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龙榻:皇上请放手》 第一章初吻 早C混时分,枯枝上刚刚冒出了嫩芽,朦胧的雨雾在枝头织出一幅幅梦幻的珠帘,白墙黑瓦,小桥流水,亭台阁楼,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把巷子里的宅子连在了一起,这个江南的水乡如诗如画的般的美丽着。 只是,在这个像诗般美妙的清晨,在刘家大院里又传出了让人不忍去听的声音,那尖锐的咒骂,板子与皮肉撞击的声音肆意在空中飘荡着,邻居们纷纷关上了窗户,把那恶毒的咒骂和委屈的哭声关在窗外,不是他们狠心,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去管,这种事也不是三天两头发生,而是一天无数次地响起,这是寡居了十八年的刘老夫人在给她的独子“报仇”! 这仇从何报起? 陶伊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出去,五年前,被当成拖油瓶的她,被舅舅卖进了刘家冲喜,当夜,夫君就一命呜呼了,刘老太太居然把她当成了克死儿子的凶手,成天把气撒在她的身上,侮骂事小,毒打才是家常便饭。 这个,她能忍受,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常常在半夜,那招上门的女婿会来骚扰她,撬门,爬窗,弄得她没有几个晚上敢安然入眠的,而这些事的结果常常又是为她招来一顿毒打。 五年了,从十一岁到十六岁,这日夜的担惊受怕让她不像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反而像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 “滚出去,把衣服洗干净了回来,否则不许吃晚饭!”那长得极丑,却又自认为美貌无边的大姐把一盆衣服丢给她,指着外面吼道。 C混寒料峭,去河中洗衣,自然是非常痛苦的事情,那刺骨的寒冷已经让她修长的手指布满了冻疮。 “陶伊。”刚走出小巷,一个青衣身影便闪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又挨打了?” 陶伊连忙抽回手,小声说:“没事的,侄少爷。” “别叫我侄少爷,叫我云墨。哼,那些畜牲!陶伊,我去和爹说,把你赎出来。”云墨咬牙说道。 陶伊仰头,云墨那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尽是怜爱。陶伊,这世间还有人如此在乎你,你还有什么可叹息? “陶伊,我来给你洗。”云墨眼底突然绽了笑,拉着她冰冷的小手,带着她往河边走。 陶伊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影,那颗懵懂的少女心砰砰直跳着,云墨,我怎么配得上你?我是已嫁的妇人,你是城中的骄子,他日国中的栋梁。 “陶伊,你真美!”河边的垂柳初绽了嫩芽,云墨弯腰从草丛里采了一朵小花摈在她的发间,赞叹道,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美丽的杏眼亮闪闪地,虽然受苦,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一份自贱的神态,有些干涩,却弧度美妙的唇瓣,像这C混天初绽的花。 他轻轻低了头,微热的唇落在陶伊的唇上。 陶伊没有躲,她睁大了黑亮的眼睛,看着这个在品尝她初吻的少年。 云墨的手有些发颤,他紧紧地把她拥进了怀里,轻声说:“他日我若得中,定将你八抬大轿娶回府里。” 云墨,你可知道,有你这句话,我一辈子多苦都甘愿。 她微笑起来,那笑容如C混光,点亮了少年的眼睛。 第二章霸占 “云墨,你回去吧,我自己洗。”陶伊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柔声说道。 “没事,我帮你洗。”云墨挽起了宽大的袖子,快步走到码头上,笑着说:“你休息。” 陶伊抿嘴一笑,坐到了草地上,托腮看着他,这五年,如果没有云墨给自己的温暖,能不能撑过来?那个答案只有一个:不能。 水声响起来,云墨拿着棒棰笨拙地棰打着衣服,水花溅湿了他的长袍,陶伊咯咯地笑起来,云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也笑了起来,一件衣服跌进了水里,随着水流往下游飘去。 “哎呀!”陶伊紧张地站了起来,如果衣服丢了,回去定是会有一顿毒打。 云墨也急了,放下棒棰就往下游追去: “你等着,我去捞回来。” 陶伊一手搭在眼前,迎着初升的太阳,看着他远去的青色背影,心里满是甜蜜,怀C混的女子,有这样出色的人儿相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多少苦难都被这甜蜜掩盖过去了,眼里只有这幸福的光芒。 身后的草丛轻响起来,陶伊回头去看,却没看到任何东西,是小猫小狗么?她耸了耸肩,回过头,继续追随云墨的背影。 一个黑影悄悄地接近了她,突然起手,砍在她的手颈上,陶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影迅速把她扛到肩上,如一支离弦的箭向林子里射去。 那密林深处有一个山洞,洞中黑衣锦袍的男子正披散着头发,蒙着脸颊,双目里有赤红的火焰。 “君上,人找到了。” 锦袍男子走过来,冷冷地托起陶伊的小脸,模样还周正,看发髻也是已婚的女子,他点点头,那人立刻把陶伊放到了已铺了披风的地上。 凛冽的剑光一闪,陶伊的衣襟便被划开,露出青色的布肚兜,还有身上那青紫的伤。 锦袍男子皱了下眉,这身上的伤,旧的叠新的,看上去是常挨打,倒扫了他几分兴致,可是体内的药Xing越发生猛,他挥剑,将割破的衣服遮在她的脸上,褪掉她的中衣,把她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眼前。 脑袋一阵眩晕,加上疼痛,陶伊缓过了神来,为什么眼前一阵黑,为什么身上好像还压着千斤重担,而身体倒像是要被撕裂开来一般!她心里一凉,小声惊呼起来,连忙伸手抓掉脸上的破衣碎片,看向身上的男人。 那男人……居然是个陌生男子!一双赤红的目微眯着,冷冷盯着自己,虽蒙了大半个面,却依然能感受他那天生的霸气,他强壮的身体正压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贯穿着她的身体。 “畜牲!”陶伊又痛又急又怕又怒,连连的挣扎着抓打起他来。 那指甲划在男子的耳边,引得男子大怒,压住了她的双手,身下又是一个用力,疼得陶伊不得不放弃了抓打,紧紧地抵在两人相贴的胸前。 泪水汹涌而至。 而至洞口的光线渐渐弱了下来,云墨担忧的呼唤声在从远处传来: “陶伊!你在哪里?” 第三章分离 陶伊把手指塞进嘴里,紧闭了双眼不敢出声,任男人在身上疯狂肆掠,任泪水倾流,陶伊,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云墨? 锦袍男子的喘息声终于平静了下来,云墨的声音也消失了,陶伊瞪大了无神的双眼看着黑漆漆的世界。 还有活路么? 一轻轻响,锦袍男子打着了火折子,照亮了山洞。 他整理好衣服,看向地上如破布娃娃一样的陶伊,布满青紫的腿间有鲜红的血,那血腥味让这山洞充满了合欢后的味道。梳着妇人的发式,却居然是处子!他皱了下眉,从袋中掏出一锭金子扔到陶伊的身边,冷冷地说: “滚!” 陶伊木然地爬起来,颤抖地抓起那锭金子,然后猛地掷向了那锦袍男子: “畜牲,我要……” 那金子居然重重地砸到了男子的额头上,破了皮,有血流下来,锦袍男子恼怒起来,猛地抓下蒙面巾,伸手钳住陶伊的喉咙,一使劲,陶伊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还有生命流逝的声音。 “君上,时间到了!” 外面有人小声提醒道,锦袍男子松了手,把陶伊扔到地上,大步往外走去。 空气重新流进她的喉中,她急喘着,然后掩面大哭起来,还能回去吗?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哭声像林中的小妖,细细长长,居然让那锦袍男子收住了脚步,他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立刻回转过来。 陶伊紧张地看向男子,连连往后面退去。 “姑娘请跟我走。”那人凝声说道。 “你滚出去!”陶伊颤抖着唇,指着洞口斥责道。 “得罪!”他如魍魉一般闪到了陶伊的眼前,手指一点,陶伊便如木头一般定住了,任他扛起,向夜色中奔去。 云墨,云墨,今生还能再相见么? 残花败柳之躯,如何再见出尘脱俗的你? 也罢,随风去吧! 第二节、 睁眼,却发现身处一个大帐之中,黑色的大帐里,一个老婆婆正在煮着什么,陶伊挪了挪身子,身上一阵裂痛,那畜牲不知道要了自己多时间,当时只觉得愤怒,现在却觉得这骨头都要裂开了。 “婆婆。”陶伊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姑娘,你醒了。”老婆婆转过身来,和善地说道:“我在给你熬药,等下喝了药,你再去洗洗身子,就没事了。” “谢谢婆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随军军妓营。”婆婆小声说道。 军妓营?陶伊只觉得一阵眩晕,那畜牲居然把自己卖到了军妓营?她眼前浮现出那男子英俊却冷酷的脸,像黑夜里的魔! “别怕,你和我一样,是给姑娘们洗衣做饭的。”婆婆看她惊骇的样子,连忙说道 呼……轻松了一口气,陶伊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婆婆手里的药碗,喝了下去。 “婆婆,这是谁的军队?” “燕周国大月王的军队。”婆婆呵呵地笑起来:“燕周国最勇猛的军队,所以这里的姑娘也是最多的,今后你要很辛苦了。” 第四章姑娘 天下原本三分,燕周国的兵力最强,已经香下了大吴国,现在正在攻打齐鲁国,也就是她所属的国家。 齐鲁向来国弱,城破是迟早的事, 大月王,是不是那天侵犯自己的那个恶魔? 她放下药碗,坐起来,低头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淡青色的布衣,这是燕周国的服饰,衣裤分开,上衣领口略敞,美丽的蝴蝶骨俏生生地探出一点点风情,窄袖,下面是一条丝绸长裤,系着深青围裙,腰间有挑花的腰带,垂着漂亮的流苏。 “呵呵,是我给你换上的,找姑娘们讨来的旧衣,你别嫌弃,先穿着,待打进了城,上面赏下衣服来,我再去给你讨几件过来。” 婆婆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儿地和她说话。 “谢谢婆婆。”陶伊扶着床站起来,给她施了个礼。 “不用,金副将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活了,想不到,你命挺大的,居然一直有一口气在,你睡了五天了!” 婆婆笑眯眯地扶住她,把一把梳子递给她: “你叫我刘婆婆吧,先梳洗一下,你今后干活要卖力点。” “谢婆婆救命之恩,陶伊会好好干活的。”陶伊连忙又施了个礼。 刘婆婆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去忙碌起来。陶伊打量了一下自己住的地方,一顶藏青色的帐篷,两张床,一张支着帐子,是刘婆婆的,自己这张床看来是临时搭的,不过是几张木板拼成,上面垫了稻草,然后才是一床薄薄的棉絮。 刘婆婆还在熬药汁,陶伊好奇地走过去,那药汁颜色很浓,还有股奇异的香味,有点像麝香,又有点桑叶的味道。 “这是无邪汤,你也要学着配,我若出门了,姑娘们若要汤,你便按方去熬。” “这汤有何用处?”陶伊好奇地问道。 “呵呵,避孕打胎都行,在行 房之前服用,还有助于增强姑娘们的精神,要知道这军队里的年轻人太多了,虽然不断补充,但是姑娘们却始终只有百名。” 陶伊的面色白了一下,大月王的军队号称数十万,而姑娘始终只有百名?意思只有一个,那些人都没从这人间地狱爬出去!若自己沦落……她想到那个恶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他一个人,便几乎让她没命,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来。 “你来的时候半死不活,而且身上伤又多,我见你可怜,便留下了你,给我做个徒弟,你放心,我护着你,没事。”婆婆看出她的恐惧,连忙安慰道。 陶伊扑嗵一声跪下去,用力地磕了个响头,泪水滑落,认真地说道: “师傅大恩,陶伊必定相报。” “起来吧,孩子。”婆婆也有些动容,小声说: “说实话,我也是齐鲁人,你的装扮便是我年轻时常爱做的打扮,我看到你,便像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哎。” 她叹了口气,扶起她来。 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来,她连忙放下门帘,小声说: “大军回营了,姑娘们晚上要做事,快点熬药汤。” 第五章夜遇 鼓声擂响,号角声声,大旗飘扬着,向营中涌进来,不多时,便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 “恭迎君上。” 君上?陶伊一震,轻轻地掀开了一点门帘看过去。 男子骑在纯黑的大马之上,一袭华美的锦绣黑袍,脸上有半枚玄铁面具,黄昏的阳光洒落,给裸 露在外面的半边脸镀上了层淡淡的金黄,浓黑的剑眉入鬓,眼眸如月夜寒江,平静的眼光下暗藏了汹涌波涛,唇角紧抿,一枚纯黑的玉簪将发束起,右手大拇指上有一枚黑玉雕刻而成的游龙扳指,这枚扳指向征着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燕周王的长子,大月王龙皓焱!他统领着燕周雄兵,横扫天下,他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下马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两道带了愤怒的眼光,微眯了一下眼睛,脸转向陶伊站的方向,陶伊迅速放下门帘,转过身去剧烈地喘起气来,虽然他那晚蒙着面,可是陶伊依然能认出他来,他的气势,他的眼睛,他的唇角上扬的弧度! 这个男人,夺去了她的贞洁,让她和云墨生生分离! 她咬了咬唇,快步走到床前捂住了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复仇,或许还没靠近他,便被他身边的人杀了一万次,碎成粉末扔到荒野了。 她不想死,她想回去,对云墨说:云墨,我等不到你的八抬大轿了,可是我还是想来伺侯你,偿还你这些年来对我的情。 夜,渐深了。 她和刘婆婆一直没停手,不停地熬着浓浓的汤汁给各营的姑娘们送去。 每回大军回营,都是这些姑娘们最劳累的时候,从黄昏开始,接下来的几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被破席子卷着抬出营去。这些姑娘,几天前还活生生的俏立于院中,可是,在这几天的折磨之下,不死也会七魂丢掉六魄。 不时有鞭打声和惨叫声从外面传进来,那是受不了疼痛的姑娘不要命往外逃之后,被抓回去受到的责罚。 在这里,女人,尤其是齐鲁国和大吴国的女人,是没有一点地位的,她们是案板上的鱼肉,任这些男人玩弄。 她的手一直在抖着,婆婆叹了口气,拿起一个小篮子说: “你去营后的小河里,把这些衣服洗掉吧。” 陶伊感激地接过篮子,快步打开门帘,逃也似地往后营跑去。 月光淡淡,初C混的夜,风冷入骨。 她蹲到河边上,掬起一把冷水浇到脸上,迫使自己安静下来,毕竟自己还是幸运的,遇到了婆婆,不用像那些女人一样,毫无尊严地沦为发泄工具。 她把脏衣服拿出来放到水里浸湿,然后抡起小槌轻敲起来,水面泛起轻响,水花轻溅,碎了水面上投下的圆圆的月影,还湿了她的裤脚和布鞋,她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把鞋脱下来,放到稍远一点的石头上,赤着脚开始干活。 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投到水面上,紧接着,一只脚伸来,重重地把她掀翻到水里。 第六章服侍 河边的水不深,只没到膝,她狼狈地从水里爬起来,看向来者。 是他! 长袍敞着,露出结实的肌肉,头发披在肩上,有几缕还湿湿地贴在耳边, 龙皓焱冷冷地看着她湿淋淋的样子。 瓜子脸,皮肤很白皙,和燕周国那些强壮的女人不同,她看上去很瘦,可是湿漉漉的衣服贴到她的身上之后,你会发现她的曲线其实很美妙,胸不大,却坚实,腰纤细,盈盈一握。她的眼睛很漂亮,眼梢微微上挑着,用他们族的话来说,这是狐狸眼,有天生的媚骨,不过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 她恨自己? 为什么? 他不屑地收回了目光,这世间恨他的人太多了,不过没有多少能长命的。 “滚。”他冷冷地说道。 陶伊立刻低下了头,把衣服收回篮中,快步往岸上走去。 刚刚走过他,她就被他一把拉了回来,他的脚重重地踩在她的赤脚上,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就充满了戾气: “谁允许你在我的营地赤脚的?” 地上遍是尖锐的小石子,他的脚碾在她的脚上,那石尖扎得柔软的脚心生痛,陶伊倒吸了口凉气,却不敢反抗,他只要两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 他果然伸出手来,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眼眸。 眼睛里含了星星泪花,却倔强地回望着他,浓密的睫毛上凝了晶莹的小水珠,一扑扇,便轻轻地落到她的脸上,略有些干涩的唇瓣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她也是害怕自己的! “有趣。”他挑了挑眉,松了手脚,大步往河里走去: “过来,服侍我。” 陶伊的心猛跳起来,服侍他?怎么服侍?难不成他又想对自己做那样的事? “你是哑巴吗?” 他不耐烦地说道,长袍被他扔到地上,露出他结实的背,他的背上纹着一条黑色的飞龙,那龙展开了双翅,凶猛地喷着怒火,纹身很大,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背部。 还没陶伊反应过来,他已经褪去了长裤,往水中走去。 陶伊立刻侧过身去不敢再看,燕周国的人对于男女之事一向开放,传说只要男女互相喜欢,是不需要三媒六聘就能在一起的,而这在齐鲁国却是要浸猪笼的大罪,当然,要淹的那个只会是女人,男人只要交点保金,仍然可以花天酒地的活着。 他生气了,这女人难道不仅是哑巴,还是聋子?这到底是从哪里来冒出来的一个笨女人?换成其他的女人,遇到他这样召幸,早就扑过来了,她却一动不动,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隔着这么远,陶伊也感觉到了他的怒气,他转过了身,冷冷地盯着陶伊。 陶伊多想抡起手里的棒槌很很地打在他那张可恶的脸上呀!可是,她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不顺着他,不光是自己可能没命,可能连婆婆也会跟着遭殃。 看着她开始有些发抖的样子,他讥诮地扬起了唇角,眯了一下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脱掉。” 第七章惩罚 三月的河水,刺骨的冷,起风了,陶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是,龙皓焱的目光比月光还要清冷,他冷冷地盯着陶伊,气势太逼人,陶伊咬了咬唇,手指轻轻地解开了腰间的绣花围裙。 她低垂着秀目,把布衣褪下,露出一方青色的肚兜,把胸口包裹得严严实实。脖颈和肩头的淤青并未完全退去,那些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让龙皓焱觉得有些扫兴,他当然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 “跪下。” 他冷冷地说道,再没多看她一眼,掬了那冰冷的水往身上浇去。 他行军时,总会带着一个侍妾在身边,现在随侍的侍妾叫绿绦,是吴国郑郡太守的方久邺的独女,城破时,方太守将绿绦献于了他,绿绦可能是受人指点过,很会服侍他,他便将以前的侍妾送于了立了军功的副将,转而把这个腰身妖娆的绿绦带到身边。可是今天他回营之后,绿绦居然说她有了身孕,他一怒之下命人把她拖了出去,今后是生是死他不会再过问。 这些贱人,居然想悄悄怀上他的孩子?那是自寻死路。 女人,在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地位!爱情?他冷笑,那是虚幻的,哄骗俗人的东西! 龙皓焱,只要天下,不要爱情! 龙皓焱让自己漂浮在水上,仰头看着月亮。 还有半年,最多半年,他便能让这天下都姓龙,四海归一,他的梦想,他的宏图,谁说燕周没力统治天下?他偏要造一个繁华盛世给你看! 他闭上眼睛,任冰冷的水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天地一片宁静。 陶伊跪在尖锐的小石子上,膝盖阵阵刺痛着,却不敢动弹一下。 风愈大,陶伊只着着青布肚兜,身子开始瑟瑟发抖,皮肤上也泛起了青色,她本就怕冷,又被这样罚跪在有风的河边,C混寒的晚上。 其实,这样的折磨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在家里时,婆婆便时常用绑着荆棘的鞭子鞭打她,每一鞭打过,那皮肉就会火辣辣地痛!她跪的地方也不止有这小石子,婆婆常会在地上洒上碎瓷片,她身上的伤从未好过,她也从未想过要反抗,也无法反抗,一家人,婆婆、小姑、姑爷常打得她无法喘息。 只有云墨,云墨是她黑暗的岁月里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亮光。 云墨,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在找我?云墨,我好想你! 她怔怔地看着河里的人,如果那人是云墨,怎么舍得自己受这样的折磨?可是,他不是,他是恶魔! 身后太安静了,难道那女人被冻死了?龙皓焱转过身,迎上陶伊楚楚可怜的、雾蒙蒙的眼神,他眯了下眼睛, 阿嚏……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掌嘴!” 他冷笑起来,唇角讥诮的上扬。 陶伊楞了一下,是,她是常挨打,可是那是她无法躲,如果让她自己打自己……不,她绝不!世间已经无人疼自己了,为什么要自己的手再折磨自己的身体? 第八章莲足 身体微颤,低垂着眼帘,却迟迟没有抬起手来。 龙皓焱从水里站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陶伊连忙别开了脸。 逼人的气势很快就压近了她,月儿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陶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槿的味道,有水珠滴到她裸 路的肩上,他弯下腰来,托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了他。 “想死?” 他的语气都充满了残酷的血腥味。 长了茧的手指肚滑过她光滑的肌肤,到达她纤细柔软的肩膀上,略一用力,陶伊便听到了骨头挤压的脆响,她痛得倒吸了口凉气,不得不抬起头迎上他冰凉嗜血的目光。 龙皓焱盯着她的眼睛,月光映进她的水雾迷漫的眼睛,像藏了一帘梦,他的目光滑到她的赤脚上,她一定没缠过足,但是双足却小巧而白皙,像两朵清婉的白莲。 他突然就觉得小腹有些发紧,手指轻巧的一扯,她背上肚兜的带子便散开了,青色的布片从身上飘落,像没了翅膀的青鸟,软绵绵地坠到地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小巧而坚挺的胸微颤着,她没动,面色在一瞬间苍白下去,任他的目光在胸前流连,他的手覆了上来,略一用力,她便流起泪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从喉里挤出两个字: “求你。” 求他?求他召幸?还是求他放过? 这个女人真的很有趣!他手上的力度更大了,手里很柔软,她有着一副好身体! 疼痛从胸前散开,陶伊咬住唇,别开脸不再看他,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握住她的腰,腰的感觉也很好,很软,像柔软的棉絮,这倒是个宝贝,只可惜被别人用过了。 他的手指在她右臂上面轻轻的抚摸着,那里应该有颗,红色朱砂痣,可是她没有。 那么,这个女人,倒底他要是不要呢? 他突然觉得这是个难题。 身体上有渴望,不过……除了情毒发作时,他是不会碰已经不完整的女人。 陶伊抖得越发厉害,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折磨,她会死掉的! 龙皓焱松了手,捡起了地上的长袍,穿好,陶伊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连忙蹲下去捡自己的肚兜,他的脚却伸过来,踩住了那片青布,冷冷地问: “你知道不知道在我的营中赤脚有什么后果?” 陶伊茫然地抬起头来,一手护着胸,一手轻拉着肚兜,轻声说: “请君上开恩,奴才不知。” “你的双足会被剁掉!”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声音像把凉嗖嗖的刀,割得她的耳朵生痛,她的脸色愈发白了,缩回了手,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剁了脚,就没希望回家找云墨了! 看着她如同一团雪球紧缩着的身体,龙皓焱突然就有了种快感,他一伸手把她扛了起来,大步往自己的青色大帐走去。 完了! 陶伊绝望地想着,泪水大滴地滚落。 风在耳边烈烈作响,见到他扛着一个女人回来,侍卫们连忙打起了门帘。 第九章伤痕 大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宽宽的长榻,榻上铺着一张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毛皮是极其绚烂的彩色,帐中悬挂着一盏青铜灯,帐边竖立着一把青月长刀,刀无刀鞘,锋利的刀刃闪着凛冽的寒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杂物。 龙皓焱把她往地上一扔,陶伊便四肢朝天跌到了地上,那姿势……双手放到了脑侧,光洁的身体舒展开来,纤细的腰肢微微扭曲着,整个人像极了朵在夜间悄悄绽放的昙花,水珠在花瓣上滚动着,清新又妩媚。 地毯非常地柔软,陶伊摔得并不是很痛,她连忙爬起来,背对着他紧抱了双肩。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跳跃着,龙皓焱这才看清她的背。 她的背很单薄,远不如她的正面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背上纵横着不少的伤,新的垫着旧的,一道道织在一起,如张蛛丝网,还有一道旧伤,明显是刀划过的痕迹,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处,伤痕的尽头处扭曲着,像一条小蛇高抬起了她的头颅。 他挑了挑眉,看样子这女人之前受过虐待,而且不是普通的责打。 他的大营里,平日里是不允许如此折磨姑娘们的,因为姑娘们有更大的用处,那就是给从血战里爬出来的士兵们发泄,让他们在柔软的身躯上发泄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渴望。 这个女人,他皱了下眉,脑子里隐隐闪过另一双惊惧的眼睛,左边的额头又有些疼痛起来,他重倒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先前的欲望在看到她背上的伤痕之后一扫而空。 大帐里响起他沉稳又均匀的呼吸声,陶伊怯怯地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他,他似乎睡着了!轻蹙了下眉,她悄悄地站起来,捂住胸就想往外走。 “过来。” 他眼皮子也不抬,沉声说道。 她的心猛地就悬了起来。 “头痛。”他侧了个身,说道。 她吐了一口气,犹豫起来,他的意思是不是想让她去给他按摩?可是自己现在光着身子呢! “若你再敢违抗本王的命令,本王一定碎了你。”他恼怒地坐起来。 陶伊打了个冷战,低下头小声说: “请君上赐衣……” 他的牙狠咬了一下,声音清晰地传进陶伊的耳中,她连忙跪下去,俯身轻声说道: “奴才遵命。” 是的,嫁进刘家这几年,她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察颜观色,忍气香声,这样会让她少挨一点打。 他重新躺下去,他从来没像今晚一样,对一个女人处处留情,他的大营里绝对不允许女人赤脚,这是他的大忌讳,因为他的母后被王上赐死之时,就是赤着脚。 母后……有一双梦一样的眼睛,像这个女人一样。 陶伊跪着挪到床边上,双手轻按在他的太阳Xue上,冰冷的指尖温柔极了,他闭上了眼睛, 享受着来自她指尖的温柔。 夜,越来越深了,陶伊的身子越来越冷,她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有青鼻涕开始往鼻外钻,她吓了一跳,不敢用力吸,也不敢松开给他按摩的手指,因为他看上去睡得很舒服。 第十章惊闻 帘子被掀起来,有人匆匆地走进来,大声叫道: “君上,刚刚俘虏了一支想来偷袭的军队!” 陶伊吓了一跳,连忙缩了手,背向帐帘把身体缩起来,脸上涨得通红起来,女人的身体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外男看到?这不是比那些姑娘们更无耻了吗? 龙皓焱没有出声,那人的目光落到陶伊光 裸 的背上,顿时顿住了脚步,一掀袍摆扑嗵一声跪了下去,大声说: “荣延请君上赐罪。” “是谁的人?”龙皓焱没有动,淡淡地问道。 “据分析,可能是齐鲁的威家军。” 威家军?陶伊心里一紧,抓住披风的手指也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云墨就在威家军供职!威老太爷一直非常常识云墨,虽然云墨家境贫寒,可是依然让他做了威家公子的伴读,和他一同进入城中最好的私塾里念书,云墨也从未让威老太爷失望过,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只等着朝廷大选,威老爷就会保荐他入朝为官。 大选……云墨和她都非常的期待,一旦保荐成功,他便能向凶恶的婆婆来讨要自己。即使不能为妻,即使只为奴为妾,她也想去他身边,看他和沐如阳光的笑容,让他温柔的掌心温暖自己寒冷的心脏。 自己出事的那个清晨,云墨正是悄悄从军中溜出来的,可就是那一个清晨,成了自己和云墨命运的分水岭,本就卑微,这脏了的身子再如何配得上他? 云墨,会不会在这些人里?难道是他知道了自己在这里,所以想来救自己?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牙齿轻碰着,一时间她甚至觉得这空气冷得让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龙皓焱坐起来,眼光瞟了一眼缩得不能再缩的陶伊,伸手抓起自己的披风扔到她的身上,冷冷地说道: “把俘虏带到虎帐去,本王要亲自审问。” 荣延惊讶地看着陶伊,他居然把自己的披风给这个女人?平时,只要女人碰一下他的物品,他都会命人鞭打她们的。 看着他直楞楞地盯着陶伊的裸背,龙皓焱不悦地轻哼了一声,蓉延立刻上前去,从床头上拿起另一件长袍给他披上,浓郁的木槿香又扑过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陶伊,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 “滚。” 陶伊心里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往外走。 荣延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表情顿时凝固住,怎么会是这个女人?她居然到了这里?怎么可能?自己分明把她扔到山脚下了! 是他!陶伊也认出了他,山洞里的另一个男人,自己就是被他扛出了山洞,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恶可恨至极的坏男人!她匆匆低下眼睛,从他身边擦过,吸了吸鼻子,抓紧身上的披风快步往外跑。 出了帐篷,她就楞住了,这里和自己住的帐篷周围的环境完全不是一回事,院中燃着火把,照亮眼前的一切,身后是一顶绘着鹰的深青色大帐,四周都是持刀的侍卫,自己住的小帐在哪里呢? 第十一章酷刑 帐门口的侍卫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披风,神色变了变,小声问道: “请问姑娘需要什么?” “请问小哥,刘婆婆的帐篷在哪个方向?”陶伊连忙回道。 侍卫脸上的神情更古怪了,君上是从来不碰那边的女人的,怎么会把自己的披风给那边的女人穿? 他伸手指了个方向,陶伊连忙道了谢,低头便跑。 荣延掀开了帐帘,龙皓焱大步走了出来,陶伊小步跑着的样子像只小鹿,轻巧灵动,他的披风太大,跑一步,便会随着这风而飘起来。 荣延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声问: “君上是否喜欢……” “领头的将领是谁?” 龙皓焱收回视线,往虎帐的方向走去,冷冷地问道。 蓉延立刻敛了神色,恭敬地说: “是威家的三少爷,威天哲。” 龙皓焱冷笑一声,威家军中,只有威老爷子值得他钦佩,有胆量有谋略,是条真汉子,不过可惜的是他太老了,老得他不想把他放在眼里,而威家的几个儿子……不过是草包!骄傲自大,不值一提。 两个人大步往虎帐走去。 虎帐设在最南端,是整个军营里血腥味最浓的地方,里面有各种世间最残酷的刑具,无论你的骨头有多么硬,进了这里,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变成白骨,要么变成软骨头。 虎帐里早就开始对俘虏行刑了,惨叫声不停地往外面钻着。 “君上!” 侍卫们见他进来,慌忙停下手来,齐齐跪下去。 一股血腥味钻进鼻子里,龙皓焱 威天哲用力地扬起头来,看了一眼龙皓焱,这就是传说中那个飞龙转世的男人?不过如此嘛!他冷冷地一笑,狠狠往空中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大胆,见到大月王居然敢如此无礼!”荣延立刻夺过侍卫手里的鞭子,狠狠地往威天哲身上抽去。 龙皓焱的身形一动,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那鞭梢便被他抓到了手里,他把鞭子往荣延身上一甩,慢慢向威天哲走过去,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下滑,直到他的脚上,他穿着一双金丝绣边的轻便羊皮靴子!他冷笑一声,突然手指一弹,威天哲便惨叫了起来,几名侍卫一看,几根如小手指粗的银钉闪着寒光直直地没入了威天昊的脚背,把他钉到了地上,而这银钉的钉身上还有着锯形的齿,没进脚背的时候,生生把他的骨肉分离! “龙皓焱,你在天下掀起腥风血雨,你以为天下百姓会服你吗?我告诉你,我齐鲁百姓绝不会屈服于你这种暴虐之主!” 另一人在旁边大骂了起来,龙皓焱没有理他,转身往帐外走去,很快,帐内又响起了鞭打的声音,这一次,比上一次的用的刑更残酷了! 没人会怀疑,这些人都将是见不到明晨的太阳的人! 龙皓焱不需要硬骨头的人,用他的话来说: 不会审时度势的人,该死! 愚忠**朝廷的人,该死! 违抗他大月王的人,最该死! 第十二章召见 陶伊坐在帐篷前面,一只小药钵放在膝上,一手放里面轻轻地放着草药,另一手轻轻地杵着。 出太阳了,阳光下,细尘在光晕中轻轻地飞舞着,她的眉轻蹙了一下,看了一眼虎帐的方向,云墨到底在不在里面?还有,昨天被抓来的三少爷威天昊,那是城中百姓的希望呀!威老爷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威家大少爷,二少爷心都不在武功之上,一个流连花丛,一个沉迷诗歌,只有这三少爷威天昊一直侍奉在威老爷的身边,掌管着城中的军务,他被俘……城中还有什么希望? 她轻轻咬了咬有些干涩的薄唇,叹了口气,若自己也有武功就好了,就能把威少爷救出去,现在,怎么办? “伊儿,去把药给君上送过去。” 刘婆婆提着一只小篮走出来,递到她的手里。 “君上?”陶伊惊讶地问道。 “是,这些年君上的身体都是老身给他调理的,去吧,我的徒弟,他不会为难的,昨天他不是把披风也给你了吗?” 刘婆婆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龙帐的方向。 陶伊犹豫着接过小篮来,昨晚回来之后她只说在河边遇到了君上,君上让她把披风清洗一下,婆婆也没追究,只说今后洗衣不要去那里,那是君上夜浴的地方。 现在,又主动把自己送到他的手掌心去? “快去吧,君上不喜欢喝凉下来的药。” “这是什么药?”陶伊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要管这么多!”刘婆婆的脸色严肃起来,轻声喝斥道。 陶伊连忙道了歉,转身往龙帐的方向走去。 龙帐的帘子放了下来,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侍卫们伸手拦住了她,从她手里拿过小篮检查了一遍,这才有人进去通报。 只一会儿,那侍卫便掀开了帘子走出来,对陶伊一拱手,说: “姑娘请。” 陶伊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那帐中的地上跪了两个血迹斑斑的人,说是跪还是好的,其实就是脖间的枷锁撑着他们往前栽着的身体,让他们不至于四肢俯地,那人……简直不Cheng人形了,身上是没有衣物的,身上血肉模糊,大帐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眼眶有些酸,陶伊跪下去把篮子托起来,小声说: “请君上服药。” 荣延快步上前去,从篮子里端出药碗来,揭开了盖子,往前一伸手,冷冷地说道: “试药。” 陶伊放下篮子,接过碗来小口抿了一口,又酸又涩的药汁顿时让舌头都麻了起来。 “君上。” 荣延这才放心地接过碗,把碗递到龙皓焱的手里。 “你是齐鲁人?”龙皓焱一口便将药饮尽,然后把碗扔到荣延的手里,看向了陶伊,沉声问道。 “回君上,是。” “什么地方的?” “徐郡。”陶伊小声答道。 “徐郡,你说,他们两个之中,到底 谁是威天昊!”龙皓焱站起来,走到那两个人中间,用脚尖挑起其中一人的头,冷冷地问道。 第十三章辨认 陶伊的心提了起来,没错,这个人就是威天昊! 威天昊看了一眼陶伊,眼中泛出一点亮光来,他是认识陶伊的! 有一回陶伊被婆婆打得厉害了,几乎送了命,邻居看不下去,悄悄给云墨送了信,云墨便请他出面,迫使陶伊的恶婆婆给她请了一回大夫。那婆婆太恶了,只那一回,便用Xing命来威胁,不许云墨再进刘家的大门,云墨常在他面前感叹,无功无禄,无权无势,连喜欢的女人都救不出来。对于这种事,他也没有办法,齐鲁的法律是不允许寡妇改嫁的,否则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沉塘。 可是,这女子怎么会在这里?他轻喘了一下,微微动了动手指,气若游丝,可是陶伊还是听清了他的话,他在说: “大月王饶命,我不是威天昊,他才是!” 陶伊讶然,威天昊是这样怕死的人物吗?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惊讶时,威天昊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陶伊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是如此沉静,如此大义,不,他不是怕死!他是有别的原因!难道,他是想保护另外这个人? “说!” 龙皓焱抬了抬下巴,看向了陶伊。 陶伊下意识地摇摇头,威天昊轻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个!”龙皓焱又用脚踢了踢另一个人,沉声问道。 侍卫立刻揪起另外那人的长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陶伊的心狂跳着,缓缓把目光投向这个人,满脸血污,一脸青紫,但是她确定这不是云墨!云墨的下巴没有这人这么方,他的下巴微微有点翘,每回抱她时,下巴便抵在她的额头,然后轻声唤她的名字,用他好听的声音说: “陶伊,再忍段时间,我定会救你出来。” 不是云墨!她闭了一下眼睛,可是她也不能把这个人往刀口上推啊! 看着陶伊犹豫的样子,龙皓焱不耐地皱了皱眉,反手扣住陶伊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冷冷地问道: “是不是?” “回君上,奴婢不认识威天昊。”陶伊屏住了呼吸,提起胆子小声说道。 “不认识?” 龙皓焱的眼中升起一阵怒火,谁信?看她刚才的表情,威天昊肯定在二人之中!都是这些蠢货,审了一夜,居然分不清孰真孰假,还得他亲自来审问。 “都拖出去,裂刑。”他松了手,冷笑起来。 裂刑?陶伊的心狂跳起来,几匹马拉着人的手脚,生生把人拽成几半……和地狱有何区别? 情急之下,她扑嗵一声跪了下去,拉住了龙皓焱的袍子,指着另一个人说: “他是,他才是威天昊!” 那位壮士,对不起,威天昊是徐州的希望,我只能救他! “拖出去,裂!” 残酷无情的字眼说出口,侍卫们却拖起了她最想保护的人……真正的威天昊! 陶伊哑然,原来,谁是威天昊,谁才能活!威天昊是想让那人活!而自己把威天昊推上了死路,眼看着侍卫就要把威天昊拖出帐门了,她扑嗵一声跪下去,拉住了龙皓焱的袍子,急切地说道: “求君上开恩!” 第十四章惩罚 “大胆!” 见到陶伊居然敢拉着龙皓焱的袍子,荣延立刻扬起鞭子,狠狠地一鞭打在她的肩上。 陶伊痛得一蜷缩,下意识地松了手,立刻匍匐在地上,不停地说: “求君上开恩,饶命,求君上开恩。” “饶你还是饶他?”龙皓焱挑了挑眉,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在他面前为人求情,而且还是个卑贱的女子。 “饶他!”陶伊一咬牙,扬头认真地说道。 “哦,我为什么要饶他呢?”龙皓焱的眼中居然有了点笑意,他坐下来,挥挥手,示意侍卫放下了威天昊,然后弯腰托起了陶伊的下巴,沉声说: “你认识他?” “是。” 陶伊横下心来,看着他说道,他的目光像鹰,看到猎物的鹰,充满了嗜血的亢奋,陶伊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威天昊去死,她只能拼了一命来试。 “那他是你什么人?” “是……兄长。” 龙皓焱大笑了起来,他站起来,在帐中来回走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轻轻地挥挥手,说: “先关起来。” “是。”荣延虽然意外,却不多问,立刻让人把两人拖了出去。 陶伊磕了个头,小声说道: “谢君上不杀之恩。” “可是我现在想杀你了!” 龙皓焱走到她的面前,用脚尖踢了踢陶伊的腿,然后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讥诮地说道: “你怕不怕?” “回君上,怕。” 陶伊浑身颤抖起来,死……她当然是极害怕的!否则她不会在刘家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她好想活着,亲眼看看云墨告诉她的那些漂亮的地方,大海、森林、草原……她只有十六岁……她还没有用过一次胭脂水粉,没有戴过一次漂亮的首饰,没有穿过一件漂亮柔软的衣裳……她想等着云墨给她这一切的那一天! 泪水静静地滑下来,顺着她洁白的面颊滴落在龙皓焱托着她下巴的指尖上。 他皱了皱眉,缩回了手,把指尖那晶莹的泪珠甩掉,沉声说道: “跪着!” “是。”陶伊俯下身去,小声说道。 他冷笑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一句跪着,让陶伊从清晨一直跪到了黄昏,陶伊的脑袋开始有些发晕,身上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帐中那么静,只有他那柄大刀在帐边对着她泛着清冷的光。 他真是喜欢让人跪在他面前,可是,有没有人是跪死的?她苦笑起来,挪了挪膝盖。 光线渐渐暗下来,有侍卫进来点亮了青铜灯盏,豆大的光在圆圆的盏盘里跳跃着,外面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有侍卫欢呼的声音传过来,又有士兵回营了吗? 接着,一阵阵惊恐、慌乱的女子的哭喊声响了起来,陶伊听到有人在喊: “徐郡的贡品到了!” 徐郡的贡品?陶伊心里一凉,难道他们准备开城投降了吗? 正想着,就听到帐外一片整齐的呼声: “恭迎君上回营。” 第十五章争欢 龙皓焱伸手拿掉脸上的面具,坐到他的长榻上,目光冷冷地扫过陶伊,陶伊连忙俯身,一副卑微至极的模样。 龙皓焱冷笑起来,如果这个女人骨子里真像她表现的那般卑微,那她就不会在白日里为那个男人求情了!幸而她求情,他才真正确定了谁才是威天昊,而且能让威天昊如此保护的人……来头肯定不一般。 今天,他终于动用了在齐鲁隐藏多年的密线,这条线,将会帮助他直取徐郡,打开通往齐鲁都城的大门。 快了,徐郡一破,齐鲁也将是他的囊中物。 陶伊一动也不敢动,帐里只有他绵长深沉的呼吸声,还有他扫在她身上的如那把青月刀一般锐利的目光。 荣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君上,人到了。” 紧接着帐帘掀起来,几名女子跌跌撞撞地被人推了进来,看样子是刚进贡来的姑娘们。陶伊不敢看,只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挪到帐边去。 “过来。”他沉沉的嗓音响起来,陶伊楞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只见他半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她只好跪直了身子,慢慢往他脚边挪去。 “你帮本王选。”他唇角上挑,指了指帐中的女孩子们: “选得好,我饶你一命。” 陶伊为难地看向那几名女子,几人早吓得面无人色,抖得像秋天风中的叶子,看着陶伊的眼光充满了哀求。 “我……”她坚难地张了张嘴,回头看向龙皓焱,龙皓焱的眼中充满了讥诮的神色,手指居然伸进了她的领口,在她胸前光滑的皮肤上轻抚着: “你?”他讽刺起来: “昨夜你不是不愿意吗?” 