿美元,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企业的资产更是成几何等级增长,现在每年向海城市上缴的税收就有五个多亿,是名符其实的支柱产业。总经理叫任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西江省上上下下都有人脉,历届海城市的领导和他都很熟络,在中国做生意,不和各级官员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企业每年都安排一定的经费,专门用于和各级官员的交际。西江省的前任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他们的家里,逢年过节任越是必须去的。王一鸣的办公室,任越也去过几次,所以和王一鸣也很熟悉。 王一鸣跟在首长旁边,就听首长问任越:“你这个企业主要用什么做原料?” 任越说:“我们主要生产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生产出来的产品有纯花生油,也有各种配方的调和油。在全国食用油的市场上,我们的排名是前几名的。” 首长问:“原料来自哪里?” 任越说:“大部分来自南美的巴西、阿根廷,也有一部分来自美国。” 首长问:“是不是转基因?” 任越说:“花生不是,都是我们从国内市场上收购的,山东、江苏的多。大豆基本上都是转基因了,现在国内的大豆产量非常少,价格也高,出油率也低,没办法,只能从国外进口了,国外的大豆,南美、北美的,基本上全部都是转基因了,但是,我们的产品都通过国家农业部检验的,有合格的证书的。” 首长问:“那调和油是不是都是转基因大豆和玉米炼出来的。” 任越说:“不完全是,有一部分,都含有一定的比例。专家说了,没什么问题,经过高温提炼,对人体没什么影响了。严格来讲,转基因大豆油里不应该检测出任何转基因成分,因为基因是蛋白质,蛋白质在大豆精炼成油中已经被剔除了,所以食用绝对没什么问题。” 首长说:“是吗?真没什么问题吗?那为什么美国和欧盟没有放开转基因食品的管制?给我们国家领导人的特供也没有任何转基因食品?” 任越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王一鸣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在想着前一段网上关于转基因食品的争论。为了详细了解转基因食品的来龙去脉,他曾经让龚向阳给他搜集资料,打印成册,自己详细地浏览。看到不懂的地方,他还打了魏正东的电话,听取他对转基因食品的看法。 魏正东说:“一鸣,我早就给你说过这个问题的,只是当初你没有留意,现在我们国家大量从美国和巴西进口大豆、玉米等转基因食品,才引起了你的注意,其实,我们国家转基因食品早就悄悄地进来好多年了,只是我们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你们西江省,就是全国种植转基因玉米最早的地区之一吗,全国各地现在种植转基因棉花的,有十几个省,转基因水稻也在一些省份开始种植了,放眼全球,我们国家是全球唯一的为转基因食品大口绿灯的国家。转基因食品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出于减少人类人口数量,开发出来的可以有效降低人口出生率的生物武器,长期食用转基因食品,导致人类的生殖能力下降,现在我们国家那么多不孕症的出现,就和食用转基因食品有一定关系,还有的研究证明,长期食用转基因食品,可以引发身体的癌变,导致癌症病人的大规模增加。虽然全世界还没有最后的定论,但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许多国家都严格禁止引进任何转基因食品,甚至在一些国家,连宠物的食品都不得使用转基因食品。所有的转基因作物,只是用来提炼生物燃料,比如酒精之类的东西。我们国家也在一些大型的运动会和博览会上,严禁转基因食品的流入,国家的各个部门严格把关,确保在华的外国人不食用转基因食品,这都是新闻里我们可以看见听见的,包括农业部,网上曝光说,他们发布公文,严格规定农业部直属机关幼儿园食堂,不得采购转基因食品。我们的国家特供给各个国家领导人的食品,也绝对杜绝转基因食品,你看,外国人不吃,国家领导人不带头吃,农业部的官员们确保自己的孩子不吃,偏偏给我们老百姓吃,这是什么逻辑?!这是正常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吗?要是没有问题,吃了好得不得了,你们带头啊?你们全家都吃啊,也让那些住在中国的外国大使馆的老外吃啊!你们都不吃,却鼓动全中国的老百姓吃。这还有天理吗?!说他们丧尽天良不过分吧!” 龚向阳给王一鸣看了一个资料,说是西江省卫生防疫站搞了一个调查,抽查了一批西江省在校的男大学生,经过检验,发现这些年西江省在校大学男生的精子数量,只有十年前人口的三分之一,大部分男大学生的精子质量不合格,于是就怀疑,是长期食用转基因玉米、大豆油的结果。 第一章(52) 王一鸣为此还特意把省卫生厅长、农业厅长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们也看看这份报道。 卫生厅的厅长说:“是有这回事,但是,是不是转基因食品的问题也很难说,因为现在空气污染,水污染,食品污染,许多大米里都含有重金属,吃多了,对人体也是有影响的。这是普遍性问题,没有办法,工业化无法避免污染,我们国家现在大力发展工业,是名符其实的世界工厂,所以,我们的污染最厉害,全球几大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城市,几乎都在我们国家,这没有办法,我们目前就处在这个发展阶段。” 农业厅的厅长说:“王书记,我们西江省确实是最早种植转基因玉米的省区之一,现在我们在全省已经推广了两千多万亩,产量高,不生虫,农民种植这个收入高,也愿意,不让他们种植都不行了。现在一切为了发展,说白了就是挣钱,只要能多挣钱,农民什么都愿意干。上面也是这个意思,你推广种植得越多,农业部还有补贴,每年我们西江省光是这一项,就有几个亿的下拨资金,你不要,其它的省争着要呢。” 王一鸣听了,也没有了主意,能怎么办?大局如此吗!光靠他王一鸣一个人,他能够刹住车?!人家上面有更大的人物在配合国外搞这个,你能怎么办?你就是豁出去自己的前途也是没什么用的。王一鸣只好摆了摆手,冲他们两个说:“好吧,你们可以走了,我明白了。” 现在听首长这么一问,王一鸣才知道,首长对这个问题还是关心的吗!说明上层对转基因食品还是有了解的,但是,为什么不自己带头吃,还向全国老百姓大力推广呢?!这个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晚上,海城市委、市政府在海城大酒店为中央首长和省领导举行了规格很高的招待晚宴。 海城大酒店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属于市委、市政府的指定接待酒店,每逢上级来了重要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安排在这家酒店接待。这里靠近海边,站在酒店的房间里,在面临大海这一面的海景房,可以瞭望远处大海的风景,早上可以看见东方的红霞漫天,晚上可以看到西边的晚霞如画,大海里更是帆影点点,可以清晰得听到海浪的声音,让那些长期生活在内六,很少见到大海的客人感到很惬意。 在海城大酒店二楼的餐厅里,正中间放了一个大大的圆桌,上面铺着黄色的台布,可以旋转的餐桌把各种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送到各位尊贵的客人面前。王一鸣和李耀作为西江省方面的代表,一左一右,陪着首长吃饭。 整个晚宴由省长李耀主持,王一鸣代表西江省委、省政府,致了欢迎辞。宾主双方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大家在享用各种海鲜的同时,主席台上还由西江省京剧院、省歌舞团、海城市歌舞团的一些著名演员们,进行了独唱、合唱和舞蹈表演。大家吃得高兴,看得投入,大厅里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海城市委书记蓝自强的位子正好挨着郭小东坐。两个人一见面,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大家都是中南海的秘书出身,在那个大院子里进进出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过面,只不过各忙各的,工作上没有什么交叉,所以两个人只是感到面熟,但是并不认识。 现在一聊,才知道都是一个大院子里生活过的,相互之间有许多熟人是都熟悉的,于是顿有相见恨晚之感。 蓝自强握着郭小东的手轻声地说:“兄弟,今后请多关照!” 郭小东说:“哪里哪里,今后我还需要蓝书记关照呢!” 蓝自强说:“你老弟是大秘书,跟大领导的,我比不了,飞黄腾达是肯定的了。” 郭小东小声说:“老板快退了,我该找出路了,很快就会也来西江省了。” 蓝自强一怔,说:“真的?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郭小东说:“你老哥混得这么好,难道不欢迎我来?” 蓝自强说:“欢迎,当然欢迎了,就是老弟是大才,上面有大领导说话,可以找到更好的位子的,西江省这里,说白了还是落后地区,比不了那些东部发达的地市,你到了那里,三年内当上一个市的市委书记,一个市的GDP就赶得上整个西江省了,那多神气啊!” 现场敬酒已经开始了,两个人不便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郭小东说:“蓝书记,等一会儿宴会散了,领导休息了,你一定要给兄弟一个机会,指点指点我。” 蓝自强说:“好的,你等一下去我的房间,我们好好聊一聊。”两个人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才分头敬酒去了。 晚宴进行到晚上八点四十分,最后一个上来独唱的演员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四五岁的左右的青年女演员,只见她身材高挑,个子足有一米七零,穿着红色的紧身旗袍,修长的美腿,白净的面容,两个顾盼生辉的眼睛,一看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她唱的是一首《海城,我美丽的家乡》。这是海城市委、市政府出钱,找国内著名的词作者和曲作者为海城量身定做的一首歌,唱歌的这个女歌手表演得声情并茂,现场的气氛非常好,首长听了也非常满意,不断地点头、鼓掌。 女歌手鞠躬向大家致意,然后参加演出的演员们全部出来了,站在舞台上接受各位领导的接见。 首长第一,国务院副秘书长第二,王一鸣第三,李耀第四,大家按照官职的大小,上台和各位演员握手,寒暄。 作为海城市的领导,蓝自强和朱家豪级别最低,排在最后。到了中间,蓝自强握着女歌手的手,眼睛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非常真诚地说:“宁琼,祝贺你,唱得非常好!” 那叫宁琼的女歌手笑着说:“多谢蓝书记夸奖!”两个人的手紧握着,女歌手的眼睛里脉脉含情,只有蓝自强心知肚明。 原来这个宁琼是蓝自强的情人。 两年前蓝自强刚到西江省挂职的时候,一次到省城开会,晚上百无聊赖,就接受了一个在海城市搞房地产开发的大老板的邀请,到一个高档的私人会所,喝茶,聊天,看表演。 老板姓孟,原来是在西城市开矿的,有了钱之后就开始进入房地产领域,在省内的十几个城市都有房地产项目,现在身家也十几个亿了。 他选的那家会所,在省城东郊凤凰山下的一栋别墅里,周围都是别墅区,在这里居住的,都是西江省非富即贵的人物。 别墅的一楼大厅里,摆放着一架钢琴,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孩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正在那里弹奏《致爱丽丝》。大厅里摆放了十几个桌子,沙发里坐着十几个客人,男男女女,都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他们有的喝茶,有的聊天,有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个弹钢琴的姑娘的后背。 蓝自强和孟老板在沙发上坐下来,在那里一眼可以看到谈钢琴的姑娘的侧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修长白皙的脖子。她的晚礼服开胸很低,可以看见她半个Ru房的边缘。 孟老板陪着蓝自强说话,但是看到蓝自强的眼光不停地瞟着那个姑娘,就知道蓝自强对这个姑娘有意思了。 一曲终了,姑娘走到舞池的中央,开始为大家唱歌,她唱的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声音甜美,边唱边扭动腰肢,很有几分邓丽君的风韵,不由得让蓝自强在心里对她刮目相看。 歌声结束后,孟老板走过去,盛情邀请姑娘到这边坐一坐。孟老板是这里的熟客,姑娘他认识,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 姑娘靠着蓝自强坐下来,孟老板介绍说:“这是蓝书记,中央下来的,你认识认识。” 姑娘伸出手,笑盈盈地说:“蓝书记好,我叫宁琼。” 蓝自强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顿时感到心里一阵酥麻。 蓝自强忙掩饰住自己的失态说:“你很有才华,钢琴弹得好,歌也唱得好!” 宁琼说:“多谢蓝书记夸奖。” 蓝自强说:“你是学什么的?” 宁琼说:“声乐,我是省艺术学院的本科生,大四,今后暑假就毕业了。” 孟老板说:“小宁,你认识了蓝书记,他说句话,你的工作就解决了。” 第一章(53) 蓝自强说:“工作有着落了吗?” 宁琼说:“还没有,现在学声乐的并不好找工作,反正我也无所谓,在省城里串串场子,也能每个月挣不少钱,比上班强多了。” 蓝自强说:“你这个才华,这样就可惜了,你愿不愿意到海城市歌舞团,那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宁琼说:“有编制吗?有住房吗?” 孟老板插话说:“傻姑娘,你去了,什么都有,不就是蓝书记说句话吗!单位要是不给房子,找我,我马上就要开发一个三百亩的小区,四千多套房子,到时候随便你挑。” 宁琼说:“那好啊,你孟大哥不能忽悠我,到时候一定要兑现啊!” 孟老板嘴一撇说:“不就是一套房子吗,我给你一套海景房,面积一百六,可以了吧!” 宁琼兴奋地拍着手,说:“好,我去我去。” 孟老板说:“但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你要听蓝书记的。” 宁琼不知道孟老板话里的意思,于是说:“怎么算是听?” 孟老板说:“这样吧,你把手机号码留给蓝书记,等你下班后你给蓝书记打电话,你们再单独聊。” 于是宁琼和蓝自强就交换了手机号码。 晚上十一点宁琼就下班了,这个时候蓝自强刚刚回到江城假日大酒店的住处。从会所回来,他满脑子都是宁琼的形象,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来西江省快两个月了,天天忙工作,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身体内的欲望才遏制不住地涌上心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两地分居的苦楚了,一个人郁郁寡欢,有了欲望,身边却没有一个女人供自己发泄,他觉得,自己有时候还不如那些农民工,人家虽然收入低,但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充斥着林林总总的按摩屋、美容美发店什么的,那里穿着暴露的小姐多得是,那些农民工可以随便进去,花个几十块就解决问题了,而自己是官员,那种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因为电视里时不时地会有自己的镜头,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所以,现在当官的也有当官的难处。 最安全的办法是找个固定的情人,包养个二奶什么的,现在大家都是这样干的。现在哪个位高权重的官员没有情人、二奶,你自己都不好意思。蓝自强听当地的官员说,前些年钱明贵和谢青松主政西江省的时候,带头搞女人,每个人都有十几个长期的情人。特别是钱明贵,下去视察工作的时候,碰上哪个中意的女人了,绝不会放过,他这个人特别大胆,根本不管下级官员对自己什么看法,反正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正部级干部,西江省的公检法根本管不了他。他的口头禅就是:“在西江省,公检法算个屁!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一次他到海城市一家企业视察,企业安排了一个漂亮的女解说员,是一个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钱明贵看这个姑娘非常漂亮,于是就来了兴趣,安排陪同的企业领导说:“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安排这个姑娘陪我喝几杯啊。” 企业的领导知道他的爱好,当然言听计从了。私下里企业的领导就找到那个姑娘,说:“美女,我求你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 姑娘不知道自己的老板要自己做什么,于是就问:“我一个打工的,有什么要老板求的。” 老板说:“是这样,我判断,钱省长可能看上你了,这样吧,中午你陪他吃顿饭,他回宿舍休息的时候,你也过去,陪一陪他,就这一次。回去我给发加班费,两千块可以吧?” 姑娘生气了,说:“凭什么?他看上我了,我就该陪他睡,当我是什么人了?我又不是妓女!” 老板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小点声行不行啊!就算我求你了,你知道,我们这个企业属于中外合资企业,他一句话,就可以减免税收上千万,我们厂上千人,一年才挣多少钱啊?!有了这上千万,我可以为大家办多少事情啊!年底一人可以多发一个大红包。你的,我保证,年终奖发一万,特等奖,行了吧,你为全厂做了特殊的贡献。钱省长年纪大了,六十多岁的老头,不用费你多少劲的,你随便十几分钟就应付了。” 姑娘听了他的开导,果然思想上通了,中午陪着钱明贵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去了他在酒店的房间。 谁知道一接触,姑娘倒对钱明贵这个老头没有什么反感了,他虽然是大官,但没有什么架子,对女人很好,你伺候得他舒服了,他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出手非常阔绰,姑娘走的时候,钱明贵顺手就给了她两万块。并对姑娘说:“这是我的电话,你有什么事情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也可以到省城里去找我。”这些话让姑娘很感激,不像一些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再见你,跟不认识一样。 那些钱都是下边的一些官员为了各种目的送给他的,一捆一捆的,放在他随身携带的旅行箱里。 现在的官员男的几乎都爱玩女人;女的呢,也往往要向上级进行性贿赂,要不然就升不了官,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现在整个中国的社会风气变了,大家都没有什么信仰了。 改革开放前,社会风气还没有变坏,那个时候当官的,不管你抱有什么目的入党的,有没有共产主义信仰,由于社会上的风气还比较纯正,广大干部群众的觉悟还比较高,碰到歪风邪气,老百姓知道跟你做斗争,你贪污有人举报,你玩女人马上就有人说你生活作风不好,搞婚外情,那个时候是逆天大罪啊,当官的被撤职查办不说,严重的还有可能进班房。那是真正的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都在监督着官员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就是不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也没有办法。 改革开放后,上面要求,永远不搞群众运动了,官员们心里吃了定心丸。他们知道,穷鬼们再也没有办法制约官老爷了,于是,他们一个一个迅速开始腐化堕落,一夜之间官员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要为人民币服务,贪污受贿玩女人,吃喝玩乐,反正现在绝大部分中国人的信仰就是钱、权和性。作为手中握有权力的官员,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一个一个,都可以先富起来。 有了钱,也有了权,就会有玩不完的女人了,堕落着多好啊,夜夜笙歌,这样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就是跟活在天堂一样吗! 所以,领导干部一旦丧失了信仰,贪污受贿、腐化堕落是必然的结果。这由不得哪一个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谁也不说谁。偶尔有一两个不幸的,被有关部门抓住了,那都是自己不谨慎造成的,有些钱不该收,有风险,你收了,就埋下了祸根。有些女人是祸水,你玩弄了她,就做了孽,日后会遭到报应的。 宁琼从会所里出来,心里还在思忖,要不要和这个蓝书记联系。她知道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主动联系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但是,这毕竟是一次机会,这个蓝书记相貌堂堂,一看就是非常有素质的领导,听说还是北京下来的,来头不小,这样的男人,年纪虽然大些,长相还好,文质彬彬的,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对于她这样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又是学艺术的,大学毕业也就意味着失业,她的父母都是小职员,在江城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工作,父亲在县工商局下属的一个工商所当副所长,母亲在县实验小学当老师,两口子省吃俭用供养自己的独生女儿学声乐,考上省里的艺术学院,已经是倾家荡产了。学艺术很花钱的,听有名的老师讲一堂课,就是几百块。 如今在省城里读了四年大学,一毕业,还在酒吧里唱歌,说出去会很没有面子的。一个女孩子出入那种地方挣钱,传出去,大家会议论你的。 现在认识了这个蓝书记,通过他,未尝不是一条新路。宁琼二十二了,知道男人看自己的眼光意味着什么。在学校里,有十几个男同学追求她,都被她拒绝了。他不想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些学艺术的男孩子,那太不靠谱了,大学毕业,他们连自己去哪里都不懂,怎么照顾你一个女孩子。 第一章(54) 还有一个教她音乐的男老师,很有才华,是唱男中音的,男老师追求了她一段时间,她接受了他,两个人同居了一年多,她经常到男老师的宿舍和他共度周末。两个人一开始还恩恩爱爱的,非常缠绵,让宁琼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爱情的滋味,但是,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个男老师很花心,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孩子。于是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宁琼要了几万块钱的补偿费,于是两个人就分手了。从此,她对男人就非常谨慎了。 蓝自强正在酒店的房间里胡思乱想,心里放不下这个刚刚认识的宁琼,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果然是宁琼的,他连忙接了,说:“你好,宁美女,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看你下班了没有。” 宁琼说:“我刚走出来,你在哪?” 蓝自强说:“我在江城假日大酒店1826房间。你过来吗?” 宁琼说:“好的,我现在就打的赶过去。”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蓝自强房间的门铃响了,他隔着猫眼一看,果然是宁琼到了。他立即拉开门,看到宁琼以非常清新的学生妹形象站在他面前,只见宁琼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下身是一条牛仔短裤,真的很短,仅仅包裹住了她那性感的屁股,露出两条修长雪白的美腿。下面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显得清新而自然,朝气蓬勃。 蓝自强忙拉开门,让宁琼进来。 宁琼迈开玉腿,走着好看的模特步,屁股一扭一扭的,圆圆的丰满的翘臀整个地展现在蓝自强面前,让蓝自强看了心里一阵悸动,我的妈啊,什么是尤物啊?今天才知道,女人和女人原来有这么大的差别啊! 宁琼知道他在死死地看她的身材和屁股,于是回头嫣然一笑说:“我的大书记,你看你的眼睛,直勾勾的,有你这样看人家姑娘的吗?好像要把人家生吞活剥似的。” 蓝自强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忙自嘲说:“哪里哪里,小宁,你穿这套衣服实在是太好看了,让我一下子似乎年轻了二十岁,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那个时候的女孩子,穿着虽然没有你们现在这么新潮,那是那个青春靓丽的样子、气质,都是一样的。” 宁琼看了看蓝自强住的房间,这是一间豪华套房,外面是一个有二十多个平方的客厅,放着沙发、电视机之类的东西,里面还有一间卧室,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双人床和雪白的床单。 蓝自强把门关上,顺手保险好,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不能让这个宁琼再走出去了,拿下这个学生妹,是当前最迫切的任务。两个多月没有尝到女人味,他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如果让这个宁琼走了,今天晚上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会**。这家五星级酒店有的是漂亮的小姐,一个电话打过去,她们就会上门服务的,虽然收费不低,有的八百,有的一千,包夜的话需要一千八,或者两千出头,但是,她们的服务真是没说的。个个妹子都长得如花似玉,身材火爆不说,还有绝技在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只要愿意掏钱,她们随你的便玩,花样多得让你吃惊,她们都是经过专业的技术培训的,你以为啊,在这种高级的酒店里,就是当个妓女,也需要傲人的资本啊,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是酒店的桑拿中心打来的,一听就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嗲嗲的,说:“先生,您需要服务吗?” 蓝自强知道这些人是小姐,心里非常好奇,于是就和她聊了起来,顺便问了问行情。 当然,玩妓女是不得已的办法,和玩弄良家妇女没办法比。那个感受不一样的,妓女都是职业妇女,她们就是靠和男人上床挣钱的,谁给钱让谁玩,她们的身体就是她们谋生的资本,所谓的床上一躺,黄金万两。她们整天被不同你的男人骑来骑去,她们对你的笑,对你的柔情蜜意,都是职业动作,目的是讨你喜欢,让你多掏钱的,她们就是再浪,再风骚,也是假的,她们对你其实没有一丝感情的,因为这是个交易而已。 而良家妇女就不一样了,她只要愿意跟你上床,虽然中间也会有物质的交换,但是,她对你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她对你好,是真的好,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正常表达,她呢喃,她呻吟,她情不自禁,这种感情才是真感情,两情相悦,这种幸福是不可言喻的。 所以,有档次的男人宁愿花钱找情人,长期包养个二奶,他们也不愿意花钱找妓女,因为那没有多少意思,万一该你倒霉,被传染上什么性病、艾滋病什么的,就更划不来了。 所以在蓝自强的心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宁琼给收拾了。她既然敢送上门,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这个时候你做男人的主动一下,事情说不定就成了。 宁琼站在那里,欣赏着整个房间的摆设和装修布置,她知道,这样的一个豪华套房,在这样档次的酒店,一晚上没有七八百块是不行的。看起来当官的还是阔气,花的反正都是公款,自己又不用掏腰包。要是老百姓,谁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在这里住一晚上啊!她想起来自己的初夜,和那个男老师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普通酒店里,花了一百多块钱住了一个晚上,那家酒店十几年没有装修了,设备也老化了,尤其是那张弹簧床,你翻翻身扭扭屁股,它就吱吱呀呀地叫,她男朋友趴在她身上,动一下那床晃三晃,让他们没办法集中精力进行下去,最后只好把垫子、床单铺到地板上,才顺利解决了问题。男教师没有多少钱,每出来花钱开一次房,都嫌贵。 宁琼站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个时候她感到,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抬起头,羞涩地看了蓝自强一眼,说:“蓝书记,不要这样,我是来和你说话的。” 蓝自强没有把自己的手收回,相反,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抱着宁琼的身子,说:“小宁,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宁琼假装挣扎了一下,看蓝自强没有松开的意思,于是就顺从地把手放在蓝自强肩膀上,说:“蓝书记,我问你,你是真心的吗?” 蓝自强说:“当然是真心了,谁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宁琼忙捂住蓝自强的嘴,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你得了吧!” 蓝自强趁势把宁琼紧紧地搂在怀里,一个巴掌捂住她紧绷绷的屁股,欲望在心里陡然升腾起来。他亲吻着宁琼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的皮肤,然后找到嘴唇,把自己的舌头顶进了宁琼的嘴巴里。 宁琼好久没有和男人这么亲密地接触了,一会儿就身体酥麻,浑身上下软成了面条,趴在蓝自强怀里,让他为所欲为。 宁琼才九十几斤的体重,蓝自强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就双手把她抱了起来,进来卧室,把她平放在大床上,开始脱她的衣服。***的时候,宁琼抬起自己的屁股,配合着蓝自强的动作。两个人一会儿就一丝不挂了,蓝自强看宁琼的胸,高耸,饱满,Ru沟深深的,像是一对熟透的桃子。他情不自禁地趴上去亲着,抚摸着,宁琼在她的刺激下,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呻吟声。 这一夜,蓝自强像是发疯了一样,上了宁琼一次又一次,彻底征服了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姑娘。宁琼原来以为,像蓝自强这样的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虽然不算老,床上的功夫肯定比不过年轻人了,没想到,蓝自强床上还是很猛的,比年轻人丝毫不差,这样的表现让宁琼很满意,她觉得,跟蓝自强也算是不亏,物质上有保障是肯定没问题的,最关键的是X生活,两个人也挺和谐的。 此后,在蓝自强的安排下,宁琼大学毕业就进了海城市歌舞团,歌舞团属于市文化局管,蓝自强向局长打了一个电话,就解决宁琼的编制问题。此后,每逢市里举行什么大型的文艺演出,宁琼都有抛头露面的机会,迅速成为三百多万人的海城市一位颇有知名度的歌唱演员。她长相漂亮,嗓音条件好,民族唱法、流行唱法都能唱,许多有钱的大老板也看上她了,主动给她送鲜花、送礼物,想和她交往的人很多。但宁琼不为所动,时间长了,大家都明白了,原来人家早已经是名花有主了。蓝自强的来历大家也知道,于是就急流勇退,不再骚扰宁琼了。 第一章(55) 那个搞房地产开发的孟老板也没有食言,在自己开发的房地产项目中,送给宁琼一套一百六十多个平方的海景房,精装修之后,买上全套的家具,送给了宁琼。海城市的房价虽然不贵,孟老板开发的这个小区,对外是每平方米五千多,这样一套房子,装修加上买家具,价值也达到一百多万了,这些他分文不收,为什么啊?他这是搞的长期投资,把官员的情fu照顾好,比把官员的老婆照顾好都管用。现在情fu说话比老婆都有分量,对于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来说,老婆往往是以前的情fu,情fu说不定就是明天的老婆。老婆已经是昨日黄花,情fu却正是争奇斗艳的年龄。 晚上九点钟,盛大的招待晚宴才结束,大家把首长送到二十层的总统套房休息后,才分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郭小东把首长这边的事情忙完,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时间才九点二十分,有些不太明白的问题还真是需要向蓝自强请教请教,于是就打了蓝自强的手机。 蓝自强这个时候正在王一鸣的房间里汇报工作,说是汇报工作,也就是趁机套套近乎,联络联络感情。 手机一响,蓝自强一看是郭小东的,于是不敢怠慢,连忙对王一鸣说:“王书记,郭秘书找我。” 王一鸣在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个聊得很热乎,估计他们俩在中南海时可能见过面,于是就摆了摆手,说:“自强,你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 蓝自强站起来说:“那好,王书记,你先休息,我告辞了。”走到外面,接了郭小东的电话,说:“你好,郭秘书。” 郭小东说:“蓝书记,现在有没有时间?” 蓝自强说:“有的,有的,你来我房间好了,1624。我马上就到。” 等蓝自强坐了电梯,到了自己的楼层,刚到房间里没一会儿,郭小东就到了。 蓝自强忙把郭小东让进屋,在客厅里坐下来,倒水,拿水果,递烟。 郭小东不吸烟,冲蓝自强摆摆手,说:“谢谢,我不会。” 蓝自强把一支软中华点燃,吸了一口,对郭小东说:“老弟,有什么事情,请说吧。” 郭小东说:“实不相瞒老哥,我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定了,昨天晚上,我老板和王书记已经挑明了,我三月份可能就要到西江这里任职。” “任职?你一步到位啊!一般北京来的干部,都是先挂职,适应一段时间再说。万一不适应,还可以有个退路,你这样,仓促些了吧!”蓝自强说。 郭小东说:“是有点,但是不这样就不好办了,你也知道,三月份全国的人大会一开,一选举,国务院新的班子就上台了,老爷子一退休,再说话还有人听吗!大家都是这样操作的。”郭小东说。 “没想到,人一走茶就凉,到哪里都是这样的,有权力,就有权威;没有权力,什么权威就都没有了。现在的领导,真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蓝自强感慨地说。 郭小东说:“老兄说的是。现在的领导,和建国初的第一代,那是根本没办法比的。那个时候的领导,在位的时候有权力,也有威望;没有权力了,退休了,甚至被打倒了,照样有许多老百姓怀念他,随便说句话,都有人听。没有权力了,就是一个退休的老头,照样有权威。不像现在的一些领导人,权力刚没了,就立即被打回原形,光环立即就消散了,什么权威也没有了,说话根本没有人听了。没办法,人和人是没办法比的。” 蓝自强说:“老弟说的是,现在是一个平庸的时代,太平盛世吗,领导人都是职业官僚出身,从科级、处级到厅局级,再到省部级,一级一级地往上混,凭的是什么?是关系,是后台,是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功夫,谁会拍马屁,谁会拉关系,谁会送礼,谁跟对了人,就上去了。这和那帮闹革命出身的,真刀真枪地干出来的老革命,是没办法比的,那是经过枪林弹雨在千军万马中淘汰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样的。现在这些官,都是熬出来的,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本领,反正当了大官,什么都有身边人为你干,讲话有讲话稿,自己照本宣科就可以了。他们的精气神和那些开国元勋就不一样,让他们有魅力,有权威,实在是高看他们了。” 郭小东说:“老哥说的是,我们好歹还是在那个大院子里混过十几年的,知道些深浅的。” 蓝自强说:“说实话,就我们这个素质,在当今的官场上,不说平趟,随随便便做个部长、省长什么的,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现在缺的就是机遇而已。” 郭小东说:“老哥,我正面临这样一个抉择的关头,你给指点指点,到西江省工作有什么利弊。” 蓝自强又吸了一口烟说:“你来,王书记答应给你安排什么位子?” 郭小东说:“江城市委副书记,王书记说了,让我干个一两年,情况熟悉了,就把市长的位子给我。” 蓝自强说:“他现在同着你老板,只能那样说,但是,情况都是变化着的,江城市的市长是刚刚调整过的,原来的市长范照斌,升了省政协副主席。新任市长崔天健,是河东市的市长交流过来的,他才四十六岁,干满五年,就是升了副省级,也耽误了你五年时间,所以,在江城市两年内接任市长,我认为可能性不大,除非王书记把崔天健另换一个地方。” 郭小东说:“王书记也是这个意思。” 蓝自强说:“既然他已经明确表态了,就有这个可能。一个厅级干部的调整,也就是王一鸣一句话的事。” 郭小东说:“老兄,你看王书记这个人怎么样?” 蓝自强说:“怎么说呢?你我都是在官场上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当今的官场上,我认为像王书记这样的人还是不多的。他这个人和一般的官员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区别,他真诚,有操守,讲话没有那么多的官话,套话,对下级对群众,还是很有感情的。 “我认为,这跟他早年得志有关系,他很早就进入了大领导的视野,没有在升迁的过程中把自己的人格扭曲掉,或者是说扭曲得不严重,不像一些在官场爬得很辛苦的人,什么都要干,多少下贱的事情也得做,不做就不能获得上级的信任,所以,天长日久,他们就变了,变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来路了,这样的人简直是太多了,他们没有出事的时候,还可以装模作样地糊弄人,但是,他们的气质老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说白了,不像好人,俗话说,相由心生吗!你干了什么事情,别人虽然不知道,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的气质会变的,心里有鬼,半夜三更就怕鬼敲门了。我的经验就是,像王书记这样的人,绝对是没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的,所以他活得坦然,这样的人,我们在他手下干活,也好也不好。好的情况是,他正直,你也正直,大家都不用胡来了。人际关系就非常简单了。吃顿饭,聊聊天,就对付过去了;不好的情况是,你不能出事,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会保护你的。所以,跟着他干活,可能好处会少些。” 郭小东点了点头,说:“老哥说的有道理。受益匪浅,受益匪浅。我来了西江省,今后会多多向老哥请教的。” 蓝自强说:“没问题,你来了,我们兄弟就一块干,也有个照应,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大院子里出来的,理当如此。” 郭小东说:“好的,老哥,时间不早了,打扰你休息了。” 蓝自强说:“没事,我们彼此就不用客气了。” 蓝自强客气地把郭小东送到电梯门口,看着郭小东进了电梯,两个人才挥手告别。 第二天是农历的大年初二,早上七点钟,各位领导准时起床,吃过早饭后,八点钟车队从酒店出发,离开海城市区,上了通往临海市的高速公路,在警车开道下一路呼啸,上午九点半就到了临海市的高速公路出口处。 临海市的市委书记范一弓、市长祁明顺带着一大帮子人,照例是迎候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 首长下车和临海市的主要领导握了握手,寒暄说:“大过年的,打扰你们了!” 第一章(56) 范一弓说:“首长言重了,您老能来我们临海市指导工作,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支持,我代表临海市四百多万人民欢迎您。” 王一鸣也微笑着和范一弓和祁明顺握了握手说:“你们两位也一起上车吧,一路上向首长做个介绍。” 大家寒暄完毕,于是分头上车,临海市的警车在前面带路,两个车队汇合成一个车队,警车、中巴车、越野车、小汽车,总共有二十多辆,大家浩浩荡荡地向临海市区开去。 参观的线路是经过精心安排的,车队匀速行驶,先是拐上了临海市的滨海大道,这里是临海市区最重要的一条大道,东西十几公里长,横穿整个市区,街道宽阔,有一百米宽,是整个临海市的门面。街道两旁种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四季常青,花团锦簇。沿街两旁,高楼大厦林立,党政机关、宾馆酒店、大型购物中心,一个一个映入眼帘。整个城市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干净、整洁,也非常现代,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首长十几年没有到过临海市了,对临海取得的巨大变化赞不绝口,说:“好,好,城市建设很有品味,规划做的也很好,街道这么干净整洁,说明你们的城市管理还是很有一套的。尤其是这里的空气,你看,到处是蓝天白云,说明这里的空气质量确实很好,名不虚传。” 范一弓说:“首长,不是我们自夸,我们临海市的空气质量,一向在全国重点城市的检测中位于前几名。临海这里,面朝大海,背靠大山,是一个天然的大氧吧。再加上气候温暖,四季树木长青,鲜花遍地,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现在每年冬天从全国各地涌来大量的游客,到我们临海市休闲、度假。现在旅游已经成了我们的支柱产业之一了。” 首长说:“好,好,蓝天碧水,现在成了极其稀缺的资源了,你们一定要保持这个优势,在发展经济的时候,注意保护环境。我们沿海这么多城市,像你们临海市今天这个样子的,已经不多了。” 范一弓说:“我们临海市提出了建设‘生态临海、宜居临海、和谐临海’,在考察工业项目的时候,对于可能带来污染的项目,一票否决。再大的投资,只要和我们的发展规划不符合,我们坚决不要。我们提的口号是,‘金山银山,不如我们临海的碧海蓝天。’有些大化工项目,投资几百个亿的,我们也果断放弃了。省委、省政府对我们临海市的工作也非常支持,对我们临海市的考核,不以GDP的增长论英雄。我们的发展定位是,高新技术产业基地、休闲娱乐之都。” 首长说:“好,金山银山,换不来绿水青山。改革开放这几十年,我们有些地方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又交了非常昂贵的学费。有些地方工业是发展了,地方政府是有钱了,老百姓的腰包也鼓起来了,但是,水污染了,空气污染了,每天吸的是毒气,喝的是毒水,吃的是毒食品,这样的发展还有什么意义?!我看还不如不发展。那样至少水是干净的,空气是干净的,食品没有问题,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得千奇百怪的病。你看现在癌症病人多多啊,各大医院都是人满为患,最新的统计数字,我们国家是世界上癌症病人发病率最高的国家。全球20%的新发癌症病人在中国,24%的癌症死亡病人在中国。目前我国每死亡5人,即有1人死于癌症。我们成了名符其实的癌症大国。这顶帽子不好看啊!”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一个劲地点头。 车队一路向东,进入了临海市的高新技术产业园。这里分布了十几家大型的电子企业,有生产笔记本电脑的,有生产通讯设备的,现在年产值已经达到一百多亿,是临海市新的经济增长点。 车队直接开进了一家大型国企的大门口。老远就看见,厂区的大门张灯结彩,一大群人站成了两排,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那里鼓掌欢迎车队的到来。 虽然是春节,这里的生产仍然在继续,有些工人放弃了节假日,还在加班加点地生产。旁边停了十几辆警车,都是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 首长下车,和大家热情地握手。 一个长相漂亮、穿着蓝色制服的女工走上来,手捧一簇鲜花,献给首长。 首长笑着接过鲜花,和她握了握手,又把鲜花送给她说:“姑娘,这花归你了,算我送的。” 大家一下子都笑了。 首长在厂领导的陪同下,参观了生产车间,看望了正在流水线上的工人。 首长对一个正在看仪表的女工说:“姑娘,春节不回家,想家吗?” 姑娘说:“习惯了,厂里有任务,没办法。” 首长问:“你家哪里的?” 姑娘说:“桂江市的。” 首长问:“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工作?” 姑娘说:“这里环境好,房价也不贵,企业的效益也稳定。” 首长问:“你现在一个月有多少钱?” 姑娘说:“两千七八。加班多了,可以拿到三千块。” 首长问旁边的范一弓:“这个水平在你们临海市怎么样?” 范一弓说:“算是很不错的了,我们这里工资普遍都低,一般的工人也就是一千多块,这家企业效益好,这姑娘也是技术工人,肯定是大学生。一般的人还拿不到这个水平。” 首长将信将疑,问那姑娘说:“你是什么学历?” 姑娘说:“大学本科。” 首长说:“怪不得。” 旁边的总经理解释说:“我们这里,技术岗位,都可以拿到两千五以上,一般的普通工人,可以拿到两千出头。在临海市属于中上水平。” 首长问:“你们今年的形势怎么样?” 总经理说:“很不错,我们去年一年出口了五十万台笔记本电脑,内销三十万台,产值达到三十五个亿,今年有望达到五十个亿。” 首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离开这家国企,首长又参观了一家生产数码产品的台资企业。 十一点半的时候,大家上车回到市区,入住五星级大酒店——滨海大酒店。首长的住处被安排在酒店主楼26层的总统套房里。整个面积有四百多个平方,装修考究,设施豪华,是整个临海市最贵的一套酒店客房。平常里对外挂牌,一晚上要六千多块。 王一鸣被安排的25楼的一个豪华套间里。省长李耀的房间在23楼,也是一个豪华套房。 中午大家吃的是自助餐,午休了一个小时,下午继续参观、考察。 下午三点,大家陪着首长到了著名的金海滩,虽然是冬季,海水很凉,但是,仍然有些冬泳爱好者在大海里游泳。沙滩上游玩的人很多,停车场里停满了外地牌照的车辆,都是来这里观光游览的外地游客。 首长在一群人的陪同下,向沙滩上走过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 西江省电视台和临海市电视台的的记者扛着摄像机,一直在拍摄。几家报社的摄影记者也拿着照相机,不停地拍照。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大领导来了。于是好奇地往这边望着。有些在电视上见过首长的,就高声喊着:“某总理,新年好!”旁边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首长冲大家笑着,挥手致意。他走到大家面前,热情地伸出手,和大家握手,寒暄,抱拳,一再地说:“大家好,给大家拜年了!” 有些胆子大的,逐渐就围上来,笑着和首长握手,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伸出手,高声叫着说:“爷爷好!” 首长和她握了握手,说:“小朋友,你是哪里的?” 小姑娘说:“爷爷,我是北京的。” 首长问:“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姑娘说:“旅游,观光,这里的大海很漂亮!” 首长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小姑娘说:“和我爷爷、奶奶。他们来这里度假。” 旁边两位六十岁出头的老人冲首长笑着点了点头。 首长又和两位老人握了握手,说:“老人家,身体好吗?” 两个老人说:“好,好,北京冬天冷,这几年我们老两口每到春节前后,就到这里度假,住两个月,今年带着孙女,让她也来感受感受。” 第一章(57) 首长说:“好,保重好身体,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两个老人说:“是啊,是啊。” 首长问:“我想问一句,你们退休了,现在最关心什么问题?”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好像在征求对方的意见,又好像有什么顾虑。 首长说:“老人家,不要有任何顾虑,我马上也要退休了,大家都一样,我就是想听一听你们的真实想法。随便讲,随便讲。” 那老太太说:“某总理,既然你问了,我就索性放开讲,我们退休工人的工资,该涨一涨了,我是北京一家电子厂的老工人,现在退休金一个月才一千四百块,在北京光靠我自己的工资,简直没办法活!幸亏我老伴是公务员,他原来是西城区教育局的,是副处级干部,现在退休了每个月有四千多块。我们是一起参加工作的,都是高中毕业生,现在退休了,退休金差几倍,太不公平了吧,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吗!” 首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这是个老问题,公务员、事业单位和企业退休员工退休金标准不一样,这是一个很不得民心的问题,大家意见很大,可以理解,是得改一改了,我一定把大家的意见反映上去,让有关部门尽快改。好不好?” 老太太说:“那太好了,那样我就满意了。” 王一鸣在旁边听了,也笑着冲老人家点了点头。而在心里,他却在盘算着首长说的话,改,到底怎么改?是把公务员的退休金改下去吗?这根本上就不可能。现在光靠合法的收入,就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你靠自己的退休金,就是省部级干部,也没有多少钱。像王一鸣这样的正部级干部,每个月退休金还不到一万块。要不是住房是国家分配的,看病实报实销,他也舒服不到哪去! 在北京,一套一百平方的房子,就几百万了,光靠自己的合法收入,省部级干部你也买不起房。还好,国家取消了普通人的住房分配制度,但是对于高级干部,还都有完善的住房保障制度。你当了部长、副部长,就可以住进部长大院了,那里的住房都是向副部级以上干部提供的,200多个平方左右,象征性地花几个钱,就可以入住了,但是不能对外卖。 省部级干部尚且如此,那些低级公务员,现在让他们的退休金向企业看齐,他们能活下去吗!不可能的。许多人之所以放弃在企业的高工资,宁愿到行政机关、事业单位工作,就是图的工作稳定,退休金有保证。在企业,一旦退休,退休金少得可怜,年轻时拼命攒钱,年老时身体出毛病了,花钱的时候多了,但是,钱却不够花了。 让公务员降低退休金的收入不可能,也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给企业退休人员大幅增加工资呢?也不可能,因为国家财政看起来财大气粗,但是家大业大,到处是花钱的地方,大有大的难处,每年的财政赤字几千亿,上哪里搞钱去?每年象征性地为企业退休职工涨一百多元的退休金,就算是不错了,虽然赶不上物价的飞涨,但是,聊胜于无吧,也是一个心理安慰。难,在中国做一个政府的当家人真不容易。 大家陪着首长,欣赏了远处的海景,只见海天一色,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空中白云一团一团的,点缀在澄碧的蓝天上。海滩的边上,建起了十几家宾馆酒店,有的酒店的主楼就建筑在海滩上,显得海滩非常逼仄。 首长看着那些错落有致的楼房说:“住在那里,欣赏海景是方便了,但是,也影响了更多的人欣赏风景。这些宾馆酒店的选址,考虑得太短了,直接就建设在沙滩上,这不好,从长远的角度,不利于景区的发展,至少不大器。” 王一鸣说:“首长这个指示很好,我们也看到这个问题了,就是下不来决心拆除,因为有些企业还是当年我们招商引资引进来的外资,赔偿起来,需要一大笔钱,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首长说:“只要是看准了的,一定要干,不能犹豫不决,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这样吧,你们立即形成一个报告,送到国务院来,我想办法为你们协调一些资金,就算是我退休之前,支持你们的旅游业发展了。” 王一鸣说:“那太谢谢首长了,我们一定加快速度,说干就干。” 旁边的范一弓看王一鸣已经表态了,连忙附和着说:“首长,王书记,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在这里表个态,一定在半年之内,完成拆迁工作,整个海滩的恢复工作争取在一年内完成。一定高规划,争取在五十年内不落后。” 首长说:“好,我两年以后再来看看,到时候完不成任务,大家就不好见面说话了,是不是,一鸣同志?” 王一鸣说:“首长,您放心,只要有资金支持,我相信一弓同志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一定处分他。” 范一弓说:“王书记,到时候不用你处分我,我自己引咎辞职。” 接着大家陪着首长参观了海产品出口加工中心,临海港码头,下午六点半就回到了酒店,临海市委、市政府在滨海大酒店的二楼餐厅,举行了盛况空前的招待宴会。 敬酒,歌舞表演,一个程序一个程序进行完毕,到晚上九点钟,晚宴才结束。王一鸣看到,老头显然有些累了,毕竟快七十岁的人了,马不停蹄地跑了几天了,见了那么多的人,握了那么多的手,连王一鸣这样四五十岁的人都有些疲倦了,何况一个老者。 王一鸣和李耀把老头送到总统套房的门口,老头在警卫和秘书的陪同下,进了房间。王一鸣和李耀分别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龚向阳陪着王一鸣进了房间,看到司机小邵正在为王一鸣整理床铺和衣服。司机和秘书是大领导形影不离的一对仆人,秘书主要负责政务,司机主要负责生活,两个人有分工也有合作。 王一鸣本来对小邵有些看法,毕竟是刚来西江省的时候省委秘书长高天民为他安排的司机,从内心里,王一鸣对小邵还不能完全信任,但是,他现在刚当了省委书记不久,也没有认识合适的司机,只能让小邵继续干着。好在小邵是个聪明人,在部队就是为大领导服务的,有经验,各种工作做得也无可挑剔。 王一鸣在房间里换了衣服,在弹簧床上躺了躺,龚向阳问:“老板,等一下还出去散步吗?” 王一鸣闭着眼,说:“不散了,走了一个下午,累了,今天就不出去了。” 龚向阳说:“好的,刚才祁市长打来电话,说想上来看一看你。” 王一鸣说:“你让他半个小时以后再上来,我躺一躺。” 龚向阳说:“好的。” 龚向阳关上门,到外面的客厅里打电话去了。 祁明顺接了龚向阳的电话,说:“好的,好的,多谢你了龚秘书。” 放下电话,祁明顺在16楼他住的一套房间里,对他的秘书小钱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钱说:“都准备好了,老板。在里面套间的柜子里。” 祁明顺说:“你拿出来,我再看看。” 小钱转身到了套间里,提出几个礼品袋,打开一个,从里面拿出一个用黄绸子包裹着的盒子,只见那个盒子有一本字典那么大,是黄花梨做成的,整个盒子古色古香,一看就非常高档。光是这样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就需要几万块。别说里面的东西了,你说里面放的是什么宝贝。 打开盒子,又是几层红绸,包裹着一块石头,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块七八厘米长,宽两厘米,厚两厘米的石头,整个石头通体明透,像凝固的蜂蜜一样,润泽无比,非常吸引人,原来这是一块田黄冻石,是田黄石中的最上品。就这样一块,市场上的售价达到三十多万元了,还非常不容易碰到。这是祁明顺多年收藏的珍品,原来他在龙江市金山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一个开矿的大老板送给他的。 前些年谢青松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到省城里跑官,钱送了上百万,给了方方面面的领导,终于升了副厅级,到了临海市,当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 第一章(58) 在临海市这七八年,他一路熬下去,经历了杨春风的时代,终于当上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三年前又当上了市委副书记,这一次全省厅级干部大变动,市长刘万里回了省城,当了省水利厅的厅长,空出来个市长的位子,他顺理成章,不费什么劲,就一屁股坐上了市长的宝座。 他这个市长,完全是论资排辈得来的,基本上没有花什么冤枉钱。他和当前的一把手王一鸣、二把手李耀都不是一条线上的人,素无渊源,所以,当干部大调整的时候,他根本就觉得自己希望渺茫,万般无奈,去了一趟省城,找了自己的老领导秦书海一趟。 秦书海对他说:“老弟,你的事情还是很有希望的,因为王书记刚来两年多,西江省的干部,没几个是他真正熟悉的,他一个外地人到西江省当官,总得用几个本地人,你组织部长、常务副市长、副书记都做过,只要刘万里的位子一动,首先就要考虑你。要不然组织上就太不公平了,现在的官场上,有人靠人,大家如果都没有关系,那就论资排辈。论资历,他们谁也比不上你,除非从外地调干部,那样你就没戏了。如果是从本地干部中提拔,你肯定排第一。” 祁明顺说:“秘书长,还是请你多多关照,我的事情,千万要放在心上。” 秦书海说:“放心吧,你是我的小兄弟,我能不关照吗!” 结果,还真是让秦书海猜中了,祁明顺果然当了临海市的市长。 这个春节,祁明顺就想了,自己平白无故当了市长,最应该感谢谁?当然是王一鸣书记了,要是没有他的首肯,自己坐不上这个市长的宝座。 人家给你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到王一鸣办公室谈话的时候,两个人也就是说了五分钟的话,因为等着谈话的厅局长、各市的市长多了,大家都是五分钟左右。 王一鸣说:“明顺同志,这一次用你当市长,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你一定要好好干,把临海市的各项事业发展好,不辜负省委常委会对你的厚爱。” 祁明顺说:“王书记,让我当市长,我绝对没想到,多谢王书记的提携,我祁明顺今后一定要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辜负王书记的栽培。” 上任这几个月,祁明顺就想了,一定要找个机会,向王一鸣表示表示,人家为你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总该有所表示吧。 送什么给王一鸣呢?这真是个挺让人踌躇的问题。送钱?肯定不合适。自己和王一鸣以前没有打过钱的交道,贸然送钱,他肯定不收。送女人?你想也不要想,堂堂的一个省委书记,会让你一个地级市的市长拉皮条,那太荒唐了。王一鸣不是钱明贵,在西江省这几年,还没有什么风言风语说王一鸣玩弄什么女人的。送高档烟酒、保健品吧,太俗了,也拿不出手。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收藏的那块石头还拿得出手,王一鸣是中央下来的干部,文质彬彬的,肯定喜欢文绉绉的东西,送他一块石头,不显山不露水,他肯定会笑纳的。这样,自己的情感也表达了,心里就安心了。 祁明顺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石头捧在手心里,再仔细抚摸了一遍,心中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这样美的东西,确实不容易碰到啊。