陶伊一楞,知道他在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龙皓焱站起来,随手指了两个女子,然后挥了挥手,荣延立刻带着其余几人下去了。 “谁服侍得好,本王升她为侍妾。”他躺下,懒懒地说道。 两个女子对望了一眼,立刻快步走上前来,与帐外的人相比,她们还是要幸运我了,她们只用伺候好这一个男人,这个人可能还是今后天下之主,侍妾……今后有没有机会为妃为嫔呢?命运在一刹那间似乎转了个圈,把悲剧变成了喜剧。 陶伊往后退了一点,重新俯下身去。眼光及处,两个女子的罗裳已经到了地上,接着便是水色的中衣、直至……雪白纤细的腰踝。 细细的痛呼声响起来,先上榻的女子忍不住哭了起来,龙皓焱的侍妾有这么好当吗?他什么时候怜香惜玉过?女人不过是供他发泄的工具罢了,无论是在这里,还是燕周那金碧辉煌的王府之中,女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的余光扫过陶伊,她依然俯在地上,似乎听不到榻上发生的一切,他突然有点生气,这个女人在骨子里其实对他淡漠得要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眼底隐藏的恨意,是为了自己这两次对她的惩罚吗? 他有些烦躁,将女子往榻下一攒的 。女人尖叫起来,手肘碰到坚硬的榻角,鲜血直流。一股说不给道不明的味道在帐里萦绕着。 第十六章争欢 女子开始哭泣求饶起来,龙皓焱有些恼火,他讨厌女人不解风情,不知进退。他坐起来,对帐外低斥道:“带出去。” 侍卫匆匆跑进来,把床上的女子拖下来,往外拖去。淅淅沥沥的血珠儿滴在地毯上,龙皓焱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极爱这种血腥的味道。 陶伊紧闭上了眼睛,膝上的痛已经麻木了,她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在刘家,她只是皮肉痛,在这里……对于面前这个男人她又恨又怕又毫无对策。 龙皓焱冷笑了一声,手指轻轻一弹,一粒小小的寒铁弹就打在了陶伊的头顶上,她吃痛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还有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龙皓焱的手在面前那位女子的腰上轻抚着,目光却盯着陶伊,沉沉地说道。 陶伊别开目光,低头不语,而另一名女子却飞快地跪下去,仰头抱住龙皓焱的腿,小声说: “君上,含双愿意服侍君上,请君上开恩。” 声音温柔清婉,龙皓焱转过了头看向女子,一张瓜子脸儿,细长的眉眼,小巧的鼻梁,薄唇轻颤,倒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他又扫了一眼陶伊,见她还是低眉不语,不由得更加恼火,他冷哼一声,将含双带上长榻,翻身覆了上去。 含双强忍了痛,主动把腿缠上了龙皓焱的身体,这倒让他有些意外,又是一个擅长服侍男人的绿绦?他丢开了陶伊,品尝起身下女子的滋味来,身体很柔软,但是……差了一点什么,无趣,他有些漫不经心起来,草 草的结束了他的需求。 含双爬下榻,战战兢兢地跪下去谢恩。 “滚。” 龙皓焱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翻了个身把背留给了她。 陶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含双,含双也正扭过头来盯着她看,那目光有些奇怪,这时侍卫已经掀起了帐帘,含双不得不抱起自己的衣服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光洁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凄凉。 她们都是国家的牺牲品,男人们打不赢的时候,就会把她们推到前线来,用羸弱的身体去阻挡对方的刀剑。 多么悲哀,女子,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淡漠世间,何时会拥有自己的地位? “过来。” 龙皓焱闷闷的声音从榻上飘过来,陶伊皱了皱眉,这人没完没了吗?还要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她的膝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无奈地再次爬到榻前,他翻过身来,扣住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一伸手把她拖上了榻。 “呀!”陶伊小声惊呼了一声,腿磕在长榻坚硬的边缘上,人滚进了他的怀里。 他是赤着身子的,汗津津的身体贴在陶伊的身上,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让她的脸刷的一下就涨红了,她连忙紧闭上了双眼,把手脚都缩到了一团,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他。 他的手蛮横地钻进她的衣服里面,在她的背上轻抚着,立刻他心里的那团火就起来了。 第十七章侍婢 “你叫什么名字?”他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陶伊楞了楞,小声说: “回君上,奴婢叫易桃。” 真难听的名字!他皱了皱眉,典型的山村野妇的名字,他的手从她的背后绕过来,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这样一个女人,正面和反面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的身上有浓浓的草药的味道,还有汗味儿,他也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连翘的味道,连翘?他把她翻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沉声说: “今后叫连翘吧。” “是。”陶伊低眉顺眼地答道。 龙皓焱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没有进一步侵犯她的打算,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不敢睡,也不敢睁开眼睛。 是的,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虽然用了强,但是她否认不了这一点,按照自小学到的规矩来说,她一辈子都只能服侍这一个男人,可是她多么恨他!更可笑的是,他连记都不记得强占过她的事! 她在刘家苦苦捱着,辛苦躲避着那姑爷的骚扰,为的就是留一个清白的身子给云墨。现在她却不得不躺在这个人身边,苦苦思念着那个风清云淡的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陶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他的踪影了,她连忙爬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轻舒了一口气。 “姑娘醒了,君上让姑娘今后专门服侍君上。” 一个穿着青布衣服的女子一手端着小盆,一手掀开帘子走进来,冷冷地说道。 服侍他?什么意思?陶伊的脸色顿时煞白下去。 女子不屑地上下扫了她一眼,怪笑了一声,说: “让你做侍女而已,你还想飞上枝头?” 侍女!陶伊连忙下了榻给女子行了礼,小声说: “烦请姐姐多指教。” “我指教不了你,君上早就立有正妃,侧嫔侍妾无数,你好自为之。” “谢姐姐提点。”陶伊连忙又道谢。 “今后君上的衣食起居你都要亲自打点,包括晚间安排姑娘侍寝,你都要提前准备好,君上不喜欢妖媚的女人,也不喜欢故作清高的女人,机敏一点才是你活下去的道理。” 可能是看陶伊一直恭敬的模样,青衣女人也缓和了些语气: “刘婆婆找你,回去和刘婆婆说清楚了赶快回来,君上中午会在帐里用膳。” 呀,刘婆婆!陶伊连忙道了谢,往刘婆婆那边赶去。 帐中有好几名女子正在找刘婆婆讨药汁,还有一名英俊的年轻的将领坐在长凳上,刘婆婆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师傅。”陶伊快步上前去小声唤道。 “回来了,来,帮我把药给金副将敷上。”婆婆点点头,并没追问她昨夜的去处,可能是早就知道了吧。 陶伊连忙过去,把药钵捧起来,给金副将小心的敷到伤口上。 “这位是?”金副将看着陶伊的目光里含了几分惊艳,小声问道。 “这就是你救回来的女子呀,叫……” “奴婢叫连翘!”陶伊连忙打断了刘婆婆的话,轻轻地碰了一下刘婆婆的手臂。 第十八章忠告 “连翘?”金副将含笑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说: “伤都好了?那天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刘婆婆,您的医术实在是了得啊!” “呵呵,这丫头命大,我收了做个小徒弟。”刘婆婆笑着把绷带给他缠好,又端来了一碗药,说: “喝了吧,这是最后一碗了,明天不用再换药了。” “好。”金副将把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又看向了陶伊: “姑娘怎么会跌到那山脚下?是遇到什么事了?” “上山砍柴遇匪了!”陶伊小声答道。 “连翘,君上快回营了,肖姑姑让你把药带上,赶快回去。”一名侍卫快步走进来,大声说道: “嗬,金头儿,你回来了!又立功了啊!” “呵呵,托君上的福,走吧,我给兄弟们带了些好东西!”金副将站起来,理好衣服,冲着刘婆婆抱了下拳,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陶伊,拉着那侍卫一起走了出去。 “伊儿,怎么回事?”刘婆婆拉住陶伊的手,小声问道。 陶伊眼眶一红,扑嗵跪下去,小声说: “师傅,陶伊骗了您,那天我是被荣将将扔到山脚下的……” 她小声地把那天的事一说,刘婆婆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连忙捂住陶伊的嘴小声说道: “快别说了,这事对任何人都不得再说起,荣将军那里你也要放机灵点,君上有情毒之事,只有我和荣将军知道,正因为我有药可以抑制情毒,所以他还给我几分面子,你要记住,每逢月中之时,就离君上远一些,那是君上的大忌!” 陶伊的脸色也变了,那天正是月中,原来他那天是毒发了拿自己去解毒!自己会不会中毒?刘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说: “我不知你是被君上在月中幸过的,你赶快从今天起,每天一粒,在子时的时候服用。” “谢师傅。”陶伊磕了三个响头,感激地接过小瓶。 “快去吧,药我已经备好了。伊儿,我看你的面相定不是福薄之人,今后会有大造化,听婆婆的话,一切随遇而安,凡事不可强求。” “是,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嗯,得空就来学习药理,去吧。”婆婆握了她的手,把药篮子交到她的手里,送她出了帐,又伸手给她理了了理额头的碎发,怜悯地说: “好孩子,去吧,总有出头之日。” 陶伊提了小篮,认真点了点头,往龙皓焱的大帐走去。 每一步,都小心,她不知道这一去,自己将会走向哪一种命运! 每一步,都惊心,她不知道在那人身边,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像婆婆所说的,会有大造化!这大造化又是什么?难道做那人的侍妾?去过众女争宠的日子? 一阵鼓声响起…… 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什么人敢在大营里横冲直撞?她还来不及躲闪,人就被一只手捞上了马,那人强壮的胳膊紧紧地揽着她,一扬鞭,那马就驰向了营后广阔的草原。 第十九章惹怒 陶伊小声尖叫起来,把药篮子抱得紧紧的,龙皓焱的笑声从头顶飘来: “有没有骑过马?” “没有。”陶伊紧张地缩了缩肩膀,闭上了双眼,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天啦,他到底骑多快呀?她只觉得骨头要散开了。 他突然抱起她来,腾空一跃,居然从马上跳了下来,陶伊的心一悬,不管不顾地尖叫了起来,直到落地好一会儿,她的尖叫声都还没有停下来。 “我还以为你真不怕死。”他戏谑的声音慢悠悠地打断了她的尖叫声。 她睁开了眼睛,这才看清楚自己还呆在他的怀里,篮子早被她扔掉了,自己的手紧紧地揽住他的胳膊。 她涨红了脸,连忙松了手,退了几步,恭敬地行了个礼,认认真真地说: “奴婢见过君上。” “更衣。”他懒懒地伸了手,扬起了下巴。 “是。”陶伊顺从地上前去,替他去脱盔甲,一大早他去打仗了吗?怎么会全副武装?不过这是陶伊第一次看他穿盔甲,前天看他回来时,也只是一件黑色锦袍,这盔甲是银灰色的,闪闪发亮,穿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让他显得更加威武。 盔甲太重了,陶伊踮起脚尖,用了好几次力都没能让它挪动一点,汗水开始冒出来,在小巧的鼻尖上晶莹的闪烁着。 龙皓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双脚悬空,不得不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然后用力地扳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陶伊心里一紧,下一秒,他的唇就压了上来,他半眯着眼睛,一直盯着她雾蒙蒙的眸子,舌毫不客气地侵进她的嫩唇,她很甜,唇间有种淡香,他好像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陶伊的脑中一片空白,不是只是侍婢吗?难道他对自己还没死心? “你嫁过人?”他沉声问道。 “是。” “夫婿何人?” “夫君已经病逝了。”陶伊小声答道。 “可有子女?” “没有。”犹豫了一下,陶伊老实地回了实话。 “给本王做侍妾?” “连翘愿作侍婢,侍奉君上。”陶伊连忙说道。 龙皓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居然又拒绝了他!看样子前再次还没让她学聪明,他最恨自命清高的女人,在他面前装圣洁,装高傲,其实骨子里都是想攀高枝! 他一松手,让她直直的跌到地上,然后径自伸手解下盔甲,看着河那边的绵延青山,冷冷地说: “你还想回那个家吗?连翘。” 家?陶伊抬头看向河那边,茫茫青山在雾中露出它纤细的背脊,阳光洒在河面上,风卷起鳞鳞微波,那边哪里是自己的家? “后天,我的大军将长驱直入,直取徐郡!我将打开通往齐鲁的大门!” 他大声说道,声音骄傲至极!他今天早上亲自去巡查了前方的战事,一切都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陶伊的心里却是一酸,自己就要成亡国之奴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她转头看,他已经褪去了外袍,背上那黑色的飞龙似乎就要腾空而起…… 第二十章恩赏 “过来,给我擦背。”他懒懒地说道。 陶伊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用帕子沾了水在他背上轻轻地擦着。 “用点力。” 他不耐烦地说道。 陶伊微蹙了下眉,加重了点力道,不一会儿,汗水就密密地布满了额头,而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半眯了眼睛,不时用手掬起水来往身上浇去,连带着把陶伊的衣服也打湿了。 水面上,两个人的影子不时被这水花打碎,可是过不了多久又重新紧贴在一起。 影子,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它才会贴着这个恶魔男人! 陶伊往后退了一点,想拉开一些和他的距离,刚退了一步,就被他反手捉住往前一拉,整个人就跌进了水里,连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爬起来。 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龙皓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往岸上走去,再三拒绝他的女人,他也提不起兴趣来了,贱命,不懂得随势的女人,让他讨厌! 一阵嘈杂声从背后传来,陶伊转身一看,只见一群士兵正拖着两个人往这边走来,领头的那位,正是荣延。 她连忙转过身去,衣服被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把整个曲线都暴露在了众男人面前。 “君上,人带来了。” 荣延皱眉看了她一眼,上前去抱拳朗声说道。 “嗯,把他们洗干净。” 他从水里走起来,放下挽起的裤腿,坐到了河边的大石上,看着陶伊的背影沉声说道。 士兵们立刻把那两个人拖进水里,快速地剥掉了他们的衣服,陶伊尴尬地抱着双手快步跑到了岸边,向龙皓焱行了个礼,小声说: “奴婢告退。” 刚转身跑了几步,就听到龙皓炎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女人赏你了,今后少碰那边的女人。” 赏给谁?陶伊连忙转身,只见荣延正抱拳谢恩,天啦,他会不会杀掉自己?陶伊的脸色顿时煞白下来,唇瓣也抖个不停。 这表情落在了龙皓焱的眼中,更让他觉得不悦,居然有人不怕他,而怕荣延! 威天昊也挣扎着转过了身,平静地看向了陶伊,陶伊咬了咬唇,猛地闭了下眼睛,大步往营帐的方向跑去。 不行,她要逃!她不可以再失洁,也不可以死! 不仅自己要逃,还要救威天昊一起!不是说他后天要破城吗?对,今天晚上就跑! 夜灯挑起,龙皓焱又出去了,听侍卫说他喜欢独自在夜晚去打猎,喜欢在那微弱的星光下,拉开大弓,射杀在夜色里瑟瑟发抖的猎物。 帐帘掀开,荣延大步走了进来,陶伊低头站在一边,心砰砰狂跳着。 荣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小声说: “想不想离开?” 陶伊惊讶地的抬起头来,只见荣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闪着神秘的光芒。 “奴婢不敢。” “别说不敢,你连君上的意愿都敢忤逆……还有什么不敢?我不杀你,是因为看在刘婆的份上,但是这里也容不得你!待我的人换岗,我就送你离开!” 第二十一章射杀 “将军真要放我走?” 陶伊惊讶地小声说道。 “是,你准备一下,换上卫兵的衣服,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若再见,便是我亲手杀你之时!” 荣延冷冷地说道。 陶伊拧了一下眉,轻声道: “将军不要忘了了,陶伊有今日也是拜将军所赐,将军可有姐妹?将军可有家眷?将军今日放与不放,杀或不杀,陶伊决不谢将军。” “很好,准备吧。” 他冷笑了几声,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陶伊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士兵走进来,把一套衣服递到她的手上,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夜,那么静,偶尔几声马的嘶鸣声撕破这宁静,转瞬间又被无边的静淹没。 两道人影闪出大帐,跟着巡逻的队伍一起往大营门口走去。 “什么人?”卫兵举起长枪拦住了二人。 “奉命出营。”前面一人举起了手里的令牌,卫兵立刻上前去接过令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相貌,这才一挥手,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窄缝。 陶伊低着头,匆匆地跟着那人出了营,狂跳的心总算平静了一点,她万万没有想到,可以这么轻松地出营来!荣延居然不杀她,还放她走! 只可惜,威天昊救不出来!她转过头再度看了一眼尤如无数巨兽一般卧在夜色里的大营,跟在那人身后匆匆走向了远处已等着两匹俊马。 她没有骑过马,那人只好选择和她同乘一骑,然后奔向了远方无边的路途。 风在耳畔狂野地呼啸着,一如她的心!月色如水,给二人照亮了前方的路。马最终在一片林子旁边停了下来, “姑娘,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前方封城了,姑娘最好等一段时间再回城去。” “谢小哥。” 陶伊小声说道。 那人点点头,指了指前面,陶伊转身就狂奔起来,感谢穷困的家,没有让她缠足,让她可以尽情奔跑! 月光照在那男子的脸上,他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接着便拿起了背上的长弓,张弓,居然是把可以同时射出三支箭的大弓,那闪着寒光的箭同时射向了陶伊的后背。 一声脆响,有两支箭被从另外一个方向射来的箭打落!而第三支被打偏了方向,擦过了陶伊的腰,插入前方的地面。 她一声尖叫,人就扑到了地上! “为何杀她?” 金副将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陶伊长吸了一口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往跑去,要回城,告诉威老爷,威少爷还活着,后天龙皓焱要攻城! “金副将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看见陶伊还能跑,那人重新搭起了弓,闪光一闪,金副将一剑刺进了前胸!那人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他,然后轰然倒地。 “连翘姑娘,不要怕,我带你回去!” 金副将施了轻功,快步追上了陶伊,一把扶住了她。 “将军放手,让奴婢回家!” 陶伊说完,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来这箭居然淬了蛇毒!荣延,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眼前一片漆黑,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伊儿。” 温和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她皱了下眉,睁开了眼睛,迎上刘婆关切的眼光,她正用湿帕子给她擦脸。 “师傅!”她眼眶一热,就想坐起来。 “不要起来,躺着,你太虚弱了。”刘婆婆按着她肩膀,小声说: “君上还不知道你中箭了,伤倒只倒了皮肉,我给你敷了药,只是这毒有点麻烦,你这几天得忍着,不能让他看出来。” “我又回来了?”陶伊绝望地问道。 “是啊,伊儿,我早告诉过你要小心荣将军,他怎么可能放你走?若不是金副将发现了你们的行踪,你真的就活不成了!” “师傅,君上把我赐给荣将军了,我若不走,早晚也是死啊!” “不会的,只要你在营中,荣将军便不敢向你下手。”刘婆婆连忙安慰道。 “可是,为什么他这样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当日在山洞之时,君上也给过我一锭金子,并没有杀我之意啊!” “傻姑娘,他的任务没完成,还让你进了大营,君上最恨办事不利落之人!他不杀你,谁杀?” 刘婆婆小声说道,从桌上的小瓶中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又端了水递到她的唇边: “服下,可以暂时增强你的体力,但是子时之前必须入睡!” “连翘!君上找你!” 肖姑姑不悦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刘婆婆,连翘现在是我那边的人了,你怎么可以随意留她在这边过夜?” “肖姑姑消气,老婆子晚上和她多叨叨了几句,就睡下了,今后不会了。”刘婆婆连忙笑着说道。 “姑姑恕罪,连翘马上就过去。”陶伊也坐起来,陪着笑脸。 “脸怎么白成这样?倒像个死人!你也抹点胭脂吧,看了让人心里碜得慌,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肖姑姑从袖里掏出一个小圆盒,扔到桌上,转身往外走去。 “谢姑姑。” 陶伊坐起来,拿起胭脂盒子,正想伸出手指抹一点时,被刘婆婆一把抓住了: “笨丫头,怎么刚上了当还不学聪明?别人给的东西能随便用吗?” 她拿起盒子来轻嗅了一下,冷下脸说: “这是加了麝香的,君上最恨这种味道!我这有一盒,你先拿着用。” 刘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圆盒来放到她的手心里,小声说: “她是君上最宠爱的婉妃的人,丫头,你想活下去,还得学很多!” “是,师傅!” 陶伊心里一涩,这里的人都活得这么累吗?居然一盒胭脂都用了心计?她木然地揭开盖子,伸出纤细的指尖轻挑了一点,用水在掌心化开,抹在了双颊之上,一股淡香顿时盈盈飘起。 “丫头,要想活下去,必须要依赖最强的那个人!你懂吗?”刘婆婆扶她站起来,小声道: “不要再逆君上的意,活下去,师傅的希望也在你身上!” 在这里,最强的那个人……便是龙皓焱! 掀开大帐,他正坐在案前看地图,见她进来,便合上了地图沉沉地盯着她不语。 陶伊跪下去,小声说道:“君上有何吩咐。” “本王中午想吃徐郡菜,你去做。”他挥挥手,扬了扬下巴。 “是。” 陶伊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只是想吃自己做的饭菜,这很容易,她快步来到了厨房。龙皓焱虽然尊贵,但是他在打仗的时候,伙食并没有和士兵们分开,士兵们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不过厨房偶尔会给他加个把菜,像今天的情况简直太意外了。 厨房里立刻腾出了一只灶来,陶伊看了一下可用的食材,不外乎一点青菜,一些猪肉,行军打仗的人,哪里能吃多少精贵的东西? 不过在笼子里有一只野兔,厨子指了指那小家伙,说: “君上是想吃这兔肉,我去给你杀掉。” 大手伸进去,小兔子在笼里惊慌地乱窜起来,受了伤的腿拖在身后,红红的眼睛里居然盈了泪珠,陶伊下意识地说了声: “慢!” 厨子缩回了手,疑惑地看着她,陶伊挤出一抹笑来,小声说: “我来处理吧,我家有祖传的方法,只是不可外传,请大哥先行回避一下。” 做个菜还神秘兮兮,厨子撇了撇嘴,招呼着众人走到了一边,陶伊迅速往小盆里装了几样食材,然后快速地提起小笼子往后院走去。 不多会儿,她便走了回来,开始着手做菜。 香味,浓郁地飘了起来,厨子们吸了吸鼻子都围拢了过来,那锅里翻炒的兔肉简直诱得人口水直咽。 陶伊麻利地装了盘,又炒了两道小菜,这才提起食盒走进了龙皓焱的大帐。 依例试吃之后,陶伊放下了筷子退到了一边,龙皓焱这才享用起来,眉轻挑,味道还不错!陶伊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师傅说自己得依靠他才能活下去,可是,他只想要把自己抱到他的榻上,这是自己万万做不到的,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这是本王昨晚猎的兔子吗?”他扬声问道。 “是。”陶伊小心地答道,手心里汗津津的一片。 “不错,赏。” 他放下筷子,看上去心情不错。 陶伊立刻捧上了手帕,他接过去,淡淡地问道: “昨晚为何不去服侍荣将军?” 陶伊扑嗵一声跪下去,小声说: “君上明鉴,奴婢夫婿去世之时,连翘发誓要终身守节,连翘愿意服侍君上,端茶送水,洗衣作饭,只求君上开恩,让连翘回君上身边。” 他冷笑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道: “那你就留下来吧。” “谢君上。” 陶伊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想去收拾案上的碗筷,龙皓焱的目光一下便落到了她的长裤之上,腰下居然有一片血渍!他熟悉人血和动物血的味道,这是……人的血! 他的目光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伸手捏住那血渍的位置,沉声问: “你受伤了?” 冷汗顿时从身体每个毛孔里涌出来,她惊恐地扭过头去,看着裤上的血渍,然后小声说: “不,是、是月事。” 第二十二章偷会 “滚出去!” 他显然有些恼怒,陶伊却如释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营帐后面有一片空地,陶伊换了干净的衣裤,又处理了一下伤口,肯定做饭的时候扯裂了伤口,那铲子那么重! 她轻叹了一声,忍了痛,端了自己的饭快步走到了后面,然后左右看了一下,伸手从角落里拿出那只关着小兔子的小笼来。 “小家伙,是不是很疼?来,我们一起吃饭!” 陶伊从地上扯了一点青草,喂到它的唇边,它却偏了偏脑袋,不愿意吃。 “乖,吃了东西才能活下去。” 她拿着草在它的小嘴巴上轻触着,它终于张开了嘴,快速地吃了起来。 陶伊笑着坐下去,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连翘姑娘。” 金副将的声音响起来,陶伊抬头一看,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将军。”连翘连忙起来,感激地看着这位救了自己两回的男人。 “你……快吃吧,下午我们要商讨军事,君上喜欢随时喝到热茶,肯定要你在旁边侍奉着。”他按着陶伊坐下去,小声说: “谢将军救命之恩,陶伊会牢记将军大恩。”陶伊小声说道。 “原来你叫陶伊,君上不知道吧?” “是。” “快吃吧!以后无人之时也不用叫我将军,我叫金东海。”他微笑着说道。 “嗯。” 陶伊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起码还有两个人如此关切着自己,陶伊,你很幸运了! “这是君上昨晚打的兔子,你怎么把它弄这里来了?”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侧面,目光转到兔子身上。 “我不忍心杀它,觉得它和我一样,让它和我作个伴吧。”陶伊把手指伸进笼中,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尾巴。 “这是金创药,你给它用一点吧。”金东海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来。 “谢谢。” 陶伊抿嘴一笑,接过小瓶,立刻从小笼里把兔子抱出来,然后在它受伤的后腿上敷了一点药粉。 “我走了,下午若没力气站了,你就假装去烧水。”他嘿嘿地笑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陶伊也轻声笑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金东海的身影拐过了帐篷,陶伊把小兔子放回笼里,放了点青草进去,又藏到了原处,刚想起身时,一个黑影投到了她的眼前。 荣延冷笑着说道: “本将军倒小看了你!” “将军,人命在你眼里真的这么不值钱吗?我有什么地方妨碍了你?你已经要了两回我的命了,将军,绝没有第三次!陶伊什么也不想,只想活着回家,请将军高抬贵手吧!” 说完,陶伊便转了身,往前面走去。 荣延的神情变了变,随即恢复了正常,他的心里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不会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就像一根蒲草,压得再弯,她也能弹起来,依然闪着她独特的光彩。 “将军,君上让你速速回帐!”一个侍卫快步走过来,大声说道。 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大帐走去 “连翘姑娘,君上让你再做几道徐郡菜,他要设宴。”刚走到帐前,肖姑姑就走了过来,倨傲地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陶伊连忙称了是,快步往厨房走去。 干活她倒不怕,就怕这些人使坏心,摇了摇头,麻利地动起手来。 号角声吹起来,看来是客人到了!能让龙皓焱设宴招待的人,一定地位不低吧! 陶伊把最后一道菜盛了盘,清洗了双手,唤过两位侍卫,一起端着菜盘往大帐走去。 刚到帐门口,便听到帐内传来了龙皓焱爽朗的笑声,接着便听到他大声说“ “明日进城,你的功劳最大,本王会禀报父皇,让你治理江南三郡,怎么样?” “多谢大王!” 一个熟悉的、充满自信的声音响起来,陶伊突然就觉得头有些晕,她木然地走进帐内,看向那男子! 日思夜想,日盼夜盼的男子,抱着自己小声唤自己名字的男子,那风清云淡的男子——云墨,他怎么会坐在这里,和龙皓焱谈笑风生?徐郡城破,又怎么会是他的功劳最大? 云墨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神情明显一震,旋即恢复了正常。 “大胆!” 荣延斥责起来,用剑柄在陶伊的小腿上重重一击,陶伊便忍痛跪了下去,用膝盖挪着,把菜放到了云墨的案上。 “连翘,你过来。” 龙皓焱的心情倒是不错,一是因为连翘向他低了头,二是因为明天一大早他就能率军进城,多年的心愿马上就能实现了。 陶伊抬起头来,忍住泪水,静静地看了一眼云墨,站起来往龙皓焱身边走去。 “来人,把威天昊和齐鲁的太子爷带上来。” 龙皓焱一挥衣袖,朗声说道。 “是。” 外面的侍卫迅速回道,不多会儿,便听到了铁镣在地上拖动的沉闷声响。 威天昊和太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洗去了身上的血污,又换上了干净衣服,模样比三日前要像“人”多了。 “原来是你!” 威天昊的目光落到了云墨的脸上,接着便冷笑起来: “我说怎么这么隐秘的行动,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原来你就是我久查不出的那个Jian细!” 云墨静静地低着头,并不说话。 “坐吧,明日本王就要进城了,威天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降或者死。” “大丈夫宁可站着生,也不坐着死!”威天昊冷笑起来,豪气地说道。 “很好。” “太子,你没有选择,明天早上本王便要拿你二位祭旗,坐吧,本王给你们践行!” 威天昊和太子对视了一眼,各自走向一边,坐到了长案后面。 陶伊心里酸痛难忍,相形之下,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居然是这样的面目,敌不上这威天昊半分英雄! 她跪下去,给龙皓焱磕了个头,小声说: “君上开恩,奴婢想亲手给威少爷和太子爷斟酒。” “诺!”龙皓焱的眼眸半眯,挥了挥手。 “太子爷,请。” “威少爷,请。” 陶伊含着泪,跪在地上,把酒杯高高举起。 “谢陶姑娘。” 威少爷含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威某无用,不能保百姓周全。”他苦笑着接过第二杯酒,举向太子: “太子,请,你我二人虽为君臣,但私下也以兄弟相称,今日能和好兄弟一起共赴黄泉,辛哉!” 太子笑起来,声音虽嘶,却也朗朗: “好,干!” 泪水已经滑落下来,陶伊默默地退到了龙皓焱的身后,不再出声。 三杯酒毕,几名男子居然转了话题,不再谈论战事,而是转向了国家治理之上,龙皓焱多是在凝神倾听,威天昊和云墨辩得最多,字字璇玑,而在大帐一旁,那书记官也在奋笔疾书,把二人的话全部记载了下来。 这一辩,便到了深夜。 陶伊的伤口早就痛得不行了,却又不敢表露分毫,云墨的事又让她心如死灰,痛不欲生,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男人,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把自己的土地亲手送到夺去自己清白的人手里! 待几人退出大帐,龙皓焱才侧过脸来看向陶伊,烛光给她的苍白的脸上印了一点颜色,让她看上去比白日更动人了。 “奴婢去给君上打水梳洗。” 好半天,陶伊才回过神来,连忙福了福身子,往外走去。 厨房里早备好了热水,陶伊提着水壶,刚想走出来,便撞上了早在这里等候着的云墨。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抓住陶伊的手腕,急切地问道: “我都要找疯了!” “请公子放手。” 陶伊忍住泪,轻声说道。 “君上有没有……?” 他忍了一下,把后半句:“有没有幸你”香回肚里,陶伊的泪水滑下来,在这个即将国破家亡的时候,在待他如亲生兄弟的威天昊即将赴死的时候,他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清白与否! 这样的男人,她实在不敢再爱! “你听我说,我是为了你……”云墨捧住她的脸,小声而焦虑地说道。 “公子,连翘要去侍奉君上了!” 陶伊伸手推开云墨,闭了一下眼睛,往外走去。 侍奉?云墨的神色黯淡下去,他苦笑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云墨走向了那个方向,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好好的,她怎么成了龙皓焱的人? 龙皓焱已经脱了长袍,只着白色的中衣坐在榻前,翻看着白日的记录,陶伊把木盆搬好,倒了热水,这才跪下去,抬起他的脚,开始给他脱靴。 有点烫的水,她的手很温柔,龙皓焱伸出食指抬起她的脸来,这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明明恨,却从不反抗,说她柔顺,却又不像别的女人一样对自己投怀送抱,他的大手伸进她的衣领,捉住那只颤魏魏的小兔,掌心里柔软而富有弹Xing的感觉让他半眯起了冷眸,他稍用了力,看着她迅速苍白下去的脸色,接下来,她是不是又要跟自己说那番守节的话了? 第二十三章画像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小腹升起,她的皮肤开始泛起妖艳的粉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那只正在他胸前轻揉的大手,人靠了过去。 龙皓焱的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他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难道是想开了? 他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怀里,手扣住她的下巴,她开始娇喘起来,鼻尖开始冒汗,眼前也渐朦胧起来,她猛然想起,现在子时已过,这两天自己并没有照着刘婆婆的吩咐按时吃药,难道是……情毒发作了? 眼前男人的脸时远时近,渐模糊,忽而,居然变成了云墨! 她用力摆了摆头,努力让渐晕的脑袋清醒一些,陶伊,这不是云墨,这是龙皓焱!快些逃开,去吃药! 她踉跄着退了一步,捂着脸蹲了下去。 龙皓焱的眼中燃起一簇怒火,这女人分明是自己主动,居然又把自己推开!当自己是什么人?任她的Xing情来游戏? 他一把拽起陶伊用力地扔到榻上,然后压了上去。 迷糊,陶伊越来越迷糊,她想挣扎,却变成了扭着腰肢去迎合他……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报告起来: “君上,紧急军情!” 龙皓焱皱了皱眉,翻身坐了起来,帐帘掀起,一缕清风吹进帐中,陶伊的脑子又清醒了一点点,她缩起来,手摸到腰间的小香袋,哆嗦着掏出小瓶,倒出一颗碧丹香进嘴里。 刚吃完,龙皓焱便把她从榻上拉起来,狠狠地丢到地上,一张黄色的绢从头顶飘落。 剑,闪着寒光落到她的脖间,他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讶然地捡起绢来,这是一张画像,画中女子一袭华美长裙,满头珠翠,神态俏皮,红唇微扬,容貌娇美……眉目间似曾相识…… 她打了个冷战,这是自己! 龙皓焱冷冷地看着她的反应,这是大吴国漏网的娇乐公主的画像,大吴国破时,大吴王把娇乐公主献于了父王,可是公主却在途中逃跑,现在父王传令于他,让他务必找到此女,送回燕周。 “君上!” 荣延和云墨等人匆匆走了进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陶伊长发散开,罗裳半敞,面色潮红,还在小声地、急急地喘着气。见云墨进来,她难堪地侧过了身子,抬起手来,哆嗦着想把盘扣扣上。 “娇乐公主?不会吧!” 荣延捡起了画像,狐疑地拿着图和陶伊对比着,这女人分明是自己在河边捉来的,怎么可能是娇乐公主? 帐里很静,几名男子都注视着陶伊,碧丹渐渐起了作用,把她体内的燥热压制了下去。 “迅速让机关间送娇乐公主的画像来,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龙皓焱坐下去,用剑挑起她的下巴,凝声说道。 “可是,来回要五天时间,沐阳王爷马上就要到了!” 荣延小声提醒道。 “到了又如何?传令,大军即刻开拔,进城!” 龙皓焱收了剑,冷笑起来。 元贞二十二年,C混天抛弃了这座孤城,徐郡向大月王龙皓焱的十万铁骑敞开了大门。 这的确是云墨的功劳,他将威天昊的行踪泄露给了龙皓焱,让他成为龙皓焱手里最有力的武器,而太子是临时从京城来到徐郡的,他开始并不知情,是陶伊和威天昊的袒护,让龙皓焱产生了疑心,云墨这才查出太子的身份。 黑色的飞龙战旗在空中飘舞着,龙皓焱站在城楼上,俯瞰着这座美丽的城池,小河在城中蜿蜒穿行,白墙黑瓦,河边有青青柳树。 所有的商户、普通人家都被迫敞开着大门,他所到之处,绝不让城市灰败,他要的是繁华,不管是真心实意的降他,还是虚情假意的应付,他只想看到一片喧嚣。 半月寒铁面具在阳光下闪着骄傲的光芒,黑袍阔袖被风吹起,王的呼声响彻云霄。 威府的后院,陶伊正在和众女一起清扫房间,在娇乐公主的新画像送到之前,这里将成为龙皓焱的临时行府。 抹了一把汗,陶伊伸展了一下腰肢,自进府起到现在,她一直没休息过,腰酸痛得厉害,伤口上了刘婆的特制药,倒是好多了。 坐到台阶上,她拿起了茶碗小口喝了一口,家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婆婆有没有逃掉?她苦笑了一下,那家人巴不得她死,她还关心她们干什么?既然出了那牢笼,当然是一大幸事了,今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外面又响起了欢呼声,她托起腮看着城门的方向,那个男人正在接受膜拜吧? 刘婆婆昨天告诉了她情毒发作时的症状,主要是幻觉,你之前心里想到的东西在毒发作时,就会在眼前出现,龙皓焱最初发作并不规律,有时候在战场上打仗时突然就能发作,好几次死里逃生,是刘婆婆的药慢慢把他发作的频率压制下来,并且引导到了月中之时,他之所以认不出陶伊,就是因为他看到的脸,根本就不是陶伊的!就像她那晚看到的人是云墨一样! 下毒的人,刘婆婆说,是他曾经最深爱的女人…… 那时的他,并不如现在意气风发,他的母亲不过是失宠的妃子,在残忍的斗争中被赐死,他孤傲地看着血腥长大,孤傲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孤傲地饮下毒酒,孤傲地悄然建立起自己的庞大势力,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当那一场别人几乎不可能打赢的仗结束之后,他已经征服了几乎所有将士他是——战神…… 他的铁骑无往不胜! 他的铁骑所向无敌! 那个男人……太喜怒无常!她摇了摇头,从帕子里取出一小块饼来,轻咬了一口,本身她是要被投入牢里去的,只是刘婆婆和金副将力保了她,才让她继续在后院里做事。 “陶伊!” 金副将大步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布满汗珠的小脸,笑着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她。 “谢谢。”她抿唇一笑,接了过来。 “威天昊和太子已经押送往燕周了,王上要亲审他们。” 金东海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你放心,他们死不了了!估计是那边有人收了钱,替他们求了情。” 陶伊轻吐了一口气,这是她悄悄托了金东海打听的,只要不死,便有希望! “谢谢将军。” 她微笑着举起水壶来,倒进自己的小陶碗里,然后捧起小碗喝了一口,居然是米酒!甘甜的酒水进了喉,让她有了几分精神,她抬起头来,手搭在眼前看向了天上的云朵。 金东海看着她的侧影,阳光照在她美丽的侧脸上,睫毛浓密得像丝绒一般美妙,他突然就有了伸手摸摸她眼睛的冲动,没有思考,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伸向她的眼睛。 手的影子到了眼前,陶伊吓了一跳,连忙一歪肩膀,躲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然后回到他的后脑勺上,正想说话时,院门边树影轻摇,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陶伊凝神看去,云墨一袭湖蓝锦袍,飘逸如天边风,正凝视着自己。 “军师。” 金东海站起来,打着招呼。 云墨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过来,目光一直落在陶伊的脸上。 “将军可否回避一下?君上让我与连翘姑娘说几句话。” 金东海抱了抱拳,快步进了内厅。 院中清风乍起,拂起面前人的黑发,陶伊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他,过去,他是天上的星,彼时他又成天边云。 “陶伊。” 他沉沉地开了口,陶伊突然觉得两个人就隔了千山万水,分明曾经是许了誓言的恋人,到此时却成了陌生面孔。 她低下头,眼中酸酸涨涨的,心里乱得像海草,纠成了一团团。 “陶伊,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不像从前了,我有能力保护你。” 他近了一步,想握她的手,陶伊抬起泪眼,小声说: “我也不像从前了!” 她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臂守宫砂的位置,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 “我没守住。” 云墨苦笑起来,他快速地收回了手,极力稳着自己不去抱她,侧过脸看了看周围的人,轻声说道: “没关系,如果你想留在他身边,我……就帮你……成为他的宠妃!” 陶伊的唇抖了起来,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让自己去成为他的宠妃?那么,之前的一切又算什么?自己的坚持又算什么? “你听我说,我会告诉你有关娇乐公主的一切,王上要纳娇乐公主为妃……” 陶伊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连龙皓焱都不是,他们要把自己送给那远方的老头子! “别哭!” 云墨的心痛了起来,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伸出手指来迅速的擦掉她的眼泪,然后快速地、小声说: “陶伊,你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陶伊点了点头,他微笑起来,小声说: “若真决定以娇乐公主的身份送你入京,就得提前护送你离开徐郡,这样我才有机会安排人接你离开!” 第二十四章相约 “为什么要我扮娇乐公主?”陶伊擦了泪小声问道,心里忍不住又悄悄高兴起来,云墨并没有放弃自己,他在说要安排自己离开! “娇乐公主已经失踪许久了,王上找了几月余都没有一点消息,你和她长得太像了,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君上必须把你献出去。君上虽坐拥天下兵马,可毕竟还是人臣,王位一天不传到手,他就得小心。” 云墨犹豫了一下,接着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道: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绝不会让你踏进燕周皇宫,我也会……救威少爷他们出来。” 陶伊静静地看着他,小声问: “若说救,当日何必送他们走上这鬼门关?” 云墨沉默了下去,二人静静地对视着,良久,云墨才轻叹了一声,仰头看了看略灰的天,说道: “除了你意外被捉,我一切都谋划好了,伊儿,我在城中那么久,威家都不能为我救你出来,拿着那死沉而无情的法令来约束你我,拿着不可能到来的大选来规约着我。” 他苦笑了起来,指了指外面,说: “伊儿,你应该知道大选是不可能选到我身上来的!我家是什么境况?各城每三年才能举荐一名士子,威家有三位少爷,什么时候轮到我?便是威老爷能做到举人唯贤,保我进了朝试,又怎么敌得过各地推上的名门世家子弟?如此下去,我永远只能看着你在刘家受苦!我不甘心,我要靠自己打一片天下来!朝廷内部早就**不堪,Jian党横行,鱼肉百姓,亡国是早晚的事,我不过是顺应了天意!” 陶伊看着他盛满痛苦和无奈的眼眸,心中一酸,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你准备把我安顿到哪里去?” 语气情不自禁地便温柔了起来,她低下头,轻轻地问道。 “我在……” “军师!” 荣延的突然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云墨的话,二人慌忙转身一看,龙皓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院中,正凝神盯着二人看着。 云墨连忙拱手行礼,静静地退到了一边。 “奴婢见过君上。” 见他逼神着自己,陶伊只好跪了下去,小声说道。 “让人给她梳妆!” 龙皓焱这才冷冷地扫了一眼云墨,抬脚往内堂走去,这个女人,能对着金东海笑,能对着云墨笑,还能怕荣延,偏只对自己冷冷淡淡,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万般不舒服起来。 很快,肖姑姑就把陶伊带到了一间空房间里,那里早就摆好了一只大浴桶,三位婢女上前来就要给她褪去衣衫,肖姑姑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连翘姑娘大喜了,今后若在王上身边得宠,切莫忘了我们啊。” 陶伊只装成听不见,婉拒了婢女们的动作,小声对肖姑姑说: “姑姑可否先行回避,连翘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君上有令,让我等伺侯姑娘,我等怎可违令?姑娘尽管受着吧!”她略一抬下巴,婢女们就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开始给她解衣。 衣服刚褪下来,那几名婢女便发出了惊呼声,陶伊背上错纵的疤痕把她们吓了一跳,肖姑姑快步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背,小声嘀咕起来: “这怎么可能去扮娇乐公主呢?怕是刚抬进去,就得被乱杖打死了。” 陶伊像是没听到一般,抱着肩膀坐进了浴桶里,云墨说了要接自己走,她很快就能摆脱这里的一切,和云墨一起逍遥山水间! 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她有很多年没有这样舒服地躺在热水中过了,蒸腾的热汽让她的肌肤红润起来,脸上也泛起了水润的色彩。 门轻响了一声,几名侍女捧着金盘快步走了进来,胭脂水粉、华美的锦缎长裙一溜地摆到了她的眼前,还没等她开口,肖姑姑就替她选了一条淡绿色的,那长裙滚了深绿的边,裙摆上粉荷微绽,她伸手摸了一下那绸缎,猛然就想到了云墨之前的诺言,一直以为自己第一件锦衣会是云墨所置,却不料到是如此境况! 婢女们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给她梳好了一个蝉髻,乌黑的头发包住了耳朵,一支碧玉蜻蜓钗缀在发间,肤如玉,玉衬人,肖姑姑楞了一下神,这女子仅稍微拾缀一下,便光彩顿现。 龙皓焱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初C混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清风吹皱一池C混水,她淡扫了娥眉,轻施了粉黛,柔嫩的唇瓣有诱人的光泽,她的皮肤是极好的,如一块温玉,那双眸子温柔如水。 龙皓焱的脑中突然就闪过了一句古诗: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初见时,是在月光下,她面色苍白,羸弱盈盈,此时却又是另一种感觉,就像……这湖边柳,葱郁,柔美。 “君上,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肖姑姑上前来,小心地说道。 龙皓焱将目光从陶伊身上挪开,扬了扬下巴。 肖姑姑看了看陶伊,说道: “连翘姑娘虽然和娇乐公主容貌相似,但是背上……若送去,怕王上会怪罪……” “大胆,谁给你胆子来揣测圣意?” 荣延立刻喝住了她,肖姑姑吓得连忙跪到了地上,再不敢多言。 龙皓焱挥了挥袖子,示意肖姑姑退下,然后才沉声问道: “乐器歌舞会吗?” 陶伊轻轻地摇了摇头,乐器歌舞?她这双手只会下厨房洗衣劈柴做饭,每天忙得都挨不着凳子,常常掌心被婆婆打得红肿不堪,连绣花都不行,哪里能会那闲物? “也罢,启程吧。荣延和云墨,你们两个驻守此地,明日沐阳王到来之后,便多陪他游山赏水,本王要亲自送‘公主’回京!” 他从椅子上起了身,转身往外走去。 什么?这么快?还是他亲自护送?陶伊立刻傻眼了,她看向云墨,云墨也是一脸讶然,他快步跟上前去,小声说道: “君上,不要再准备几天?” 龙皓焱冷笑了一声,唇角的笑容冰凉。 夜幕拉起,几颗稀疏的星懒洋洋地挂在空中,明天可能不是个好天气! 陶伊放下窗帘,把夜风关在窗外,托那位娇乐公主的福,她居然也能坐到马车上,而且还是这样精美舒适的马车,里面垫了厚厚的垫子,马车的车轮也进行过特殊的处理,行走在山路上也不十分颠簸。 从昨天傍晚启开始,一直到今天月上枝头,一行人都没怎么歇过,弃了大路,专拣这小路来走,据说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她不是娇气的人,可是这样整天坐到马车里,居然让她觉得比干活还要累!浑身骨头都快散开来一样,看来,自己还是享不了福的人呀,她苦笑起来,卧到了软垫上。 山林里太寂静,偶尔几声低低的虫鸣声传进耳中,马车轻晃着,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正当渐入睡梦之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陶伊往前栽了一下,人就从垫子上滚了下来,如果不是门框的阻挡,她肯定要跌出马车了! 接着,外面传来几声巨响,马车突然就燃烧了起来,陶伊尖叫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有埋伏!” 侍卫们大喊了起来,一只大手从马车外面伸进来,抓住了陶伊的手,把她拽了出去,青月刀在空中挥舞着,击落无数向他们射来的长箭,那箭落到地上,轰然炸响,原来那箭头上都绑了火药! 是云墨安排的人? 陶伊迅速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这种攻击,分明是要取众人Xing命的! “走!” 龙皓焱手上一用力,带着她往另一侧的小路奔去。 箭依然疯狂地向二人背后射来,陶伊的心越悬越紧,长裙束缚了她的脚步,让她无法跟上龙皓焱的脚步,龙皓焱突然转过身来,闪着寒光的青月刀便劈头向她落下。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一道寒光斩向了自己的腿,接着,一片轻柔的绸片便飞开来,他居然把她裙子的下摆给割断了,现在她的双腿就裸露在月色里! “走!” 龙皓炎低吼道,陶伊这才回过神来,拔腿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带着陶伊左窜右转,终于甩开了后面的追兵,在一条小溪边上停了下来。 陶伊喘着气,蹲下去掬了一把水大口喝起来。 龙皓焱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女人的求生意志超乎他的想像,遇到这种场面居然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迅速就能跟上他的脚步,他现在真要怀疑起她的身份来了,她难道真的只是一个乡野寡妇? 陶伊洗了手脸,干脆坐到了地上,开始揉自己踢疼了的脚,她的裙摆没了,一坐下,大腿都露了出来,侍卫们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她身上。 她一囧,连忙站了起来,尴尬地转过身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龙皓焱走上前去,把青月刀插在地上,解下披风扔到了她身上,转过身,对侍卫们说: “清点一下人数,我们去归月山庄。” 第二十五章猛兽 一阵嘶鸣,龙皓焱的战马乌锥从小溪对面跃了过来,稳稳地落在龙皓焱的面前,打着响鼻,黑亮的眼睛看向了它的主人。 龙皓焱翻身上了马,抬手稳稳一挥,侍卫们立刻聚拢过来,跟在他身后往归月山庄走去。 陶伊犹豫了一下,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云墨安排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接自己呢? 他的披风太大,稍微走快一点就绊住了脚,却又不敢放慢速度,在这山林里若迷失了方向,大有可能会成为猛兽的腹中之物,一路一跌跌撞撞着走着,居然硬是没让那些男人拉下半步。 月光清冷,山中的风凉得厉害,汗流出来,风一吹,陶伊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龙皓焱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那女人双手紧紧地拉着披风,低着头,长发早就散开,在风中飘着,那纤细窈窕的身影在月光下飘逸如仙子般紧紧地牵住了他的目光。 有一种女人,属于夜晚,陶伊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的光华在月色下尽展无疑。 他一拉缰绳,回过马来到了她的身边,向她伸出了手。 陶伊抬头,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眸似这夜般深沉,大手正伸在自己面前,看来是想让她上马。 陶伊连忙退了一步,小声说: “谢君上,连翘不敢骑马。” 龙皓焱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哪里是不敢,分明是不想和自己共乘一骑! 冷哼一声,调转了马头往前急驰而去,侍卫们见状立刻施展开了轻功追随上去,还未等陶伊反应过来,前面那些重重人影已经渐渐没入无边的黑色之中,这山谷中居然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高大的树上,被扰了清梦的猫头鹰发出了几声不悦的低鸣,那嘶哑的声音在这静寂而空旷的地方显得更加地诡异。 冷风吹来,陶伊紧紧地抱住了肩,快步往他们前去的方向追去。 天,那个男人太没风度了吧!居然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吓死人的地方! 那长长的披风在后面拍打着她的小腿,有好几次都把她吓得汗毛倒竖,凉凉的月光从树叶缝隙钻进来,在前方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晕,勉强为她照亮了点前方的路。 一路小跑着,耳畔是风声,还有不知道是兽,还是自己的沉沉呼吸声,这些都让她害怕得要命!脸上冰凉一片,一伸手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起,委屈的泪水早就落了满脸。 她紧咬着唇,加快了脚步,活着,一定要活着!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了云墨,好不容易他不嫌弃自己失了身子,自己那些可怜而卑微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不能被这黑夜吓倒! 不知道跑了多远,前面还是望不到边的黑暗,而那树影之中,隐隐地有绿光闪烁着,似是兽的双目!一阵风掠过,那绿色的双居然就到了面前…… 天啊,是狼! 一双、两双、三双……无数双绿色的闪着阴冷森然、贪婪噬血的眼睛在前方亮起! 陶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如雨下。 十六岁,从未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伴在云墨的身边,伴他山水天下,看他说的海,他说的草原…… 这样的愿望真的很奢侈吗?为什么上天不肯给她一点幸福? 狼,仰天长啸。 山谷里全是这兽的威音! 陶伊睁开了眼睛,突然扯下了披风,往一侧狂奔开来!拼,站着也是死,为何不拼命一逃? 狼群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纤弱的女人居然敢违抗它们的威严,立刻拱起了背,往她身后猛扑过去。 巨大的黑影向她压过去,她尖叫着转过身,居然伸了手去挡那张开的血盆大嘴,尖齿獠牙! 冷月,清影…… 寒光闪过…… 那狼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成了两半,砸向了旁边的大树,一股腥臭顿时在空气中炸开,熏得陶伊直想吐。 抬眸,只见龙皓焱骑于乌锥之上,一手执着那青月长刀,正冷冷地盯着她,那月光洒满他的肩头,他看上去就如天神般威严!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到了那群饥饿的野狼,一声声长啸接连响起,然后汇成一片!它们开始往二人身边慢慢聚拢,眼看着就要扑向二人,可龙皓焱却依然不动,直盯着陶伊看着。 陶伊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 “求君上救我。” 龙皓焱缓缓向她伸出了手,陶伊连忙把小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龙皓焱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青月刀一挥,那刀光划过的地方,鲜血四溅,狼群惊恐地倒退几步,可是依然不肯散去,紧盯着二人。 龙皓焱手上一用力,便把陶伊拉进了怀里,乌锥高高地扬起前蹄,像是要把二人掀下去一般,陶伊尖叫了起来,侧过身紧紧地抱住了龙皓焱的腰。 终于,有爽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来,她惊讶地抬头,只见龙皓焱满眸笑意,乌锥前蹄落下,一个纵身,高高跃起,直接跃过了那围紧二人的狼群,往前方急驰而去。 “天,它跑得好快!” 陶伊的手紧紧地抓着龙皓焱的衣服,声音都发起了抖,这乌锥的速度太快了,简直像踩在风上一般! “我以为这世间就没有能让你害怕的东西!” 龙皓焱俯下身来,轻佻地在她的耳垂一咬,低声说道。 这暧昧的动作让陶伊立刻涨红了粉面,收回了双手,可小手刚一离开他的腰,龙皓焱便猛地一拉缰绳,让乌锥后仰一下,让陶伊不得不紧贴住了他的胸膛。 如此几次下来,陶伊终于妥协了,不再回避他的怀抱。 “人生在世,要明白审时度势,服从你应该服从的人,这样你的命才能活得够长。”龙皓焱敛去了笑意,冷冷地说道。 “什么人应该服从呢?若是像那狼一样凶狠的人,虽然强悍,但是服从了他,结果不也是死路一条?不如争一争,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君上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陶伊轻声答道。 龙皓焱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扳起了陶伊的小脸,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怕死,所以再大的屈辱她也受着!她又那样不怕死,在这群狼之中,居然敢用纤弱的手臂去挡那可以把她撕成碎片的利齿! “君上!月魂庄主前来相迎了!” 等候着的侍卫小声提醒道。 “属下恭迎君上!” 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一群青衣男子在一位墨蓝锦袍男子的带领下,分成两排抱拳跪在前面,龙皓焱淡淡一点头,策马从人群中走过。 月魂抬头,看到龙皓焱身前的陶伊,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君上的战马,从未有女人坐过!这个女子是谁? 归月山庄是龙皓焱安插在江湖中的一股势力,很多事情不能通过朝堂解决的时候,归月山庄却能轻易帮他完成,月魂本来是一个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为魂。在一次刺杀他的时候被他擒下,龙皓焱见他颇有几分气度,武功又出神入化,爱才如命的他便把他留了下来,改名为月魂,为他打理归月山庄 ,几年下来,月魂倒也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茂密的树林将山庄酽酽地笼在雁归山谷之中,又有精通奇门之术的高手设下了十七道机关,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领,就连老鼠也钻不进去一只! 从稍高的地方看过去,那银白色的流璃瓦连成婉延的一片,在月色下就像一条静止的湖泊,而走进去,无数根墨玉龙柱威严无比地矗立在谷中,每根玉柱都连接着一道机关,不小心触碰上的人,若无幻影之术,就只有死路一条。 陶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只觉得这地方漂亮得像仙境!因此,一双美目四处瞧着,都忘了自己还在龙皓焱的怀里。 “喜欢这里?”龙皓焱沉声问道。 “嗯,好漂亮的地方,皇宫也没这么漂亮吧。”陶伊轻声说道。 龙皓焱的唇角有了笑意,这女人怕是没见过什么叫漂亮的地方!这地方充满了肃杀之气,她居然说漂亮! 翻身下马,正欲抱她下来时,陶伊猛地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摆了摆手,小声说: “不敢劳烦君上,连翘自己来。” 龙皓焱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她。 陶伊低头看了一下,这马快比她人都高了,而且龙皓焱下去之后,它一直在不安的刨着蹄子, 晃来晃去的,陶伊坐都坐不稳了!她横下心来,俯下身去,一面轻抚着乌锥的鬃毛,一面在它耳边小声说道: “好马儿,让我下去,明天给你最好最新鲜的草吃。” 温柔的嗓音像和风,乌锥居然静了下来,曲了腿,跪下来让陶伊下马。 这下,周围立刻静了下来,大家全看向了这一人一马! 龙皓焱的乌锥,随他经历了上百场血战,勾刀割得它骨肉分离也不会屈腿半分的乌锥,平时里连生人碰都不允许碰它一下,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弯了脚,趴下来? 月魂悄悄看了一眼龙皓焱的脸色,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来,那寒夜般冰冷的眸子落在陶伊纤弱的背上。 第二十六章自献 陶伊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她下了马,把脸贴在乌锥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又温柔地摸了摸它的鼻子,这才转身看向了龙皓焱。 龙皓焱沉默着看向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稳地一挥手,径自转身往归月大殿里走去。 陶伊刚想跟上,立刻就有归月山庄的暗月杀手拦住了她,恭敬地说道。 “姑娘请这边!” 原来,这归月大殿中只有男子,平日里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可今天君上居然用乌锥把她带到了门口,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暗月杀手把陶伊带到了离归月大殿有一里之远的后殿。 这里是归月山庄各门头领的众侍妾居住的地方,侍女总管已经得到了消息,清理出了一间上房,请陶伊住了进去。 陶伊在房间里仔细看了一圈。 房中各物全是由整块黑玉打造而成,柜、桌、椅,甚至床!陶伊轻抚着黑玉灯架上搁着的夜明珠,那柔和的光辉笼罩着屋里的一切,好漂亮的地方啊!就像……仙境! “姑娘,请用茶。”一个秀气的侍女把一盏上好的清茶放到桌上,温柔地说道。 “谢谢,请问这位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侍女微笑着说道: “归月山庄。” “抱歉,我是想问,这里位于什么地界。”陶伊连忙解释道。 “姑娘请歇息。”侍女微笑着说完,退了出去。 这么神秘?陶伊哪里睡得着?云墨的人找不到着自己怎么办?如果真的进了那燕周皇宫,还有命回来吗?便是有幸留下了,若真要陪那老皇帝……不如死了吧! 郁结,不由得信步出了房间。 院子里有一方小池,池上荷叶轻卷,淡淡莲香在风中飘荡。 她走到池边,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卷好放进唇里,一阵清脆悦耳的乐声就从唇里飞跃而出。树叶为乐,和别的乐器都有不同,原本是乡野之民在闲暇之时取乐子玩的,陶伊小时候曾跟着邻居学了点,嫁入刘家之后,因为心中常有伤愤无处哭诉,便常常借着外出洗衣砍柴之机,用这树叶奏乐为自己派遣一下忧伤。 久而久之,她这乐音便到了一地的境界,每每乐音一声,附近干活的人都会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更有甚者,还会陪上几滴清泪。 她一首接一首地吹着,不知不觉中,各院的窗户都打开了,无数张夹杂着惊讶、激动、悲伤情绪的丽颜从窗中探了出来。 归月山庄的规矩,入夜,女子不得出房门,违者斩腿,而刚给陶伊奉茶的侍女其实是护卫此院的杀手。这些侍妾,进了此院,将终老于此,永生不得出山庄半步。 一阵凛冽的刀风在身后风云涌动,陶伊转身,只见龙皓焱正持着他的青月大刀,矫健如蛟龙出海,轻盈如清凤展翅,陶伊不由得看痴了,龙皓焱在和着她的乐声舞刀吗? 一枚树叶飞快地擦过她的脸,龙皓焱沉沉的声音响起来:“继续”。 陶伊连忙重新摘了一片树叶,折好放进唇间。 一曲气势磅礴的“将军令”在夜空中风起云涌,青月长刀划破月影,他矫健如游龙的身姿挟风裹影,让人即不敢直视,又无法挪开目光,那脚似乎是钉在地上一般。 曲毕,刀收。 龙皓焱手一挥,青月刀就擦过陶伊吓得苍白的脸,稳稳地钉在了她身后的杨树上。 他朗声笑了起来,大步走过来抱起了陶伊就往他的卧房走去。 “君上!” 陶伊大惊失色,连忙唤道。 “连翘,还是陶伊?”龙皓焱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把她丢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浴桶中: “或者,我让云墨来教你如何服侍好我。” 陶伊呆住了。 没过胸的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龙皓焱盯着她开始惊慌失措的眼睛,唇角挑起了笑,这个才是她的弱点?不怕死的陶伊,害怕听到云墨的名字? 他缓缓褪去衣衫,弯下腰,伸手握住她柔软的细腰,轻轻一捏,声音便沙哑起来: “怎么?知道害怕了?他现在效力于我,早就宣誓只忠于我,他的一切都会奉献给我,包括你……” “不会的,不可能……”陶伊挥开他的手,颤抖着站了起来,指着他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你骗我,你撒谎!他说好来接我的!不会把我给你的!” “原来是这样!”龙皓焱沉下了脸色,扣住她的下巴,冷声说道。 陶伊猛地醒悟过来,他是在套自己的话!云墨,怎么办?我是不是害了你? 看着她抖得如风中落叶,龙皓焱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不忍,他不再说话,跨进了浴桶,自已洗了起来,他那么高大,几乎占去了大半个浴桶,陶伊紧紧地贴着桶壁,看着他宽厚的背,泪水忍不住大颗地滴落下来。 残花败柳,如何配得上那风清云淡的人?此时,居然还要断了他的前途?从小到大,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他每回悄悄来看自己,被婆婆往他家里告了状,就会挨上他父亲的一顿板子,常常跛了脚还要来看自己,帮自己砍柴洗衣,他悄悄给自己带来好吃的,那云片糕的香糯感觉此刻似乎还在舌尖萦绕,为自己请大夫疗伤,为自己……可是自己给了他什么?枉想用这脏了的身子还缠着他? 她哆嗦着伸出手,解开衣服的盘扣,一件件褪下,连肚兜都不留下。 不就是那样吗?张开了腿任他狂乱?有何可怕?又何惧那疼? 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背上,他的背上有水,不会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 “陶伊,请君上恩幸。” 声音好轻,这水轻响便打碎了这声音。 他扳开她的手,转过身来,陶伊连忙低下了头,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握住了她的纤腰,蓄势待发…… 因为是水中,不像初次那样干涩,他闯入时虽然痛,却也能忍耐。 龙皓焱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终于,知道了她的弱点! ——————————————分界线—————————————— 龙皓焱放开陶伊的时候,已经快天明了。昨晚在欢好的半途中,他的情毒突然犯了,一夜无度的索取,让陶伊简直快晕过去了。 不过,这一回他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陶伊,知道身边的人是陶伊,也不会在完成这个过程之后再杀掉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过才和她相处了这短短的时间,这个小女人居然在他的心里有了些位置!见她翻了身,背对向自己,龙皓焱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轻抚了一下,慢慢滑向她的臀上,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收了收,让她完全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陶伊睁大了眼睛,看向外面渐泛起来的红霞,眼角滑下两行晶莹的泪来。云墨,对不起,我们终是要错过了,就让我也为你做点事吧。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居然是荣延的声音。 “去开门。”龙皓焱翻了个身,低低地说道。 陶伊只好起身披衣,拉开了门。 荣延一见她就楞在了当场。一夜恩幸之后,陶伊的神态有些倦怠,脸色白如玉瓷,唇若初绽的蔷薇,乌黑的长发绸缎一样散在身后,一双秋水灵瞳平静地看着他,让他无法挪动眼珠,她很美! “什么事?” 龙皓焱不悦地坐起来,赤 裸的胸膛上还有陶伊忍不住痛时抓过的印迹。 陶伊向他福了福身子,便走了出去。 山谷里的清晨,有清风有初阳,小草上滚动着露珠,她坐到石桌旁边看着远处的墨黛青山, 心里涌起了一丝希望,可不可以求君上让自己留在这里?如果一辈子能住在这里也不错啊! “陶伊!” 金副将惊喜的声音响起来,陶伊抬头,只见月魂庄主正陪着金副将大步走进院来。 “陶伊见过庄主,见过将军。” “没受伤吧?吓了我一跳,就怕你出事。” 金副将走上前来,伸手就扳住了她的肩膀,左右看着,很自然地说道。 “没事,谢将军关心。” 燕周国的男女之间本就开放,就算是对方是成了亲的女子,这样的举动也不为逾矩,可是龙皓焱走出来看到他们动作的时候,却黑下了脸,不悦地说道: “放肆,退下!” 陶伊连忙福了一下,准备退下去,却被他喝住了: “你退下!” 金副将楞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解地嘀咕道: “属下还有事要禀报君上!” 龙皓焱冷哼一声,把目光转到陶伊身上,冷冷地说: “还不来给本王更衣?还想让本王伺侯你吗?” 陶伊只好快步走进房间,龙皓焱冷眼扫了一眼院中的三个男人,也转身进了房。 “怎么回事?”金副将摸了摸鼻子,不解地问道。 “蠢!”荣延不屑地哼了一声,和月魂庄主一起往外走去。 “什么意思?”金副将追了上去,低声问道。 “君上可能要收她为妾。”荣延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小声说道。 侍妾?不是侍婢?金副将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居然挪不开脚步了。君上怎么会收一个寡妇为妾呢? 第二十七章宠妃 龙皓焱赤着上身,让陶伊为他擦洗背上的飞龙,陶伊这是第一次大胆地看他背上的纹身,云雾腾腾,盘旋的龙展开巨大的暗黑双翼,那眼睛似是要看穿人心一样,他身子一动,这龙就仿佛要穿云而出。 陶伊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龙身上轻抚了一下,龙皓焱反手抓住她往前一带,把她环在胸前,扣住她的下巴,低声问: “侍婢?侍妾?” 陶伊心里一沉,小声说: “侍妾。” 龙皓焱冷笑一声,放开了她,往旁边一推,沉声说: “造册,青木院十七号。” 外面响起轻微的一声响,是他的暗影侍卫退了下去。 陶伊不由得苦笑起来,这男人到底有多少女人啊?从今天起,她就正式成为他的女人了?那芸芸众侍妾中的一名?代号十七? 她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可是动作却明显僵硬起来,龙皓焱唇角一扬,倒觉得有趣起来。 他的王府除三妃之外,侍妾共设有七院,青木院为首,却至今未置一女,她自是不知这些,给她排个十七,也不过是好玩,只是他没想过为什么突然会有了这样玩闹的心思,仅是想看看她无奈的表情吗? 他想到昨天晚上,她吃痛却又极力忍耐的娇俏模样,她分明生涩得要命,若不是没有那层障碍,和处 子没有任何分别,她确实有副好身体,柔若无骨,又妖娆魅惑。 “走吧。” 他弹了弹锦袍,抬腿往外走去。 陶伊慌忙一面挽着自己的长发,一面跟上他的步子。 归月山庄有九曲十八弯,若无人带着,不消半盏茶功夫,你肯定是转得晕头转向,说不定哪只脚就踏到了机关,命丧黄泉。 到了归月大殿门口,龙皓焱才喝令她止了步,在外面侯着,独自走进了殿内。 陶伊往旁边走了几步,倚在黑玉龙柱上眺望着远方,阳光挥洒,如金幔一样披到她的身上。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至近,陶伊站直了身子看过去,只见一片淡紫色的云正向这边飘过来,不对,不是云,而是一群紫衣飘飘的女子!铃铛响处,花瓣飞落,那紫云中间有一顶深紫色的华丽软轿,轻纱飘起,隐隐露出里面那妩媚的妙人。 “婉妃驾到!” 清丽的女声响起来,飘飘渺渺,由远至近。 一阵微响过后,院中居然多了数十位青衣锦袍蒙面男子,迎向那女子来的方向跪拜下去。 软轿停在了大院的外面,并没有进来,一袭紫衣华服的婉妃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轿,面向大殿缓缓跪下,清声说道: “妾——绯婉求见君上。” “姐姐来了!”金多海的声音最先响起来,然后陶伊便看到几位男子在龙皓焱的带领之下,大步往院门走去。 “起来。” 龙皓焱面无表情地向婉妃伸出了手,婉妃抬眸明媚一笑,便将素手搁在了那掌心之中,身子也就势依进了他的怀里,软软哝哝地说道: “君上遇刺,妾担忧至极,所以不待诏而前来,望君上恕罪。” 龙皓焱转手握住绯婉的手腕,面上的神色沉了沉,低声说道: “又试毒了?” “是,妾最近按照古方又配出一味解药,不过还是无效。”绯婉微蹙了秀眉,娇声说道: “是妾身无用,至今还未能为君上解开这情毒,让君上日夜受这情毒之苦。” “不是你的错。” 龙皓焱面上的神色缓了几分,转身看向荣延,沉声说: “你去安排吧,子时启程。” 荣延立刻道了声是,快步退了出去,龙皓焱携起绯婉的手慢慢往后院走去,一高大一娟秀两道身影分外引人注目。 一群人倒是忘了陶伊的存在,待他们走远,陶伊才慢慢地从龙柱后面走了出来,按理说,大老婆来了,自己这个新收的小老婆应该跪拜奉茶才对,可现在没人理会自己,左右看了看,一时间倒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姑娘。” 月魂清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陶伊连忙侧身拜见: “见过庄主。” “不必多礼,姑娘已经是君上的侍妾,不过月魂有一事不明,冒昧前来叨扰姑娘几句。” 月魂缓步走上前来,居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缓声问道: “君上昨夜幸你,中途可否有异常?” 陶伊轻蹙了一下眉,敛下眼帘,静静地点了点头: “君上情毒犯了。” “怪哉,你居然知道!那为何你还安然无恙?” 月魂皱起了眉,那深幽目光似是一直要探进她的心里去,沉吟了一下才低声问道: “是第一次幸你吗?” 陶伊犹豫了一下,这才说: “不是,一月前有过一次,不过君上并不知情,刘婆婆拿了解药给我。” “难怪!你随我来!”月魂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他拉住她转身往另一边的小院走去。 这是个清幽至极的小院,院中树荫成片,倒是非常清凉,院中只一座小平房,白墙黑瓦,和外面的黑玉洞天格格不入,就是一个世外清静之地。 “你坐下!”月魂指了指小石凳,自己进了小屋,片刻拿了一只黑色的楠匣子出来。 “我为你导出毒血,之后你自己每月导一次,配上刘婆婆的解药,当无大碍。” 他从盒中取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拿起她的右手,往手腕上轻轻一划,然后迅速在她的掌心点了三个Xue位,陶伊只觉得有股冰寒之气从头顶一直往脚下散去,那脚指都像是要被冻上一样。 “这情毒真有这么可怕吗?”陶伊忍不住问道。 “君上当无妨,他有内力护体,不过是毒发时痛苦一些罢了,女子体弱,加之你毫无内力,这毒在体内积攒多了,会……四肢僵死。” 陶伊的脸立刻就白了,四肢僵死,那不成了根木头?还有,龙皓焱发病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痛苦,痛苦的人是自己! “这刀名为冰绝刀,月圆的时候就为自己放一次毒。”月魂把刀收到匣中,放到她的手里。 “谢庄主!”陶伊连忙跪拜下去。 “不用,陶姑娘,我救你,你可否为我做一件事?” “庄主请吩咐,只要陶伊可以做到。” 犹豫了一下,陶伊小声回道。 “我要刘婆婆给你的那份药书!” 月魂微笑起来,狭长的眼睛,眼梢高高扬起,眸子如新月般光华四射,他确实是个漂亮的男人。 “为何要它?” 陶伊下意识地捏了捏腰间悬挂着的香袋,那药书是用绢制成,现在正卷好了放在香袋里。 “里面有些我想要的药方,这样,我看过了再还给你。” 月魂的身形一动,那香袋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轻巧地扯开了袋子,从里面拿出绢书来,飞快地翻阅了一遍,这才还给陶伊: “还你,姑娘可以走了。” 怪人!陶伊拿着楠木匣快步往外面走去!龙皓焱身边都是怪人!那个荣延一天到晚想杀自己,这个人突然冒出来就说要救自己。 “有吗?” 荣延从屋里走了出来,低声问道。 “没有。”月魂摇摇头,目光依然落在陶伊纤巧的身姿上。 “时间快到了,再找不到,君上会怪罪下来的!” 荣延一屁股坐到刚才陶伊坐的石凳上,懊恼地说道: “刘老太婆到底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现在君上对这女人又起了心思,动又动不得!真是可恼!” “她很好啊!”月魂淡淡地说道,转身往屋里走去。 她好?荣延错愕地看着月魂,又看了看陶伊的身影,眉皱得更紧了。 月上枝头,归月山庄的**缓缓打开,一行人从山庄里策马而出。 龙皓焱的目光寻过众人,绯婉从轿中坐直身体微笑着看向他,龙皓焱淡淡地点点头,看向人群里的陶伊,策马过去缓缓向她伸出了手。 陶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搁在他的手心,任他把自己拉上马。 绯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侧过脸看向自己的弟弟金多海,小声问道: “何人?” “是君上新收的侍妾,陶伊,姐姐不必在意,她Xing子很好,不会争什么的。” 金多海连忙小声说道,姐姐在王府之中独占恩宠这么多年,突然冒出个陶伊,肯定心里会不舒畅。 前面一声马嘶声传来,只见龙皓焱已经策马腾起,带着陶伊冲向了前方。 龙皓焱很喜欢这种飞驰的感觉,陶伊却害怕得要命,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听着耳畔那呼呼的风声,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不喜欢?”他沉声笑起来。 “害怕。”陶伊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君上可不可以慢一点?” “不要怕,乌锥喜欢你。” 龙皓焱拉下她揪着自己衣服的小手,把小手放在乌锥的脑袋上,乌锥立刻又长嘶了一声,似乎是非常欢快一般。 感觉好奇妙!陶伊壮着胆子缓缓张开了眼睛,林中小道,月影斑驳,人追月走,风随人行,她又试探着摸了一下乌锥的脑袋,本就处于疾驰状态的乌锥居然又加了速,像是踏在风上要飞起来一样! 陶伊小声尖叫起来,却不再闭上眼睛,那长发飘起,那肌肤如玉,那目光似月。 龙皓焱突然就抱紧了她,扳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月夜 “大哥!” 这是陶伊听过的最好听的男子的声音,像清泉一般流过人的心田,闻者无不觉得心情舒畅,龙皓焱的脸上有了一分笑意,沉声说道: “在府里等着即可,这么劳累作什么?” 纱帘掀起来,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衫的男子出现在大家眼前,与在纱帘外看的感觉完全不同,男子发色枯黄,脸庞削瘦,双目紧闭,只是那唇却娇艳无比,分明是一副病态。 “新人?难得!倒和大哥以往的口味差了许多。” 十一王唇角微扬,带了笑意缓缓说道,似乎是能看到陶伊一般。 “走吧,你也会调笑本王了。” 龙皓焱走上前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往进城的方向走去。 侍卫们都刻意放慢了步子,让十一王和龙皓焱在前面缓缓前行着。 “说吧,什么事。” 慢慢地走了一段距离,龙皓焱才出声问道。 十一王龙沐羽是卑微宫女所出,所以在宫中根本没有任何地位,一直到了二十岁也未得到应有和封号和领地,直到和龙皓焱一起建了功,王上才第一次正视这个儿子,不过他自小身体不好,王上还是不喜欢他,只随意以他的排行封了王。事实上,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他也并不在意,权势对他来说,就是镜花水月,保不准哪天这残破的身子就没了,只求在生前,为这个大哥多做点事吧。 “老二和老四联合朝中诸臣,向王上举荐,要升你为第一摄政王,回朝主事,只待天明就会公告天下。” 龙沐羽低声说道,语气平缓,把这等大事说得犹如市井小事一般。 “升?” 龙皓焱冷笑起来,这种关键时候,谁带兵进齐鲁城,谁就是未来的王!他们这时候调自己回京分明是把自己绑在京城,然后削减他的兵权! 陶伊的心沉了又沉,这等军国大事,龙皓焱居然一点也不避讳她!要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自己都是死无可恕啊! “青召在齐鲁又建立了一条新线,可以给你最新的情报,只和你单线联系。” 龙沐羽指尖一指,一枚青玉符就到了龙皓焱的手上,好快的身手!陶伊情不自禁地再度看向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陶姑娘在害怕?” 龙沐羽轻声笑起来,悠然睁开了眼睛,陶伊下意识对双那幽瞳,天,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初看时眼中流露着五彩的光华,璀璨无比,再看,你会觉得那是一泓深潭,让你情不自禁地掉进去、掉进去……神智渐迷…… “别闹了。”龙皓焱淡淡地说道,伸手捂住了陶伊的眼睛:“她不会武功,会伤到她。” 一句话,说得平淡,却让龙沐羽再度笑出声来: “大哥倒是贴心,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了,不过,你现在收她为妾倒真要坏事,王上正等着和乐公主暖床呢!” “她不是和乐公主!”龙皓焱闷闷地说道。 “若有人说是呢?”龙沐羽敛了笑脸,严肃地说道。 第四十四节、独居 乘着乌锥一夜疾行,进了燕周都城大燕城的时候,陶伊已经觉得自己的七魂已经飞走了六魂,只余一魂在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王府大门本是紧闭着,可乌锥一到,那门便迅速打开,放眼望过去,一众仆跪了一地,低垂着头齐呼着:君上千岁。 龙皓焱下了马,把陶伊抱下来,往地上一放,也没管她,抬步便往府内走去。 陶伊扶着乌锥,楞是站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夫人,请。” 一名约六十多岁的青衣男子带着一名小侍女低头快步走到陶伊身边,让小侍女的掺扶住了陶伊,语气平静地说道。 “谢谢大叔,敢问大叔如何称呼?” 陶伊连忙道谢。 “老朽是王府管家,夫人称我老黄便可。” “黄管家,小女子陶伊,今后还请黄管家多多担待。”陶伊连忙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 “夫人不必多礼。” 黄管家没想到陶伊会施礼,连忙还了礼,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往后退了一步,让小侍女扶着陶伊先行一步,往王府里面走去。 进了王府,陶伊有些意外,那大门是整块的白玉制成,镶鑫镏,嵌银栓,更有麒麟兽在门口镇宅,庄严威武,可王府里面却远不如她想像中的那样金碧辉煌,只是院落房子要比普通人家要大上数倍而已经,论上这精美程度甚至还比不上威老太爷家中的样子。 “夫人,君上赐夫人住青木院,另有侍女四人,这青木院,男子不可擅进,夫人请吧。” 黄管家微微一躬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陶伊连忙回了礼,跟着小侍女慢慢走了进去。 青木院不大,是清静雅致的一个小四合院,里面有八间屋子,间间大门紧闭,院中空荡荡的,只有院子西南角有一丛翠竹,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夫人,您想住哪一间?” 小侍女把每一间的房门都推开,笑着问道。 “都没人么?” 陶伊楞了一下,他把自己编了十七号,这里面理应还有十位女子才对呀! “只有夫人。”小侍女笑得更开心了: “青木院位于三妃院之下,这些年来一直还未有夫人入住呢!” “三妃院?”陶伊轻蹙了一下眉,她最讨厌男人在后院里关上一群女人了!她喜欢那种一夫一妻,像云墨的父母一样,携手白头,多好!哎,今后自己就要成为这群女人中的一员了,漫漫岁月,如何度过?云墨,我想你了!你会恨我吗?我成了他的妾! “夫人住这间吧,这间叫青伊,有夫人的名字呢!” 陶伊走过去一看,真的!每间屋子的门上都有一块小牌子,分别是青伊、青雅、青嫣、青碧、青语、青彤、青岚、青落。 陶伊唇角一扬,也笑了起来,这些名字真好听!其实她本不叫陶伊,叫陶三娘,家里那样穷,又接连生下了女孩儿,哪里还有心思给她取名字?后来嫁进刘家之后,因为婆婆也被人称为三娘,是云墨跟她取了这个名字,云墨说: 秋水翦翦,伊人湖边立! 月光清冷。 陶伊迎来了在王府的第一个夜晚。 坐在窗边的高椅上,她怔然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自己这一进王府,究竟是福,还是祸?夫人,她苦笑起来,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成为王爷的侍妾,可以锦衣玉食,穿金戴银,若让那刘家人知道了,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突然,一阵幽扬清婉的笛声传了过来,陶伊心里一凛,这是云墨最爱的一支曲子,她以前常用树叶与他和声! 