一般的人他真的不舍得送出去,除了是给王一鸣,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合适的东西了。 怕王一鸣不收这块石头,祁明顺还安排小钱另外准备了几盒高档茶叶,几包冬虫夏草,放在另外两个礼品袋里。 过了半个小时,小钱提醒说:“老板,时间到了。” 祁明顺于是就又用自己的手机打通龚向阳的电话,问:“龚秘书,现在可以拜见王书记了吗?” 龚向阳说:“可以了,你上来吧。” 于是,祁明顺就在小钱的陪同下,上了电梯,到了王一鸣房间的门口。祁明顺摁了一下门铃,刚响了一声,房门就开了,龚向阳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对祁明顺说:“祁市长,请进。” 祁明顺冲龚向阳笑了笑说:“龚秘书,多谢你了,这是我的秘书小钱,今后让他和你多联系。” 小钱肩膀上挂着一个挎包,左手掂着几个礼品店,站在祁明顺背后,冲龚向阳笑了笑,说:“龚秘书,今后还要多麻烦你啊!” 龚向阳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大家都是兄弟,不要客气。” 祁明顺把小钱手中的东西拿在自己手上,就进了客厅里。 王一鸣正好从套间里走出来,看着祁明顺,说:“我正要有事情和你谈一谈,坐吧!” 祁明顺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沙发旁边,在王一鸣对面坐下去。龚向阳给祁明顺倒了一杯茶水,就关上门出去了。一看,小钱还站在走廊里没有走,连忙把对面自己的房间打开,把小钱往房间里面让。 小钱刚进房间,就从自己的挎包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封包,递给龚向阳说:“龚秘书,祁市长说了,今后让我和你加强联系,今后麻烦您老哥的地方,肯定不会少了,一点意思,千万别客气。” 龚向阳捏了捏,知道里面放的可能是几张购物卡,推辞吧,第一次见面,会让对方有些下不来台。于是,只好收下了,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说:“兄弟,大家都是为领导服务的,今后不要太客气。” 小钱说:“谢谢龚秘书,我刚到市政府工作,有些事情还不太懂,有做的不到的地方,龚秘书一定不要客气,该提醒的提醒,该批评的批评。” 龚向阳说:“很快就会熟悉的,做秘书工作没有什么诀窍,就是细心细心再细心而已。”又问小钱:“您老弟原来是做什么的?” 小钱说:“原来一直在市委办做文字秘书,给市委领导写材料,祁市长刚做市委副书记的时候,就选了我做他的秘书,我刚跟了他两年多,现在跟着他进了市政府,组织关系也调进了政府办。”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那好办,你原来就是做秘书工作的,情况熟悉,很快就上手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那边屋子里,王一鸣和祁明顺的聊天也在进行中。 祁明顺毕恭毕敬地坐在沙发的边缘,屁股根本不敢全部放在沙发的中心,一只手扶住沙发的木手柄,两个眼睛注视着王一鸣。就见王一鸣穿着羊绒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喝了一口茶水,对祁明顺说:“明顺同志,明天首长要到珍珠岛亲自视察,关于珍珠岛的开发问题,你们的思路是什么?向首长汇报的时候,什么是最关键的?” 珍珠岛是临海市沿海一个最大的岛屿,有二十多平方公里,是一个火山岛,离海岸线有二十多海里,曾经入选中国最美丽的岛屿之一。按照行程安排,明天上午八点要安排一艘游艇,专门拉着中央和省、市领导到岛上视察。 祁明顺说:“关于珍珠岛的开发问题,我们市委、市政府专门开了几次会议,大家最后达成的一致意见就是,要把珍珠岛建成亚洲一流的休闲、娱乐、观光基地,吸引全世界的富人到这里旅游、休闲、度假。大力引进外资,修建大型的娱乐设施和五星级酒店,范书记的意思是,要和澳门的大型博彩集团合作,由他们出钱,修建五星级宾馆,然后默许他们发展博彩业,把这里打造成为一个新的博彩特区,吸引全世界的富人到这里吃喝玩乐,只能这样,才能迅速发展起来,成为我们西江省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只是这件事现在只能私下里说一说,让中央出台政策,明确允许我们可以这样干,目前看来还没有那个可能,我们也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允许赌博合法化,现在除了澳门特区,中央政府是默许的,其它的地方,中央政府还不会开这个口子,但是,我们可以悄悄地干,干了再说,甚至干了也不说。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发展起来。广东当年就是这样干的,人家不是发展起来了吗!我们西江人老实,缩手缩脚的,结果什么也干不成,现在比着广东,落后了一大截。” 王一鸣说:“搞博彩业,允许赌博合法化,这不是堂而皇之搞资本主义那一套了吗?” 祁明顺说:“王书记,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一章(59) 王一鸣说:“你放开讲,现在是私人谈话,有什么意见都可以交流,不要有任何顾忌。” 祁明顺说:“王书记,我到北京开会的时候,和一位中央党校的教授吃饭,他说,当年邓小平倡导改革开放的时候,有一个讲话提纲,上面邓小平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搞一段资本主义。’这个提纲在中央高层征求意见的时候,薄一波表示反对,说这样明显的提法不好,会引起群众的非议,对邓小平本人的形象也不好,于是就修改成了只保留前面一句话:‘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你看,本来就是打算名正言顺地搞资本主义的,现在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王一鸣以前听魏正东说过这件事,对这件事情的真伪,他觉得还不能轻易下结论,因为高层还有许多秘密,不到多少年之后,是不会公开的。现在这些东西,只能算是合理推测。 王一鸣说:“现在从实践上看,如果按照传统社会主义的标准,我们中国确实是在走资本主义的道路。邓小平当年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一部分一旦富起来,相应的就会有大部分的人穷起来。这是必然的。邓小平当年说,一部分人富起来后,就会先富带后富,然后大家共同富裕。这听起来十分美好,但是,今天的社会现实告诉人们,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而已,现在那些先富起来的人在做什么?他们身家几十亿、几百亿了,他们哪一个没有外国的护照?没有在国外购房?他们的老婆孩子都生活在什么地方?几百万的中国富人向外国移民,已经成了全世界一道令人诧异的风景。这些人用脚投票,已经做好了随时撤离中国的准备。他们把资产千方百计转移到海外,他们身上随时揣着外国的护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随时就往国外跑,这是一群随时准备跳船的游客,对他们来说,中国似乎成了一艘随时都会触礁或者沉没的大船,他们一点也没有安全感,让他们先富带后富,可能吗?!” 王一鸣接着说:“邓小平当年还说,如果我们的改革导致了两极分化,我们就失败了;如果产生了一个新的资产阶级,我们就走上邪路了。对照中国的现实,还用邓小平的标准,我们能够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是不是失败了,是不是真的走上邪路了!当然,公开的还不好这样讲,但是,私下里,大家都已经十分清楚了,我们共产党人一向是光明正大的,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资本主义是有自己的长处,全球发达国家,也都是实行的资本主义制度,但是,我们中国也搞资本主义制度行不行?毛主席不是说过吗,我们不行,人口多,地区发展不平衡,搞资本主义,两极分化快得很,帝国主义也不允许我们靠发展资本主义迅速富强起来,到时候内外夹攻,我们的国家就不安稳了。所以,发展资本主义,只能是权宜之计,从长远看,我们还是得靠自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祁明顺不知道王一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附和着说:“王书记说的是,站得高,看得远。我们这个珍珠岛的开发规划,再从新考虑。” 王一鸣说:“就按你们定下来的干吧,先走一步说一步,现在的事情,只能是摸索着干,我的思路,只供你们参考,现在珍珠岛的开发,没有大批的资金投入,一切都是空话。资金从哪里来?最基本的还是要靠招商引资。靠政府?杯水车薪,不管大用。你们到香港、澳门,引进几个大集团,到位几十亿资金,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宾馆建起来,码头建起来,游艇俱乐部建起来,再搞点特色的产业,慢慢就发展起来了。” 祁明顺说:“王书记说的是。我们就先这样干着吧,有事情了,我们自己先担着。改革开放,总得有人做出牺牲,我们有这个思想准备。” 王一鸣说:“放心吧,组织上会考虑你们的事情的,就是出来事情,只要是为了探索,为了西江省的大局,一切都好商量。” 祁明顺说:“有了王书记这个表态,我就心里踏实多了。” 王一鸣又问:“明天见了首长,重点汇报些什么?” 祁明顺说:“还是要争取国务院有关部门的支持,他们上面随便给几个亿,我们就宽裕一些。” 王一鸣说:“好吧,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只要老头高兴了,随便说句话,就是几个亿的资金了。” 王一鸣又问了祁明顺的家庭情况,说:“你爱人和孩子情况怎么样啊?需不需要组织上帮助啊?” 祁明顺说:“我爱人在临海市教育局工作,儿子21岁,在上海读大学了,谢谢王书记关心,暂时不需要组织上帮助解决什么。” 王一鸣说:“那就好,安心工作,和范一弓配合好,老范资格老,你要多体谅他一些。” 祁明顺说:“好的,好的。” 祁明顺看差不多了,于是就站起来,把地毯上几个礼品袋掂起来,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实在是不成敬意,大过年的,也没有来得及亲自登门拜访,这些小东西,是我的一点意思,请王书记千万给个面子,为了我的事情,王书记没少费心,我这个市长,说实话就是王书记给的,你总得让我表示一下心意吧!” 王一鸣笑了笑说:“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啊?” 祁明顺说:“一些茶叶、保健品,还有一块小石头,还有些收藏价值,我珍藏多年了,拿来送给王书记。” 王一鸣感到好奇,说:“什么石头啊?” 祁明顺说:“田黄冻石。”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是名贵的东西,八十年代他给赵老当秘书的时候,有人送给赵老一块石头,他看过,当时印象非常深刻。那个时候,王一鸣的月工资才几十元,听说那块石头就价值几千块。 王一鸣说:“你打开我看看。” 祁明顺只好一层一层地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石头,放到王一鸣手心里。 王一鸣在灯光下看了看,真是个宝贝,细腻、圆润,通体明透,手感非常好,估计价值不菲。 王一鸣问:“这个现在值多少钱?” 祁明顺说:“我七八年前收藏的,当时值五六万吧。” 王一鸣说:“现在呢?” 祁明顺说:“估计最少要三十多万吧,这个东西升值的空间很大。” 王一鸣抚摸了又抚摸,说:“确实是个好东西。” 祁明顺说:“王书记如果喜欢这些东西,我有机会了,再安排人去找,一定为王书记找更好的东西出来。” 王一鸣说:“不用,我欣赏欣赏就可以了,这些东西,不能贪,容易玩物丧志。好了,你放回去吧,还拿回去,夺人心爱之物,我王一鸣不干这样的事情。” 祁明顺说:“这就是送给你的,我既然拿来了,就是真心实意的,舍得。” 王一鸣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我有自己的原则的。” 祁明顺看王一鸣是认真的,只好收好了,把茶叶和保健品放下,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他提着装石头的礼品袋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一响,小钱和龚向阳都听见了,连忙走了出来。 祁明顺和龚向阳又握了握手,说:“多谢你了龚秘书。” 龚向阳说:“不客气。” 祁明顺对小钱说:“和龚秘书今后多联系。” 小钱说:“我和龚秘书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龚向阳送祁明顺和小钱到电梯门口,看着他们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身回到王一鸣的房间。 王一鸣说:“好吧,你也休息去吧,我洗澡,早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龚向阳把一切为王一鸣收拾好,关上门,保险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休息了几分钟,就听手机响了,一看原来是郑爽的电话。 龚向阳连忙就接了。郑爽今年过春节就在省城里了,因为帝豪大酒店的生意好,这个时候,每天都是高朋满座,她作为餐厅的领班,自然是没办法休息的。算起来,两个人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都有些怀念对方。 龚向阳说:“妹子,还没有休息啊?” 第一章(60) 郑爽说:“哥哥,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龚向阳说:“明天下午回省城。” 郑爽说:“到我们酒店吗?” 龚向阳说:“肯定到。大领导还没有走呢,还得在你们酒店住两夜。” 郑爽说:“那好,你在我们酒店要个房间,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吗!” 龚向阳说:“傻丫头,那样太冒险了,不安全,我们还是出去,换一家酒店。” 郑爽说:“好吧,到时候你开好房间,我还打的过去。” 龚向阳说:“好的,我还有礼物送你呢!” 郑爽问:“什么礼物啊?” 龚向阳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先不告诉你。” 郑爽说:“估计是购物卡,正好,我想换一个手机了,哥哥一定要答应我。” 龚向阳说:“小意思。明天晚上见啊,不见不散。” 郑爽说:“好的,不见不散,亲你一口。”说着在电话里弄出了很大的声音,让龚向阳听了,心里一阵激动。这个姑娘,真的对他挺痴情的。 龚向阳就想,如果情况允许,和方小曼离了婚,娶这个郑爽做老婆,再生一个姑娘,自己的生活就完美了。这个姑娘年轻不说,还特别可爱,善解人意,不像方小曼,通个电话,冷冰冰的,让人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现在两口子的感情越来越淡薄,龚向阳觉得,自己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了。感情这东西,一旦发了叉,就不好挽回了。龚向阳判断,方小曼在外面一定是有别的男人了,要不然对自己不可能这么冷淡,在床上也不可能那么风骚。女人是感情动物,一旦动了情,和别的男人搞在了一起,你就是再挽回,也没有多少意思了。只是现在不能和她挑明,离婚对龚向阳没好处,最起码影响不好,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发展。 挂了郑爽的电话,他打开小钱刚刚送来的封包,发现里面放了三张江城市百货大楼的购物卡,每张的面值都是一千元。三千元,送给郑爽买手机绝对没什么问题了。 刚洗把脸,准备刷牙、洗澡睡觉,就听见手机又响了。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范一弓的秘书田小军打来的。田小军是跟了范一弓几年的秘书,省里开常委会的时候,他和龚向阳经常见面,都是大领导的秘书,所以没少打交道。 龚向阳陪同王一鸣到河东市考察的时候,田小军就请龚向阳出来吃吃喝喝,两个人到KTV一起唱过歌,洗过桑拿,属于关系比较铁的兄弟。 范一弓从河东市委书记调任临海市委书记后,就把自己的秘书和司机都带了过来。田小军被安排在市委办公室,做了市委副秘书长,又升了一级,他原来在河东市,是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副处级。 范一弓的工作变动,对于田小军来说,有得也有失。得的地方是,趁工作变动,他临走的时候又升了一级,成了正处。失的地方是,临海市比着河东市,经济条件差一些,城市的规模也小一些。临海市只有五个县区,而河东市,是全省的工业大市,经济实力雄厚,下面有九个县区,随便安排一个县长、县委书记或者区长、区委书记什么的,对于市委书记的秘书来讲,是非常容易的。田小军的前任刘有为,也是跟范一弓当了四年秘书,提了市委副秘书长,然后就下去,当了一个区的区委书记。现在有职有权,马上就可以向副厅级冲刺了。 而田小军,还得跟着范一弓混下去,什么时候能修得正果,下去当个县委书记,独当一面,还非常不好说。当秘书的,身不由己,领导的工作变动了,对你的打击是最大的。你不走,发展的步伐就戛然而止,没有人罩着你了;走吧,新的工作环境,新的人际关系,你一切都得从头发展。肯定会多耽误一两年,或者两三年。 龚向阳接通电话,说:“你好,老兄。”论年龄,田小军比龚向阳大一岁。 田小军说:“老弟,领导休息了吧?” 龚向阳说:“休息了。” 田小军说:“我们找个地方活动活动吧?” 龚向阳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十分,时间确实还早。于是就对田小军说:“可以啊,你安排吧。” 田小军说:“这样,我先定地方,你十分钟以后下楼,我开车在大厅门口等你。” 龚向阳说:“好的。” 挂完电话,龚向阳收拾了一下,又打了住在隔壁的小邵电话说:“邵哥,我出去一下,老板那里有什么事情,你负责一下。” 小邵说:“好的。” 十分钟以后,龚向阳坐着电梯下到一楼,走出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到外面一看,果然见田小军开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等在那里了。 龚向阳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田小军发动汽车,出了酒店的大门口,就上了主干道,向东开去。 龚向阳问:“老哥,我们去哪?” 田小军说:“唱歌就没有多少意思了,找一个漂亮的姑娘,抱一抱,摸一摸,除了干着急,也不让干。回到酒店,也是睡不着。干脆,我们去洗桑拿去。挑一个身材好的,长相漂亮的,干完走人,短平快,解决了问题。” 龚向阳说:“安全吗?” 田小军说:“我找的地方,绝对安全。这个酒店的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直接让他在上面开了两间房,到时候小姐们直接上来,比在桑拿房安全多了。这是四星级酒店,不经过允许,公安不准过来随便查的。” 龚向阳说:“那就好。” 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就拐进了一家酒店,到了酒店大堂,田小军报上名字,服务员立即拿来两个房卡,说老板都安排好了。 于是两个人就坐了电梯,到了位于十六楼的房间。田小军的房间是1622,龚向阳的房间是1621。 两个人共同进了龚向阳的房间,田小军打了一个电话,五分钟以后,就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田小军打开门,只见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两个美女,都是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皮肤白皙,身材火爆,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上身穿着开胸很低的羊绒纱,露出雪白深深的Ru沟。下身是紧紧包裹着屁股的牛仔裤。看着像是大学生,很清纯。 田小军关上门,上下看了她们一眼,问:“你们老板说,给我们安排最好的,你们两个妹妹果然长得不错,你们说说,都有什么本事啊?” 站在前面的一个姑娘嘴一撇,说:“你们是包夜还是快餐?” 田小军问龚向阳:“老弟你说。” 龚向阳想了想说:“快餐吧。” 那姑娘说:“快餐每人四百块。做全套。” 田小军说:“全套你们都做什么?” 姑娘说:“什么都有,一个半小时,随便你玩。” 田小军说:“好吧。”又问龚向阳:“你要哪一个?” 龚向阳还没有说话,另外一个姑娘说:“你们愿意玩‘双飞’吗?我们还有几十个姐妹,一个电话就叫上来了。” 龚向阳说:“就一个吧,我不习惯那么多人做。” 田小军说:“老弟你挑一个。” 龚向阳看了看,前面的那个姑娘个子高一些,但是身材瘦了一些,后面的那个姑娘脸盘虽然没有前面的那个好看,但是,身材更火爆,Ru房更高,屁股也够翘,于是就对后面的那个姑娘说:“你留下吧。” 田小军于是领着那个个子高的姑娘,走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姑娘在他们身后关上门,然后走到房间中间,冲龚向阳嫣然一笑,说:“我们洗澡吧?” 龚向阳说:“好的。” 于是姑娘开始坐在床上,先脱去自己的鞋子,然后脱牛仔裤,最后身上还剩下一个红色的三角裤,她丝毫没有什么羞涩,也脱了下来,直接在龚向阳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私处,中间那里郁郁葱葱的,露出了茂盛的**。 姑娘脱完下面的衣服,然后开始脱上衣,先是羊绒衫,然后是白色的秋衣、胸罩,最后两个nai子直挺挺的展现在龚向阳面前。把龚向阳看得喉咙发干,这姑娘身材长得真好,皮肤又细又白,简直是没说的。 龚向阳看得有些入迷,姑娘冲他笑了一笑说:“我长得好吧?” 第一章(61) 龚向阳说:“你的身材真棒!” 姑娘扭着身子,让龚向阳充分地欣赏了她的美臀,说:“等一会儿让你玩个够,快脱吧。” 龚向阳三下五除二,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拥着姑娘,走进了卫生间。姑娘放了热水,为龚向阳清洗着身子。中间做了许多妖娆的动作。看龚向阳身子有了反应,下面的东西兴奋了起来,她大胆地把玩着,嘴里哼哼唧唧的,刺激着龚向阳的神经。 这一个多小时,两个人不断地换着花样,在床上折腾起来。 夜里十二点半,田小军才开车把龚向阳送回到酒店。 躺在床上,龚向阳有一种很满足也很空虚的感觉。满足的是,陌生的美女带给他极大的生理刺激;空虚的是,这些女人在他的生活中出现,那么偶然,那么直接,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两个人发生了肉体的关系,但是出了房间的门,谁都不认识谁了。只是一种交易而已。她们得到了金钱,自己得到了性满足。仅此而已。还是不如和方小曼、郑爽zuo爱,那是真感情,彼此有情有义,缠缠绵绵的感觉,可以让人一直回味无穷。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众领导上了中巴车,在警车开道下一路呼啸到了海边的码头。大家老远就看见,码头上停泊了一艘游艇,这是临海市海运公司花了几百万,刚购买的一艘新游艇,目的就是为了接待方方面面的领导到珍珠岛参观的。普通的游客到珍珠岛旅游,有固定的班船,都是大家伙,船龄有的有十几年了,噪音大不说,还特别慢,用来接待大领导,就有些不上档次了,于是经过市政府批准,专门拨款,买了一艘新游艇。 大家前呼后拥地陪着首长上了游艇,在船舱里坐下,只见里面装修豪华,都是沙发软座,宽宽大大的,两侧安装着大大的玻璃窗,可以坐在那里欣赏着外面的风景。服务员忙着为各位领导倒水,拿水果。王一鸣看该到的都到了,就吩咐一声:“可以开船了。” 豪华游艇于是就离开码头,向珍珠岛开去。一路上只见大海波涛汹涌,今天有风,海面上不时激起一个一个浪花。远处海天一色,海鸥和各种各样的海鸟在海面上上下翻飞,远处的珍珠岛若隐若现,像是一个大蘑菇,矗立在海面上。 行驶了五十分钟左右,游艇慢慢地靠上了码头,停稳后,服务员过来招呼大家下船,大家陪着首长一个一个走出了船舱,只见码头上站了一大群人,都是市里、区里和镇上的领导在那里迎接了。 范一弓向首长介绍了他们的职务,这个是区委书记,那个是区长。这个是镇委书记,那个是镇长。范一弓这一段多上了珍珠岛四五次,有的时候是带领市里的一帮子领导来,有的时候是陪同省里领导和中央国家机关的部长、副部长来,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珍珠岛镇的主要干部,他都认识。 首长挨个和大家握了握手,说:“打扰你们了,我一来,让大家都没办法安心过年了。” 区委书记说:“首长您太客气了,您能来我们珍珠岛视察,是我们最大的荣幸,您一来,中央的各大媒体就会宣传报道,这等于是为我们珍珠岛做了免费的广告,我们省了至少几百万,效果还没有现在好,所以我们该感谢您呢!” 基层的干部这样会说话,把首长逗笑了,于是说:“既然这样,今后我就不客气了,再过一个多月,我就退休了,到时候来你们珍珠岛住一段时间,好好体验体验,怎么样啊?” 区委书记说:“我们当然欢迎了,首长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是现在岛上的接待条件差一些,只有一家三星级酒店,等我们的五星级酒店建好了,到时候首长可以常年在这里住下去,这里的空气质量是全中国数得着的,气候也温暖,更有别的地方吃不到的海鲜,每天早上在海滩上散步,呼吸新鲜空气,看远处的海景,到处是蓝天碧水,想不长寿都不可能。我们这个岛是全国有名的长寿老人集中的地方,岛上有一万六千多人,光百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四十多个,中央电视台都做过报道的。” 首长说:“是吗?看来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大家沿着台阶,上了环岛公路,坐上观光车,缓慢地围着整个岛屿先转了一圈。 走了几公里,到了一处地质公园,这里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遗迹,各种各样的岩石五光十色,形成五花八门的造型,非常吸引人。又前行了几百米,大家下车,在一处海滩边,范一弓为首长介绍说:“这里就是五星级酒店的选址。准备投资五个亿,建设一所高标准的酒店。” 首长问:“资金从哪里来?” 范一弓说:“我们还是决定招商引资,让外商投资。我们临海市财力有限,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首长说:“外商都是逐利的,你要有利可图才行啊!现在看来,你这个岛风景有,自然条件优越,就是基础设施落后,码头小,酒店接待能力差,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项目。” 范一弓说:“首长说的是。” 首长说:“得另辟蹊径,搞一些外地没有的项目,这样才能吸引全世界的有钱人。” 范一弓说:“我们也有过考虑,是不是可以引进澳门的博彩业,中央会不会给我们一个特殊政策?” 首长说:“不会,绝对不会,我们国家对这个很敏感,老百姓认为,赌博是一种恶习,世界上只有资本主义国家允许这些东西合法地存在。我们国家在解放后的短短几年内,就彻底地把黄、赌、毒消灭了,现在这些东西虽然又死灰复燃了,但是都还是在地下状态,没有哪一个地方政府敢于宣布,支持这些东西合法化。中央政府更不会。你们要是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有所突破,要做好受处分的准备。当然,不这样搞,你们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现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了,富人到处撒钱,吃喝玩乐,就可以拉动经济。你不迎合富人,就没办法发展经济,所以现在一些地方是干的不说,说的不干,打擦边球,千方百计把经济搞上去了再说。黄、赌、毒,也要区别对待。毒,坚决不能干;黄吗,现在我看堵也堵不住,全国各地到处是桑拿、按摩、洗脚屋,全国几百万从事这个行业的妇女,她们有些就是下岗职工,也要有口饭吃,国家不管,企业不管,怎么办?人总不能活活饿死吧,所以,干这个也是迫不得已,可以理解;厉害了,太不像话了,打击一下,不能当真。全部抓起来送进监狱,那中国的监狱也容纳不了这么多妓女、嫖客。卖淫、**是一个古老的行业,几千年都没有彻底消灭过,我们目前还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赌呢,是败坏社会风气,但是,赌博是人的劣根性之一,穷人幻想不劳而获,所以好赌;富人手里有钱,喜欢寻找刺激,也爱赌。在大六害怕受到打击,有些富人就到澳门赌,到美国赌,到周边国家专门对准我们中国人开的赌场赌。大批的资金外流,国家对这个情况也是知道的。这个也是没办法,禁止不了,只能疏导。现在我们的福利彩票、体育彩票,其实就是国家允许的赌博游戏,让普通人有个释放的渠道。花两块钱,博五百万,让大家有个念想。但是,富人对这个不在乎,他们喜欢玩大的,刺激一些的,所以,博彩业也成了一个吸引富人的项目。到底干不干,你们还是自己决定,风险自己承担。” 王一鸣听了首长的话,觉得很入耳,实事求是,没有多少官腔,当大领导的,说明有些事情还是门清的,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国情。 王一鸣说:“在码头扩建上,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一些支持?” 首长说:“这个可以,你们写份报告,我批示给交通运输部,让他们支援些资金。” 王一鸣说:“那就太感谢首长了。” 回头安排范一弓和祁明顺说:“你们抓紧时间,写好报告,尽快送国务院办公厅。” 范一弓和祁明顺连忙说:“好的。” 首长在岛上参观考察了一个上午,中午在岛上的珍珠岛宾馆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个小时,下午就乘船返航了。 第一章(62) 到了码头,直接就上车,回了江城市。范一弓和祁明顺带领临海市的一帮子领导,照例是把车队送到高速公路收费站口,大家握手告别。 车队进入江城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首长照例是被安排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总统一号别墅里。休息一个多小时后,王一鸣和李耀亲自到首长的房间里,请首长出席晚宴。 在帝豪大酒店二楼的宴会大厅里,摆放着一个大大的圆桌,直径有三米多,铺着黄色的台布,正中间摆放着一束大大的鲜花,围着圆桌,摆放着十几个座位,首长居中,王一鸣在左,李耀在右,陪侍在首长两边。其他的领导按照自己的名字,对号入座。主桌这里,坐了十二个人。其他的人都被安排在旁边的两个副桌上。主桌正对着一个舞台,两边的厢房里,早就坐满了等待着登台表演的演员们。 晚宴开始,由省长李耀主持,王一鸣先做了激情洋溢的贺词,然后请首长讲了几句话,大家一起举杯,恭祝新年愉快。一群孩子涌上舞台,表演了舞蹈节目。然后是省歌舞团的一个独唱女演员登场,唱了一首“美丽的西江我的家”。大家边听歌,欣赏着演员的表演,边享受着美味佳肴。宾主频频举杯,敬了一轮又一轮的酒。 龚向阳的位子被安排在副桌上,他的左右两边是李耀的秘书范志鹏和郑天运的秘书唐少华,此外就是省直机关的一些厅级干部,都是参与接待的人员,什么省公安厅的副厅长,省安全厅的副厅长,接待办的副主任什么的。大家对龚向阳像众星捧月一样,等互相敬酒的时候,他们这一桌的人级别低,不敢随便到主桌上向大领导敬酒,只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对方,拿杯子碰一碰桌面,算是表示了一个意思。 那些副厅级干部知道龚向阳是王一鸣的秘书,都是小心翼翼的,巴结得不能行。 晚宴进行了半个多小时,龚向阳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正在主桌上服侍各位领导用餐的郑爽,只见她今天穿着蓝色的制服,显得庄重而大方。下面是套裙,修长的美腿上穿着肉色的丝袜,黑色的高跟鞋,刚烫了头发,蓬松着看着洋气了许多,制服紧紧地裹在身上,越发显得身材凸凹有致。她高挑的身材,雪白的肌肤,顾盼生辉的眼睛,走到哪里都非常引人注目,和那十几个穿红色制服的女服务员相比,明显得不一样。 郑爽看见龚向阳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她装作不太熟悉的样子,只是偶尔到这里转一下,和其他的领导打声招呼,冲龚向阳和范志鹏、唐少华笑了一笑说:“各位大秘书,你们吃好喝好啊!” 范志鹏和唐少华也经常陪领导到这里参加宴会,和郑爽认识,但是他们不知道她和龚向阳的私密关系,以为她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就是工作关系而已,于是就开玩笑说:“美女,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们和龚主任邀请你出去唱歌吧?” 郑爽扭头一笑,说:“好啊,就是得等,我下班的时间晚。” 唐少华说:“多晚我们都愿意等,就是你不能放我们的鸽子。” 郑爽说:“估计要到十一点。你们定好地方,我赶过去。” 范志鹏说:“我们龚主任要是想玩通宵怎么办?” 郑爽说:“随便,奉陪到底。” 范志鹏说:“怎么样?龚主任,我们定地方吧,兄弟为你创造一个机会。” 龚向阳说:“好啊好啊,这样的美女,求之不得,就是不知道领导那里还有没有事情。”龚向阳和他们假意唱和着。 范志鹏和唐少华知道龚向阳是一个人在西江,老婆在北京城里,两口子两地分居,没有地方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于是就想好心好意地促成一段缘分。他们不知道,郑爽和龚向阳已经悄悄好了一段时间了。 宴会进行到九点钟才算是基本上结束,王一鸣和李耀把首长送回到总统一号别墅,又分头到几个部级干部的房间看望了来自北京的领导,这是必要的礼节,等一切应酬完毕,回到西江宾馆的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到了房间里,看到于艳梅正在看电视,王礼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看新闻。他们见王一鸣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出来迎接。 于艳梅看到王一鸣满脸疲惫,就知道出去这几天,他没有休息好。估计失眠的毛病又犯了。于是就问:“一鸣,累了吧?” 王一鸣脱去外套,递给她,坐在沙发上说:“休息不好,连续失眠几天了,吃药后才能睡几个小时,真难受!” 于艳梅说:“等一会儿你洗洗澡,吃点药,到院子里转一转,放松放松神经就好啦。” 这个时候龚向阳和小邵一人提了几大包东西,走进屋子来,放在地毯上。 王一鸣问:“都是什么东西?谁送的?” 龚向阳和小邵解释了一番,有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送的,有西城市市长林立功送的,有临海市市委书记范一弓送的,也有市长祁明顺送的。海城市的市委书记蓝自强和市长朱家豪也分别送了礼物,大部分是冬虫夏草、高档红酒、白酒、香烟、茶叶之类的东西,也有几件是工艺品,高档瓷器。 把这些东西放下,小邵又下楼一趟,搬上来一个大大的箱子,有两尺高,一尺多宽。 王一鸣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小邵说:“一棵珊瑚。” 王一鸣问:“谁送的?” 小邵说:“范一弓的司机搬上来的,说是范书记让选的送给王书记的。” 王一鸣感到好奇,说:“你打开看看。” 于是小邵打开箱子,就见一条绸子布包裹着的是一个高有两尺的石珊瑚,整个珊瑚呈深红色,像是一个盆景,色彩鲜艳,晶莹剔透,看着红红火火,非常喜庆,王一鸣看了也非常喜欢。 王礼说:“爸爸,这个好看,摆放在北京我们家的客厅里,就是不赖。要很多钱吧?” 王一鸣说:“这东西并不贵,临海那里是产地,在那里买,估计也就是几千块钱。” 王礼说:“几千块,我看值。你看这造型多好看!”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收起来吧,你们可以回了,好好休息去吧。小邵,小龚,这烟酒,你们一个人拿回去一些,送给你们家人,你们的父母,岳父、岳母,让他们尝一尝,就说是我送的。” 小邵和小龚说:“老板,我们都有一份的。” 王一鸣说:“你有算你们的,来,一个人拿一些,过年了吗,你们陪着我,没时间陪家人,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东西对于王一鸣,你说算什么吧!他这样做,关键的是收买人心,让小邵和小龚心里听了温暖得不得了。 做老板的,有时候就是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以为自己增分不少,王一鸣跟了赵老多年,赵老是个非常细腻的领导,时不时地会跟部下聊聊天,沟通一下感情,送些稀罕的礼物,让在他身边为他服务人,感到心里很温暖。 做大领导的,有的人飞扬跋扈,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非常苛刻,吹毛求疵,这样的领导,会让身边的工作人员精神上压力很大,生怕做错什么事情了,整天活得战战兢兢的,时间长了,容易身体上出毛病。还有的领导小家子气,吝啬惯了,对于身边的工作人员不管不问,甚至雁过拔毛,连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放过,时间长了,就会引起人的怨恨,这样的领导,跟了算是你倒霉。 小龚和小邵见推辞不掉,只好一个人随便拣了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拿着离开了。 洗澡的时候,王一鸣在想,范一弓这是第一次给自己送礼,他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其他的人都好理解,下级送给上级,逢年过节,表示一下感谢。而范一弓是省委常委,和王一鸣算是同事。前几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没见范一弓给他王一鸣送过礼,杨春风那里,他送不送王一鸣不知道。 前一段王一鸣调整了几个省委常委的工作,范一弓从河东市到了临海市,从大市到了小市,从财政大户到了财政小户,在外人看来,属于是挨贬了,按说他范一弓对王一鸣是有情绪的,但是,官场上就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下级,什么事情不能由着你。具体到一个省里来说,省委书记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一个省委常委只有配合工作的份,你要是阳奉阴违,或者把矛盾公开话,那好,收拾你的办法多得是。调换你的工作,把你从重要的岗位调换到不重要的岗位,像这个范一弓,要是敢和他王一鸣对着干,王一鸣一句话,就把你的市委书记的岗位拿掉了,让你回到省城里,当统战部长,你服从不服从。还不服气,可以把你排挤到省外去。再不然,你干脆提前退二线算了,去省人大或者省政协。要是你还不服气,双方矛盾激化,成了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那好,安排人查一查,看你到底有问题没有。现在的领导干部,有几个能经得起掘地三尺啊,屁股上没有屎的人实在是不多,所以,只要一审查,十有八九就进去了,成了落网的腐败分子。这就叫做选择性反腐。反腐败不是本意,打击自己的政治对手才是本意。运用这个办法,上级对付不听话的下级,十拿九稳,屡试不爽。只要找你的麻烦,谁都躲不过去。 第一章(63) 所以,聪明的官员都学会了见风使舵,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咱就乖乖地服输吧,抬手不打笑脸人,我愿意忍气吞声,装孙子,你还收拾我干什么?! 王一鸣估计,范一弓这样做,也正是为了讨好他王一鸣,让王一鸣化解对他的敌意,似乎是在表达,王书记啊,我范一弓是个识时务的人啊,你收拾我,我愿赌服输。我不和你作对,你牛,你是老大,我坚决配合你的工作,行了吧!兄弟我服了,彻底服了。 想到这里,王一鸣心里非常惬意,看来这个范一弓还是非常有头脑的,官做到这种程度,没有多少是笨蛋。 洗完澡,和王礼聊了十几分钟的天,王一鸣就上床休息了。于艳梅也把自己的身子清理干净,心照不宣地去了卧室,陪着王一鸣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 王一鸣在她身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算是活动了身体,吃了点安眠药,很快就进入了梦想。这个夜晚,有了老婆的陪伴,睡眠质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龚向阳看了看时间,十一点的时候,估计王一鸣和于艳梅已经休息了,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他就提上包,拿上送给郑爽的礼物,出宾馆的大门,到外面打了一辆的士,又换了一家新的酒店,开好房间,就打了郑爽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郑爽就赶到龚向阳的房间。打开门,郑爽热情地扑上来,抱着龚向阳的脖子,两腿环着龚向阳的腰说:“想死我了,男人。” 龚向阳抱着她的屁股,说:“洗澡吧,我也想了。”两个人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打开空调,把房间里搞得舒舒服服的,两个人先洗鸳鸯浴,在卫生间里就蜻蜓点水做了一番。郑爽现在很浪,龚向阳稍微一刺激她,就呻吟个不停。 龚向阳说:“小郑,你看你,真是一个狐狸精。” 郑爽不好意思地说:“我控制不住,我就想让你狠狠地搞我。” 龚向阳边运动着边说:“等我离婚了,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天天搞你,到时候名正言顺地做夫妻。” 郑爽说:“好啊,我还想给你生孩子,最好是龙凤胎。一个闺女一个儿子,这辈子我就完美了。” 龚向阳说:“没问题,我养得起。” 两个人玩过瘾了,躺在床上说话,郑爽说:“哥哥,刘树彬又骚扰我了,说我只要跟了他,就给我解决一个事业编制,安排成正式的国家人员,端上铁饭碗。你看怎么办?” 龚向阳说:“不就是一个编制吗?你先别急,我找个适当的机会,和他说一下,让他给你解决一个。我就说你是我朋友的亲戚,托我说情,他知道我打招呼了,就不敢骚扰你了。” 郑爽说:“这个就好了,我的编制解决了,我也安心了,刘树彬就是骚扰我,我也可以不理他了。现在还得虚情假意地和他应酬着,他一看没有人,就不老实,在我身上摸一下掐一下的,看那个样子,我要是稍微给他点好脸看,他就敢霸王硬上弓了。这样不好,对不起你。” 龚向阳说:“好的,你的事情我尽快办。” 还是到了六点钟,龚向阳就早早地回到了西江宾馆的住处,等待着王一鸣起床,陪着他一起吃早饭。 第二天一早,王一鸣不到六点半就起床了。洗洗澡,把浑身上下收拾干净,王一鸣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睡了一个晚上的好觉,整个人立马看着精神多了。 于艳梅昨天晚上没少下功夫伺候王一鸣,所以也累了,睡在床上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王一鸣换好衣服,看着她披散的头发,雪白的臂膀,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柔情,这个女人,她陪着自己这二十多年,任劳任怨,善解人意,曾经给了自己多少快乐啊,没有她,自己的人生说不定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他弯下腰,在她脸上轻轻地亲了几口,抚摸着她的肩膀说:“老婆,你继续睡吧,我要出发陪首长吃饭去了,你和儿子在一楼的餐厅自理吧。” 于艳梅睁开眼,哼了一声,说:“好的。”用手也抚摸了一下王一鸣的脸,算是对于老公的柔情做了积极的回应。 王一鸣打开门,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出来,龚向阳听到门响,立即走了出来,向王一鸣打招呼说:“老板,早上好!” 王一鸣点了点头,反手锁好门,把手中的公文包递给龚向阳,两个人一前一后就下了楼。 到了大厅,只见小邵已经站在门口,向大厅里张望着,一见王一鸣和龚向阳下来了,连忙钻进车子里,发动汽车。 站在门口的保安冲王一鸣笑着说:“王书记早!” 王一鸣笑着做了回应,说:“你好。” 龚向阳拉开车门,王一鸣坐进去,龚向阳轻轻关好车门,转身从后面绕过车身,坐进副驾驶的位子,小邵一踩油门,汽车就缓缓地开出了贵宾楼,拐上了宾馆的林荫道。 到总统一号别墅的时候,才六点五十分。老远就看见,前面的空地上站了十几个人,正在那里说话。 王一鸣下车,大家忙扭过头来,冲着王一鸣打招呼,说:“王书记早!” 王一鸣一看,原来李耀、何杰、秦书海都到了。另外几个是陪同首长来的国家机关五六个部长、副部长,王一鸣和他们挨个握手,寒暄说:“睡得好吗?” 大家说:“好,好,这里的环境真好,安静得很,赶得上国宾馆的水平了。” 王一鸣说:“我们建设的时候,就是参照国宾馆的标准的。” 一个部长说:“这里的园林景观做得很好,我早上随便转了转,到处是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奇峰怪石,遍布整个园子,像是置身于世外桃源似的。” 王一鸣说:“这是目前整个西江省最上档次的酒店了。国家领导人来了,基本上就安排在这里了。欢迎大家今后常来。公事可以,私事也可以,我们西江省有句话,接待也是生产力。大家来,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支持。” 那些部长听了心里非常舒服,都觉得王一鸣这个人说话非常家常。 七点钟,首长在秘书和警卫的陪同下,准时下楼了。大家连忙笑脸相迎,纷纷问候说:“首长,早上好!” 首长休息了一夜,也是精神焕发,显得兴致很高,对王一鸣和李耀说:“你们这个宾馆搞得不错,住着非常舒适,最关键的是安静,听不到汽车的声音,非常好!” 王一鸣说:“您老人家退休了,就常来我们西江住住吧,还安排在这里,您带着老伴一起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首长说:“我还正有这个意思呢!就是到时候你们不要嫌我烦。” 李耀说:“您老人家能来,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支持。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大家说着笑着,就上了中巴车,一起往宴会大厅的主楼开去。 七点半用完早餐,大家就分头上车,在警车开道下,向东郊的新体育中心工地开去。按照行程安排,首长今天上午要参观江城市几项重点工程——西江省体育中心、西江省规划展览馆、西江省民族博物馆。 第一站是体育中心,老远就看见,在一片开阔地上,一栋巨大的建筑已经初具雏形,密密麻麻的脚手架上,几百个工人仍然在那里施工,升降机上下穿梭,正在向上面输送各种材料。虽然是春节假期,为了赶工期,施工单位并没有让全部的工人放假,而是留下了一部分工人,继续按照施工的进度安排生产。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的时候,江城市的领导、省直机关有关部门的领导已经早早地站在那里等候了。首长下车,和大家挨着握手寒暄,说:“新年好,打扰大家了!” 王一鸣向首长介绍大家的名字和职务,这个是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况远征,那个是江城市市长崔天健,这个是省发改委主任,那个是省建设厅厅长,大家热情地向首长问候着,说:“首长,新年好,祝您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首长说:“谢谢了,谢谢大家!” 施工单位的领导领着大家,先在规划图前留步,听完介绍,然后参观了整个工地。 听完介绍,首长知道了整个西江省体育中心项目,总共投资需要十一亿五千万,总共是分为三期,五栋主要建筑,有大型运动场,体育馆,游泳馆,高级酒店,办公楼,还配套有大型的停车场,休闲园林建筑等,整个工程占地面积一千五百亩,工期三年零六个月。现在已经封顶的是大型运动场,可以容纳八万人在这里同时观看比赛,是西江省目前最大的体育设施。 第一章(64) 首长看了看运动场的造型,觉得有些新奇,从空中的航拍画面看,像是两片树叶,又像是一个睁开的大眼睛,但从Se情的角度看,又像是一个女人**的造型,当然首长这样的大官,不可能同着那么多下级,说这么低俗的话,只能是不断地点头说:“好,好,有创意,很新颖。” 又问旁边的施工单位负责人说:“这个总体设计是谁搞的?” 负责人说:“是一个法国的设计师搞的,那个人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我们进行了全球招投标,光设计费用,就付了三千多万人民币,是国际上一流的团队设计的,当然,国内的设计公司也参与了,我们西江省的规划设计院,是那家法国设计公司的合作单位,他们两家联合投的标。” 一听是外国设计师做的总体设计,首长立马想起来一件事,他在北京时,曾经接到过国内一个知名建筑师的来信,反映这些年北京兴建的一些大型建筑,在设计上求奇求怪,崇洋媚外,不顾中华民族的建筑传统,违背基本的建筑设计规则,在新建的大型建筑上,一概追求标新立异,于是出现了大量的千奇百怪的建筑,和整个城市的氛围非常不和谐。尤其是这些建筑设计,为了追求形式上的好看,变化,增加了大量的成本不说,还带来一系列的问题,比如维护成本高,安全系数低,抗震能力差,有些用不了多少年,很快就会成为危险建筑,直接危及到千万人的生命安全。更过分的是,有些国外的建筑师,出于贬低中华民族的目的,把在国外不敢使用的建筑构想,拿到中国来,他们知道,中国的建筑最终使用哪一个设计,不是专家们说了算,往往是最关键的一个官员说了算,由于不少官员实际上对建筑了解不多,他们仅仅凭自己的第一次印象,就拍脑袋决定了采取哪一个方案。所以,国外的建筑师就用一些下三滥的设计,来欺负中国人。 某著名电视台花了几十亿建筑了一栋世界上最豪华的电视大楼,结果造型出来后,大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主楼是一个撅着屁股岔开腿的女人的xiati,附楼是一个男人的**。两栋楼组成了一对男女交he的画面,这是标准的春gong图了。这是对中华民族极大的讽刺,也是对官员们不懂装懂、好大喜功的绝妙的讽刺。 首长接到那位建筑专家的来信后,安排自己的秘书郭小东,让那位专家专门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双方进行了两个小时的谈话。听了专家的解释,首长觉得,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自己的建筑知识得到了一些提高。从此以后,他就和这位建筑大师交上了朋友。 有了以上的经验,首长有理由怀疑,西江省的这个主体育场,看着是两片树叶的造型,但是,在设计师的心里,他说不定就是想设计成女人的**造型,来蒙骗我们这些崇洋媚外、不懂装懂的中国人,这真是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助人家数钱,愚蠢到家了。现在这样的事例屡见不鲜了,归根结底,就是我们整个民族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被西方文化入侵,被西方的价值观同化,不知不觉间丧失了本民族文化的自信心、自豪感,堕入崇洋媚外、自己否定自己的怪圈。 但是首长不能明说了,他这样级别的领导,一言九鼎,他如果明说,你们西江省上当了,这个建筑造型是一个女人的**,西江省的领导会怎么看。杨春风的脸面往哪里隔?当初就是他一锤定音,要采取这个设计的,现在主体工程基本上已经建成了,投资四五个亿了,总不能现在炸掉吧,损失谁来付?没办法,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如此了。吃个哑巴亏,自己知道就行了。 作为首长,他也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丝毫改变的余地了,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再说了,你能来几趟啊?绝大部分老百姓又看不懂,他们知道什么啊?! 首长不住地点头说:“好,这个创意很好,很有气魄。大器之中蕴含了灵秀之气。”又问王一鸣:“你们的资金从哪里来?” 王一鸣说:“全部来自于省财政。几家大的银行都有贷款,以省财政的税费收入做担保。资金方面没有问题。” 首长说:“现在你们整个西江省,地方上的债务是多少?” 王一鸣说:“前一段国务院让统计过,我们统计的结果是,省、市、县、乡四级财政,我们省的总债务是2360亿,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地方政府还是有偿债的能力的,但在一些县级政府,确实存在破产的可能。都是一些国家级贫困县,没有什么产业支撑,财政穷,连发工资都是靠中央财政的转移支付的。” 首长说:“靠什么还?我看大部分还是靠卖地吧?” 王一鸣说:“是的,现在出卖土地,是地方财政的大头。就拿现在的江城市来说,每年的可支配收入将近两百亿,其中八十亿是靠拍卖土地得到的。如果不卖地,地方政府的日子确实没办法过。据我了解,全国其它地方也是这个样子的,北京、上海、杭州,每年的卖地收入都超过1000多亿了,房地产产业的发展,极大地带动了经济的增长,我们西江省也准备大力发展房地产业,现在只有这个来钱快,立竿见影。” 首长犹豫地说:“一鸣同志,我非常忧虑,房地产是应该大力发展,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放任房地产业这样发展下去,现在国务院已经把房地产业作为我国的支柱产业之一,全国地方政府一年卖地的收入突破了上万亿,房地产业成了最兴旺的产业,炒房者、卖房者成了最赚钱的人,现在几乎所有的行业都一哄而上,搞起了房地产,连一些军工企业都搞起来房地产,买地盖房子卖,因为这个最赚钱。沿海一些原来从事工业的老板,纷纷转行,靠炒作房价赚钱,现在出名的温州炒房客,不就是这样一群人吗!大家都不做实业了,都搞起来泡沫经济,长此以往,国家还有什么前途?我们这样一个大的国家,要发展起来,难道要靠房地产?世界上哪一个国家是靠房地产富强起来的?有吗?一个也没有?把房价炒高,GDP的泡沫吹大,面子上是好看,我们的GDP增长速度快啊!官员有政绩啊!但是,这样下去国家有前途吗?老百姓会更加幸福吗?网上有议论说,祖孙三代人,干了一辈子,买不起一套房子住。这样老百姓会满意吗?!我们共产党人还是当年的共产党吗?!再表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老百姓还信你吗?共产党如果脱离了人民群众,不能获得人民的信任了,我们的这个国家就是再有钱,有什么意思?会安定吗!我看难,整个国家就不安稳了。” 王一鸣说:“首长说的是,很有道理,高屋建瓴,我们一定好好领会,重新规划我们的发展目标,既立足当前,也着眼于长远。” 首长说:“我也快退休了,我的话在中央也没人听了,他们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干法,他们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有事业心当然是好的,但是,我们这样一个大的国家,改革开放几十年,积累了那么多问题,有成功的经验,在一些方面也交了代价昂贵的学费,都值得好好总结总结了。他们说我是保守派,思想不够解放,我也认了,我是年纪大了,但是,我自认为我不是保守,我是谨慎,我害怕我们的国家上当啊,不要以为一改革开放,我们是抱着一颗真诚的心和西方国家友好的,人家也会真心诚意对待我们。事实证明,我们错了,洋鬼子还是洋鬼子,他们对付我们的办法更高明了,从骨子里,他们的敌意并没有消失,当年毛主席说:‘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我们都以为,刺耳,危言耸听,现在你们看他们不是照样欺负我们吗?炸我们的大使馆,撞我们的战斗机,我们的总理还要到美国去,说让他们消消气,继续和我们中国友好下去,别耽误大家继续做生意。这样一搞,中国人在国际上还是什么形象?原来毛主席领导的时候,我们中国是穷,但在国际舞台上,那是堂堂正正啊,我们在联合国,毛主席讲了,我们中国人为什么要参加联合国?我们是来伸张正义的,谁搞霸权主义,欺负第三世界国家的穷哥们,我们都要站出来说话,我们就是要打抱不平,当时的提法就是,‘打倒美帝苏修!’连美国人都服气,中国人是说话算数的,说到做到,要不然尼克松也不会亲自跑到毛主席书房里,亲自为周总理拿大衣,跟毛主席握手,头低得像是学生见了老师,一个多小时后背都不敢靠在沙发上,那是真正的服气了,心服口服!我们是要参与国际事务,但绝不是受气包,是国际上人人看不起的孙子!韬光养晦,只是权宜之计,不是长远战略,当孙子一阵子可以,但是你长期当孙子,安于现状,就成了真孙子了!一个这么大的国家,在国际上就会成了笑柄,人家心里会看不起你。不管你再有钱,也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第一章(65) 王一鸣说:“首长讲得很好,让我们很受启发,我们在下面工作,有时候也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下级服从上级,我们也没有质疑的勇气,只能埋头于一些事物性的工作,久而久之,就麻木、僵化了,丧失了主动思考问题的能力。” 首长说:“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一定要勤于思考,要读书,要研究问题,在头脑里多问几个为什么?现在许多人满足于日常工作,迎来送往,吃吃喝喝,不读书,不学习,不研究问题,上级怎么讲就怎么干,缺乏主动性,创造性,这样下去,是不能培养出有作为的干部的。你还年轻,我们的国家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你们这一代领导干部,你们正在台上,正是干事创业的美好年华,希望你们不要光顾低头拉车,也要抬起头来,看看路,思考一些问题。按我的看法,好日子就要逐渐结束了,整个世界都面临大的调整,大的转折,对于我们中国来讲,建国以来,总体上已经和平了这么久的时间,战争会不会突然降临,这个不好说,但是,未雨绸缪,我们要做好准备,什么时候都要想到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怎么办?这样才行!” 王一鸣说:“是的,是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老人家今天对我们这些人,进行了一次危机意识的教育,受益匪浅,太谢谢您老了!” 大家听了首长的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此后的几个小时,大家转了几个工地,欣赏了凤凰山风景区,看了新修建的几座立交桥,转到十一点的时候,就回了酒店。 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三点,在帝豪大酒店的大会议室,召开了全省正厅级以上干部座谈会,会上首长做了一个小时的讲话,谈了这一次的所看所想,谈了自己对今后国家发展方向的看法,博得了一阵阵的掌声,讲得很精彩,使得西江省的干部又开了一次眼界。 晚上吃完晚饭,首长和他的随行人员就上了中巴车,王一鸣和李耀、何杰、郑天运一帮人,把首长送到江城机场,上了飞机,飞机滑行、起飞,晚上八点钟,离开了江城市的上空,向北京飞去。 首长终于走了,客走主家安。王一鸣这四五天马不停蹄地陪着首长跑了四个市,生怕哪一个方面准备得不够充分,出来什么漏子,那样就前功尽弃了,给首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在官场上,什么都没有印象大,王一鸣刚当上省委书记不久,像首长这样的大人物,轻易不来西江一趟,他要是对你有了不好的印象,回去在中央领导开会的时候,随便说你几句,那样影响就非常不好了,虽然你还不至于丢了乌纱帽,最起码,许多人会对你有看法。有了看法,这问题就大了,说不定找个借口就把你调整了。所以,接待中央大领导不小心不行啊! 第二章(1) 接下来这几天,王一鸣白天的活动也是安排得满满的。看望福利院的儿童,看望住院治疗的老红军、省部级老干部。在况远征的陪同下,视察了江城市百货大楼和几个大型超市,看看各种商品的供应情况,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最关键的是,西江省每天晚上的《西江新闻》里,天天都可以看到他王一鸣的镜头,老百姓可以通过电视,看到虽然是春节大假,老百姓休息了,而西江省的最高领导人省委书记王一鸣,是没有休息的,照样在工作。 只有在晚上,他的时间相对宽裕些,可以自由支配,于是就出席了几场宴席。 