那时,他在院外,她在院内,一声声,一曲曲,心便悄悄贴近。 笛音低沉沧桑,夹杂着沁骨的凄冷,令人惆怅。 不知不觉的,眼中泪水慢慢盈出,她猛地站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小侍女悦儿就跑了过来,拉住她小声说: “夫人不可出去!王府有规矩,晚上各院夫人未经传诏,不得出各院半步,违者是要重罚的,说不定连命都会丢掉!” “只看一眼可以吗?”陶伊拉住悦儿的小手恳求道。 本来,管家派了四位侍女过来,但是陶伊只留了这个带自己进院的小女孩,她喜欢清静,也不爱让人伺候,那会让她觉得不自在。这悦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可爱,人又机灵,她一见就喜欢,就留她给自己做个伴。 悦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陶伊失望起来,呆了半晌,她又跳起来,小声说:“我们就趴在墙上看一下吧!” 啊?悦儿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陶伊已经提着裙子奔到了墙边上,墙太高了,她左右看了看,又跑回屋里,把桌子拖了出来,又往上面放了把椅子,这才爬上去,用力一撑,趴到了墙头上。 悦儿这是看得目瞪口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夫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会爬墙?她自然不知道,陶伊是干粗活长大的,手上真的还有几分力气,爬墙爬树她都能! 笛声依然悠扬,陶伊寻声看过去,在不远处的梅林里面,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横笛而立,月光洒在他那削瘦的身影上,朦胧朦胧,又有几片落叶悠然飘下,真让人有种见到了下凡神仙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云墨! 陶伊略有些失望,但是还是继续趴在墙头上,听着这乐声也能廖解相思啊! 笛音突然一扬,变得悦耳动听,像美酒一般香醇甘甜,陶伊此时就像是着了魔,怎么也忍不住了,干脆一拉裙子就爬上了墙,往外纵身一跳…… 等了好半天,身上既没传来痛的感觉,也没有落在地面上那硬梆梆的感觉,她睁开眼睛一直接,自己居然在龙皓焱的怀里! 龙皓焱冷冷地看着怀里的女人,他也是听到笛声才过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她趴在墙上听得正痴迷,当时心中就不悦起来,可让他更不悦的事情又发生了,这女人居然**跳了下来! 墙下……遍布了铁荆棘,如果落上去,哪里还能活? 第二十九章尊卑 “君上!”陶伊吓了一跳,连忙挣脱了他的手跪到了地上。 管家一挥手,立刻有家奴快步过去打开了青木院院门上的铜锁,把小悦拖了出来,陶还没有反应过来,小悦已经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挨了几鞭子。 陶伊心中一惊,这是王府,不是刘家小院,在刘家做错了事还会打个半死,何况这深深侯门之内?现在连累了小悦,如何是好?她连忙磕起头来,连声恳求道: “君上开恩,是奴婢的错,和小悦无关,请君上责罚奴婢吧。” “拉下去重责二十,奴才杖毙。” 龙皓焱冷冷地说道,一拂袖,转身就往梅林中走去。 小悦是管家亲手调教出来的人,陶伊不知道这外面的铁荆棘,难道她也不知?陶伊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一点规矩也不懂,不让她尝尝这滋味,怕是以后也不会老实! 听到杖毙二字,陶伊几乎晕厥过去,自己一个无心之错,居然要害死一条人命!这让她如何自处? “君上,请君上杖毙奴婢,饶小悦一命!”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龙皓焱那边追去,龙皓焱的步子很快,步伐也大,陶伊一路小跑也没能追上,直到他进了梅林,陶伊刚想拔腿进去,就听到几声锐利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来,接着几只淬了毒的箭闪着幽暗的蓝光便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她的脚尖前面,让她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梅林禁地,擅闯者死。”一名暗影护卫从角落里闪出来,冷冷地说道。 陶伊扶着树慢慢跪下去,低声哭了起来: “君上开恩,是奴婢的错,怎么能让小悦代奴婢受过?请君上开恩。” 她开始用力的磕头,一下一下,面前那青石板的小路上便绽开了妖艳而妩媚的花,暗影面无表情地站着,并不理会她。 梅林里又传出来清幽而绵长的笛声,接着,便有琵琶起和,这乐声初时如同清泉流淌,绵绵长长,到后来陡然拔高,慷慨激昂,让人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 陶伊俯下身去,手垫在额前,心里一片绝望冰凉,龙皓焱是那样强势而果断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改变主意? 青木院前传来了小悦声声惨叫,每叫一声陶伊便颤抖一下,叫声渐渐弱下去,直至消失。 陶伊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一群家奴又匆匆跑了过来,把陶伊拖到青木院外,她的鞭刑也躲不掉,这王府之中,王爷说过的话,绝不会更改。 一鞭子狠狠地落下,打在陶伊的背上,她痛醒了过来,手指紧紧地抠着地上的泥土,眼泪流到这泥土之中,心里揪得难受极了。 怎么就欠了一条人命? 鞭子毫不留情,一鞭又一鞭重重地落下,她的背上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可是却不觉得痛,四肢都麻木起来,豆大的汗水从身上涌出,浑身的衣服很快就浸湿透了,人似是泡在水里一样。 死了吧,死了算了,陶伊,你生来便是克星,克父母,克丈夫,连个小侍女也要为你送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伊慢慢转醒过来。 她正卧在自己房里那张青纱软榻上,上身的衣服被褪下了,背上一片冰冰凉凉的感觉,从皮肤一直渗进骨头里。 小悦,想到那个只相处了一日的女孩子,她又泪涌如泉。 “夫人。” 一声弱弱的唤声传进耳中,她侧过脸一看,小悦居然就跪在榻前,正用毛巾给自己擦汗。 “你没死?”她大惊,还是自己死了,这是黄泉之中,自己在和她作伴? “君上开恩,小悦还活着。” 小悦挤出笑容来,她能活下来真是奇迹!本来打得只剩半口气了,可是突然君上身边的暗卫从天而降,抓住了那最后致命的一杖,让她活了下来。 “太好了,对不起,小悦,都是我害了你!”陶伊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翻身坐起来,可是一动,背上的伤就牵得阵阵发痛。 “夫人别动,夫人背上的伤也很厉害。” 小悦把帕子收好,用把柔软的被子拉上去了一些,盖在她的腰上,背上还不能盖东西,王府行刑的鞭子都是扎了碎刃,淬了盐水的,打上去,可比板子厉害多了,她不明白,君上这些年来,只安排陶夫人住在青木院,想来是极恩宠她的,为何又下了这样的重刑? “小悦,你去休息吧,你身上也有伤呢!” 陶伊伸手拉住小悦的手,微微一笑,心里那份担忧总算散去了一些,龙皓焱也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冷酷啊,他饶过了小悦! 这一笑,小悦不禁有些痴了,第一眼看夫人并不觉得她有多美,可是这一笑,她才知道她的魅力在何处! 陶伊笑的时候,一双灵动的眼眸就像装了两潭清碧的水,层层波光扑面而来,整张面孔陡然生动,光彩大放,而那张柔软又有光泽的薄唇微微上扬,就像正缓缓绽放的蔷薇,香甜的感觉让人着迷。 龙皓焱刚走进来,就看到了陶伊这一笑,面上的生硬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就放柔下来。 “君上!”屋里的奴才们立刻跪了下去,陶伊这才看清楚,屋里居然还有五六个侍女!小悦更是连身体都趴到了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龙皓焱轻轻一挥手,众人立刻都跪着退了出去,一直到了门外,把门关上,也没人敢起来。 陶伊静静地趴着没动,她是不好意思动弹,身上是未着寸缕的,干脆闭上了眼睛装成未醒的样子。 龙皓焱轻蹙了一下眉,走到了榻前,拉开了她腰间的薄被,鞭伤从肩膀,一直到小腿,密密全是,小碎刃割的口子很深,皮肉都翻了起来,她的背上本就伤多,现在更是惨不忍睹,他有些后悔,用板子打就行了,不应该动这重刑! 可是,陶伊初进府来,就进了这青木院,其他三妃心里多有不平,打她也是护她,她又不懂得这些机关算计,不如先示了威,她收敛了倔脾气,那三妃也不会立刻就冲她而去。 “痛?”他弯下腰,手指在她的伤口上轻抚着,沉声问道。 陶伊无法再装下去,只得睁开了眼睛,轻声回道: “是!” “明天自有女官来教你规矩,好好学。” 龙皓焱一面沉声说着,一面自行褪去了玄色锦袍,脱了长靴,坐到了榻上。 “君上要歇在这里?”陶伊惊讶地问着,开始心慌起来。 龙皓焱扫了她一眼,侧身背对着她躺到了长榻里侧,两人之间隔了一碗的距离,但是他却像一只温暖的小火炉,身上的热量慢慢往陶伊这边漫延过来,最终让陶伊完全被包裹进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之中。 陶伊睡不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门的方向。 门是黑楠木雕花的,很古朴,外面安安静静,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闷响,接着便有两道身影快速掠过,拖着地上的人往外面奔去。 那是小悦,她晕过去了。 这些侍女退出去之后,没有龙皓焱的命令,没人敢站起来,所以一直跪在外面,初C混夜,依然寒意料峭,小悦身上又有重伤,所以没坚持多长的时间。 龙皓焱翻过身来,手指抚过陶伊的背,又到了她的臀上,陶伊浑身都绷紧了,自己伤成这样,难不成他还想…… “陶伊,你的夫君是新婚之夜死的对不对?”他开口了,虽然是问句,却语气平静。 陶伊楞了一下,忍不住转过脸来看向他,他去调查自己了吗? “可是你不是处子。”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声问道: “你说要为夫守节,你守的哪门子节?” 陶伊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这一切还不是你作的孽? “云墨?”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一些,有些不悦的起来。 陶伊坚难地抬起手来,挪开他扣着自己下巴的手,淡淡地说: “你去问荣延。” “是荣延?是你进营那晚?”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那晚不是说没有碰过她吗? 陶伊心里有怨,不愿意再提这事,干脆把脸重新侧向了朝门的方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好大的胆子!居然如此轻待自己!龙皓焱的眼中燃起了怒火,眼眸一眯,抬脚向陶伊踹了过去,他的力气有多大?只用了三分力,陶伊就被他这一脚给踢下了床,那背咯在了木板上,一阵钻心的痛。 她扬起头来,静静地注视着正在生气的男人,片刻之后,她居然转过身去掩面轻泣了起来。 她哭了! 而且是有声音的哭!呜呜咽咽,不再像前一回那样默默流泪! 声音悲伤而无助,裸 露的身体在薄纱笼罩着的灯下轻颤着,就像一朵被雨水打伤的梨花,娇艳的花瓣正委屈地向他展示着她的脆弱。 龙皓焱懊恼地翻过身去,不再看她。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这一哭,自己倒像是做了极大的错事一般,心里充满了歉疚?这怎么可能呢?我大月王怎么会对女人有这样的感觉? 她还在哭,哭声像蛛丝,在他的心里密密结了网,把那颗心整个笼罩了进去。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不喜欢他宠幸她,她倔强,她怕死,她委身于他,只是为了那个云墨! 第三十章三妃 龙皓焱跃了起来,抓起自己的锦袍胡乱往身上一披,抬脚就走了出去。 他最讨厌去哄女人,女人是应该来讨他欢心的,可是这个陶伊总是对他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可没耐心围着一个女人转! 拉开门,外面跪着的侍女们头垂得更低了,额头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主子什么时候好了,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 他沉声说完,拂袖而去。 陶伊扶着床慢慢站起来,对着外面轻声说: “你们起来呀。” 没有人敢动,谁敢未违抗大月王的旨意?十七夫人真是不知好歹,换成别院的夫人们,哪一个不是用尽了浑身的本事把君上侍侯得舒舒服服!君上前来歇息,她居然气走了君上!做下人的,最怕的就是跟上这样的主子,不仅没有前途,更可怕的是连Xing命都会随时有可能丢掉! 看着满地俯着身不敢动的奴才们,陶伊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Xing,自己倔强,会连累身边所有的人! 她扶着床着,看着外面跪着的六人,心里难受极了!她开始讨厌这个地方,这里就像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把她们全装在里面,不允许她们自由呼吸。 坐到床头上,她哆嗦着把衣服穿好,外面那么凉,她们会冻坏的!打开衣柜,把里面给她准备好的衣服拿了六件出来,忍着痛慢慢走到院中,一件件给她们披上,小声说: “对不住各位姐姐,今后陶伊会小心的,不让姐姐们再受这样的苦。” 众人连忙磕头,连声说不敢。 “婉妃驾到。” 院门外响起了清脆的女声,接着院门被推开,一群紫衣侍女拥簇着绯院走了进来。 陶伊连忙跪了下去,低声说: “奴婢见过婉夫人。” “妹妹怎么还自称奴婢呢?妹妹是君上的新宠,封了十七夫人,以后切莫再称奴婢,君上听到会不高兴的。” 绯婉上前来,扶着她的手: “起来吧,才受的伤。” “谢夫人。” 陶伊站了起来,小声道着谢。 “你们也起来吧。” 绯婉看了一眼跪了满院的奴才们,扬声说道。 “谢夫人!” 侍女们连忙谢恩,爬了起来,跪得时间太长,膝盖都痛了起来。 扫了一眼陶伊,绯婉得意地一笑,在这个院中,除了龙皓焱,只有她的话是管用的!这是几年来她苦心精营的结果,弟弟金东海说,陶伊Xing子柔,不是那种争宠夺爱的人,她还不信,今天她挨了君上的打,这才略信了一些,想来这陶伊也就是个乡村野妇,不懂这些狐媚功夫,不过是君上一时兴起罢了,所以她现在倒改了主意,不如施点恩宠,拉拢了她,也算是多了对付芸、萱妃的力量! “萱妃、芸妃驾到!” 院外又传来了清丽的声音,绯婉冷笑了一下,扶住了陶伊的手,慢慢往屋里走去: “妹妹,我们进去等着吧。” “可是……” 陶伊为难地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一阵绿色,一阵白色,已经进了院门,向她们这边走来。 “姐姐!” 一声娇唤从门口传了过来,陶伊回头一看,是那位绿衣华服的女子正笑吟吟地抢前一步,快步往她们这边走来: “姐姐何故见着我们就走呀?” “十七身上有伤,久站不得,所以我正想扶她进去,并不是见着妹妹便走。”绯婉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 “这位便是十七?” 白衣女子走上前来,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和诧异,还以为君上带回来一个多么绝色的女子,却不料是位脸色苍白,削瘦纤弱的女子。 燕周女人多为身材高挑强健,尤其是龙皓焱身边的女人,多是燕周各地精选出来的门名之女,有纯正的燕周血统,陶伊站在她们三人之中,又披散着长发,脸上有几道伤,看上去倒像颗可怜兮兮的小草。 威胁感顿时去了几分,白衣女子和绿衣女子相视一笑,便上前来,挤开了绯婉,一人扶住陶伊一只手往里面走去。 “十七,我是水芸院的芸妃,你今后叫我芸姐姐便可,这位是漪萱院的萱妃,你就叫萱姐姐吧。” 芸妃用余光瞟了一样脸色不善的绯婉,唇角便噙了得意的笑,她们两姐妹是王上所赐,绯婉不过是婢女出身,虽然现在位于三妃之守,可是论起出身来,正妃还是会在她们两姐妹之中产生,所以,平日里素来也不太把绯婉放在眼中。 外面突然响起了三记小鼓声,几人回头一看,黄管家正站在门口,他略微向几人弯了弯腰,便扬声说道: “君上有令,十七夫人违抗王令,从即日起禁足一月,无王令,不得擅见外人,请三位夫人速回本院。” 三妃都轻蹙了起眉,君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巴巴地弄了个寡妇回来,还未进院就封了青木院的夫人,消息传回来时,她们都以为这女人正得恩宠,可是没想到进府第一晚就用了鞭刑,打就打吧,打完了君上又巴巴地跑来睡,没过一盏茶功夫,居然又气冲冲地走了,现在又对她加了罚,禁足?想不通! 君令到,她们也不好再呆下去,只得带了自己的人意兴阑珊地回去。 院中安静了下来,黄管家又一击小鼓,扬声说: “君上再令,青木院只留夫人一人,其余人等速退出青木院。” 侍女全撤走?陶伊楞了一下,那些侍女却如释重赦,慌不赦地碎步跑了出去。 这下可安静彻底了!陶伊苦笑了一声,伸手摘下一片竹叶,慢慢挪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略一吸气,一曲清雅忧伤的思君令便从唇中一倾而出。 乐声夹着竹叶的清香,在院落里飘荡着,就像她的心,轻飘飘,找不到落地的地方! 墙外,笛声又起,和着她的乐声,缠缠绕绕,默契无比。 那个人到底是谁? 陶伊的心绪又飞到了那片梅林之中,那清瘦的背影,在月光下宛如天人。 突然,笛声断了,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墙外跃进,陶伊惊讶地看向来人,这白衣胜雪,长发如缎,一双五彩琉璃眼,原来是十一王。 “见过十一王!” 陶伊连忙撑着桌子站起来,给他行礼。 “我喜欢大礼!” 龙沐羽纤美的手指一弹,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击在了陶伊的腿上,她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膝盖磕在那青石板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痛! 龙家的男人都这么爱折磨人吗?陶伊气愤地咬了咬唇,却不敢作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龙沐羽俯下身来,手指轻佻地在她左脸上抚了一下,低笑着说: “陶伊,什么时候你才会现出自己的真面目?本王真的非常好奇,非常想看到那一天!” “奴婢不懂王上的意思!” 陶伊忍住气,侧开了脸,淡淡地说道。 “会懂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背。” 龙沐羽手在她肩上一转,陶伊就被他侧过身来,他要干什么?陶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居然把她的衣服给扯了下来,天,要知道她刚受过刑,并未穿肚兜!衣服扯下,上身完全暴露在了这浓浓的月色之中,这男人怎可如此无礼?自己是他兄长的侍妾,这样岂不是犯了重罪? 陶伊正要痛骂时,他手指在她背上轻一点,居然就让她无法再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罢了,又受到如此的耻辱,陶伊,等你能动弹之时,立刻去死掉吧!又委屈又愤怒,她一双水眸瞪得老大。 “你放心,本王的眼睛是瞎的,看不到。” 龙沐羽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平静。 瞎的?怎么可能?那样一双五彩灵瞳,漂亮到了极点!让人一看就像着了魔,挪不开眼睛,怎么会看不见?而且他一进来就径直到了自己身边,谁相信他是瞎子? 似乎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龙沐羽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实在是好听到了极点,就似谷中清泉,风中玉铃: “本王生下来就看不见,所以是以声辩位,你不用紧张。陶伊,你想不想治好你背上的伤?我可以让你的背上肌肤恢复如初生婴儿,光滑如玉,让君上更疼爱你!” 前面一句话还好,哪个女孩子不想漂亮?陶伊知道自己的背上丑陋无比,如果有一张美背,今后面对云墨……不是,是龙皓焱,她皱起了眉冷冷地说: “不想!” 她巴不得龙皓焱讨厌死了她,现在就把她丢出去,好过呆在这个莫名奇妙的怪地方,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怪人! 龙沐羽唇一扬,又笑了起来,有趣!他倒是对陶伊的兴趣越来越浓了!他真想看看撕掉这一层倔强的外皮,陶伊会什么模样。 “陶伊,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他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轻声说: “本王见你有几分天赋,想收你做个小徒弟,教你岐黄之术,你今后若出了府,也能有个谋生计能。” 什么?陶伊惊讶地抬眸看向他。 “磕头。” 龙沐羽手指在她的额上轻点,陶伊捂着被他弹疼的额头,不悦地说: “王爷不要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是君上的妾,怎可做王爷的徒弟。” “见过十一王!” 陶伊连忙撑着桌子站起来,给他行礼。 “我喜欢大礼!” 龙沐羽纤美的手指一弹,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击在了陶伊的腿上,她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膝盖磕在那青石板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痛! 龙家的男人都这么爱折磨人吗?陶伊气愤地咬了咬唇,却不敢作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龙沐羽俯下身来,手指轻佻地在她左脸上抚了一下,低笑着说: “陶伊,什么时候你才会现出自己的真面目?本王真的非常好奇,非常想看到那一天!” “奴婢不懂王上的意思!” 陶伊忍住气,侧开了脸,淡淡地说道。 “会懂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背。” 龙沐羽手在她肩上一转,陶伊就被他侧过身来,他要干什么?陶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居然把她的衣服给扯了下来,天,要知道她刚受过刑,并未穿肚兜!衣服扯下,上身完全暴露在了这浓浓的月色之中,这男人怎可如此无礼?自己是他兄长的侍妾,这样岂不是犯了重罪? 陶伊正要痛骂时,他手指在她背上轻一点,居然就让她无法再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罢了,又受到如此的耻辱,陶伊,等你能动弹之时,立刻去死掉吧!又委屈又愤怒,她一双水眸瞪得老大。 “你放心,本王的眼睛是瞎的,看不到。” 龙沐羽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平静。 瞎的?怎么可能?那样一双五彩灵瞳,漂亮到了极点!让人一看就像着了魔,挪不开眼睛,怎么会看不见?而且他一进来就径直到了自己身边,谁相信他是瞎子? 似乎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龙沐羽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实在是好听到了极点,就似谷中清泉,风中玉铃: “本王生下来就看不见,所以是以声辩位,你不用紧张。陶伊,你想不想治好你背上的伤?我可以让你的背上肌肤恢复如初生婴儿,光滑如玉,让君上更疼爱你!” 前面一句话还好,哪个女孩子不想漂亮?陶伊知道自己的背上丑陋无比,如果有一张美背,今后面对云墨……不是,是龙皓焱,她皱起了眉冷冷地说: “不想!” 她巴不得龙皓焱讨厌死了她,现在就把她丢出去,好过呆在这个莫名奇妙的怪地方,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怪人! 龙沐羽唇一扬,又笑了起来,有趣!他倒是对陶伊的兴趣越来越浓了!他真想看看撕掉这一层倔强的外皮,陶伊会什么模样。 “陶伊,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他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轻声说: “本王见你有几分天赋,想收你做个小徒弟,教你岐黄之术,你今后若出了府,也能有个谋生计能。” 什么?陶伊惊讶地抬眸看向他。 “磕头。” 龙沐羽手指在她的额上轻点,陶伊捂着被他弹疼的额头,不悦地说: “王爷不要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是君上的妾,怎可做王爷的徒弟。” 第三十一章蛊惑 “你愿意吗?” 龙沐羽唇轻挑,声音平静,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来,一双眸子中,五彩光华倾刻间艳丽不可直视,而他的面容居然在这刹那间如新月出云,美到极点! 似是被蛊惑,陶伊怔怔地就点了头,轻声说: “愿意。” “磕头。”龙沐羽满意地站直了身子,五彩琉璃眸渐平静下来。 陶伊快速扣好自己的衣服,端端正正地跪好,然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轻声响道: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龙沐羽闭上了眼睛,手指一弹,陶伊身上难以忍耐的酸痛顿时消除。 这人,莫非有妖术?惊诧间,龙沐羽已经一个跃身,出了那高高的围墙!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从空中传来,直入陶伊的耳朵: “每夜丑时,本王自会来教你。” 小院重新安静下来,风轻唱着,穿过院落,落在翠竹的叶尖,挑起一院竹香轻舞。 陶伊没有进屋,就趴在石桌上睡了起来。 冰凉凉的青石贴在脸上,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一夜,陶伊做了无数个梦,梦里居然没有云墨,横冲直撞的都是龙皓焱那双霸道的黑眸! “夫人!夫人怎么睡在这里?快起来,君上来了。” 小悦关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来。 “君上是谁?” 陶伊嘀咕着抬起头来,右脸颊上被手背咯了一片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有碎碎的泪珠。 龙皓焱蹙了蹙眉,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陶伊醒过神来,吓了一大跳,自己刚才又在胡说了! 她连忙扶着小悦的手站起来,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几名粗壮的侍女抬进了一只偌大的木桶快步走了进来,随后十二名侍女又提了陶伊从未见过的大水壶走了进来,不多会儿,木桶里就注满了热水。 这个男人,大清早的,洗澡也跑自己这里来洗吗?又想着办法来折磨自己吗?陶伊低下了头,轻轻一咬唇,便碎步上了前,福了福身子,手就伸到了他胸前的盘扣上。 “作什么?”龙皓焱沉声问道。 陶伊抬睥看了他一眼,继续给解了扣子,一屋子的人都在这里,自己不乖一点,难道又要连累她们受罚吗?一次便够了,再多一次,她还不起这些人情! 龙皓焱火大地挥开她的手,把她拎起来,两步就跨到了木桶边上,冷冷地说道: “下去。” 呼啦啦,一屋子人走了个净光,小悦最后出去,轻轻地把门带关了起来。 他又发怒了?难道是嫌自己的动作慢了吗? 陶伊紧张地看着他幽深的黑眸,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她并没有和男人相处的经历,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得男人喜欢!过去这些年,她和云墨之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唯一一次亲吻也是她被掳的那天早上,对男女之情还停留在情窦初开的阶段,哪里会猜得出这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看到她小白兔一样的怯怯的样子,龙皓焱的表情终于柔软了一些,他放开了她的胳膊,唇轻扬,两个轻飘飘的字就飘了出来: “你洗。” 让她洗?他想做什么?陶伊不由得怔住了,放在他胸前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微微发抖。 龙皓焱的手在她纤瘦的肩上一挥,她的衣服居然就如同水银一样从身上滑了下来。 她低下头,伸手想挡,可是手抬到身前,又自己放了下去。 吃过几次亏,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反抗,若以前只有一个人时,她倒也不怕前方只有死路一条,可是现在……有云墨、有小悦…… 龙皓焱的大手托到她的腰上,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放进了浴桶中。 水微烫,放了药材,有助于她身上的伤口愈合。 她的背实在是丑陋,龙皓焱皱了皱眉,拿起黑玉瓢满满地舀了一瓢水从她的头顶淋下,陶伊连忙闭上了眼睛,药的清香钻进鼻中,让她有些晕晕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伸手解开了长发,让安全它们垂下来,她并没有让龙皓焱给她舀水有什么不妥,在她心里,只要顺着他,大家日子都好过。 龙皓焱的心里感觉也不同,很奇妙。 这是他第一次伺候女人沐浴,这个女人居然还享受得心安理得,纤弱的身体在这硕大的浴桶里,仅能露出一点点香肩来,水珠从头顶流下,打在肩膀上,飞溅开来,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看着这一幕,他越发觉得有趣,索Xing放下了水瓢,脱去了锦袍,跨进了桶中,从背后抱住了她,他那样高,陶伊只到他的肩膀处,瘦瘦小小的被他环在胸前,他的身材很高大结实,陶伊只觉得自己似乎是靠在了一堵滚烫的墙上。 他的手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滑动,指尖的厚茧触 过的地方,都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开始奔腾起来,她忍不住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别动。”他低低地说道,双手把她抱得更紧。 她不敢再动,僵硬地站着,低垂着头。 “痛不痛?”他的手回到她的背上,轻抚着那道道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和以前的旧伤缠在一起,有些惨不忍睹的意思。 “嗯。”陶伊低声应道。 “你家人这样打你,你为什么不逃?”他退了一点,和她隔开了些距离,靠在桶壁上,沉声问道。 “逃过,打得更厉害。”陶伊侧了一下脸,看着他。 出太阳了,阳光暖暖地钻过雕花窗户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给他如刀刻般鲜明的脸镀上一层美丽的金色。 这是一个典型的燕周男人,有着高大而健硕的身材,可是不同于燕周人惯有的深褐色眼眸,他的眼睛是如深冬的夜空一样深遂墨瞳,冰冷,凌厉,霸气,可能是遗传于他来自齐鲁的母妃吧。 “谁允你这样看本王?”他伸手往她身上浇了一片水花,低沉地说道,可是声音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陶伊的脸更红了,这样盯着一个男人拼命看,是不太像女孩子家家应该有的行为。 “为什么不说?” 他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大手插进她的长发里,她的头发很漂亮,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她居然也养成了这样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真是不可思议,是她的生命力太顽强,还是有别的原因? 陶伊不解地看向他,他在说什么呀? “山洞的那次。” 他托起她的下巴,那天的女人居然是她!昨夜他去问了荣延,荣延这才说了实话,那次在山洞里他用来暂时发泄情毒的对象就是陶伊,而荣延把陶伊扔到山脚下之后又被外出征召营妓的金东海给救了回去。 这个倔强小女人的第一次原来是自己得到了,难怪昨天提到这件事时她会那样愤怒、那样伤心,不过这个意外的发现着实让他很高兴,所以一大早就跑了过来瞧瞧她。 陶伊转过了身背对向了他,她一点也不想提到这件事,这件事于她来说只是噩梦! 龙皓焱知道她的心思,此时他倒也不计较这小小的无礼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听到水声哗啦啦,轻轻响着。 侍女跪在门外,小声说道: “君上,王诏到了。” 他皱了皱眉,出了浴桶,侍女们推开了门,服侍他擦水更衣,陶伊一直背着他,这个男人脸皮真厚,让这么多女人看着光光的他。 龙皓焱看了一眼陶伊,沉声说道: “侍侯好夫人,不许出院门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踏进院门半步。” “谨遵君令。” 侍女们立刻跪了下去,齐声呼道。 “夫人,还要加点热水吗?” 小悦快步走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从这两天的事情看来,夫人在君上心里还不是一般的受宠爱,否则君上不会一早一晚都跑过来瞧夫人,表面上是罚,可是暗地里却是护着她,想啊,刚刚受了伤,若几院的夫人都跑来,你罗嗦一会儿,她叽咕一下子,依着陶伊这不擅言辞的Xing子,不定会得罪了哪些人,今后日子就难过了。 “不了,烦你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吧。”陶伊轻声说道。 “呀,夫人,今后可不能这样说话,要说本夫人,也不可说烦、请之类的字,这是规矩,待会儿,管事女官就会过来,奴婢扶您起来更衣吧。”小悦快速地说道。 呼……好复杂! 陶伊穿好了衣,走到门边扶着门框仰头看着湛蓝的天,那外面,多自由! 小悦站在她的背后,用干帕子轻轻地给她擦着长发,一面赞叹道: “夫人的头发可真漂亮,真缎子似的,还香极了!” 陶伊笑了,伸手轻抚着自己的长发,她也爱自己的这头长发,平日里再累再辛苦,也不忘了悄悄用野花煮了水,伺候它们洗个舒服的澡。 “夫人,请夫人赶快更正装,接王诏!” 管家在外面轻敲了一击小鼓,大声说道。 王诏?陶伊轻蹙了一下眉,她想到了自己进京最初目的,就是以娇乐公主身份入宫侍君!现在自己成了龙皓焱的妾室,王上会怒吗? 第三十二章进宫 一顶暗红漆楠木雕花软轿停在了高高的宫墙之外。 小悦扶着陶伊下了轿。头一回坐轿呢!陶伊的脚落了地,唇角不由得浮了漂亮的笑,抬头看去,威严的镏金朱红宫门紧闭着,两只黄金门环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龙皓焱已经先行一步进了宫,荣延正等在宫门口,见陶伊下轿,略欠了欠身子,态度要比往日好了许多: “十七夫人,请这边。” 陶伊刚想轻福一下身子,便被小悦暗中架住了,她向小悦一笑,还是不习惯夫人的身份呵!二人轻垂了头,在荣延的带领下往右侧的小门走去。 这便是王宫么?陶伊悄悄抬眼往四周看去,呀,太漂亮了!宫殿林立,白玉为路,碧玉为阶,七彩琉璃瓦,宝石镶嵌的门,说不出名的鲜花大朵绽放着,散着着馥郁的香,在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 “这里是右殿,是王亲国戚进宫晋见王上的地方,那里是前殿,是上朝议政的地方,喏,那一边是内殿,是嫔妃们住的地方。” 荣延侧过身来,低声介绍着。 陶伊有些意外,荣延态度温和了,她倒更害怕了,这个曾经射杀过自己的男人,总让她心里有种排斥感。 “今日是宫宴,君上已经向王上禀明你并非娇乐公主,不过王上还是想看看你,所以才召你进宫,你不要害怕。” 荣延又低声说道,从袖中取出一只银光闪闪的圆球来递给她: “这是君上给你的,你戴在手上。” 小悦接了过来,给陶伊扣在了手腕上,圆球展开,原来里面藏了一只小铃铛,手腕轻动,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为何要给我这个?” “自是有用。” 荣延停下了脚步,扬了扬下巴,指着前面的朱红宫殿说: “我等不能入内,夫人请。” 站在宫殿之外的太监见着陶伊几人,已经扬声高唱了起来: “十七夫人到……” 这唱声一声,陶伊就开始紧张了起来,好大的阵势呀!毕竟只是乡间小女,她开始生起怯来。 吸了口,壮着胆子拔腿往宫殿里走去。 刚到门口,几名宫女就围上前来,把她身上的金丝绣线披风取下,又在她的腰间和袖间轻捏了几下,这才放她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又围上了一群宫女,领头的一位伸手便取下了她头上的金雀发簪,然后其余宫女才开始动作,不多会儿,就把小悦精心给她盘的发给散开,一头秀发如缎散开,淡香飞扬,宫女们眼中露出了艳羡的神色,只几秒钟,一群人又迅速退了下去。 上来了一位小太监,弓着腰,恭敬地说道: “王上召十七夫人入殿。” 披头散发,不是于礼不合?难道见王上都得披着头发吗?那起先小悦盘得那么费劲干吗? 陶伊硬着头皮跟着他快步往大殿中走去。 殿内酒香正浓,无乐,无说话声,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到,陶伊手腕上的小铃铛是这静中唯一的声响! 满殿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陶伊的身上。 陶伊就这样站在所有王族男人的眼光中。 一袭款式简单的淡蓝阔袖长裙,这是齐鲁贵族女子之中流行的服饰,腰间垂着紫玉,长及膝间的黑发,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如明珠般明亮,水眸是这张脸上最生动的地方,便是不说话,不笑,没有任何表情,这双眸子里的温柔也能让你深深地、深深地陷进去。 大殿中越发地安静,像,太像了,若说她不是娇乐公主,谁又会信?不少人开始悄悄地看向王座上的那明黄身影。 “还不拜见王上?” 龙皓焱沉声开了口。 陶伊连忙跪拜了下去,叩了个头,轻声呼道: “见过王上,王上万岁。” “抬起头来。”玄王缓缓站起身,往阶下走来。 闻言,陶伊慢慢抬起了头,看向玄王。这便是燕周的王吗?面容已显苍老,眼角皱纹堆砌,鬓发已灰白,身子略有些佝偻,一双泛了淡蓝的眼睛正锐利地上下打量着陶伊。 玄王已经七十有余,居然还想要不满十七的娇乐公主为妃侍奉,陶伊心里顿时厌恶起来,这不是要毁人家女子一生吗?王薨,宠妃们是要陪葬的! “你叫陶伊?”玄王皱了下眉问道,声音如同残破的钟,嘶哑难听。 “回王上的话,是。” “焱儿,她真的不是娇乐?”玄王不悦地看向了龙皓焱。 龙皓焱站了起来,作了个揖,低声说: “回父王,的确不是,此女是齐鲁人士,边城刘家儿媳,因坠涯被金东海所救,儿臣心中喜爱,所以纳为妾室,请父王明察。” 这话语中虽然言辞恭敬,但是语气却坚硬如铁,不容人置疑。 “可是这也太像了一些,焱儿你可有别的证据?”玄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娇乐公主这个美人,他想了很久了,面前这女子明明就是,莫不是自己这个大儿子要硬夺过去? 龙皓焱拍了拍手,立刻有几个宫女捧着锦缎上前来,把三人围在中间,把众人的目光隔在那厚厚的锦缎之外。 陶伊心里一悬,知道他要作什么,可是玄王再老也是男子,要让自己露背给他看吗?正想着,龙皓焱的手已经到了她的领口之处,陶伊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他的大手,龙皓焱抬起另一只手来,按住她的小手,陶伊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如此镇定,让陶伊慢慢放下心来,松开了手,让他解开了胸前的牡丹盘扣,只能让这人看了背上的疤痕,才能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娇贵的公主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丑陋的痕呢? 衣裙滑下,龙皓焱把她紧拥在胸前,那张背就露在了玄王的眼前,让这老王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出声问道: “为何如此?” “家中人长年虐待所致。”龙皓焱沉声说道。 “什么虐待,让本王也看看!”一声略带了邪气的从空中落下,紧接着,一道月白的身影像惊鸿一般掠进大殿,眨眼间,那暗红的锦缎便被扯落。 月白色的身影如仙鹤一般立于厅中,手中一把黑铁骨折扇啪地一声敲在身边那正试图举起锦缎的宫女身上,那宫女光洁的额头顿时流出殷红的雪来,吓得连忙跪下去,不敢再动一下。 龙皓焱手一抖,那原本的窄袖居然散开,成了垂及腰间的阔袖,把陶伊的背严密的遮住。 来人是四王子龙元澈,即沐阳王爷,可是他不是被派到齐鲁边境代替自己督军去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老四,你作什么?” 玄王皱起了眉,不悦地说道。 “父王,儿臣听说娇乐公主进了宫,所以特地来见识一下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不过,这传说似乎是有些言过其实,此女若也能称为天下第一美,那儿臣也能是天下第一英俊了!” 龙元澈轻声笑起来,一双充满了邪气地眼睛不停地在陶伊身上打量着,刚才虽然只是飞速一瞥,但是他也看清了陶伊背上的伤,新旧交错,颇为“壮观”! 厅中各王族闻言也笑了起来,陶伊也算清秀,可要说是天下第一美,的确夸张了些,他们每人府上都能抓出一把比陶伊更加美艳的女子。 “大哥,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好好的一个小美人被你折腾成这样,不如,把她赏给我吧!” 龙元澈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轻佻地挑起陶伊一缕秀发,放在鼻下一闻,笑着说道。 龙皓焱皱了皱眉,旁边立刻有侍女送上了陶伊的披风,龙皓焱用披风裹住陶伊,把她抱起来就往外走: “父王,儿臣先行带十七去更衣。” 玄王点了点头,现在他对陶伊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父王,儿臣有要事禀报,请父王移驾内殿!”看着龙皓焱出去,龙元澈立即一揖腰,面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玄王沉吟了一下,挥挥袖子,示意各王公贵族自行饮酒行乐,自己带着元澈往内殿走去。管事太监一拍手,立刻从门外走进了两队红衣薄纱美人,丝竹鼓乐齐鸣,美人挥袖起舞,殿中这才热闹了起来。 陶伊重新穿戴好衣物,正想自己把头发挽起来时,龙皓焱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玉环给她挽好了头发。 这男人还会为女人挽发?陶伊看着镜子,心里一阵惊讶。 “不喜欢这头饰?”他目光沉沉地落在镜中人的脸上,低声问道。 “喜欢。”陶伊轻声说道,实际上,自己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喜欢就行了。她伸手轻抚了一下头上的玉环,站了起来。 “她们为什么要解开我的发?” “娇乐公主擅养毒物,王上怕她在发间也藏了那毒物,所以你进门时先搜了身。”龙皓焱淡淡地说道。 陶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想一想,一个娇俏无比的公主,居然在头发里藏了蜈蚣蝎子之类的东西…… 胃里就一阵恶心翻涌了起来,她捂着嘴就快步走到了窗边,一手扶着窗户,一手抚着胸口,吐得连眼睛都花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脸红 龙皓焱背着手,静静看着她。 吐了好一会儿,陶伊才止了这狂吐,宫女们连忙送上了漱口的清水,又呈上了月竹香,陶伊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陶伊转过身来,脸色有些泛白,龙皓焱上前来探了探她的脉象,手指在她手腕上的银铃上轻轻一按,便沉声说: “走吧。” 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陶伊好奇地抬腕看了看手上的银铃,这到底是作什么用的?动一下便叮叮当当的响,把大家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真的好不习惯。 再次进入大殿,陶伊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眼前一片糜乱的景象,舞女们的舞衣已经褪到了腰间,上身就只有一件桃 色的肚兜,而且这肚兜的材质是她见都没有见过的,薄如蝉翼,那美妙的胸部便颤微微地,在纱下若隐若现!一众王族男人身边也都坐了一、两名女子,半跪着,或半依在他们的怀里,婉转轻笑。 龙皓焱的脚已经踏进了宫殿高高的黑玉门槛,陶伊伸手便拉住了他的阔袖,低声说: “我不进去。” 龙皓焱皱了皱眉,看着她涨红的脸,又看了一眼殿内的影象,沉声说: “大胆!进来!” 陶伊只好松开了他的袖子,深深地低着头,恨不能把耳朵塞住,跟在他的身后快步走了进去,心里一个劲儿地不满着,这些男人,一个个走出去都是道貌岸然,可是怎么背地里都这么放 浪 形骸呢? “哎呀!” 龙皓焱停住了脚步,陶伊正低头往前走,一下就撞到了他的背上,痛得小声叫了出来。 旁边响起一阵蔑视的轻笑声,陶伊在这群丰满而妖艳的女子中间,确实太……纤弱了一点,若是没有龙皓焱在场,谁会认为这是他的妾室? “侄儿,你怎么现在变了口味?她这么瘦弱,也不怕她晚上承受不了?哈哈!”旁边一个穿着墨色王服的中年男子正举着金樽看着他们,大声笑着说道。 此话一出,又是娇笑声一片。 真是粗俗!陶伊不悦地抿了抿唇,退到了龙皓焱的身后。 龙皓焱淡淡一笑,坐了下来,然后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端起酒杯递到她的唇边,低声说: “王叔可真是关心侄儿。” “那是自然,你也快快让你那几个妃子给你生下子嗣,等他日登基,也好早日稳定朝政。”男子面上一副关切的神态,语气却带着挑衅。 他是燕周国,除了龙皓焱之外,拥兵最多的王爷,龙苍痕是玄字王辈中现存最小的一个王爷,能在激烈的争斗中活到现在,并且拥有如此多的兵马,还能让玄王信任他,足可见他有多么厉害,面对他的故意挑衅,龙皓焱也不动怒,这么多年过来,他早就习惯了在这种场合里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切,都要在最后尘埃落定时,再去清算。 龙皓焱举起酒杯看向王座的方向,沉声说: “王叔此话差矣,父王会千秋万代,永统燕周,吾等只誓死效忠父王。” 陶伊倒是第一回看到他谦恭的样子,不由得抬起水眸看了他一眼,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陶伊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此时他的眼睛就像海,深邃,又有着壮阔的波澜。 宫宴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龙皓焱让荣延把陶伊送回了王府,自己被玄王留在了宫中。 手上的银铃伴着她的行动,而脆响着,陶伊有些不悦,这铃铛再精美,也让她想起刘家看门护院的那只大狗! 陶伊是从侧门进院的,这是规矩,第一天只所以让她从正门进去,就代表王府正式接纳了她,之后她是只能从西侧的门进去,三妃是走东门,正门只有王府的男人才可以通行。 瞧,女人是没有地位的!陶伊坐到梳妆铜镜前,抬腕看着那银铃,如何才能让它不响呢?擅自让它不响,他会不会发怒呢? 几声狂暴的嘶鸣从高墙外面传来,似乎是乌锥的声音,陶伊惊讶地走到了院门口往外看去,现在还不到夜禁的时间,门还未关,但是人已经不能出去了。 陶伊扶着门往外看着,是乌锥正在院子里发脾气,眼圆瞪着,前蹄正高扬着,然后狠狠地踏下,吓得奴才们根本不敢靠近。 “它怎么了?”陶伊小声问道。 “回夫人的话,君上今天未带它去赴宴,它正闹脾气呢。”小悦轻声回道。 事实上,乌锥当着众人的面跪下让陶伊下来,龙皓焱正在罚它,把它关了起来,不知道它怎么跑了出来,在这里大发脾气。 陶伊想了想,转身进屋拿了几片糕点,又快步走回到屋门口,冲着乌锥说道: “过来,到我这里来。” 乌锥似乎是听懂了,立刻撒蹄往她身边跑来,陶伊举高了手,乌锥立刻把嘴拱到她的掌心吃了起来。 掌心痒痒的,陶伊忍不住笑了起来,待它吃完,才摸着它的脑袋说道: “傻家伙,你要听话,听话了他才不会打你,你才能吃饱,懂不懂?” 乌锥低嘶了一声,前蹄一弯,又趴到了她的前面,摆着脑袋,甩着鬃毛然后闭上了眼睛,似是要睡觉了一样。 这家伙!怎么能睡在这里? 陶伊蹲下来,点了点它的脑袋就想说话,当她对上乌锥那双亮亮的眼睛,突然脑袋里面像有万根银针扎进,剧痛让她一下就往后倒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小悦尖叫起来,连忙扑过来扶住了她,另外的侍女一见,也吓了一跳,立刻围上前来,抬起陶伊就往屋里走去。 好痛!脑中有无数画面,无数人在脑中狂奔、撕打,大朵大朵的血在眼前绽开,像妖艳的彼岸花。 她在床上缩卷起来,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珍珠一样的齿紧咬在泛白的唇上,有血丝渗出。 恍惚中,一个月白的身影站在眼前,眉目间忧郁流转,轻声唤着: “阿碧。” 阿碧是谁?陶伊伸手就抓住了床边人的手,大声问道: “你是谁,阿碧是谁?” 她的手指这么有力量,紧紧地抓在龙沐羽的手掌,龙沐羽弯下腰来,用右手覆盖在她的额上,冰凉的感觉从他的掌心渗进她的肌肤,她急喘着睁开了眼睛,看向龙沐羽。 他怎么在这里?陶伊连忙松了手,轻喘着说道: “师傅,我的头像针扎一样。” 龙沐羽手指一弹,两枚银针就飞到了她的头顶,稳稳地落在Xue位之上,他的表情很严肃眼中五彩流转,陡然转成了墨黑的瞳,深不见底,又闪亮如星。 小悦连忙拉上了帐帘,把众人隔在外面,只留他二人在帐内。 龙沐羽这种样子,小悦只见过一回,那是龙皓焱在战场上撕杀时,突然情毒发作,身上中了十一箭,御医都说他必死无疑。 当时龙沐羽就是这种样子,他把自己和龙皓焱关在屋子里七天七夜,最终带了一个比以往更强悍的龙皓焱走出了房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悦当时一直守在门口,时刻听从他使唤,听到屋里的声音时,她悄悄趴在门缝上看了一下,可龙沐羽的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的,用两根银针打在她的膝盖上,她便两个月伸不直腿,从此便再不敢冒犯这个古怪的王爷! 现在他又露出了这样的表情,难道夫人病得这么严重吗? 虽然只相处了两天,可是这位夫人一没Xing子,二没架子,很好伺候,虽然第一天害得她差点死掉,不过也是无意识的,现在她倒也有几分喜欢陶伊了。 帐内龙沐羽还在不停地往陶伊头上扎针,密密的扎满了头顶,让她看上去像只刺猬。 “怎么回事?” 龙皓焱低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进来,众人连忙迎出去,小悦跪下去恭敬地说道: “夫人犯了头痛,十一王正在施针。” 龙皓焱的眉紧皱了起来,一掀锦袍,大步走进室内。 龙沐羽一边擦手一边掀开帘帐走出来,额上密密全是汗。 “什么病?”龙皓焱连忙问道。 “不知道。”龙沐羽的神色居然非常淡漠,扔掉帕子拔腿就往外面走: “大哥,我劝你还是送她走吧,她不属于你。” “你说什么?”龙皓焱不悦地说道。 “你不奇怪吗?她那一身伤,若换成普通的女子,早就死掉了!怎么可能几乎每次不药而愈?还有,她身上除了你的情毒,还有一种更古怪的毒,我没有见过,但是你不要忘了国师曾经给你的忠告,你一生中会遇到一个最大的劫难,我夜观星象,你的这个劫已经开始了!” 龙沐羽淡淡地说完,袖一挥,便走了出去,留下呆怔的龙皓焱。 难道陶伊另有身份? 可是他已经让人把陶伊的身世查了个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疑点,现在刘家还在到处找她,甚至在和她的大伯打官司,说是娘家人拐走了陶伊。 或者,陶伊真的是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娇乐公主?他走近床榻,看着昏睡过去的陶伊,紧蹙起了眉。 为大业,是不是应该舍弃? “王诏到,陶伊接旨。” 门外小鼓击响,接着几名太监低头快步走了进来! 龙皓焱转身看过去,只见小太监们已经向他举起了手中的旨意,说: “王爷,请夫人接旨吧。” 第三十四章伴驾 龙皓焱转身走到堂中坐了下来,端起小悦奉的茶,冷冷地说道: “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贵妃娘娘思乡心切,闻夫人也乃齐鲁人士,特召夫人进宫陪伴贵妃娘娘。”小太监连忙弯下腰来,毕恭毕敬地回着话。 贵妃娘娘? 龙皓焱皱起了眉,这个贵妃娘娘是王上的新宠,以前在宫中只是个小宫女,并不打眼,莫名其妙突然得了恩宠,这个月才封了贵妃,龙皓焱让暗影查过她的背景,普通得不能普通,毫无破绽,自她封了妃之后,也是闭门不出,只是从此夜夜专宠。 要知道,在燕周本无贵妃头衔,除了王后之外,大妃地位最高,现任大妃是王后的亲表妹,二人从年轻时就陪伴着王上,宫中无论倒下了多少后妃,她二人却是稳若磐石,这并不是因为二人得宠,而是因为这二人身后是燕周最有权威的国师在撑腰,只要有此二人在,燕周便会长盛不衰! 二十年前,王上曾有过废后的想法,立当时一位颇得恩宠的娘娘为后,只一周,便天降冰雹,死伤牛羊无数,各大头领齐齐进京进谏,王上从此之后再不敢有动她二人之心思,王后前年去世了,大妃不愿意晋为王后,以示对姐姐的思念,所以后位空悬。 但是奇怪的是,两姐妹一生都未产下皇子公主,大妃近几年更是吃斋念佛,再不问朝堂和后宫之事。 小太监见龙皓焱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连忙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才看向了周围的人,小声说: “王爷,请恕奴才多嘴,还是请娘娘奉诏吧,王上有旨,一盏茶之内必须要看到夫人,否则就要重罚夫人!” 龙皓焱的眉皱得越发紧了,这么急切?仅是为了贵妃娘娘? 陶伊在屋里听到动静,也紧张起来,贵妃娘娘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自己? “王爷?”小太监又轻声提醒着: “时候不早了,贵妃娘娘说几句话就会让夫人回来了。” 龙皓焱这才挥挥手,让人扶了陶伊出来。 “去吧。” 他沉声说道。 小太监如释重负,连忙引着陶伊往外面走去。 陶伊心里砰砰乱跳起来,她害怕皇宫,那里比这里更沉闷压抑!还有那些王族的男子,个个都像是披着羊皮的狼,眼中闪着贪婪目光,和齐鲁那些士子的温文尔雅简直不能相提并论,齐鲁——她也想那里了! 轿子出了府,几道影子快速从暗处闪过,往王宫的方向奔去。 更声起,一声声,伴着檐角的雨滴,落在青玉台阶上。 陶伊在含薇殿门口站了一柱香的时间了,贵妃娘娘却一直没有传她进殿,下起了小雨,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来得匆忙,刚犯过病,还未更衣梳头,本就汗湿的衣服被这雨水一浸,便凉凉地贴在了背上。 头,又晕了起来。 朱红的宫门终于打开了,穿着玄色锦衣的宫女们,提着金色的宫灯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宫灯内置的,并非烛火,而是颗颗如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陶伊连忙跪了下去,额头放在双手之上,轻声说道: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娘娘召你进去。”一个清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陶伊连忙站了起来,跟在宫女的身后往里面走去。 宫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脚步声轻之又轻,几乎都在用脚尖在走路,风吹动宫里垂着的长长短短的红色流苏幔帐,间或有擦擦地声音钻进耳中,待你侧耳去听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进了殿门,那层层幔帐后面,一张梨木雕凤的软榻上,斜靠着一个穿着白色流云纱的纤细的女子,到燕周来,陶伊第一次看到和自己一样瘦的女人。 “你就是陶伊?”女子开口说话了,声音如脆泉叮咚,悦耳动听。 陶伊连忙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 “陶伊见过贵妃娘娘。” “走近些吧。” 贵妃娘娘坐起来了些,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一些。 陶伊站起来,宫女们掀起了第一层流苏帐,请陶伊走了进去。 贵妃站了起来,一只素白的玉手缓缓地抬起,小太监连忙上前去,托起她的手,扶她起身,往陶伊面前款步走来。 “抬起头来。”贵妃柔声说道。 陶伊慢慢抬起了头,呀,这贵妃娘娘果然美艳无双!太美了,圆润的芙蓉面上,一双杏目媚光流转,小巧的鼻梁下面丰满的双唇娇艳欲滴。 正看时,眼前玉光一闪,贵妃的手就抚在了她的面上,从额头下滑,到了鼻子,唇上,然后咯咯娇笑起来: “果然是后格面相,王爷,你好福气,出来吧。” 陶伊心里一惊,连忙侧身看去,只见四王爷龙元澈背着一只手从内室缓步走了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目里闪着寒冷的光。 “本王有什么福气,既然请本王来了,请娘娘直言告知,此女是否娇乐。” “娇乐算什么?不过是一个顶着公主名号的废物,她比娇乐有趣多了,你若想要,我成全你。” 贵妃娘娘又咯咯娇笑起来,手离开了陶伊的脸,一阵香风拂来,陶伊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几名宫女迅速上前来抬着她就往内殿走。 “珠帘儿,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若不是看你得了国师的真传,本王才没闲心陪你胡闹。”龙元澈毫不客气地说道。 “咯咯,真是Xing子急,你放心,这天下,非五年不得定乾坤,谁都有机会,王爷,这个女人,你要是不要?本宫现在就成全你,让你们做成夫妻!” “闭嘴,本王又不是饥渴难耐,要这丑八怪作甚!”龙元澈厌恶地皱了皱眉,一甩袖就往外走。 见他的背影远去,珠帘儿的眼中才闪过了几分落暮,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内殿走去。 榻上,陶伊正睡得沉。 她目光冷冷地往殿中一扫,宫女们连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窗, 珠帘儿这才坐下来,手轻抚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了手,放到了自己脸上,轻轻揉搓了几下,一张和陶伊一样的脸呈现在柔和的夜明珠光之下。 这些人,满天下找娇乐公主,却不知道娇乐公主就藏在这宫中,还成了王上新宠!她掩嘴笑起来,运气真好,先是逮着一个光有张漂亮的脸,却傻呼呼的宫女,现在又逮着一个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简直是天助自己! 昨儿就听说有个长得和娇乐公主相像的女人会进宫来,因此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哄得那老东西服服帖帖的,还请来四王为自己说话,这才把陶伊哄进宫来。 笑了半天,她才站起来,慢慢地脱起身上的锦衫,她得出宫去,她要以陶伊的身份继续生在下去,谁愿意陪着这老家伙?这老家伙一死,自己还得去陪葬,真是可笑,自己才十七,夜夜要承欢于这个老东西的怀里,还要装成无比欢娱的样子来! 陶伊的衣衫褪下,她就傻眼了!这女人的背怎么是这样?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有伤不错,她只听说她刚进夜就挨了打,她可以推脱有伤不能侍君,等时间到了,就说用了奇药,伤疤也没留下!可是这满背纵横的伤,怎么去伪装? 她恨恨地攥了拳,重新穿上了衣衫,蹙着两弯秀眉盯着陶伊。 门窗轻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 只见那原本紧闭的浮花窗口前,一个墨衣王袍男子正冷冷地看着她!龙皓焱居然无声无息地闯进宫来了! 娇乐呆了一下,立刻转过了身。 “娘娘呢?”龙皓焱沉声问道。 娇乐反应过来,他认错人了!轻呼了一口气,娇乐指了指侧面的房间。 “怎么穿成这样?”龙皓焱走上前来,浓眉紧皱,上下打量着娇乐: “换好衣服,回府。” 娇乐心中一喜,看样子他认定自己是陶伊了!她连忙福了下身,压低了声音说: “请君上回避。” “换。” 龙皓焱不悦地说道,背过了身。 好霸道! 娇乐楞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和大月王如此近距离接触,记得第一回见到大月王,自己才十一岁,那时候他远没如今的气势,在一众王子之中,也并不十分出众。那时候两国欲结亲,让她从王子中挑选夫君,她便选了四王爷!可是国破之后,四王爷并未来接她,反而四处追杀于她,无奈之中,她只好藏身于此,以待来日再想脱身之计。 她转过身,手刚伸到衣衫的盘扣之上,一击重记就落在她的后脑勺之上,她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龙皓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掀开帘帐看着榻上的陶伊。 倒真是太像了,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样,若说不是姊妹都没人相信!若不是陶伊的接生婆都被他找到了,他真会怀疑陶伊是那边的王族遗珠。 “君上,这是何故?” 窗口轻响,又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后窗飘进,是十一王,他背着手缓缓走上前来,低笑着说: “看样子我又赢了,愿赌服输,快把陶伊给我吧!” 龙皓焱轻蹙了下眉,看向了这个让他越来越惊讶的弟弟: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别忘了,我这里还有一只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促狭的表情。 第三十五章醋意 “回府再说。”龙皓焱有些郁闷。 陶伊一进宫,龙沐羽就主动来找他打这个赌,说他今晚一定能见到娇乐公主,并且得到一份大礼,赌注就是陶伊。 “我带她回去便是,你带着你的公主走吧。”龙沐羽上前来,弯腰就要把陶伊扛到肩上,龙皓焱伸手就拦住了他,脱口而出: “你要她干什么?” “洗衣做饭,陪我睡觉,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她现在是我的。”龙沐羽侧过脸来,琉璃彩光又快速地转动起来。 “少拿这套来对付我!”龙皓焱迅速侧过脸,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龙沐羽从小不得帝宠,又生Xing淡泊,不愿意涉及朝中王子的争斗,所以六岁起就自请上凤凰山为历代先皇守陵,到十六岁时,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龙沐羽突然到来,救活了他,这时大家才发现龙沐羽已经有了一身本领,只是这本领从何而来,他却从来闭口不谈。 他最擅长的,除了能起死回生的岐黄之术之外,便是这摄魂术,普通人若盯着他的眼睛,不出几秒,便能被他控制住心魂。 不过这摄魂术,他不轻易使用,最多装装样子吓吓别人,因为每用一次,他都像是大病一场一般,要休养月余才能回复元气。 “我走了。”龙沐羽低笑起来,扛起陶伊就要走。 “放下她,娇乐给你。” 龙皓焱小麦色的肌肤下泛出淡淡的红来,身影一闪,便把陶伊从他肩上夺了过来,然后快速地说道: “我可没答应过你。” “你明明……”龙沐羽懊恼地说道,可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打赌时,龙皓焱确实没有明确地点过头! “你这个赖皮!”龙沐羽冷哼了一声,踢了踢地上的娇乐,拔腿往外走去: “两个都给你,压死你!我告诉你,陶伊今后还是会到我身边来!别怪我没通知你!” “你!” 龙皓焱脸色顿时大变,龙沐羽从来未和他争过什么,这一回怎么硬生生地非得找他要陶伊? 若是别的女人就算了,他给也给了,可是陶伊……他还真舍不得!再说了,陶伊身上还有情毒,他们两个还得互相“解毒”。 龙沐羽敛去了眸子里的光彩,让它们回复到黯淡的灰墨色,然后大喇喇地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说到做到,居然真的走了,不光是走,还把院中通往宫外的秘道之门从里面关闭了!龙皓焱气得脸发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召出暗影侍卫,二人带上娇乐,险险地躲过宫中各项机关,出了宫。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月桂香,陶伊不安地翻了个身,转醒过来,咦,自己居然在青木院里,而龙皓焱就躺在自己身边,一手用肘撑着自己,一面看着自己。 “君上,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连忙坐起来,拢了拢长发,疑惑地问道。 “你去了哪里?今晚,你哪里也没去。”龙皓焱沉声说道。 “可是我明明进了宫呀,还看到了贵妃娘娘!”陶伊惊讶地说道,昏迷前的一幕幕清晰地在脑中映了出来。 龙皓焱一挑眉,反问道: “有吗?可是你病了,没有去!” 啊?这也行?陶伊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龙皓焱躺了下去,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手在她背上的伤上轻抚着,心里郁闷起来,本来想让沐羽给她治好背上的伤,可是现在沐羽动了陶伊的心思,若让陶伊和他单独呆着……他会不会轻薄她? 不对啊,沐羽修的是内气,是不能碰女人的,他怎么突然对陶伊有了这样的心思?龙皓焱的眼眸紧缩了一下,手指滑到了陶伊的腰上无意识地轻抚着,脑子里猛然想起了沐羽说的劫难之事。 陶伊是自己的劫?这样普通的一个妇人? 他低下头,看着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的陶伊,他的手指在她腰上流连了许久了,指尖正在柔软的肌肤上轻摁着,陶伊的身体早就缩了起来,眼睛紧紧地闭着,这副模样,比后院那些妖娆的女人更有诱惑力,他双手把她一抱,便让她趴到了自己的身上。 陶伊的脸更红了,这是要干吗? 正想着,他的手已经开始解她的裙带,探进了裙中。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他深遂的眼睛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眼睛。 呀!她连忙又闭上了眼睛,把脸侧到了一边,龙皓焱喜欢她这种羞怯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就往上抬起了脖子想去吻她的脸,可是陶伊突然飞快地转过来脸来,小巧的下巴正好撞到了他的鼻子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陶伊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就去摸他的鼻子。 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的鼻尖,他有些意外起来,逗了她这么久,她身上的温度怎么还是这么低呢?莫非这就是十一说的那种不知名的毒?一个乡村妇人还会有什么人给她下毒? 他把陶伊从身上拉下来,自己倚着床头坐着,看着淡青色的帐帘出神。 “君上,我在宫里见过四王爷!” 陶伊见他并不是生气的样子,也坐了起来,小声说道。 “嗯。”龙皓焱淡淡地点了点头。 老四亦正亦邪,这些年来害过他,也救过他,让他看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这个十一,这些年来居然在王宫下面挖出了一个纵横八达像蜘蛛网一样的迷宫!如果不是了解他,知道他的心思不在朝堂之上,他真要把十一当成第一号敌人了。 “那个,君上,十一王爷的眼睛真的看不到吗?”陶伊想到前夜里龙沐羽扯下自己衣裳的事,小声问道。 “真看不到。”龙皓焱淡淡地说道。 陶伊这才下放下心来,可是突然间又觉得有些惋惜,那样漂亮的眼睛,居然看不到! 看着她秀眉轻蹙的样子,龙皓焱不由得再次郁闷起来,十一才和她见过两回,她怎么就如此挂念起他来? “你睡吧,本王还有事。” 龙皓焱翻身下了榻,掀开了帐帘,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服侍他穿好了衣袍。 “君上。”陶伊小声喊道。 “嗯?”龙皓焱回过头来看向她。 “这个,可不可以不戴?”陶伊举起了手,期盼地问道。 “不行。”龙皓焱转过身大步走向了门外。 陶伊失望地躺回了床上,这时只听得他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在身边一样: “戴着它,情毒发作时,用银铃中的银针刺破手腕便可。” 陶伊猛地爬了起来,侍女们还在整理他刚换下的衣袍,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奇怪!陶伊轻抚了一下脸,靠在了床头上。 晨曦初绽,天空的蓝渐渐呈现。 她无法再睡下去了,这便是大户人家过的日子么?柔软的床,精美的食物,华丽的衣衫。她苦笑了一下,下了榻,缓步走到梳妆镜前,镜中人面色绯红,像抹了胭脂一样,眼睛也闪亮极了,居然有些妩媚的味道从她的骨子里渗出来,这便是妇人和少女的区别吗? 她拿起了梳子,轻轻地梳着长发。 “夫人,君上请您到前厅用早膳。”小悦笑眯眯地走过来说道。 “可是,君上不是罚我禁足吗?” “撤了令了,说夫人可以在府里自由走动,今儿奴婢带您出去转转,熟悉一下。” 小悦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桔红色的锦绣长裙递到她的手里,笑着说: “今儿穿明艳一点,去去晦气,从今儿起夫人就要紫气东来走好运了。” 陶伊微微一笑,走好运?能不挨打她就满足了,今后凡事小心些吧。 刚到院中,陶伊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龙皓焱的责骂声,她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奴才已经弯了腰推开了厅门,低声回禀道: “君上,夫人到了。” 厅里安静下来,小悦扶着陶伊的手跨过那高高的青玉门槛,走进了厅内,地上一地碎瓷片,菜也摔了几份,旁边跪着几个玄衣男子,正深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再往旁边,陶伊就呆住了,云墨也在! 脱去了一贯爱穿的白袍,也着了件玄色的锦袍,无端地就多了几份阴郁之气,他的脸色不好,灰暗得厉害,似是生病了一样,陶伊的心就揪揪地疼了起来,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坐这里来。”龙皓焱坐下去,不悦地看着陶伊,陶伊正想往前时,云墨突然跪了下去,扬声说道: “君上,臣愿意去!” 他要去哪里?陶伊紧张地看着他,根本忘了龙皓焱刚才让她坐过去的话。 “你?”龙皓焱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都退下。” 众人齐齐磕了个头,退了出去,门关上时,云墨的目光才静静地抬起来,对上陶伊如水的眸子,陶伊废了好大的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追出去,她咬了咬唇,对他挤出一抹笑容,直到那门完全关上,她才低下了头。 想他,想他,就是想他!心里酸酸的,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云墨,我还是负了你! 第三十六章贬奴 云墨去了许久,陶伊还怔怔地看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厅内的气氛冷得要命,奴才们深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小悦小心地看了一眼龙皓焱的脸色,他正微眯了双眼,沉沉地盯着陶伊的背影。小悦轻轻拉一下陶伊的袖子,陶伊连忙抬手,不露痕迹地擦掉眼角的颗颗晶莹,轻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走向龙皓焱。 “陶伊,你是不是很想跟他走?”龙皓焱放下筷子,冷冷地看向她。 陶伊低下头,过了几秒才轻轻地摇了下头,却一直默不作声,她装不出讨好的样子,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尤其是看到云墨之后,从山洞失贞到现在,才不到一月的时间,怎么可能让她忘掉云墨,当成不记得他的样子? “哼。” 龙皓焱扔掉筷子,拂袖而去。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是这副模样,冷冷清清,委屈至极的样子,自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王爷,也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她这种出身的女人,不是应该扑过来,主动承欢献媚吗?她摆着脸色给谁看? “既然这么不愿意跟着本王,你还是做奴才去吧。” 走到门口,龙皓焱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重重地摔上了门。 不多会儿,黄管家便快步走了进来,皱了皱眉,一挥手,低声说: “除去钗环锦衣,送洗衣房。” 几名身材高大的女奴立刻上前来,几把就剥掉了陶伊的长裙,扯开了她的发髻,抓住了她的胳膊往外拖去。 哎呀!小悦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这夫人怎么就这么笨呢?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真是不怕死的主!可是君上明明给了她台阶下,只要服个软,讨个饶,不就没事了?洗衣房是什么地方?最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各房夫人的衣服,只要和争欢斗艳输了,必定是怪自己的衣裳不鲜艳,脂粉不明媚,这些地方的下人都是要跟着倒霉的! 命,这就是命,这夫人天生的奴才命!小悦咬了咬牙,快步往外走去,赶快去帮她收拾几件衣服首饰,免得进去了,受人欺负时连买药的钱也没有。 桐油漆的原木色大门被推开,陶伊被重重地丢进去。 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布裤的,系着围裙的中年胖女人走过来,笑哈哈地鞠了个躬问道: “这是新人?” “贬奴。” 架着陶伊的女人鄙夷地看了陶伊一眼,瘦得干豆角一样,这种姿色怎么配当上夫人?说完,几人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陶伊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了四周,有四个四四方方的水池位于院中,摆放着数十只木盆,约莫有三十几位女子,都是着着土黄色的衣裤,系着黑色围裙,正在搓衣板上用力搓着衣服。 她眨了几下眼睛,很好啊,她就是劳累的命,不愿意当那夫人!她主动向蓝衣妇人福了下身子,轻声说: “陶伊见过姐姐,请姐姐安排。” 女人瞟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我是这里的管事,洗衣房不比内院,活很重,做不好,大家都是要挨罚的,所以千万不能出错,否则我可饶不了你。小和,带陶伊去换衣,让她负责芸妃宫中的衣服。” 芸妃是谁?是这王府里最难伺侯的主,今儿早上她才令人来杖责了一个专门为她洗衣的奴才,那奴才手骨折了,动不得,大家正怕得要命,谁也不敢碰她的衣服,陶伊来得正好! 众人都悄悄看向了陶伊,她却一身轻松的样子,在小和的带领之下去换了衣裳。 好柔软的布料,坐在木盆前面,陶伊伸手拿起盆中翠色的纱衣,轻轻地抚摸了几下,然后用皂夹抹上去,轻轻地揉搓起来。 瞧她倒是一副会做事的模样,管事大娘也不再盯着她,一扭胖胖的腰,就去忙别的了。 洗衣算什么?陶伊唇角轻挑了笑,她宁愿这样,也不想躺在自己不爱的男人身边。她的动作很麻利,盆中的衣服渐渐少了,日头也渐渐大了起来,明晃晃的,照得眼前有些发晕,好饿! “哟,挺能干的,不如帮我把这几件也洗了吧!”旁边一个尖下巴的女人突然端起盆子来,把里面的衣服也倒进了陶伊的木盆里面。 陶伊忍了忍,第一天来这里,还是不结仇的好,她默默地把衣服揉进水里,搓洗起来。 旁边响起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人还过来托起了她的下巴看起来: “瞧,这就是传说中君上从战场带回来的女人呢,才几天呀,就贬到这里来了,齐鲁的女人就这样嘛,什么叫做齐鲁多美人?呸!” 说着,人渐渐全围了过来,对着陶伊拉手扯衣的,还有人拉起了她的头发,她忍耐着咬紧了唇,听着她们的调笑。 “吃饭了!” 有人大声喊起来,众人一哄而散,都往吃饭的地方跑去,不多会儿,饭菜香就飘了过来,陶伊站起来,擦了擦手,就往那边走过去。 “喂,你,没干完活,不许吃饭!” 一个黄黄脸的女人拦住了她,尖声尖气地说道。 可是她们明明看到是有人把衣服倒进她的盆里的!陶伊绕开她,径直往那边走去,只要没做错事,她不怕她们! “你聋了吗?” “那些不是我的衣服!”陶伊低声说道,端起了一只空碗,弯下腰去盛饭,她饿了,不吃饭哪里有劲去干活? 那女人脸一拉,伸手就来夺陶伊的碗,可是手不小心碰到了她腕上的那只银铃,铃中的尖针一下就刺穿了她的手指,她捂着手就尖叫起来: “贱婢,你居然敢伤我!来人,给我抓住她!” 有几个和她关系相厚的女人,放下碗就过来揪住了陶伊,这时只听到有个细细的女声从众人身后飘了过来: “我要是你们,就不去惹她。” 众人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白色苍白的女子,一面慢慢扒着饭,一面看向她们。 “大家不知道小悦的事么?” “君上下的令,什么时候收回过?”女子放下碗,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道。 抓着陶伊的两只大手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讪讪地退了下去。那女人说得对,君上下的令从来未曾收回过,陶伊进府初日私自**,按规矩小悦是必死的,结果君上硬是饶了她一命。 院子里静了下来,先前把衣服扔进陶伊盆里的女人也悄悄把衣服拿了回去,陶伊端了碗,对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一笑,算是感谢,然后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吃了起来。 经此一闹,倒没人再来找她的麻烦,都老实地干起了活,不过总有女人悄悄地抬头打量着她。 夜,带着微寒,降临了。 燕周就是这样一个国家,C混季,尤其是快入夏时,早晚冷,白日里却热得厉害。 陶伊被分到了长榻上最靠窗的位置,被子很薄,屋里的轻呼声此起彼伏的,大家累了一天,都沉入了梦乡。 陶伊缩在墙边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老想着云墨那句话,他到底要去哪里啊?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危险吗? 正想着,窗户被轻轻磕了一下,她坐起来往外一看,只见龙沐羽正站在院中微笑着“看”向她。 呀,她想起来了,龙沐羽说过要教她医术的!她连忙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往外面走去。 “笨徒儿!”龙沐羽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敲,痛得她连忙捂住了额头。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放着夫人不当,要来洗衣服,不过也好,你不受点苦,学不乖,今后要在那后宫之中争宠夺权,也要早早知道这种滋味才行。” 龙沐羽抓起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带,飞身就跃了起来,轻而易举地就出了院墙。 “可是门开着,你为什么要跳来跳去?”陶伊低头看着那微敞着的院门,不解地问道。 “本王喜欢。”龙沐羽有些汗颜,他就是想在陶伊面前显摆一下而已。 “师傅,你带我去哪里?” 他在树梢快速飞跃着,陶伊不得不紧紧地搂紧了他的腰,小声问道。 “好地方。” 呃?陶伊现在觉得龙沐羽实在是有趣,看样子瘦瘦弱弱的,却有一身好本领,看那张脸,邪邪的,其实心很好。 心猛地往下一沉,他们到了! 空气中弥漫漂渺着一股奇异的淡香,放眼看去,只见淡淡的雾在谷中轻漫,成片的桃林,粉色的桃花在月光下正娇艳盛开,林中,一股清泉汩汩流动,间或有小鸟的梦呓声响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陶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本王教你练功的地方,这地方汇集天地灵气,有助于你早日恢复健康。” “练什么功呀?”陶伊饶有兴致地说着,开始挽起了披散的长发。 “媚功。” 龙沐羽唇角轻扬,一个词便从那薄唇之中飘了出来,陶伊当场就呆若木鸡,脸上烧得如晚霞一般。 第三十七章心跳 “师傅不是说教徒儿岐黄吗?”尴尬了片刻,陶伊终于问出了口。 “有我在,你还怕死吗?你只要学会了这个,才有资格活下去。”龙沐羽的脸色冷竣极了,那双五彩琉璃眸子顿时就向陶伊射出了阵阵寒光。 “我不学。” 陶伊懊恼地转过身就想离开,这十一王太可恼了,怎么可以让自己学这劳什子的东西? 呀!一声小声的惊呼,陶伊的腿便被两条银色的长链给缠住了,这链子凉凉的,在腿上越箍越紧,陶伊转过身来气愤地斥责起来: “王爷,您贵为王爷,怎么也做这种卑鄙的事来?陶伊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懂得羞耻,王爷怎么能这样羞辱陶伊?” “让你学门功夫,今后争宠夺爱,当娘娘,你不念本王的好,还要责备本王,陶伊,你不识好歹!” 龙沐羽缓步走过来,手指托起她的长发放在鼻下一嗅,举止表情都带了几分轻佻,陶伊又羞又恼,扬手就想一巴掌打过去。 龙沐羽身形一闪,就抓住了她的手,手指迅速在她的手腕上探了一下,然后松开,低声笑着说: “奇怪了,大哥不管怎么样对你,你好像都没意见,为什么我只想教你一门功夫,你就这么生气?莫非你喜欢大哥?” “你才喜欢他!” 陶伊跺了跺脚,一弯腰,伸手就去扳腿上的铁链,可是那链子居然动了起来,陶伊这才看清,什么铁链,分明是两条银色的长蛇! 啊!陶伊尖叫了一声,眼前一黑,直直地就往后面倒去。 “啧啧啧!这么不经吓!” 龙沐羽轻叹着,走到一边盘腿坐下,开始运功练气,真是太好玩了,生活里有了陶伊,简直多了太多的滋味!笨大哥,你哪里来的好运气?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陶伊才悠悠转醒过来,她揉了揉太阳Xue看向了龙沐羽,脑子里猛然闪过那两条吓人的长蛇,一咕噜爬起来就往桃林外面跑。 十一王太邪门了,以后看到他一定绕着走,千万别再指望他能教自己什么岐黄之术了! 桃林里桃花鲜艳妖艳,香味浓烈得有些不正常,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看过去,全是密密地桃花,月光在桃花瓣上跳着舞。 远处有水声淙淙,寻声走去,那声音似乎又转了方向!死蛋了,难道要被困在这里?明儿洗衣房里发现自己不见了,那还不闹翻天?不对,既然出来了,干吗要回去?赶快找到路,逃得远远的,一个太暴力,一个太邪门,早早离开去找我的云墨吧! 她嘴角轻扬,心里莫名就高兴了起来。 龙沐羽睁开眼睛,看着桃林里渐渐远去的她的背影,这才缓声说道: “出来吧,你也不怕腿蹲麻了?” 龙皓焱从后面慢慢走出来,沉声问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何要教她这个?” “好玩,谁要你跟踪我,快去吧,掉进陷阱里我可不负责。” 龙沐羽站起来,拍了拍衣衫慢条斯理地说道。 “十一,你能不能收起你这令人讨厌的Xing子!” 龙皓焱恼怒地斥责道,他确实是在他们一出府之后,就跟上前来,他想看看十一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可是既然放她一个人独闯桃林,怎么还敢开机关?只要一不小心,陶伊非死即残! 话音未落,人已经化成了一道黑色的利箭,往陶伊去的方向冲去,一面疾奔,一面又懊恼,那女人心又不在自己身上,管她作甚,死便死了吧!可是,这个死字一进脑中,他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痛起来。 令人厌恶的十一!明儿我铲平你这鬼桃林! 远远的,他就看到陶伊正仰头摘着一朵桃花放在鼻下嗅着,脸上浮现出温婉动人的笑来,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扬,身上普通的土色布衣裤此时看起来也分外漂亮。 这女人,永远不知道危险!她的脚边一尺的地方就有一个机关,踩上去,脚便会立即折断!龙皓焱皱了皱眉,一个纵身,跃过去把她提起来,一起落到了安全的地方。 陶伊被吓得半死,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怎么会是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不见了,然后来抓自己吗?她的心狂跳了好半天,才舒了一口气责备道: “君上,你若想让陶伊死,明说便是,为什么要这样吓我?” 救了她,反说要她死!龙皓焱恨不能立刻提起她扔回那陷阱之上,他冷笑了一下,拔腿就往走去。 “君上,您可是要出谷?”陶伊连忙追上前来。 龙皓焱眼微眯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冷冷地问道: “本王倒忘了,半夜三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陶伊楞了一下,原来他不知道呀!那要不要说是十一王带自己来的?正犹豫时,龙皓焱又开口了: “陶伊,虽然你现在是奴才了,可毕竟做过我的女人,要是和外男私会,你和他都会被点天灯,沉河的!” 好残忍!陶伊不由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连忙摇起头来: “没有,不是……我、我睡着了,然后就……我梦游!” 说完,抬眸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陶伊又有些后悔,他既然能在这林子里,肯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还有,自己这梦游的话编得也太假了吧!这次他又会怎么对自己?已经贬去洗衣服了,那么,应该可以赶自己走了吧? 龙皓焱伸手托起她的脸,她的眸子里居然有着兴奋的亮光,什么事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和十一出来了一趟? 他冷哼了一声,推开她,继续往前走去。 陶伊连忙低下了头,快步跟在他后面,心里盘算着,如果回府他再向自己计较,自己要怎么脱身。 突然,他停了下来,到了吗?陶伊抬眸一看,她们还是在山谷之中,可是景色却已经大变,前面有个瀑布,水从山崖上落下,月光照在上面,就像一幅银色的绸缎,闪着冰莹的光,瀑布下是深潭,潭水墨绿不见底,幽幽暗暗,有神秘的淡雾在潭上萦绕。 “这地方好漂亮。”陶伊靠在桃树上,看着瀑布感叹起来: “要是在这里修栋屋子,天天看这么漂亮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想这些!” 龙皓焱冷冷地看着她,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都不知道服软是怎么回事吗?点天灯也吓不着她?还是她以为自己真的不会要她的小命? 陶伊没理他,走到了潭边上,蹲下去掬了一把水洗起脸来,一路行来脸上全是汗珠,她不爱这种感觉,她喜欢清清爽爽的。 龙皓焱背着手走过去,脚一抬,在她背上轻轻一踢,陶伊便扑进了水里!这冰凉沁骨的水立刻淹没了她,她惊骇地在水里扑腾着,这个暴君,真的要杀了自己吗?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她拼命在水里划拉着四肢,不想让自己沉下去!一连呛了好大几口水,她还是落到了潭底,咦,感觉不太对!她试探着在水里站了起来,原来,这水才不过没到她的胸前! 岸上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她懊恼地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瞪向了岸上的人。 龙皓焱看着气呼呼的她,她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好可爱,他喜欢! 突然,一阵水花从水里扑向了他! 是陶伊,实在太气恼了,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一时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所以用双手掀起了这水花去浇他,也让他被这水来冰一下,尝下这种滋味。 龙皓焱倒楞住了,她居然敢拿水浇自己?他站得离水太近,这水哗啦啦就浇了他一身! 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陶伊的心跳了加快了起来,完蛋了,自己又惹恼他了!她下意识地转身就往水的那一头跑去! 身后哗啦啦一阵水响,他跳了下来,只两步就抓住了陶伊,然后伸手掬起水来就往她脸上浇去。 呀!陶伊眼睛都睁不开了,水扑头盖脑地从头顶往下流着,她尖叫着,也开始伸手捧起水来浇他。 一阵唏哩哗啦的水响过后,两个人才安静下来。 陶伊轻咬着下唇,恨恨地瞪着龙皓焱,这么高的个子,难道就只知道欺负女人么?看着她双眸圆瞪的表情,龙皓焱又笑了起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给她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水花。 月色如此温柔,她在月色下如此的美丽。 脸庞的弧线如此柔和漂亮,小巧的鼻子,如此水盈盈的双眸,柔软的腰肢在他的手中,盈盈一握,布衣打湿了,贴在她的身上,身上的曲线毕露,年轻的身体在这月光下像极了一株生命顽强的水仙花。 他俯下身去,唇落在她的额头上,沙哑着声音问道: “Xing子怎么会这么倔?一点也不知道讨人喜欢。” “为什么要讨你喜欢?”陶伊侧过脸,轻声说道: 这时候,龙皓焱也懒得和她生气了,有人就有人吧,可是你是我的!他的手慢慢地探进她的衣服里,握住了那里的柔软,陶伊连忙抓住他的手,人急急地往后退去,龙皓焱却用了力,一转身,把她压到了岸边上。 