第一场是省政协主席周广生安排的。周广生现在手里虽然没有实权了,但是名正言顺的正省级干部,在整个西江省里,他的排名仅次于王一鸣和李耀,位居第三。况且他本人和王一鸣的私交一直不错,现在又听说王一鸣的老婆和儿子都在西江过春节,再怎么说都应该请王一鸣全家吃顿饭。于是,就亲自打了王一鸣电话,说安排在大年初五的晚上。 王一鸣接了电话,没有推辞,立即就答应了周广生的要求。要是其他的人,他还可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说现在还确定不了时间,到时候再说吧。但是,对于周广生却不能这样。因为王一鸣对周广生一向印象就不错,当初刚来西江省工作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省委主要领导里,是周广生主动和他接近,请王一鸣出去吃饭,游玩,两个人还在一起交流思想,王一鸣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还可以私下里向周广生请教请教,所以一直以来,两个人走得就很近,以至于引起了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不满,曾经在办公室里当面敲打王一鸣,提醒他在主要领导干部之间要保持好距离,不和任何人搞小圈子。 王一鸣听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自己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当时是不具备和杨春风摊牌的能量的。所以,只能是选择忍气吞声,服从杨春风的安排。此后的一段时间,王一鸣故意疏远和周广生的距离,少接触,不来往,让杨春风抓不到什么把柄了,于是才放了心。 周广生也感觉到了王一鸣行为上的变化,是有意回避和他周广生的交往,他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一看就明白了,王一鸣和自己的过多接触,肯定是引起了杨春风的警惕。杨春风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权力欲很强,他一向以西江省的老大自居,容不得任何人向自己的权威提出挑战,两个省委副书记联手,确实可以在一些事情上向他发起挑战,构成威胁。所以他才处心积虑,要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大家都是权力场上的高手,相对一笑,就心知肚明。周广生和王一鸣虽然平常里不来往了,但是到了省委常委会上,讨论问题的时候,大家一个眼神,就沟通好了。周广生想要王一鸣为自己做什么,王一鸣想要他周广生为自己说什么话,大家不用沟通,一看眼神就明白了。 周广生是西江本地人,土生土长,在西江省的政坛上摸爬滚打了三四十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这样的坐地户,你就是省委书记,一把手,有的时候也奈何他不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终杨春风时代,他对周广生采取的措施都是限制、控制、钳制,谁跟他走得近,就冷落谁,疏远谁,让西江省的干部明白一个道理,周广生那个山头上,人越少越好。只要你们逃离周广生,想升官是可以的,想发财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西江省的一大批本地干部通过察言观色,逐渐看出来一些门道,于是纷纷改换门庭,或直接投靠杨春风,或投靠当时的省长刘放明,实在没有机会投靠这两个人,就退而求其次,看杨春风欣赏谁,他们就去投靠谁。一时间,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高天民的家里,门庭若市,成了西江省本地干部趋之若鹜的地方。因为高天民是西江本地干部出身,现在又深得杨春风的信任,他说你行,向杨春风引荐一下,你的事情就解决了。处级变副厅,副厅变正厅,有时候就是高天民的一句话。有相当一段时间,在西江省本地干部眼里,高天民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周广生。虽然周广生的职务是省委副书记,在省委领导的排名里比高天民这个省委常委、秘书长靠前多了。 而现在这几个月,大家很快就看出来了,随着杨春风和刘放明退出历史舞台,西江省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变成了王一鸣和李耀。王一鸣和李耀都是外省人,在西江做官。西江本地干部中,周广生的地位现在无与伦比,论级别,他是现在唯一在职的正省级干部。论影响力,他和王一鸣的私交一向就比较好。虽然他现在不是省委常委了,参加不了省委常委会,在人事决策问题上没有了投票权。但是,谁都明白,他这个省政协主席给哪个省委常委打个电话,人家都得给他个面子。说白了,他周广生手里是没有什么人事决策权,但是,他带领一帮子政协委员,要是想让哪一个干部出出丑,还是完全有那个本事的。政协在省里,虽然名义上无足轻重,干不了什么事情,但是,政协委员可以提交提案。哪一个厅局你得罪了政协,人家是有办法对付你的。 所以周广生的行情看涨,这个春节,他家里比前些年明显得热闹了许多,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似乎一点也不过分。那些厅、局长,市长、市委书记,也都开始亲自上门,到周广生家里拜拜码头。 而高天民的行情却一落千丈,虽然还不至于门可罗雀,但是,到家里拜码头的官员,从数量到质量,都大不如以前了。以前来的人很多,厅级的上百个很正常,处级的简直是数不清。送的礼物档次也高。现在厅级的区区十几个,处级的比着以前,简直是没办法提。二十多个人,还大多数是人大机关的一些处级干部,和他现在的工作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高天民现在是省人大的副主任,主持省人大常委会的日常工作,那些处级干部还要在他手下混饭吃,逢年过节不到家里拜拜码头,说不过去的。 对于周广生,王一鸣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在西江省本地干部中出类拔萃,拥有很高的人气和深广的人脉。团结住他,就相当于团结了绝大部分的西江本地干部,稳定了人心。 王一鸣深知,自己在西江省根基不深,基本上没有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要想在短期内改变这种局面,是绝不可能做得到的。怎么办?只能是采取平衡战略,抓住几个大佬,像周广生,他代表的是西江本地派。像秦大龙,他代表的是外地干部派。况远征,他代表的是北京下派干部派。覃光明和高建勋代表的省级离退休老干部。这样五湖四海,各个山头上都有大佬和他王一鸣关系不错,有什么事情了,大家通通气,打个招呼,他王一鸣给大家面子,大家自然会给他王一鸣面子,这样他王一鸣的位子就坐稳了,权力就巩固了,他才能成为真正的一把手,而不是被架空或者受到什么人的钳制。省长李耀才不敢向他这个一把手发起挑战。 王一鸣知道,在今后的工作中,省长和省委书记不会很好地配合,有矛盾是必然的。这是当前的权力分配格局决定的。省委书记没有权力提名谁当省长,都是中央组织部任命的,省人大的选举,也只是走走形式,履行一下程序而已。 省长的乌纱帽既然不是省委书记给的,他配合你工作,是给你面子;不配合你工作,也理所当然。省长甚至和省委书记当面鼓对面锣地干起来的,也屡见不鲜。只不过最后大家可能是两败俱伤,上级组织部门各打五十大板,把你们调离开,安排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岗位,混到退休算了。因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大局观念,那好,你们就全部出局吧。 所以,现在聪明的省长都会对省委书记忍气吞声,把你送走,高升了,我就顺理成章,接了省委书记。等我当了一把手,我再牛气!做小媳妇也就是区区四五年,忍一忍就过去了。 从现在这几个月的实践来看,王一鸣觉得,省长李耀这个人,还是基本上懂礼数的,对王一鸣的工作是配合的,没有出现对抗的苗头,倚老卖老,这很好,李耀年龄比王一鸣大八岁多,有个老哥哥的样子。 第二章(2) 初五晚上,王一鸣带着老婆、孩子参加了周广生两口子举办的家庭宴会。 初六晚上,又参加了况远征举办的宴会。 今年这个春节,对于况远征来说,可谓是喜事连连。第一喜,是他当选了省委常委,调到了省城担任了市委书记;第二喜是在凤凰山省级干部别墅区,刚分得一套三百多平米的别墅,装修完毕,春节前就搬过去正式入驻了;第三喜是,老婆方琳琳的工作也调进了省城,安排在江城市财政局任副局长。方琳琳原来在桂江市任财政局副局长,现在跟着老公进了省城,也算是夫贵妻荣。第四喜是,在美国留学的儿子况世杰刚去了美国两年,今年领回来一个美国女孩回来探亲,金发碧眼,听说有意大利的血统,是一个标准的白人女孩。女孩的家庭在美国也属于上流社会,有自己的家族企业,儿子和这个女孩谈恋爱,一旦结了婚,很容易就会获得绿卡,成了名符其实的美国人。以前只是听说中国女孩嫁给美国人,不管他是黑人还是白人,总之,我们的漂亮姑娘外流的多,而现在,他况远征的儿子竟然可以搞到一个白人女孩做老婆,还是大家族的女孩子,这真给老爹挣了不少面子。 最后一喜是,况远征发现,今年春节,是他从政以来最感风光的一个春节,到家里来看望的各级领导干部,络绎不绝。不到省城,不知道这里的事情有多大。整个江城市,市区加上郊县,八百多万人口,光是副处级以上干部,管了两千多个,厅级干部在职的加上退休、离休的,一百多个。还有那么多的国有企业,群众团体,方方面面,到他家里、办公室里看望的,让况远征简直是数不清。从接待人数上来看,和自己在桂江市当市委书记相比,多了好几倍。年前年后,收到的礼物就更没法说了,什么茅台酒、中华烟、进口红酒、洋酒、保健品、高档服装、皮鞋、工艺品,一箱一箱的,堆满了整个房间。那些县委书记、县长,区委书记、区长,各个局的局长,党委书记,副局长,都跑到家里、办公室或者他住宿的宾馆里拜码头。寒暄几句,走的时候留下一个信封,说是一点意思,逢年过节,单位发的年终奖,市委领导都有一份。有的里面是一万两万,有的是七千八千,反正根据各个单位的实力和往年的情况,这些钱,大家都有,于是推辞不掉,只好收了下来。那些一出手十万、二十万的,明显地是来投石问路,为自己跑官的,况远征初来乍到,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就把钱退了回去,现在他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大干,他知道,自己刚当上省委常委不久,获得了王一鸣的信任,才调到了省会城市当市委书记,要是在廉政上出了大问题,就对不起王一鸣对自己的关照和信任了。钱这个东西,现在不是主要的问题,只要有了权,什么没有啊! 就这样,春节前后这十几天,况远征让老婆方琳琳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收了那么多单位的过节费,这些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二百多万。你看这个市委书记的含金量有多大吧。这些都是现金,家里的保险柜太小,一下子就放满了,只好买了一个大大的,一两米高的,预备着将来用。 况远征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这样风光的日子,说白了都是王一鸣给的,于是就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让自己的秘书常军一打听才知道,王一鸣的老婆于艳梅和儿子王礼都在西江过春节,好了,请王一鸣全家吃次饭吧,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常军跟着自己的老板,工作关系也都调进了江城市委办公厅,常军原来在桂江市委的时候,是副处级,职务是桂江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其实是挂名,他的实际工作就是给况远征担任秘书。 现在况远征进了省城,自然也把自己的秘书带了过来。为了给常军再提一级,调档案之前,况远征给现在桂江市的市委书记游金平打了电话,给常军解决了正处的级别,任命为桂江市委副秘书长。文件一下,就可以调动了,到了省城江城市,市委组织部下了一个文,任命常军为江城市委副秘书长、正处级。 常军到省里工作后,和龚向阳的联系很密切,所以,有什么事情,常军一个电话就打到龚向阳那里,领导想获得什么信息,基本上都可以得到的。 江城市新开了一家“鲍翅海鲜广场”,装修豪华,菜品精致,在省城很快就打出了名气,况远征就把请王一鸣全家吃饭的地方,安排在那里最豪华的总统一号包厢。 酒宴上,自然是山珍海味、名贵佳肴琳琅满目,喝的白酒是三十年的茅台,红酒是几千块钱一瓶的法国原产地葡萄酒。况远征还安排自己的秘书常军为王一鸣老婆于艳梅买了名贵的手提包,一个上万块,国产大品牌,听说国家领导人的夫人都用的这个牌子。为王礼买了一条高级皮带,也是几千块;一块中档的瑞士手表,五千多块。这样的礼物,不高不低,送出去也就是个心意,对方不会推辞的。 他们也知道,送的礼物太贵了,性质就变了,不属于人情往来,王一鸣会让自己的老婆、孩子拒收的。 王礼参加完宴会,非常兴奋,不是对自己收到的礼物,而是对况远征的儿子况世杰向他说的一些事情非常感兴趣。再过半年多,他就要去美国留学了,认识了一个大哥哥,在美国彼此有个照应,是好事情。尤其是况世杰的女朋友,金发碧眼,丰满性感,有异国风情,很是吸引人,说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很逗人笑。 那洋姑娘很大方,和王礼来了一个拥抱说:“你,你,也到美国去,我,我,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美国女孩,好不好?很,很,漂亮,性感的?” 把王礼说得脸都有些红了,说:“谢谢了,谢谢了。” 况世杰也是在北京某大学读完本科,然后出国自费留学的,在国外攻读金融学硕士学位。每一年需要几十万人民币,包括租房子、学费、生活费什么的。还要养车。他告诉王礼,国外买二手车,便宜得很,买一辆二手宝马、奔驰,也就是几千美元就可以了。国内的进口车太黑了,一辆六七十万,甚至上百万,比国外贵了几倍。不到国外,你不知道国外的东西有些比着国内,是便宜得让你想不到。当然,有些东西也很贵,主要是国外的人工贵。比如吃饭,到饭馆吃,换算成人民币,是很贵。但到超市买东西,自己做,就很便宜了。牛肉、鸡肉,甚至茅台酒,都比国内便宜得多。尤其是巧克力,你掏几十美元,能买几大瓶,随便吃。不像国内,一块就十几元,贵死了。我刚到国外的时候,很过了瘾,你看,我就是那个时候胖起来的。 况世杰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七零左右,但是体重现在有差不多两百斤了,是名符其实的大胖子了。王礼说不清,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上他,难道国外的女孩也喜欢中国的官二代? 应酬完回到西江宾馆的住处,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王一鸣换了衣服、鞋子,就带着老婆、孩子、秘书到楼下的树林里散步。刚走了十几分钟,龚向阳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王一鸣的弟弟王二虎打来的。 龚向阳连忙就接了,说:“你好,王主席。”二虎的职务现在是县政协的副主席兼县教育局的党委书记,在当地,大小也是个副处级干部,所以,平常里通电话,龚向阳都这样称呼他。 王二虎说:“龚秘书,新年好,我哥和你在一起吗?” 龚向阳说:“是的,他正在散步。” 王二虎说:“那麻烦你让他接个电话,我有事告诉他。” 龚向阳说:“好的,你等一下。” 连忙加快步伐,赶上王一鸣,说:“老板,你弟弟的电话。”说着把手机递给王一鸣。 王一鸣边散步边接电话,说:“喂,二虎吗?” 二虎说:“哥,是我。” 王一鸣说:“什么事情你说。” 二虎说:“哥,是这样,今天你同学熊小强到家里来了,你还记得他吗?就是在县机械厂门前摆小吃摊的那个,他说高中时曾经和你同过桌。” 第二章(3) 王一鸣一下子想起来前几年到熊小强小吃摊上看望他们两口子的情境,连忙说:“记得,记得。我们高一时曾经同桌半年呢!” 二虎说:“他登门拜访,说是看望咱爸咱妈,但是,临走的时候向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问他什么事情,他吞吞吐吐的,最后说,是为了闺女安排工作的事情,想到西江省找找你。我嫌他给你添麻烦,就劝他,说你太忙了,经常出差,不是在北京,就是在香港,不好找。他不听,就告诉我,前几年你到他摊子上看望他,曾经说过,只要他的孩子上了大学,毕业后不好找工作,就去找你,别的人你不管,他的孩子你不会不管的。哥,有这回事吗?” 王一鸣说:“有,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二虎说:“你看,他粘住你了。他看我不给他你的电话,就向我要秘书的电话,我当时没有答应他,说等我问一问我哥,明天再答复你。他只好走了,说明天来要龚秘书的电话,无论如何,他要到西江去一趟,他把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如果不给他电话,他就到西江省委找你。你看怎么办?” 王一鸣问:“他闺女多大了?” 二虎说:“二十二,刚大学毕业半年,找不到工作,在家里闲半年了。” 王一鸣说:“你问一问,看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什么专业。” 二虎说:“我问过了,是省里的财经学院毕业的,学会计的。” 王一鸣说:“女孩子,学会计的,应该好找工作啊!” 二虎说:“那看你找什么工作了。在我们县,别说你是省财经学院毕业的,就是北大毕业的,要想找到一个有编制的工作,进县委、县政府或者各个局,没有县委书记签字,谁也进不去。有些有关系的,花些钱,三万两万,请请客,送送礼,可能就办成了。没关系的,你就是想花钱,托人办,十万八万都不一定能办成。因为不熟悉,谁敢接你的钱啊!熊小强他一个摆摊的,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他哪里可以搞掂县委书记?” 王一鸣说:“你二虎好歹在县里也是一个名人,你就帮帮他。找一找县委书记吗!” 二虎说:“哥,找县委书记我是可以找到,但是,要出钱怎么办?我总不能给他垫吧?再说了,他熊小强也没有什么钱呐!我说少了吧,三万两万,办不成怎么办?钱花了,不能退回去吧。说多了,十万八万,他有吗?肯定拿不出来。再说了,我们县的县委书记换了,现在这个,是从别的县交流过来的,姓周,四十多岁,特别敢干,人送外号‘周扒皮’,到我们县两年多了,什么也没干,整天就是扒老百姓的房子,修路,搞房地产。现在整个县城比以前扩大了一倍,到处是新开的楼盘。那些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不是他的老乡,就是他的同学。个个跟着他发大财。可把咱们县的老百姓坑苦了,现在县城里的房子,一天一个价,均价已达到三千多了,好的高档的楼盘,一平米五千块。你看黑不黑。我们这里大部分人的月平均工资还不到两千块。你说老百姓怎么活吧?” 王一鸣问:“原来那个县委书记呢?” 二虎说:“升了,我们县的一把手升得快,谁到这里,三两年不是捞个**百万,往上边一送,就升官了。” 王一鸣说:“升到哪里去了?” 二虎说:“到市里去了,升了市委常委、统战部长。” 王一鸣说:“这么说你确实是办不了?” 二虎说:“我要是能办,我就不让他去找你的麻烦了吗!我给你说实话,哥,我儿子王闯大学毕业,我还想让他去找你呢。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委屈。工资低,环境差,门头差事特别大,一个月挣的钱,有时候都不够随礼的。整个县城就那么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一天就接到几个请帖,结婚的,生孩子的,老人去世的,都得随礼,不去你就赖了,出去见了面,不好说话。所以,就是再困难,也得打肿脸充胖子。干熬,一般的老百姓的生活现在就是干熬。你没有办法。” 王一鸣说:“你二虎不至于这样吧?说得那么可怜!” 二虎说:“我肯定不会了,好歹我还是副处级干部,手下管了一万多的中小学教师,茅台酒照样是喝不完。我说的是老百姓,像熊小强那样的。” 王一鸣说:“既然你管不了,那我就只好管起来了,他那样的家庭,我们拉他一把,他就能活下去。我们不管,他就没有多少活路了。谁让我们是老同学呢!你告诉他龚秘书的电话吧,让他带着他闺女一块来,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就给她闺女安排一个工作。因为当年我有过承诺,不能食言。” 二虎说:“好,我这就转告他去。” 王一鸣又问一下父母的情况,两个妹妹家的情况,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大年三十晚上,王一鸣曾经跟父母通了电话,得知他们今年冬天都住在二虎家里,由二虎两口子伺候着。为了照顾两个老人的生活,二虎家请了一个保姆,专门在家里做饭、洗衣服,陪着老人聊天。二虎的老婆在县二高当副校长,寒假有一个月,也在家里照顾两个老人。应该说,两个老人是幸福的。 过节之前,于艳梅按照往年的惯例,向二虎的银行卡上转了一万块钱,说是给两个老人的过节费。 从二虎的电话中,王一鸣得知,父母的身体都很好,住在县城里,屋子里装的有空调,洗澡到外面的澡堂里,那里有暖气,各种条件比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条件好多了。有个头痛发热,都是二虎陪着去县医院,那里的院长、医生一看王二虎来了,都很客气。方方面面都给予一定的照顾。 妹妹三妮和妹夫高健从老家带了一帮人,有五十多个民工,在省城里于艳梅的弟弟于大伟开发的房地产工地上做工程,因为于大伟的照顾,一年下来赚了二十多万。别的老板干了一年的活,拿不到工钱的多得是,被农民工天天追着到家里闹,连春节都不敢回家。 而三妮和高健的工钱,总是能够按时结算,看起来还是亲戚可靠。三妮说,再干一年,他们两口子就可以在省城里买房子了,到时候把父母接到省城里住去。三妮和高健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十六了,儿子十三。都在县城里上学,闺女上高一,儿子上初中,吃住都在二虎家。 四凤是王一鸣最小的妹妹,高中毕业,复读了一年,考上了地区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老家乡里的中学,当语文老师。等二虎当了县二中的校长,就把他调到县二中,当了语文老师。二虎后来当了县教育局长,就把四凤也提拔起来,做了县实验中学的校长。在县城里,四凤也成了名人,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到县实验中学读书,都千方百计地巴结她。 四凤的老公张全忠也沾了二虎的光,他原来是县财政局的科员,因为娶了四凤,在二虎的关照下,很快就做了股长,等二虎当了县政协的副主席,跟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成了铁哥们,随便说了句话,给县委书记和县长送了些烟酒之类的东西,就为张全忠跑了一个县财政局的副局长的位子。现在四凤是副科级,张全忠也是副科级,在县城里,都是非常有油水的位子,所以四凤两口子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两口子就一个儿子,现在十五岁,正在县实验中学上初中。 王一鸣挂了电话,于艳梅问:“二虎来电话,是想给谁安排工作?” 王一鸣说:“我老同学的孩子,在家里找不到工作,想到西江这里找我。” 于艳梅说:“你答应了?” 王一鸣说:“我答应了,前几年我到县城里,见过他,当时我有承诺的,孩子毕业,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来找我。” 于艳梅说:“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为什么?” 王一鸣说:“因为我这个同学很困难,八十年代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县机械厂上班,前几年两口子双双下岗,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收入,就在县机械厂门口摆了一个小吃摊,卖馄饨、蒸饺和砂锅炖菜,同学聚会,他都不好意思参加。我后来听说后,特意去看了他,他们两口子真难!他老婆拉着我的手,不住地抹眼泪,说:‘小强经常谈起你,说你和他感情最好,经常鼓励孩子,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后,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就去找你一鸣叔叔。你一鸣叔叔是个大官,也是好官,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当时都有些忍不住了,眼泪差一点没有掉下来,我当时说,嫂子,你放心,别的人我不管,你们的孩子,我一定会管的。让他们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到时候我有能力了,肯定会管你们的。” 第二章(4) 于艳梅听了,点了点头,说:“这样的家庭,我们是该管,我们帮助他们一下,他们就有了生活的希望,这也是积德行善啊。” 两口子又散了半个多小时的步,才回房间看电视休息去了。 却说熊小强,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他老婆张桂花现在身体也不好,高血压,还有心脏病,一急就要吃药,不然心脏受不了。 看熊小强辗转反侧的样子,张桂花劝他说:“老公,放宽心,王一鸣不会不管咱们的,你看当初他到机械厂门口看望我们时,讲话多真诚,这样的官,现在哪还有啊!我相信他是说话算数的。” 熊小强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找他的人那么多,他又那么忙,会管咱闺女的事情吗?他又不是咱们省的省委书记,离家这么远,就是把闺女安排在那里,我们想闺女了,要跑几千地,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啊!” 张桂花说:“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帮我们,随便给我们闺女安排一个工作,都比在我们县里强。省城难道是我们这样的家庭随随便便就进得去的吗!再说了,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他一个电话,下面的人还不得跑断腿。咱们闺女跟了他,工作差不到哪里去。咱们千万不能耽误闺女的前途,只要闺女过得好,咱们就放心了。远有什么?有火车,有飞机,说去就去了。” 然后张桂花就把闺女熊玲玲喊过来,问:“玲玲,我问你,要是你一鸣叔叔把你的工作安排在西江省,你愿意吗?” 熊玲玲也是在省城里上的大学,虽然没有去过西江省的省会江城市,但知道一级是一级的水平,她毫不犹豫地说:“爸,妈,你们放心,要是我一鸣叔叔愿意给我安排工作,我就听他的话,呆在西江省,周末的时候,我还可以到他家里,帮助他们做些家务,我会做菜,面点我也不错,蒸馍,炸油条,擀面条,我什么都会,我一鸣叔叔还可以吃我做的家乡饭。这也算是我们报答一鸣叔叔对我们家的恩情了。” 张桂花说:“对,闺女,人要讲良心,知恩图报,等工作稳定后,你就在当地找一个对象,到时候有房子,有车子,过上城里人的日子,我和你爸就放心了。等你弟弟毕业了,我们就不好再开口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帮帮你弟弟了。” 熊玲玲不好意思地说:“妈,你看你,说到哪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张桂花说:“有什么啊?早晚都有这一天吗!” 第二天一早,熊小强饭都没有顾得吃,骑上自行车,赶在七点钟以前就到了王二虎的住宅大门口,一看,大门还没有开。又等了十几分钟,大门开了,王一鸣的父亲要到外面散步,他连忙叫了声:“大叔。”上去打招呼。 王春福一看,认识,是昨天来的王一鸣的高中同学。 王春福说:“这么早,你找二虎吧?” 熊小强说:“是,大叔,二虎让我今天早上来,一鸣会给我回话。” 王春福说:“好,进去坐吧,二虎正在刷牙。我出去到外面遛遛去。” 熊小强说:“好的,大叔。”然后就进了二虎家的大门里。 二虎家大门口的院子里,栓了一条大狼狗,一见生人,就站起来,嘴里哼哼的叫着,发出警惕的声音。 二虎端着茶杯正在院子里刷牙,一看熊小强来了,忙漱了口,擦了手,把熊小强往屋子里让。 熊小强说:“王主席,王书记回电话了吗?” 王二虎说:“熊哥,是这样,我哥说了,让你带着闺女到他那里去一趟,他看一看闺女的情况,你最好带着各种材料、档案什么的,要是能办,我哥说了,他同意给你们办。” 熊小强一听,激动得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泣不成声地说:“谢谢,太谢谢了,你哥是个好官,大好人啊。” 王二虎说:“熊哥,别这样,你和我哥是同学,感情还在,他这样做理所当然。你不要跟任何人讲,因为找的人多了,给我哥添麻烦。要是给你办了,不给别人办,也得罪人。”说着又把龚向阳的电话告诉熊小强,让他记着,到了江城市,就打龚秘书的电话。 熊小强说:“好的,好的,我记得了,谁也不说就是了。” 离开二虎家,当天上午熊小强就带着女儿熊玲玲,坐上了开往省城江州市的汽车,下午三点,汽车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行驶到达江州市长途汽车站。一出来,他们父女连忙赶到对面的火车站,想购买当天晚上去江城市的火车票。哪知道到了售票大厅,一看人山人海,排队买票的已经从售票大厅到了外面的广场上,按这个速度,就是再排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够买上票。 熊小强问了问排队买票的农民工,大多数是出门打工的,刚过完年,就分赴全国各地了。他们说,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就是买了票,也是站票,没有座位的。要想提前走,只能找票贩子,他们每张票加价200块,正常的票价,从江州市到江城市,坐票也就是一百四十六块,而票贩子手里的一张坐票就要加价200块,真黑! 熊小强没办法,怕耽误事情,王一鸣是说出差就出差的人,幸亏春节刚结束,现在有时间见他熊小强,他要是赶不过去,机会错过,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于是,和姑娘熊玲玲商量了一下,怎么办?是不是买票贩子的票算了。 熊玲玲说:“只能这样了,等一天两天,受罪不说,耽误了时间就更麻烦了。” 于是父女俩就在人群中,找到四处游荡的票贩子,和他们在僻静的地方谈妥价钱,两张去江城市的票,每张加价180元。 熊玲玲要求,把火车票先拿出来,进站验票后,不是假票,再付钱。熊玲玲在省城里上了四年大学,从同学们那里也学了不少经验。每一年都有些同学心急,买不到火车票,就上了票贩子的当。票贩子用真火车票,通过修补,短途改长途,骗那些涉世不深的学生的钱。 当天晚上,父女两人多花了三百六十元钱,终于从票贩子那里买了两张火车票,坐上了开往江城市的火车。火车上拥挤得一塌糊涂,过道里,厕所门口都挤满了人,人挤人,大家个个都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好在父女俩都有座位,比其他没有座位的人好一些,但是,一路上二十多个小时,两个人不敢吃东西,不敢喝水,因为厕所门口都是人,上一趟厕所,费劲得很,需要排半个多小时的队。 大年初八的下午七点钟,火车准时到达江城市火车站。父女二人出了火车站,找到一台公共电话,先打了龚向阳电话。 龚向阳一看是市话,连忙就接了,说:“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熊小强说:“请问是龚秘书吗?” 龚向阳说:“是的。” 熊小强说:“我是王书记的同学熊小强,是王书记让我来找他的。” 龚向阳说:“您请稍等,我问一下王书记。” 这个时候王一鸣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还没有下班。龚向阳走过去,说:“老板,你有个同学熊小强来了,说是你让他来的。” 王一鸣说:“是的,他在哪里?” 龚向阳连忙对着手机说:“熊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熊小强说:“我在火车站,刚下火车。” 王一鸣伸出手,要过龚向阳的手机,对着话筒说:“喂,是小强老兄吗?我是一鸣。” 熊小强听了王一鸣的声音,激动得声音都哆嗦了,连忙说:“一,一,一鸣,我是小强,我到了。在火车站。” 王一鸣说:“老兄,住的地方还没有安排吧?” 熊小强说:“没有,还没有,怕天晚了,找不到你,所以先给龚秘书打了个电话。” 王一鸣说:“正好,我还没有吃饭,我们先吃饭,算是为你接接风。吃完饭,让龚秘书给你安排住处。” 熊小强说:“我见一见你,说说话就行了,我和闺女自己找地方,不麻烦你了吧。” 王一鸣说:“你来了,我怎么能不管呢?!这样吧,你在火车站打一辆出租,到西江宾馆贵宾楼,我马上下班,我们一起在那里吃饭。我老婆、儿子都在,大家见见面,好好说说话。” 第二章(5) 熊小强看王一鸣是真心实意的,于是就不再推辞,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给自己的闺女说了,熊玲玲听说马上就要见到王一鸣,马上就慌了,说:“我们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多仓促啊!” 熊小强说:“你一鸣叔是大官,大官的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他现在有时间见我们,我们赶快抓紧时间见。等明天他一忙起来,我们想见,也没有机会了。” 没办法,父女俩只好到火车站的卫生间里,洗脸、刷牙,换了一套新衣服。熊玲玲在自己的头发上沾些凉水,用梳子好好地梳理了一番,照着镜子看看差不多了,两个人才立即打车去了西江宾馆的贵宾楼。 出租车司机看他们父女俩穿得普普通通的,竟然说要到西江宾馆的贵宾楼,说:“那里的住宿很贵的,一晚上最少要七八百块。我给你们推荐个地方,便宜,一晚上一百多就可以了,很干净的。” 熊小强笑了笑说:“我们是看一个亲戚,不用住的。” 司机说:“喔,这样啊。”就开车把他们送到了贵宾楼。 熊小强的车子刚停稳,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过来,说:“请问您是熊先生吗?” 熊小强一下子就明白了,说:“你是龚秘书吧?” 龚向阳说:“是的。”连忙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司机,为熊小强付了车费。熊小强和熊玲玲下车拿了行李,熊小强握着龚向阳的手说:“多谢你了龚秘书。” 龚向阳说:“您是王书记的同学,王书记特别交待过,由我负责接待你们,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用不着客气。” 熊小强说:“实在是麻烦你了。” 龚向阳招呼他们说:“我们先去餐厅吧,等吃完饭我就给你们安排房间,一会儿王书记就该下来了。” 熊小强说:“好的,好的。” 这个过程中,熊玲玲也冲龚向阳不断地笑着点点头。龚向阳一看,熊玲玲瘦瘦的,高高的,个子大概有一米六五以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中跟皮鞋。单眼皮,但很耐看,皮肤白皙,头发自然地在脑后扎起来,走起路来左右摇摆着。整个人看着就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纯味。 龚向阳伸出手,说:“来,我帮你拿行李。”熊玲玲手里拉着一个拉杆箱,肩膀上还挎了一个皮包。 熊玲玲羞涩地一笑,说:“不用了,谢谢龚秘书。” 龚向阳想表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坚持说:“来吧,你路上辛苦了。”说着拉过熊玲玲的大大的拉杆箱,带领熊小强父女穿过大门,到了大厅里。把门的保安冲他们笑了笑。 龚向阳把他们父女领进一个大大的包厢里,只见这里有四五十个平方的样子,整个包厢里装饰豪华,中间是一个大吊灯,照射得整个房间富丽堂皇,地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大红的图案,显得非常喜庆。房间里的沙发,茶几,花瓶,盆栽的花木,都彰显着这里的档次。熊小强父女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到过这么高档的场合。 龚向阳对熊小强和熊玲玲说:“那里有卫生间,你们先休息休息,我上去请王书记下来。我们马上就开饭。” 龚向阳出去后,熊玲玲马上就去了卫生间,放松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又打扮了一下,看没有什么不妥帖了,才出来。 熊小强也顺便上了一趟卫生间,洗了洗手、脸,大理石的洗脸台上放着两块雪白的毛巾,他擦了擦脸,连忙走出来,这个时候,王一鸣刚好在龚向阳的陪同下进了门口。 一眼看见熊小强,王一鸣就兴奋地说:“小强兄,一路辛苦了!” 熊小强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双手紧紧地握着王一鸣的手,刚想说话,却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哽咽着,摇了摇头,说:“一鸣,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王一鸣情绪也受了感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小强兄,来到我这里,就是到家了,先吃饭,我们今天晚上好好聊聊。”然后转身对于艳梅和王礼说:“艳梅,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小强哥,我们俩高中时是同桌。” 于艳梅伸出手,和熊小强握了握说:“小强哥,一鸣常和我提到你。没想到今天见面了,才得认识。” 熊小强忙回头冲自己的姑娘说:“来,玲玲,快叫叔叔,阿姨。” 熊玲玲这个时候忙走上前去,冲王一鸣和于艳梅说:“王叔叔好,阿姨好!” 王一鸣这个时候才仔细地打量了熊玲玲一眼,只见这个姑娘个子高高的,气质也不错,虽然说不上特别漂亮,但是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相貌也在中等以上,比着熊小强两口子,那是太出色了。他们两口子长相都是普普通通的,这闺女比着她父母,都出色多了。 王一鸣对王礼说:“快叫伯伯。” 王礼冲熊小强说:“伯伯好!” 熊小强看王礼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个子比王一鸣高了半头,足有一米八零,白白净净的,上身穿了一件皮夹克,显得很精神,于是对王一鸣说:“一鸣,你看你儿子比你年轻时还帅气啊!” 王一鸣说:“你闺女也不错嘛,现在的孩子,营养好,当然比我们那一代长得漂亮了。” 大家于是在饭桌旁坐下,王一鸣坐了主位,让熊小强坐在自己的旁边,龚向阳忙出去,告诉小六,说:“美女,快上菜吧!” 小六说:“好的。”忙一路小跑,去了厨房,通知大师傅。 一会儿,一个男服务员就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瓦罐,放到桌子中央。小六为每个人装了一碗汤,然后就退到门口。 王一鸣拿起勺子,冲熊小强说:“来吧,我们先喝汤,这是白果老鸭汤,是南方人的家常菜,你品尝品尝。” 熊小强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里细细地品味了一下,说:“好,好,味道醇厚,回味悠长,里面还有中药的味道,我们老家做不出这个味道。” 王一鸣说:“这里的规矩和我们老家不一样,这里是先喝汤,再吃饭;我们老家是先吃饭,再喝汤。现在看来,还是南方人讲究,这样对身体有好处,又不容易发胖。” 喝着汤,菜一个一个就上来了,什么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三五分钟上来一道,总共是十二个热菜,还有蒸饺、包子、点心什么的。今天的晚餐,是龚向阳点的菜,他按照六个人的标准,中档水平。最贵的鱼翅、龙虾都没有上,因为这是家宴,档次太高了,会影响不好,又不是宴请国家领导人,招待亲朋故旧,有那个意思,就可以了。说实话,这都是公款消费,王一鸣用不着掏自己的腰包的。他不用管不用问,自己的秘书就安排好了。 王一鸣想起熊小强会喝酒,就让服务员开了一瓶茅台。给熊小强倒了满满一玻璃杯,估计有三两多。 王一鸣自己倒了一小杯,其他的人有喝饮料的,有喝红酒的,大家一起举杯,王一鸣说:“来,小强兄,我们全家为你们父女接风。你随便,喝完还要,最好是一醉方休。” 熊小强和王一鸣碰了碰杯子,然后一仰头,喝了大大的一口,茅台酒下肚,那个舒服劲啊,真是不可言说。长这么大,他哪里喝过茅台酒啊。年轻时刚上班,工资低,虽然那个时候茅台酒并不贵,一瓶才十几块钱,但是,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多块,买不起啊! 现在呢,茅台酒的价格年年涨,听说一瓶七八百块了,他一个下岗职工,想也不敢想。也就是来见王一鸣,才有这个机会,他能不开怀畅饮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熊小强把一玻璃杯的茅台酒,喝了个一干二净。王一鸣看他还能喝,于是就把剩下的酒又给他倒了一个满杯,说:“小强兄,今天晚上你就放开吧,反正喝醉了,就上去睡觉。” 熊小强说:“不行,我大老远的来见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喝醉了,误事。就这一杯了,再多了,我真会醉的。” 于艳梅这个时候插话说:“熊大哥,你随意,你们老同学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多喝几杯,没问题的。” 第二章(6) 晚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边吃饭边聊天。吃完饭,王一鸣对龚向阳说:“他们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吧?” 龚向阳说:“安排好了,在三楼。” 王一鸣对熊小强和熊玲玲说:“好的,你们先洗洗澡,休息休息,我等一会儿散散步,到九点多的时候,我再到房间看你们。” 熊小强说:“好的,好的。” 龚向阳陪着他们父女坐了电梯,上了三楼。王一鸣在自己的老婆、孩子的陪同下,走到平常散步的树林里,散步去了。 龚向阳拿着房卡,把熊小强父女安排在三楼的两个单间里。然后对他们说:“明天早餐是七点钟开始,你们最好是在七点到八点之间用早餐,中午如果没有别的安排,你们就还在楼下用午餐;如果有别的安排,我会让服务员告诉你们。” 熊小强说:“好的,好的。多谢你了龚秘书。” 龚向阳说:“没事,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明天王书记上班,估计比较忙,你们也可以随便到街上转一转,大门口就有公共汽车,到商业区也就是两站地,走路也就是半个小时,你们可以去玩玩。” 熊玲玲说:“好的,我正想到街上转转去。” 龚向阳下楼,到树林里找到王一鸣、于艳梅、王礼,四个人说着话,在那里散步。九点多的时候,锻炼得差不多了,王一鸣说:“走,你陪我上去,我和小强聊聊天去。” 龚向阳陪着王一鸣到了熊小强的房间门口,摁了一下门铃,熊小强忙开了门。刚刚过去的这一个多小时,他刚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住的这个房间,虽然是单间,但是也有二十多个平方,房间里装修高档,都是按照五星级的标准。 王一鸣进去,坐在沙发上,冲熊小强摆了摆手说:“小强兄,坐吧。” 熊小强让龚向阳坐,龚向阳一看这个场合,就知道自己该撤退了,于是说:“我先下楼了,你们聊。” 于是掩上门,退了出去。 龚向阳走后,熊小强才在王一鸣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涨红着脸说:“一鸣,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王一鸣说:“什么也不用解释了,你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熊小强说:“是这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不得已,才来找你。想让你为闺女找一个工作,我也知道,找你的人很多,但是,除了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帮我了。” 王一鸣说:“你把闺女的简历给我拿一份。” 熊小强说:“好的。”忙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掏出一份打印好的材料,递给王一鸣。 王一鸣打开台灯,仔细地看了十几分钟,对熊玲玲有了基本的印象,于是把简历放在茶几上,说:“好吧,你闺女的事情,我办了,你说,有什么要求吧?” 熊小强一听,简直是太高兴了,他情不自禁地说:“哪有什么要求?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做,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懂。” 王一鸣说:“这样吧,我把他安排在江城市里的单位吧。现在一步到位,当公务员,还不可能,但是,可以先给她解决个事业编制,待遇也是一样的,况且,参加过统一的公务员考试,一两年之内进公务员编,也是有可能的。” 熊小强说:“那太好了,你嫂子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王一鸣说:“嫂子的身体还好吧?” 熊小强摇了摇头说:“不好了,有高血压,心脏病,还有严重的妇科病,让她治,她说没有用,活到哪一天算哪一天,不治,也治不起。到县医院一看,医生说,要立即住院,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突发脑溢血、心脏病,说没就没了。我和她商量,她说,坚决不治,家里哪有钱?闺女上大学,每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要一万多;儿子去年刚考上一所职业技术学院读书,一年也需要一万出头。两个孩子在学校都作为贫困生,贷了款。我们全家的生活来源,就是那个夜市摊。天天慌,长年累月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一年到头,也就是够紧紧巴巴过日子的,哪里攒得了钱?要是给她看病,生意也做不成了,没有了收入,一家人怎么过?所以,只能是硬撑着了,活一天算一天,时候到了,该死就死吧,有什么办法,谁让咱是下岗职工呢!” 王一鸣听了,长叹了一口气说:“哎呀,难道嫂子就这样度过自己的晚年吗?!” 熊小强说:“在我们县城里,这样的情况不稀罕,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只要是下岗职工,没有多少过得好的。做生意成功的,只是极少数人。我活了将近五十年,现在才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感情是我们年轻的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个时候,我刚中专毕业,分配到县机械厂,吃饭有食堂,住宿有集体宿舍,到了厂子里,和张桂花还谈起了恋爱。我们俩一结婚,是双职工,拿着结婚证找到后勤科,工厂立即给我们分了一大间房子,足有二十多个平方,门口还有一间小厨房。那个时候,真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工资一发,我们两个人七十多块,在县城里,属于高收入阶层,到县百货大楼买东西,什么稀罕买什么。那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工人阶级的地位高啊!就那我们还不满足,对毛主席有怨恨,认为当年他信任‘四人帮’,搞什么‘文革’,你斗我,我斗你,大家都过得战战兢兢的,还是改革开放好啊,谁也不管谁了,大家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当年,粉碎‘四人帮’的时候,哪里不是敲锣打鼓啊,好像过节一样。但是,好景不长,八十年代,先是推行了厂长、经理负责制,搞承包,整个厂子一下子成了厂长家里的了,厂长、车间主任权力大得很,说让谁滚蛋,谁就得滚蛋,不听话,工资不发,没有工作岗位。厂长的亲朋好友,个个都到了有油水的位子。那些厂里的女工,为了生存,没办法,主动巴结厂长、车间主任,成了他们公开的情fu。社会风气一下子就坏起来了。厂长和自己的一帮人吃里扒外,很快就把好好的一个厂子,吃干祸害干了,欠了一屁股外债,眼看着就要垮了。 “到了九十年代,国家继续推进国有、集体企业改革,抓大放小,破产的破产,拍卖的拍卖,重组的重组,我们县里一夜之间,那些国有、集体的厂子,都成了私人的了。有的企业固定资产还有几百万,上千万的,被他们评估为负资产,或者仅仅用了几块钱就买去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就是把机器设备拿去卖废铁,也能卖十几万。他们许多人基本上没花什么钱,用厂子里的资产抵押给银行,从银行贷款,向政府象征性地交几个钱,就算是把厂子买到手了。空手套白狼,一下子就发家了,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而我们这些老工人,被扫地出门,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下岗后,没有收入,没有医保,没有养老保险,也没有土地,连农民也不如,我们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许多人活不下去,就自杀了,或者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我一个工友,下岗后当过保安,卖过水果,推过三轮车,擦过皮鞋。 “后来摆摊的时候和别人起了争执,一气之下,他就用水果刀捅了人,把对方捅了个重伤,投案自首后,还被判了八年的有期徒刑。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呢!他老婆没办法,只能跟别的男人跑了,听说是给别人当二奶。一个闺女,二十岁出头,听说现在在广东打工,进了Se情场所,成了小姐,春节回县城的时候,有人见过她,说她现在妖里妖气的,一看就是干那个生意的。没办法,这就是报应吧!我记得,年轻的时候看报纸,毛主席一再提醒说,要防止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们不懂,我们觉得毛主席他老人家糊涂了,现在明白了,却晚了,没有办法了,人家用的是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对付我们这些工人阶级。我们下岗,我们的子女要为奴为娼。这难道不是报应吗?!” 王一鸣听了熊小强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在想,熊小强作为一个只有中专文凭的人,却能够讲出这么深刻的话,为什么?因为他从那个时代过来过,他们是中国现存的活标本,他们亲身经历了这几十年来所有重大的事件。他们是改革的亲历者,也是巨大代价的承受者,他们用自己活生生的生活,诠释着这个巨变时代的小人物的凄凄惨惨的命运。他们的经历,本来就是个人的一部心酸的血泪史。他们无师自通,学会了思考,对比,从中增长了智慧,看清了这个时代光鲜外表下的浮华、堕落和无情无义。 第二章(7) 工人阶级,曾经是多么令人肃然起敬的称呼,现在却让人听着,有一丝苦涩和无奈。 虽然没有经历过下岗的日子,但是近距离接触熊小强这样的人,还是让王一鸣多了一份人生的感悟。他能够想象得到,他们这样的一大批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对生活的期盼,对历史的反思,对自己人生的忏悔,这是真实地存在着的一个群体,他们对这个社会的看法,他们所采取的人生态度,将影响着这个社会的长治久安,甚至关系到千家万户。他们绝望了,不想活了,万一采取了不理智的措施,那其他的人,那些无辜者,会得到什么呢?一桩桩的突发事件,不是已经证明了这一切吗? 去年,某省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震惊全国。某天晚上七点钟左右,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省城里的公交车上人满为患,一辆一辆,到处是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流。在一辆从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区通往郊外的公交车上,突然发生了爆炸,随后是一片火海,火势凶猛,也就是短短的几秒钟,很快就蔓延整个车厢,能够侥幸逃生的,只是站在车门口的少数乘客和反应敏捷的司机,等路人看到一道火光,然后是浓烟滚滚,赶快报警。消防车赶到的时候,整个大客车已经烧得只剩下骨架,当天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侥幸逃生的说,反正上面的人是挤得前心贴后心,这样的大客车,平常里随便都可以装四五十个乘客。当天晚上由于是下班的高峰期,估计上去的人最少也有五六十个。 事情发生后,公安部当天晚上立即派出了工作组赶赴现场。经过省、市公安机关的详细调查、勘验,最终宣布的死亡人数是四十二个。逃生人数是十四个。 经过各个部门的通力合作,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原来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下岗职工,因长期下岗失业,生活没有来源,老婆离家出走,儿女和他几乎没有来往,他感到被整个社会抛弃,于是怨恨社会,仇视政府,就有了报复社会的念头。他写有遗书,但为了不扩大社会影响,被公安部门找到后,立即封存。 为了制造这次爆炸事件,当事人买了两桶汽油,用打火机点燃引爆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大家同归于尽。 这件事情发生后,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和反思。那些无辜的死难者的家人,他们心中留下的永远的痛,这一辈子恐怕都没办法化解了。唉,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报复社会?为什么临死了,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网上还出现了大量的留言、评论,王一鸣看了看,有的网友说:“这个社会,太恐怖了,你都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还自称是和谐社会呢!不害臊!” 有的网友说:“肇事者,你是一个混蛋!懦夫!冤有头债有主,前面就是县政府。你拼命,找那些贪官污吏啊!去北京,干掉那些制定政策让你下岗的贪官污吏啊,要是那样,老百姓称赞你是英雄!” 还有的网友留言说:“该移民的赶快移民吧,唉,什么都不说了,哥心痛!” 在办公室里看了这些留言,王一鸣发呆了半天。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参加全国人大会时,曾斗胆直陈,向当时的某副总理反映下岗职工的生活状况,对当时的政策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引起了某副总理的不快和反感。自从出现了那一件事情之后,自己的人大代表也当不成了,最后的那一年,在清江省里工作,自己成了人人躲避的瘟神。官场上那些昔日的同事都视自己为异类,导致自己在清江省里的仕途几乎被完全断送。还是赵老听说了他的困境后,才利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和影响力,为王一鸣升了一级,到了北京的S部,当了部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王一鸣才又摆脱了困境,进入平稳的发展阶段。换了别的官员,上面没有强硬后台的,说不定一辈子就完了。因言取祸,自古而然,这件事让王一鸣获得了一个很大的教训,从此以后,在高层领导面前,拿不准的事情,他宁愿选择沉默了。不是他世故了,狡猾了,而是大环境不允许他再像年轻时那样,像是一个愣头青,不计后果,那样会把自己的前途断送掉的。在官场上混的人,官位是第一位的。位子,位子,有了位子,你才有一切,才有发言权,才能在更大的平台上,为老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失去了位子,你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了。对于一个大官来说,政治生命就是自己的生命。政治生命一旦结束了,你就是再活着,也不能享受权力带来的荣光了,苟延残喘,风烛残年,那种滋味,局外的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王一鸣这些心理活动,熊小强哪里知道,他今天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脑子很兴奋,见了王一鸣似乎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出来。 熊小强继续说:“一鸣,我问你,你也是大官了,中央委员。” 王一鸣插话说:“是候补委员,我还不是中央委员。” 熊小强说:“那好,就是中央候补委员,你总能够见到那些大官吧,他们到底心里怎么想的,现在中国这个样子,我和工友们聊天,大家都说,当年毛主席曾说,修正主义上台,就是资本主义上台,而且是最坏的资本主义。当时我们年纪小,没有生活经历,不懂得什么是修正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更不懂得什么是最坏的资本主义。现在过来这么多年,我们下岗了,失业了,被整个社会抛弃了,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我们终于明白了,原来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就是这个样子的:到处是下岗工人,到处是卖淫的,**的,小偷遍地,诈骗犯数不胜数,贪官污吏更是层出不穷。我们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是洗脚屋,按摩店。宾馆酒店里,家家几乎都有桑拿房,那些地方,不都是卖淫的地方吗!我的一个工友开饭馆,这些年挣了一些钱,他给我说,县城的那些酒店的桑拿房,他都去过,他每个月固定的要出去玩小姐五六次,一年下来,就睡了七八十个小姐。那些路边店,他说他有时候也去,现在他睡的女人,要是在毛泽东时代,早就够得上枪毙了。但是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只要你给钱,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可以玩得到。你说现在是什么社会?我看哪,现在和解放前差不多,以前我们说万恶的旧社会,不懂怎么恶。现在终于懂了。” 王一鸣说:“你把社会看得阴暗面太多了些,我们这个社会,也有比较光明的一面吗!你看,马路不是宽敞了吗,楼房不是高了些吗,到处是高楼大厦,大街上车水马龙,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摩托车,自行车更不用说了,出门也方便了,到处是高速公路,有火车,有飞机。说明我们这个社会还是取得了很多的进步的。和印度比,和那些非洲国家比,我们的进步还是显而易见的。你没有出过国,不懂得外国有些穷地方,比我们,那是差远了。人家是名符其实的资本主义社会,像印度,我去过哪里,看了他们的贫民窟。你到那个地方,你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社会制度,尤其是发展中的大国,问题很多,解决了这个,却出现了那个。穷人死了,就像一只蚂蚁,没人管,没人问。非洲的一些地方,更惨。几十年动荡,天灾加上人祸导致天天死人,没有水喝,没有食物,到处是难民。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怎么办?他们不是照样一天一天地熬,有什么办法?!就是和国内的一些群体相比,比下岗职工更惨的,也有吗!我年前接待了一批参战的老兵,他们有的还是伤残军人,在战场上曾经出生入死,连命都豁出去了,结果战争结束后,他们退五了,复员了,到了地方上,有的还是军官转业,但是,碰上了改革开放,也下岗了,没有了工作,每个月政府给的抚恤金,也就是二十多块钱,你说现在这个年代,二十多块钱,吃饭够吗?!