上架感言,给姐妹们的一些心里话 各位读者亲们,文文从开始写到现在,已经更新了不少时间了,这本书从构思准备,就花了很多心血,是我很想很想写好的一本书,以后也会不断的写下去,将好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有很多以前就接触的小伙伴,从开书就一直在,当然,也不断有新的小伙伴冒泡,对此我一直很感激大家的支持。真的,尤其是一直陪伴的小伙伴们,支持正版,支持我的更新,谢谢大家。 我知道大家追文很辛苦,也有许多小伙伴留言说过,希望能够加更之类的。 这里我要说一下这个问题。其实我码字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作为一个毕业不久就立马屁颠颠上岗工作的上班狗,每天七点多起床到晚上七点多回家,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体会。 我每天码字是从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中有一点挤一点出来的,而且要保证每天更新,有时候甚至要两更、三更,大家可以算一下,我一章需要两个小时,写完之后花半个小时修改,保质保量完成,我不想随便写一些内容来敷衍大家,毕竟能订阅正版的小伙伴们都是真金白银来看文,我很感激,所以也希望能做得更好。 大家想下,每天上班已经累成狗,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家没有片刻的休息,就坐在电脑前面,几个小时不动,眼睛不休息,手持续性敲击键盘,一个人孤孤单单,对着电脑,从黄昏到黑夜,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场景,真的挺残酷的。 因为上班坐着,回家也坐着,长期不动,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腰间盘突出,稍微坐久了就疼得动都不能动,肩膀也有肩周炎,两个手指关节有时候下雨也会疼,可以说是一身病。 写个书真的很不容易,一天四五毛真的不贵,一个月下来也就十来块钱,姐妹们一张面膜都不止这个钱,更别提别的消费了,现在这个钱真的不贵,而且看文文,大家精神上是享受了,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我穷困潦倒,活生生饿死吗? 也不是我钻钱眼里去了,说实话,谁要给我三千块钱,解决房租,吃喝。我也想让大家一直看啊,但是现实是需要生活,大家的支持是让我写下去的动力。 当然,如果有土豪小伙伴打赏一类的话,那真是极好的,我会看情况努力加更的,尽力而为。 至于充值方式呢,网站写的很详细,大家千万仔细看,不然不划算的话,我也很替大家心疼的,毕竟浪费那点钱,又能多看几章了不是? 微信充值卡网银支付宝都比较便宜划算,充值20元可以看一百章左右,如果手机充值那么20元只能看三十来章,差了三倍,另外这部书没有地方找实体,但凡不是本网站和本网站合作渠道流通出去的免费书,或者是以此牟利的收费书,都是盗版!都是盗版!都是盗版!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非常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书,无论是我的,还是其他一些写手们的文文,因为大家真的都是非常用心码字,对于那些不劳而获的窃取行为,因为现在网络打击盗版并非很严格珍贵,所以我们也真的没有办法,唯一能够抵制他们的,只有拜托各位了。 回到充值方式来说,在网站,如果选择我刚才说的划算的充值方式,大家充值50元看一百万字是没问题的。加上前十几万字免费,也就是说,50元看一百万多万字。大家吃一份刨冰还要十几块呢,既然喜欢就请支持一下作者。 但是如果在书店,一百万字恐怕得几百元吧?23万字青春言情还要32块钱,换算一下是不是非常合适? 另外,不是按照章节收费,是字数!4000字和2000字是收费不一样的,请大家了解。 最后跟大家说一下怎么充值: 大家完毕本章后,就会正式进入付费章节,页面会提醒需要:点击这里,前往充值,大家可以直接点击后,跳转到充值中心进行现在充值。 或者直接点击页面顶部文字的充值选项,点击进入后也会跳转到充值中心。 目前支持支付宝、微信、银行卡支付,以及PayPal(海外充值渠道),一块钱可以兑换网站一百悠空币。 现在首次充值50元以上可以获得10元的赠送,充值越多,送的越多。 并且还提升为初级VIP,后收费更低,消费更为划算,VIP等级收费标准可以在用户中心看到,大家可以根据需要进行选择充值。 如果还有什么不懂得地方或者充值遇到问题,可以加一下网站的客服QQ:228768605,客服会给大家详细解答! 第三十八章约定 他抱着陶伊在水里往水里沉去、沉去…… 嘴唇压在她的唇上,享受地吻着甜蜜柔软的唇瓣,陶伊无法呼吸,小手紧握成了拳在他的背上用力的捶打着,用力摇着脑袋想摆脱他的禁锢。 两个人在水里翻了个身,龙皓焱便抱着她站在了水里,低笑着在她耳畔说: “陶伊,想一辈子洗衣服?还是回我身边来。” “要洗衣服。” 陶伊毫不犹豫地说道,宁愿洗衣服,也胜过呆在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身边,在他身边,说不定哪天又惹到了他,一顿鞭子事小,命丢了事大!为什么要死?看到这神仙般的地方,她更想活着了,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没有刘家,没有他,也,没有云墨…… 一个人,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度过此生。 早知道是这个答案,龙皓焱还是沉下了脸色,一转身用力地把她压到了岸边上,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的衣服。 “龙皓焱,你不许再强迫我!”陶伊变了脸色,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尖声叫道:“我现在是奴才,不是你的侍妾!” “那又如何,不出半年,天下都会是本王的,何况是你!”龙皓焱傲气地说道。 随着他故意刺激的动作,陶伊开始渐渐融化下来,她柔软的身体开始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她的脸上泛着羞涩的红,玫瑰花瓣一样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贝齿,星眸半眯着,眼神开始迷离,朦朦胧胧,像这月下雾。 水这么凉,可是龙皓焱却发现她一点也不怕冷,反而身体开始滚烫起来,他扳起她的小脸,认真地看着她, 难道是情毒发作了? 她主动仰起了身体贴进他的胸膛,手也搂住了他的脖子,那柔软的唇主动吻上了龙皓焱的嘴,寻求着他的安抚。 龙皓焱开始沮丧起来,自己可以征服天下,可是要这个女人,却只能凭借这该死的情毒! 娇喘中,她轻唤着: “云墨!” 龙皓焱的脸色一下就铁青起来,是的,他知道情毒发作的时候,她看到的人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可是亲耳在这种事的时候听到,他简直要气炸了! “够了,扫兴。”他懊恼地推开她,满脸恨恨地上了岸。 陶伊慢慢往冰凉的水里滑了进去,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不是情毒犯了,而是身体内那股原始的冲动,在他的引导之下,毫无预警地爆发出来,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那样狂野的自己,她在干什么?她居然去抱他,去吻他……不,这不是她,她怎么能这样不知廉耻,在他的身下承欢娇喘? 阿嚏…… 龙皓焱居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是这人女人在骂他吗?他皱了皱眉,看着依然窝在水里面的她,月光洒在她纵横着伤疤的背上,他弯下腰,伸手抓住她 露在外面的香肩,一提,把她从水里拎了起来。再把大手一挥,将他挂在树枝上的龙纹披风便飞到了陶伊的身上,遮住她玲珑的身子。 陶伊久久低着头,轻咬着唇,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退去。 嗤…… 一声尖锐的响,只见天空中几朵绿色的烟花炸开,又迅速化成淡淡白雾,消失不见。 龙皓焱皱了皱眉,拔腿就往林外纵去,陶伊楞了一下,也连忙沿着他去的方向跑向林外。 婉延的羊肠小路穿过峡谷,到了谷外豁然开朗,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初阳染红半边的天空,白云团团堆砌在看上去如丝绒般光滑的天幕上,空气中飞扬着青草的香味。 龙皓焱的乌锥正等在谷外,看见她,立刻兴奋地刨了刨前蹄,趴了下去。 “好马儿,你在等我么?”陶伊高兴起来,手轻抚着乌锥的鬃毛,乌锥的大眼睛里流淌着留恋的神情,脑袋在她的掌心里摩挲了几下,打起了响鼻,催促她上马。 陶伊上了马,双腿轻轻一夹,小声说: “好马儿,带我去自由的地方好不好?” 乌锥站起来兴奋地扬起前蹄,然后往前奔驰而去,当然,方向只会是大月王府! 哎!你毕竟只是畜牲,哪里知晓我的悲伤!陶伊听着耳畔风声呼啸,眼见着大月王府越来越近,乌锥突然调转了方向,飞身跃起来,从王府旁边一栋民居西侧稍矮的围墙上面跳了进去! 天啦!它闯到百姓家里来了! 陶伊紧紧地抓着缰绳,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栋乌木小屋,门上悬着青艾一束,窗户上贴着窗花,是很普通的燕周民居。 乌锥跪下去,抖了抖身子,催促着陶伊下马,陶伊无奈地从它的身上爬下来。 吱呀…… 门轻响,那乌木小门居然开了,一个男子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陶伊抬眸一见,立刻楞住了,是云墨!他也满脸诧异,双眸含惊望着自己。 “少爷。”陶伊鼻子一酸,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伊儿。”云墨激动地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双手,她披着龙皓焱的披风,一身湿漉漉的。 “快进来。”云墨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屋里,一张桌,一张榻,一把椅!桌上一只茶碗,一只砚,一只笔,一本书,所有的东西都是单个。 陶伊心里痛极了,她转过身看着云墨低声说: “少爷,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为什么不找个人来伺候着?” 云墨低下头,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说: “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可是、可是陶伊残花败柳……如何再能侍奉公子?”陶伊掩嘴小声哭泣了起来。 “不是,你还是我的小陶伊!”云墨抱住她,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我已经向君上立下军令状,十五天之内拿下江湖上最大的暗器门,为他的用,然后,我会向他讨赏,讨你为妻。” 陶伊抬起泪眼,哽咽着说: “可是,会很危险么?” “再危险,只要有你,我都不怕,我都要活着回来,给你凤冠霞帔,金丝软轿,伊儿,你是我云墨今生唯一的妻。” “少爷!” 陶伊抱住他的腰,哭得不能自已,都是龙皓焱那个魔君,自己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他的妾?他的女人多得院子里都装不下,少自己一个又如何? “你带我走吧!”陶伊小声说道。 “陶伊,这样走,是逃跑,我们会被追杀的,我没有武功,保护不了你,我想光明正大的给你身份,你能理解吗?”云墨无奈地说道。 陶伊抬起泪眼看向他,他的脸瘦得厉害,眼睛也深凹下去了,眼下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无端就苍老了几分,云淡风清的云墨,被相思纠缠得失去了魂神,只隔着这一院一墙,却无法见到日夜思念的情人。 “少爷不嫌弃陶伊,陶伊……祝少爷凯旋!”陶伊踮起脚尖来,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云墨颤抖了一下,立刻抱紧了这娇小的身躯。 老天真是作弄人,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命运就完全改变,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离合合,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一辈子错过。 陶伊,我们真的还有明天吗? 暗器门里,我能全身而退,还你八抬大轿,相携人生吗? 无风,可是陶伊总觉得风带来了谁的低泣,若有若无,缠缠绕绕。 乌锥呀,你到底是怎么样的神兽,居然懂得我的心,让我去和公子道别?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洗衣院的,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似乎大家都把她当成的透明的一般,她呆呆地坐在树下,揉搓着盆里的衣服,现在是晌午时分了,云墨这时候已经出发了吧! “陶姑娘!” 金东海小声喊着她的名字,陶伊抬起头来,只见金东海正提着一只小笼站在自己面前。 “将军。” 陶伊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行了个礼。 “你怎么又惹君上生气了?派了你这么辛苦的活儿?” 金东海把手里的笼子递到她的手里,掀开笼子上的遮布,笼子里蹲的居然是那只小兔! 陶伊惊喜地看着笼子里的小家伙,连声道着谢! 那日在营中,君上要吃兔肉,可是她硬是把猪肉做成了兔子的味道,瞒混了过去,然后把这受了伤的小兔藏在营后的柴垛里。 “管事!陶伊在何处?”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二人转身看去,是婉妃身边的女官冬雁。 “我在这里。”陶伊走上前去,静静地说道。 女官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看向了金东海,不悦地说道: “将军怎么到此处来了?娘娘知道又该生气了!” “好姐姐,你别告诉她就成了。”金东海向陶伊做了个鬼脸,挥挥手,快步走了出去。 “陶伊,你命好,不用再洗衣服了,婉妃让你去院中服侍着。”冬雁捏着嗓子倨傲地说道。 陶伊想了想,那不是又有机会见着那龙皓焱了么?她摇了摇头,跪了下去,小声说: “谢夫人恩宠,不过陶伊是粗人,愿意留在洗衣房中,请姐姐代陶伊谢过夫人大恩。” 第三十九章触怒 “什么?”冬雁不敢置信地看着陶伊,她居然拒绝?这不是当面打婉妃的脸吗?冬雁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厉声问道: “陶伊,你到底听清楚我的话没有?” “回姐姐的话,听清了,可陶伊命中注定只能干这些粗活,谢谢夫人厚爱。” 陶伊声音轻轻柔柔,但是却无比坚定,说好要等云墨回来,就绝不能再做任何有侮于云墨的事,虽为奴,辛苦,但是心却恬然,远胜于要去强装温驯迎合那个暴君。 “哼,不识好歹的贱女!”冬雁自觉失了脸面,在这王府之中,居然还有奴才敢不领婉妃的情!她一甩手,扭头便出了洗衣院。 院子里这么静,无数道复杂的眼神都落在陶伊的身上,这个女人简直太奇怪了,婉妃身边为婢,多好呀,王府之中无正妃,君上这些年来都是把后院之事交给婉妃处理,呆在那里就有无数见到君上的机会,那翻身之日不是指日可待吗?何苦在这里苦苦捱着? 陶伊却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快步走回了自己的的位置,抡起洗衣槌,开始洗起衣服来。 “都杵着干什么?不洗完,统统不用吃饭!”管事大姐一声怒吼,众人这才连忙散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陶伊在哪里?” 院门打开,又有一个俏丽的女子走了进来,看上去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衣着颇为华贵,居然是穿了妾室们才能穿的锦缎,耳朵上还坠着红宝石,随着她的步子。 这是什么人? “紫梅姐姐。”管事大姐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 “今天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了,哪里敢劳烦姐姐跑一趟。” 呀!这是什么人?陶伊越发惊讶,也不敢怠慢,连忙走过去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回姐姐的话,奴婢正是陶伊。” “模样还清秀,我是紫梅,是君上身边的侍女,这两年一直在山中替先王祈福,今儿才从山上回来,君上打发我来告诉你,他晚上想吃你做的饭菜,你随我来吧。” 他的侍女?陶伊心里渐明白过来,早就听说在燕周有一种侍女叫做夜侍,是专门负责给贵族王公之中的青年男子引导夫妻之事的,在男子幼年之时就陪侍在其左右,一直到男子冠为止,她们才会不用再在晚上陪侍在男子身边。 但是这种女人的身份很尴尬,她们一辈子都只能是夜侍,因为大多比男子的年纪要大,因此男子成年之后,她们大多都年老色衰,难以和年轻女子争宠了,你紫梅这样美艳的夜侍倒真是少见。 紫梅侧过脸来,向陶伊微微一笑,陶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一路上这样悄悄打量,真是不懂礼数。 “这是君上的小厨房,以往都是我给他做饭吃,既然现在他口味改了,我也乐得轻松,喏,你进去吧。” 紫梅推开了门,一股淡香飘了出来,这是燕周特有的香料的香味。 食材都是顶极的,陶伊挑了几样,做了几道味道浓郁的菜肴,日头已经偏西了,还没有侍女前来传膳,她解下围裙,擦了把汗走了出去。 一个侍女正在门口张望着,陶伊连忙拉住她问道: “这位妹妹,紫梅姐姐呢?君上的晚膳做好了,谁端过去呀?” “当然是你呀!君上的规矩,谁做的膳,谁就侍奉君上。” 陶伊犹豫了起来,小侍女急了,连忙推了推她,说道: “你快点啊,紫梅姐姐怕你找不着路才让我等着你的,我还有事呢!” 陶伊只好转身去提起了膳食盒,刚抬手就看到了腕上那只银铃镯,心里顿时郁结起来,她一把撸下镯子放到灶台上,这才转身出门,跟着小侍女往龙皓焱的书房而去。 一直以为他晚上都是莺歌燕舞,流连声色的,可是来了这些天,王府里的夜晚都是安安静静,各院的夫人也是紧闭大门,连大声说话的都听不到。 “回君上,晚膳到了。”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陶伊,连忙低声对着门内说道。 “嗯。”里面沉沉地应了声,小太监就接过了膳食盒走了进去。 没事了吧?陶伊耸了耸肩,拔腿就走,另一个小太监连忙喝住她,轻声说: “哎,你可不能走,侯着。” 他吃饭,我干吗要站在这里?陶伊皱了下眉,也只能站到了台阶下面。 从满天红霞到星光初现,夜,来临了。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传出来,陶伊的腿都有些麻了,她弯下腰来揉了揉酸麻的小腿,探着头往里面张望起来。 一张长长的黑楠木长案,他正坐在后面,手里捧着一卷书看着,饭菜盘子已经空了,小太监正在往他的茶碗里添茶,他伸手端起杯子大口喝了一口,突然抬眸往外看来,陶伊躲闪不及,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龙皓焱沉沉的目光盯了她一眼,又回到手中的书上。 自己能不能走了啊?陶伊郁闷极了,都吃光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罚站?小太监匆匆跑了出来,对另一个小太监说道: “君上召恬夫人侍寝。” 都侍寝了,自己总可以走了吧?陶伊这才长吐了口气,转身就想走,可是不太监却一把拉住她,不悦地说道: “你去哪里?还不打水来给君上漱洗更衣?你这夜侍怎么当的?” 夜侍?我? 陶伊连忙摆起手来:“不是,我、我是洗衣……紫梅姐姐……” “你一个劲儿罗嗦啥?快去,晚了大家都要挨板子!”小太监急了,跺了跺脚推了她一下。 好吧,挨板子!我怕了你,龙皓焱! 提了大半桶水过来,陶伊低着头进了屋子,先往脸盆里舀了一点,把帕子浸湿,深低着头,跪下去,双手把毛巾呈到了龙皓焱面前。 龙皓焱的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轻皱了一下眉,问道: “镯子呢?” “可能是跌水里了。”陶伊硬着头皮答道,才不想戴那个呢,丁当响着,自己听着不烦,洗衣院的姐妹们的眼光都怪死了。 “跌了?”龙皓焱幽黑的眸子一紧,轻一挥袖,便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擦了脸丢回她的身上。 陶伊又过去端了盆过来,跪下去给他褪了靴袜,把他的脚放进水里,水略有些烫,她的手指放进水里,便立时缩了回来,指尖也烫红了,但是龙皓焱却一副没事的样子,泡在那水中一副享受的模样,她只好再次伸手进去,忍着痛给他按摩着腿脚。 “情毒在身,惧热,银铃镯在千年寒玉之中镇了三年,内又填充了千年玉髓,能克制情毒,减轻你惧热的症状。”龙皓焱沉声说道,伸出了拇指,那黑玉扳指背面,赫然也有一片银片。 这镯子居然是有这作用!陶伊连忙站起来就想回那小厨房去,可是眼前银光一闪,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耳畔闪过,跌到地上,发出更清脆的声响,然后静静地躺在这金线编成的地毯之上,倨傲地看向她。 看着这银光闪闪的物件,她一楞,这正是自己放在灶台上的那只银镯! 她诧异地转过身看向他,他冷笑了一声,沉声说: “陶伊,本王给你的机会你全都用光了,从今天起,你就真的去做奴才吧,来人,送青衣巷,包衣奴。” 青衣巷是什么地方?可以出这牢笼了吗?她心情轻松起来,正想跪拜时,只听得一声门轻响,女子的浓郁脂粉气便飘了过来。 轻盈的脚步声到了自己的旁边,陶伊抬眸去看,一位约十七八岁的夫人,穿着一身水粉的薄披风,披风下面身段玲珑,长发披撒着,如一匹华锦。 “恬儿见过君上。”女子盈盈跪拜下去,语声温柔,形态妩媚。 这便是他召来侍寝的女人? “谁许你用千红香?杖三十!”龙皓焱阴沉着脸色,冷冷地说道。 “君上,君上饶命,这是婉夫人所赏,君上……”恬夫人连忙拼命磕起头来,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好不容易盼到一次召幸,可是来了,等着她的却是一顿板子! 挥袖。 几名小太监匆匆跑过来,拖着陶伊和恬夫人一起往外走去。 陶伊被拖远了,还听得那恬夫人的惨呼声在后面连绵,她瑟缩了一下,龙皓焱果然暴戾!幸亏自己现在能远离他了!云墨,你要快快回来,带我离开! “送青衣巷,包衣奴。”到了侧门处,小太监把她扔到地上,对外面的守卫说道,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守卫瞟了她一眼,立时又有一辆小车过来,推了陶伊上车之后,陶伊才发上,上面已经有了三四名女子,这都是要被贬过去的吗? 有个女子正在抹眼泪,旁边一个劝道: “别哭了,我们算是不错了,好歹也只是做粗活,不用过那万人枕的日子,熬几年,存点银钱日子就好过了。” 又有一个女子接过话来: “进了那里,哪里还能有清白?怕是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声音说得悲怯,接着也呜咽了起来,陶伊一面听,心里一面沉,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一章驸马 第一节 奴面 这里是青衣巷,燕周皇城中最大的官妓营。 太阳初升起,金色的光辉笼罩着这连绵的青砖白墙红瓦,两边的红梨大门口挑起的红灯笼寂静地垂着,姑娘们刚都歇下了,偶尔几声门响,也是下人们收拾昨夜欢场的声音。 陶伊用青布包着头发,一身青色布衣布裤,黑色的布鞋,身上无任何首饰,就连云墨以往送她的那对小银耳环也被收走了,左额上却新纹了一道弯月,这是包衣奴的特征,她,在这里伺侯最红的惜柳姑娘。 听说,昨儿是城里最大的皮货大商人宿在这里,这时候还没起来,陶伊站在廊下擦着红色的长廊栏杆。 微风袭来,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她伸手擦了把汗,看向王府的方向。 看来龙皓焱是对自己彻底失了耐Xing了,给自己烙了这印,一辈子的奴才印!她轻抚了一下额,忍不住担心起来,自己来了这里,对王府里的消息是一点也得不到了, 云墨去了有十日了,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若胜了固然好,可是看他当日的神情,并无太多的胜算,就怕他会有什么闪失呵! 越想,心悬得越高。 “陶伊,你发什么呆?快点把这里打扫干净,惜柳姑娘不喜欢这栏杆上有一丝灰尘,做不好,你知道结果的。”一个姑娘在旁边催促起来。 陶伊连忙弯下腰开始用力地擦了起来,前天有个女孩子没有擦干净左边的窗户,被惜柳扔到了黑屋里关了起来,听说那里是专门对付逃跑的姑娘的地方,是这院中最血腥残酷的地方,大多都是进得去,出不来。 不过也只是姑娘而已,为何也这般残忍?陶伊皱起了眉,脑中攸然闪过了在军营里,刘婆婆对自己说过的话,要生存,必须要依附于最强势的人! 可是,那个最强势的人,却是她现在最厌恶的那个! 轻笑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去,十一王正背手站在自己身后。 “这里的香味你也忍得住?乖徒弟,别人是巴不得抱着我那王兄不撒手,你是巴不得用根竹竿子把他捅到天边去,后悔不后悔,要不要跟我学媚功?” “王爷请自重,这等地方不是王爷这等人物应该来的。”陶伊冷冷地说道,提起水桶就往内走去。 “那什么人可以来呢?军师?”十一王依然低笑着,身影轻闪,用扇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陶伊心中一动,连忙抓住他的袖子焦急地问道: “王爷有少爷的消息吗?快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十一用扇柄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轻浮了起来: “要么,你也陪我一晚,让我知道为什么我这王兄这么迷你?” 陶伊冷下脸来,拂开他的手,厉声说道: “王爷请自重,王爷三番四次轻薄于陶伊,太过份了!” “既然徒弟不愿意,那本王便走了,哦,顺便告诉你一声,你那位心心念的情郎军师马上就要成为燕周的驸马了!” 什么? 陶伊心里一沉,扔下水桶就跟上前去: “王爷您说什么?您是在说云墨吗?什么驸马?” “今日巳时,乖徒儿去长乐街看热闹吧!长公主下嫁当世第一才子云墨。” 十一王的声音渐远了,可那尾音还硬生生地扎在陶伊的耳膜里,扎得她的脑袋一阵阵犯晕,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十一王又在戏弄自己! 嘎…… 檀香木门怪异的响了一声,缓缓打开,一股异香从惜柳的屋里向外涌来。 惜柳起身了。 众丫头们连忙往那边走去,惜柳原是大吴国镇南王的庶女,国破后被俘,姐妹们都沦为了官奴,有的给齐鲁将领做了小妾,她生得姿色美艳,原本也有将军想纳她为 妾,她却自言早非女儿身,愿入青衣巷,欢场度此生,不过几月,就艳名冠齐鲁,裙下拜下的恩客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巨商豪侠,皆言她是天下第一妙女,识情懂 趣,风情体贴,生生为这院子捞了不少银两,又加之她的恩客都是有身份之人,老鸨自是待她与众人不同,单门单院住着,派了大批的奴才侍女侍奉着, 人之志,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想着十一王的话,不觉心慌慌,往桌上摆果盘的时候,手居然打翻了刚给惜柳和客人沏的新茶,滚烫的茶水倒在手上,现在没有银镯的护佑,她更觉得疼痛,连忙把手放到了耳垂之上,轻轻捻着。 “下贱的蠢物。” 一声历喝声从头顶传来,她抬头去看,一只涂满了艳寇的玉手掀开了红色的纱帘,薄如蝉翼的红裙从帘内走了出来,是惜柳!她披着长发,从帘子里面缓缓走了出来,拧着秀眉冷冷地看着陶伊,看着,脸色顿时就变了。 “娇乐?”她轻声唤着,往后退了一步。 “奴婢陶伊。”陶伊连忙拜了拜,低声回道。 惜柳的眉放松了点,听语气看姿态又有些不像,娇乐向来倨傲,绝不肯这样低眉顺眼的,只是这新来的婢也和她长得太像了些! 珠帘又是一片轻响,惜柳收起诧异的神色,转身娇俏地说着说道: “公子起身了,柳儿伺侯您吧。” 陶伊连忙就想退出去。 “慢着!”那男子出声喝止道。 惜柳一楞,看向了陶伊。 “抬起头来,让小爷瞧瞧。”语气轻浮,陶伊忍耐着皱起了眉,慢慢抬起头来。 面前的男子身高七尺有余,锦衣玉冠,肤色略深,浓眉大眼,样貌颇为普通,可是,他那双眸却陶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用力想了又想,却不记得认识面前之人。 “倒有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告诉爷,你叫什么?”男子上前来,用扇轻挑起陶伊的下巴,语气*。 “奴婢陶伊,包衣奴。”陶伊干脆说了身份。 包衣奴是最低贱的奴,永生不得赎身,一辈子的奴才!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怜惜的光来,陶伊却没看清,只垂着眼帘,不愿多看此人一眼。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笑闹声,有人兴奋地大声说道:“妹妹们,去看呀,驸马爷好风采呢!” 第三节 陶伊心里一悬,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面跑去。 是他吗? 不要,不要这么残忍,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要让我失去这卑微的希望,他若为驸马,他身边哪里还会有自已的容身之地? 云墨,你说过要来接我,才半月时间,为何天地顿变?你成了她人夫? “这蹄子!”惜柳跺了跺脚,瞪着陶伊,眼中流转过怨恨的神色来,我管你是不是娇乐,当年娇乐整过我,我今儿一定要报复回来,今儿我是主,你是奴,咱们走着瞧。 那男人看了一眼惜柳,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金子,微微一笑,往外面走去。 “公子这就走吗?”惜柳连忙上前去,妩媚一笑,陪着他往院外走: “公子今晚还来吗?”! “有空就来。”男子伸手在她腰上轻摸了一下,爽朗笑着,大步往外走去。 陶伊已经和众女子一起往青衣巷外跑去,青衣巷五百米的小巷,却像是从燕周到齐鲁一样的遥远,隔了山,隔了水,隔了重重人的心…… 长乐街是齐鲁京城的主街,两边早就有军士严守住,陶伊拼命往前挤着,有人踩掉了她的鞋子,扯脱了她的围裙,长发也被扯撒开来,终于,她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远远看去,红色的仪帐开道,鼓乐声齐鸣,二十二位美艳的少女抬着一顶红辇走在之后,辇边,那枣红马上,云墨红衣锦绣,金冠束发,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真的是他! 陶伊眼前一阵眩晕,几乎倒了下去,旁边一只手扶住了她,她侧脸一看,居然是那位恩客,她的唇颤抖了几下,甩开了他的手,重新看向了马上之人。 云墨,你终是弃了我,选了千娇百媚的公主。 也对,我是什么人?寡妇、弃妾、包衣奴,哪一样身份配得上你! 紧咬着抖个不停的唇,目光紧随着那红色的队伍往前、往前…… 云墨! 突然,陶伊大声喊了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在这样的场合之中,泪水冰凉,心,碎成一片一片。 云墨,当日子你得知我为他妾时,是否和我一样的心境? 云墨,为何我无论怎么挣扎,终是到不了你的身边? 十一岁那年的除夕,我嫁人,丧夫,被毒打,是你,给了我第一片云片糕,让我过了一个有希望的新年。 那时起,我就多么希望我能到你的身边,早晚侍奉,听你吟诗诵歌,教我读书认字。 七年过去了,你还是天上云,我却终不能成云边月。 她看着远去的仪帐,一次又一次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啪!” 一根金漆杖打在了陶伊的背上,剧痛刚袭来,又是几杖打下,那官差怒斥道: “贱婢,谁允你直呼驸马的名讳?打死!” 金杖一杖狠过一杖,人群散开,陶伊倒在地上,任那棍棒齐下,突然,她捂着胸口,头往上一仰,一口鲜血喷出,青石板上,像开出朵朵妖娆之花。 第二章吻他 夜的黑,浓稠得像一砚上好的墨,眼睛蘸了这黑,再看不到别的颜色! 清风透过粗木门窗,掀动着麻制的纹帐。一张粗木的硬床上,蓝色的被子下面,陶伊轻轻摆了摆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 一个慈祥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来,陶伊凝视一看,面前有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正慈祥地向自己看着,居然是刘婆婆! “师傅,他当驸马了!” 陶伊看着刘婆婆,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不顾身上的疼痛,翻身爬起来,钻进她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乖孩子,你为他的,他为你的,都已经做足了,命中如此,何苦伤心?”刘婆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劝道。 “可是,我不明白,半月前他领命去的时候,还对我说要回来接我,给我花轿,迎我为妻,为什么才半个月,就全变了。”陶伊仰起泪颜,泣不成声。 “他有他的宿命,你有你的归宿,不要再想了,来,婆婆给你介绍一个人。”刘婆婆拉住她的手,向旁边招了招手。 陶伊转过脸看去,窗边上居然站了一个男子,正凝视着自己。 深紫色的锦缎刺绣长袍,刺绣精美,花纹却庸俗,不过是些大的吉祥云彩之内的,大朵大朵地绣在袍子下摆上,腰间还坠着碧玉通透的坠子,头上戴着紫玉冠,整着一头乌黑的发,黝黑的皮肤,方脸上一双有神的眼眸,不说话,但是眸子里的清冷已经让人感觉到寒冷。 这不是惜柳的那位恩客吗?她反感地往里面侧了侧身子,小声对刘婆婆说: “婆婆怎么认识他?” “这是我侄儿傅远,多年不见,不料他做了大生意,发了财,今天遇到了,哦,是他把你从棍棒下救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陶伊重新侧过身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了声谢。 傅远缓步走过来,面上刚才冷凝的神情已经不见了,换了一副轻 浮的模样,扇子在床头上轻敲着,低笑着问道: “姑姑,侄儿倒是喜欢陶姑娘这副模样,既然陶姑娘称你为师傅,不如你作主把她许了我吧,我收着作个妾,也不会亏待她。” “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伊儿可不是你能打主意的。”刘婆婆拉下脸来,喝斥道: “回去吧,别在这里胡混了,我给伊儿熬药去。” “我再坐会儿,姑姑尽管去忙。”傅远俯身看着陶伊的脸,一副要赖在这里的模样。 陶伊被他盯得浑身难受,白了他一眼,躲到了刘婆婆的身后,轻声说: “师傅,快让他走吧,女儿家的屋子里怎么能呆个男人?” “听到没?滚出去,少在这里胡混找姑娘,小心我告诉你娘,揭你的皮!”刘婆婆冷下了脸,揪住了傅远的耳朵,拉着他往外走去。 “陶伊,明儿我来找你,我给你买新衣裳啊!”傅远一面捂着耳朵,一面扭过头来,冲着陶伊喊道。 门摔上,刘婆婆摇了摇头,指着门的方向说:“去吧,少想了。” 傅远掸了掸衣衫,眸中回复了清冷,转身往院外走去。 这是云墨成亲后的第十七天了! 十一王再没来过,龙皓焱更像是忘了她,还有那娇乐公主,贵妃娘娘,似乎都无声无息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掉了。 罢了,自己本就是乡野之人,离那是非之地远一些,更好! 只是可恼的是,那傅远隔三岔五地就要跑来轻 薄她一番,有时候会强行拉拉她的手,有时候还会抱抱她的腰,偶尔还要强势地想亲她。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陶伊是又气又恼,痛恨极了,可是刘婆婆又说他只是Xing子顽劣些,并无恶意,让她不要计较,况且齐鲁本就民风开放,又是在这勾栏院里,这种事看在众人眼中,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无奈,陶伊只得打起精神,只要傅远一来,她就立刻躲起来,让他找不到自己的人,傅远扑了几次空,也学聪明了,总是拿着银子买通了陶伊身边的人,让她们给他通风报信,两个人在这青衣巷里,就像在玩躲猫猫的游戏,一个躲,一个找。 日子,居然也没想像中的难熬了。 这天一大早,陶伊把院子扫了一遍,然后又擦起了栏杆,朱红的栏杆上面早就是一尘不染了,可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擦着。 小丫头们端着衣裳盘子来来去去的,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一下忙得陀螺一样的陶伊,见过人勤快的,没见过像她这样勤快的。 一阵浓郁的香粉味飘来,老鸨扭着腰往院中走来,一见陶伊弯着腰擦栏杆的样子,就拖长了嗓音说道: “我说陶伊呀,你是成心把我的栏杆颜色给擦掉吗?你这么闲,去帮我做点事!” 接近正午了,太阳正毒辣,陶伊擦了擦额上的汗,碎步跑到了老鸨的身边,低声说: “请妈妈吩咐。” “今儿晚上花厅里有花魁宴,福儿身边的大丫头病了,没个能上台面伺侯的,你见过世面,去帮忙伺侯着,嘴放乖巧些,也能多得些赏钱,我可是看着刘婆的份上才给你派的这好差事,你们包衣奴。按理说是不能到前厅去的,不过,我这里倒也不是那么苛刻,你机灵一些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老鸨一口气说了一大溜,陶伊听完了,这才明白了什么事,应该是刘婆婆看她辛苦,所以给她另外讨个轻松点的差事,到前厅里伺侯着,只需倒倒茶,添添酒,站着便行了,不用干这些日头晒着的粗活。 这刘婆婆对自己倒真是像女儿一般,陶伊心里微暖,连忙福了身子,快步退了下去。 “哎,你忙啥?去前面帐房里领套衣服,好好打扮一下,你那额上的纹身用头发遮遮,多抹点粉呀胭脂的,别糟蹋了一副好模样。” “谢妈妈。” 陶伊又重新道谢,转了方向去了前厅,领了套青色的裙衫。丫头们的裙衫不比姑娘们的式样豪放,略微要保守一些,但是领口还是开得很低,陶伊看着镜中的自己,难堪起来,可从来没穿成这样过呢! “好看!”一阵轻笑声传来,她回头一看,那傅远居然从窗口钻了进来。 “你、傅远,你怎么越来越过份,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可以爬窗户?快出去!”陶伊抓紧自己的衣领,退了两步,指着门的方向厉声说道。 傅远耸了耸肩,寒玉铁骨扇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居然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上下打量起陶伊来,她的唇上抹了点胭脂,粉粉嫩嫩,有着桃花的香,鼻尖上还有汗珠儿,在明媚的阳光下晶莹闪烁。 被他盯得浑身像长了刺一样,难受极了!陶伊跺了跺脚,快步走向门边,可是刚走到桌子边上,脚就绊到了什么东西,人直直地往前跌去,傅远的身形一动,准确地把她接到了自己的怀里,却又突然脚下一软,假装成站不稳的样子,抱着她一起跌在了地上。 软软的陶伊的身体,甜甜的陶伊的淡香,让傅远开始失起神来,一双眸子里悠然闪过几分眷恋,几分迷惑,几分炽热,但也只是眸间,便又成了那一身匪气的模样。 他搂紧了陶伊的腰,一个翻身,居然把她压在了身下,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好香,好甜,他的眼中柔情涌现,吻也越来越深,从最初的轻柔,到了炽热的凶猛,他狠狠地吻着,手也越搂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占有她、拥有她,永远…… 唔…… 陶伊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登徒子,真的把自己当成惜柳一样的人物了! 她曲起了腿,狠狠地就往他的下体蹬去,这是刘婆婆教她的自救的招式,对不起,师傅,我生平第一次用,就用在你的侄儿身上了! 傅远正醉在这迷人的甜里,没有丝毫防备,一下就被她的膝盖狠狠地顶到,疼痛袭来,只好松开了她。 陶伊用力推开了他,爬起身来,咬着牙狠狠地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脚,拉开了门栓,冲向外面。 轻薄徒、登徒子!为什么人人都要来欺负我? 低头、掩嘴、轻泣,疯跑着,刚出了院子高高的门槛,却迎面撞上了一行男子,一双双全是精美的刺绣羊皮靴,靴上镶着宝石,靴侧有小刀鞘。 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来一会惜柳艳容的贵客。陶伊福下了身子,吸了吸鼻子,轻声说: “给各位爷请安,惜柳姑娘还没起身,请各位爷先前厅歇息。” 面前静静的,没有回她的话,呼吸深深浅浅,在这安静的院落里回响。 陶伊抬头看去,却楞在了当场。 龙皓焱和荣延二人站在前面,二人身后的人是……云墨! 一瞬间,太阳失色,天空灰暗,只有云墨像一轮清月,一身云淡风清立于眼前。 “少爷!”陶伊的唇轻抖了一下,眼中的泪再次倾眶而出。 云墨却只淡淡了点了头,眸子里平静无波,上前一步,对龙皓焱说: “君上,我们进去吧。” 他不理自己! 陶伊的心拔高,再落下,往下沉、再沉……她似乎再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云墨,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冰冷陌生得像不认得我一般? 第三章挑拔 龙皓焱的目光从一身狼狈,满面泪痕,唇儿红肿的陶伊身上挪开,看向了从院中追出来的男子,是这人男子欺负她? “伊儿,不要生气嘛!”傅远见了众人,也不认得,只纠缠着陶伊,强行抓着她的手,轻 佻无比地说道: “你服侍好了我,我给你赎身,天天吃好的穿好的,总胜过在这里受罪吧。” 服侍他?龙皓炎的眼底烈焰顿时燃烧,他一拂袖,拔腿往院中走去。 而,云墨似是看不见一般,从陶伊身边擦身而过。 这份冷淡,让陶伊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他,是嫌弃自己了吗?自己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又被他看到,这辈子,怕是再无希望了吧? 转过身,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愈发瘦了些!是不是上一次的任务让他受了伤?是不是现在吃不惯燕周的饭菜? 云墨、云墨…… 她轻念着。 云墨却突然转过了身来,大步往她的身边走来! 天,你是听到我心底的呼唤了吗?陶伊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仰头看向他清瘦的脸,他的眼底清冷无限,像是装了清冷的星星。 “陶伊,忘了我以前跟你说的话,我现在是驸马,今后在人前不要这样失态。” 声音比他的眼睛更清冷,陶伊缓缓地低下头去,轻声说: “是,少爷。” “我也不是你的少爷,好自为之吧。”云墨冷冷地说完,转身往龙皓焱去的方向大步追去。 他,不是自己的少爷?陶伊的眼泪突然就止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云墨清瘦的身影,唇角苦笑浮现。 “什么人啊?得意个什么劲?整一个病痨鬼的样子,走,陶伊,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傅远扁了扁嘴,拉着陶伊就要往外走。 这时,荣延抬起手来,在空中一挥,四名暗影侍卫们立刻从暗处跃出,挥剑直刺向了傅远。 “啊!杀人了!” 傅远大喊起来,连滚带爬地在地上滚动着,躲闪着那如雨屏一样的剑光,剑剑带着杀机,却终是落在离他身体微小距离的地方。 大喊声惊动了众人,龟 奴和姑娘、丫头们都从四面跑了出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荣延的脸色黑了下来,这人到底是会武功,还是运气太好?四大高手居然杀不了他?他一跃身,腰间软剑弹出,直刺向了傅远,而傅远却眼睛一闭,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他被吓晕过去了! “荣将军,剑下留情!”刘婆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抓住了荣延的手,恳求道: “这是我不成器的侄儿,有什么得罪将军的地方,请将军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侄儿?”荣延眼睛一瞪,又看向了陶伊,把剑往腰间一转,冷冷地说道: “贱奴,今后注意点,一天是君上的人,一生都是,否则你就等着白绫加身吧。” 陶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变故,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刀光剑影,威胁辱骂她都听不见,脑中只回响着云墨那几句毫无感情的话。 “陶伊,别楞着了,里面的爷要你去伺侯。”丫头艳儿从里面跑出来,催促道。 俯身在龙皓焱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荣延便退到了一边,龙皓焱的目光挪到了跪在面前的陶伊身上,深遂而幽暗,就像寒夜里的江水,瞬间让陶伊感觉到了寒意重重。 大白天的,亲自带人来逛这勾栏院,也不是什么明主!她微微侧了脸,看向案下云墨的袍子,他的鞋上,一枝暗红色的花正歪歪扭扭趴在上面。 陶伊楞住了,这鞋、这海棠……对了,她不会刺绣,却也曾经渴望给他绣了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代替她陪在他的身边,可惜,折腾了许久,也只在他的这只鞋上绣了半朵不像海棠的海棠! 迅速抬眸,他正垂着眼帘饮酒,干净的手指上面一枚青玉宝石扳指泛着莹莹的光。 为什么,你还会留着这双鞋,黑色的布面,和你缎袍锦绣多么的不相衬,公主不会责备你吗?公主没给你做了新鞋,让你脚底踏锦,青云直上吗? 她的心里,如同倒进了一壶沸水,灼得她难受极了。 可是云墨,你既然想让我死心,又何苦给我看到这半朵海棠,惹我伤心? 忍着,不敢让泪水再下来。 罢了,云墨,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反正我从小到大,听惯了你的。 “你起来,荣延,叫上来吧。”龙皓焱收回目光,看向门外,沉声说道。 “是。” 荣延走到门边,拍了拍手,一阵浓郁的香,穿过空气扑面而来。 陶伊退到一边,紧盯着门口。这香她熟悉,是惜柳身上的,牡丹的味道,不过比往常要淡了一点。 惜柳今日比往常的妆也淡了一点,一身红衣,露出月白色的肚兜,肚兜一枝牡丹娇艳怒放,像她的人!眼儿媚,眉儿黛,唇似点漆面如脂,她一向是美的,相衬下来,陶伊立刻成了一株路边的小花,虽干净清爽却比不得惜柳的艳光四射,媚人心魄,是了,男人都是爱这美人的,所以自己只能站在这人身后,看他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惜柳。 “贱妾见过君上。” 惜柳轻启唇,声音如黄莺儿出谷。 屋子里那么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凝固了,龙皓焱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惜柳的脸,身子微微前俯着,手指紧握了那玉杯,关节都泛了青白色,陶伊分明看到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了一点星光。 阿嚏…… 云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对花粉有些过敏,太浓郁的香让他十分不自然起来。 这喷嚏打断了室内的沉静。 龙皓焱往后靠了一下,手指在案上轻敲着,唇角挑起笑来,微扬了下巴,低声说道: “过来。” 惜柳柔美一笑,款款走了过去,坐到了龙皓炎搁脚的矮几上面,仰头轻笑着,手搁上了他的膝头,艳红的指甲在他的膝头上轻敲着。 门外乐声起,舞女们依次进了正厅,水袖轻舞,腰肢轻摆,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龙皓焱的手伸到了惜柳的袖中,轻抚着她如玉般的肌肤,而云墨和荣延身边也各自坐了这院中最美的女子。 “君上赏个脸吧。”惜柳抬眸,纤纤玉手轻捏着一颗晶莹的龙眼,递到了龙皓焱的唇边。 龙皓焱低笑着吃下那颗龙眼,借势拉住她的小手,把她抱进了怀里,手探进她的衣领中,狎玩了起来。 陶伊顿时厌恶地转过了脸,愿本心里对他仅存的一丝好感烟消云散。 “爷,您也赏个脸吧。” 云墨身边的女子也剥了一颗龙眼送到了云墨的唇边,娇笑着说道。 陶伊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过去,云墨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不接,不理,也不看,静坐着,头仰,酒空。 女子呶起了红唇,不依不饶地跪直了身子,手挂到他的脖子上面,嘴里含了那龙眼,贴近了他的唇边,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滑动着。 陶伊顿时火冒三丈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轻浮?她忘了,这些姑娘正是靠这些来吃饭,不主动,哪里来的好日子? 她低了头快步走过去,端起桌上的酒壶,给云墨满满斟了一杯酒,那酒太满,顺着杯子流了出来,滴到女子的红裙上。 “呀,陶伊,小心些!”女子瞪了陶伊一眼,眼里含着怒,嘴里却娇滴滴地: “我可是为了爷精心打扮的呢,这衣裳还是头一回上身。” “我们的陶伊吃醋了呢!谁不知道咱们陶伊爱慕驸马爷的英姿,前些日子,还在驸马爷迎亲的路上大喊驸马爷的名字,挨了好一顿板子,哎,别说,陶伊素日里一副文静模样,这肚子里的一颗心倒是活络得很!英儿,我看你还是让开,让陶伊亲近一下驸马爷吧。” 惜柳用绢帕掩着嘴笑着,听上去是玩闹话,可是一句句说完,龙皓焱眸底的怒气就积得更深了。 她为他挨了板子,这事他知道,可是现在亲眼看到她对他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就让他来气,他大月王,即将坐拥天下,还比不上一个负心人? 原本以为把她扔到这里来,用不了几天她还终归是讨饶,所以才巴巴地把刘婆婆也派了进来,若陶伊有了服软的心,刘婆婆也会为她来求个情,可是一等,居然大半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君上,干脆你行行好,就了了陶伊妹妹这个心愿吧!” 惜柳依然嘻嘻笑着,目光挑衅一样的看向了陶伊。 院中,谁人不知陶伊是从王府里打发出来的?谁让你长得像娇乐?让我出出气也好呀! 乐声继续着,陶伊垂了头,重新退回了龙皓焱的身后。 龙皓焱手一挥,把惜柳从身上推了下去,目光清冷地扫向了陶伊,又落到了云墨的身上,此番云墨出去,不仅收服了江湖,也收服了长公主的心,长公主以绝食逼着父王同意她下嫁云墨,这个男人倒真让他小瞧了一眼。 陶伊弯下腰来,拿起了案上的酒壶,给龙皓焱的杯中满上。 “君上请用。” 惜柳不悦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到了矮几上,端起了酒杯轻啜了一口,不再看龙皓焱。她向来是此种待客的态度,无论对方官有多大,权有多高,她不悦时,也是拉长了脸,不愿意再笑。 第四章挡剑 “既然君上心不在惜柳身上,惜柳退下了。”惜柳媚眼一扬,居然真站了起来,窈窈窕窕地往外走去。 “放肆!” 荣延冷下脸来,身形一闪,人就拦在了惜柳的面前,惜柳作势往旁边一倒,扶住了舞女的手,捂着胸口,微蹙了眉喝斥道: “你是何人,敢这样对我?便是王上来了,也怜我几分呢!我虽亡了国,失了家,可也是郡主出身,轮不到你来欺负我!” 说着,柳腰一摆,居然伸手就去推荣延。 荣延黑着脸,手一挥就打开了惜柳的纤臂,惜柳小声尖叫着往后倒去,旁边的舞女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可是,只拉到了她薄薄的水袖,嘶啦一声,那火红的云裳便被扯脱下来,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那肚兜是连在裙子之上的,云裳落下,惜柳就只着了一条又短又薄的襦裤,又惊又恼地捂着胸站在大家面前。 她的身上…… 彩色的纹身画遍了她的身体。 那样白皙而饱满的身体上面……有五彩的云朵、绿水青山,有飞鸟惊鸿,有小桥流水…… 她的身体就是一幅画,随着她的呼吸,那画便灵动了起来,水淙淙、鸟抖翅、风轻拂、叶轻摇…… 好漂亮! 惜柳媚眼儿一眯,转过身来,看向了龙皓焱,唇角渐浮起了笑。 这满城的男人,都是冲着她身上的画来的,若能看懂,便得了这天下最大的便宜,不过,凡夫俗子太多,没人能明白! 她放下了手,胸前同样是这画,画中,粉色的桃花艳丽绽开,一朵朵一片片迷了人的眼。 “你就不怕我剥了你的皮?” 龙皓焱沉沉的目光上下打着她的身体,说出来的话却大煞了这迷人的风景。 “咯咯……” 惜柳娇笑了起来,笑得这身子颤抖,笑得眼角有泪。 “剥皮?君上,你是开玩笑吧!这画和惜柳的骨血相连,惜柳活着,而且是快活地活着,这画便能存活,惜柳若死了,这画也就没了,这是我父王给我的,唯一能让我活下去的武器。你们不是找的就是这个吗?” 她伸展开了手,缓缓地转了个圈,长发散开,如锦缎般倾泄而下。 她的这一生,是礼物,是武器,是借口,是玩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这下贱的身体,却能保证她这一辈子,可以完全地活下去。 夜夜承欢着,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婉转,娇吟,想要的,也只是一条活下去的路。 在这个世间,女人,不值钱,没有尊严,男人统治着这一切,只是,凭什么,要让她们的血泪来成全他们的王权? 她轻转着,那画就活了起来,一幕幕,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陶伊也呆住了,惜柳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唇角微微一扬,不屑而寒冷的目光让陶伊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 这时,一个舞女突然跃起,火红的身影,手中寒光一闪,那冰凉就刺向了龙皓焱的喉。 大家的目光全在惜柳的身上,这舞女的身形如一道敏锐的寒光,在眨眼间就逼近了龙皓焱的身前,那剑准确地往他的喉咙刺去。 掩嘴,那尖叫声被堵回了嘴里,陶伊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龙皓焱的身形就拔地而起,一掌,那舞女就往后飞去,重重地砸到了墙上,一口鲜血喷出,在天空中,一朵朵,像妖艳的桃花正妩媚盛开。 在惜柳的尖叫声中,身后的舞女中,又有两名女子飞身扑过来,手中弹出了软剑,剑在空中划过了寒白的光,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她们的目标。 龙皓焱唇角的冷笑愈浓,一手背后,身形一闪,一手就抓住了刺过来的软剑,往后一折,剑就从女子手中脱落,她娇咤一声,五指手指就直插向了龙皓焱的眼睛,鲜红的指甲像沾了血一般。 而另一名女子的剑也递到了他的胸前,荣延已经被其他的女人缠住了,他的武功并不怎么样,擅长的是阵法,若论这单打独斗,还远不如暗影侍卫们,不一会儿,便被迫了下风,云墨不会武功,只有躲闪着喊侍卫的份。 七名暗影侍卫从门外冲进来,拔刀和舞女们斗在一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剑影中只看到红的影,白的光,还有黑的是龙皓焱和暗影侍卫们如矫龙一样的身形。 没多会儿,龙皓焱就控制住了局势,这些侍卫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想刺杀他?下辈子吧!眼中寒光一闪,手就扣住了一个女子的咽喉,一声脆响,女子就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一股奇怪的暗香突然从空中散落,这些人早就埋伏好了,要取龙皓焱的命!可是,因为要留着惜柳的命,又不敢使毒,只在这空中散了软骨散,暗影们中了招,攻势渐缓,杀手们却因为事先服用了解药,迅速占了上风。 陶伊被剑影包裹着,这剑只在她面前划过,每每快伤到她时,却又能及时抽开,混战中,龙皓焱的衣袍都被划了不少,只有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目楞口呆,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云墨绕着柱子躲闪着,眼看着剑就要刺向了他的后背。 “少爷,小心!” 陶伊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拼命地撞向了那杀手,杀手受了袭击,下意识地就挥剑砍向了陶伊。那剑如此锋利,如此迅猛,陶伊仰头,看着那剑带着最后的血腥往她的头上劈来。耳边上没了声响,只看到云墨惨白着脸色,往桌子底下钻去…… 一只大手从旁边抓住了长剑,鲜血从用力握着剑的大手上涌出,顺着长剑一滴滴落到了陶伊的身上。 龙皓焱抓着剑往后一推,一手就护住了陶伊,六柄长剑围拢过来,齐齐对准了二人。龙皓焱的眸子紧缩了一下,突然拎起了陶伊往窗口扔去: “走。” 陶伊顺着他的力道,跌到了窗口处,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带血的长剑已经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龙皓焱! 地上,荣延和侍卫们已经被药迷倒了…… 六柄寒剑,六道凌厉的剑锋,直刺向龙皓焱的身上各大要害,龙皓焱的身上全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他站在凌厉的剑气之中,双眸紧缩,浑身上下突然就散发出一阵鬼魅的杀气……一阵黑雾突然从他的身上迅猛地冲出,在半空中盘旋,然后演化成了一条怒张双目的飞龙,巨爪伸下,提起一个红衣杀手在空中猛地一扯,血雨便淋漓而下。 陶伊惊呆了! 这是什么武功?那黑黑的家伙,真的是龙?长着翅膀的龙?那龙皓焱笼罩在这黑雾之中,居然有如阿鼻地狱里的修罗一般,让人胆战心惊,双腿发抖,别说跑出去了,陶伊现在连脚都拔不动,此时那黑龙突然一回头,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陶伊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直直地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小木床上。 小油灯在桌子上面,豆大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在地上投下幽幽暗暗的光影。陶伊眨着眼睛,尽力让混沌的脑子里面清醒一些,白天的一幕一幕开始慢慢在脑中回放。 后脑勺有点疼,伸手一摸,已经缠了厚厚的布带,想必是受伤了!好疼!她轻揉了一下,侧眼看向了门口的方向,门是微敞着的,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碎碎星光。有人在院子里走动着,轻轻的说话声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不对啊,这时候应该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安静?鹏鹏鹏鹏鹏鹏 啊! 她突然猛地坐了起来,背上一阵冷汗涔涔。 那么多杀手,那么多血……还有,云墨,他有没有事? 一个黑影从床边投下来,她打了个冷战,抬眸看去,居然是龙皓焱,他换了一身玄紫色的长袍,头上紫玉冠束发,倒是齐鲁人的打扮,他的脸色不太好,一脸淡漠沉寂,尤其是目光,冷得能让人立马冰冻。 陶伊往床里缩了缩,害怕地看着他。 这动作让龙皓焱有些郁闷,怎么做,她都是这幅鬼模样!自己有什么不好? “走。” 他冷冷地开口,伸手就抓起了她的衣领,拎着她往外走去。多日不见,这女人瘦得自己只用一只小指头就能拎起她来了。 “去哪里?” 陶伊惊恐地说道,白日里他阿修罗般的模样让她的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好可怕的他,他就是魔君!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我能让你活着吗?”龙皓焱甩手,把她扛到了肩上,身形一跃,就像十一王那天一般,在树巅狂奔起来。 陶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有路,为什么不走,非得飞来飞去?可是,再怕他,也比不上怕死的心!她情不自禁地就揽紧了他的肩膀,紧闭上了双眼,听那风在耳圈狂啸着。 他要怎么弄死自己?像白天一样,唤个龙出来,把自己撕成一片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把陶伊往地上一扔,便大步走向了前方。朦胧的月光下,一栋竹屋正散发着淡淡竹香,沁人心脾。 第五章戏弄 月光洒下,如水银般在竹叶尖尖上流淌。 陶伊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命运总不愿意呆在她自己的手心,总被这些手握着高权的人玩弄于股掌。 魔君说,要灭口,今夜便是自己的最后一夜吗? 龙皓焱转身看过去,她就像株水仙一样,立于那清白的光辉之中,长发如缎,身如柳,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就学不会讨好男人讨好他?不过,如果她真那样做了,自己好像也不会总这样挂念着她吧? 惹人厌恶的陶伊! 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冷冷地说道: “滚过来!” 呃!死,还得让自己把脑袋伸过去?她抿了抿唇,没有动,反正要死了,不理他! 哟,还敢反抗自己?自己白天还救了她的小命呢!不过,这女人似乎就是这样没心没肺,那日自己在这谷中救他,她也是一副怨念的模样,仿佛自己不是要救她,而是要杀她一般! 他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进屋,终归她会进来的! 陶伊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看向了远方如黛般的山脉,那弧形的山连绵着,延伸向远方,那里有没有自己想念的亲人——我的你爹娘? 凉风袭来,陶伊打了个冷战,抱起了肩,好冷!谷中的夜晚,要比外面凉上许多。 一盏绿光突然亮起,然后是两盏、三盏……陶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味儿,她回头看去,只见这绿光正向她慢慢逼近。 一个激棱,她猛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遭遇过的狼群!妈呀,我不要这样死,死得多难看?她尖叫起来,腿脚突然就灵敏无比,像一阵风一样卷进了小竹楼。 楼内。 一张小桌,一盏灯。 龙皓焱和龙沐羽,两个人正举杯对饮,淡淡的酒香,淡淡的竹味,掺杂着扑进了陶伊的鼻中。 “狼、有狼……”陶伊指了指门外,胆战心惊地说道。 可是两个男人似乎是听不到一般,只默默地饮着杯中酒。陶伊香了一口口水,也是,他本来就是想把自己扔在外面喂狼的吧? “那个,我可不可以选个死法?反正死了就成了对不对?”陶伊轻声问道。 龙沐羽的唇角一挑,就轻笑了起来,看着龙皓焱,瞒眼的讽刺意味: “大哥,似乎你的这方法不管用啊。” “闭嘴。” 龙皓焱心里的郁闷更浓了,他瞪了一眼陶伊,把手里的壶往她身上丢去: “去,到竹林里打一壶井水来,本王要疗伤。” “外面有狼!”陶伊摇了摇头,一副誓死不出去的模样。 “不去?你那情郎正在竹林里面受罪呢!”龙沐羽端起酒杯来,轻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 陶伊一楞,白天里云墨钻桌子底的样子就闯进了脑海,是了,云墨居然不护驾自己钻桌底,依着这魔君的Xing格,肯定会折磨他! 咬了咬唇,拎着酒壶就往外走去。 龙皓焱的脸色,现在比外面的天还黑!他的目光比外面的狼的目光还要绿。 龙沐羽的笑声开心极了,他一面用杯子敲着桌面,一面揉着自己的肚子,是了,他就是想看龙皓焱这模样,谁说龙皓焱没有感情?那是没遇到这个将会让他遭遇大劫难的女人! 虽然是劫,但躲不过时,只有往前闯! “身份查出来了吗?”转回目光,龙皓焱冷冷地问道。 龙沐羽摇摇头,把杯中酒一仰而尽,低声说道: “只查出婆婆的身份,想不到我们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人物,太令人惊喜了。” 龙皓焱拧了下眉,催促道: “什么身份?” “记得先王身边曾经有一位宠冠六宫的桃妃吗?齐鲁的十七公主,擅画桃面妆,自幼就身带异香,先王六十五岁时才纳她为妃,从此之后,后宫之中仅她为尊。” 龙沐羽眯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想像当年桃妃的艳容,云鬓高耸,妩媚桃妆,站在潋滟水波之中,脚踩一片七彩浮木,如仙子般翩翩起舞,醉倒朝中君臣,从此只知世间有桃妃,而渐忘了她的真名。 刘婆婆是当年的桃妃?事隔五十三年了,当今的王上都七旬,她也应该是六十多岁了,年纪倒合得上。 “当年她不是被赐死了吗?”龙皓焱放下了酒杯,疑惑地问道。桃妃当年被指以巫术媚主,先王一死,他们的父王就下令烧死桃妃,想不到她居然还活着,那当年烧死的人是谁? “她擅易容,身边一个侍女顶替了她,逃出来之后,她就混迹于烟花柳巷之中,以给姑娘们治病堕胎为生。” 是了,刘婆婆那年是跟随着随军营妓进了他的大营的。那回他情毒犯了,军医束手无策,刘婆婆用几剂草药就给他克制住了,只是刘婆婆对他说,他是热症。他一直以为刘婆婆都是误打误撞,但是她能治,并且懂得草药,在营中很有作用,所以就一直留着她,她又生Xing宽厚,士兵们在外面,谁不念着自己的母亲?因此都喜欢找她拿药,而非军医,时间久了,在军中也有了一定的声誉。 刘婆婆若是长公主,这傅远是什么人?难道是那边的皇族中人?是了,那回齐鲁的太子被他捉住之后,有人买通了这边的权宦,让父王调他回京,太子被人劫走,再无踪影! 眼眸紧缩了一下,手中杯便成了碎粉。 啊…… 外面响起了尖锐的叫声。 他站起来,推开窗户往外看去,陶伊正捧着壶和一匹狼对峙着,那狼的前爪就搭在她的胸前,盯着陶伊的脸,腥热的舌上还滴着口水。 那竹林里根本没有云墨,就一汪清泉,分明是他了解自己的心思,故意诱她出去,让她被狼吃! 愤怒地挪动了一下眼珠,看向窗口,龙浩焱正负手凝望着她。 真是暴君啊,在那里悠哉地欣赏自己的死况! 老天无眼!陶伊轻咬了一下牙,突然举壶,往狼的脑门上狠狠地砸了下去,那狼哀嚎了一下,放下了前腿,趴在了地上。 嗖…… 一道白影从窗口迅速掠出,拦到了她的面前。 龙沐羽心痛地摸了摸那地上的大狼,低声说道: “老黑,去,一边玩去,别和这倔女人一般见识!” 呃!陶伊只觉得一阵怒火就从心底冲了上来,原来又是龙沐羽戏弄自己!巴巴的,养这么多狼,真是个怪物! “君上,十一王,陶伊只是个乡野妇人,请二位贵人高抬贵手,不要再戏弄陶伊了,陶伊是人,不是物品,依着二位这样耍弄!” 陶伊从地上拾起壶来,用力地塞进了龙沐羽的怀里,那壶里溢出了水,和了地上的土,一起蹭到了他雪白的衣袍之上。 “我说徒弟,我是怕你在那地方被人欺负,才巴巴地求了大哥放你出来,你怎么不领情呢?” 说着,拉起陶伊的手就往自己的衣袍上擦。 “行了,都进来。” 龙皓焱冷冷的声音从窗口飘过来,龙沐羽挑了挑眉,这才收了继续玩闹的心,一拉陶伊就大步往竹屋里走去。 “坐。” 龙皓焱在桌旁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陶伊这才看清他的手掌上还缠着白布,想必是白天为自己握那一剑时受的伤。 气,一时间就消了些,白天里倒也亏了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明天随我出行,以后就贴身侍奉我。” 龙皓焱淡淡说道,侧面,看向她,双目里她的身影正鲜明。 陶伊沉默下来,也不回话,也不看他。 龙沐羽嘻嘻笑起来,在龙皓焱耳畔说了几句话,龙皓焱的眉就皱了起来,目光转向陶伊,又有了怒气。 门外响起了轻轻地叩门声,荣延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陶伊,低声说: “都安排好了,可以启程了。” 龙皓焱扫了一眼龙沐羽,冷冷地说: “盯仔细点,出了岔子,揭了你的皮!” “行啦,你的女人一个也不会少。”龙沐羽嘻嘻一笑,手往脸上一抹,居然成了龙皓焱的脸,豆大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重重的阴影,他板起脸来,神态居然和龙皓焱也一模一样。 啊?这、这……陶伊微张了嘴,指着龙沐羽,结结巴巴的,就是说不出那句话来。 接着,龙沐羽就往竹榻上一倒,说了句: “从今天起,我大月王病得快死啦!那么多女人,只能看,不能碰真是遗憾。” 龙皓焱的脸色又黑了下来,荣延极力忍住了笑,拉开了门,让龙皓焱先行出去,然后才往陶伊的手里递来一只银闪闪的东西。 陶伊接过来,是那只银镯。 奇异的,心里跳动了一下,看向龙皓焱的背影,月光让他的影子又细又长。 马车准备好了,龙皓焱居然没有骑马,拉车的马也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和平常人家用的马没有两样。 上了车,龙皓焱举袖,往脸上一拢,放下来时,也变了副模样,方脸阔鼻,稀眉小眼,腰间佩了一柄精钢长剑,一副江湖客的模样。 陶伊正发怔时,龙皓焱伸过手来,按住她的脸,陶伊一声惊呼还没出出口,就感觉到有一张薄薄凉凉的东西盖在了脸上,龙皓焱在她的脸上折腾了半天才松了手,眯着眼睛欣赏起来,这样子倒好,像小媳妇! 手指一弹,居然多了一枚钗,给她的发间佩了上去。 会是什么模样?陶伊轻抚着脸颊,看着一脸得意的龙皓焱,心里郁闷极了,会不会也和他现在那样,小眼睛稀眉毛? 第六章羞涩 初夏了。 早晨的阳光有些过暖,车里面热了起来,陶伊只觉得一身汗津津的,甩了甩手刚想坐起来,却发现动弹不了,低头一看,自己居然睡在一个陌生男人的的怀里,心猛地跳了一下,对方阔鼻小眼的,她才想起来,这是易容之后的龙皓焱呀!可是,昨儿晚上,自己明明是缩在角落里的,什么时候又爬到他怀里来了? 呆看着他,他的身上也被汗水浸湿了,那紫色的锦缎的袍子像换了个颜色一般,居然成了墨紫墨紫的。 对了,她和他都有情毒在身,最是怕热,我的天呀,越往齐鲁,天气就会越热,好端端的,跑那里去作甚?还有,这个夏天要怎么过? 她有些郁闷起来,伸手就想把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可是他抱得那样紧,又怕用力惊醒了他,他会发脾气,无奈中只好重新躺下去,本就热,他又像火炉一样烤着她的后背,让她难受极了。 车轮颠簸着。 为了不引人注目,车是最普通的木头车,只在里面加了普通的棉垫子,每每咯在小石子上,她又会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靠一下。 讨厌讨厌! 她咬了咬唇,扭头狠狠地瞪他。 龙皓焱猛地睁开了眼睛,迎向她恶狠狠的目光,表情冰冷,陶伊楞了一下,连忙回过头手紧揪住了自己的衣领。 忘不了,他一生气,就会撕自己的衣服。 还有,在这狭窄的地方,他要是又无礼硬来,怎么办? 正想着,他的大手居然毫不客气地从自己的后背里伸了进去,她立马尖叫了起来,扭转着身体,想把他的手赶出去。 “别动,要犯病了。”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陶伊一听,连忙缩起了身体,犯病后的他比平常要更加勇猛,她不想在这马车上经历那样的痛。可是,感觉越来越奇怪,躁热越发明显,从小腹里窜起,她的身体开始不安的扭动起来。 他靠过了一点,紧贴住了她的身体,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抚着,然后落到了她的脖间,一块冰凉的物件就扣在了她的颈上。 突然间,一股清凉从那冰凉的小物件上面往肌肤里钻去,然后迅速往四肢往五脏六腑漫延,滚烫的身体一下就凉快了起来。 难道,犯病的不是他,是自己?陶伊红着脸,把脸埋进了棉垫里。 “谢谢。”她的声音嗡声嗡气地从棉垫里飘出来。 “难得。”他低哑着声音,翻了个身,离她远了一点,依然侧过来看着她。 “是什么?”她伸手探向脖间,那冰凉的东西,软软的,凉凉的,倒像块夏天大户人间消暑时喝的冰粉块儿。 那小物体动了一下,自己换了个方向,陶伊楞了一下,极力地弯下脖子去看——那小东西也抬着头看着她。 啊…… 陶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喊这么大的声音。 那尖叫声冲破了马车,吓得赶车的月魂手一抖,马车就重重地颠簸了一下,陶伊抓下那东西丢到一边,人就钻进了龙皓焱的怀里。 “过来。” 龙皓焱一手揽着她,一手搁在棉垫上,对那小东西轻唤道。 小东西就瞟了一眼陶伊,往他手心里跳过去,这是条黑色的小飞龙,模样儿确实不漂亮,鼻子眼睛皱成一团,爪子尖尖,牙也尖尖。 “不要怕,摸一下,它是我的守护灵兽,是十一给我的。”龙皓焱用了难得的温柔嗓音,拉起陶伊的手指,在小飞龙的背上轻抚了一下: “那年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他毁了半身的功力,用这个给我续了命,从此它就留在我身上了,没有我的话,它不伤人的。” 陶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摊开手掌,让那小龙爬了过来,说实话,她刚才以为是条毛毛虫,不怕死的陶伊,还是会怕毛毛虫的。 “给你镇镇,不热了吧。”龙皓焱取回小龙,手掌轻合,再摊开时,那小龙就不见了。 “它去哪里了?” 陶伊忍不住托起他的手掌仔细看着,他的手掌很大,掌纹清晰而深刻,有汗水,有他的味道,没由来的,陶伊的脸就涨红了,自己干什么要这样抓着他的手? 就像握着了一块烙铁,她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想退到一边,可是他的动作更快,手掌已经捧住了她的脸,唇贴了上来。 他的吻一向霸道,不容她退缩,一手按着她的背,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身体,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他的吻更深入。 呼吸又开始急促,陶伊的心开始狂跳,她居然没有力气躲他,没有力气推他,只楞楞地看着在眼前的他,他的眼睛里燃着火焰,火焰里是她的身影。 “笨女人,闭上眼睛。”龙皓焱停了下来,低声说道,陶伊这样盯着他,让他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才反应过来,陶伊立马闭上了眼睛,可是一闭上,她就懊恼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听话?没有时间思考了,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唇间有脸上流下的汗,有点咸,可是他却甘之若饴。 从那次一脚踏进鬼门关,到今日,整整八年,他的心如同荒野,疯长着杂草,他曾经疯狂地爱过那个女人,她却送了自己致命的一剑。 从此,他不再对女人动情。 可是,为什么陶伊一出现,一切就都改变了?她倔强地站在月光下,低着头的模样,一遍一遍在脑中摇晃着,像羽毛一样搔着他那颗包裹得坚硬的心脏,然后顽强地往心上那裂开的缝隙里钻去……一点点……慢慢地深入,即将到达最深的地方。 “小东西,我有什么不好?” 突然他略略有些怨念的声音在陶伊的耳畔响起来,伴随着他满足的叹息,还有马车外那碎石子飞溅起来的脆响,让陶伊一下就楞了神,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亮亮的眼眸。 白皙的脸上,泛着艳艳的红,陶伊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对。此刻间看着他那张阔鼻小眼的假面,居然也不讨厌了。 “看什么?” “我的脸也和你一样小眼睛大鼻子吗?”陶伊慌乱极了,脱口就说了出来。 龙皓焱拧了下眉,有些懊恼,这女人,不解风情到极点! 马鞭在空中清脆地响了一下,马儿停了下来。 月魂跳下车,恭敬地说道:“掌柜的,已经到了。” 龙皓焱收回目光,掀开帘子下了车。 陶伊轻吐了一口气,也钻出了马车。 月魂向她伸出了手,陶伊看着他,脸黄黄的,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这是谁?荣延?她躲过了他的手,扶着马车自己跳了下来。 月魂淡然一笑,背着手,跟在了陶伊的身后。 龙皓焱已经走进了面前的小楼,陶伊抬头一看,门上一块朱红的匾,上书三字: 鸿雁楼。 这是边城最大的酒楼了,后有客栈,来往的客商,条件稍好的都愿意住在这里。 边城!我曾经的家。 心里一酸,转身看向了大街,这里,她以刘家媳妇的身份生活了整整六年!婆婆她们还好吗?走了自己这个扫把星,她会不会开心了许多? 街上依然热闹繁华,一点看不出两个多月前这里还差点经历一场大战! 小贩们在街两边摆成了两条长龙,小菜茶布廉价首饰一长溜逛过去,买一盒胭脂擦上自己苍白的唇,给他最美丽的笑容,那是她曾经最豪华的梦想! 正想着,一只大手就牵住了她,带着她往那边走去。 她楞了下神,是龙皓焱,他要干什么?龙皓焱带着她稳步往那大街走去,她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可是他却握得更紧了。 阳光下,小摊上的廉价翠玉正泛着莹莹光泽,香粉摊上的胭脂红得鲜艳。 陶伊,还从未有过自己的胭脂! 她的目光落在那盒粉嫩上,脚步也缓了下来,龙皓焱侧过面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一紧,拉着她走得更快了。 她轻叹了一声,若是云墨,是会停下来给自己买来的吧?他会温柔地拧开那漂亮的盒盖,用指尖拈一点红,在掌心轻轻晕开,抹在自己的脸颊……陶伊,你又在作梦!他是驸马,不再是你的少爷! 六年的时光,不是说忘就忘!河边,C混光初绽时那个吻,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里。 一阵淡香扑面,陶伊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他带自己来到了边城最大的胭脂铺子,这里的胭脂水粉全是上好的花朵研磨成膏的,一盒胭脂就能让一家人吃上一个月的粮食。 正错愕时,龙皓焱已经拉她到了摆放胭脂的架子前面,低声说: “选。” 呃?陶伊怔住,目光落在那一盒盒胭脂上面,又缓缓回到他丑丑的假面上,他的目光沉沉,有初夏的炽热阳光在闪耀。 “这位客官好眼力,这都是昨儿才刚制出来的上好胭脂,都是用最新鲜的花瓣调制出来的,夫人用了肯定会喜欢。” 陶伊听着他的称呼,脸上泛了一点红,轻声说: “谢谢……掌柜的,我不能要。” 龙皓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一挥袖,沉声说: “每样一盒。” 掌柜的楞了一下,接着便说道: “可是小店的胭脂很多都是已经预订了的,只有这几款有现货!” “包起来吧。”月魂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 一锭金稳稳地落在掌柜的手中,他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第七章挑衅 咦,这是月魂的声音!惊讶地看了一眼月魂的脸,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啊!正惊讶时,老板已经乐呵呵地去给胭脂打包了。 “不用的,我拿一盒好了。” 陶伊连忙伸手随意拿了一盒,小心地放在手心里,冰凉的青花瓷小盒子,打开来,蔷薇的香味扑进鼻中,淡淡的粉色好闻极了。 眸子里顿时有了亮光,她喜欢这种味道!忍不住小心地伸出手指,拈了一点抹在唇上,顿时清香沁入齿间,她微微笑了起来。 这么容易满足! 看着她的表情,龙皓焱的不悦稍稍退去了一些,转身往外走去。 陶伊连忙把胭脂盒子收进了腰间的小香袋里,生平的第一盒胭脂居然是龙皓焱买的!她轻摇了头,看向他的背影。 挺拔而威武,王气天生,不是这假面和布衣能挡得住的。 月魂依然缓步跟在他们身后,三个人,一条线,不快不慢,往鸿雁楼而去。 从胭脂铺到鸿雁楼,五百米的路,无数个小摊,陶伊只要目光落在哪上面,月魂就会上前将那东西买下,到了鸿雁楼时,月魂手里已经提了好些小包了。 有钱,就是这种感觉吗? 陶伊的心里不安起来,龙皓焱怎么突然间又对自己这么好了? 鸿雁楼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小二领着三人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是龙皓焱的意思,现在他们只是普通的客商,不要太招摇,坐大厅便好了,他也想从这市井之中听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 酒菜端上来,陶伊站起来给二人倒了酒,习惯Xing地站在了龙皓焱的身后,等着他的吩咐。 龙皓焱伸手拉她坐下,端起酒杯递到她的唇边,低声说: “喝一口。” 陶伊连忙摇头:“我不会喝酒。” 龙皓焱仰头,杯中酒就入了喉,他放下了酒杯,陶伊连忙给他满上。端起杯,龙皓焱的目光落到月魂身边长凳上那大大小小的盒子上面,陶伊就有些窘迫起来。 “那个,我会还你。” 突然间口齿就不伶俐了,她要怎么还?从小到大,她的身上从来没有过一个铜板!唯一值钱的,云墨给她的那对耳坠子早就被搜走了,手上这只银镯还是龙皓焱给的。 龙皓焱扫了她一眼,正要说话时,门口传来了一阵**。 抬眼看去,一个穿着墨绿色锦衣的男子正挥舞着手里的折扇,乱吼着。 “谁拿了我娘子最喜欢的胭脂?给我出来。” 陶伊看到那人,脸色白了一下,那是刘家的女婿,她的姐夫!这些年来,就是这个男人常常想方设法占她的便宜,而每次挨打时,又是他的手下得最毒最狠,只是因为她不愿意从他! 心里的恐惧猛然就涨满了整个身体,每天受到毒打的情形就涌上了眼前,她不自觉地往龙皓焱身边挪了挪,低下了头。 千万不要认出我! 我不想回那个牢狱里去! “啊哈,就是你们对不对?”刘女婿大步走过来趾高气扬地说道,他刚捐了个小官儿,现在正好撒撒官威,让大家知道他虽然是上门女婿,可也有自己的威风。 月魂站起来,作了个揖,声音细细地说道: “这位大人,不知有何事惹恼了大人,小民实在不知。” “你们刚才在水袖买了胭脂对不对?那是我娘子预订的,快点拿来,再赔我百两银子,老爷我就饶你们一命!” 刘女婿见月魂低声下气的样子,自以为占了上风,遇到的不过是些小民百姓,于是态度更嚣张了,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陶伊,这女人眉清目秀的,倒也长得可人,他挤眉一笑,便走了过去,手抬起来就想在陶伊的面上摸一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道: “原来是这小娘子用了,倒让我老爷瞧瞧,抹上去香是不香。” 手指快碰到陶伊的唇时,突然他往后一跳,然后捧着腿就怪叫了起来: “你们、你们用了什么妖术?老爷我……” 他越叫声音越惨,倒在地上开始翻滚起来,小二和酒楼的掌柜连忙跑过去,拉起他裤管一看,那整条腿都变成了黑色,还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呀,我们来的时候听到有难民说,有种瘟疫就是老爷这种,哎呀,不好了!这位老爷怕是活不成了!会传染的,大家快躲开。” 月魂的声音越发尖细,陶伊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便掩嘴轻笑了起来,月魂可装得真像!怕只是刚才这两个人中的一个,给了刘女婿一点教训吧。 那边,小二和掌柜的已经吓得变了脸,连忙拿来了笤帚木板把刘女婿掀了出去,又用了醋在他躺的地方拼命冲洗着,大堂里一阵慌乱,也有想吃白食的小人故意起了哄,一时间,客人跑了人没影,连酒菜钱都没来得及收上,掌柜气得直跳脚,唤了人去刘家要银子。 “掌柜的,把酒菜送我们的房里去。” 月魂又掏出一小锭银子丢到柜台上,要了两间上房。 可是,两间怎么住?他是君上,不可能和月魂住一间,让自己住一间吧?难不成自己和月魂住一间?郁结时,人已经跟着他进了房间。 青纱的帐幔后面,梨木雕花大床,屏风立于屋中,屏风上清风习习,山水朦胧,陶伊伸手在那屏风上轻抚了一下。 龙皓焱和月魂已经坐下了,小二把酒菜摆放好,道了声:客倌慢用。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从敞开的窗户看出去,居然能看到刘家的小院。 粉白的墙连成了幽幽小巷,乌青色的砖上长了青苔,几只小鸟从屋檐上跃起,又落到另一只屋檐上,啾鸣得清脆。 “那里,是刘家。” 陶伊突然伸了手,指着那片民居低声说道。 “十一岁嫁进去,到今年出来,六年五个月十九天。” 龙皓焱和月魂都放下了酒杯,看向了她。 她的侧影如一把灵巧的剪刀剪出来一样,灵动而美丽,两行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从那里出来,不用挨打,可以吃饱肚子,晚上可以睡在床上,她曾经多么渴望过上这样的日子,可是为什么过上了,还是觉得悲伤? 陶伊,你还是孤单!如浮萍,没有家,不知道明天你会是什么样。 月魂站了起来,默默地退了出去。龙皓焱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站着,看着那一片鱼鳞样起伏密集的房屋。 此时,月已西沉,天渐黑。 桌上的菜又凉了! 风儿薄凉地扑进来,陶伊伸手擦掉脸上的泪,侧过脸来看向龙皓焱,他低头看了一下楼下,突然拉起了陶伊从窗口跃出去,落到隔壁如青鱼的背脊一样的屋顶上。 陶伊的心一提,这里看下去,好高! 不由自主地拉紧了他的衣袖,跟在他的后面慢慢往前走去。 从来,没有在这个位置看过她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朦胧夜色笼罩着这片土地,狗吠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吆喝着归家,脚下的院子里,曾悄悄给她两个馒头的陈嫂嫂正在弯腰赶着母鸡回笼。 陶伊停下来,扶着龙皓焱的手慢慢坐下去,看着陈嫂嫂忙碌着。 乡间的女人,都是这样,十二、三岁嫁人,十四、五岁生子,然后就是一辈子。 她以为自己也会这样,可是命运却把她推向那样薄凉的际遇,她嫁了人,却一夜成寡,过着日夜Cao劳挨打的日子。 龙皓焱伸一只手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她居然没有躲避,而是靠了上去,依着他的肩,静静看着陈嫂忙来忙去,然后开门,迎晚归的丈夫进了屋,一盏油灯亮起,房门关了,说笑声快活地从屋子里跑出来。 “再借我一点钱好吗?” 陶伊侧过脸看向他:“我想留给陈嫂嫂,他们的儿子有腿疾,每月的药钱都让他们头疼。” 龙皓焱收回她腰间的手,身形一闪,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他不明白,自己哪里有心情来陪这个女人多愁善感,这屋里的人怎么样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看到陶伊那样悲伤的样子,从心底里怜惜着她。 或许,男人都像他这样,偏爱着需要他们保护的女人? 一锭金悄悄搁在窗口,人起跃,回到她的身边。 “谢谢。”陶伊拉着他的袖子,小心地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去。 再走三十米,就是刘家小院了。 刘女婿正躺在院中的肮脏角落里哀号着,身上滚落着**的草叶和鸡粪。刘家人向来无情,此时他有了瘟疫,哪里还肯理他,只等他疼死了埋掉。 屋里传来尖刻地叫骂声,刘女婿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脸都慢慢成了黑色。 陶伊皱了下眉,这样死也太痛苦了些。 月光下,二人静立于月辉之中。良久,只听那小门轻轻打开了,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跪倒在他的身边,小声哭泣着: “爹爹,你还在痛吗?娘和NaiNai说要把你埋掉,爹爹,丫丫不要你被埋掉,丫丫带你走好不好?” “别碰我,丫丫,爹有瘟疫,会传染给你的,快进屋里去!”刘女婿乌黑的脸上流下泪来。 “不要,我要陪着爹,我给你揉揉,你哪里痛?”丫丫的小手在他的身上轻揉着,一张小脸早哭花了。 “给他解药好不好?”陶伊轻声说道:“他打过我,你也罚了他,以后……两清了。” 龙皓焱低下头来,看着她,手指轻弹,一根银针飞下,刺进了刘女婿的喉间。 第八章恼怒 银针入喉,陶伊的心悬了一下,这不是要人命吗?正紧张时,刘女婿的喉中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声音,接着,那脸上的黑就渐渐淡了下去,身上的剧痛开始慢慢减轻。 “他好了吗?”陶伊拉住龙皓焱的袖子,弯下腰去看。 “嗯,只要不动女色,他会一直好下去。”龙皓焱沉声说道,这男人曾经想占陶伊的便宜,这点教训一定要给他。 也好,这刘女婿也太色了一些,在外面也常调戏人家的女儿。 陶伊轻叹了一声,刚想站直身子,可是脚下一滑,险些往下面跌去。龙皓焱快速拉住她的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只听得一颗心砰砰狂跳着,陶伊喘了好久的气,才平静下来,她又慢慢地坐了下去,托着腮看向了云家的方向。 原来站在高处看云家,那屋顶和刘家的是一样高,也是青色的,在月光下泛着涩涩的光。 “君上,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她看着已经变得遥不可及的方向,轻声问道。 龙皓焱挑了挑眉,也坐了下来,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沉声说: “我父王非常讨厌女儿,只要有公主生下来,从来都是直接处死。” 什么?陶伊心中一惊,居然这么残忍?女孩儿难道不是人命吗?龙皓焱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直到青雅出生。她出生后,那名后妃怜爱女儿,悄悄用民间的女儿把她换了下来,一直养到十岁,才被父王遇到,立刻下旨处死了那名妃子。不过很奇怪,父王却非常喜欢他这个唯一的女儿,若天上的星能摘下来,他也会给她,就这样一直宠到现在,就连我,也要让她三分。” 这样受宠的公主,怎么会爱上了云墨?她侧过脸来看向龙皓焱,想问,又不敢。 龙皓焱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起来,冷冷地说道: “今日所听到的,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若传出一字,你知道后果。” 他站起来,大步往回走,今儿是着了魔,陪她疯到现在!她得寸进尺,居然向他打听起云墨的事来了! 不知好歹,不识情趣,不懂风情! 陶伊见他变了脸,连忙站起来,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往回走去。 屋里一盏青铜灯,灯光正摇曳,地上投出昏昏暗暗,大大小小的黑影。 月魂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陶伊给他铺好了床,打来水,伺侯他脱了外袍,鞋子,给他洗脚。 自始至终,龙皓焱都没再发一语,低头看着她,她正跪在地上给他按摩着小腿。 他今天太放纵她了,一个奴,自己却如此看重,难道真要应了十一的话,要受她的劫?想着,他伸手就把她拉了起来,一反手压在床上,半眯了眼睛,盯着她的问道: “说,会不会永远效忠于本王?” 称呼变了,又从“我”成了“本王!” 陶伊的手被他反得疼痛,连忙点头,龙皓焱面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把脚从盆里抬起来,湿漉漉地滴了一地的水珠,陶伊刚想拿过帕子给他擦脚,却被他一翻身压到了身下。 