他们更难,更亏!” 熊小强说:“那是,那是,我现在好歹每个月那个小吃摊,可以赚三两千的,比着他们,还是太幸福了。” 第二章(8) 王一鸣说:“这就对了嘛,要往后比,不能往前比,我们这样大的一个国家,进行改革开放,这是前无古人的探索,总有不完美的地方,要付出一些代价,需要有一部分人承受改革的阵痛。当然,政府有责任给自己的国民提供好的福利,我们国家在这个方面做得很不够,比如住房市场化,教育市场化,医疗市场化,养老双轨制,实际上加重了老百姓的负担,让大家感到现在的生活压力很大。物价飞涨,老百姓的收入去掉通货膨胀,实际上购买力在下降。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时间,需要中央领导调整政策,但是,我们现在这个国家,在重大问题的决策上,很复杂,要看多方面博弈的结果。美国人的话听不听,那些世界级大老板的话听不听,国内的顶级富人的话听不听,政坛上那些超级大佬的话听不听,当然,基层老百姓的声音也要听,所以,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很复杂,很难办。别说是你这样的普通人,就是我,一个中央候补委员,堂堂一个省的省委书记,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家大业大,大有大的难处。大家都不容易啊!” 熊小强说:“是,是,一鸣,我现在才明白,年轻时我们上学的时候,多么幸福啊,那个时候,我在省城里上中专,一个月光补贴都发了二十五块钱,一份肉菜才三分钱,素菜一分两分的都有。吃饭,看病,都是国家的。一毕业就有工作,国家包分配,什么都不用发愁。唉,那个年代,工人阶级真幸福啊!现在大家确实都不容易了。” 王一鸣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就说:“好,时间不早了,你一路上也累了,早早休息吧。闺女的事情,明天上午我就安排人去办,估计两天以内就有结果了。这两天,我事情多,你带孩子到江城市转转,看看风景名胜,就当是旅游一趟吗!” 熊小强说:“好的,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王一鸣对我们家,恩重如山,孩子有个工作,我就谢天谢地了,再辛苦,也没有怨言了。” 王一鸣说:“好的,你休息吧。” 熊小强把王一鸣送到楼梯口,王一鸣独自一个人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他一上班就让龚向阳打通了况远征的电话。 况远征一听是王一鸣找他,连忙就接了秘书的手机,说:“王书记,您好!” 王一鸣说:“远征老兄,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你到办公室后,用保密电话给我打过来。” 况远征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赶过去。” 这个时候,况远征的汽车还在马路上。几分钟以后,他赶到自己办公室,用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打通了王一鸣办公室的电话。 王一鸣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听见话筒里传来况远征的声音,说:“王书记,有什么事情请吩咐吧!” 王一鸣说:“是这样,我让你给我安排一个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我高中同学的女儿,大学本科毕业,学会计的。我这个同学,两口子都是下岗职工,生活很困难,我在北京S部时,到县城里看望过他们。当时我说,让孩子好好上学,等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我会帮忙的。别人的孩子我不管,你们的孩子,我是一定要管的。现在孩子毕业半年了,在我们县里找不到工作,只好千里迢迢投奔我了。你看,这个忙我只能帮到底了,是不是?” 况远征说:“一定的,一定的,自己同学,要帮,要帮,这也是积德行善吗!” 王一鸣说:“那好,这个事情我就交给你吧?” 况远征说:“没问题,没问题。只是我想问一下,您想给她安排在哪个单位?” 王一鸣说:“这个你来操办吧,有编制的,最好是行政单位,等有机会了,给她解决一个公务员的编制,最好现在就有房子,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不安全的。” 况远征说:“好的,她的档案什么的都带着吗?” 王一鸣说:“在,都在我办公室里。” 况远征说:“我马上安排人去拿。我安排好后,再向您汇报。” 王一鸣说:“好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果然况远征的秘书常军来了,和龚向阳打了招呼,拿走了熊玲玲的档案、简历什么的。 况远征在办公室看完熊玲玲的档案,心里想,这是王一鸣交待自己办的第一件人事方面的事情。一定要安排好,让王一鸣满意。他于是就让秘书常军打通市财政局局长夏国军的电话,说:“小夏,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夏国军一听,放下电话就从市财政局办公楼里出来,匆匆忙忙坐上自己司机开的小轿车,到了市委大院里,上了市委常委办公楼。一路上他在想,况书记找他,一定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夏国军和况远征本来是素昧平生,原先根本不认识。自从况远征调到省城江城市做了市委书记,夏国军这个市财政局的局长才进入了况远征的视野。 夏国军原来是市长范照斌的人,但是,李耀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也是巴结得不能行,这个人比较聪明,官场通,善于左右逢源。范照斌知道他有点滑头,但是,当财政局长的不和市委书记搞好关系,也是坐不稳的,虽然有市长范照斌这个真正的后台老板。 范照斌在江城市当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夏国军就在市政府当副秘书长。两个人接触了三年多,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友谊。等范照斌当了市长,就提名夏国军当了市财政局的局长,为他管着钱袋子。 现在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换了,市委书记况远征和市长崔天健,都是从外地调进来的,江城市的干部面临一次大换血。夏国军这个财政局长的位子现在岌岌可危。官场上就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了强硬的后台,乌纱帽说没有就没有了。尤其是关键的岗位,领导都喜欢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作为市财政局的局长,夏国军明白,自己的仕途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上。摆在他面前的是这样几条路,第一:升迁。他今年四十七岁,正处级也已经做了十年了,升副厅级完全有资格了。他在心里反复思忖,这样几个位子是他锁定的目标。江城市的副市长,省财政厅的副厅长,市人大副主任,市政协副主席。只要不出江城市,这样的安排都是可以接受的。当然,从正处级到副厅级,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全市几百个正处级干部,每年能得到升迁的,也就是区区十个人左右,有时候七八个,有时候五六个,有时候十几个。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论资格大家都有,最关键的是上面要有人为你说话。怎么让上面关键的大人物为你说话呢?这个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有人的,不用请客送礼,大人物一个招呼就解决了;没人的,你就要花钱办事了。花多少钱才能办成?那要看你个人的造化了。有的人花几十万就办成了,有的人却要花上几百万。作为一个当了五六年市财政局局长的人,夏国军手里有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江城市这几年的发展日新月异,在全省稳坐第一把交椅,市财政每年的收入已经突破两百多亿,你说,管着这样一个钱袋子的人,手里会没有钱?说不过去吧。人呢?夏国军也有。范照斌啊!范照斌现在好歹还是省政协副主席,副省级干部,省委书记王一鸣那里,也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人。所以夏国军觉得,自己这一次要加大投入,搏一搏,升迁副厅级估计问题应该不大。 但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好是十拿九稳的,尤其是跑官这件事。市委书记况远征不为你说话,你的事情也是办不成的。因为县官不如现管。他现在是市委的一把手,提拔哪一个正处级干部,都要通过市委的推荐。他说你不行,你肯定就没戏了。所以,要想升迁,巴结上况远征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 所有该做的工作都做了,还是没有升迁成功,那就是命了,只能接受现实,怎么办?只能等一等了。那就得走第二条路了:保官。 升不上副厅级,就要确保正处级。光有正处级的级别还不行,还要确保自己的岗位不变动。即使变动了,也要确保自己的岗位越来越重要,不被边缘化。像夏国军目前这个市财政局局长的位子,那在市里是相当关键的岗位了。含金量和各区委书记、各县委书记差不多,仅次于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秘书长毕竟只有一个。按照惯例,江城市的市政府秘书长,干过几年之后,基本上都能升任副市长。 第二章(9) 如果下一步市里进行干部调整,夏国军做了市政府秘书长,这也叫重用了,因为你今后还有机会升任副市长,况且机会很多。 如果当了下面的区委书记或者县委书记,也可以接受。由于是区里或者县里的一把手,可能更实惠些。管人、管钱、管项目,说不定比当财政局长可以掌控的资源更多,油水更大,每年的合法收入加上灰色收入,轻轻松松弄个几百万,是没有问题的。江城市下面有几个县,百万人口,是名符其实的大县。 如果交流到市发改委、交通局、建设局继续当一把手,基本上也算是安排得不错。 如果到市委政研室当主任,到市残联当理事长,这些清水衙门的单位,要钱没有,连出差、请人吃顿饭花了几千块都要考虑半天的单位,那就证明他夏国军在官场上被边缘化了,领导不喜欢他,他的仕途基本上算完了。 这样的结果出现后,那等待他的就只剩下这样一条路了:混日子,等退休。 既然没有发财的机会了,没有升官的希望了,那怎么办?我就混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反正工资一个不少,我得过且过,天天打球,散步,游泳,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好。反正该吃的吃过了,该喝的喝过了,该捞的钱也没少捞,现在就是好好享受生活了,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空闲,我游山玩水,我潇洒快乐,我安度晚年,你们没有意见吧!这也是一种活法。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了,在官场上混的人,如果没有权力了,没有了呼风唤雨的机会,那是非常痛苦的,官瘾大啊!有了官瘾,你不让他当官,比让他死了还难受。许多在官场上混的人,昨天还好好的,一旦乌纱帽没了,心理上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身体很快就垮了,过不了半年,什么中风啊、癌症啊都来了。有的人刚退休半年一年的,就去见马克思报到去了。 在官场上混得久了,人都变成人精了。夏国军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是非常尴尬的,因为市委书记和市长里面,没有一个是他真正的主子,这样的情况如果持续下去,那等待他的基本上就是完蛋了。 没办法,他只能迅速改换门庭,极力巴结起况远征。春节前,以送年终奖的名义,到况远征办公室里,送上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的是三万元现金。 他说:“况书记,去年我市的财政收入完成得很好,省财政厅奖励了我们江城市财政局五百万的奖金。我们考虑到,各位市委主要领导都没少做工作,奖金自然大家都应该有一份,这是您的,我替您领了,请您收下吧!” 况远征掂量了一下信封,估计里面有几万块,这样的情况,他在桂江市也经常碰到,每逢年终岁尾,各个局委都会为市委书记、市长准备一份奖金。多少不等,有五千八千的,有一万两万的,也就是个意思。这在西江省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主要领导干部逢年过节,可以发一笔横财,进账个七八十万的,又不算犯法,这个大家都明白的。上下级的关系在这样的氛围中,无形中也走近了一步。 况远征问夏国军:“崔市长有没有?” 夏国军忙说:“有的,有的,马上我就会专门送过去。” 况远征说:“既然大家都有,我也就收下了。” 夏国军说:“收下,收下,您不收下,我们都不敢拿了。” 这件事对于夏国军,也算是对况远征的一次投石问路。用送钱的办法,可以迅速拉近和上级领导的关系,只要况远征对他夏国军没有意见,再巴结巴结市长崔天健,他这个市财政局长的位子,目前看来,还是有希望坐稳的。 况且他现在手里还有张王牌。况远征的老婆方琳琳,就在市财政局当副局长。巴结住况远征的老婆方琳琳,有的时候比巴结住况远征还管用,所以在市财政局,夏国军这个一把手,事事都要和方琳琳商量,让方琳琳觉得,夏国军这个人对她特别尊重,回到家里向况远征吹一吹枕边风,也是非常有效的吗! 夏国军觉得,自己这一段在况远征两口子身上所用的心思,还是有价值的,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好感在稳步上升。这就好,一步一步地来吗。 坐上电梯,上了六楼况远征的办公室。 市委常委办公楼是一栋建于八十年代的老楼,里面虽然经过了重新装修,但是,和市政府前几年刚建设的新办公大楼,那是没办法比的。本来市委也准备建设新的办公大楼,但是,正赶上中央发文,要求各级政府一律停止建设新的豪华办公大楼、宾馆、酒店等。于是,市委领导只能继续呆在这栋使用了将近二十年的老楼里办公。 电梯门开的时候,夏国军脑子里还在想,这个时候况远征找自己来,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呢。 到了办公室门口,他看到常军正在打电话,常军看到他,摆了摆手,指了指沙发,意思是让他先坐。 夏国军坐进沙发里,顺手拿起一张当天的《江城日报》,随便翻了起来。 常军打完电话,连忙走过来,说:“夏局长,你稍等,组织部苏部长正在里面向况书记汇报工作。”说着连忙亲自为夏国军倒了茶水。 夏国军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老弟!” 过来几分钟,就见市委组织部长苏进从里面走出来,夏国军连忙站起来,说:“苏部长好!” 苏进看了他一眼,说:“国军啊,好,我汇报完了,你进去吧。”说着和夏国军握了握手,就转身走了。 夏国军连忙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进了况远征的办公室。 一进去,就见况远征正在低头看文件,抬头看见夏国军进来了,摆了摆手,说:“小夏,快过来,有急事。” 夏国军连忙在他大大的老板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况远征把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递过来,说:“你看一看档案。” 夏国军接过来,从里面掏出一张简历,粗略地扫了一遍,心里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估计这一次的事情是安排这个叫熊玲玲的姑娘的工作。从档案里的籍贯上,夏国军推断,这个姑娘和王一鸣来自一个县,这说不定和王一鸣有些关系。要不然况远征也不会这么急。 况远征说:“我问你,你们财政局现在还有没有事业编制?” 夏国军不敢隐瞒,说:“有两个,前几个月,刚退休了两个,编制空着,还没有安排人。” 况远征说:“那好,你立即拿出来一个,把这个小姑娘安排了。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有机会了,给她解决了公务员的编制,一定记住啊,忘记了,我到时候拿你是问!” 夏国军说:“好的,好的。” 况远征说:“房子你们局有吗?” 夏国军说:“有,有,公务员小区分给我们局的,还剩余三套,都是九十多个平方的。” 况远征说:“你拿出一套,给这个熊玲玲,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不安全的。” 夏国军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 况远征说:“注意,要保密,不要让过多的人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最好这两天就把手续办好,让她上班。” 夏国军说:“好的,明天就能安排上班。” 况远征说:“好吧,你去抓紧时间办吧,办好后立即给我来个电话。” 夏国军说:“好的,好的。” 况远征摆了摆手,夏国军就出去了。到外面和常军秘书打了招呼,就赶快下楼,回了财政局自己的办公室,立即叫来局办公室主任和人事科长,安排他们分头去办熊玲玲的事情去了。 果然,第二天上上午,王一鸣就接到况远征的电话,说:“王书记,熊玲玲的事情办好了,我把他安排在江城市财政局,今天可以正式上班了。” 王一鸣说:“这么快啊,好的,我这就让小龚通知她。” 熊玲玲父女接到通知,感到非常高兴,熊玲玲打了辆出租,立即去了江城市财政局。到了局里,在办公室找到办公室的主任。主任一听熊玲玲来了,忙把她领进局长夏国军的办公室。 夏国军热情地和熊玲玲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让办公室主任领着熊玲玲,去了人事科报到。熊玲玲刚来,被安排在局财务计划科当科员。 第二章(10) 报到后,局办公室主任立即派车,带着熊玲玲去了市直机关的公务员小区,打开一套位于七楼的房子,让熊玲玲看了看,说:“这是精装修的房子,拎包就可以入住。你可以先住下来,想买的话,到财务上交钱,每平米不到三千块,都是成本价。钱不够,可以申请住房公积金贷款。我们局这样的房子,仅仅剩下三套了,局长安排给你一套。” 熊玲玲说:“太谢谢局长和主任您了!” 主任说:“不要谢我,肯定上面有大领导为你说话,要不然这样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办成的。” 熊玲玲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有王一鸣叔叔,王叔叔一句话,现在在西江省里谁敢不重视啊! 晚上下班后,熊玲玲把父亲熊小强也带到自己的新房看了看,父女俩都非常满意。一天之内,有了工作,还有了房子,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真说得上是天上掉馅饼了!父女俩心里那个美啊,简直是没法说。但是,买房需要二十多万块钱,这些钱,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可以说是天文数字,他们一辈子也没有攒过超过三万块的钱啊!钱现在又成了熊小强的一块心病。 熊玲玲看自己的父亲唉声叹气,说:“我没本事,不能帮自己的女儿买房子啊!干了一辈子,连五万块钱都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儿女啊!” 熊玲玲安慰自己的父亲说:“爸爸,不用担心,我上班了,就会有钱的,我可以申请贷款的。我今后就自立了,不用你再为我花钱了。我打听过了,财政局这里的待遇好,一个月收入最少有三千多块,还有将近一万的年终奖。我注意节约,用不了三五年,我就能把房子的钱还完了。” 熊小强听了才放宽了心。 晚上九点多,王一鸣散步的时候,喊了熊小强和熊玲玲。熊小强对王一鸣表示了感谢,说:“一鸣,闺女的事情你都给我办好了,我回去告诉你嫂子,她说不定多高兴呢!只要闺女过得好,我就非常满足了,太感谢你们两口子了。我给闺女说了,让她今后在你面前多尽尽孝心,你没有闺女,玲玲今后就算是你的一个干闺女算了。” 王一鸣说:“你们两口子真舍得让玲玲当我的干闺女?” 熊小强说:“那有什么!我们求之不得的。来,玲玲,快叫干爹!” 熊玲玲忙乖巧地冲王一鸣喊了一声:“干爹!” 王一鸣看了看熊玲玲羞涩的脸,摆了摆手,说:“不好,不好,还是叫王叔叔好,我听着入耳。干爹有些别扭。今后还叫我王叔叔吧。” 玲玲红着脸,点了点头。 熊小强说:“一鸣,闺女的事情都办好了,我明天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生意,你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王一鸣说:“好的。”随即对跟在旁边的龚向阳说:“你马上安排人,买一张去江州市的火车卧铺票。” 熊小强说:“就不用麻烦龚秘书了吧,明天我去火车站,有站票也行,反正我一个人,不费事的。” 王一鸣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卧铺好,一千多公里呢,你在上面可以歇一歇。” 散步结束,王一鸣又让熊小强到自己房间里来一趟,为他准备了礼物,两瓶茅台酒,两条中华烟。 熊小强推辞说:“使不得,使不得,一鸣,我就没给你送东西,你却还给我送东西。” 王一鸣说:“你看我这里缺什么?这些东西有的是,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意思。老同学吗!不要客气!” 熊小强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带着王一鸣给的礼物,车票钱还是王一鸣出的,龚向阳安排了车辆,把他送到火车站。 火车开动,离开了江城市,熊小强躺在卧铺上禁不住热泪盈眶。他不断地用毛巾擦着眼睛,邻座的旅客以为这个中年男人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这一次江城之行,成了熊小强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次旅行。 第二天上午在上班的在路上,龚向阳就接到副省长石卫东的秘书姜春林的电话,说:“龚主任,石省长想向王书记汇报工作,你看能不能安排?” 龚向阳回头向王一鸣汇报了一下,王一鸣说:“让他来吧。” 龚向阳立即回复姜春林说:“可以安排,让石省长赶快来王书记办公室。” 姜春林说:“好的,多谢龚主任。” 八点十分,王一鸣在办公室刚批阅了几份文件,就见石卫东走进了办公室。 王一鸣站起来,和石卫东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说:“卫东,坐吧!” 龚向阳为石卫东倒了茶水,然后掩上门就出去了,和姜春林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王一鸣问:“卫东,有事情吗?” 石卫东说:“王书记,有一件紧急的事情向您汇报,您批示给我的一封信,我已经办好了。” 王一鸣事情多,问:“哪一封信?” 石卫东说:“是关于龙江市江左县县政协副主席周杰的,说他嫖宿二十多个未成年人。” 王一鸣一下子想起来了,说:“喔,我知道了,情况怎么样?” 石卫东说:“情况属实,周杰现在被我们抓捕了,绑架女孩子,强迫她们卖淫的团伙成员也被我们抓捕了,为首的胡彪、胡霸兄弟,一个也没有跑掉,现在都已经被逮捕了。案情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移交检察院向法院起诉了。” 王一鸣问:“估计法院会怎么判?” 石卫东说:“从现在掌握的材料看,周杰被判死刑是非常可能的,胡彪、胡霸兄弟绑架几十个未成年少女卖淫,手段特别毒辣,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判死刑也是必然的。对这样的人不狠狠打击,老百姓就会对我们的政府、对司法机关不满意!认为我们放纵坏人,杀一儆百,才能起到震摄犯罪分子的效果。” 王一鸣说:“对,乱世要用重典吗!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我们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但是,存在的问题也是一目了然的。不要看我们的新闻媒体现在宣称,当代中国是历史上最大的盛世。现在的社会到底算不算真正的盛世,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什么是盛世?盛世的标准是什么?难道只是物质财富井喷,产生了成千上万的超级富豪吗?应该还有一条标准,就是老百姓是不是安居乐业,社会治安是不是良好,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看我们今天的社会,能达到这个程度吗?家家户户都是防盗门、防盗窗,就那贼人还是防不胜防。我前两天看《江城日报》,从上面看到一条消息,说江城市的一些城中村,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伙贼人撬门,从一楼偷盗到七楼。有的住户为了防止自己的电单车被偷,天天放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就那贼人还要撬门而入,把电单车偷走。你说现在的老百姓还有什么安全感?三十多年前的中国虽然穷,但那个时候,社会治安多好啊?!可以说真正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我小时候在农村,那是五六十年代,农民的家里谁家有大门啊,堂屋的门随时敞开着,哪里有锁,用个铁钩一挂,就出门了。一天不回来,家里什么也不会少。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有吗?” 石卫东说:“那肯定不会有了,现在农村的社会治安普遍不如城市,因为城市到处是警察,农村一个乡镇才有几个、十几个警察,警力不足,根本管不过来。” 王一鸣说:“卫东啊,有时候我在想,现在的中国,到底有多少人在靠偷盗活着,有多少人再靠卖淫活着,有多少人在靠诈骗活着,有多少人在靠贩毒活着,这些从事着非法营生的人,到底在中国人的总人口中占一个什么样的比例呢?如果有社会学家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把数字大概搞清楚,对于我们认识今天的中国社会,对于我们这些当领导干部的做好社会管理工作,肯定是非常有益处的。” 石卫东说:“王书记,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么多年,由于事关政府的形象,这成了话题的禁区,我也是从一些公开的报道中,零零碎碎地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比如,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刑事犯罪率持续高发,公安机关每年有大量的杀人案件无法侦破,破案率低,有些案件一搁置十几年,成了无头案。谁也不管,谁也不问。老百姓对此意见很大。到底今天的中国有多少人是小偷,强盗,由于中国的人口基数大,小偷小摸,情节轻微的,又不构成犯罪,就是被抓到派出所,也是以批评教育为主,罚款完毕,很快就释放了。所以,估计起来有一定难度。但是,我有一个办法,找一个参照物,就是妓女的人数。我判断,在中国从事偷盗为生的人群,肯定会远远大于从事卖淫的人数。因为那些卖淫的人,除了极少数是贪图享受,为了挣钱,走上卖淫的道路的,估计绝大部分都是被生活所迫,或者被人胁迫走上卖淫道路的。” 第二章(11) 王一鸣说:“你这个判断有道理,是对的。” 石卫东说:“有专家统计,在我国,从事卖淫的妇女在600万到1000万之间。我们国家事实上已经成了全世界第一的卖**女最多的国家。卖**女尚且这么多,那从事偷盗为生的人,肯定远远大于这个数字,也就是说,最少是一千万,也可能是两千万,就是一千万,什么概念,我们也是全世界第一的小偷大国了。” 王一鸣说:“这就是我们改革开放的副产品之一啊!放弃社会主义公有制,大力发展资本主义性质的私有制,产生了数不胜数的亿万富翁,而没有了公有制的保护,许多人没有活路,他们就用自己的堕落来回报这个社会。如果在三十年前,这些人都可能成为社会的好公民,他们是合格的父亲、母亲,是很好的工人,农民,说不定他们中间,会出现雷锋、王进喜那样的英雄人物,而在这个时代,他们只能成为小偷、骗子和妓女。毛主席当年说,‘六亿神州尽舜尧’,那个时候,老百姓的日子是不富裕,但是,到处都是好人啊!男人、女人,个个自尊、自重、自爱,而现在成了谁不要脸,谁活得舒服!怪不得有国外的媒体称,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缺德的时代!话虽然说得难听,尖锐,但是你仔细想想,你不得不承认,人家说得有道理。” 石卫东说:“是的,是的,我们平心而论,中华民族是到了最堕落的时候。” 王一鸣说:“国家现在到处是歌舞升平,打开电视看新闻,好得不得了,上面的领导下来,听的汇报都是好的,不好的地方我们敢讲吗?我们这些人,也可以算是身居高位了,命运和组织对我们都是不薄的,我们管着一个省,6000多万人民,我们自己心里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国家到底发展到了什么阶段?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守土有责。全省四万多的警察队五,是我们打击犯罪,震摄犯罪分子的一支最重要的武装,卫东,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石卫东说:“谢谢王书记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殚精竭虑,不辱使命,完成您布置的工作。” 王一鸣说:“你就放手地去干吧,不要有任何顾虑。” 石卫东说:“王书记,还有件事情,就是牛振海那里,我感觉到他对我的工作一直是不太支持。” 王一鸣说:“有什么证据?” 石卫东说:“我兼任省公安厅厅长以来,到他在政法委的办公室汇报了几次工作,每次过去,就感到他是在明显地敷衍我,不冷不热的,说的话也是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是省公安厅的老人,当过一届的公安厅的厅长,又长期担任省委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的那些副厅长,处长、副处长的,大多数是他当年的部下和死党,他在省公安厅影响很大。我现在想在省公安厅调整一批干部,在党委会上刚提出来,就有三个副厅长、党委委员反对,说我刚来,情况还没有完全摸清楚,省公安厅是个专业非常强的部门,不能随便动人的。再说了,这么多年,省公安厅都有一个惯例,所有的厅级干部的变动,都需要通过政法委牛书记的点头。他说能动,才能动。关键部门的一把手,那些正处级干部,也要通过牛书记的认可。你看,王书记,这样下去,我这个省公安厅的厅长、党委书记,还有什么意思?不是成了标准的阿斗吗!他牛振海遥控指挥一切,我成了儿皇帝,这样还有什么权威啊!” 王一鸣没想到,石卫东刚去公安厅,就和牛振海相处成这个样子。他想了一下,估计石卫东还是年轻气盛,他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出身,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这个气啊。所以现在到了省公安厅,到了牛振海多年经营的地盘,一下子不适应,自己的靠山老省委书记高建勋也不管用了,别人也对他不再客气。尤其是牛振海,那在西江省里也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是实权派之一,石卫东这样初出茅庐不久的少壮派官员,要想和牛振海这样的老狐狸斗法,还真是需要好好磨练一番才行。王一鸣当初之所以用他石卫东,就是想用一用他身上的锐气,改一改西江省官场上长期以来形成的惰性。现在石卫东势头很猛,打黑除恶,雷厉风行,确实比前任做得好,这样的人,应该支持。但是他由于前面二十多年的仕途过于顺利,没有遭受过什么严重的打击,缺乏磨练,缺乏在险恶的政治生态下生存的能力,这样的人,虽然是块好钢,也得好好锻炼一番才行。 王一鸣说:“卫东,你刚到省公安厅一两个月,有些事情是不能操之过急。振海同志是省委政法委的书记,是历史形成的,短期内改变,有难度。我只能说,你还年轻,要学会隐忍,有些事情,你多想想,就会想出更妥当的办法的。你记住一条,你这个省公安厅的厅长,是我提名让你去当的,我王一鸣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这个大家都明白,在官场上,没有人是傻子。振海同志是老革命了,你一定要尊重他。你想办的事情,多和他商量商量,争取获得他的支持。你刚到公安部门工作,这是一个全新的部门,以前你从来没有从事过这项工作,确实有一个学习、熟悉的工程。一是熟悉工作性质,二是熟悉人,认识人,了解人。等你干个一两年,情况熟悉了,人员熟悉了,你会更加心平气和地看待问题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能力和修养都会有一个全新的提高。你以前就是太顺了,现在要把这个课补起来。你才四十多岁,在副省长里是最年轻的一个,你想想,你经历了多个岗位的锻炼,增强了才干,又干出了别人没有的成绩,你的前途是多么无可限量啊!” 石卫东听了,说:“我懂了,王书记,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永远记住你今天对我的关心和开导的。” 王一鸣说:“好吧,你回去吧,好好干工作,自己想办法,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们那个打黑除恶的展览,都搞好了吧?” 石卫东说:“搞好了,我就是来邀请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一看呢!” 王一鸣说:“那好,我让龚秘书通知,明天上午十点钟,所有的省委常委都去看看,为你鼓鼓劲。” 石卫东说:“那太谢谢王书记了,我这就回去,再检查一遍去。” 王一鸣站起来,把他送到门口。石卫东在自己秘书姜春林的陪同下,回了省公安厅。 王一鸣安排小龚,通知省委值班室,要求每个在家的省委常委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赶到省公安厅参加展览。 又过了半小时,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来了。 王一鸣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说:“大龙兄,坐吧!” 秦大龙坐下来,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掏出一沓材料,双手递给王一鸣说:“王书记,你看看,这是我们省委组织部刚考察完的一批干部,总共是三十个,五个从副厅级升任正厅级,二十五个从正处级升任副厅级。从地区分布看,省直机关的占二十个,下面市十个。” 王一鸣接过来名单和考察材料,粗略地看了一遍,五个升任正厅级的,都是当了多年副厅长的,年龄五十六七岁,邻近退休,给他们解决一个正厅级的职务,安排为巡视员,这是官场上的惯例了。 那二十五个拟提拔为副厅级职务的,省直机关的,都是一些厅局机关的正处级干部。市里的有几个是市政府秘书长,剩下的六七个,都是区委书记、县委书记什么的。 王一鸣看了看,从材料上判断,是没有什么毛病,个个都是评价很高,要学历有学历,论资历有资历,都经历了多岗位锻炼,有些县委书记和区委书记,还政绩非常卓著,当县委书记的这些年,全县GDP高速增长,财政收入节节攀升,成了西江省的“十佳经济发展县”。长期以来,提拔干部也就是按照这样约定俗成的程序,一关一关走下去,最后到省委常委会上过一下,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就通过了,组织部门的任命通知一下发,就到各自的岗位上报到去了。什么厅长、市长、市委书记,都是这样选出来的。 第二章(12) 以前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王一鸣是省委副书记,他知道这样的干部选拔方式有很大毛病,说白了还是大官提拔小官,上级推荐下级。谁上谁不上,上面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大官为你说话,是最关键的。这样不可避免地就出现了跑官要官买官卖官的现象。真正有能力有操守的人,他不屑于这样低三下四地巴结上级官员,送礼拉关系,所以,造成了官场上选人的逆淘汰规律。有德有才的人,最先被淘汰出局;无德无才的小人,升官发财,身居高位。官场上拉帮结派、请客送礼蔚然成风,败坏了党风和社会风气,让老百姓觉得,现在的官场上,天下乌鸦一般黑。不是一般地黑,是很黑,超级黑。 以前想改变这样的局面,王一鸣没有能力,现在他是省委书记了,一个省的选人用人大权,都在他手里掌握着,他就想做出一些尝试。 他把那一沓材料放在茶几上,对秦大龙郑重其事地说:“老哥,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和你做过的一次谈话吗?” 秦大龙说:“记得,记得。你说要改变当今的选人用人制度。” 王一鸣说:“对,说一千道一万,今天的社会有许多问题,但是最根本的问题,我认为就是我们执政党的选人用人问题。不管什么社会制度,资本主义制度也好,社会主义制度也罢,最根本的,是把整个国家最有能力、最有胆有识的一批人选出来,让他们掌握权力,为老百姓办事。哪一个国家在这个方面解决得好,哪一个国家的社会就安定,经济就发展,在国际上就有竞争力,在对外交往中就有尊严,不吃亏,不受窝囊气,不受骗上当。我们的一个高级将领在美国考察,写了一个报告,说中美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美国的制度导致他们的领导很少犯致命的错误,况且犯了错误,很容易改正;而我们的制度导致我们的领导容易犯很大的错误,而且错误犯了,还不容易改正。这就是中美之间最大的差别。要我看,这个将军是为我们的领导留了面子,不敢直言不讳。他其实要表达的是这样的意思,我们的干部选拔制度,往往导致一些非常无知、非常弱智的人身居高位,担当大任。现在的竞争是全球化的竞争,而他们的竞争对手,往往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一批人。我们的国家在对外交往和贸易中屡屡吃大亏,被洋人耍弄,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原因。所谓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就是这个道理。” 秦大龙说:“王书记说的是,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王一鸣说:“这几十个人先放一放吧,你们组织部要集中精力,拿出三十个左右的厅级干部职务,向全国搞一个大型的人才招聘。西江省这里,干部的状况就这样,短期内无法改变,我们就多引进一些人才,优化这里的干部队五,每年搞他几十个,三五年下来,情况就有很大改观了。” 秦大龙说:“这个主意好,我们省委组织部如果有上百个素质较高的副厅级干部储备,那省委用人的时候,挑选的余地就会大很多。” 王一鸣说:“你和何杰商量商量,这项工作要抓紧做。最好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上刊登几次广告,吸引更多的青年才俊到西江来工作。” 秦大龙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看了秦大龙一眼,说:“老兄,这几天我考虑了一下小龚的事情,你看他这个情况,怎么安排合适啊?” 秦大龙一听就明白了,王一鸣是想安排一下秘书龚向阳的事情。 秦大龙问:“王书记有什么想法?” 王一鸣说:“小龚跟着我当秘书已经六七年了,总不能这样下去还当秘书吧!该换一个岗位了。” 秦大龙说:“是啊,秘书干久了,也不好。容易耽误今后的发展。” 王一鸣说:“我想还是让他下去吧,当个县委书记,积累一些基层的工作经验。老在上面浮着是不行的。年轻人,还是到最艰苦的地方好,多经历些,锻炼些才干,今后才有发展前途。” 秦大龙说:“那就让龚秘书去西城市吧,那里有几个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我这就回去和窦宏伟同志联系联系,让他现在就着手,安排龚秘书的位子。龚秘书现在是副厅级,还是让他兼任西城市的市委常委,再到下面的一个县当县委书记吧。” 王一鸣说:“这样的安排好,让他到最艰苦的地方,不然别人会说,我的秘书选的都是好地方,镀金来了。” 秦大龙说:“好的,这个我来办。” 秦大龙站起来,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把他送到门口,继续回屋子批阅文件。 秦大龙在秘书小文的陪同下,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刚进门口,他就对小文说:“你让窦宏伟现在给我来个电话,用办公室的保密电话给我打过来。” 小文说:“好的。”立即翻开西江省领导干部的通讯录,找到窦宏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和手机号码,他考虑了一下,觉得不妥,如果直接打过去,窦宏伟可能不会接。现在的领导干部那么忙,一般不是熟悉的电话号码,他们根本就不接。窦宏伟的秘书平常里和小文又没有联系过,所以小文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小文想了一下,迅速做出判断,还是先打通西江市委秘书长康建明的电话号码问一问,逢年过节,康建明曾经到过秦大龙办公室看望过,所以小文跟他也熟悉。 小文立即打通康建明的手机,响了几声,康建明就接了,说:“文秘书您好!” 康建明对小文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手机号码还是特别留意的,早就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面了。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吗,下面的厅级干部谁不想巴结巴结呢。 小文说:“秘书长您好,有件比较紧急的事情,秦部长吩咐,让你们的窦宏伟书记立即用保密电话打到他办公室里,我和窦宏伟的秘书不熟悉,所以想让你立即通知窦书记。” 康建明说:“好的,好的,我立即通知窦书记。” 小文说:“好吧,秦部长正等着他的电话呢。秘书长,再见!” 康建明说:“文秘书再见!”挂了电话,他赶紧快步走出去,到了对面的办公室,一看,窦宏伟外间的秘书办公室里坐了一群人,有的是市直机关的局长,有的是市属各区县的区长、区委书记和县委书记,大家一见康建明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跟康建明打招呼,说:“康秘书长好!” 康建明来不及和他们一一寒暄,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一指窦宏伟的办公室,对窦宏伟的秘书小高说:“谁在里面?” 小高说:“财政局的王局长正在里面汇报工作。” 康建明直接推门就进去了。一看,财政局的王局长正坐在窦宏伟对面的椅子里,向窦宏伟汇报着什么。 康建明的突然闯入,显然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窦宏伟明白,康建明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肯定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要讲,于是就问:“秘书长,有事情?” 康建明拍了拍王局长的肩膀,说:“老王,请你先出去一下。” 王局长立即站起来,说:“好的,好的。”连忙加快步子走出了办公室,回手轻轻地把门关好。 康建明说:“是这样窦书记,秦部长的秘书来电话,说让你立即用保密电话打到秦部长的办公室,他有紧急的事情找你。” 窦宏伟一听就明白了,说:“好的,好的。”于是看了看玻璃板下面各个省委常委的电话号码,从中找到秦大龙办公室的保密电话号码,拿起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机,拨了几个数字,电话很快就通了。这个时候康建明已经走出去了,也轻轻地关好门。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那边就响起了秦大龙的声音:“你好!” 窦宏伟说:“秦部长,我是窦宏伟。” 秦大龙说:“宏伟啊,是这样,王书记刚吩咐了我一件事情,就是他的秘书小龚啊,想安排在你们西城市,做个县委书记,兼任市委常委,王书记说了,要把他安排在最艰苦的地方,锻炼锻炼。我就想了,你们西城市有三个国家级贫困县,就拿出来一个县委书记的位置,安排给龚秘书,你看怎么样啊?” 第二章(13) 窦宏伟沉吟了一下说:“这个绝对没有问题。” 秦大龙说:“就这件事,你安排好,给我来个电话,我们组织部这边就下文了,最好是一个星期之内,事不宜迟,王书记的风格,你也知道,拖得久了,会让他对你印象不好。” 窦宏伟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等我们市委常委研究好了,立即给您回电话。” 秦大龙说:“好的。”于是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窦宏伟坐在老板椅里,头靠在高高的靠背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他在想,王一鸣把自己的秘书安排在西城市,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龚秘书他见过多次,打过交道,感觉还是不错的,三十四五岁,相貌堂堂,个子虽然不高,但人长得很精神,气质也儒雅,随着王一鸣出入公共场所,总是微笑着,一看就是素质比较高的干部。听说他跟了王一鸣六七年了,从S部一直跟到西江省,现在王一鸣做了西江省的省委书记,把他下放,肯定是要重用的先兆吗,说白了,到下面当县委书记,就是捞取政治资本镀金的,干个三两年,积累些基层的工作经验,有了机会就升迁了。说不定四五年之内,就到哪个市当市长了。在西江省,这也就是王一鸣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对于龚向阳来到西城市任职这件事,不可小看。这是一个密切和王一鸣关系的机会。 窦宏伟明白,在西江省的官场上,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再干完这一届的市委书记,五年后能够顺利升迁,做个副省长、省检察院的检察长,或者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这都是有职有权的位子,可以继续风光。最差了,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个副主任或者副主席,虽然没有实际的权力了,但升了副省级,名义上也好听些。退休之后享受的养老和医疗待遇,比着正厅级那是好多了。 在现如今的官场上,谁当了市委书记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这些位子对于他们并不遥远了,他们只要努力,把握还是很大的。当然最关键的就是和王一鸣搞好关系,到时候王一鸣推荐你,你就成功了一大半。他不推荐你,甚至提前收拾你,你基本上就没戏了。 龚向阳要来,是他窦宏伟的一个机会,最起码可以通过和龚向阳搞好关系,在王一鸣那里加加分。但现在的问题是,把哪一个县的县委书记的位子安排给龚向阳呢。 按照秦部长的指示,要把龚秘书安排在最艰苦的地方,西城市总共有三个国家级贫困县,情况最不好的,无疑是果林县,那是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认定的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到处是石漠化地貌,真正的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谁到那里当县委书记,就会被认为发配充军了。那里的自然条件就那样,地面上到处是光秃秃的大山,寸草不生;地下没有水,也没有矿,老百姓吃水都是靠修建的一个个水窖,下雨天积存下来的,里面混合着沙土、树枝、草根,甚至还有牛粪和羊粪,就那也得吃,不吃连这个都没有。这样的地方,派谁去当县委书记,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样的地方你派龚秘书去,让他一个从来没有在基层呆过的人当县委书记,到时候什么政绩也出不来,王一鸣过个三两年想给龚向阳弄个更高的位子的时候,让大家投票,结果龚向阳的得票率很低,那怎么办?王一鸣不就丢脸了吗!到时候他会怪罪谁?还不是你窦宏伟不会办事吗。一件大好事,让你窦宏伟办砸锅了,你说怎么办?龚秘书升不了,你窦宏伟也就升不了,你在官场上也基本上完蛋了。想到这里,窦宏伟心里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妈呀,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无论如何,不能把龚秘书安排在果林县,太差的地方,出不来政绩,到时候就耽误大事了。 果林县既然去不了,另外的两个县,一个是云林县,一个是山南县。山南县的情况和果林县差不多,也是石漠化地貌,只不过境内有一些煤矿,金库,县里的财政情况好一些。 相比较而已,情况最好的还是云林县,虽然是国家级贫困县,但是,那里的自然条件并不差,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还有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那里水电、旅游、林业、造纸的发展空间都很大,这个县虽然迟迟没有摘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是当地的官员都不想摘,他们知道,现在有这顶帽子戴着,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得了不少实惠,财政不用上交市里吧,省里、中央各部门每年还有几个亿的补贴和财政转移支付,他们县里的官员日子过得好着呢!县委书记照样坐着一辆六七十万的日本进口的越野车,和市里的领导一个水平。在省里和市里请客吃饭,一顿照样七八千,甚至一两万。现如今,一些地方的官员千方百计想让自己的县评上国家级贫困县呢!那些没有评上的,对比一下自己所过的日子,到处捉襟见肘,都是花钱的地方,他妈的,就是名声好听些,其实还不如贫困县呢!人家得了多少实惠啊!到处是送钱的。 看起来,把龚秘书安排在云林县当县委书记,是最适当的安排了。云林县是少数民族自治县,县长都是本地产生的,县委书记都是从市里下派的汉族人担任,多年来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云林县现在的县委书记叫黄震,是一个官二代,他父亲黄广文是西城市比较有影响的正厅级老干部之一。在西城市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从一个乡的党委书记开始起步,做了副县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然后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副书记,市政协主席,前几年退休了,但是在西城本地,由于他苦心经营多年,提拔了几百个门生故吏,他当年的手下,现在当县委书记、县长和在市直机关当局长、副局长的,几十个还是有的。所以,谁来西城市当市委书记,都要对这个地头蛇表示得非常尊重。 黄广文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也确实办了不少事情。他两个儿子、两个闺女,个个在西城市的官场上靠着老父亲的荫庇,都混得风生水起。黄震是他的大儿子,省里的一所大专毕业后,就被他安排在西城市高新区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混了几年,就升了高新区管理委员会的办公室主任,正科级。过了两年,又升了高新区管理委员会的副主任,副处级。然后到了市里,当了团市委的副书记,两年后,又升了正处级的团市委书记。 孔明亮到西城市当了市委书记后,和黄广文的关系相处得也不错,黄广文于是就为自己的儿子说了几句话,让孔明亮给自己儿子安排了一个县长的位子。不久,黄震就到西城市下面的一县当县长去了。县长干了三年多,正赶上市里的干部大调整,黄震想当县委书记,再让自己的老爸去找孔明亮说情,就有些困难了。 这个时候黄广文已经退休了,在孔明亮面前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有分量了。孔明亮这个时候看重的是金钱,因为他也要往上面活动,为自己升副省级运作啊,那个钱能是小数目吗!他手中有用人权,随便一个县委书记的位子,你不掏个五六十万或者七八十万,根本没门。最好的县,像亭林县,早就水涨船高,听说没有两三百万,你根本没有把握。 黄震这当县长的三年多,手里也有了几百万的积蓄,所以给孔明亮送钱也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于是,一天晚上,他就提着一个密码箱,里面放了八十万的现金,去了孔明亮在西城宾馆的住处。 孔明亮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接见了他。一看黄震提着个密码箱,孔明亮就知道他是来给自己送礼来了。这个时候,秘书为黄震倒了一杯茶水,关上门就出去了。 黄震说:“孔书记,听说市里的干部要大动了,我也想动一动,看孔书记能不能关照一下。” 孔明亮翘着二郎腿,抖了抖说:“小黄啊,你的事情,我可一向没少关照啊!你说是不是。” 黄震说:“是,是,没有孔书记关照,我是当不上这个县长的。我明白,我明白。” 孔明亮说:“明白就好,我够给你老爸面子了,你想下去当县长,我办了。你弟弟提拔副处级,我也办了。你大妹当教育局的副局长,我也办了。你小妹夫这一次也要升副处级,在整个西城市,你们家算是第一家吧,沾亲带故,光处级干部就出了十几个,够可以了吧!” 第二章(14) 黄震说:“是,都是孔书记的关照,我父亲多次说,我们全家老老少少都要记得孔书记的恩情,让我们兄弟姐妹好好听孔书记的话,紧跟孔书记。” 孔明亮说:“好了,好了,你这小子,话净拣好听的说,逗我开心哪你!说吧,你看上哪一个位子了?” 黄震说:“孔书记,你看,我县长也当了三年多了,眼看年龄就四十五了,在正处级的位子上已经呆了六年了,再不当上县委书记,过了五十岁,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还请孔书记再次关照一下。” 孔明亮不知道黄震拿着的那个密码箱里到底放了多少钱,所以在这样的场合,是不会有明确的答复的。他要看到你送的钱数才最后做决定。他现在虽然没有明码标价批发乌纱帽,但是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你给多少钱,我就给你办多少事情。你不送够,我就拖着不办。所以孔明亮挠了挠头发,半真半假地说:“小黄,事情不好办啊,竞争激烈,上面打招呼的省领导太多了,让我通盘考虑考虑之后再说吧。” 黄震说:“好的,孔书记,请你千万考虑考虑我一下,再不动一动,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总不能回市直机关,今后当局长混退休吧!” 孔明亮说:“好的,你回去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等过几天我答复你。” 黄震说:“好的,那就让您费心了。”说着把黑色的密码箱递给孔明亮,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孔书记一定要收下。” 孔明亮说:“拿去,拿去,你还给我送东西,不行。见了你爸不好说话啊。” 黄震说:“孔书记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信不过我,那我的忙肯定是不帮了。”放下密码箱,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孔明亮看他真走了,急匆匆的,像是生怕还给他似的。于是走到门口,冲黄震笑了笑说:“你这个小黄,这么实在!” 黄震趔趄着迅速走向电梯,飞也似的下楼了。 黄震走后,孔明亮把皮箱提到卧室里,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的都是一捆捆的百元大钞。他数了数,总共是八十万。就这个钱,只能把他安排在一个相对一般的县当县委书记了,说实话,要不是看着他老爸黄广文的面子,就这个钱,买个县长当都不够。 过了一个星期,全市干部大调整,黄震就被安排到了云林县,当了县委书记。云林县虽然情况不是太好,但是,毕竟是当了县委书记,一把手,对这样的结果,黄震父子还是满意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像亭林县那样的富县,竞争更激烈,没有三两百万,是办不成事情的。在官场上,现在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现在黄震这个县委书记也当了将近三年了,现在动他,窦宏伟想,怎么安排他才合适呢? 思来想去,窦宏伟决定,先安排黄震做市委副秘书长吧,这个位子可进可退,都是正处级的岗位,又在市委领导身边工作,表现得好了,可以升副厅级。表现得不好,最差了也可以安排到市直机关做个局长什么的。相信黄震心里还不至于太失落。 要说完全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好端端的县委书记干着,突然就不让干了,到市委当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副秘书长,市委副秘书长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再来一个,就是五个,整天忙的都是扯淡的事,没有实权,没有人给你送礼,属于闲职,和在下面当县委书记那是没办法比的,换了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但是现在没办法,龚秘书来了,总得有人给他让出一个位子。在现有的这几个县委书记中,总得有一个人是倒霉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想到这里,窦宏伟从老板椅里站起来,走到外面对自己的秘书小高说:“你立即通知林市长、范副书记、刘部长到常委会议室开个短会。” 小高说:“会议几点开?” 窦宏伟说:“十分钟以后吧,尽快。” 小高说:“好的。” 马上就开始打电话通知各个领导。 窦宏伟冲财政局的王局长摆了摆手,说:“老王,你过来,继续说。”其他的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局长都站起来,对窦宏伟献媚地笑着。 窦宏伟不苟言笑地说:“你们几个,下午再来吧,等一下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上午没时间了。” 大家说:“好的,好的。” 等窦宏伟带着老王进去,大家都各自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和小高秘书打了招呼,就先后散去了。 十几分钟后,接到电话的林市长、范副书记、刘部长都赶到了市委常委的会议室。小高到会议室看了看,人都到齐了,连忙去通知窦宏伟。 窦宏伟甩着手,小高为他端着不锈钢的茶杯,提着公文包,把他送到常委会议室。 窦宏伟笑着和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对小高说:“你把康秘书长喊过来,让他记录。” 小高说:“好的。”连忙去会议室对面的办公室喊康建明。 康建明听了,连忙拿了一个笔记本急匆匆地走进会议室,他随手把身后的两道门关好。常委会议室都是研究非常机密的事项,会议室外面是走廊,有一道玻璃门,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窦宏伟说:“让大家来,是有一个急事要商量一下,刚才我接了省委秦部长的一个电话,秦部长交待说,王书记想把自己的秘书龚向阳安排在我们市,到县里当县委书记,同时兼任市委常委,让我们拿出一个县委书记的位子给龚秘书。王书记特别强调,要安排到最困难的地方,秦部长让我们市委领导考虑一下,尽快答复他。” 大家一听,原来是这事啊,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龚秘书看上哪个县就去哪个县呗!人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到你西城市当个县委书记,是给你西城市领导面子。整个西江省里,人家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征求不征求你们的意见都行! 林立功刚来到西城市一个多月,情况不熟悉,动谁的位子,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人还没有认识清楚呢! 他说:“我们西城市,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果林县,那把果林县县委书记的位子给龚秘书吧?” 窦宏伟摇了摇头,说:“不合适,果林县情况太差了,龚秘书从中央部委机关出来的,还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万一果林县的工作没有什么起色,岂不是对不住龚秘书?到时候王书记那里我们也不好交待,好像我们这些人在下面拆台似的,就是为了看龚秘书的难堪,到时候就十分被动了。” 市委副书记范刚说:“窦书记的判断非常正确,王书记虽然那样说,我们做部下的却不能那样真做。王书记是好意,为了锻炼自己的秘书,压担子,把龚秘书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增强为人民服务的本领,但是,我们把果林县给他,万一工作没有起色,龚秘书没有什么政绩,到时候,该提拔龚秘书了,省委那里就不好说话了,那岂不是我们耽误了龚秘书的大好前程吗!龚秘书是王书记最信得过的部下,从北京一直带到我们西江省,年纪轻轻的就升了副厅级,在我们这里也就是个过度,用不了几年,龚秘书就当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了,窦书记、林市长你们两个还都有高升的机会,我们几个说不定到时候还得给龚秘书打工呢!” 市委组织部的部长刘旺说:“范书记说得好,是这个理。” 窦宏伟说:“老刘,你说怎么安排龚秘书?你是管干部的,你最熟悉。” 刘旺说:“大政方针还是你窦书记定,我执行,我执行。” 刘旺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孔明亮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极力迎合市委书记一把手,要不然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的位子也坐不稳啊!现在市委书记是窦宏伟了,他照样故伎重演。 窦宏伟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行?把云林县黄震的位子给龚秘书算了。黄震调到市委,做副秘书长。” 范刚说:“行,云林县的情况不错,虽然名义上是国家级贫困县,但县里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发展的潜力很大,这里让龚秘书去十分合适。” 刘旺也说:“这个安排好,龚秘书有个合适的平台干事情,可以迅速出政绩,我们对王书记、秦部长都好交待了,就是对黄震,安排个市委副秘书长,也是说得过去的。可进可退吗,升副厅级的机会还是有的。以前就有这样的先例吗。像康秘书长,不就是先当了副秘书长,然后升了市委常委的吗!” 第二章(15) 康建明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是,那是,都是各位老领导的关照。” 林立功刚来,对黄震也不熟悉,只是见面认识而已。于是说:“我没有意见。” 大家的思想很快就统一了,事情已经明朗了,龚向阳、黄震这两个人的命运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内,由这几个人决定了。官场上,有时候效率还是挺高的,尤其是在人事的任用上。 窦宏伟说:“那好吧,我马上就向秦部长汇报。黄震的工作,就由老范、老刘你们两个来做吧,好好解释一下,让黄震放下包袱,到市委工作吧,机会还是有的,对他好好讲,要顾全大局,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先让他委屈一段吧。” 范刚和刘旺说:“好的,好的,我们会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的。” 窦宏伟站起来,大家也就各自回去准备了。 回了办公室,窦宏伟立即打了秦大龙办公室的电话,汇报了市委的研究结果,提出的意见是,让龚向阳到云林县担任县委书记。 秦大龙说:“很好,我向王书记汇报一下,有了结果后,立即就让省委组织部这边下文。” 窦宏伟说:“好的,我们这里先进行干部的调整工作。” 挂了窦宏伟的电话,秦大龙马上打通了王一鸣办公室的电话,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王一鸣说:“好啊,就这样安排吧,一个星期以后就可以上任了吧?” 秦大龙说:“没问题,我马上就安排。” 晚上吃了晚饭,龚向阳带着妻子于艳梅、儿子王礼在树林里散步的时候,看着跟在后面的龚向阳,他站住了,对龚向阳说:“小龚,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动一动工作了吧?” 龚向阳虽然有思想准备,但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嘴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随口附和说:“我听老板的。” 王一鸣说:“当秘书太久了,不好,耽误前途,你跟我六年多了,以前没有机会安排你,现在有机会了,我想尽快让你下到县里去,当县委书记,好好锻炼锻炼,你看怎么样?” 龚向阳说:“好的,只是我走了,谁照顾你呢?” 于艳梅也说:“是啊,你的情况只有龚秘书熟悉,换一个新人,能行吗?” 王一鸣说:“我还不老,可以照顾自己的。生活上有小邵、小六他们照顾,可以了。工作上再找一个秘书,熟悉一段时间,也能行的。” 龚向阳说:“老板,准备让我去哪个县?” 王一鸣说:“我想了,安排你去最艰苦的地方,好好锻炼锻炼,增长些基层的工作经验,你大学一毕业,就被我要到部委机关,真正的基层你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是一个欠缺,你要想在政治上有发展,这个课必须补上,要不然就是你的一个致命伤。你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吗?” 龚向阳说:“理解,理解。” 王一鸣说:“你现在可以准备了,估计一星期之后,你就到西城市的云林县当县委书记去了。那个地方两年前我们去过一趟,我觉得挺好的一个县,大有可为,你好好锻炼一下吧,争取干出成绩,培养自己的能力,也积累些执政的经验。 “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县委书记,在中国,这可是最有实权的一个岗位了,只要你善于利用自己的资源,可以干成不少事情的,古语说,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五。有了基层的工作经历,对于一个人的成长,确实帮助很大。我当年在老家的清江省当团省委书记的时候,本来那个时候就有机会进北京工作的,当时赵老力排众议,坚持把我放到了最穷的江北市担任市长。这五年的锻炼,对我本人是一个极大的提升啊。我之所以有今天,特别要感谢赵老,他的安排让我现在都感到受益匪浅。” 龚向阳是个明白人,他说:“老板,我完全明白你对我的良苦用心。” 王一鸣说:“你下去当县委书记,我有几个要求,你一定要记着,第一是要低调,不能让人家觉得你是我的秘书,飞扬跋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要懂得搞好人际关系,搞好领导班子的团结。第二,要干事,多到基层,多接触底层的群众,做出实实在在的政绩。第三,要廉洁,不能收人家的钱,在作风方面出了问题,我也不保你,就是想保,有的时候也保不住。所以,一定要廉洁自律。” 龚向阳说:“老板,我都记住了。” 王一鸣说:“你老婆小方那里,有没有意见啊?” 龚向阳说:“没有意见,就是有,也不能听她的啊,大局为重吗!” 王一鸣说:“这样吧,她要是想来西江省工作,我来安排。” 龚向阳说:“我和她沟通过,她不愿意离开北京,再说儿子上学,在北京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将来升入清华、北大的可能性,比别的地方大多了。有北京户口就是最大的优势,所以,谁也不想让后代输在起跑线上。” 王一鸣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长期两地分居了,有困难,想办法克服吧。” 龚向阳说:“没问题,年纪轻轻的,还是干事业第一。” 散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龚向阳整夜就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地考虑起自己的事情,毕竟一个崭新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了。 再说黄震,当天上午接到市委组织部办公室的电话,让他立即赶往市里,下午两点半市委领导要找他谈话。什么事情工作人员没有说。 黄震接了电话立即警觉起来,他预感到,肯定是自己的工作岗位要发生什么重大变化了,要不然市委领导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找他谈话。按照他多年的从政经验,这样的时候,一般都是上级领导突然要调整一个人的工作才这样干的。难道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的岗位马上就干到头了?现在动自己的岗位,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窦宏伟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他黄震开刀?不会呀!我又没有得罪他窦宏伟,逢年过节,他的码头必然是要拜的,三万五万,几年下来,也送了窦宏伟三十多万的现金了,虽然和送给孔明亮的没办法比,但是,礼尚往来,这个数目已经可以了。特别是今年春节,窦宏伟刚当上市委书记,黄震到窦宏伟住处汇报工作的时候,顺手送给窦宏伟一个礼品袋,里面放了十万元人民币的现金。 黄震说:“窦书记,这是我们县委、县政府给您发的年终奖金,感谢您一年来对我们云林县的关心和照顾。” 因为往年也是这样操作的,各个县都会给主要的市委领导发年终奖,用的是公款,但经营的却是自己的关系网。数目各有千秋,就看你想干什么了。你要想升官,就多送些,几十万上百万都可以,反正县财政局的小金库都有一笔准备的资金,就是用来给县委书记和县长两个人用的。想升官了,你就多送些;不想升官,你就少送些。但是不能不送,因为你要保官。一个县委书记逢年过节不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市委书记和市长送礼,那你的岗位随时就有被调整的可能。 再说了,当了县委书记和县长,想用钱了,一个电话打给县财政局的局长,让他准备多少,他就得准备多少。领导干部请客送礼拉关系,都是用的公家的钱,用公家的钱为自己办事,这才是真牛。让他们自己掏腰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不会干。 该做的工作做过了,该打点的都按照规矩打点了,黄震想不明白,他窦宏伟到底想把他黄震怎么样。 来不及仔细想,他就立即通知自己的司机把丰田霸道越野车开过来,准备出发赶往市委。县委办曲主任和秘书小甘把他送到楼下,小甘拉开车门,伺候着让黄震坐好。黄震交待说:“你们两个,随时等我的电话。” 曲主任和小甘说:“好的,老板。” 车子从县委大院一路呼啸,很快就开上了从县城到西城市区的公路。因为心里有事,一路上黄震都阴沉着脸,脑袋靠在后背上,闭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司机小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用了一个多小时,跑了一百多公里把他送到市里。 在一家酒店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会儿,两点的时候,黄震就从酒店出发,去了市委大院。 第二章(16) 到市委常委楼的时候,他看了看楼下,发现各个市委领导的车还没有到。于是就在楼下的树林里散了一会儿步,到两点半钟的时候,就见一辆一辆的小轿车、越野车依次开到楼下,从中不时走出一个个大腹便便、气度不凡的领导,黄震忙走上去,和各个领导打招呼。 窦宏伟看见他,和他握了握手,说:“小黄,见过范副书记和刘部长了吗?” 黄震说:“还没有呢!组织部通知我两点半到市委常委楼。” 窦宏伟说:“好的,你见过他们就行了。” 说着就进了电梯,在秘书小严的陪同下,去了自己六楼的办公室。 一会儿范刚副书记的车子到了,黄震忙迎上前去,范刚从车里下来,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寒暄说:“刚到吧?辛苦你了,让你中午赶过来。” 黄震说:“中午一点多到的,在酒店休息了一下,吃了些东西,就立即赶过来了。” 范刚说:“走,到会议室去吧。” 黄震跟着范刚进了电梯,上了五楼的小会议室。秘书过来给两个人倒了茶水,这个时候,市委组织部长刘旺提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也走了进来。 黄震忙站起来和刘旺打招呼,说:“刘部长好!” 刘旺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说:“黄老弟,辛苦你了。” 刘旺比黄震大五六岁,平常里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刘旺对黄震很客气,都是喊黄震“黄老弟”。 刘旺不是西城本地干部,他在省城江城市下面的一个县当过县长、县委书记,前几年提拔,做了西城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他对黄震的父亲黄广文还是相当尊重的,都是以晚辈自居。他是外来干部,对于西城市官场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有一个了解的过程。所以,对黄震这样有家族背景的干部,他不得不高看一眼。 三个人坐下,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范刚喝了一口水,干咳了一声说:“好,我们正式开始吧。小黄,今天我和刘部长是受窦宏伟书记的委托,代表市委常委会和你谈话。” 听到这句话,黄震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紧张,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范刚,等着他宣布自己的命运。 范刚继续说:“市委常委今天上午经过研究,决定把你目前的工作变动一下,你立即到市委担任市委副秘书长,你的县委书记的职位由省委王书记的秘书龚向阳同志兼任。龚向阳同志是副厅级干部,目前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他到我们西城市工作,是省委王书记对我们西城市的极大信任,市委窦书记要求,我们西城市一定要从全局的高度,认真做好龚向阳同志工作的安排。根据省委王书记和秦部长的要求,我们西城市委准备安排龚向阳同志以市委常委的身份,兼任云林县委书记。对你这几年的工作,市委窦宏伟书记是充分肯定的,他特意交待,要让你顾全大局,到市委工作,在市委领导身边,接触得更广泛,今后发展的空间更大。你本人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提出来。” 听了这一段话,黄震陡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的岗位被龚向阳看上了,人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看上谁的岗位了,谁就得让路,这在当今的官场上是没有任何话好讲的。讲了也没有用,还显得你风格不高,不配合组织部门的工作,给领导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今后对你本人更不利。 黄震说:“我没有什么问题,坚决服从市委的安排。” 范刚说:“你有这个态度很好!窦宏伟书记说了,对你的前途,市委还是有考虑的,虽然不当县委书记了,但是,有了机会,市委照样优先考虑你。” 虽然知道这些话都是用来安慰人的,相当于是空头支票,黄震也只能接受,还得表示出自己的感激,他说:“谢谢各位领导的关心。” 刘旺说:“黄老弟,你在下面的县里,也干了六年多了,也该到市里歇一歇了,在市委工作,没有那么辛苦,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有机会的。” 黄震说:“谢谢刘部长。” 范刚说:“你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向窦书记汇报了?” 黄震说:“两位领导,能不能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和龚秘书交接工作?” 刘旺说:“一个星期吧,最快一个星期。省委组织部的文还没有下来呢!” 黄震说:“好,我明白了。” 范刚说:“你要是没有什么问题,那就先这样吧,你可以回县里准备去了,我们这就上去向窦书记汇报。” 黄震说:“好的,好的。”于是大家握手,寒暄,告辞。 黄震立即下楼,坐上车,对司机小侯说:“去市委家属院,到我们爸爸那里看一看。” 黄震的父亲黄广文,一直住在给市里主要领导兴建的一个别墅区,那里戒备森严,每天都有武警战士把门站岗,能入住这里的领导干部,都是西城市历届的主要领导。有的是副厅级,有的是正厅级,一家一栋小别墅,有三百多个平方。 黄震到家的时候,他父亲黄广文正在书房里看报纸。听说儿子回来了,他感到很诧异,这个时候不在县里,突然大老远地跑回来,肯定有什么急事了。他摘下眼镜,看着自己的儿子,问:“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黄震沮丧地说:“爸爸,我的工作调整了。” 黄广文说:“什么时候?” 黄震说:“刚谈过话,过几天就宣布了。” 黄广文说:“去哪里?” 黄震说:“市委,当市委副秘书长。” 黄广文一下子把手中的报纸扔在地上说:“乱弹琴!这是收拾你吗!” 黄震说:“也不是,就是为一个人让位。” 黄广文说:“谁啊?这么大的来头,我儿子也得给他让位?” 黄震说:“王一鸣书记的秘书,人家是副厅级干部,要来西城市任职,估计也是来镀金的。干个三两年,就提拔了。” 黄广文一听,是王一鸣的秘书,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说:“要是这样,也还说得过去,换了别人,我绝不答应。我就说了,他窦宏伟刚当上市委书记没几天,不能不给我老黄一些面子。” 黄震说:“窦宏伟也说了,让我顾全大局,今后遇到提拔的机会,优先推荐我。” 黄广文说:“那个话你就不要信了,都是糊弄你的。都是我没有权力了,罩不住你了,我要还是市政协的主席,他们也不敢动你这个县委书记的位子啊!唉,算了儿子,人一走茶就凉啊,官场上就这样,我也习惯了,况且是王书记的秘书,我们是斗不过人家的,你乖乖地腾位子给人家吧!”说着他痛苦地摇摇头,摆了摆手。 黄震说:“爸爸,你也不要太难过,来日方长嘛!今后我还会有机会的。” 黄广文说:“我本来希望你干完这一届的县委书记,能够升任副厅级,我们家的下一代,也要有厅级干部出现啊!在我的四个孩子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你不行了,你弟弟、妹妹就更没有希望了。他们才是副处级,想混到正处级,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更别提副厅级了。唉,我们黄家的发展开始走下坡路啰。” 黄震说:“那也没有办法啊,我们没办法超越您啊!一个人要想升官,要靠实力,更要看运气。我只能说,我运气不够好,自己能力也不行。” 黄广文说:“什么能力不行,运气不好,你是没有舍得花钱,现在的官场上,我虽然老了,门清得很。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不送到位,根本不行。只要钱送到位了,什么人都可以上去。你看刘旺那帮人,比着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不都是掏钱买的吗?听说他为了升副厅级,送了几百万的礼。孔明亮,人送他外号‘孔三亿’,在我们西城市这七八年,弄了多少钱?沾亲带故的都跟着他发财!现在副省级都买到手了。唉,现在的社会,简直是没法说了。比封建社会还不如!那个时候,买官卖官,都是明码标价,钱都是上缴到国库里了,而现在,都到私人手里了。什么风气?!” 黄震说:“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谁也没办法。” 第二章(17) 黄广文说:“好了,你就接受现实吧,先干着,慢慢我们父子再想想办法。” 黄震说:“好的。我回县里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和妈妈打了招呼,黄震立即坐车回了县里。在路上,他就打了县委组织部方强的电话。 方强一看是黄震打来的,连忙就接了,说:“你好老大。”在私下里,方强都是这样称呼黄震的。县里的干部,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江湖气,方强也是从西城市下派的干部,原来在市委组织部当过办公室主任,两年前下派云林县,当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在县里配合黄震的工作,两个人很默契。 黄震说:“老弟,你把我安排过你的考察过的所有的干部的名单搞一个出来,一个小时后我就回到县里了,你通知所有的县委常委,在家等候,今天晚上开县委常委会,研究干部的调整事项。不得缺席。” 方强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 方强一听就明白了,黄震的工作可能变动了,要不然不可能力度这么大的。 在车上,黄震一直在思考着,在云林县的这最后几天,到底该干些什么呢?肯定是把该动的干部全部动了,该收的钱收了,该拨付给那些老板的工程款提前支付了,该报销的发票全部报销了,欠别人的人情也全部还了。现在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吗! 想到这里,他安排开车的小侯说:“你回去就把该报销的所有发票整理好,明天早上交给财务上报销,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侯跟着他开车已经六七年了,是他的铁杆之一,就是出去玩女人,也是小侯给他拉皮条或者站岗放哨的,所以知心得很。 车子到县委大院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苍茫的夜色开始笼罩着这个山区的县城,县委大院那栋五层高的主楼上,三楼的县委办公室和五楼的县委组织部,仍然是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加班。有的工作人员在整理文件,有的工作人员在为晚上的县委常委会做准备。这些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从自己的工作中,推测出一个重大消息,那就是黄震要调走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首先是在县委大院里悄悄传播,然后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到县政府大院,接着就在一定的人群中蔓延,当天晚上,生活在县城里的许多人就从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黄震要走的消息。 黄震的越野车一进院子,大家就知道黄震回来了。县委办曲主任和秘书小甘早早地站在下面等候了。小甘为黄震拉开车门,黄震阴沉着脸从车里下来。曲主任看黄震脸色很不好,连忙赔笑着说:“黄书记,还没有吃晚饭吧?” 黄震边往楼梯口走边说:“不急,你通知方部长现在就到我办公室来。” 曲主任说:“好的。”忙用手机打了方强的电话,说:“方部长,黄书记回来了,让你马上赶到他的办公室。” 方强接了电话,说:“好的,我马上就下来。” 挂了电话,方强拿着工作人员整理好的一份名单,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就下楼了。 到了三楼,直接去了黄震的办公室。 曲主任和方强打了招呼,小甘为方强倒了一杯茶水,两个人就退出了黄震的办公室,关上门出去了。 黄震坐在老板椅里,情绪很低落。方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从公文包里把一副材料递给他,说:“黄书记,这是你要的名单,都是你前一段安排考察过的。” 黄震接过名单,翻了翻,总共是三十六人,有的是从股级干部升副科级,有的是从副科级升正科级。这些人有些是年前给黄震送过礼的,有些是和他关系非常好的一些部下,还有几个是他的固定情人,和他长期保持秘密的男女关系的。这几个情人中,有县医院的内科医生,有县团委的副书记,有办公室的财务人员,都是他在工作中接触到的漂亮女人,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成了他的固定情fu。那些女人有的结了婚,有老公的;有的还没有结婚,但是有男朋友,她们和黄震保持着情人关系,各有自己的目的,有的是贪图虚荣,有的是贪图权势,有的是贪图财富,有的什么都不图,就是觉得和黄震偷情更刺激,整个县里都害怕的一号人物,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那自己多有面子啊!现在有些女人在性的问题上有时候比男人还看得开,开放得很。 黄震看了一遍,基本上没有什么遗漏了,于是就抬起头,对方强说:“老弟,我要走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方强说:“市里对老兄是怎么安排的?” 黄震说:“去市委,当什么狗屁的副秘书长。” 方强说:“这个位子是虚,我就不明白了,窦书记为什么要动你?” 黄震说:“给一个姓龚的让路,人家看上我的位子了。” 方强说:“姓龚的,我们西城市没有什么姓龚的正处级干部啊!” 黄震说:“人家是副厅级,还是省委王书记的秘书,你说我能斗得过人家吗!” 方强一听一下子就明白了,说:“是这样啊,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为了安慰黄震,他说:“去市委当副秘书长,也是一个合适的安排,和市委领导接触得多了,今后升迁的机会还是有的。” 黄震摇了摇头说:“你老弟就这样忽悠我吧,不会了,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过一段时间,能到市里哪个局委当个一把手,就谢天谢地了。” 方强说:“那绝对没问题的,有老爷子站着,你的事情谁都得给面子的。” 黄震说:“只能这样了。好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去,今天晚上还按照原来的办法,你打头阵,我来断后。” 方强说:“好的。估计他们几个没有人敢提反对意见的。” 黄震说:“今天的情况和以往不一样了,大家知道我要走了,有些人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尤其是莫兵,他要是坚持不同意,我们就表决。” 莫兵是县委副书记、县长。云林县是少数民族自治县,莫兵就是这个县土生土长的干部,今年四十三岁。莫氏家族从解放后就一直人才辈出,出了一个省部级干部,三个厅级干部,十几个处级干部,云林县的县长一直由莫氏家族和另外一个黄氏家族的人轮流担任。 莫氏家族的第一代干部是莫荣,他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参加革命的老红军,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时,担任过八路军115师的营长,解放战争时参加过著名的辽沈战役、平津战役,这个时候,他是团长。后来林彪的百万大军南下,横扫大西南,他就随大军南下,回到家乡西江省,担任龙江军分区的参谋长,以后逐渐升迁,做了西江省军区的参谋长,以副军的级别离休,是西江省著名的老红军之一,前几年刚刚去世。 莫兵的父亲莫宏就是莫容的亲侄子,曾经做过云林县的县长、西城地区民委主任、省民委副主任。莫兵在老父亲的安排下,在政坛上起步的情况几乎和黄震一样,大专毕业就回到云林县,在县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两年后当了财政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又过了两年,当了县财政局的人事股股长。28岁,就被提拔为副科级,当了县人事局的副局长。30岁,到县城的城关镇当了副书记。副书记干了两年,就当了城关镇的镇长。镇长当了三年,就当了一把手的镇委书记。又过了一年,就升了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四十岁,升了县委副书记、县长。 因为也是官二代出身,官场上有家族的背景,莫兵对黄震有时候就不那么顺从,在整个云林县官场上,大家几乎都知道,县长和县委书记谁也不服谁。到了提拔干部的时候,县委书记要提拔一帮人,县长也要提拔一帮人。你不让我的人通过,我也就不让你的人通过。两个人明争暗斗,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山头。全县的几百科级干部中,莫兵的队五明显得多过黄震的。但是在关键的岗位上,黄震的部下明显得占优势。像各乡镇的党委书记,县财政局、发改委、土地局、建设局这些关键的岗位,大多数都是黄震的人。 在九个县委常委中,黄震的人也占优势,一个县委副书记兼着纪检书记,一个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这都是看黄震的脸色行事的。组织部长方强,宣传部长胡莉,也都是西城市下派的干部,和莫兵素无渊源,自然他们都听一把手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黄轩,是县里的另一个大家族黄氏家族的。黄氏家族和莫氏家族在整个云林县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自然黄轩要站在县委书记黄震这一边。围绕着莫兵转的县委常委,也就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莫兰香,这是他的堂妹。县委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莫斌,这是他的堂弟。 第二章(18) 在地方官场上,血缘关系仍然是一个最重要的纽带。莫氏家族之所以从解放后一直垄断着云林县的政坛,就是因为这个家族很抱团,一个人上去了,把家族内沾亲带故的都提拔上去,形成了一个阶梯状的干部队五,上面是一个省部级干部,几个厅级干部,十几个处级干部,最下面是几十个科级干部,这样老的一代退休了,新的年轻的一代也成长起来了,并且把持了各个重要的岗位,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黄震和方强说的表决,就是一旦莫氏家族的这三个县委常委不同意他的方案时,他还可以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少数服从多数,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县委食堂吃过饭,黄震和方强就回了办公室。晚上八点的时候,县委常委会准时在三楼的常委会议室召开了。九个县委常委也都到齐了。会议由黄震亲自主持。 黄震扫视了一下会场,说:“各位兄弟姐妹,今天这个会议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主持县委常委会了,消息大家可能已经知道了,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市委工作了,我在云林县已经不知不觉地呆了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在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下,我们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我们的经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速度,工业发展迅速,县城的面貌也日新月异。今天的云林县,可以说是站在了一个新的上,我应该说,在云林县的这三年,我没有虚度。我对得起云林县37万人民的信任。我就要走了,今后我还会时刻关注着云林县的发展,怀念我们共同战斗过的日子,我希望大家最后给我一个面子,让我们把这最后一次的县委常委会开好,让我们为对方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好了,我就讲这么多,请方强同志介绍一下情况吧!” 黄震的这番话很低调,很真切,他是想化解莫氏三雄的敌意,因为他们三个在常委会上不配合,双方硬碰硬,闹出去,毕竟不太好看。 莫兵听着黄震的讲话,眼睛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他心里说:“妈拉个B,你说得挺好听的,临走之前,你来一个最后的疯狂,该收不该收的钱,你肯定全收了;该提拔不该提拔的,你肯定全部提拔了。你倒是舒服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这一群王八蛋,让我给你要擦多少年的屁股啊!先等着,看你都提拔些什么人,如果太过分了,老子不干!决不能给你留情面了,反正你要走了。” 莫兰香和莫斌看了一眼他们的堂哥莫兵,看他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副目无表情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不爽,现在是按兵不动,只要莫兵有了丝毫的表示,他们两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帮腔的。莫氏家族几十年来独霸云林县的政坛,靠的就是这个办法,团结一致,一致对外。谁来云林县当县委书记,你拿莫氏家族也没有办法,人家人多势众,上面又有强硬的后台,编织了一个大大的关系网。你是单兵作战,人家是集团作战,其奈我何! 方强说:“好,各位常委,我把要提拔的各个同志的情况,简要为大家做一个说明。从副科级提拔为正科级的六位,是下面这些同志。从正股级提拔为副科级的三十位,是这些同志。大家面前每个人都有一份名单和简历,大家可以看看,我就简明扼要地解释一下。” 大家听着方强说话,各人翻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 莫兵看到,拟提拔为正科级的,第一个是县委办公室的副科级秘书甘硕,这是黄震的秘书,拟担任的职位是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第二个是刘艳芳,是团县委的副书记,拟任的职位是县委统战部的副部长。大家都知道,这两年刘艳芳和黄震的关系非同一般,有人多次见过,刘艳芳经常晚上到黄震在县委宾馆的住处汇报工作,有时候很晚才出来。到外地考察的时候,黄震也爱带着刘艳芳,大家私下里都议论说,刘艳芳是黄震的固定情fu之一。 第三个,是城关镇的副书记黄磊,他拟任的岗位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黄磊是云林县黄氏家族的人,估计春节前没少给黄震送礼。从黄震给他安排的这个岗位看,没有三四十万,是办不成的。 第四是县人事局的副局长洪日新,他拟任的岗位是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他这个岗位一般般,但也解决了正科级的级别,估计也需要花十几二十万的钱。 第五个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王乘风,他拟任的岗位是县一中的党委书记,估计这个也是送钱买的,没有十几二十万,也办不成。 第六个是县建设局的副局长杨俊明,他拟提拔的岗位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估计这个也是掏钱买的。 其他的那三十个拟提拔为副科级的干部,看完简历,莫兵心里就有了八九不离十。他特别留意的是这样几个人: 蓝靓妹,县人民医院内科医生,拟提拔为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大家都知道,蓝靓妹是个大美人,和黄震保持着长期的情人关系,黄震有个头痛发热,都是蓝靓妹亲自上门服务。 凌彩凤,县委办公室财务股股长,拟提拔为县委办公室后勤服务中心主任,副科级。凌彩凤也是黄震这几年在云林县关系最亲密的女人之一,这个女人通过和黄震发展成为情人关系,在县委大院里权势熏天,黄震的个人开支都是她负责。她说从财务上拿走多少钱,就拿走多少钱,没有人敢过问。县委办的小金库,就她和黄震掌握着,想用多少钱,就用多少钱。这个女人以为背后有黄震撑腰,平常里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她一个每月工资刚刚两千出头的股级干部,竟然上下班开着一辆二十多万的红色尼桑。让人很怀疑她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她老公知道她的蜚短流长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他老公原来在县农业局当股长,凌彩凤一次在黄震的住处使出看家的本领,伺候得黄震飘飘欲仙后,拥着凌彩凤雪白的身子,玩弄着她大大的nai子,黄震说:“小凌,你的技术这样好,你老公多享福啊!你们两口子的X生活肯定很精彩吧?” 凌彩凤哼了一声说:“谁愿意这样下功夫伺候他?他不配!” 黄震说:“我们的关系,你老公知道吗?” 凌彩凤说:“可能知道一点。他有一次喝多了,使劲地干我,把我下面弄得很痛,我骂他,你他妈的,你是玩弄妓女啊,这样不知道爱惜!他支支吾吾地说:‘反正你在外面没少疯,给我肯定没少戴绿帽子,我不闹,是给你面子。我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黄震说:“那就给他提个副局长当当吧,安慰安慰他,让他别闹。” 于是,过了几个月,凌彩凤的老公就当了县农业局的副局长。背后大家议论他,说他这个副局长的乌纱帽,都是他老婆陪黄震睡觉换来的。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侯小建,县委办公室后勤服务中心副主任,拟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科员。这不是黄震的司机小侯吗,临走了,连自己的司机都提拔成副科级干部了,你说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现在的官场上,有些领导干部就是这样干的,自己的身边人,或者沾亲带故的,都能从领导干部的工作变动中得些好处。因为大家都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吗! 会议正式开始,大家一个一个开始表决。前面的六个拟提拔为正科级干部的,没有问题,全部得到通过。后面的三十个拟提拔为副科级干部的,一个一个也表决了十九个。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黄震有些尿急,起身一个人去了一趟卫生间。 黄震刚走,莫兵趁这个机会开口讲话了,他郑重其事地扫视了大家一眼,说:“各位,黄书记要走了,一下子把名额给我们用了这么多,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我们手里也有该提拔的名额啊!都给他,我们还活不活了?不能让他把便宜全赚完吧,他黄某人吃肉,总得让我们大家喝口汤吧!” 大家说:“是,是,反正他要走了,上面的二十多个,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下面的我们就不举手,不通过,少数服从多数,他也没办法。” 莫兵冲大家一抱拳,说:“各位,这就对了,他走了,我们还得在这云林县干到猴年马月,我们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好人不能一下子做到底的,给的太多了,就不值钱了。人家也不会重视你的情义的。” 第二章(19) 莫斌说:“大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莫兵说:“好,我来带头,大家看我的手势,我举手,大家就举手。我不举手,大家一个也不要举手,好不好?” 大家说:“好,好。” 方强一看,局面失控了,大家都反水了,自己孤掌难鸣,也只能随大流了,要不然今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相处了。他黄震拍拍屁股走了,我方强还得在这云林县里混啊,这么多人,更得罪不起。 黄震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不知道会议的局面已经起了根本性的变化。会议接着表决,却没有一个人举手支持他了。 他有些不解地望着方强,意思是说:“到底怎么了?我就上了趟厕所,你们就全部反水了?” 方强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我也没有办法了,就这样了吧。 这个时候莫兵说话了,他说:“黄书记,前面通过的,就算了,兄弟们还是很给你面子的,下面的这些人,我看就算了吧,条件有些差,这样的人公布出去,老百姓会议论的。对你的名誉也有影响。再说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这些人还得在云林县混下去啊,你吃肉,也得让我们喝口汤吧?!一次提拔了二十五个,算可以了,见好就收吧!” 黄震看了看大家,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才陡然明白,什么叫人一走茶就凉。现在他还没有走,就这样了。开个常委会就开不下去了,这帮狗娘养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使性子了,再过几天,他就不是云林县的县委书记了,这个时候,能保住几个算几个,见好就收,是最理智的做法。要是像以往那样使性子,硬逼着大家通过,那么当场闹翻了,前面通过的那些人选也会当场作废的。 算了,算了,老子不跟你们这帮王八蛋计较了,见好就收了。想到这里,黄震说:“那好,我尊重莫县长的意见。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回头县委组织部要迅速落实会议精神,争取一个星期之内全部到位。” 方强说:“好的,我马上安排人立即公示出去,三天后就可以宣布任命通知了。” 当天晚上,县城里许多人都知道了县委常委会所研究的人事结果。大家更关注的笑话是,黄震中间上了一次厕所,尿了一泡尿,就把另外十一个拟提拔为副科级干部的乌纱帽给尿没了。这里面,有他的司机小侯,有他的情fu蓝靓妹和凌彩凤。 当天晚上,在云林宾馆的一个豪华套房里,这里是黄震常住的地方。听到消息的凌彩凤伤心地趴在弹簧床上,哭得泪流满面。怕声音传出去不好听,她极力压抑着自己,哽咽着对黄震说:“人家陪着你睡了两年多,那么卖力地在床上伺候你,你说想干什么,就让你干什么,你说我伺候你值得吗?!” 黄震安慰她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临时串通起来,说变卦就变卦了,都怪我,早不上晚不上,偏偏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上了一趟什么厕所。等我回来,风向就全部变了。他们那几个常委受莫兵鼓动,都哗变了。” 凌彩凤说:“我跟着你,名声现在在县城里都臭了,都知道你睡过我了,你走了,我没办法在县城里呆了。干脆你在西城市为我找一个单位,把我调过去,我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黄震说:“好的,没问题,我到市里安顿好了,马上就给你办。这件事对我是小意思。不就是找个单位吗!我在市里关系多着呢!” 凌彩凤说:“我相信你,你把我调到市里去,我们来往也方便些,到了那里,我继续一心一意地伺候你。” 黄震问:“那你老公怎么办?你们两口子两地分居,他愿意干吗?” 凌彩凤说:“他肯定不愿意干,这样吧,你好人做到底,干脆把我们两口子的工作一起解决了。那样他得了好处,就会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你我的来往不会干涉的。要不然他闹起来,到处写信举报你,说你玩弄我,你的仕途就受影响了。反正凭你的本事,给我们调动调动工作,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黄震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回去以后想一想办法。我现在回到市委,是副秘书长,不像现在当着县委书记,安排一个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凌彩凤破涕为笑,扭捏着扑到他怀里撒着娇说:“你就答应我吧,到时候人家一定好好报答你。” 黄震隔着衣服,捏了捏她的翘臀说:“你说怎么报答啊?” 凌彩凤用媚眼电了他一下,说:“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保管让你飘飘欲仙。”说着,手摸向黄震的裤裆,攥住黄震下面的宝贝,捏着,刺激着。 黄震想,这个凌彩凤真是够骚的。女人自己玩弄的最少也有上百个了吧,像这样善解人意的,还是不多见。凌彩凤最吸引黄震的地方,不仅仅是她的漂亮,而是她的风骚,床上功夫好。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和她zuo爱,比在外面洗桑拿,和那些职业妓女zuo爱舒服多了。尤其是她的叫chuang声,特别夸张,诱人,你刚进去,她就哼哼唧唧,扭着身子配合你,嘴里还不断地赞美着你:‘老公,你好大啊,你好硬啊,我好舒服啊!’让黄震感到非常有成就感,下面也精神抖擞起来。不像在家里和老婆范晴zuo爱,中规中矩,例行公事,黄震想让她换个姿势,范晴有时候还不愿意配合,相反还会质问他:“你是不是在外面玩弄别的女人了?这么花!”嘴里说着,下面就没了心情,也不配合他的动作了。 黄震每每被她搞得中途就败下阵来,范晴一看他下面软了,就更不依不饶了,说:“才四十多岁,就这样不中用了,当心我到外面找别的男人去!”说着扭着屁股去了卫生间,把黄震的心情破坏到了极点。他也搞不清,自己的身体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心情郁闷得很,从包里摸索出一颗“伟哥”,对范晴说:“要不我吃颗药,等一会儿再试一试?” 范晴已经没有心情了,边冲水边回复他说:“靠吃药,你想死得快啊!睡吧,睡吧,我没有那个心情了。” 黄震自讨了个没趣,只能郁闷地坐在客厅里抽烟。两口子的感情一天一天疏远起来,有时候忙起来一个月都不会见一次面,见了面在一起睡一次觉,大多数时候也是不欢而散。黄震嫌弃自己的老婆不懂风情,不善解人意。范晴嫌弃自己的老公身体不行了,连跟自己zuo爱都力不从心了,所以,长期以来,两口子都是貌合神离,在外面各玩各的,各找各的情人。 和范晴zuo爱,黄震表现得差强人意,但是和凌彩凤zuo爱,由于她善解人意,在床上懂得怎么伺候男人,赞美男人,这让黄震非常有成就感,心情一好,也不用动不动就吃“伟哥”了,在床上的表现也非常神勇,把凌彩凤搞得大呼小叫的,高潮一个接着一个。凌彩凤抱着他,弓着自己的腰说:“老公,你真棒!舒服死了。” 黄震也很奇怪,自己怎么在凌彩凤身上就行了呢?!时间长了,他总结了一下,原来这zuo爱就是个心情,男人碰到好的女人,风骚的女人,她们懂得怎么样伺候男人,能够调动起男人的征服欲,也就不由自主地行了。碰到不懂风情的女人,她连挖苦带讽刺,你一紧张,就不行了。所以,像凌彩凤这样的女人,也是宝贝啊!她不是妓女,在外面的男女关系没有那么混乱,身子相对干净,你玩弄她,安全又卫生,又不用花那么多的钱,比在外面场子里玩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强多了。万一弄出一身性病、艾滋病什么的,就更是划不来了。 当初黄震把凌彩凤搞上床去,也是逢场作戏而已。当时黄震刚调来云林县当县委书记不到一个月,到处忙着视察,开会,讲话,县委大院里的人对黄震都充满了好奇感。他们知道,黄震是官二代出身,还当过西城市的团市委书记。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才四十岁出头,这样的男人,对那些漂亮女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凌彩凤在县委大院里曾经见到过黄震几次,一见之下,就动了心思,心里暗暗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为了创造和黄震接触的机会,她几次故意拿着一批发票,到黄震的办公室求他签字。黄震打量着这个年轻漂亮的财务人员,从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好感。晚上回到云林宾馆的住处,黄震满脑子里都是凌彩凤好看的瓜子脸,丰满适中的身子,高高的胸脯,修长的腿,翘翘的臀。实在是睡不着了,他拿起电话,拨打了司机小侯的电话,说:“你现在就去接凌彩凤,说我有紧急的事情,让她现在就赶到我的住处来。” 第二章(20) 小侯是他多年的心腹,知道自己的老板现在想干什么了。于是,迅速联系了凌彩凤。这个时候,凌彩凤正在家里看电视,听说县委书记的司机来电话,让她立即赶到云林宾馆见黄震。凌彩凤心里就知道个十之八九了。她不动声色地换了衣服,她老公问她:“现在出去干什么去啊?” 她回答说:“县委曲主任那里有一笔紧急的账目要处理。” 他老公就不再过问了,凌彩凤出门打了一辆出租,立即就赶往了云林宾馆。 到了楼下,打了小侯的电话,小侯让她自己坐电梯,去六楼的6018房间,黄书记就住在那个房间里。 这个时候是晚上九点钟,整个大厅里静悄悄的,凌彩凤上了电梯,到了六楼,顺着铺着地毯的走廊往里走,到最里面,就是6018房间。她按了一下门铃,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一看,黄震穿着一套高档的睡衣,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小凌啊,快请进。” 凌彩凤上身穿了一件红色的内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下面是紧身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进来房间,黄震关好门,随手就把门锁保险上了,他知道,只要凌彩凤走进这个房间,他今天晚上的目的基本上就可以实现了。对付女人,这些年他经历过那么多的实战,很有一套。 凌彩凤打量了一下黄震的房间,发现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放着一套沙发,有大屏幕彩电、音响、影碟机什么的,里面是卧室,房间里铺着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凌彩凤在屋子站了一下,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她故作镇静,问黄震说:“黄书记,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黄震从后面直接抱住她的身子,说:“当然有了。”说着,嘴唇直接就吻上了她的脸颊,说:“小凌,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凌彩凤没想到黄震会这样直接,故意假装推辞,挣扎了一下说:“黄书记,这样不好,放开我。” 黄震直接把手按住了她高耸的胸脯,抚摸着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凌彩凤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 黄震说:“第一,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第二,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会三番五次去我办公室,故意穿得那么紧身,把自己的身材都暴露出来给我看。第三,我今天晚上喊你,你没有这么快就来的。” 凌彩凤看黄震真是个情种,知道自己的心思,于是很高兴,也就不再掩饰了,爽朗地笑着说:“原来你黄书记的情商还是很高的吗!” 黄震说:“都是经验。” 黄震爱抚了她一会儿,凌彩凤的整个身子也就瘫软了,靠着黄震身上,意乱情迷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摸向黄震的下面,攥住了他的那个宝贝。这个时候,黄震下面早就兴奋起来了,又硬又大。凌彩凤把手从黄震裤子里探进去,摸着,夸赞着他说:“你这个东西好大啊,好硬啊!” 黄震一看,这真是一个sao货。于是就拥着她去了卧室的大床,两个人迅速脱去身上的衣服。黄震一看,凌彩凤身材火爆,两个nai子高耸,像是熟透的桃子,腰细细的,屁股丰满,形状非常好,又白又圆。于是就拥着她去了卫生间。两个人边洗鸳鸯浴,边你刺激我,我刺激你,这一个晚上,黄震上了凌彩凤三次。中间凌彩凤的老公打来电话,问凌彩凤什么时候回家。 凌彩凤说:“单位加班,估计要到凌晨,就不回去休息了,你先睡吧,我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付一夜算了。” 县委办加班也是经常的事情,他老公就没有怀疑,于是就挂了电话。 从此以后,只要有机会,黄震都会和凌彩凤偷偷情。后来他又有了别的女人,像蓝靓妹、刘艳芳,再加上云林宾馆的几个长得好看的服务员,女人多了,两个人来往的频率才又少了起来。但是,相比较其他的女人,凌彩凤的风骚和床上功夫都是非常出色的。所以她提要求,黄震只能尽量满足,他不想放弃这个女人,毕竟这样的女人不是你想碰到就能碰到的,需要运气才行! 当天晚上,还有一个人听说了黄震要调走的事情,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就是在西城市大名鼎鼎的做工程的老板——西城市骏马建筑安装工程公司的董事长马超凡。 马超凡在西城市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父亲马建南,曾经当过西城市的副市长、市政协副主席,也是西城市有名的老干部之一。 马超凡和黄震是发小,两个人都是干部子弟,在西城市一起读的小学,初中,高中。后来一起到省城读的大学。大学毕业后,马超凡进了西城市建委,混了几年,当上了副科长。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全国兴起一股机关干部的下海潮,可以保留公职,机关干部下海做生意,你失败了,还可以回机关。马超凡就在那个时候,利用自己多年建立的人脉关系和父亲的影响力,组建了骏马建筑安装工程公司,做起了建筑工程、装修工程。短短几年,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成了千万富翁。 黄震利用自己的影响,也曾经为他搞到了不少项目。特别是黄震到了云林县当了县委书记,云林县一些大的建设项目都到了马超凡的手里,或者由他联合其他的公司在做。大家都知道,他和黄震的关系非同一般。像县城里的主干道——平安大道的建设工程,云江防洪堤工程,县委、县政府大楼搬迁工程,这几个项目总投资将近四个多亿,已经大大超出了云林县的财政能力,大部分用的都是政府贷款,用今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财政做抵押。 现在做工程的为了多揽工程,在工程前期,一般要自己垫资,这要占用一大批资金,实力不强的公司,一般不敢冒这个风险。云林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整个县财政现在每年的收入不到一个亿,在这样的县里做工程,你没有钱垫付前期的资金不行;有钱垫付,官场上没有可靠的官员为你说话,你工程做完了,到时候结算就是个大问题了。你拿不到钱,政府无限期地拖延下去,那些做工程的老板,一个项目搭上几千万的资金,就破产了,所以风险很大。 现在这些做工程的老板,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经搞掂的官员工作中途出现了变故,调走了或者突然出事了,那前期自己的投入就充满了风险,接任的官员不理睬前任官员的事情,工程即使完工了,他们也会拖着不结算,或者在验收的时候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你这不合格那不合格,目的就是一个:不给你工程款。整个云林县的项目,马超凡算了算,光是前期投入的垫资,就达到了三千多万。现在这一年多,六六续续按照工期结算了五千多万,本钱算是回来了,但是,现在马超凡的公司拖欠供货商的款项,加上工人的工资,已经达到三千多万了,现在黄震拍拍屁股走了,换了别人,自己的事情不是麻烦得很吗!想到这里,马超凡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夜让自己的司机开车回云林县,要找到黄震,当夜要个说法。 车到云林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黄震拥着凌彩凤正在睡觉。两个人刚刚春风一度,躺在床上休息。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黄震一看是马超凡的,马上就接了,说:“兄弟,这个时候找我,有急事吗?” 马超凡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客气了,说:“那当然了,你要走了,也得把我的事情说清楚吧?!” 黄震说:“明天早上再见面吧,这么晚了,不方便。” 马超凡说:“我已经到宾馆的楼下了,现在就上去,不见你,我睡不着。” 黄震想了一下,说:“那好,你等五分钟再上来吧,我上趟厕所。” 挂了电话,黄震对凌彩凤说:“你赶紧起来吧,穿上衣服,自己坐电梯下去,马超凡要来了。” 凌彩凤只好穿上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关上门出去了。坐电梯下楼,去了后面院子里的停车场,开着自己的尼桑轿车,回家休息去了。 马超凡在下面抽了一支中华烟,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已经过去了,才提着皮包上了楼。 第二章(21) 到了黄震的房间门口,他按了一下门铃。这里他是常客,所以很熟悉。 黄震依然是穿着睡衣,拉开门,对他说:“超凡,请进吧!” 马超凡心事重重地坐下来,对黄震说:“听说你很快就要回市里了?” 黄震说:“是的,一个星期以后工作交接。” 马超凡说:“那我的事情这么办?” 黄震说:“你有合同,工程已经干了一小半,就是我走了,你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马超凡说:“话不能这样讲,到时候我工程干完了,怕拿不到钱啊!” 黄震说:“不会的,县财政局长廖放还是我提拔的人吗,我的话他还是听的。” 马超凡说:“问题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我不认识,到时候接不上气,他要是找我的麻烦,怎么办?” 黄震说:“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别说你不认识,我也是和他刚见过一次面,吃过一顿饭而已。你也听说了吧,人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我们这些人,还巴结不上。” 马超凡说:“这样吧,你明天让县财政局的廖局长再给我拨付三千万,我把欠人家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资先结算一些。” 黄震说:“我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现在县财政还能不能拿出三千万。全部给你,全县的干部就没办法及时发工资了。” 马超凡说:“这个我管不了,反正你一个星期之后就要走了,让那个姓龚的新书记到处筹钱去吧!你把该给我的给我,三千万,我给你两百万的提成。你到了市里,不一样需要用钱吗!” 黄震一听,他还可以最后得到两百万的提成,于是就换了一个口气,说:“我问一问廖局长吧。” 于是立即打通了廖放的电话。 廖放在家里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今天他也知道黄震要调走的消息了,他正在担心,自己这个县财政局长的位子今后还能做多久呢? 两年前黄震刚调来云林县七八个月,就对云林县的科级干部来了一个大调整。那个时候,廖放在云林县李家寨乡当乡党委书记。他四十六了,在下面的乡镇里已经工作了十四年,就想回县城里工作。按照惯例,年纪大的乡党委书记一般会被安排到各个局里当局长,县财政局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之一。但是,需要个人活动活动才行。廖放打听了一下行情,最少也需要送个三十多万。 李家寨乡原来是个穷乡,位于大山深处,离县城有四十多公里,境内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廖放在这里当了五年乡党委书记,注重招商引资,从外地来了一批老板,办起了一些木材加工厂、家具厂,销售情况不错,乡里的经济情况才渐渐好起来。现在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有七百多万了。所以,廖放手里也有钱。他让乡里管财务的会计给他准备了四十万的现金,他利用周末,坐上自己的捷达车,回了一趟县城。 提前联系了黄震,廖放说:“黄书记,晚上我想到你的住处汇报一下工作。” 黄震一听就明白了,说:“好吧,你晚上八点来吧。” 当天晚上,廖放提着一个礼品袋,去了黄震的住处。 廖放说:“黄书记,我在下面的乡镇已经工作了十四年了,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想回县城里养老,拜托黄书记在调整干部的时候,考虑考虑我。” 黄震问:“你看上哪一个位子了?” 廖放说:“我是县财政局出来的,还是省里的财经学院毕业的,财政是我的老本行,可以说是科班出身。如果有可能,我想回县财政局,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我听说财政局的局长老刘要退了,安排到县人大去。希望黄书记考虑考虑我。” 黄震说:“这个位子竞争很激烈啊,好几个人都提出想干这个了。” 廖放把手中的礼品袋递给黄震说:“这是我的一点意思,拜托黄书记了。” 黄震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钱,没有当场答应他,只是说:“我考虑考虑,再和其他常委交流一下看法,到时候再回复你吧?” 廖放说:“好的,好的,让黄书记费心了。” 廖放走后,黄震数了数他拿来的钱,总共是四十万。也算是合适了。再说了,廖放的资历和专业都挺适合的。就这样,一个星期之后,廖放接到了确切的消息,自己将要接任老刘的县财政局长的职位。所以说,廖放是黄震提拔的干部,是铁杆之一吧。 廖放接了黄震电话,说:“老板,你好!” 黄震说:“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吧?” 廖放说:“这就准备了。” 黄震说:“那就打扰你了。” 廖放说:“没什么,老板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黄震说:“再过几天,我就不是你的老板了。” 廖放说:“哪里啊,你永远是我的老板。” 黄震说:“好了,我有一个事情,你告诉我,现在县财政局的账户上,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动用?” 廖放想了一下说:“估计有两千三百万。” 黄震说:“你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再搞些,凑够三千万给我。” 廖放问:“老板,你拿来做什么?” 黄震说:“我就要走了,我想最后一次给马超凡的公司支付些工程款,让他们还一些欠别人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资。” 廖放一听就明白了,黄震是想最后捞一把,一下子从县财政局账户上划拨走三千万,到时候,他这个县财政局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新县委书记上任了,全县公务员的工资到时候都不能按时发放,大家闹起来,难堪的还是他廖放。这个时候,他万万不能一下子把手上的钱全部用完。虽然以前他是黄震的马仔,但是,黄震要走了,他马上就不是云林县的一把手了,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现在的官场上,所谓的上下级关系,都是掏钱买的,都是利益交换,谁忠诚于谁,都是空话。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有价值了,就有人跟;没有价值了,人家跑都来不及的。 廖放当面不可能拒绝黄震,但又不能真的配合他,只能糊弄他说:“好的,我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筹措到。” 黄震说:“你这两天尽快办,争取三天以内完成任务,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廖放说:“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他对他老婆说:“这个黄震,想得倒挺美的,让我三天之内筹措三千万给他,我就是能筹到,也不能给他啊!” 他老婆不解地说:“为什么啊?” 廖放说:“你想啊,他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还得在这云林县里混,到时候大家的工资都发不下来,怎么生活?新书记来了,一问都是我把钱拨付出去的,我还不完蛋吗?!” 他老婆问:“那你怎么办?黄震这两天还是县委书记,你总不能不见吧?” 廖放说:“我就装病吧,两天后我就不起床了,说是心脏不好,血压也高,不去上班了。拖他一个星期,等新书记来了,就解脱了。” 他老婆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干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五分,王一鸣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示文件,龚向阳和秦书海推开门进来了,龚向阳提醒他说:“老板,时间到了,十点钟要赶到省公安厅,参观‘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成果展览。” 王一鸣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文件,然后去了一趟卫生间,小龚为王一鸣收拾着公文包。 王一鸣从卫生间里出来,秦书海和龚向阳在后面跟着他,下了三楼,到了院子里一看,省委副书记何杰站在自己的黑色奥迪轿车旁,前面是小邵开的王一鸣的奥迪轿车,后面跟着的是秦书海的黑色帕萨特。 何杰冲王一鸣笑着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冲他点了点头,说:“出发吧!” 大家依次上车,车队缓缓地开出了省委大院。 十几分钟后,车队就拐进了省公安厅的大门口。 车队刚出发,龚向阳就在车上打了石卫东秘书姜春林的手机,说:“老弟,王书记出发了,让石省长准备迎接。” 姜春林说:“好的,好的。” 等王一鸣的座驾缓缓地拐进大门口,就见一路两旁站满了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员,队五排得足有一百多米长,为首的是石卫东和六七个厅领导。他们笑着迎候在大门口。两旁站着的警察一起鼓掌欢迎。 第二章(22) 王一鸣一看这个阵势,只好让小邵停车,后面的何杰、秦书海一看王一鸣下车了,连忙也下车,走过来陪着王一鸣。 王一鸣、何杰、秦书海挨个和石卫东并其他副厅长握手。石卫东向王一鸣介绍着各个副厅长的名字、职务。介绍到谁,谁向王一鸣敬个礼,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说:“你好。” 大家寒暄完毕,就前呼后拥地陪着王一鸣向办公楼的方向走。 省公安厅的办公楼主楼有二十六层高,也是前几年刚刚兴建的,一楼大厅宽敞明亮,可以比得上四星级宾馆的大堂了。二楼整个楼层有两千多平方米,原来就有一个展览室,现在拿来举办这次展览。 王一鸣边走边和两边的警察握手,省电视台和省报的记者们忙着拍照,其他的省委常委都站在大厅门口,笑着迎接王书记。 王一鸣一看,谭士平、郑天运、李志斌、秦大龙、刘美娟、裘新旺、牛振海、况远征都来了,唯独没有看见省长李耀。 王一鸣和他们挨个握了手,转身对秦书海说:“秘书长,李省长为什么没有来?” 李耀说:“李省长昨天出发去河东市调研工业生产情况了。他计划在河东市待两天,在龙江市待两天,没时间参加这个展览了。昨天徐万春特意给我打了电话。” 王一鸣点了点头,带领大家上了二楼。 进入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堆砍刀,长的、短的,堆积在一起,估计有几百把。 石卫东解释说:“这只是我们这次行动中收缴的一小部分,据统计,这次行动共收缴各种刀具两千多把。可以拉一卡车了。” 王一鸣拿起一把大砍刀看了看,足有一米长,刀片厚厚的,有一本书那么厚,足有十几斤重。王一鸣问石卫东:“他们用这个干什么?” 石卫东说:“打架。黑社会团伙火拼,这个不稀奇了。你看那里,有双管猎枪,有仿五四手枪,还有散弹枪,砂枪,冲锋枪。” 王一鸣在一把冲锋枪前面停下来,他拿起来,看了看,问石卫东:“这个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石卫东说:“金山县的黑社会。那里有些黑社会为了称霸一方,霸占矿源,就从境外走私冲锋枪。我们一共收缴了三把冲锋枪,六百多发子弹。” 王一鸣说:“你看,不打黑行吗?!现在的黑社会多么厉害了,连冲锋枪都有了。他们用这些东西对付老百姓,老百姓能不胆战心惊吗?长此以往,我们的政府还有什么威信?老百姓能不骂娘吗!” 石卫东说:“王书记说的是。不打黑,老百姓就会认为我们是黑社会的保护伞。前几年外省破获了一个抢劫杀人案,那个犯罪团伙不仅有冲锋枪,还从境外走私了一挺机枪,几千发子弹。他们所有的装备,用来打我们的一个派出所,绰绰有余。你看现在的黑社会多猖狂!” 王一鸣说:“我们一定要接着打,狠狠地打。除恶务尽吗!不仅打击黑社会,还要挖出后面的保护伞。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取信于民。说实话,我们现在的基层政权、各级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和解放初期比,那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的。和改革开放初期比,也是无法望其项背的。我们共产党执政,合法性到底在哪里?解放初期,因为新中国是毛主席领导共产党、人民解放军打下的,由于国民党、蒋介石的政权腐败,导致民不聊生,共产党才得了天下,所以共产党、毛主席执政,理所当然。老百姓也是真心拥护的。现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改革开放,我们的有些干部,要我看,是相当一部分领导干部,已经忘记了我们共产党是从哪里来的了,是干什么的了。特别是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提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于是,一部分官员迅速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自己的子女暴富起来,一下子带坏了社会风气。于是导致整个社会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一夜之间就风靡神州大地。党内出现了大批官员的腐化堕落,社会上也出现了黑社会,打打杀杀,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声誉。不客气地说,我们现在有些共产党员、领导干部,简直是禽兽不如,坐着毛主席他老人家打下的江山,还不遗余力地侮辱、诋毁他老人家。不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人民币服务。甚至勾结洋人,出卖中华民族的利益,吃里扒外,这样的官员,这样的政府,在老百姓眼里,还有什么合法性?!哪里还有一丁点共产党员的样子?信任危机,执政危机,不是来了吗?你在那个位子上,没有跟着毛主席打过江山,你的权力又不是来自老百姓的选票,你就是靠送礼拉关系,或者拍马屁混到那个位子上,还不为人民服务,老百姓怎么会真心拥护你,爱戴你?!你有执政的合法性吗?这个问题大家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毛主席当年在处理张子善、刘青山案件时说:‘我们杀了几个有功之臣也是万般无奈。我建议重读一下《资治通鉴》,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如果一个个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而国家还没有办法惩治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李自成,国民党是这样,共产党也是这样。杀张子善、刘青山时我讲过,杀他们两个,就是救两百个、两千个、两万个啊。我说过的,杀人不是割韭菜,要慎之又慎。但是,事出无奈,不得已啊。问题若是成了堆,就是积重难返了啊。崇祯皇帝是个好皇帝,可他面对那样一个烂摊子,只好哭天抹泪走了哟。我们共产党不是明朝的崇祯,我们决不会腐败到那种程度。不过谁要是搞腐败那一套,我毛泽东就割谁的脑袋。我毛泽东若是搞腐败,人民就割我毛泽东的脑袋。’ “大家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都从那个时代过来过,那个时候,共产党的干部多廉洁啊!谁敢贪污?谁敢搞腐败?有黑社会吗?有杀人放火、强X妇女、卖淫**还不用担心受到处罚的吗?没有这回事吗!那个时候,物质上虽然大家都不富裕,但社会治安多好?干部的作风多廉洁,领导干部、共产党员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多高?!现在的干部能比吗?! “作为党的高级干部,我奉劝各位,回去一定要好好想一想,我们现在的执政合法性来自哪里?我们凭什么治国理政?说实话,我们的权力不是来自老百姓的选票,打天下的功劳我们更是没有一点,凭什么我们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我们如果不好好地为人民服务,我们还对得起谁?” 石卫东说:“王书记说得太好了。”于是带头鼓掌,大家也一起鼓起掌来。 旁边的几个省委常委听了,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大家也不知道王一鸣今天的讲话是有感而发,心有所指,借机敲打谁,还是一般性的泛泛而谈。反正官场上就这样,一把手说了算。王一鸣看谁不顺眼了,说几句厉害的话,吓唬吓唬你,让你知道些厉害,今后收敛一下,不敢和他对着干,就可以了。真正撕破脸皮闹起来,大家谁都不是软蛋。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混到这么高的位子上,谁没有几个靠山呢!就是和你王一鸣闹了别扭,你打狗还得看一看主人呢! 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牛振海听了,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他脸上尴尬地笑着,心里却在嘀咕:“这个王一鸣,是不是在和石卫东唱双簧,敲打我呢?!” 牛振海知道,现在石卫东在王一鸣跟前很红,而自己时不时地给石卫东使些绊子,让石卫东很不舒服。石卫东会不会到王一鸣那里打我的小报告,估计一定会的。 他妈的,狗日的石卫东,走着瞧,跟我斗,我看你还嫩了点!牛振海心里说。 这个春节,李耀过得很不爽。虽然这是他当上省长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家里每天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比在江城市担任市委书记的时候,人数上并没有多大差别。从来人的职务上看,档次明显得提高了不少。原来到家里拜访他的,绝大多数是江城市各个区县的县委书记,县长,区长和区委书记,各个局、委、办的局长、主任,这样说吧,市直各单位的一把手、二把手,基本上一个不少。谁到年底不看望一下市委书记啊,你说你这个乌纱帽,明年还想要不想要了!这百十个人,要么下面管着上百万人口,要么管着一个行业,他们都是实权派,他们知道,自己的乌纱帽是李耀给的,到了年底,是他们孝敬李耀的时候了,所以他们出手就一个比着一个大方。当然,其中也是有差别的。 第二章(23) 有的年纪大了,知道自己升迁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于是就象征性地送几个,算是表示一下意思,求得一个心理平衡。只要你李耀不找我的麻烦,让我平平安安地混到退休,就万事大吉了。这样的人,通常会以发年终奖的借口,向李耀送个三两万。单位效益好,位置关键的,你得送个五六万。在下面当县委书记、县长或者区委书记、区长的,你最少也得送个十万八万的,这样才能说得过去。你不想想,你一个春节可以向下面的官员收多少钱。有些县委书记一个春节轻轻松松可以收几百万,你拿出几十分之一送出去,有什么不可以。就是不想升官了,光是保官,你送这几个小钱出去,根本不亏。要不然惹恼了李耀,他一句话,你的乌纱帽就没了,安排你到哪个市直机关做调研员,你屁都不是了,到了春节,看还有谁到你家里去送礼。 对于那些年轻有为还想往上爬的官员,这些小钱就根本不行了。有的县委书记、区委书记、各个关键岗位上的局长、主任,他们想升副厅级,对于处级干部来说,这一步非常关键。升了副厅级,他们就成了高级干部。今后表现得好了,还有升正厅级的可能。他们能不能升副厅级,有时候就是李耀一句话。因为李耀是省委副书记,在省委常委会上有投票权。同时,李耀兼任着江城市委书记,推荐谁升任副厅级,他说了算。所以,那些想升官的县委书记、区委书记和局长、主任们,每逢春节的时候,都要挖空心思,琢磨着这一次给李耀送多少钱合适。少了吧,肯定不行,怕李耀看不上眼;多了吧,多少算是多呢!所以每次送钱的时候,对于那些下级官员也是一直折磨。好在这些人都是官场上的人精,细心琢磨,多方打听,于是就得出一个大概的数目。再根据他们自己想要得到的位子,送出适合的钱数。比如,想要进常委,这个竞争就非常激烈了,钱就必然要多些。没有一百万出头,估计你想也不要想。 不想那么高,弄个副市长当当就可以了,你估计也得送个七八十万才有把握。 市委常委、副市长我都不想,只要求给我解决个副厅级就行了,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当个副主任、副主席什么的,我就满足了,那好,你也得准备个五六十万才有把握。 这些正处级干部送的钱,每年都占大头,他们是李耀最重要的财富来源。 此外,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四大班子的领导,这些已经是副厅级干部的,有些人也会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给李耀送钱。有的人是为了给自己换一换位子,比如,已经是政协副主席或者是人大副主任的,年龄还合适的,就想到市政府当一任副市长。有些是副市长的,就想进市委常委。有的是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统战部长的,还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升任市委副书记。有的市委常委还盼望着李耀为自己说句话,交流到外地,再升一级,做市长,或者到省直机关当厅长什么的。还有一些老干部为了安排自己的子女,也会向李耀送礼。 除此之外,那些副处级干部为了升任正处级,也会千方百计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礼。县委副书记,想当县长或者县委书记。副局长,想升任局长,或者交流到下面,当县委副书记。这也是一个特别庞大的队五。江城市是省城,号称三百多万的城市人口,加上郊县,有八百多万人。副处级干部有一千多个。这些人里面,就是有三分之一的人给李耀送礼,每人送两万,那也不得了。 此外,还有市委、市政府机关里那些科级干部,有的是秘书,有的是后勤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编制问题,有的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升迁问题,有的或许就是为了调换一个工作,他们利用和李耀在工作中有接触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推销自己。男的逢年过节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些钱、购物卡或者稀罕的礼物。女的呢,如果自认为还有几分姿色,可以吸引李耀的注意,就会去李耀办公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浑身上下释放出性感的味道,让李耀感到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文件,和你热情地聊聊天,等火候差不多了,那些女人就会主动地投怀送抱。当然办公室不是个可以放四玩弄女人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了,有了合适的机会,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些女人就会赶到李耀在宾馆的住处,或者李耀在出差的时候,安排她们做服务工作。在北京、上海或者香港,白天出席公务活动,晚上,那些女人会自动跑到李耀的房间里去,下功夫伺候他的。 所以,在江城市里兼任市委书记,对于李耀来说是最风光的三年,也是活得最潇洒的三年。那个权力都是实打实的,含金量很高。逢年过节,轻轻松松都是几百万。李耀算了算,在江城市当市委书记这三年,每年的礼金就有七八百万。加上高档烟酒,高档服装,艺术品什么的,每年的收入最少超过一千万。 刚刚过去的这几个月,他虽然如愿以偿地当了省长,升了正省级,在省里当了老二,一时间风光无限,羡慕的人很多,电视上、报纸上也基本上做到了天天有图像,天天有新闻,但是,春节一过,他才发现,升了省长,级别是上去了,名义上是比原来好听些,但和原来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一比差距就出来了。现在是得了虚名,失去了不少的实惠。 整个春节前后,到他家里和办公室里送礼的人虽然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含金量却明显得下降了。那些厅局长,有的就是象征性地给他送些高档烟酒、补品之类的东西,就是一个礼节拜访,根本没有送一分真金白银。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像范一弓、马正红、况远征这样的省委常委,根本对他是一分钱的礼物也没有送,李耀不知道他们三个是不是给王一鸣送过礼,按理说,他们是应该给王一鸣送礼的,他们虽然是省委常委,李耀这个省长他们不怕,但是,王一鸣这个省委书记他们还是要巴结巴结的,因为王一鸣可以调整他们的工作。你不听话了,把你放到省政协或者省人大去,提前退休养老,这个权力王一鸣还是有的。 其他的市委书记,有的是王一鸣的铁杆,像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人家根本用不着刻意巴结他李耀。有的是前朝元老,像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海城市委书记蓝自强、龙江市委书记刘汉基。这些人都用不着刻意巴结他李耀,他们巴结的唯一对象就是王一鸣了。当然,必要的礼节还是少不了的,他们会让自己的秘书或者司机准备一些高档的烟酒、补品什么的,送给李耀。 从各市、各厅局一把手、二把手身上,李耀搞不到什么真金白银,茅台酒、中华烟倒是得了不少,家里的仓库都堆满了,但是,这些东西不是钱啊,要拿出去换钱,还需要一个程序——就是弄到高档烟酒回收商店里,他堂堂一个大省长,这样做,传出去就太不像话了!所以当他老婆说,想让人拉走,随便给几个钱就算了,放在家里占地方。他眼睛一瞪,冲他老婆吼了一声说:“你懂什么?!就看到钱了,我这个堂堂的省长还要不要脸!传出去还能见人吗?!” 他儿子李顺平忙出来打圆场说:“好了,过几天有时间了,我自己开车拉出去,到外面交给一个开商店的朋友,处理掉就算了。” 李顺平是李耀的独生子,今年三十四岁,前几年从W省调到西江省,被安排在江城市市政府办公室做主任科员。等李耀到了江城市当了市委书记,就把李顺平下派到江城市城中区,当了区委常委、宣传部长。现在李顺平是江城市城北区的区委副书记。为了儿子的前途,李耀已经向况远征打了招呼,况远征答应,准备安排李顺平到下面的县做县长,或者就在几个城区,解决个区长的位子。像他这样的官二代,想当官,自然可以走捷径的。反正什么都有老子罩着,只要不胡来,按部就班,三两年上一个台阶,随随便便都可以做到副厅级的。 李耀对自己的儿子期望很大,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一样从政,三十多岁做到正处,四十多岁做到正厅,五十多岁升副省级。再往上,就不好说了,要看各人的运气和造化了。 第二章(24) 李耀做了省长,江城市那些处级、副处级干部,谁也不用给他送礼了,他们统统到况远征家里送礼去了,这就让李耀少了一大块礼金的收入。省政府办公厅虽然还有一百多号人,但是,李耀刚做省长,跟许多人不熟悉,大家见了他还很拘谨。有几个省政府的副秘书长想到李耀家里拜拜门子,也是踌躇了再三,为送多少钱、送什么礼物而发愁。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上一份礼物。因为他们知道,从此以后,整个省政府大院里就是李耀一个人说了算了。他说谁行,谁就能升官,甚至飞黄腾达;他说谁不行,你马上就会靠边站,或者被赶出省政府办公厅。所以,不管他们原来是谁的人,都面临着一个重新洗牌的问题。 那些处长、副处长心里就更忐忑了,他们平常里根本没有接触李耀的机会,他们巴结人,也只能巴结到秘书长徐万春这个级别。所以,敢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送礼的处级干部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整个春节,李耀发现,自己的礼金收入比着在江城市当市委书记,那差别简直是太大了。也就是区区一两百万元。这个狗屁省长,也就是听着好听些,一点也不实惠! 大年初十,李耀就带着一队人马到下面的河东市和龙江市视察去了。名义是调研全省的工业生产情况。 今年是省委新的一届领导班子上台执政的第一年,全省上下对王一鸣和李耀这个执政集体,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的。希望这一届新的领导班子,能够带领全省人民奋发有为,迎头赶上发达地区的发展步伐,缩小和先进地区的差距。 按照分工,王一鸣作为省委书记,主要负责全省的重大战略决策、选干部和用干部上。而李耀作为一省之长,政府首脑,他身上其实担负着发展经济,保障全省GDP维持高速增长的势头,实现西江省在年初的党代会上制定的新的战略目标。现在全国上下对这个所谓的GDP特别看重,组织部门考核干部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政绩,第一要看GDP总量的增长指标。西江省这几年,GDP的总量在全国的排名中一直位居倒数第六、第七的样子。不尴不尬,让西江省的领导在中央大领导面前,提起GDP,就感到很没有面子。 怎么办?王一鸣在西江省党代会做的报告中提出,要保持经济发展速度,比中央要求的至少提高三到五个百分点,做大做强西江省的工业规模,重点抓好机械、制药、钢铁、烟草、化工、造纸等十大战略产业,争取实现十个行业年产值都突破1000亿,整体上突破一万亿大关,让西江省的工业发展迈上一个大台阶。工业生产上去了,财政收入才能大幅度地增加,今年全省的财政收入目标是增长25%,达到一千二百亿元。 这些都是省长李耀带领的省政府的中心工作,所以春节之后,刚上班两天,李耀就风尘仆仆地带着一帮随员出发了。他此行的第一站是西江省的工业重镇——河东市。 上午八点钟,一队由警车、越野车、小轿车组成的车队,在高速公路口排好队,在前面一辆警车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陪同李耀视察的有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财政厅长萧华杰,发改委主任阮雄,经委主任赵建才,商务厅厅长郭明朗,省烟草专卖局局长、烟草公司总经理薛亮,公安厅副厅长熊镇强,这些都是省政府各部门的要员,此外就是一帮子随员了,秘书、司机、警卫等。 省长出行,各个高速公路口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在省长的车队来到前就提前关闭了高速公路的入口,于是,各个路口都排了几公里的车队。大家对这个情况也司空见惯了,知道有大人物要来了。过了一会儿,大家就看到,由警车开道的一个车队呼啸而过,于是高速公路口重新开通,大家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一路上畅通无阻,车队于上午十点钟到达河东市的高速公路口。一出来,就看到前面路边停了一大排的车子,旁边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省委常委、河东市委书记马正红,不用问,他们都是来迎接省长李耀的。 马正红这个人为人比较老道,按说省长李耀来,他可以到高速公路口迎接,也可以不到,他是省委常委,资格在那摆着呢,让市长蔡名扬来迎接就可以了。甚至陪同李耀视察,他都不用出面,中午或者晚上陪同李耀吃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可以了。 但是,考虑到这是李耀春节后的第一次视察,马正红还是很重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李耀来了,你亲自出面,迎接到高速公路口,给李耀做足了面子,大家见了面心理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官场上就这样,有时候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讲一些的,你做了,说明你心里有我;你不做,说明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位置。那好,咱走着瞧,等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肯定让你知道什么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马正红在西江省的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混到省委常委的高位上,说明这个人对官场上的东西门清得很。 马正红和李耀一样,都属于草根出身的官员,没有什么背景,他们能在激烈的官场竞争中脱颖而出,靠的是自己的智慧和手腕,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他们那一代人,就是时代的幸运儿。 1948年,马正红出生在西江省海城市下面的一个县的普通渔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祖祖辈辈靠在海上打渔为生。岸上没有房子,两艘破船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一旦碰到刮台风的季节,渔船上不能住人了,他们就只能到岸上投亲靠友,实在不行,就住在当地的观音庙里,对付几天。 随着新中国的建立,解放军大举进攻大西南,蒋介石的队五土崩瓦解,西江全省也得到了解放,建立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府。马正红全家作为穷苦的渔民,上岸分得了房子、土地,平常里还可以下海捕鱼。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实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新中国,他这样的渔民的孩子也可以上学了,接受了正规的小学教育、初中教育,由于成绩优秀,马正红16岁的时候考上了市里的高中。高中还没有读完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学校里停课闹革命,许多老师受到了批斗,有的女老师脖子里还被挂上破鞋,头上戴着高帽子,游街示众。 马正红那个时候对政治斗争不理解,感觉这样斗来斗去,侮辱人格,有的老师平常里感觉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反革命了。本来他是想等高中毕业,以自己的成绩是能够考上一所大学的,将来成为国家领导干部,现在整个社会出现了大动荡,大学也停止招生了,自己的理想破灭了,没办法只能回到家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好在他有文化,回到大队,立即成了香饽饽。大队支书认为他是个秀才,就让他做了大队会计。平常里到公社办什么事情,也带着他,目的是让他多认识认识公社里的领导。一来二去,公社书记也认识了这个上过高中的年轻人。 公社书记姓许,是个转业的军官,曾经参加过解放战争,在部队时混到了营长的职位,转业后安排到县里,先是做了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过了几年,就到了坡头公社当了书记。 徐书记看马正红个子不高,但长得眉清目秀,就非常中意他,一打听,他在县里读过高中,是个文化人,就更感兴趣了,于是就把马正红要来,安排在公社办公室,做自己的通讯员。 马正红一看许书记这么高看自己,人家是部队的营长出身,上过战场真正立过战功的人,自己不能不识抬举啊!于是,对许书记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比对他亲爹亲娘都尽心。 许书记对他进行了一年多的考验,一看,小伙子行,比自己儿子对自己都尽心。于是一高兴,就有把马正红招为女婿的想法。他闺女许小洁当时被安排在供销社做营业员,长相虽然不怎么样,但由于人家是公社书记的闺女,也不是谁想追就能够追得上的。 徐书记有一次把话挑明,说想让马正红当自己的上门女婿,问马正红干不干。马正红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是农民,虽然现在给许书记当着通讯员,但这都是临时的,许书记不高兴了,一句话,他还得回去继续当农民。许小洁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个子矮,皮肤粗糙,身材非常瘦,没有曲线,实在是说不上漂亮,连一般也占不上。年龄也比马正红大两岁。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对于马正红来说,娶了许小洁他才会有安全感。有了老岳父的照应,他才有希望从一个农民变成国家干部,吃上商品粮。那个时候,吃商品粮和农业粮,两者的待遇和身份那是不能比的。吃商品粮,一毕业国家就给你安排工作,不管是到工厂还是到机关,生老病死都有国家管着了。吃农业粮,你一年能分多少粮食,要看你所在的生产队的收成如何。收成好了,多分几十斤;收成不好,累死累活的,一年到头连肚子都混不饱。吃农业粮的男人更别提能娶上吃商品粮的女人了,那简直就是烧高香了,因为人家生了孩子都是吃商品粮的。所以对于马正红来说,娶许小洁做老婆当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第二章(25) 马正红一口就答应了,许书记很高兴,对他说:“这么吧,你回一趟家,给你父母说一说,选个日子,就给你们办事吧!” 那个年代,结婚很简单,举行一个仪式,到公社开个结婚证,包几斤糖果,当场一散发,放一挂鞭炮就可以了。不用摆酒宴,也没有东西摆酒宴呐! 马正红和许小洁结婚后,双方都在公社所在地上班,于是供销社就腾出两间房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厨房,算是为他们安了一个家。 过了一年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取名马雅。这个时候,许书记官升了,到了县里,做了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在老岳父的关照下,马正红转了干,当上了公社团委书记。那个时候,上大学是推荐的,马正红读过高中,是合适的人选,于是就被推荐到省里上大学。他进了西江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后,分配回县里,被安排在县委办公室当了秘书。 这个时候,他老岳父又升了,到了地区农业局当了局长。他老岳父打听到地委组织部正在选一批青年干部,于是就向有关领导推荐了他。就这样,马正红就调进了地委组织部,从科员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主任。七十年代末,全国开始改革开放,大力选拔年轻干部,马正红更赶上这股春风,他一下子就被派到县里,当了县委副书记,干了一年多,就当了县长。此后,他就进入了官场升迁的快车道,从县长到县委书记,然后到地区担任副专员,过了两年交流到临海市,又当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高建勋当省委书记的时候,有一次到临海市视察,在视察城市建设和工业园区发展的时候,听了马正红的汇报,对他印象不错。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临海市出现了严重的房地产泡沫,大潮过后,一片狼藉,经济发展陷入了困境,临海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被勒令引咎辞职。马正红因祸得福,当上了市长。 谢青松当省委书记的那四五年,马正红按部就班接任了市委书记。等谢青松和钱明贵出事了,西江省的厅级干部倒下了一大片,许多人以为马正红会出事,结果审查来审查去,人家马正红一点事情也没有,安然过关。 杨春风调到西江省当了省委书记,面对人心惶惶的干部队五,从安抚人心的角度,要选拔几个本地出身的干部进入省委常委班子。论资历,论能力,排来排去,马正红就进入了他的视野。于是,马正红就和范一弓、高天民一起,当选了省委常委。当时他和范一弓都是刚刚五十出头,高天民五十五,年龄相对大些。 马正红在临海市一呆就是八年多,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这才把他和范一弓换了一下位置,马正红到河东市,范一弓到临海市,说是干部交流,是正常的干部调动,其实大家都明白,是王一鸣玩弄的手腕。省委书记,大权独揽,他不可能让你一个省委常委长期呆在一个地方,那样你长期经营下去,就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了。 走,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对于范一弓来说,是走下坡路;相对的,对于马正红来说,他是走上坡路。因为现在的河东市在全省的地位和影响力,那是非常突出的,临海市根本没有办法比。 去年,西江省进行了新的区划调整,河东地区和河东市合并,桂江地区和桂江市合并,江城市周边也新划进来几个县,这样,整个西江省就出来三个重点发展的龙头城市。北部是桂江市,中部是河东市,南部是江城市。这就是西江省新的发展战略,以城带乡,以工促农,以龙头城市带动整个地区的城镇化发展。 新组建的河东市,不仅包括原来的四区两县,而且接收了原来河东地区的六个县,这样,河东市管辖的范围就有四区八县,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人口七百多万,成了仅次于江城市的大市。 马正红在这里当市委书记,自然各方面的影响力比在临海市那样的中等城市要大多了。河东市是工业大市,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就是国家重点发展的工业重镇,工业种类齐全,钢铁、机械、化工、造纸、食品、烟草、纺织等在全国都有一定影响。改革开放初期,号称产业工人六十万。整个河东市市区人口当时也就是一百万出头,家家都有在企业工作的员工。八十年代是河东市最辉煌的年代,国有企业的工人曾经创造了河东市历史上最辉煌纪录。工业总产值曾经进入全国城市二十强,是名符其实的工业名城。那个时候,河东人最引以自豪的是,自己吃的食品,穿的衣服,用的家用电器,什么电风扇、洗衣机、电冰箱,都是河东本地制造,河东的工业产品畅销全国。工人工资高,生活好,男的找老婆条件都高了许多。 九十年代中期之后,政策突变,国有企业出现了倒闭潮,大批工人下岗失业,企业被关停并转,后来国家又出台政策,允许企业破产、改制、拍卖,允许外资和私人企业兼并国有企业。大批工人被强行推向社会,自谋生路。那个时候,电视里经常放这首歌——《从头再来》。歌词是这样写的: 昨天所有的荣誉 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 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 为了我至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 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 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许多工人就是听着这首歌,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鼓劲,走向了社会,开始了新的创业。有的租了间门店,开始倒卖服装,干小吃店。找不到门路的,年纪大又没有技能的,只能当保安,当清洁工,或者在小饭店里洗菜、刷盘子。有的推三轮车,到工地上拉水泥,拉砖头,反正只要能赚钱,干什么的都有。还有的男男女女受不得苦,好吃懒做,就走上了不法的道路。男的坑蒙拐骗,女的在Se情场所从事桑拿、按摩等Se情服务。一时间整个河东市有几十万下岗失业工人,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那个时候,因为下岗、失业,几十万工人没有固定收入,谁到河东市当市长、市委书记,都是非常头疼的事情。工人是不是堵住了市政府、市委的大门口,到处是游行示威的人群。没办法,只能动用**机关,警察、防暴队、武警部队,经常被派上用场。谁是领头的,抓起来,关几个月,其他的人就老实了。枪打出头鸟,慢慢地其他的人就都老实了。老百姓吗,还是老实善良的多,当官的耗得起,他们耗不起。他们要吃饭,要生存呐!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明白了,自己被这个社会彻底抛弃了,闹也没有用,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于是,街面上才逐渐消停起来。 河东市毕竟有几十年的工业基础,设备还在,产业工人还在,只要有资金,生产正常运行,生产的产品在全国还是有销路的。于是逐渐缓过劲来,国有、私营、外资一起上,随着国家大环境的改善,经济逐渐景气起来,河东市一批大型企业又恢复了元气,取得了更加辉煌的发展。工业总产值又开始占到全省的三分之一左右,成了西江省工业的一面旗帜。 在这样的城市当一把手——市委书记,在全省的干部中那是相当有地位的。这也说明了马正红在王一鸣那里行情在看涨。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范志鹏一眼就看到马正红和蔡名扬都站在马路边,于是就提醒李耀说:“老板,马书记和蔡市长都来了,看这个样子,比较隆重,你还是下车吧!” 李耀说:“好,下车,和他们握握手,寒暄一下。” 于是,司机小胡在离人群有七八米远的地方把丰田霸道停稳,范志鹏一扭身下车,为后面的李耀拉开车门。李耀缓缓地下来车,就看到马正红和蔡名扬带着一帮官员迎上来。 马正红老远就说:“李省长,新年好,欢迎啊欢迎。”说着双方握手,寒暄。 李耀说:“有劳你马老弟亲自远迎,实在是过了,过了。”论年龄,李耀大马正红一两岁,李耀没有当省长以前,两个人都是以兄弟相称。 第二章(26) 马正红说:“应该的,应该的,李省长春节刚过就选择到我们市视察,是对我们市委、市政府工作的肯定,我们万分感激。” 市长蔡名扬是李耀的铁杆之一,他这个市长还是李耀推荐的。 蔡名扬原来在江城市市政府做常务副市长,上一次干部大调整,他就走了李耀的门子,说想下去当市长,随便哪个市都行,只要升了正厅级就心满意足了。 李耀在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两三年年时间里,对蔡名扬印象不错。李耀刚来的时候,对江城市的干部不熟悉,迫切需要发展一批马仔。 蔡名扬一看,巴结李耀比巴结市长范照斌更有价值,李耀是省委副书记,省委常委,范照斌才是正厅级,跟着范照斌肯定没有跟李耀有前途。 蔡名扬也是江城市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市委办公室的秘书起步,做过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城中区区委副书记,团市委书记,城北区区长,区委书记,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李耀到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副厅级已经当了六年多了,想升官,就是苦于没有多少机会。为什么?因为上面没有什么大人物为他说话了。 在从政的二十多年里,蔡名扬也算是一帆风顺了。因为他父亲蔡武是江城市的老干部之一,蔡名扬也属于是标准的官二代。蔡武是南下的解放军战士,解放后担任过江城市江南区政府的工作人员,文革时期做过公社书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做过江南区的副区长,区长,区委书记。以后升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市委副书记。退休之前,做过一届的市政协主席,从级别上来说,也属于正厅级干部了。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父亲蔡武的关照,蔡名扬大学毕业后就被安排到江城市市委办公室做秘书,那个时候蔡武还在江南区当区委书记。安排自己的儿子进市委办公室,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当然,必要的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要给市委秘书长打个招呼,请人家吃顿饭,送些礼物。那个时候,送钱也是不多的,一般的情况下送些名烟名酒之类的东西,就把事情办成了。 蔡名扬按部就班地从科员一路升迁到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是几个兄弟姐妹中官运最好的,他父亲也特别看重他,希望儿子能够像自己一样,最少做到正厅级。 但到了副厅级这个级别后,蔡名扬升迁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来,六年换了两个位子,但是级别不变,还是副厅级。 蔡名扬一看,就有些心急,时间不等人啊,自己过几年就到五十岁了,如果还不能升迁为正厅级的官员,这一辈子就只能以副厅的级别退休了,怎么办?他思前想后,总结出一条原因:就是自己是寡妇睡觉——上面没有人。 在一个省里,正厅级的关键岗位就那么几十个,都在省委书记和省长手心里捏着呢。一般情况下,省委书记要掌握个百分之七八十,剩下一部分,大部分由省长说了算。其他的省委常委,就看你和省委书记的关系了。关系好的,可能你推荐的人选省委书记会用一个两个的。关系不好的,你推荐的人人家偏偏不用。所以,要想从副厅升任正厅级,还想到那些关键的岗位上当一把手,比如当市委书记或者市长,没有省委书记或者省长直接给你说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耀刚到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蔡名扬就认识到李耀的价值。李耀是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江城市委书记,这在江城市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三年后正好赶上省委、省政府的换届,到时候李耀必然是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候选人之一。这样的人是有很大的投资价值的。这个时候你巴结上了,属于是一本万利。等到时候人家当上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了,巴结的人就多了,你想巴结都排不上队的。这叫做善于押宝,有先见之明。 蔡名扬就从那个时候刻意和李耀保持好的关系,在市委常委会上,附和着李耀的发言,有时候不惜牺牲尊严,说一下过分的话,拍马屁的话,让大家听着很肉麻,让李耀听着晕乎乎的,心里很受用。官场上,千穿万穿就是马屁不穿。李耀从心里也对这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蔡名扬有了好感。 逢年过节,蔡名扬都会抽时间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坐一坐,送上些礼金、购物卡之类的东西,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他拿来转送给李耀,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钱并不多,三万两万,有那个意思就行了,表示表示情感而已。到外地出差或者出国考察归来,蔡名扬也会带给李耀些稀罕的礼物。什么名贵的补品、工艺品、高档的西服、皮鞋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不用蔡名扬花钱,都可以开发票报销的。 这样来往的多了,双方的关系就逐渐密切起来。等李耀当了代省长,在正厅级干部的任用上有了话语权,蔡名扬的投资也开始显现出效果了。 一天晚上,蔡名扬提前联系好,知道李耀在家里,就提上一个密码箱,里面放了一百万的人民币,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到了李耀家的楼下。 当时是晚上八点半,李耀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蔡名扬提着个密码箱进来了。这几年,蔡名扬是他们家里的常客,李耀家里的人都认识他。 李耀老婆高金枝连忙站起来迎接,说:“小蔡来了,快请坐。”又对保姆说:“快,为蔡市长倒茶,要最好的茶叶。” 蔡名扬说:“谢谢高大姐。” 李耀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说:“走,上楼吧,我们去书房里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到了书房里,里面放了一套沙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保姆把茶杯给蔡名扬放好,就关上门出去了。 蔡名扬单刀直入地说:“老板,我听说省里要调整一批干部了,范市长要升副省级,市长的位子你看我有希望吗?” 李耀摇了摇头,说:“你一步到位比较难,因为王书记的意思是,从外地调一个市长来接范照斌的位子,估计会是河东市的崔天健来。” 蔡名扬心里很失望,说:“唉,那么说我又没有什么机会了?” 李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到下面哪个市,你愿意吗?” 蔡名扬说:“愿意啊!只要能当一把手,做市长,去哪个市都行。” 李耀说:“这样吧,我和王书记说说,安排你到河东市当市长怎么样?” 蔡名扬说:“那就太谢谢老板了,只要给我解决了正厅级的位子,我就谢天谢地了。何况是到河东市当市长,我太满意了。多谢老板!我会一辈子记住您的恩情的!” 李耀说:“当然,事情没有最后定,我只是这样一个提议,要是王书记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到时候把你安排到哪个厅当厅长,你也要做好准备。” 蔡名扬说:“好的,就是万不得已,当厅长也行。” 李耀说:“先这样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蔡名扬说:“好的,好的,多谢老板了。”说着,把随身携带的密码箱放到沙发上,说:“老板,我听说顺平要买房子了,我这个当叔叔的,总得有所表示吧,这是我准备的一点意思。” 李顺平前一段给蔡名扬打电话,说他看上一个高档楼盘的一套楼中楼,两百六十个平方的,位置很好,户型也不错,问蔡名扬认识不认识开发那个楼盘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蔡名扬说:“认识,是我一个小兄弟开发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李顺平说:“那就麻烦蔡叔叔出面打个招呼,让他们打个折扣。” 蔡名扬说:“没问题,我给你问一问吧!” 事后,蔡名扬给那个公司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人家一听是关系户,是省长的儿子要买小区的房子,连忙破例打了一个七折,便宜三十多万。 蔡名扬走后,李耀打开密码箱,看里面放的都是现金,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排又一排。他数了数,是整整一百万。 第二章27 这个钱数如果换了别人,用来买一个市长当,说实话有些少。不过蔡名扬送这些,还说得过去。一来蔡名扬资格到了,当了几年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了;二来呢,他长期跟李耀关系密切,是李耀的铁杆,这样的小兄弟,今后日子还长着呢。他给你的回报是长期的,不在乎那一时一地。 有了李耀的鼎力支持,蔡名扬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河东市市长的职位。这一次李耀到河东市视察,蔡名扬自然要当作头等大事来办了。 李耀和马正红握过手,然后又和蔡名扬握了握手,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小蔡,你和老马搭班子,他没有欺负你吧?” 蔡名扬说:“报告老板,马书记为人很好,没有欺负我。” 李耀说:“他要是欺负了你,告诉我,我为你们评评理。” 马正红知道蔡名扬是李耀的铁杆部下,于是笑着说:“李省长,你看上的人,我敢吗?” 大家于是一起哈哈笑起来。 李耀和其他的人也握了握手,寒暄了一下,于是大家分头上车,向河东工程机械公司开去。 过了十几分钟,车队就进入了河东工程机械公司的大门口。大门两旁站满了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人和公司领导。大家一看车队过来了,连忙鼓掌欢迎。 李耀下来,和大家挨个握手,寒暄。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在前面抓拍着新闻镜头。一个漂亮的女青年手捧一束大大的鲜花,献给李耀。 李耀接过鲜花,说了声:“谢谢你,谢谢大家!”冲欢迎的人群挥手,抱拳。 大家簇拥着李耀往大门里面走。一边走,公司的领导在两边陪着,向李耀介绍着公司的情况。 河东工程机械公司是西江省机械行业的龙头企业,建厂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是国家重点支持的国有大型装备制造企业,在工程机械领域一直占据重要位置,是全国最大的工程机械制造基地之一,产品畅销全国,并出口东南亚、欧美等发达国家。党和国家领导人到河东市考察的时候,多次到过这家企业,是当地的标杆企业之一。 李耀是第一次来,所以看什么都感到新鲜。他先是来到展览馆,看了企业发展的历史,听了讲解员的介绍。然后在公司领导陪同下,到了产品展览大厅,看了各个时期生产的装载机、挖掘机、铲车等各种设备。在一台超大型装载机面前,李耀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看着这个黄色的庞然大物,整个装备足有三层楼高,单单是一个轮胎直径就有两米多,人站在它面前,都感到渺小。 旁边的公司董事长林兆民解释说:“这是公司的最新产品,是全世界最大的装载机之一,是公司的拳头产品,现在畅销欧美、东南亚。市场反映很好。” 李耀边摸着轮胎边说:“很好,很好,就是要敢为人先,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我们中国制造要争气,在国际上打出我们的名气,就是要有一大批你们这样的先进企业。” 李耀提出,能不能爬上去,亲自体验体验这台装载机的驾驶室空间。 林兆民说:“可以,可以,我陪您一起上去。” 林兆民是老技术员出身,各种情况熟悉得很。他陪着李耀坐进了宽敞的驾驶室,解释着各种仪表的功能,并发动机器,做了各种展示。电视台的记者抓住机遇,拍了很多精彩的镜头。当天晚上,许多老百姓通过电视都看到了李耀坐在装载机里面的镜头。 从装载机上下来,李耀又参观了总装车间。 两条生产线在开动,工人们在有条不紊地生产。李耀走到正在工作的工人旁边,和他们聊天,问他们生产的情况,生活情况,工资收入多少,住房问题,对工作满意不满意。 工人们一一作了回答。 当听到工人说,他们的收入平均每月有三千多块时,李耀问林兆民:“这个收入在河东市属于什么水平?” 林兆民说:“在企业里属于最高的之一吧,我们现在生产没有满负荷运转,到了旺季,产品供不应求,两条生产线每天可以生产上百台工程机械。工人的收入也会相应增加,每个月有的可以达到四千多块。” 李耀说:“不错,不错,我这个省长,现在满打满算每个月也才六七千块的现金收入。还是在企业好啊,收入高。” 林兆民说:“是的,感谢省委、省政府的关心。我们年前算了算,我们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去年一年最少的收入也达到六十八万了。我和总经理老覃是最高的,我是一百二十万,老覃是一百零八万。” 李耀说:“你们去年一年的总产值有多少?” 林兆民说:“一百零三亿,首次突破百亿元大关。利税十七亿。” 李耀说:“比上年增加多少?” 林兆民说:“百分之三十一。” 李耀说:“不错,不错。你们的收入高是应该的,因为你们为全省的经济做出了重大贡献吗!” 林兆民说:“我们今年力争达到增长百分之四十的规模,三年内超过200亿。利税三十亿以上,争取做工程机械行业的排头兵。” 李耀说:“很好,到时候我要亲自来一趟,为你们庆功!” 参观了厂区,李耀又到职工生活区,看望了五十年代参加企业创建的几个老技术人员家庭,和他们握手、寒暄,并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生活情况、身体状况,退休金有多少,看病怎么办,养老怎么办。当了解到几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的退休金现在每个月才能领到2000元时,李耀说:“太少了,太少了,老同志为企业贡献了一辈子,献了青春献子孙,我们才给他们发这么少的钱,太对不起老同志了。” 李耀说:“老林,老覃,你们看看,你们一年拿多少钱?一百多万,而这些老革命,一年才两万多,说不过去吗?!” 林兆民和覃一飞尴尬地解释说:“省长,这是国家规定,退休金企业都是这个标准,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公平的,但是这些老人已经退休好多年了,退休金不归我们公司管了,统一归社保了。所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我们现在只负责在岗职工,可以多劳多得,退休了就没有办法了。我们就是想给这些老同志发钱,也没有渠道处理啊!” 李耀想了一下,问旁边的马正红和蔡名扬说:“你们两个都是父母官,想一想办法,怎么样给老革命涨点钱吧?2000块一个月,你们说,让你们养老就靠这些钱,现在这个物价,吃得起羊肉、牛肉吗?还看得起病吗?” 马正红说:“确实不够。这样吧,回头我们市委常委开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从市财政拿出一些钱,统一给退休的企业职工涨几百块钱,再多了,也困难。想要全部消灭退休双轨制,中央不出台政策,光靠地方财政,我看困难还很大。我们河东是工业大市,退休的老职工有十几万人,每人一年增加一万,就需要十几个亿,目前市财政也紧张,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先解决一点点了。” 李耀说:“说实话,我们对不起这些老工人啊,他们当年许多人都是从上海、南京那些大城市,为了支援边疆的建设,响应国家号召来到河东市的。他们把自己的青春都献给这片土地了,现在老了,我们才给他们发这么少的养老金,对不起人啊!你们比一比,你们现在担任董事长、总经理的,哪一个不是年薪百万,或者七八十万,你们享受的待遇从哪里来的,没有这些老革命打下的基础,你们会有今天?!” 林兆民和覃一飞听了,心里说:“这都是国家的政策导致的结果,我们拿一百万,说实话还少了呢,那些大银行,国有的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年薪动辄上千万甚至几千万呢!现在的社会没法说,没有标准,谁该拿多少,靠命!” 第二章28 视察结束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李耀在大家的陪同下回到了他的下榻地:河东市最著名的宾馆——白河宾馆。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历史悠久,半个多世纪以来,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到河东市视察时的接待酒店。白河宾馆由两栋主楼和一群附属建筑组成,有四栋最高级的别墅,通常用来接待国家级领导人。因为这两天没有国家级领导人到河东市视察,李耀就被安排在一号别墅里。 午宴规模不大,由马正红和蔡名扬亲自出面一左一右陪着李耀吃饭。按照时间安排,下午一点钟就结束了。李耀午休了一个小时,下午继续按照安排到河东市卷烟厂视察。 河东市卷烟厂是国家卷烟行业的龙头企业之一,出产的“白河”牌系列香烟畅销全国,并出口东南亚、欧美各国,拥有很高的知名度。公司开发的“白河至尊”,被烟民们称为极品香烟,味道醇正,口感好,一出现就成了市场上热捧的对象之一,售价高达800元一条,就那还供不应求。西江省里的官员以抽“白河至尊”为荣。因为这个烟基本上都是用来送礼的,抽的人基本上自己不买,买的人基本上自己不抽,所以,又被民间戏称为“礼品烟”。 烟厂位于河东市南郊,是一座刚刚从市中心搬迁过来的新厂区,占地面积三百多亩,到处是花园、草坪。崭新的厂房,现代化的办公楼,都彰显着这家工厂不凡的实力。 烟草业是西江省的支柱产业之一,整个行业的总产值虽然排不上第一,但是对地方财政的贡献长期位居第一把交椅。去年一年,整个烟草行业上缴税收八十多亿元,占到西江省整个税收的十分之一左右。烟草行业由于税收高,对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税源之一。 李耀的车队到达厂区门口时,自然受到了厂领导和广大职工的热烈欢迎。 河东卷烟厂的厂长叫杨建,李耀认识,他是前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亲侄子,李耀多次在杨春风家里看到过他。前几年被杨春风从外省调过来,安排在省烟草专卖局做人事处处长。烟草局系统虽然是相对独立的,人事上的权力归国家烟草专卖总局管,像现在的局长、总经理薛亮,就是总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出身,资格到了,就被下派到西江省,担任局长、总经理。 但具体到一个省里,不管你是哪一家中直单位,地方领导的面子你是不能不给的,尤其是省委书记和省长,你更是得罪不得,要不然你这个局长的位子就别想坐得稳当。所以,省里说得上话的大领导都会把自己的亲戚安排进这些单位就业。电力、银行、烟草、移动公司、保险公司,这些年薪高、福利待遇好、工作稳定的单位,是他们首选的地方。 杨建在省烟草局做了两年处长,杨春风向薛亮打了声招呼,几天以后,薛亮就开了局党组的会议,调整了河东卷烟厂的领导班子,原来的厂长年纪也大了,就调任了省局的调研员,任命杨建为河东卷烟厂新的一任厂长。 杨建才四十三岁,是杨春风大哥的儿子,在做高官的叔叔关照下,在官场上一贯顺风顺水的,现在在河东卷烟厂做着厂长,手下管着的有2000多名员工,想用谁用谁,提拔谁当车间主任,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厂里有七八百女职工,年轻漂亮二十多岁的有一百多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有三百多个,其中有些女人是很热衷于巴结领导的,她们已经习惯于用自己的性魅力勾引当官的。杨建又是帅哥,风流倜傥,年轻有为,自然更是吸引那些女人的目光,所以争相对他献媚、眉来眼去甚至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在少数。当厂长一年多,杨建搞到手的女干部、职工,少说也有十几个。 现在的职场上男女关系之混乱简直没法说。由于缺乏行之有效的监督措施,权力高度集中,领导干部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任何顾忌,根本不用看群众的脸色行事。有些人又放弃了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不再谦虚谨慎,不仅没有了哪怕一丁点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而且价值观混乱,贪图享受,放纵自己的私欲,所以迅速蜕化变质为流氓和腐败分子。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玩弄女下属,满足自己的shou欲。而有些女人呢也是下贱得很,不知道廉耻,她们为了得到些好处,或者升职,或者换一个好岗位,就会对领导眉来眼去,主动勾引。这样,双方一拍即合,你利用我,我玩弄你,都达到了目的。 卷烟厂的职工工资高,福利待遇好,普通的职工一年下来也有五六万的收入。到了车间主任这一级,一年有二三十万的收入。到了厂领导这一级,随随便便就有五六十万,还有一定的职务消费。杨建现在一年的年薪有六十多万,吃喝嫖赌几乎都可以报销,用他自己的话说,基本上是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日哪个女人就日哪个女人,还有无数的女人排着队等着他去日,你说这日子过得舒服不舒服。他自己说,要论生活质量,他叔叔杨春风别看当着省委书记,也和他比不了。因为官大了,顾忌就多了,不能像他这样,无所畏惧,想日谁就日谁。 邓小平当年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杨建这一类人就是改革开放的最大受益者,属于先富起来、贵起来、并且流氓起来的一群人。他们有钱、有权还有势,在一个《刑法》取消了“流氓罪”的时代,可以公开耍流氓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法律制裁。假如时光倒流三十年,他们这样玩弄女性,早就该被枪毙多次了。 杨建去年出了一件事,差一点成了他命运中的“滑铁卢”。包装车间有一个叫牟婷婷的姑娘,二十五六岁,进厂子已经三年多了,她父亲原来是厂里的老车间主任,靠她父亲的关系,她大专毕业后就被安排进包装车间当了工人。像她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是工厂子弟出身,是进不来这样的工厂的。 牟婷婷谈了一个男朋友,在河东市公安局下面的一个派出所当副所长。两个人已经同居两年了,正在装修房子,准备正式打结婚证办手续了。 有一次杨建到车间视察,就认识了牟婷婷,他对牟婷婷的姿色很中意,牟婷婷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尤其是胸部和臀部,丰满适中,曲线玲珑,是一个标准的美女。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顾盼生辉,一看就是风流多情的女子。 杨建年富力强,长相也是风流潇洒,又手握重权,是诸多小姑娘、小媳妇心仪的对象,自然也非常引人注目。两个人的目光一交流,就擦出了火花,开始彼此欣赏起来。 杨建就以办公室缺人为由,把牟婷婷调到厂办公室做接待工作,经常带着她出入各种高档的餐饮娱乐场所,并在私下里许诺准备让她当厂里的团委书记。 团委书记在厂里属于中层正职,一年也有二十多万的收入,自然这个对牟婷婷非常具有诱惑性。一来二去,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在一次应酬活动结束后,晚上十二点多,吃完饭,唱完歌,杨建开着自己的黑色凯迪拉克轿车,拉着牟婷婷去了白河边的一处树林里,两个人在车上搞起了车震。 凯迪拉克后排非常宽大,牟婷婷醉眼朦胧地躺在后排座位上,抬起屁股,配合着杨建脱自己的裙子、内裤。杨建摸着她的大腿,私处,感到那里已经有反应了,下面湿了一大片,把他的手指头都弄湿润了。他对牟婷婷说:“你不是挺骚的吗!来,让我好好搞一搞!” 牟婷婷虽然也比较风骚,但是还是有些理智的,她嘴里哼哼着说:“厂长,我男朋友可是公安局的,你搞我,要是让他发现了,他闹起来怎么办?” 杨建一听当时也有些害怕,但这个时候他已经色胆包天了,自己给自己打气说:“怕什么?!他不就是个派出所的副所长吗!算个屁啊!就是他们局长,也是我叔叔一句话的事。我说让谁滚蛋,谁就得滚蛋!来,我们俩是你情我愿,又不是我要强X你,我们这最多算是偷情,你不说谁知道啊!” 说着话,把牟婷婷的衣服已经脱去了精光,他自己也脱光衣服,趴在牟婷婷身上,一上一下地做着运动。 从此以后,两个人多次偷情,在办公室里、酒店里、凯迪拉克车上,都留下了两个人厮混的证据。 牟婷婷的男朋友是省警校毕业的,在基层当了七八年的民警,有丰富的侦察经验和职业敏感。他意识到,自己的女朋友在外面可能有了别的男人,是谁,他从牟婷婷的电话记录里判断出这个男人叫杨建。他一打听,杨建来头很大,是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亲侄子,在省烟草专卖局当过人事处长。和这样的衙内火拼,后果可能很严重。他想息事宁人,吃个哑巴亏算了,和牟婷婷分手,但是,想到牟婷婷的漂亮、风骚,他又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女人,你一旦放手,追求她的男人多得是。不行,一定要报复一下,要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思前想后,他就想出一条计策,暗暗买了设备监控牟婷婷的手机。他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牟婷婷密切交往,只是看管得更紧了,晚上不值班的时候都是陪着她,不让她外出。 一次他谎称派出所加班,悄悄离开他和牟婷婷的住处。其实,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悄悄地观察着牟婷婷的动静。果然过来二十多分钟,牟婷婷打扮一新,下楼站在路边。又过了几分钟,就来了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轿车,稳稳地停在牟婷婷旁边。 牟婷婷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凯迪拉克启动迅速向郊外开去。当时是晚上八点多钟,她男朋友开着自己摩托车,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杨建又拉着牟婷婷到了他们经常搞车震的白河边,到了一处树林里,两个人停下车,到了车子的后排,脱去衣服,正准备开始运动。这个时候,一束手电光照来,两个人都意识到,有人发现他们了。赶快找衣服穿,但是,手忙脚乱,根本穿不上。好在车门是锁死的,对方一时间打不开。杨建安慰牟婷婷说:“别怕,别怕,车门他们打不开,我们是偷情,不算什么的。” 牟婷婷估计是自己男朋友发现了,紧张得浑身发抖,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啊?他有枪,会打死我们的。” 杨建说:“不会的,出人命的事,他不敢!” 果然,牟婷婷的男朋友掏出了手枪,对着杨建吼叫着说:“出来,要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杨建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只好打开车门说:“兄弟,我错了,你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提条件,什么都行,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牟婷婷的男朋友用枪柄对准杨建的脑袋就是一下子,一下子打得杨建血流满面,瘫倒在地上。感到还不解恨,他又向杨建的私处用脚踩了踩,当然,他是警察,力度掌握得还是有分寸的。他说:“妈的,搞我的女人,不是老子不想为了一个女人进监狱,早把你小子给废了!” 杨建捂住头说:“兄弟,千万息怒,我错了,我愿意赔钱。我有眼不识泰山。千万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了!” 牟婷婷的男朋友想了一想,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小子态度倒挺好的,愿意放血,这样见好就收也行了,不然闹下去也没有啥意思。你又不能把他打得太狠,够着轻伤了,他可以告你伤害罪的。他叔叔是省委书记,随便打一个电话,对付你一个小民警,你可能饭碗就丢了,严重的还可能进监狱。向他要几个钱,惩罚他一下就可以了。 牟婷婷的男朋友说:“好了,你说吧,愿意赔多少钱?” 杨建随口说:“十万怎么样,兄弟?” 牟婷婷的男朋友抬腿又踢了他一脚说:“你打发要饭的吗?我女朋友这样漂亮,被你搞了。我杀你的心都有!你知不知道?” 杨建说:“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说多少钱合适?” “最少五十万。” “好的,好的,五十万,我明天就给你。” “怎么给?” “我们约个地方,我让司机给你送去。” “那好吧,你写个字据,是主动要求赔偿的。” “好的,好的。” “记住,今后不能再碰我的女人,如果再犯,我让你彻底残废!” “好,好,我一定记住。” 这个时候牟婷婷也已经穿好了衣服,恢复了常态。事已至此,她只好解释说:“我为了换工作,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们两个男人既然已经谈妥了,好了,让他走吧,再晚了,万一流血过多,出了人命,大家就都不好办了。” 杨建于是让牟婷婷打了“120”,救护车来到后把杨建拉走了。杨建的司机找人一起过来把凯迪拉克开回了厂里。 第二天,杨建安排自己的司机把一个装有五十万现钞的箱子交给了牟婷婷的男朋友。 牟婷婷的男朋友舍不得和牟婷婷分手,两个人重归于好,用这五十万又加上些钱,买了一套120平方的房子,准备结婚做婚房。不是他男朋友怂,愿意戴绿帽子,实在是牟婷婷太漂亮了,得到她的男人舍不得离开这样漂亮、风骚的女人。牟婷婷已经保证不再和杨建来往了,他男朋友得了五十万块钱,又守住了一个漂亮女人,也觉得可以接受。 只是杨建玩女人挨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东市。大家议论纷纷,有人预测,杨建可能会因为此事丢官罢职。谁知过了半个月,杨建养好了伤又回厂上班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大家很快就明白了,他叔叔杨春风还是非常管用的,省委书记吗,就是省局的局长薛亮也得给他面子的,对他侄子杨建的风流韵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换了一般的人,这件轰动性的事件肯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的,说不定这个厂子就当不成了。 第二章29 李耀在大家的陪同下视察了卷烟厂的生产车间、包装车间,参观了富丽堂皇的办公大楼,在会议室里听取了杨建的工作汇报,然后就离开卷烟厂,到河东钢铁集团公司视察去了。 杨建安排工作人员往每辆汽车上放了两条“白河至尊”,两条“白河经典”,说明前者是送给各个领导的,后者是送给司机和秘书的,“白河经典”比“白河至尊”低了一个档次,在市场上的售价是500多元一条,送给领导的司机和秘书抽,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其间杨建特意把李耀的秘书范志鹏拉到一边,对他说:“范秘书,李省长和你的我另有安排,李省长十条‘白河至尊’,你的两条,司机师傅两条。特殊照顾。” 范志鹏说:“谢谢杨厂长。” 杨建拍着范志鹏的肩膀说:“大家都是兄弟,今后要多联系,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千万不要客气。” 范志鹏说:“杨厂长就是痛快,好,我认你这个老兄!” 晚上,河东市委、市政府为李耀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宴会,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市军分区的头头脑脑都出席了。晚宴进行到晚上八点半就结束了,李耀辛苦了一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刚躺在床上休息了半个小时,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李耀拿起来放到耳朵边,“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秘书范志鹏的声音说:“老板,蔡市长说想过来汇报一下工作,你看可以吗?” 李耀说:“你让他过来吧!”然后就放下了电话。这个时候到李耀的房间里汇报工作,不用说李耀也明白,蔡名扬这是来给他送礼的。按说这也应该,蔡名扬这个市长,没有他李耀说话,根本就没有当上的可能,想当市长的官员排着队呢。李耀估计,这个春节蔡名扬肯定没少发财,让他表示几个并不为过。 过了十几分钟,门铃响了,李耀自己住着二楼的一个总统套房,秘书、司机和警卫都被安排在一楼的房间里。李耀现在是正省级干部了,到外面视察,省警卫局都要安排警卫跟着。李耀的警卫姓陈,是个身高一米八零的小伙子。 李耀从床上起来,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蔡名扬和范志鹏两个人。 李耀笑了笑对蔡名扬说:“小蔡,请进吧!” 蔡名扬笑着点了点头,说:“李省长今天肯定很辛苦了,我就打扰您十分钟,汇报完就走。” 范志鹏把门关好就下楼去了。 蔡名扬来的时候,掂了几个礼品袋,给范志鹏一个,司机小胡一个。 范志鹏回到房间里,打开一看,蔡名扬给他送的礼品是一条高级领带,一条皮带,还有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三千块钱人民币。 蔡名扬为李耀准备的礼品是一块瑞士的进口名表,价值人民币十三万八千多块;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三万美金。 瑞士名表是春节前市政府的秘书长黄高义送的,美金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侯建超送的。 黄高义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他是前任市长崔天健的铁杆兄弟,崔天健十几年前在河东市城北区做区委书记的时候,黄高义就跟着他,做区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崔天健升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就把黄高义调到市委组织部,当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当了两年,崔天健就提名他当了城中区的区委副书记。又过来一年多,崔天健到了市政府,当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此后崔天健官运亨通,两年后顺利接任了市长,市政府这一块是他说了算了,他就干脆把黄高义调过来,当了市政府的秘书长。 如果不出现意外,崔天健继续在河东市担任市长,黄高义的前途仍然一片光明。市政府秘书长通常的出路有这么几个。 第一:升任副市长,因为工作熟悉,顺理成章,只要副市长出现了空缺,市长又力保你,十有八九你都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荣升副市长。 第二:到市人大或者政协去,当副主任或者副主席,这样虽然位子不那么关键了,手中没有实权了,但是,级别上解决了副厅级,成了市里的领导,开大会的时候可以坐主席台了,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第三:解决副厅级确实有难度,那就图实惠,到下面当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去,或者到发改委、交通局、财政局、教育局这样有实权的部门当一把手,干到退休,一年到头连吃带喝加上安排人、收礼、插手工程项目、办公用品采购吃回扣等,轻轻松松一年就是几百万,胆子大的甚至可以捞上千万。这样就是官不升了,钱捞的也够花几辈子了,也算是不亏。 第四: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去,当个专门委员会的主任,享受正处级待遇,但是什么实权也没有了,等于是混吃等死,这是最差的安排之一了。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结局,就证明这个人完全失宠了,官场上没有哪个关键人物为你说话了。 而黄高义今天就处于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他是崔天健的小兄弟,现在崔天健调走了,到了江城市担任市长。黄高义曾经向崔天健表示,也想跟着崔天健一起走,到江城市随便安排什么都可以。 崔天健笑了笑说:“你的事情现在不好办,江城市政府有秘书长,你去了,怎么安排?况且江城市的情况我还不熟悉,人事问题上,况远征说了算,他是省委常委,是省委王书记的红人,我和他对着干,属于是不自量力,你的事情,确实我现在帮不上忙。只能等一等了。” 黄高义知道,崔天健原来之所以能当上市长,是因为他老岳父的关系。崔天健的老岳父叫霍岱山,是河东市的老领导之一,在河东市当过市长、市委书记,后来到省人大当了副主任,是西江省里的副省级老干部之一。 崔天健早年是霍岱山当副市长时的秘书,霍岱山比较喜欢他,就把自己的二姑娘霍艳霞嫁给了他,算是成了自己的二女婿。在霍岱山这个老岳父的栽培下,崔天健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的,三两年一个台阶,就升了上去,做了河东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对西江省本地的老干部还是比较尊重的,尤其是在省人大任职的几个老家伙,在杨春风面前还可以说得上话。霍岱山又安排崔天健逢年过节代表自己到杨春风家里拜访拜访,到了关键的节点上,送了六十万的厚礼,才换得杨春风网开一面,任命崔天健当了河东市的市长。 现在杨春风也退休了,省委书记换成了王一鸣。崔天健也走了,交流到江城市当市长,这可把他的一帮子小兄弟坑苦了。 黄高义现在就处于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他是前任市长崔天健的人,现任市长蔡名扬看他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样,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蔡名扬出去视察的时候有时候根本就不通知他陪同。时间长了,其他的副秘书长都看出来了,蔡名扬不喜欢黄高义。 官场上就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都知道,过了几个月情况熟悉后,蔡名扬马上就会提出自己信得过的人当市政府秘书长的。他黄高义当秘书长的日子也就是这区区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是黄高义的关键时期,和蔡名扬相处得好了,关系能够改善,到时候蔡名扬为他说句话,对黄高义的安排就会好一些;相处得不好了,矛盾激化了,蔡名扬就会在私下里使绊子,他黄高义到时候真的会很惨。 没办法,为了改善和蔡名扬的关系,黄高义只能低三下四地把别人送给他的瑞士名表拿出来一块,转送给蔡名扬,说是自己特别安排人到香港买的,送给蔡名扬,表示个意思。 蔡名扬接了手表,脸上笑了笑说:“秘书长,不用那么客气吗!” 黄高义说:“一点心意,一点心意,过年了吗,再说了,我的事情今后还需要市长亲自关照呢!” 蔡名扬问:“秘书长,对今后的安排,你怎么想的啊?” 黄高义说:“既然市长问我,我索性放开了讲吧!如果有机会,能够让我做副市长,我一定对市长另外有所表示的。退一步,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也行,解决个副厅级,我养老去了,也可以。实在解决不了副厅级,我就下县或者到哪个城区当一把手,也可以。最差了,到财政局、交通局、发改委、教育局当个一把手,也可以。这些都需要市长支持我。” 蔡名扬说:“好的,我一定会支持你,只是在市委常委会上,我一个人说了还不算,你还得做一做市委马书记的工作。” 黄高义说:“我会的,会的。” 给蔡名扬的礼物他收下了,并承诺会帮他黄高义说话,黄高义这个年才过得下去,心里踏实了许多。 其实大家都知道,市长一换,市政府秘书长接着肯定会换,其他的几个副秘书长心中各人都打起了算盘。侯建超就是其中之一。 侯建超今年四十三岁,在河东市做过市委办公室秘书,团市委副书记,城南区委副书记,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城市建设投资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现在也是正处级干部。因为河东市现在每年的城市建设投资也是几十个亿,他手中有主管的项目,所以一天到晚被一帮做工程的老板巴结着。这几年通过工程项目,他捞了不少好处,经济上比较有实力了,于是就想捞更大的官做。对于他来说,现在是个机会。市长换了,黄高义的秘书长的位子坐不成了,这样,他侯建超就成了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蔡名扬当了市长,侯建超一天到晚没少往蔡名扬的办公室跑,汇报工作,邀请蔡名扬到公司视察,请蔡名扬吃饭、唱歌,逐渐赢得了蔡名扬的信任。 蔡名扬有一次问他:“侯老弟,想不想到市政府当秘书长啊?” 侯建超说:“想,想啊,只要蔡市长信任我,我就敢干。” 蔡名扬未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说:“竞争很激烈啊,到时候再说吧!” 侯建超知道,蔡名扬之所以卖关子,是想要他出手表示表示,于是过春节的时候,侯建超就把那些老板送给他的美元整理了整理,拿出十万美元,用一个礼品袋装好,晚上送到了蔡名扬在白河宾馆的住处。 侯建超走后,蔡名扬数了数,十万美元,也吃了一惊。这是他当市长以来收到的一笔最大的贿赂了。原来他在江城市当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时候,那些找他办事的老板送个三万两万美元的,就不少了。现在刚当了市长一个多月,就有了这么大的进项,看起来还是权力大好啊! 市长和副市长,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实际权力上却有天壤之别。怪不得大家千方百计都想当一把手呢!当了市长,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想想送给李耀的那一百万,当副市长的时候说不定要积攒一两年才有这么多的钱,现在一个春节下来,那些局长、县长、县委书记什么的,都到蔡名扬办公室或者住处送礼,每个人至少都是一两万,积攒下来,整个春节前后蔡名扬光是礼金就收了二百多万人民币,还有十几万的美元,几万欧元什么的。保险柜里放得满满的,花花绿绿的票子堆了几堆。还有很多的高档烟酒、服装、补品什么的,把整个储藏室也堆得满当当的。 蔡名扬刚来,老婆还在省城里,为了生活方便,就长期包房住在白河宾馆的一套总统套房里,200多个平方,四个房间,一个大大的客厅。 当然,蔡名扬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李耀关照的结果。现在的官场上,没有后台,别说官升不上去,说不定你稍有闪失就进监狱了。有了后台,就是有人告你,有确凿的证据,只要有大人物出面愿意保你,你照样安然无恙,天大的事情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蔡名扬知道,今后几年自己要想在河东市站稳脚跟,和李耀的关系维持好是最重要的事情。虽然春节前按照惯例,蔡名扬也到李耀家里去了一趟,送了两箱茅台酒、“白河至尊”之类的东西,又送了五万块钱的现金。但是,总觉得这些东西还有些少,不足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感情。 正好,李耀到河东市视察来了,自己再借机弥补弥补,反正今年春节自己是大丰收,送出去几个,心安理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还需要李耀在上面周旋呢! 听说省纪委的人正在河东市查案子,城南区的区委书记林青山被人举报了,说他春节期间,借办女儿的婚事,大操大办,敛财四五十万,现在已经被省纪委的人“双规”了。林青山春节前曾经去过蔡名扬办公室,送给蔡名扬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两万块现金,说是城南区委给市长发的年终奖金。 蔡名扬问:“马书记有吗?” 林青山说:“有,主要的市委领导都有。” 蔡名扬这才放心地收下了。 现在林青山被省纪委“双规”了,这对蔡名扬是个威胁,值得警惕。为了以防万一,蔡名扬只能加强和李耀的联系,把自己和李耀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就是自己出了什么事,李耀也会竭尽全力地帮忙。要不然蔡名扬进去,他李耀也不安全。官场上之所以官官相护,就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有利益交换,你在我出事的时候不真心帮忙,那好,我进去了,就把你供出去,大家一起进去,谁都别想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现在的官场上,贪官们比清官们有凝聚力。清官你是单枪匹马,是一个人在战斗;而贪官们却是互相勾结,犬牙交错,大家都是一根绳子拴着的蚂蚱,一个成员出事了,大家齐心合力帮你脱离困境。所以,现在的悖论就出来了,贪官们往往比清官们安全。所以说,如今的中国是贪官们活得最潇洒的时代。 第二章30 蔡名扬和李耀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天。李耀问:“小蔡,老马这个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蔡名扬说:“我的个人感受,比着和您合作的时候那是差得太远了。毕竟不是一路人,心里的距离在那隔着呢,不一样。” “他霸道吗?”李耀问。 “霸道,很霸道。现在当一把手的,哪有几个不霸道的?不过,马正红这个人也有优点,就是还知道自己吃肉,也让大家喝点汤。我在常委会上提出的意见,有时候也能够让他接受。”蔡名扬回答说。 “那就好,他毕竟是一把手,省委常委,资格老,你让着他些。” “老板,说实话我已经够低调了!要不是事事让着他,我们早干起来了。” “那不好,你刚来,刚接任市长,根基还没有稳,现在就闹翻了,对你不利。” “我明白老板,所以现在还得卧薪尝胆,熬着吧!” “这对你也是一个锻炼,谁都得从这一步过的。官场上就这样,论资排辈,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熬着。” “我明白,老板。” 两个人聊天很快就聊到刚刚被“双规”的林青山身上。 蔡名扬问:“我们市有一个区委书记叫林青山的,前几天被省纪委双规了,老板你知道吗?” 李耀说:“不知道,省纪委的老谭这些问题不向我汇报,他都是直接找王书记的。” 蔡名扬说:“不知道林青山的事情大不大,要是牵连的干部多了,恐怕不利于河东市的干部队伍稳定。” 李耀一听就明白了,蔡名扬话里有话,于是就单刀直入地问他:“小蔡,你跟我说实话,林青山和你有没有牵连?” 蔡名扬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就是春节前他到过我办公室,送过两万块的礼金,说是区里给每个市委领导发的年终奖,我问他,马正红有吗?他说有,所有的市委领导都有,我就放心地收下了。” “这个问题不大,大家都是约定俗成吗!哪个市里不是这样。法不责众,没问题。”李耀说。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万一出了问题,希望老板给谭书记打个招呼,通融一下。”蔡名扬祈求说。 “没问题,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谭士平我的面子还得给的。他们省纪委的经费、购车指标什么的,我不批,他们干着急。”李耀说。 “那就好,那就好,让老板费心了。”蔡名扬说。 从李耀住处出来,蔡名扬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李耀看了看蔡名扬送的礼物,一块瑞士名表,还有三万美金,不错,这小子还有情有义,值得一帮。 第二天,李耀离开了河东市,到龙江市视察去了。 这几天,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的脑子里都在反复考虑一个问题:龚向阳要走了,王一鸣到底会选谁填补龚向阳留下的空缺呢? 按说,这是他这个省委大管家需要考虑的问题。但是,由于他目前尴尬的处境,这个问题又特别敏感,他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如果把握不好分寸,今后的工作就会更被动。 现在王一鸣还没有找他秦书海公开地谈,他就想了,既然你王一鸣没有先开口,我秦书海就只好故意装糊涂,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事情上,他装糊涂比主动更好。太主动了倒不好,容易引起误会。 这件事情有个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他秦书海不是王一鸣的人。他之所以能当上省委秘书长这个职务,完全是前任省委书记杨春风周旋的结果。当然,在杨春风身上,秦书海前几年也没少付出。长期的投资自然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他在西江省的厅级干部中脱颖而出,成了副省级干部,并成为13个省委常委之一。 如果杨春风继续担任省委书记,他秦书海的日子相信比目前还是要舒服得多。主子还是自己的真主子,奴才还是货真价实的真奴才,毕竟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有什么事情好担待。领导把你当自己的铁杆部下,这什么事情干着才顺心,踏实。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杨春风退休了,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自己和王一鸣素昧平生,又没有什么私密的交往,这就决定了他秦书海和王一鸣的关系不冷不热,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原来在省委大院里,王一鸣最信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秘书龚向阳,一个是省委副秘书长游金平。 游金平下派到桂江市当市委书记后,又向王一鸣推荐了一个人选——郁江市委副书记潘志超接任他留下的省委副秘书长的位子。 潘志超和游金平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一起进的省委办公厅,从小秘书做起,后来当上办公厅的文电处副处长。十几年前,潘志超抓住一个到下面挂职锻炼的机会,就到了郁江市城南区,当了区委副书记。一年的挂职期满,潘志超选择留在郁江市,当了货真价实的区委副书记。两年后当了区长,又过了三年,当了区委书记。 像他这样在省委大院里混过多年的人,有文凭,有知识,见多识广,上面又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唯一缺乏的短板就是,手里没有钱,没有可以操控的资源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现在好了,到了基层,有实权了,手中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公共资源,到省里、市里可以请客,送礼,逢年过节,一出手都是一捆一捆的票子。这样从上到下所有的关系都被他打通了,升迁的路径就这样畅通无阻,三五年一个台阶,他就升上去了。 潘志超在郁江市先是当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干了三年,又当了市委副书记。 游金平准备下派的时候,王一鸣有一次问游金平:“金平,你手上有没有可以接替你的人选啊?你下去了,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吧。有的话,你推荐一个。” 游金平想了一下,说:“有,潘志超最合适,他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出身,和我一起进的办公厅,这里的情况都熟悉,他来这里工作,得心应手。他目前的级别也合适,市委副书记,虽然是副厅级,但是升正厅级资格也到了。有他在,我下去也就放心了。” 王一鸣说:“好的,你明天让他来一趟,到我办公室聊一聊,我考察一下。” 游金平说:“好的,我这就通知他。” 第二天,王一鸣和潘志超聊过一个小时后,对他这个人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决定用他了。王一鸣给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打了一个电话,就把潘志超调动的事情解决了,到省委办公厅担任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在副秘书长中位子排第一。虽然现在还是副厅级,但是大家都明白,过了一年半载,王一鸣对他的工作满意了,一句话,他就升正厅级了。 潘志超到办公厅工作以后,王一鸣很信任他,出席大大小小的场合都带着他。有的场合秦书海还没有出席,潘志超就出席了。时间一长,大家也看出来了,在省委大院里,王一鸣目前最信任的,是省委副秘书长潘志超和秘书龚向阳。 这让秦书海内心里很失落,他感到,潘志超的到来对自己形成了不小的威胁。王一鸣事事让潘志超出面处理,秦书海这个秘书长,完全有种被架空的感觉。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他目前随时都有可能被架空,在目前的省委大院里,有他没有他一个样,照样正常运转。 在当前的官场上,有没有影响力,不在你居于什么位子、什么级别,而是在于你和关键的一把手的私人关系到底怎么样。关系好了,你就是一个小秘书,照样可以呼风唤雨;关系不好,你就是身居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这样的副省级高位,照样捉襟见肘,进退失据,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当官难啊,没有强硬的关系,真是一种熬煎。 目前的情况,秦书海就是居于这样不尴不尬的状态。明知道王一鸣不信任他,每天早上还得毕恭毕敬地到王一鸣办公室里汇报,陪着灿烂的笑脸。 好在潘志超是个聪明人,在秦书海的面前没有翘尾巴,一天到晚,也会抽出时间到秦书海办公室里坐一坐,天南海北地聊会儿天,目的是缓和关系,获得秦书海的理解、信任。 潘志超的潜台词就是:反正是王一鸣要我做的,他信任我,也怨不得我。我现在是王一鸣的人了,你信任我也好,反对我也罢,都对我没有丝毫办法。你收拾我,回头我和王一鸣说一说,你更尴尬。 秦书海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所以对潘志超的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也不敢私下里给他小鞋穿。 现在王一鸣另一个最信任的人龚向阳要下派了,对于龚向阳的继任者来说,秦书海并没有多少发言权。 省委书记的秘书,毫无疑问是省委书记最为信任的人才能担任的。选谁不选谁,王一鸣说了算。王一鸣不点头,其他的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提。 比如,秦书海不识抬举,首先开口,说:“王书记,我看张三不错,让他来给你当秘书吧?” 王一鸣肯定会翻看秦书海一眼,心里说:“你有病吧!我的秘书,哪里轮得着你来选?你想干什么?控制我吗?” 这样甚至会让王一鸣产生严重的逆反心理,你推荐的人我偏偏不用。要不然到时候秘书听谁的,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长期以来,给关键的领导干部选秘书,从来都是领导者本人说了算,其他的人只有建议权。这绝非小事,领导人对自己的秘书都是非常慎重的。万一让品质不好的人到了自己身边工作,掌握了自己的核心机密,那不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安装了一枚定时炸弹吗! 所以秦书海只能继续装糊涂,王一鸣不说,他绝不开口谈到这个问题。皇帝不急,你太监急什么! 第二章31 其实,自从做出让龚向阳下派的决定后,王一鸣头脑里一直就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王一鸣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决定新秘书还是从省办公厅目前的人员中选择比较合适,工作熟悉,容易迅速上手。具体选谁,晚饭后在散步的时候,王一鸣对龚向阳说:“小龚,再过几天你就要下去了,你看办公厅里谁合适接你的位子啊?” 小龚其实对这个问题思考很多次了,在他心里已经提前想好了一个人选,就等着王一鸣问他了。王一鸣不问他,他不能先开口说,那样显得你不懂规矩。你就要走了,还关心谁接任你的秘书的位子,管得太宽了吧! 现在王一鸣开口问他了,他就只好抓住这个机会,装作又认真思考了一下说:“老板,我看饶战胜可以。第一,年轻,才二十八岁,年富力强;第二,文凭高,牌子亮。他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在省委办公厅这些秘书里,他的牌子最亮。大学本科是名校,研究生还是名校,本科还是学哲学的,有思想深度,我和他聊过天,知道他知识面也很广,文笔也好,人长得形象也不错,综合考虑,是目前的最佳人选。” 饶战胜王一鸣也认识,是办公厅第一秘书处的秘书,开省委常委会的时候,经常坐在角落里做记录,偶尔见到王一鸣,都红着脸拼命地点头,看着人很腼腆。给人的感觉比较诚实,是个好苗子。 王一鸣喔了一声,说:“是可以,他家庭情况怎么样?你了解吗?” 龚向阳平常里和饶战胜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出去喝喝茶啊,唱唱歌啊,方便的时候,还会到一些特别私密的场子,结识一些美女,或者洗洗桑拿什么的,属于可以一起**的好朋友。 饶战胜是江城市本地人,他父亲饶富强当过江城市城西区的区长、市交通局长,现在是江城市的政协副主席。他们家在江城市有非常深厚的人脉关系。研究生毕业后,通过父亲的关系,饶战胜进了省委办公厅,说明他父亲饶富强对自己的儿子还是蛮期许的,希望儿子将来比自己强,更高吗! 饶战胜这个人比较聪明,家庭条件好,在省委办公厅也懂得做人。谁最有投资价值,他就刻意接近谁。 原来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刻意巴结杨春风的秘书张运来。 由于王一鸣那个时候还是潜力股,情况不明朗,龚向阳在省委大院里的地位明显得不如张运来。那个时候,主动接近龚向阳的人还不多,刻意巴结他的人就更少了,龚向阳在省委办公厅两眼一抹黑,没有谁可以说知心话,交流一下信息。 饶战胜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他经常主动请龚向阳吃饭,唱歌,迅速和龚向阳拉近了关系。时间长了,两个人出去洗了桑拿,关系突飞猛进,成了铁哥们。 其实,这恰巧证明,饶战胜这个人非同一般,有着比一般人更多的政治远见,这样的人天生地适宜在政治圈里混。 现在看来,两年多以前饶战胜就已经布好局,他就已经看准了,龚向阳是有巨大的投资价值的,在龚向阳身上花再多的心思也是值得的。现在回报期到了,他马上就会有超出想象的收获的。 龚向阳说:“老板,据我了解,饶战胜家庭条件不错,他父亲饶富强当过江城市的交通局长,现在是市政协副主席。他妈妈是江城市妇联的副主席,他有一个姐姐,现在省卫生厅当办公室副主任。一家子都是干部。”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好是好,就是家庭条件太优越了,不知道能不能吃苦。这样的孩子养尊处优惯了,相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出身于草根的孩子。我们更有共同语言。” 龚向阳说:“老板,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能够进省委机关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干部家庭的子弟,平民老百姓的子弟,没有人脉,你再优秀也进不来。就像我们省委办公厅,这三年多才进了几个人?一个新毕业的大学生也没有,都是从外单位调进来的。你说谁没有关系?都有,没有的根本进不来。可以这样说,就是一个打字员,没有关系也是进不来的。饶战胜是最幸运的,他研究生一毕业,就赶上了办公厅要人,当然他父亲也有些关系,他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自然有优势,上班将近四年了,现在是正科级。像他这样的条件,办公厅里找不到第二个。”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那好,你明天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和他聊聊。” 当天晚上,龚向阳就打通了饶战胜的电话,向他交待了一些和王一鸣谈话的技巧,最后龚向阳说:“老弟,你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现在成不成,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饶战胜说:“谢谢龚哥!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第二天,饶战胜诚惶诚恐地到了王一鸣办公室,王一鸣简单地和他聊了二十分钟,问了问他的基本情况,所学的专业,有什么爱好,特长是什么,愿不愿意干领导秘书的工作。 饶战胜一一做了回答,其实昨天晚上自从接了龚向阳电话,他就激动得一夜没有合眼。他起床起草了一个谈话提纲,已经预先设想了王一鸣问的绝大部分问题,他都一一做了非常贴切的回答。所以现在对答如流,王一鸣对他很满意。 饶战胜走后,王一鸣拨通龚向阳的电话,说:“你让秘书长现在来一趟。” 一会儿,秦书海急匆匆地赶到王一鸣办公室,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准备随时记录王一鸣的讲话。 王一鸣摆了摆手,对他说:“坐吧,是这样,过几天小龚就下去了,我的秘书事情该考虑了。” 秦书海诚惶诚恐地说:“是,是,只是龚秘书那么优秀,我上哪里才能找到像他那样优秀的人继续为王书记服务呢?” 王一鸣说:“现在倒是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你来把把关,看怎么样?” 秦书海说:“王书记看上哪一个了?” 王一鸣说:“小饶怎么样?小龚推荐他接,说他不错。” 秦书海说:“小饶,行啊,龚秘书眼光不错,在这帮子秘书里,小饶是最年轻的一个,文凭最高,牌子最亮,文笔也好,家庭条件也不错,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就是级别有些低,才是正科级,给王书记当秘书,怕不好看。” 王一鸣说:“那有什么?我当年刚给赵老当秘书的时候,也是正科级。过两年时间到了,就提拔吗!” 秦书海说:“那没有问题,只要王书记看得上的人,肯定错不了。” 王一鸣说:“你跟他谈一谈吧,把他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马上就进入角色,熟悉情况,跟着龚秘书先跑两天,搞好传、帮、带,免得过两天措手不及。” 秦书海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当天上午,秦书海和饶战胜谈话后,饶战胜就把手头上的工作和处长交接了,工作的地点改到了龚向阳办公室,龚向阳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各个为王一鸣服务的环节,要注意的事项,该看的新闻、社论、文件,哪些是非常重要的电话,哪些是王一鸣的家人和朋友,反正是各种特别机密的东西都向饶战胜做了交待。中午开始,饶战胜也和龚向阳一起陪着王一鸣吃饭了,到了王一鸣住处,熟悉王一鸣的生活起居情况。 于艳梅和王礼还没有走,他们看了饶战胜,接触了一下,觉得王一鸣新选的这个秘书,长相比龚向阳还好,又年轻,还是国内的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各方面都很满意。 饶战胜是个聪明人,在龚向阳的言传身教下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过了正月十五,于艳梅和王礼搭乘飞机回了北京,王礼的学校该开学了,于艳梅也要回去上班了。 紧接着,组织部的部长秘书小文来电话,说:“龚主任,现在我要叫你龚书记了,祝贺你老兄,你的任命通知今天正式下发了。” 龚向阳说:“多谢兄弟,你能不能现在给我送一份过来。” 小文说:“好的。”马上亲自拿了一份送到龚向阳办公室。 龚向阳看了看这个红头文件,只见上面就写了几行字:“经研究决定,龚向阳同志任中共西城市委常委、云林县委书记。” 小饶在旁边也凑着看了几眼,露出羡慕的表情说:“龚书记,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叫你龚书记了,希望龚书记今后多多关照啊!小弟有一天混不下去了,也去投奔你去!” 龚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也会有这一天的,跟着老板好好服务,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今后什么都会有的,明白吗?!” 小饶说:“明白,明白。” 龚向阳拿着任命通知敲了一下王一鸣房间的门,一推门就进去了。王一鸣正在文件,抬起头看了龚向阳一眼,龚向阳紧走几步,把手中的文件双手递给王一鸣说:“老板,我的任命通知下来了,您看看。” 王一鸣笑着说:“好吗,他们办事挺有效率的吗!”接过文件,用眼睛扫了一遍就又递给龚向阳说:“你去找秦秘书长,看他怎么安排。” 龚向阳说:“好的。” 王一鸣说:“下午你就不用上班了,在家里收拾收拾东西,说不定明天就下去了。” 龚向阳说:“好的。” “晚上记得提醒我,我们吃顿饭,算是给你送行吧!”王一鸣说。 龚向阳说:“好的。” 从王一鸣房间里退出来,龚向阳就去了对面秦书海的办公室。 秦书海的秘书乔健一看龚向阳过来了,连忙站起来说:“龚主任,您好!” 乔健是秦书海在龙江市当市委书记时的秘书,跟了三年多了,半年前跟着秦书海一起调进了省委办公厅。乔健个子不高,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是人很精明,在办公厅的时间虽然不长,上上下下的人缘却落得不错,见了谁都很有礼貌。 龚向阳指了指秦书海房间的门问他:“老弟,秘书长在吗?” 乔健说:“在,张秘书长刚进去不久。” 办公厅姓张的副秘书长就一个,就是张运来。在办公厅,大家在称呼副职领导的时候,习惯把“副”字去掉,那样对方听着好听些。 龚向阳说:“这样吧,这个文件等一下你送给秘书长,说王书记说了,让他安排一下。” 乔健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说:“龚主任,你真的要下派了,祝贺你。现在我可以叫你龚书记了吧?” 龚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家都是兄弟,不用客气。” 乔健说:“今后还要龚书记多多关照呢!” 龚向阳说:“今后是你老弟关照我了,我下去,下面需要麻烦上面的事情不会少了。” 乔健说:“用不了多久,龚书记就高升了,等你当了市长,兄弟我就投奔你去,到时候不要推辞啊!” 龚向阳说:“没问题,大家都是兄弟,理应互相关照吗!” 把文件交给乔健后,龚向阳又回了自己办公室,开始收拾抽屉里的东西。 过了十几分钟,乔健急匆匆地过来,说:“龚主任,秘书长请您来一趟。” 龚向阳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乔健进了秦书海的办公室,抬头一看,张运来还在。 秦书海、张运来都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龚向阳握了握手,说:“龚秘书,祝贺你了。” 龚向阳说:“谢谢,谢谢两位领导。” 秦书海说:“晚上我安排办公厅里所有的处级干部一起吃顿饭吧,算是给你送行?” 龚向阳说:“现在还没办法定,王书记那里,说也要吃顿饭,说是为我送行。” 秦书海说:“那就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们办公厅所有处级以上干部都参加,大家在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都要表达一下情义的。这是我们办公厅的规矩吗!” 龚向阳说:“好的,好的,听从秘书长安排。” 秦书海说:“我马上就给窦宏伟打电话,让他们后天准备给你接风。我们办公厅也要隆重地送一送,我这里走不开,还要随时跟着王书记。要不,运来老弟你就辛苦一趟,送龚秘书到西城市上任去?” 张运来说:“没问题,没问题。” 秦书海说:“那好,我这就给窦宏伟打电话。你们二位回去收拾一下,后天早上就准备出发吧。” 张运来和龚向阳说:“好的,好的。” 等张运来和龚向阳走出了办公室,秦书海对自己的秘书乔健说:“小乔,你让窦宏伟给我来个电话。” 乔健说:“好的。” 一会儿,秦书海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拿起一接,就听里面传来熟悉的窦宏伟的声音:“秘书长,我是宏伟啊。” 秦书海说:“老弟啊,是这样,龚秘书的任命通知下发了,你看到了吗?” 窦宏伟说:“刚看到,我们几个正在商量着呢!” 秦书海说:“是这样,我建议啊,后天再正式送龚秘书到你们那里去上任。今天晚上是王书记单独请,明天晚上是我们办公厅所有处级以上干部请,大家都想表示表示,所以就推迟一天,你看怎么样?” 窦宏伟说:“没问题,一切听从秘书长的安排。” 秦书海说:“龚秘书去你们云林县任职,你一定要关照好,这关系到你头顶上的乌纱帽啊!” 窦宏伟说:“多谢秘书长提醒,宏伟明白。” 秦书海说:“明白就好。好了,别的就不多说了,先这样吧。” 窦宏伟说:“多谢秘书长。” 两个人就挂断了电话。 龚向阳把办公室的东西清理干净,该移交的东西全部向小饶进行了移交,从后勤处要了一辆汽车,拉上自己的东西,送回了他自己的住处。在省委家属院,龚向阳去年分得了一套新房子,130个平方的,三房一厅,龚向阳花了五六万简单地装修了一下,买了一些家具,就把东西搬进去了。平常里他也不住在这里,就是用来放一下东西。因为为了照顾王一鸣的生活,他一直住在西江宾馆的贵宾楼里。 把东西放好,他又赶到西江宾馆贵宾楼自己的房间,收拾这里的东西。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号码很陌生,他估计西城市、云林县的人都该主动找他联系了,于是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说:“您好!” 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请问,是龚书记吗?” 第一次有人这样叫自己,龚向阳显然还有些不习惯,迟疑了几秒钟,他回答说:“我是龚向阳,请问您哪位?” 对方说:“龚书记您好,我是云林县县委办公室主任曲亮。莫县长让我给您联系的。” 龚向阳连忙热情地说:“曲主任您好!” 曲亮说:“龚书记,我记得您的,两年前您陪着王书记到云林县视察的时候,就是我负责接待的。” 两年前的事情,况且每天龚向阳要见那么多的人,这个曲主任到底长什么样子,龚向阳其实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热情,龚向阳仍然说:“曲主任啊,我想起来了,有些印象,有些印象。” 曲亮一听,心里很高兴。龚向阳亲口说对自己有些印象,这个开头就很好。县委办公室主任吗,就是为县委书记服务的。虽然他是黄震喜欢的人,但是现在黄震要走了,县委书记换成龚向阳了,他的服务对象也就换成了龚向阳。 曲亮原来是云林县竹林镇的党委书记,为了高升,向黄震送了六十万人民币,换了一个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的位子。现在龚向阳来了,他不知道这个主子好不好伺候,所以,这几天心里七上八下的,睡觉也睡不安稳。论年龄,他今年四十一,比龚向阳还大五六岁。让他伺候一个比他小的人,还得时刻小心翼翼的,个中滋味,局外的人是不清楚的。 现在的官场上,有些人是什么消息都很灵通的,这不,龚向阳的任命文件还没有下发,整个云林县的大街小巷就开始议论开了,说黄震要走了,到市委当副秘书长,新来的这个县委书记来头更大,听说是省委书记王一鸣的秘书,姓龚,才三十五岁。真年轻啊!这个年龄,在县里能当上局长的就没有几个。你看人家! 曲亮为此特别向市委秘书长康建明打了招呼,说:“秘书长,您千万留意一下,等龚书记的任命通知一下发,就通知我。我马上联系龚书记,要做好他的接待工作的。” 为了维护和康建明的关系,逢年过节曲亮都要亲自到康建明家里跑一趟,表达自己的情义。当然,拉关系用的都是公款,买几箱茅台酒,十几条中华烟或者“白河至尊”,县里都准备的有经费的。用公家的钱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大家时下都是这样弄的。用自己的那几个工资,你也送不起啊! 所以文件一正式下发,康建明就打电话通知了曲亮。 第二章32 曲亮接着对龚向阳说:“龚书记,是这样,莫县长让我给您联系,看您什么时候到县里上任,住宿、用车、司机、秘书你都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我们好做好接待工作。” 龚向阳说:“我后天早上去西城市报到,估计大后天也就是星期五到云林县上任,具体的你和市委组织部联系联系,他们负责具体的安排。” 曲亮说:“好的,好的。” 龚向阳又说:“住的地方你看着安排吧,干净就行。” 曲亮说:“那就安排在云林宾馆吧,这里环境好,靠近云江,你早上晚上还可以出去散步,这里空气很好的。” 云林宾馆龚向阳两年前住过,在云江边上,面积有一百多亩,院子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有的树龄有几百年,是建国后云林县委、县政府的接待酒店,有一栋新建的主楼,高十六层,条件非常好,挂牌是三星级,但是,各种硬件设施和四星级没有多少差别。 龚向阳说:“好的,就住在哪里吧,我住过的,条件非常好,饭菜也好吃。” 曲亮说:“龚书记您看要住什么条件的?这里有总统套房两套,豪华套间二十间,豪华单间四十间,其他的是标准间。” 龚向阳问:“黄书记住什么标准的?” 曲亮说:“黄书记大部分时间住在十六楼的总统套房,上面有重要的客人来的时候,他就住在豪华套房里。此外,黄书记在县委常委大院还有一套别墅,装修好的,黄书记有时候也会住在那里。” 龚向阳说:“那我就住在豪华套房里吧,刚来,要注意社会影响。” 曲亮说:“好的,好的。”然后又补充说:“龚书记,常委大院里还预留有一块空地,有两亩多,现在上面铺的是草坪,等你来了,想要别墅了,把上面的草坪铲去就可以修建了,几个月就建好了。我们这里好办得很。” 龚向阳说:“这个先放一放,影响不好,我是去工作的,不是捞好处的。” 曲亮说:“我就是这么一说,提醒龚书记一下。原来建的十三栋别墅,都分到个人头上了,大家都入住了,一个常委一栋,400个平方,有车库,有花园,放在省城里,估计值上千万。” 龚向阳说:“现在不考虑这个,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曲亮说:“车子龚书记想要什么牌子的?” 龚向阳问:“黄书记什么牌子的?” 曲亮说:“黄书记有两辆属于自己的车,一辆是进口的丰田沙漠王子,白色,当初买的时候是60多万。现在跑了有30多万公里了。一辆是黑色的帕萨特轿车。” 龚向阳说:“你就先安排买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吧,越野车黄书记这一辆他不带走吧?” 曲亮说:“不会的,现在有文件规定,领导干部调动,不准带走原单位的车辆。” 龚向阳说:“那就好,他那辆越野车我先用几年,等条件好了,再换新的。” 曲亮说:“好的,好的。” “司机和秘书龚书记有什么要求?”曲亮问。 “没什么要求,你看着安排吧,到时候不合适了再换!”龚向阳说。 “用不用我现在就带个司机,到省城陪着龚书记,再带些经费,万一您要用呢?”曲亮说。 “不用,你后天到西城市就行了,到那可能有用得着的地方。”龚向阳说。 曲亮说:“好的,好的,我后天一定赶到西城市。龚书记还有其他的安排吗?” 龚向阳说:“你安排一位办公室擅长写讲话稿的秘书,后天一起赶到西城市,在西城宾馆住下,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讲话稿。估计上任那天,我会有个发言,得提前准备准备的。” 曲亮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去。” 挂掉曲亮的电话,龚向阳在心里暗暗地说:“他妈的,当上一把手真好,怪不得有些人拼死拼活地请客送礼要当一把手,你看,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有人替你什么都想到了,想花钱,有无数的公款等着你花呢!真他妈的潇洒。在当下的中国,数当官的活得最精彩,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晚上,在西江宾馆的餐厅,王一鸣和龚向阳、饶战胜、翟俊明、瞿丽雅举行了一个小规模宴会,大家喝着红酒,祝贺龚向阳下派当县委书记。 王一鸣首先举杯说:“来,大家一起举杯,为小龚下派干杯,祝贺他前程似锦,到下面接受组织上的考验,踏踏实实为基层的群众做些事情,干出政绩来!” 大家说:“好,祝贺龚秘书步步高升!” 龚向阳说:“多谢老板栽培!谢谢大家了。” 龚向阳倒酒,挨个敬了一圈,对翟俊明说:“秘书长,多谢您的关照。” 年前,翟俊明刚升了省委副秘书长,仍然兼任省接待办主任,虽然级别上还是正厅级,但是挂了这个副秘书长的官衔,出去地位高了不少,排名都在省政府的那些副秘书长之前了。这也是他多年辛苦工作的结果,照顾王一鸣的生活,鞍前马后地没少辛苦,得到这个褒奖,理所当然。 龚向阳又倒了一杯酒,敬了瞿丽雅一杯,说:“美丽的瞿总,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敬你一杯,祝你永远美丽!” 瞿丽雅站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对王一鸣说:“王书记,你看龚秘书这张嘴,真甜!多会忽悠女人!我要是年轻十岁,保不准被他忽悠住了。” 王一鸣笑着看了一眼瞿丽雅好看的瓜子脸,说:“你现在还不老吗!看着和三十岁的女人没有多少区别。” 瞿丽雅说:“王书记过奖了,我都四十多了,风光不再了!” 翟俊明说:“我们接待办的那些小伙子,都把你作为找对象的参照物,说谁要是找老婆能找到长得像瞿总这样子的,做男人一辈子就值了!” 瞿丽雅说:“瞎说,瞎说,他们都是瞎说。比我好看的多得是。” 第二天晚上,省委办公厅所有的处级以上干部在所属的一家接待酒店里,要了一个大包厢,里面放了四个大桌,挤满了四十多个处级、厅级干部。副省级干部就来了秦书海一个。 作为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秦书海在宴会开始之前做了讲话,对龚向阳几年来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提议大家向龚向阳学习,为领导们做好服务。并祝贺龚秘书前程似锦,今后多回办公室看望大家。 大家互相敬酒,表达自己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龚向阳就在张运来的陪同下,坐上办公厅派的越野车,离开省城,到西江市上任去了。 西城市那边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中午吃饭的时候,市委书记窦宏伟、市长林立功都到场了。市委副书记范刚、组织部长刘旺也出面亲自陪同张运来和龚向阳吃饭。 下午张运来就坐车回了省城。 窦宏伟安排刘旺,把龚秘书安排在西城宾馆居住,明天早上他要亲自到云林县,送龚向阳上任。 市委书记亲自送一个市委常委、县委书记上任,这是不多见的,一般情况下,有市委副书记范刚和组织部长刘旺出面,规格已经够高的了。窦宏伟这样做,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是做给王一鸣看的。 龚向阳回到西城宾馆,到了市委组织部安排的房间,这个时候打通曲亮的电话,曲亮说:“我们上午就到了,就等着龚书记的电话呢。” 市委组织部安排龚向阳住的是豪华套房。不一会儿曲亮就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秘书到了龚向阳房间的门外。 曲亮按了一下门铃,龚向阳从里面拉开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曲亮说:“龚书记您好!” 龚向阳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说:“曲主任,辛苦你了!” 曲亮说:“为龚书记服务,是我的本职工作,您千万不要客气。” 后面站着一位年龄在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腼腆地看着龚向阳,不断地点头,微笑着。 曲亮忙介绍说:“龚书记,他叫陈力行,三十一岁,是我们办公室的笔杆子,西江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您这边的文字工作,就先由他来负责。您看行不行?” 龚向阳说:“行,当然行了,大家今后都是兄弟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吧!” 陈力行笑了笑说:“多谢龚书记。” 按年龄,龚向阳也才35岁,在陈力行面前,他不好意思叫人家小陈。大家都是同龄人,摆那个谱干什么! 陈力行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县委办公室,做起了文字秘书,对云林县的各种数字了如指掌,他写的文件都是县委的一些大材料,现在他的级别是副科级,没有实际职务,只是个副主任科员。前天晚上他就接到任务,曲亮要求他为新来的龚书记写一个讲话稿。当夜他就一夜没有睡觉,赶出来一份3000多字的讲话稿,第二天拿给曲亮看了一遍,曲亮说:“总体上可以了,但是,估计有些长,现在不知道龚书记满意不满意,要是万一龚书记喜欢短一些的呢!这样吧,你再修改修改,准备一份短一些的,一份1000多字的,一份2000多字的,到时候让龚书记自己选。” 于是陈力行这两天又熬了夜,弄出来三份讲话稿。现在他把讲话稿都交给曲亮了,曲亮都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会议的通知已经下发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在县委礼堂召开云林县干部大会,参加人员为所有在职和退休的副处级以上干部,县直机关一把手,各个乡镇的书记和镇长。 因为是第一次作为县委书记讲话,毫无疑问龚向阳对这个讲话稿很重视,对云林的情况他还不熟悉,只能先依靠秘书了。 龚向阳问:“曲主任,讲话稿弄好了吗?” 曲亮说:“弄好了,一共准备了三份,有3000多字的,有2000多字的,还有1000多字的,就看龚书记喜欢哪一个了。” 龚向阳说:“都拿来我看看。” 三个人坐下,龚向阳在台灯下开始一字一句地看讲话稿。 看了半个小时,龚向阳决定选择那份1000多字的。因为到时候需要讲话的领导很多,除了龚向阳以外,市委书记窦宏伟要讲话,组织部部长刘旺要讲话,黄震要讲话,县长莫兵也做表态发言。一个人十几分钟,就需要一个多小时了。况且第一次讲话,有那个意思就行了,不易长篇大论,有窦宏伟在,不能抢了他的风头。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龚向阳坐上曲亮带来的越野车,就到了市委大门口,等候窦宏伟和刘旺的车子。 人员汇合后,五辆越野车组成一个车队,开上了去云林县的二级公路。从西城市区到云林县城有两百多公里,沿途都是行驶在连绵的大山中,有的时候,公路就建设在悬崖峭壁边,抬头望去,可以看见天空中飞翔着一群群的鸟类,或者是雄鹰什么的。进入云林县的地界时,就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云江像是一条玉带,从东到西,横贯云林县全境,江水清清的,静静地流淌着,可以看出来,这里的生态环境保护得还是不错的。不发达地区有不发达地区的好处。至少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空气是非常干净的,是居住在大城市里的人无法享受到的。 在这片土地上,龚向阳将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 第二章33 星期三下午四点半,王一鸣正在办公室里批示文件,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能够打通这个电话的,基本上都是全省主要的领导干部,副省级以上的领导,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也有一部分是中央各部门的主要领导打来的。 王一鸣不敢怠慢,连忙接了,说了声:“您好!” 就听电话里传来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谭士平急促的声音:“喂,王书记,我是老谭。我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王一鸣说:“老谭啊,什么事情这么急?” 谭士平说:“是这样,我这里刚刚接到中央纪委某领导的一个批示件,要求严厉查处我们省的两位厅级干部,这样,我立即赶过去,把批示件拿过去让您看看。” 王一鸣迫不及待地问:“要查处谁?” “龙江市委书记刘汉基和纪委书记吴超杰。”谭士平说。 “你赶快过来,把批示件拿过来我仔细看看。”王一鸣说。 “好的,好的。”谭士平回答说。 放下电话,王一鸣再也没有心思批示文件了,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等候着谭士平的到来。 王一鸣到西江省工作的这三年多时间,和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谭士平的关系,一直不好也不坏。也就是平平常常的工作关系,原来王一鸣当的是省委常务副书记,分管组织工作,和老谭的纪检工作基本上没有多少交叉。大家都是省委副书记,虽然王一鸣排名靠前,但是,肩膀头都是一般高,用不着谁刻意去巴结谁。 省纪委书记在省里的官员中是相当特殊的一个岗位,属于是双重甚至是多重管理,谁担任省纪委书记,要经过这些关口。提名权在中央纪委,任免权在中央组织部,业务上受中央纪委和所在省党委的领导。 具体到谭士平这个人,他原来长期在中央纪委办公厅工作,从副处长到处长,再到办公厅副主任,中纪委三室主任,然后被下派到西部某省,担任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五年多前,西江省出现了大规模的官场地震,省委书记和省长双双被双规,省纪委书记也被调离、降职,谭士平被从外地交流到西江省,升为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 谭士平这个人可能是长期在中央纪委工作,接触到的案子太多了,对谁也不信任了,于是就养成了一个职业习惯,对谁都是一副不即不离的样子,脸上永远都是面无表情,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王一鸣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两个人除了开会的时候见了面,互相之间点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平常里几乎没有任何来往,谭士平只是象征性地到过王一鸣办公室里一次,主动邀请王一鸣到省纪委视察。此后王一鸣在游金平的陪同下,到过省纪委一次,看了看他们的办公环境。 现在情况不同了,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老谭时不时地要向王一鸣汇报一下工作。虽然他这个省纪委书记业务上听从中央纪委的领导,但是省委书记的意见,他也不能不考虑。尤其是“双规”省里的官员,他要给王一鸣打招呼的,要不然王一鸣会认为他飞扬跋扈,不把省委书记放在眼里。 作为省委书记,虽然免掉你这个纪委书记的权力是没有的,但是可以采取另外的办法,比如在工作中处处掣肘,底下使绊子,让你无法开展工作,甚至到中央领导面前悄悄地打你的小报告,时间长了,大家都看出来了,上面的领导就会采取措施,把你调离了。 所以老谭现在很明白,保持和王一鸣良好的工作关系,是他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现在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老谭都会主动跑到王一鸣办公室,详细汇报,征得王一鸣的同意后,他再开展工作。这样显得对王一鸣特别尊重。 作为反腐败的主要部门,省纪委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权力庞大,谁也监督不了的机构。在目前的反腐格局中,认定一个官员是不是犯了错误,是应该采取党内处分还是进入司法程序,谁说了算呢?检察院、反贪局、法院、公安局说了都不算,只有省纪委说了算。在省纪委机关,遇到重大的案件,按照规定,要召开省纪委常委会开会研究决定的,但是在实际的工作中,一把手的权力还是决定一切的。这么说吧,在西江省,要是想搞掉哪一个县委书记,谭士平说一句话,或者签个字就可以了。纪委的人员立即会采取措施。想搞掉哪一个市委书记或者市长,谭士平会向省委书记王一鸣汇报一下,拿出确凿的证据,征得王一鸣同意后,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在对付级别在正厅级以下的官员的时候,省纪委的权力是没有任何监督的,公安局管不了,法院管不了,检察院在省纪委面前基本上是失灵的,所以,谭士平基本上是想搞哪个处级干部就搞哪个。这样,纪委官员本身也成了一个腐败高发的群体,因为他们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对那些涉嫌贪腐的官员敲诈勒索,也就是所谓的“黑吃黑”。 龙江市这一次爆发的案件,就和纪委书记吴超杰滥用权力有关。 过了十几分钟,谭士平在秘书常小兵的陪同下走进了小饶的办公室。 饶战胜忙站起来说:“谭书记好!” 常小兵在旁边向自己的老板介绍说:“这是饶秘书,他现在接替龚秘书的位子。” 谭士平忙热情地伸出手和小饶握了握,说:“小饶,不错。王书记在吗?” 饶战胜说:“在,在,谭书记请进吧!” 谭士平推门进去,饶战胜忙跟过去,给谭士平倒了一杯茶水后就关上门退了出来,在外面和常小兵聊天。他们两个人原来彼此都认识的。 王一鸣正在踱步,看见谭士平过来了,连忙迎上来和他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说:“老谭,坐吧!” 谭士平今年五十五,比王一鸣大七岁,王一鸣一般情况下都叫他老谭。 谭士平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中拿出一份牛皮纸袋子,只见上面写着绝密的字样,双手递给王一鸣。 王一鸣陪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从中掏出文件,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有中央某主要领导的亲笔批示,写着这样几行字:“本信所反映的情况性质恶劣,影响极坏,极大地败坏了党风和社会风气,必须严厉查处,以儆效尤。着中央纪委和西江省纪委迅速组成工作组,进驻该市开展工作,查清事实真相,严厉惩处有关官员。” 王一鸣仔细看了看中央领导的批示原件,然后一字一句地读了后面附着的一封举报信。举报信有十几页,主要反映了龙江市市委书记刘汉基和市纪委书记吴超杰互相勾结,垄断当地的矿山开采,在私人企业里拿干股,操纵政府工程的招投标,在建设工程上吃回扣,在选人用人上拉帮结派、买官卖官的事实。举报人举报后,受到多次打击,被市纪检部门和公安部门非法关押两年,并遭刑讯逼供,身体受到很大的伤害,浑身多处伤残。还附有几幅照片。 王一鸣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把举报信全部看完。 他把文件又交还给谭士平说:“老谭,这个案件你怎么看?” 谭士平没有听明白王一鸣的意思,换句话说,谭士平不知道王一鸣在刘汉基和吴超杰这件事上,是采取力保还是落井下石的态度。 通常情况下,如果省委书记和所要查处的官员如果关系非同一般,甚至是一条线上的人,为了怕自己受到牵连,他们通常情况下会暗示一下负责办案的官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实在说不过去,就把遭到举报的官员免职,或者换一个工作岗位,让举报的群众消消气,这样做其实是把遭到举报的官员保护了起来。因为不这样,万一事情闹大了,被举报的官员面临自己要受到的刑罚,就会不顾一切,把该拉下水的官员全部拉下水,以求有立功表现。这样那些曾经收过好处的大官就会浮出水面,大家被一锅端了。 不过,以谭士平的观察和判断,王一鸣这个人作风非常严谨,到西江省工作的时间又不长,和刘汉基、吴超杰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太深的瓜葛。 如果还是杨春风当省委书记,那这个案子要面临的情况就又不一样了。刘汉基之所以能当上市委书记,绝对是杨春风的功劳。吴超杰原来是龙江市金山县的县委书记,他能够当上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没有省里的主要领导说话,也是不可能的。 关于刘汉基和吴超杰,甚至原来的市委书记秦书海,原来都有大量的举报信,为什么没有人查?因为所有的举报信到了省纪委,甚至中央有关部门批示下来了,谭士平在决定怎么做之前,都要到杨春风办公室里汇报汇报。 杨春风粗略地看了一下,就把举报信或者批示件退给谭士平说:“我不用看了,这些举报信我也收到过多次!都是捕风捉影的东西,我们现在的干部在下面干工作容易吗!要发展,要稳定,还要保民生,还要应付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党培养一个厅级干部容易吗!需要二三十年,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现在靠谁?靠老百姓吗?靠得住吗!现在的老百姓和官员一心吗?!只有靠我们的各级官员。我们的官员我们自己不好好保护,还迎合老百姓的口味,查处他们,今后谁还跟我们的党一心,跟我们的政府一心,现在的老百姓,说白了刁民特别多。这个西江省啊,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 谭士平一听就明白了,说:“好的,好的,我明白杨书记的意思了。” 回去以后,谭士平传达了杨书记的指示,还是以保护各级领导干部第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腐败的官员就是受到了再多的举报,只要上面有人,逢年过节花了钱,送了礼,就会安然无恙的。所谓的反腐败,在当前的权力格局下,只有那些不拉帮结派的官员,才会成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被以腐败的名义清洗掉了。其实,你只要站队正确,和权势熏天的大人物拉上关系,不管多大的风口浪尖,你都能全身而退,真正的大老虎是没人敢打的。因为那些有权力打老虎的人,本身就是那些大老虎选拔上去的,他们原来都是大老虎们的马仔而已。让当年的马仔如今打自己的主子,这个世界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谭士平是聪明人,自然是懂得其中的道理的。 现在的问题是谭士平还搞不清楚王一鸣在这个事情上的真实态度。 拿不准的事情只能多问几句了,以免误事,谭士平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王书记的意思是坚决查处,还是把这两个人保护起来?” 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老谭是在探他王一鸣的底牌。如果王一鸣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说明王一鸣和刘汉基或者吴超杰有很深的瓜葛;如果王一鸣决定严厉查处,不留情面,说明王一鸣和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老谭,别看平常里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真他妈的聪明,怪不得杨春风在全省工作会上多次表扬过省纪委的工作。这个人特别识时务啊! 这几年,王一鸣对和各级官员的交往特别谨慎,他就知道,一旦自己和这些官员有了瓜葛,今后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就非常被动了,到时候下不了手。 这个刘汉基,年前的时候曾经特意到王一鸣住处拜访,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礼品袋,里面放了五万美元,说是听说王一鸣的儿子王礼要到美国去留学了,自己就准备了一些车马费,要王礼到美国租房子用。 王一鸣当场就让他拿回去了,说:“你送的烟酒、保健品我就留下了,我也送你一些茶叶、水果什么的,属于礼尚往来。你记住,钱我是从来就不收的。” 刘汉基红着脸,只好提着礼品袋走了。他之所以送给王一鸣五万美元,就是来投石问路的,他这些年利用各种手段弄了不少钱,钱多了,心里就发慌。毕竟不是自己通过合法的手段得到的,不义之财,谁都会心里不安的。他也知道,有不少人举报他,但这些年他是边被举报边升官,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金钱开路,拉更大的领导下水。领导只要收了你的钱,他就得给你当保护伞,要不然你倒了霉,他比你还慌张,因为你举报他,一举报一个准。 这些年,逢年过节他都到杨春风家里去送礼,每年几十万不等。去年为了升市委书记,他一下子送了两百万,终于换来了这个市委书记的乌纱帽。 龙江市是矿产资源富集区,大大小小的私营企业主求他办事的多了。逢年过节,那些人送钱都是用麻袋装。所以,现在的刘汉基手里就是有钱,他粗略地算了算,自己的身家不说过亿,估计连房产、商铺、家里的宝石、金银财宝都算上,身家七八千万是没有问题的。 此外,他还包养了几个女人,有市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省艺术学院的女大学生,被他玩弄的女公务员更是多得数不清了。反正他看上谁了,暗示一下,那些女人总会半推半就地被他搞到手的。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心里有时候也怕,但是,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他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他娘的,现在谁不上这样干的,民间有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的说法。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你不贪污受贿,你就活不下去!你不向上送礼,谁提拔你?谁保护你?再说了,谁屁股上没有屎?!谁又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绝对干净的。说白了,你在当今的官场上,洁身自好,廉洁自律,根本没有你生存的空间,只能同流合污,你才能安然无恙,才能继续升官、发财、玩女人。 本来刘汉基是想拉拢拉拢王一鸣,但是他发现,王一鸣还是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他根本就不收钱,也不玩弄下级送来的女人,这样的官员,基本上是无懈可击的,你掌控不了他。 第二章34 王一鸣通过和谭士平谈话,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谭士平是在探他王一鸣的口气,再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这叫做看人下菜。 王一鸣说:“老谭,对于腐败的官员,我认为出现一个查处一个,绝不能姑息。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党就完了。1949年以前,我们共产党为什么能够从胜利走向胜利?为什么能够带领人民解放军打败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就是因为我们党员和领导干部能够廉洁自律,国民党腐败不堪,老百姓怨声载道,那个时候,我们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基本上都是以身作则,老百姓相信我们的党,尊重、佩服我们的领导干部,我们的党在群众中才有威信!推行什么政策才雷厉风行。 “现在大家都说中央的政策出不了中南海,为什么?因为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在群众中的威信没有多少了,甚至可以说是威信扫地了,说什么都没有人信了。这样下去,中央怎么可能有什么权威呢?!再不好好反腐败,把当今的腐败分子清除出去,绳之以法,我们的党和国家就有危险了!总书记毫不客气地在中央全会上说,反腐败斗争关系到我们党的生死存亡。民间老百姓说,反腐败亡党,不反腐败亡国!你看,历朝历代有多少政权是亡在各级官员腐败上面的。我们再不下定决心清除腐败分子,像建国初期毛主席杀刘青山、张子善那样,震摄腐败分子,我们的国家就危险了。从曝光出来的事例看,实事求是地说,当今官员的腐败程度已经超过了历朝历代最腐败的时候,可谓前无古人,不知道会不会后无来者。只是目前我们的反腐败工作仅仅依靠纪检监察机关,还不敢广泛发动人民群众,打一场人民战争,那样腐败分子就会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可逃。要我看,要想真正治理住腐败,还是得依靠广大的人民群众。我们党的群众路线就是相信群众、依靠群众、为了群众,现在我们因为怕乱,害怕人民群众一旦发动起来,整个社会就有失控的风险,这样的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各级纪检部门就成了反腐败的主力军,似乎不关人民群众什么事。有的腐败分子被基层的群众举报了好多年,不仅没有任何事情,还边腐败边升官,这样的反腐败,老百姓怎么会满意呢?!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我们担负着重大的历史使命,真要是到了亡党亡国的那一天,我们都成了历史的罪人。所以啊,老谭同志,现在决不能手软哪!” 谭士平说:“好的,王书记,我明白了。为了第一时间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我建议对他们俩立即双规,王书记你看可以不可以?” 王一鸣说:“可以,当然可以了,你就放手去干吧!” 谭士平说:“好的,王书记,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当天晚上,按照谭士平的指示,一个几十个人组成的工作组就成立了,并分成几个小组分头行动,制定了详细的抓捕方案,在省城和龙江市悄悄铺开了。 负责抓捕的工作人员连夜进驻了龙江市,准备第二天早上立即抓捕刘汉基和吴超杰,并迅速开展各种证据的搜集工作。 工作人员一夜没有睡觉,根据技术侦察手段,锁定了刘汉基和吴超杰当夜的住处。 刘汉基当天晚上住在了龙江宾馆的总统套房里。 在龙江市,刘汉基有多套住房。在市委大院厅级干部别墅区,他有一栋三百多平方的别墅。那是他当市长的时候分得的。当时的市委书记是秦书海,市长是刘汉基。市委大院家属区原来留有一片大草坪和树林,靠近龙江边,风景优美,特别适宜做别墅区。秦书海和刘汉基都是从省城下派的干部,他们到了龙江市,基本上都是住在龙江宾馆里,确实需要解决自己的住房问题。当时市委常委里面,也有三个从外地刚交流到龙江市任职的干部,大家一商量,就决定建设十几栋别墅,在职的市委常委一人一栋。原来分得有别墅的市委常委就不再考虑了。剩余的几栋别墅,就交给那些到龙江市挂职的中央机关的司局级干部住。这样,当年就建设了十二栋别墅。 房子建好后,由于位置突出,建筑豪华,面积又超标,就侵占了原来一些老干部的利益。原来的草坪和树林是一些老干部散步和休息的地方,他们原来在这里遛鸟,散步,聊天,眺望龙江,这里到处是鸟语花香,是非常惬意的。现在倒好,十二栋别墅一字排开,把风景全部堵完了,草坪也没了,上面铺上了地砖,成了停车场。一些老干部就非常有意见,于是就带头写信,向省里、中央有关部门和新闻媒体举报。 事情闹了半年多,几家媒体也发了新闻稿件,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房子装修后,风头一过,大家都纷纷入驻了。 只是现在的厅级干部,走读的干部多,像秦书海和刘汉基,他们的老婆都在省城里工作,那里有房子,虽然不是别墅,但条件也不错。秦书海的房子在省政府家属院,当时他是省政府副秘书长,房子是180个平方的套房,四房两厅。 刘汉基原来是省国土厅的厅长,省国土厅在省城里的凤凰山下有一片别墅区,在那里修建了两百多栋别墅,省国土厅所有的在职职工和退休职工每人一栋。厅级干部三百多个平方,处级干部280个平方,一般干部260个平方,家家都是联排别墅。刘汉基当时是国土厅的厅长、党组书记,自然他分得的别墅最好,面积最大,位置最佳。站在他们家三层别墅的顶层大凉台上,可以远眺穿城而过的西江和郁郁葱葱的凤凰山。 刘汉基的老婆韩蓉就住在这栋别墅里。韩蓉在省工商银行担任工会主席,虽然是正处级干部,但是由于在银行工作,每年的收入也有几十万人民币。 他们有一双儿女,儿子刘猛,28岁,在省林业厅人事处当主任科员。刘猛从西江大学毕业后,靠父亲的关系,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达到录取分数线之后直接就进了省林业厅。从表面看,一切都是按照规定走的,通过了笔试、面试,无懈可击。其实,背后也是有交易的。 林业厅厅长樊远航的侄女樊红艳,参加了国土厅的公务员考试,顺利地通过了笔试、面试,被录用为公务员,进了省国土厅计划财务处,做出纳会计。 这样,刘汉基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在省林业厅,樊远航把自己的侄女安排在省国土厅,双方一交换,就规避了国家《公务员法》规定的回避制度,大家都解决了下一代的就业问题,进入了公务员队伍,端上了金饭碗,皆大欢喜。 刘汉基的女儿刘玉今年26岁,大学毕业后,放弃刘汉基给他安排的进入公务员系统的机会,自己创业,在省城里开了一家叫“休闲时光”的咖啡馆和一家高档的西餐厅。生意很好,现在每年的盈利有几百万。当然启动资金都是刘汉基给的。他也想通过女儿的生意,把自己那些来历不明的钱漂白一下。 现在不少当官的都是这样干的,自己利用权力捞了几百万、几千万的非法收入,不敢存银行,因为实名制,你在自己的名下存那么多的钱,不是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有关部门你是个大贪官吗!放在家里吧,虽然有保险柜,但是害怕小偷偷。有的官员家里被小偷偷了,根本不敢报警,因为他们的保险柜里动辄放了几十万、几百万的现金,还有金银细软,你的合法收入有多少?哪里来的这么多现金?!警察一问就露陷了。 前几年,在龙江市下面的金山县,县交通局长家被小偷偷了,小偷开着汽车,把他们家的两个保险柜从家里抬走了。局长回到家里,发现家里被盗了,思前想后,感到非常害怕,安排家里人千万不能报警,因为一报警,自己的事情就暴露了,钱不仅要不回来,自己还会锒铛入狱。 他家里人就没有报警,心想吃个哑巴亏算了。谁知过了一个多月,县公安局破获了一个大案件,抓获了一个盗窃团伙,团伙人员交代,他们曾经盗窃了县交通局长家,偷了两个保险柜,撬开后发现里面放了350万的现金,还有金项链、金砖、名贵手表,总共价值约430多万元。 公安局的领导感到事情重大,连忙向县委汇报。县委书记也感到事情瞒不住了,只好逐级上报,汇报到市委领导那。这个时候新闻媒体已经介入了,小道消息漫天飞,于是纪检部门就介入了,通过查证后,金山县交通局长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并移交司法机关,后来被法院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15年的有期徒刑。 当地的老百姓笑话他,说他是被小偷偷出来的贪官。 刘汉基弄来的钱,现在绝大部分都交给女儿刘玉,让刘玉在省城里买商铺、买商品房。这样万一自己出了事情,可以说钱都是闺女刘玉做生意赚来的。现在刘玉的名下有房子十六套,商铺1000多平方米。所有的房产加起来,估计最少价值6千多万人民币。 刘汉基和韩蓉长期两地分居,逐渐感情也淡化了,韩蓉也老了,女人嘛,五十二了,典型的半老徐娘,腰也粗了,皮肤也松弛了,逐渐进入了更年期,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和刘汉基吵架。 韩蓉是大小姐出身,他父亲韩光宇曾经担任过江城市市长、西江省副省长,退休之前,做过一任的省人大副主任。 刘汉基和韩蓉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个老岳父的关照下步步高升,从江城市城中区区委办公室的秘书,到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主任,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城北区区长,区委书记。等韩光宇当副省长的时候,帮他疏通关系,找了当时的省委书记谢青松,把他提拔到省国土厅当副厅长、党组副书记。过了三年,省国土厅的厅长下派,到了下面当市委书记,空出来个厅长的位子,刘汉基就顺理成章接了厅长、党组书记的宝座。当时他才44岁,是省里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之一了。 因为自己的乌纱帽都是靠老岳父的荫庇才得到的,长期以来刘汉基就有怕老婆的传统,在家里韩蓉说一不二,而且动不动就训斥刘汉基说:“你这个厅长,都是我爸爸给你要的,没有他老人家,你算什么?!就是一个小办事员。你看我们那些同学,现在还有不少当科长的,你要不是娶了我,也是小科长一个,你信不信?!” 刘汉基没法和她争辩,他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一辈子连个科长都没有当上,要不是娶了韩蓉,他真说不定现在还是个小科长,甚至连小科长都当不上,和他父母一样,还是一个教书先生。 交流到龙江市当市长后,有时候忙起来几个月不回省城,夫妻间的感情也就逐渐淡薄了。再说了,他身边现在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向他讨好献媚,排着队等着他玩弄的有几十个,他看上谁了,随便安抚几句,那些女人就会乖乖地投怀送抱的。 他到龙江市玩弄的第一个女人,是龙江宾馆的副总经理于飞燕。 刘汉基刚到龙江市工作的时候,为了他的生活方便,就长期住在龙江宾馆的一套总统套房里。吃住都有专门的人员伺候着,具体负责他的生活起居的,是龙江宾馆的副总经理于飞燕。 于飞燕三十六岁,算是一个性感的少妇,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两个眼睛顾盼生辉,胸脯高耸,臀部肥大,属于性感炸弹一类的女人。她早年是龙江宾馆的服务员出身,因为长相漂亮,引起了众多男人的注意。先是被宾馆的老总看上,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又是送钱,又是送车,最后给她在龙江市买了一套商品房,终于获得了她的首肯,送上自己的玉体,让老总玩弄了几年。 老总提拔她做了餐饮部的经理。在这里,她接触了许多更高级别的官员,当时的龙江市市委书记乔阳看上了她,一来二去,她就成了乔阳的情人。宾馆的老总看市委书记乔阳横刀夺爱,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的乌纱帽也在乔阳手里攥着呢,他要是闹了,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选择忍气吞声。好在乔阳没有亏待他,很快就把他任命为龙江市城中区的区长,有职有权,不用再为一个女人和市委书记过不去了。 乔阳后来把于飞燕直接提拔为龙江宾馆的副总经理,也是副处级。又过了两年,乔阳在一次到山区视察的时候出了车祸,他乘坐的越野车翻下了几十米深的山沟,虽然没有死,但是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已经没办法履行市委书记的职务了,提前病退。 这样,于飞燕就重新找了男朋友,双方接触了几个月,很快就结婚了。男方是在江左县开矿的老板,身家也有一个多亿,开的车都是几百万一辆的。那人在龙江宾馆吃饭的时候,早就留意于飞燕的美貌了。虽然男人离过婚,和前妻有孩子,但是,由于有钱,出手阔绰,于飞燕觉得嫁给他也是值得的。 谁知道结婚后一年多,男人的本来面目就暴露了,在外面吃喝嫖赌抽,简直可以说是五毒俱全。于飞燕是个心气高的女人,从来都是男人宠她爱她,争相巴结她,现在倒好,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寻花问柳,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双飞双宿,而自己才三十出头,就只能可怜兮兮地独守空房,于飞燕于是就动了和男人离婚的念头。 他男人也很痛快,给了于飞燕几百万就把她打发了。双方婚前有协定的,财产已经做过公正。 从此以后,于飞燕就恢复了单身的身份。 刘汉基来龙江市工作的时候,正是于飞燕感情上的空白期。 她一开始对刘汉基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她负责刘汉基的生活起居,要时不时地亲自到刘汉基房间里嘘寒问暖。 刘汉基由于在省城里长期受老婆韩蓉的欺压,对其他漂亮的女人,天然地有一种好奇感。随着和于飞燕的接触,他觉得,这个漂亮、性感的女人很符合自己的胃口。于是就旁敲侧击,对于飞燕进行了试探。等得到于飞燕单身的消息后,他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一天晚上,于飞燕又一次来到刘汉基的房间,问刘汉基:“市长,这一段对饭菜还满意吗?” 刘汉基说:“挺好的。” 于飞燕说:“晚上住的还舒服吧?” 刘汉基一本正经地说:“一般。睡不好。” 于飞燕说:“为什么?市长还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我马上就安排人改正。” 刘汉基说:“其他的人没办法解决。” 于飞燕就更糊涂了,说:“市长,到底是为什么?” 刘汉基这个时候色迷迷地看着于飞燕的胸脯说:“小于,我有一个要求,你要是不同意就算我没有说,千万别生气好不好?” 于飞燕说:“好的,你说吧!” 刘汉基顺势把手放在她腰里,一把把她揽到怀里说:“小于,我喜欢你,你真漂亮,说实话,我还没有和我老婆以外的女人做过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好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次。” 于飞燕脸立马红了,假装推辞说:“市长,这样不好,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对你都是像对待长辈一样尊敬的。” 刘汉基看她没有拒绝,于是就抱得更紧了,说:“小于,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很好的。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等我几年,我说不定就和她离婚了,到时候我娶你,我们俩好好过。” 好久没有男人抱,于飞燕又是一个特别敏感的女人,男人搂着她,说着肉麻的话,手上刺激着她,她很快就晕乎乎了。 就这样,刘汉基抱着她,两个人上了床,脱去她的衣服,又是一番令人难忘的风景。只见于飞燕两个nai子雪白,又大又圆,高耸着,像是两个大馒头。Ru沟深深的,赶得上那些国外黄色光碟上面的女主角了。这阵势刘汉基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他老婆韩蓉的一对nai子早就下垂了,半老徐娘,简直和这个于飞燕的没办法比。 人比人气死人呐!刘汉基兴奋地扑上去,玩弄着,吮吸着。于飞燕在他的身下呻吟着,扭动着,更加刺激了刘汉基的神经。 脱去于飞燕的裙子、内裤,刘汉基把她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这里水草茂盛,风光无限。 于飞燕又是个风骚的女人,性经验丰富,懂得怎么样伺候男人。她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得刘汉基飘飘欲仙。 刘汉基这一夜在于飞燕身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五十岁出头的人了,精神抖擞,要了一次又一次,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 从此以后,于飞燕就成了刘汉基的固定情人之一。 第二章35 刘汉基一旦尝到了偷情的滋味,就像吸毒一样一发而不可收。现在的社会大环境也是这个样子的,大街上美容美发店、桑拿按摩店到处都是,妓女穿着暴露的衣服,堂而皇之地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向路过的男人们不住地卖弄自己的风骚。普通的打工仔、甚至开摩的拉客的,都隔三差五到路边的美容美发店嫖一次娼。有钱人为了安全,经常光顾那些星级酒店的桑拿按摩中心、洗浴中心。那里面,基本上都提供Se情服务。一个电话,妓女就可以到你的房间里提供各种Se情服务。现在的中国是真正的“特色”社会,黄赌毒泛滥。普通老百姓既然可以**,那官员们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包二奶、嫖宿高级妓女了,大家都是男人,需求都一样吗。 此后的几年,刘汉基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开始疯狂地玩弄女性,凡是他看上的女人,他就千方百计地搞到手。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市直机关的女干部,做生意的女老板,高级酒店的妓女,他玩弄女人,不分场合,不分档次,只要有需要,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一年到北京出差,他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晚上寂寞难耐,就打了酒店桑拿中心的电话,说是需要一个漂亮的女性到房间按摩。双方谈好价钱,在房间里提供一次全套服务,收取人民币一千八百元。 过了五分钟,一个打扮妖艳、长相风骚的女人,按响了他房间的门铃。这是刘汉基在北京第一次**,他感到心里很紧张,生怕这个时候有公安冲进来。 他拉开门,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走进来,关上门,冲他笑了笑,说:“先生您好!你看我您满意吗?” 刘汉基看了看她,个子中等,胖瘦适中,脸上的皮肤雪白,大大的眼睛,穿着蓝色的职业套裙,像是空姐的服装,身材火爆,屁股翘翘的,胸部高耸,露出深深的Ru沟,长相自然是没什么说的。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妈咪就介绍过,说在他们这里上班的小姐都是千里挑一的,五星级酒店吗,价位高,自然物有所值。 刘汉基说:“很满意。” 女孩子一笑,说:“那好,我们一起洗澡吧,洗干净,我按照程序,慢慢给你服务。” 刘汉基说:“好的,好的。” 到了卧室里,美女没有丝毫的怯懦,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露出雪白的身子。刘汉基脱着自己的衣服,欣赏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子的身子,在她高耸的nai子上摸了一把,说:“长得这么好看,真性感!” 美女扭了扭屁股,说:“我长得好吧?” 刘汉基说:“好,是个大美女。” 女人很高兴,说:“客人都这样说。我的客人,每天晚上都有三四个。有时候累了,都不想接了。” 刘汉基说:“你这么漂亮,当然是人见人爱了,像你这样,一年到头肯定能赚不少钱吧?” 女人说:“不多,也就是七八十万。妈咪要分成一半,要全部是我自己得,肯定轻轻松松一百多万了。” 刘汉基说:“怪不得现在好多女孩子不嫁人,原来干这个,可以这么挣钱啊!” 女人说:“是啊,嫁给谁都一样,都是陪男人上床,被人家玩弄。女人的好时候就那么七八年,等生了孩子,身子一变型就不值钱了。我们趁年轻干这个,虽然名义上不好听,是做鸡的,但是出了酒店,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们干个五六年,就挣五六百万,买房买车,在北京就什么都有了。要是不干这个,靠打工,就是干一辈子,也休想在北京买上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现在的房价太贵了。一年一个样。靠打工根本想也不要想。” 刘汉基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却这么有主见。 刘汉基脱去衣服,被姑娘拥着进了卫生间。姑娘放热水,伺候着他冲洗身子,然后往他的身子上打沐浴露,把他的关键部位仔细给他清洗干净。 姑娘也把自己的浑身上下清洗一遍,擦干净身子,刘汉基躺在床上,姑娘开始从上到下伺候刘汉基。 干这一行的姑娘都是受过专门的培训的,她们有职业规范。姑娘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伺候得刘汉基飘飘欲仙。 整个服务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刘汉基过瘾了,用过的套子被姑娘扔进了卫生间的废纸篓里,姑娘在卫生间里冲洗着身子。 这个时候,他们房间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从外面迅速冲进来几个人,手中拿着枪,对着他喊:“不许动,手放在脑后,趴下!趴下!” 刘汉基完全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傻了,光着屁股趴在床上,一时间没有了反应。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自己被黑社会盯上了,还是正好碰上了公安机关打击卖淫**。 正在洗澡的姑娘看到冲进来的拿枪的人员,马上就吓得光着身子坐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 后面一个人拿着照相机,对准刘汉基和光着身子的姑娘,啪啪啪地照着。 拍完照,为首的一个男人冲刘汉基和光着身子的姑娘说:“穿上衣服,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拘留一个星期。” 刘汉基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说:“兄弟们,千万不能拘留我,我到北京是准备开会的,我公安部、中央政法委都有朋友,要不我打个电话,你们核实一下。” 那几个民警一听,好吗,逮住了一个大鱼,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吗!于是就问他:“你是干什么的?” 刘汉基看再不把情况说清楚,他真有可能被当成一般的嫖客,到派出所被拘留一个星期,那样事情就闹大了,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只好拿出工作证、身份证,解释说:“我是西江省龙江市的市长,到北京有事情,夜晚一时糊涂,叫了一个小姐上门服务。我知道错了,我认罚。” 派出所的那几个民警本来是想弄几个零花钱,现在一看,逮住的这位来头不小,是个正厅级的市长。现在的社会,大家都知道,官官相护,虽然是地方上的市长,但是谁也不保准,人家在京城里是有一定的人脉的。要是人家真的认识公安部、中央政法委的领导,认真起来,那就麻烦了。派出所现在抓卖淫**,谁都知道,是想弄钱的。本来这家五星级酒店的桑拿洗浴中心,长年累月都有妓女提供Se情服务,这是谁都知道的秘密。只是到了年底,管辖的派出所想搞点创收,给民警们发年终奖,只好没事找事,到酒店里抓卖淫**的。其实他们就是敲诈客人,花钱消灾。客人只要交钱,他们就放人,你该干嘛干嘛去。他们还真是怕碰到有关系有后台的,把他们做的事情捅出去。 于是那几个民警见好就收,说:“好吧,看在你态度比较好的份上,就罚款吧。那姑娘我们也不带走了,但是,你要交两个人的罚款。” 刘汉基问:“多少钱?” 民警说:“一万。每个人五千。不开票。” 刘汉基说:“好的,好的,我现在就给。你们放开我。” 民警放开刘汉基,刘汉基从床头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捆一百元的钞票,递给为首的民警说:“兄弟,这是一万块,你数数。” 民警接过去,迅速地数了一遍,正好是一万。于是放进口袋里,说:“好吧,你休息吧,谁的电话也不能打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不然,我们还回头拘留你。” 刘汉基说:“好的,好的。” 送走了民警,刘汉基惊魂未定,对穿好衣服的女孩子说:“你也赶快走吧,谁知道你们这里也不安全!” 女孩子说:“我也不懂为什么,原来这里挺安全的,我在这里干两年多了,从来没有碰上这样的事情。” 女孩子穿好衣服,冲刘汉基说:“大哥,我的小费呢?” 刘汉基说:“我都为你交了五千块的罚款了,你还给我要这个。” 女孩子说:“一码归一码。我上过钟了,回去老板要分成呢!你要是不给钱,我回去没办法向老板交待啊!再说了,你是大市长,干这个不给钱,我说出去,对你不好啊!” 刘汉基想了想,也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只好掏钱吧,于是就又掏出一沓钱,数了一千八百元给她说:“好了,这是你的小费,我倒霉透顶了,玩了一下,就损失一万多。” 姑娘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大哥,我的服务你还满意吧。欢迎你下次还来找我,记住我的号码——48号。” 刘汉基说:“好的,好的。” 送走了小姐,刘汉基心里说:“他妈的,不在自己的地盘上,玩弄个biao子都这么吓人。看起来出来玩,还是玩自己的小情人好,那样安全多了。想玩biao子,就在龙江市玩,那里是自己的地盘,谁也不敢造次!用不着这样提心吊胆的。” 第二章36 早上六点半,省纪委的工作人员早早地就来到了刘汉基的住处门口。他们六个人,有的把守楼梯,有的站在走廊的两边,严阵以待,等待着刘汉基开门。 刘汉基昨天晚上和自己的小情人林彤在总统套房里欢乐了一个晚上。 林彤是龙江市电视台的当家花旦,主持龙江市电视台的著名节目《龙江新闻》。林彤今年二十七岁,大学毕业五年多了,在外省一所本科院校里学的是播音主持。老家是龙江市金山县的,通过熟人的关系,毕业后参加了龙江市电视台的招聘,当上了播音主持。由于她长相漂亮,播音的时候字正腔圆,很快就在龙江市成了知名人物。 刘汉基到龙江市当市长的时候,很快就留意上这个漂亮的女主持人。市委、市政府开大型会议的时候,总能在主席台上,看到林彤采访市长刘汉基的镜头。龙江市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有时候也要担负记者的任务,经常到第一线采访的。 刘汉基到基层视察的时候,都是点名要林彤陪同。一次到江左县视察,在当地的一家三星级大酒店里,晚上十点多,住在豪华套间的刘汉基蠢蠢欲动,他早就想拿下这个林彤了,今天晚上就是个机会。他就打了林彤的电话,说:“小林啊,到我房间里来一趟,我和你谈一谈事情。” 林彤这个时候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市长刘汉基要她这个时候到他的房间去,作为一个二十四岁的姑娘,她知道这里面蕴含的意思。从刘汉基看她的眼神中,她知道,这个老男人对她的美色是垂涎欲滴的。 林彤大学的时候曾经谈过恋爱,和男朋友发生过性关系,后来毕业后各奔东西,两个人就分手了。到龙江市电视台工作后,那些男人见她没有男朋友,跃跃欲试的也很多,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她心里有一个想法,要选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这个男人要能够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男人大一些,并没有关系,同龄人她就不考虑了,还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地位,没有金钱,嫁给他,要受穷一辈子。 所以现在的林彤还是单身。 她有时候甚至也希望,刘汉基这样的成功男人会主动向自己进攻的,虽然从年龄上来讲,刘汉基和她爸爸差不多大了,都是五十岁出头。 林彤于是就打扮一新,去了刘汉基的房间。 摁响门铃,刘汉基连忙热情地开门,对林彤嘘寒问暖。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刘汉基问林彤,家是哪里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解决的没有。 林彤说:“有,市长,我到电视台工作两年多了,还没有正式的编制,还是招聘人员,我希望得到一个编制,那样自己就安心了,不仅待遇提高了一大截,而且可以分房子。现在我和那些正式工干着一样的活,却在收入上相差一大截。人家一个月能拿四千多块,而我才两千多块。我心里不平衡。” 刘汉基说:“这个小意思,我给你们台长打个招呼,再从市编办特批一个编制给你,用不了一个星期,就解决了。” 林彤说:“那太谢谢市长了。等编制批下来后,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你。” 刘汉基色迷迷地说:“你想怎么感谢我啊?” 林彤说:“市长想让我干什么,我就随你干什么。” 刘汉基说:“真的啊,你可不能反悔啊!” 林彤说:“绝不反悔。” 刘汉基说:“那好,今天晚上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诚意。” 林彤故意装糊涂,说:“市长需要我做什么?” 刘汉基一下子就抱住了她,说:“上床,好好伺候伺候我,今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林彤假装挣扎了几下说:“市长,这样太快了吧,我还没有思想准备的。” 刘汉基一把把她抱起往卧室里走,一边说:“我早就看上你了,这一次带你下来,就是有目的的。你跟了我,今后谁也不敢欺负你了,在龙江市,你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得罪你的。” 林彤好久没有男人惹了,被刘汉基连说带哄,很快就放弃了挣扎,心甘情愿地配合刘汉基,让他好好地玩弄了一个晚上。 做了刘汉基的固定情人,林彤的命运果然有了很大的改变,编制解决了,在电视台分了套大房子,待遇在电视台仅次于台长、副台长,享受中层正职待遇,还定了个副科级。每年刘汉基都给她几十万的零花钱,林彤上下班开着一辆红色的宝马,车子是刘汉基让那些老板掏钱买的。在电视台,台长、副台长都看着她的脸说话。大家都知道,她是刘汉基包养的二奶,谁得罪她啊! 早上七点,林彤早早起来,洗洗澡,穿好衣服,在刘汉基脸上亲了一口,说:“老公,我上班去了,你也起床,准备吃早餐吧,等一会儿司机该来了。” 他们两个在宾馆约会,都是林彤早早起来,以免七点半以后遇到熟人。 林彤拿着包,对着镜子看了几眼,看自己越发好看了,穿着越来越讲究,气质也越来越好,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成了一个贵妇人了。 林彤打开门,走出屋子的时候,往走廊上一看,一下子吓坏了,只见门口站了四五个人,一个个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他们不由分说就拥着她进了屋子,几个人一下子冲进卧室里,对躺在床上的刘汉基说:“不许动,我们是省纪委的,奉命对你采取双规措施。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刘汉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是,是,省纪委的,让我穿好衣服,行不行?” 工作人员把衣服扔给他,一左一右严密监视他穿好衣服,就把他和林彤押上了电梯,下楼,坐上汽车,到了预先开好的宾馆房间。 工作人员兵分几路,立即搜查他的办公室、龙江市的别墅、省城里的别墅、宾馆的住处。 一上午的时间,成果就出来了,总共从刘汉基办公室和宾馆的保险箱里,搜查出现金500多万,金砖十块,美元60万,还有十几部高级相机,八块高级手表。其他的高档烟酒,冬虫夏草,裘皮大衣,西服,应有尽有。工作人员算了一下,光是茅台酒、五粮液、酒鬼酒、进口的洋酒,有一千多瓶,可以拉几卡车。 另一路抓捕吴超杰的人马在吴超杰家中把他抓获。令人惊讶的是,从吴超杰龙江市的别墅内,起获的东西让工作人员大为吃惊。 吴超杰卧室里有两个大型的保险柜,每个都有两米高,是用声音控制的。工作人员找了专门的技术人员,打了半天也没有打开。只好继续做吴超杰的工作,说:“你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吧,要不然对你我们就不客气了。” 吴超杰本身就是从事纪检工作的,知道一旦得罪了这些办案的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到时候不让你睡觉,上厕所,不让你喝水,慢慢折磨你,到时候你还得乖乖地招认。于是就对工作人说:“好吧,你们把我带回去,我说几句话,就打开了。” 工作人员只好把他从宾馆里带回。 到了房间里,只见吴超杰对着保险柜高喊:“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保险柜啪的一声就打开了。 面前的情境更是把在场的工作人员震撼了,只见两个保险柜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捆捆的钞票,工作人员从银行借来四台印钞机,清点了一上午,终于搞清楚最终的钱数了。从吴超杰家里,总共搜查出人民币六千三百一十六万。美元80万,还有金项链,金耳环,金砖等,高级手表16块,相机二十四个。家里的高级香烟三百多条,茅台酒、五粮液、洋酒等有两千多瓶,放满了三个房间。 刘汉基和吴超杰一天之内都被双规,家被查抄,一下子在龙江市、甚至西江省成了轰动一时的爆炸性新闻,街头巷尾,大家议论纷纷,小道消息漫天飞。 有人说,看起来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省委王书记不简单,打黑反腐,招招致命,贪官污吏的日子不好过了。 有的说,我看未必,抓了刘汉基、吴超杰,这只是两个小苍蝇,最应该抓的是他们背后的大老虎。刘汉基、吴超杰是谁提拔的?提拔他们的人肯定清白不了,他们的官都是买来的,谁当初收了他们的钱?王一鸣敢把他们的保护伞揪出来吗?!我看不可能。 有的说,曝光的事情这么严重,我看中纪委该出手了,说不定这一次还会有更高级别的官员落马的。 有的说,刘汉基、吴超杰落马了,提拔他们的上级,前省委书记杨春风会没有事情?省委常委、秘书长秦书海会没有事情?当初秦书海在龙江市当市委书记,吴超杰是金山县的县委书记,没有秦书海的推荐,他吴超杰能当上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他们是蛇鼠一窝啊,不把他们一网打尽,我看王一鸣的这次反腐败,照样是走过场,糊弄老百姓而已。 一石激起千层浪,西江省的政坛从此不再平静,各色人等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一场政治上的博弈即将拉开序幕。 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