太想念她的味道! 龙皓焱连让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开始了他的宠爱,霸道而滚烫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强迫她闭上了眼睛,又往下滑去,忽略过她的唇瓣,直接到了胸||前,裙子被推上来,他的手已经探了进去,在她光滑的肌肤上面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一切,都依着他的想法前进着。 陶伊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龙皓焱就是这样的男人,他想要的,从来就是直接取,哪里管你的感受是什么?可是,她应该反感才对,为什么身体这样不听使唤?似乎是着了他大手的魔,他抚过的地方都会战栗,会渴望他的大手停留。 激Qing正一触即发,像临界的火点,正窜起了火苗。 外面却燃起了真正的大火,火光,就在这时冲天而起,染透了半边天空。 外面响起了一阵强过一阵的吵闹嘈杂声,接着,房间的门被人用力地踹开,一群官差涌了进来。 龙皓焱一翻身跃了起来,手在床柱上一拍,长剑就入了手,挑起被子往陶伊身上一盖,便指向了涌进来的官差们。 “你们是什么人?”他压低了声音,冷冷地问道。 “爷还问你呢!来人,锁上!”领头的那位大声吼着,一挥手,官差就涌向他的方向。 “各位大人,有话好说,我们只是来边城贩点货物的客商,不知犯了了何法?” 月魂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弯着腰作着揖,轻言细语地问道,一面手又伸到袖中去掏银子,递给那领头的官差。 “青乌巷的刘家一家都被人杀了,还被人放了火,有人看到是这一男一女从刘家的屋顶上一路走回这里的!人证已经在衙门侯着了,你们休想狡辩,看在这位兄弟还识情懂趣的份上,我们也不为难你,跟我们走便罢,不走,休怪刀下无情!” 刘家人全死了? 陶伊坐了起来,急声问道:“那丫丫呢?” “死光了,全是一刀穿心,哟,你还问我?都是你们这两个魔头干的好事!快点起来,跟我们走!” 官差不耐烦地说道,其他人就拿了铁链来想锁上他们。 难道是龙皓焱下令做的?还有谁会去杀了这刘家的满门? 龙皓焱和月魂交换了一个眼色,穿起衣来,对陶伊低声说道: “起来,我们去看一下。” 陶伊连忙背过身去,就躲在被子里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裳。出来时,只见火光却越燃越旺,这房屋之间是相连的,一家起火,就连累了旁边的两户人家,然后连成了一条火龙,把整条街都点着了,大风助了阵,火光拼命往上窜着,像火龙一样香噬着乌青巷!巷头的云家也没能躲过,这时候正被大火包裹着,拼命地烧。 街上到处是哭泣的老百姓,一片悲鸣之声。 “你看看你们这两个魔头做的好事,整条街都快烧光了!真是两个畜牲,我现在就恨不得宰了你们。” 有个官差恼恨地说道,举起了手里的大刀,用那刀背狠狠地打向龙皓焱的背。 那拙笨的刀背重重地打龙皓焱的背上,月魂的眼中立刻就闪过了凌厉的杀气,就像有一阵寒风突然冲进了几名官差之中,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龙皓焱轻拧了眉看了月魂一眼,月魂才收起了这骇人的杀意,退到了一边,又回到了先前那副貌不惊人的模样。 “走吧,魔头,去衙门再耍你的威风吧!”官差手一抖,就牵着锁在二人手上的铁链往前走去。 陶伊的心却被那熊熊燃烧的火给烧着了,丫丫才三岁呀!怎么会这么狠毒?云家也有七十多岁的老祖父呀! 意外的,衙门里却没有升堂,官差和师爷小声说了几句话,就直接把他们关进了大牢。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关满了人犯,四处都是痛苦的呻 吟声,看样子都受过了刑。 小小边城,会有这么多作Jian犯科的人?轻蹙了下眉,手伸过来,握紧了陶伊冰凉的小手。 这里面的气味太难闻,冲得她直想吐。 “进去。” 官差在后面用力一推,把三人推进了其中一间。 角落里铺着潮湿发霉的稻草,月魂脱下了外袍铺在地上,龙皓焱扶着陶伊坐了下去。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三人旁边大摇大摆地爬过,陶伊缩了缩脚,给它让开了路,小声问道: “是你吗。” 龙皓焱看也没看她,只沉声说道: “不是。” 似乎有一块重石落了地,陶伊的心这才回到了原处,她托起了腮,仰头看向高高墙上那扇巴掌大小的小窗,外面还隐隐有着红光。 巧合? 灭口? 龙皓焱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开始不停地回放遇到陶伊之后的种种。 刘家人的死,绝对不是偶然,他们是在掩饰陶伊的过往!陶伊,你到底是在和我演戏,还是真的单纯如斯? 心里起了疑,看她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此番自己出行,只有十一,荣延,月魂,陶伊知道。此时的王府里,“他”应该正卧病在床,接受着御医的精心诊治,而那宫里,还有一个“贵妃”正在讨王上的欢心,就连“陶伊”也依然在青衣巷里擦栏杆! 如此缜密,是谁看透了他的安排? “嚎丧呢,再叫的,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官差拿着刀在栏杆上狠敲着辱骂了几句,呻 吟声就渐小了,监牢里一片死寂,官差们也吆喝着走到旁边去喝起酒来。 “君上,我先去找找。”月魂靠过来,在他耳畔小声说道。 龙皓焱点了点头,月魂便站起来,一阵淡烟散开,同牢的人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下去,接着他身形一闪,居然就出了那密密的栅栏,陶伊顿时眼睛都直了,这……他是怎么做到的? “别看。” 龙皓焱伸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想去哪里,想出哪里,现在还没人关得住他,他进来自然有目的,月魂已经进了对面的栏杆里面,很快,一股血腥味冲了出来。 陶伊伏在他的怀里,心砰砰直跳着,手紧紧地缩在自己的胸前,不敢碰到他一点。 第九章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牢里越来越安静,现在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陶伊在他怀里闷得喘不过气来,于是轻轻地的挣扎了一下,龙皓焱低头看向她,抬起手来,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捻着。 “你找人?” 陶伊的脸微微泛了红,偏过脸,不让他的手继续在耳朵上停留。 “闭上眼睛。” 突然,这血腥味就浓了,龙皓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陶伊却轻轻侧过了面看过去,顿时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起来。 月魂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低声说: “是他。” “走!” 龙皓焱站起来,把陶伊抱起来,手指在那锁上轻轻一拧,那锁便开了。 月魂也背上了那人,烟雾弥漫起来,官差们昏昏沉沉地就都倒了下去,只闻到那酒香在空中飘荡着。 出了监牢,几人迅速出了城,到了乡间一所道观里,那是归月山庄的秘密据点,是和江湖中人交换情报的地方。 人伤得很重,月魂迅速安排人去给他疗伤了。 龙皓焱的房间里放了大大的浴桶,热水已经倒得满满的,陶伊伺侯他脱了外袍,这才看清他的手臂上原来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这是前些天那场恶战留下的伤吗? 一圈圈地拆掉那白纱,最里面,已经有血渗出来,可是伤口上居然没有敷药,只有那丑陋的黑色棉线缝在伤口之上,像几条挥舞着爪牙的蜈蚣。 “为什么不用药?” 陶伊用帕子小心地沾着他伤口边上干涸的血渍,轻声问道。 “有味道,我不喜欢。” 他沉声说道,背过身去脱掉了长裤。他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味,恨死了它们,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情毒,让他几乎天天都得面对它们,后来他对于外伤,干脆不再用药,反正有旋天在,这伤慢慢就会自动愈合。 他转过身来,看了陶伊一眼。 陶伊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就算是床第之间再亲密,可是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服……就不能等我转过身吗? 坐到了浴桶里,手搁在浴桶的边沿上,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最近事太多太诡异,他有点累了,坐在温热的水里,疲倦很快就造访了他,沉沉的呼吸声在陶伊的身后响了起来。 陶伊轻舒了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星辰正亮。 心里又隐隐酸痛起来,云墨你知道家里被火烧光了吗?轻叹了一声,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之上,脚边上几颗绿油油的小草钻进她的裙摆,挠着了她纤细的脚踝。 她提起裙摆,掐下那根小草,原来脚边这一小片都是田七! 这是止血化淤的呀!陶伊伸手又掐了几根,走到井边洗净了,快步走回房间里。他还在睡,那水已经有些微凉了,她犹豫了一下,把草放进嘴里轻嚼了几下,涩涩苦苦的汁让她的舌尖都麻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把嚼烂的田七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你,给我胭脂,我,还你这田七吧!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到她低垂的脸颊上,药味儿冲进他的鼻中,却没有激起想像中那种烦躁。 细心地敷好药,用棉布缠好,他的背上那飞龙似乎动了一下,陶伊吓了一跳,凝神看时,却依然静寂,她想到那条小飞龙,难道这就是它?他说,它叫旋天,这名字真好听!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在那小龙上轻抚了一下,纹身在粗糙的皮肤上微微隆起,好奇妙的感觉。 摸完,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大胆放肆,居然去悄悄摸他的背,脸顿时涨红了起来,飞快地缩回了手,低头就跑了出去。 假寐的龙皓焱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边浮起一抹笑来。 窗外,月光皎洁,清风习习。 他们住的地方在道观后的小山脚下,几所普通的小木屋,屋里暗藏了玄关,可以随时通过秘道离开。 这次来,他们是来找一个人,这个人龙皓焱必须自己亲自见到。 天明的时候,月魂匆匆过来敲响了龙皓焱的房门。 “君上,人醒了,伤很重,但都是皮外伤,用了仙魄续命丹,已无大碍。” “去看看。” 龙皓焱起身,披上了锦袍,和月魂一起往那人的房间走去。 满室的重重的药味,他不适地抬手,掩起了鼻子,走向那张木榻,那人浑身都包裹了草药,正转动着眼珠,呼吸微弱,看到他,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龙皓焱皱了下眉,低声说: “太子殿下,只要你告诉本王一件事,答应向燕周称臣,本王就拥护你登基为王,这点事对本王来说,轻而易举。” 原来,这榻上的人正是齐鲁失踪已有两月的太子殿下,上回到了边城被荣延俘虏之后,有人用钱买通了燕周的内臣,调龙皓焱离开,由内线悄悄救他离开,可是他离开之后,却跌进了更大的黑洞之中,有人要他死,要取代他的位置。 阴差阳错间,他被当成了山贼抓进了大牢,为活命,他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直到昨夜月魂把他从牢里带出来。 他的眼中闪过几分狐疑之色,喉中咕噜响了几声,就微微点了点头。 龙皓焱俯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 “是不是云墨?” 太子点了点头,龙皓焱直起腰来,沉沉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一声轻响,他们费了无数昂贵药材救醒的燕周太子,就这样消失在了世间。 一诺千金?对不起,那是对朋友的! 要取齐鲁,他现在就可以取,只是现在他不想动,他得先解决王宫内的那些个障碍,老四越来越放肆,活动越来越频繁,分明是想夺这王位,便是亲兄弟,想挡他的路,他也不会留情,只有一个字:杀。 出了后院,一眼就瞧见陶伊正在井边洗衣服,瘦小的身子蹲在那里,手里的衣槌舞得利索,后颈往前微微弯曲着,洁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柔美的光泽。 他背着手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着。 陶伊抬眸看向他,眼睛明亮,如水般清澈。 突然间,他就想狠狠宠爱那个女人了,因为,他发现宠爱她的时候,他自己的心情居然非常舒畅。 他伸手拉起她,低声问: “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模样?” 自己现在的模样?她昨晚就找了镜子看了,不过是张苍白脸,小鼻子小眼睛的丫头脸孔,还有别的吗? 正想着,他已经把她揽进了怀里,伸手在她的脸上一动,揭下了那张面具,她的脸庞就露了出来,蒙了好些天的面具,脸皮有点涩涩的,还起了点小红疹子,太热的缘故。 他弯腰,从水桶里掬起水来,给她擦了擦脸,陶伊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不待他再动作,她就推开他的手,往厨房跑过去。 “我蒸了甜羹,你等一下。” 她是闲不住的人,院中有一个小厨房,她一大早就煮了粥,蒸了鸡蛋羹。 灶上,那大铁锅正往外冒着热气,粥在锅里咕噜咕噜翻腾得欢快,旁边的小紫砂煲中,正往外冒着香气。 腰肢上似乎还有他手掌的温度,烙得她的脸都红了。她有些心慌起来,对于他太过霸道,一点也不顾她人反应的亲密动作,她一点也不习惯,而且……有些害怕,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点地开始不再讨厌他,也不再恨那个在山洞的夜晚。 难道,她是认命了?毕竟他是自己第一个男人! 呀! 稀里糊涂,迷迷糊糊的,她居然直接用手去端那滚烫的小紫砂煲,顿时指尖被烫得一阵刺痛,把小煲往旁边一扔,手指就想往自己的嘴里塞时,龙皓焱的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紧握在手心,然后用扳指上的银片轻轻地在上面滑动着。 他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她的心扑嗵扑嗵地狂跳着,脸也欲加地红了,像是要滴出水来的蔷薇花瓣一般。 “今后不许再忤逆本王的话。” 他松开她的手,缓缓地说道。 “陶伊不敢。” 龙皓焱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此次回去,你就跟我回府,贴身伺侯我。” 又去那鸟笼子里?陶伊楞了一下神,可是对上他又渐聚起怒气的眼眸,只好偏过了脸,默不作声,他说什么,自己哪里能反抗? “我这里烙了印。”沉默了一会儿,她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他。 额上那代表奴隶的纹身正挤成一团冷冷地瞟着龙皓焱,你已经把我贬成了终生奴,怎么可能再进王府?那是不合规矩的! “那又如何?”龙皓焱扬了扬眉,一副不屑的表情。 瞧,他就是这样,他高兴这样,别人就不能那样!陶伊闷闷地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碗来,给他盛了羹,放到灶上,轻声说: “我是只小蚂蚁,你是贵人,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吧,我还能如何呢?” 这面皮是父母给的,烙了这奴隶的印,走出门都要低了人一等,他一句那又如何,让她真的非常气恼。 “君上,处理完了。” 月魂大步走进来,看到灶上那碗羹,立刻笑起来: “正好饿了。” 说完,捧着碗就走了出去。 单独在外的时候,龙皓焱对他们并没什么架子,有他的,就有他们的,这才是他们死心塌地愿意誓死跟随的原因。 “我也饿了。”龙皓焱逼近了一步,托起了她的腮,眼底就闪过了火焰。 第十章疼痛 陶伊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他的眼眸里有她见惯了的喷薄烈焰,不自觉的,她转了身,背对向他,轻声说道: “君上请用早膳。” 龙皓焱浓眉轻舒,面上的表情融化了一些,不像开始那般冷硬了,有时候逗逗她、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真是件让人轻松的事情。 “君上。” 月魂去而复返,上前来在他耳畔轻说了几句什么,龙皓焱便丢下了陶伊往外去了。 陶伊舒了一口气,自盛了一碗粥,端到院中的树下,小口喝着。从这边望出去,四处都是环绕的青山,满目的绿色,有鸟儿不时地飞到她的脚下,叽叽喳喳啾鸣几声,陶伊便挑了碗中之米来喂这小鸟。 左边,他和月魂商量事的房间外面,已经守了两名月魂杀手,正警惕地盯着陶伊。 正想着,那门轻一响,开了。 月魂出现在门口,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她不解地站了起来,这时,两名杀手身形闪动,已到了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扣了起来。 “搜!” 龙皓焱沉沉的声音从屋里面传出来。 陶伊一怔,什么事?为什么突然翻了脸抓自己? 两名杀手,一名扣住她的身体不许她动弹,另一名就开始在她的身上乱摸了起来,衣裳、袖子、长裙、甚至里面的里裤、袜子,都不放过! 陶伊的脸涨得通红,这算什么?自己犯了什么罪,居然这样侮辱自己! 她冲着里面愤怒地问道: “敢问君上,陶伊犯了什么法?” 杀手搜毕,转身抱拳说道: “禀君上,没有。” 龙皓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神现在阴鸷而冰冷,紧盯着陶伊的眼睛。 自她进了军营,自己的行踪便一露再露!而探子刚刚来报,杀手已经到了道观之外,只是被困进了五形之阵!这是荣延设的阵法,只能经过一次,便会自动变化,上一次通过的留下的记号,便会让循这记号进入的人走进死路。 这一回出行,还有谁知? 荣延和十一、月魂不可能出卖自己,那么,只有这个女人了! 他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来,目光从她的头顶慢慢向下,落到那双青色的布鞋之上,挥手,陶伊便被他推到在地,他蹲下去,拉起她的脚来,扯下那只鞋,手指用力一捻,一股淡香的白色粉末便从鞋中洒下。 月魂上前来,用手指拈起那粉末放在鼻下一闻,便沉默下来。 君上对此女动了心,他们都看在眼中,相处下来,这陶伊倒也是温婉的Xing子,看不出有什么心机城府,老老实实,若真能伺候好君上,他们倒也高兴,毕竟君上身边一直没能有个可以替代先王妃的女子。 龙皓焱的眼底已经有掩不住的杀意了。 一个如此,两个也如此…… 合了他的意的女人,居然都是冲着他的命来的!这些人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才栽培出这样一个合他脾胃的女人?或者,又是花了多少钱来买通了她? “杀。” 他转了身,冷冷地从喉中挤出一个字来。 第二十九节、命悬 “君上为何杀我?” 陶伊尖叫起来,她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可这魔君翻脸如此之快,先前还掬水为她擦脸,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居然就要杀她! 龙皓焱的身形怔了一下,那一次命闯鬼门关之后,他就不再对敌人有丝毫怜悯之心,无论对错,犯他者,欺他者,必死! 这是成大事者必须具备的,冷情! 没有情的牵绊,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才能登上那绝对的高度,傲视一切曾经谋害,或企图谋害他的人。 陶伊,你说你怕死,想活着。 其实,我也一样! 他没有回头,大步往外走去。不可否认,陶伊确实是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他刚刚甚至还想封她为侧妃,与四妃并列,常伴左右,可是现实这么可笑,陶伊居然也是对方的人! “陶姑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下会让你痛快一点上路。” 月魂冷冷地说道,手在腰间一按,手中便多了把薄利的小刀,刀上孔雀的蓝色泛着莹莹之光。 陶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该,不该信那暴君,以为猛兽的温柔会是真实的,不该还为了他的触碰还脸红心跳。 刀锋在离脖子一寸的距离停处。 一枚寒玉星星击在那刀尖之上,让刀锋偏离。 “救夫人。” 有人在后面急呼着。 夫人? 陶伊睁开了眼睛,面前已经是刀光剑影,一片混乱了。月魂拔剑,扑向围攻龙皓焱的人群,居然让他们闯过了阵,来到了这里! 陶伊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龙皓焱的背上,拔腿就往庄外跑去。 她的身影闯进龙皓焱的眼中,让他心中的怒火燃得更旺,这“夫人”一词怕正是叫的她吧?难道不是被买通,而是从头至尾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一枚镖,尖锐呼啸着冲着陶伊而去,准准地扎进她的腰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她往前重重一扑,只觉得双腿开始发麻。 这镖,是淬了毒的! 她咬着牙,挣扎着就想爬起来。 一双手托住她,把她往身上一扛,然后往外飞快地跑去。 眼前越来越花,那拼杀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时有剑光在眼前晃过,可是又都被身下这人躲过了。 身上似乎又多了几条剑伤,可是,不痛! 这毒在全身漫延着,她看到自己的手指都成了紫色,暴君,为何这么残忍?你有你的恩怨,与我何干?何苦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眼皮越来越沉。 喉中也有腥甜的物体涌了出来。 恍惚中,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在眼前不停地闪动着,他在拍她的脸,把她放在马上,风声狂啸,马儿飞跃…… 生命的迹象在离她越来越远。 若有来生,一定不再托世为人,人生太苦, 尤其是自己这样的小蚂蚁! 她愿为那雪中之梅,静悄悄地站立在白茫茫的世界之中,不理会这尘世的喧嚣。 可是,龙皓焱,为何在我心软之际,给我这致命的一击? 我爱云墨,他弃了我。 我为你软了情,你要杀我。 ———————— 这种痛,陶伊真想立刻死掉! 她到这里有一个月了,每天都有数名婢女来仔细地帮她换药,擦洗,然后扶她进入注满药的浴桶里泡上一个时辰。 痛,痛,痛!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像被尖锐的刀一点点割着般的痛! 可是,除了她因为痛而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就只有婢女们的裙角擦擦声了。 寂静的天地中。 陶伊静静地躺着,她现在连痛都懒得去出声了,她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做了什么恶事,居然这辈子要受这么多的磨难! 那支镖打中了她的后腰,躺着根本就是酷刑!这背啊,也是可怜,受不完的罪,好不了的伤,陶伊呀陶伊,你可真算是天下最命苦之人吧! 背上尤其痛,每泡一次药浴,那皮肤似乎就会脱落一块。 陶伊的唇角有了一抹苦笑,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么久来,眼睛第一次这么清明,可以清晰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房间里很暗,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几缕光从窗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暗红色的梨木大床上,这房间里,只有这床,还有一只大浴桶! 有种奇异的淡香在空气里萦绕着。 伸手扶住床沿,想坐起来,身上的肌肤就火烧火燎地痛起来,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的指甲已经成了艳艳的红色,难道,是毒素的作用? 门轻响,被推开,一束光从门外面扑面而来,金色的尘在阳光里轻快飞舞着。 婢女们又来了,那样轻盈盈地步子,似乎是天地间的一群精灵,这些女孩子的皮肤都白得像玉兰花瓣儿,身子又纤细窈窕,个个都妩媚娇艳。 这是哪里?什么人有能力拥有这么一大群美丽的女婢? “夫人醒了!” 这是一个月来,她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女子声音如黄鹂轻啾,动听极了。 “我去请大人过来。” 一个女子欣喜地转过身,大步跑了出去,那裙角在风中轻扬着,像一片云。 “夫人,您还痛吗?”另两名女子笑吟吟地过来扶起了她。 痛?当然痛! 陶伊吸了口凉气,在她们的掺扶下坐了起来。 “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大人在门外守了一个月了,又不能进来,他是吃不好睡不好,简直也要倒下去了,奴婢们心痛极了,可是您一天不醒,他就一天不会放心,早上,奴婢们好不容易劝他去歇一下,这下好了,您醒了,大人也能活了!” 和她说话的婢女是一个容长脸儿的丫头,有一张红嘟嘟的小嘴儿,张张合合间,陶伊渐渐听明白了,自己是被人救了回来。 可是,救自己的是谁? 正茫然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他静静地凝望着床上的人儿。 陶伊的唇开始颤抖起来,怎么会是他? 天地间,谁都可以来,为何会是他? 难道,嫌她的心还不够痛?嫌她的命还不够苦?还要在这漆黑的夜里,再度为她燃上一把火,把她烧成灰烬? 第十一章藏娇 第三十一节、 “驸马爷!” 陶伊唇角苦涩地轻扬,轻声唤道。 “我有苦衷。”云墨缓步走进来,低声说道。 “苦衷?我鞋中之物是否也是你暗中做的手脚?”陶伊咬了咬唇,绝望地问道。 云墨沉默下来,好半天,才低声说: “是。” “你好狠的心!我若……”陶伊闭上了眼睛,侧过脸去。 云墨,你居然学会了利用我! “他……喜欢你,这么多年来,只有你能近他的身,我只能这么做,为了齐鲁的百姓们。”云墨走到了榻边,伸手轻抚着她削瘦苍白的脸颊。 “我对不住你。” 泪水倾颜。 陶伊拂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来,自己爱的人居然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往死路上推!那一支镖若是打得准,哪里还有命再看这明媚阳光? “伊儿,你的伤还未好。” 云墨轻按住她的肩,低声哀求道: “我真有苦衷,求你,原谅我。” “少爷!驸马爷!陶伊现在不过是低贱之奴,哪里受得起这样的话?”陶伊推开他的手,起身就要下榻。 “伊儿,要走……伤好了再说好吗?” 云墨无奈,只得蹲下来,抱住她的双腿,陶伊跌坐在榻上,腿就在他的怀里,四目相对着,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云墨,你利用完了我,再来对我温柔,要我如何能接受? 可是,心又揪着痛起来,每回见他,他都要清瘦落暮几分。 “做了驸马爷,也吃不饱饭吗?” 她哽咽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下巴上密密全是胡茬儿,像片青色的原野。 “你这一个月来都昏睡不醒,我后悔极了,如果你不在了,再大的……”他把话收了回去,眸子痴痴地望着陶伊。 他想说,再大的天下他也不想要。 可是,怎么能说? 那是他的命! 她的小脚,像莲!他的手紧握住那双雪白的莲足,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低声说: “从今天起,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再受一点点伤,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家? 陶伊抬眸看出去,外面树青青,花艳艳,红墙白瓦,琉璃屋檐,一只白色的小猫儿从门口探进脑袋来,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摇摇晃晃地往另一边走去。 “那是瓦片,你不记得了?” 云墨站起来,揽住她的肩,看向那只小猫。 是呀,瓦片!有一回他陪她去山上砍柴,在路上看到几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在打一只小猫,那猫儿可怜兮兮地蜷缩成一团,哀哀叫着。 陶伊当时就心痛起来,挥着柴火赶走了那群调皮鬼,可是刘家也不会肯让她收留一只吃白饭的无用小猫。 云墨就把它带回了家,因为它,总喜欢睡在云墨家院子里的那堆瓦片上面,所以就取了个名字叫……瓦片! 往日种种,恍若前世。 他和她,曾经都是青梅的年纪,手指轻轻地一个触碰,便能换来彼此唇角羞涩又欢喜的笑容,而今,他已娶,她已非完壁,还能……成为一家人吗? “你在屋里躺久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云墨单膝跪了地,给她穿好鞋,披上衣,扶她站了起来,慢慢往外走去。 天空湛蓝,云朵慵懒地轻舒眉眼,人间再多悲欢离合,它们也只是冷眼旁观。 陶伊掩住胸口,强忍着心里的阵阵揪痛。 心痛,自看到云墨站在门口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像现在这样般痛着。 那个魔君怎么对待自己都不要紧,可是,云墨,你不能,我从十一岁见到你,到被掳走之时,六年——我的生命里只有你这一束阳光,你在我最苦难的时刻一直伴在我的身边,悄悄给我拿药,悄悄给我食物,你教我识字,你教我乐音,你教我女孩子怎么画眉,怎么挑选好看的胭脂,你为我梳发,你送我人生中第一对耳坠子,你说你会娶我…… 没有你,没有期盼。 我的心在你的身上呵,你怎么可以利用我?你怎么可以利用完之后,又这样走到我的面前来,告诉我你还爱我? “伊儿,瓦片在叫你。”云墨停了下来,低头轻声说道。 陶伊收回思绪,小猫儿正在挠着她的绣鞋,喵喵娇叫着。云墨弯腰把小猫儿抱起来放进她的怀里。 瓦片,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场火烧掉了整条街! “云大人,可好?”陶伊轻抚着它的背,轻声问道。 “都没逃出来,只有这瓦片!” 云墨的神情寂然,满目恸痛,一家,十七口,无一逃生!那门,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睛,就能想到那惨烈的场景,他夜不能寐,整夜整夜被那灼烧。 再次潸然,多好的老大人,老来才得这一子,宠如明珠,恨不能上天下海为他寻来最好的一切,连带着,知道云墨心痛自己,也常拿着拐仗闯进刘家,指责婆婆的狠心无情。 “别哭,我会报仇,我要那人付出惨痛十倍的代价。” 云墨咬紧了牙,拳紧攥,额边青筋暴怒。 “是谁?”陶伊仰头,轻声问道。 “龙皓焱!”云墨恨恨地说道。 “可是,他说不是他。”陶伊脱口而出。 云墨轻皱了眉,低头凝望着陶伊,她在为他辩护么?那个搅浑了天下的魔君,原本天下三安,他却非要天下一统,东征西讨,让三国陷入无边征战。陶伊,为什么我提她的名字,你的眼中会有哀伤滑过? “去前面看看吧,你会喜欢。” 他轻叹一声,扶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出了小院,眼前一片繁花似锦。 山谷里,山花绿草,像是给这里披上了一床锦毯,淙淙小溪从谷中穿过,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泛着鳞鳞波纹,像足了一条活泼的小龙,正往东游去。 那样多的颜色,那么馥郁的香,那么多翩翩蝴蝶儿正展翅飞舞。 “这里是蝴蝶谷,喜欢么?” 云墨弯腰掐了一朵淡红色小花别在她的鬓旁,一只小蝴蝶儿停在那小花儿上面,风扬起她披散的长发,她的肌肤在这阳光下宛如透明,晶莹剔透。 这,便是脱胎换骨吗? 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美! 云墨的眸子又痴住了。 云墨轻舒了一口气,慢慢俯下身去,去寻找那两片柔软,陶伊下意识地侧过脸,避开了他的亲吻,云墨呆了一下,便苦笑了起来,低声问道:“伊儿,真的不原谅我吗?” “不是,少爷,我累了……”陶伊轻声说道,转身就往回走。 “伊儿!” 云墨拉住了她,小声说:“嫁给我好不好?” 嫁? 可是你有长公主!我也配不上你了。 她的眼眶微微发酸,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现在是奴,你是驸马,长公主不会允许我进门的。” “干她何事?我们就在这里成亲。”他大步走过来,焦急地说道。 “为何不干?她是你的妻,你是燕周国唯一的驸马爷。”陶伊抬手,轻抚了额上的奴身纹,小小的一块刺青,却让二人的身份更加悬殊。 “我……”云墨把话香了回去,有些事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沉默着,二人一前一后往小院里走去。 “你的婢女们,很漂亮。”到了门口,陶伊看着正在院中忙碌的女孩子们,小声说道。 “伊儿。”云墨嘴拙起来,不知道怎么答才对。 “你在这里建园,长公主一定不知道对不对?”陶伊扶住门框,回过头来看他。 云墨凝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就是所谓的金屋藏娇?他也要学了那龙皓焱,把自己关进一个笼子里?男人,天下男人原来都一般,都只想着坐拥天下女子。 她轻笑了起来,云墨,你怎么也学了这一套? 见她笑,云墨的心沉了又沉,她是那样敏感,那样冰雪聪慧的一个女子,她的心思,他懂!说什么愿为婢只求伴君侧,他和她,曾经都只想着像爹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我会做到,伊儿,请相信我! 他想着,却无法说出口。 陶伊轻提了裙角,跨过了门槛,慢慢地往房间里走去。 一步一步,像踩在他的心上。 一步一步,他又慢慢地淡出陶伊的心里。 原来,真的不可以,有些事一旦蒙了尘,就无法再擦干净,我太爱你,所以太苛刻,龙皓焱可以拥天下之女子,可是你不能,我受不了,我不可以和别人分享你。 陶伊很傻,少爷,陶伊自小就很傻,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讨好男人,不懂得如何才能在众姬妾之中抢欢夺爱。 何况,对方是长公主,那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你利用我,我可以不去想,因为我也算是能为你做一件事,可是,你要把我藏在这里,做见不得光的女人,你不如,弃了我吧! 阳光暮然间,有些刺眼起来。 婢女上前来,轻声问道:“威少爷来了,殿下可要见?” 殿下?陶伊又笑起来了,她转过身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不是云墨么?我的云墨去了哪里?” 她喃喃地说道,轻轻地合上了门,这天下怎么了,云墨不是云墨,少爷不是少爷,她的云墨不见了! 可是,你是谁,我不想知道! 云墨站在门口,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在门上轻抚着。 第十二章身世 “殿下?”婢女轻声提醒着云墨,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往前殿走去。 伊儿,我要怎么才能说出口,我是做了驸马。可是那日在勾栏院中,你见到的并不是我!我怎么舍得让你露于刀光剑影之下,而去钻那桌底?那是威天昊奉Nai妈之命扮了我的模样,为了让你对我死心,才故意做出那样的举动,钻桌底……伊儿,我是男人,我爱你,我只会把你护在身后。 至于那场撕杀,我到晚上才知道,已无力挽回。 伊儿,我那么无奈。 我身上,背负的不仅是刘家十七口的人命,还有我母妃那样温柔的生命!我多想再见她一次……可惜,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了。龙皓焱灭我大吴时,斩得尽,杀得绝,女子只有娇乐逃掉,其余的都为奴为婢,还有的做了官妓,我的母妃,那年三十余岁了,却也没逃过那耻辱的命运! 他们,都不许我和你在一起! 因为,龙皓焱居然喜欢你,允许你近他的身,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你作棋子,助我们刺杀龙皓焱。 这是我们和那边达成的条件,他死,我们重立国!然后向他们称臣,我会慢慢积蕴力量,让我大吴重新强大。 可是,伊儿,无论如何,我还是舍不得你,放不开你。 这一切,我不能说。 你知道得越多,危险就会越大,我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依然愿意伴随我。 伊儿,我好想现在就快步跑回你的房间,踹开你的门,大声告诉你,去***太子吧,我只想做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清风,习习。 云朵,飘飘。 他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他不可能往回跑,他已经走到了今天,就只能继续地,不顾一切地,往前! 十七年前,漫天的白雪飘飘洒洒,覆盖了天地,看过去,那洁白让人的心灵纯清,目光沉静,连呼吸都怕大声,怕惊了这雪之精灵,怕说话的气息吹化了这洁白的雪片。 大吴国东宫太子府内,一株白梅幽然绽放,那满树的晶莹剔透,清香弥漫,一瓣一瓣,白胜雪,香胜兰,傲然又清冽。 那夜,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划破天际。 年方十六的太子妃产下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儿。 粉妆玉砌的Nai娃娃一出生,眼睛就清亮无比,像两潭清澈的水,那样幽深,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哭,唇角往上轻扬,居然是一个美丽温柔的笑! 那晚上,婢女们说,看到一条墨色的凤冲天而起,在天空里盘旋,大家本以为是女娃,可是,抱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位漂亮的小王子! 小王子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大多数时间只是沉静地趴在书案面前,拿着大大的毛笔写字,而且只写一个字:梅。 太子妃终日以泪洗面,东宫的宠妃换了一个又一个,太子却再没踏入她的长门半步。 有人说,她生的是妖孽! 世间,怕是没有像他这样不受宠的王子吧?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 不过,他有一个好听名字,叫做青阳云墨! 大吴皇族的姓氏,青阳。 他,大吴国唯一存活下来的王子!大吴国亡国皇帝文孝皇的长子! 他的出生,有白梅绽放,有白雪纷飞,有墨凤飞舞,他怎么可能是妖孽? Nai妈说,他的母妃,因此而获罪,幽闭冷宫,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满宫侍婢……赐死! 那株白梅,火焚! 人之错,何用物来挡?可怜那株晶莹白梅被烧成焦木,太子宫从此夜夜闻悲啼。 Nai妈拼死,从满眼的白绫里抢下了他,骑马急奔三千里,到了这边境的小城,放在了云家老大人的门口,而那晚,云家的小少爷因为出天花而病逝…… 他站在门口,看着Nai妈远去,不哭不笑,却转身用力地拍打起门来。 从此,他就是云家的小少爷,伊儿,我成了你的侄少爷! 伊儿,我的母妃很漂亮,很温柔,就像你一样。 他闭了闭眼睛,苦笑。 他从来都没有一个三岁小孩子应该有的单纯,自小他就有城府,懂得察颜观色,懂得审时度势,懂得用好的功课来让老大人开心,懂得用附合潮流的言辞来获得威家老太爷的赏识。 他想的,只是快快长大,快快回去找自己的母妃。 直到十岁,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再不可能回去,不可能再踏进那皇宫高墙半步。 只有和陶伊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开心,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才能短暂地忘掉那片刺目的白绫。 年纪渐大,Nai妈也悄悄到了这里,和他相认。在Nai***帮助下,他的身边居然慢慢聚集起了一批大吴国的忠臣死士,他逐渐建起了这蝴蝶谷,成立了青阳门。 江湖中,只知青阳门擅医理,懂毒药,不少人前来投医问药,花巨金来续命。却不知道这门主,却是日日在边城之中,摇头晃脑读诗书的云家少爷。 云墨停下了脚步,弹了弹身上的草叶花粉,然后扬步,大步走向了前厅。 威天昊正恭敬地站在厅中,见他到来,连忙抱拳下跪参拜。 “殿下,请速回京,长公主已经闹了三天了,若你再不回府,怕要惹出事端来。” 云墨坐到椅上,这一回,他以回乡处理老大人后事为由,出来整整一月了,长公主Xing子急躁,又刁蛮,会闹成什么样,他自然知道。 可是,陶伊伤一天未好,他就不放心离开,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还是你去吧。” “殿下,我怎么装得来你?有几回都差点露馅,险些坏了大事,还是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回去吧。” 婢女倒了茶上来,云墨端起了茶碗,看了他一眼,便轻轻地吹起了这滚烫的茶: “既然叫我一声殿下,还是按我说的去办吧,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 威天昊楞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投入了青阳门时,并不知道云墨便是青阳门主,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擅武,云墨爱文,极其投缘,直到上一回灭天机门之时,云墨的青阳门大放异彩,他才知道原来云墨便是那站在青帘之后的指挥者。而且,还是大吴国唯一的皇族血脉。 “殿下,晚膳摆好了。” 一个俏丽的婢女匆匆上前来,笑着说道。 “走吧,既来了,用了膳再走。”云墨站起来,缓步往另一侧的小院走去。 晚膳就摆在院中,一张小竹桌,三盘小菜,一盅香郁的汤,轻盈盈的花香在空气里漂荡着,几株小花就在竹桌旁边俏生生地探出柔嫩的花瓣。 二人对面坐下,婢女给二人斟了酒,柔声说道: “夫人不开门,晚膳怎么办?” 云墨右手举杯,左手拉袖遮面,姿势无比优雅地饮了一杯,并不答这婢女的话,而是放下了酒杯,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陶伊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威天昊也自顾自喝了一杯,低声问道。 云墨苦笑起来,对于皮肉之伤,青阳门自有愈骨润肌之良药,还能让你的体质远胜从前,可是,这心伤……怕是难好。 “你、还是决定立她为妃吗?”威天昊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嗯。”云墨轻点了头。 “可是,老夫人和众人都是极力反对的,她毕竟来历不明,你查了这么些年也没查出来,若……” “来历又如何?她知道我的身份吗?” 云墨轻声说道,风吹来,他的发在风中微动,陶伊突然发现他原本乌黑如缎的长发中居然悄悄藏了若干银丝,在这夕阳的映照下,闪着淡红的光,他的脸颊削瘦而苍白,他的眼眸里流淌着忧伤。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到来,云墨静静地回过了头,和她对望着。 原来,他也查了自己若干年。 陶伊有什么可查?一个命薄如纸的寡妇而已,克死爹娘,克死夫君,甚至那刘家人可能也是因为自己而死,这一身的罪孽呵,什么时候才洗得清? 细雨纷飞。 这谷中的黄昏。 美得让人窒息,似是不小心闯进了仙境之中。 这浓郁的红光填满了天空,云朵也披了红嫁衣,有羞涩的红脸儿,然后又一点点黯淡下去,一颗、二颗星隐隐地从那天幕里探出脑袋,不知哪里飘来了笛音,在这谷中婉转流淌。 云墨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手抬起,轻抚到她的面颊之上。 只默默相对,却无一语可言。 咫尺,天涯的感觉。 做不到,他再俯身,轻盈一吻。 做不到,她唇角轻弯,温柔一笑。 风愈大,她的发,他的发,在风中齐舞,她终是忍不住低下头收回了目光,而他,伸手把她轻拥入了怀。 “给我时间,我会做到。” 他低声说道。 能做到么?一双人么?陶伊轻声问着,你若为王,那后宫也是佳丽美人三千名,你会赐我一个宫殿,让我在那里遥望秋水,肝肠寸断。 帝王家,女儿坟。 可是,我又能阻你的前程?你的身份如此高贵,我的侄少爷! 为何,都有这样一条崎岖的路要走? “别哭。” 云墨轻叹着,牵住她的手,慢慢往后院走去。 威天昊为难地站了起来,他没说,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一定要带陶伊离开,不能让她动摇了太子的意志。 第十三章誓言 后院是花海。 满院的蔷薇怒放。 深深浅的红,映入眼帘,陶伊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来看向云墨。 “喜欢吗?” 云墨轻声问道,眼眸沉静,陶伊有些恍惚,当年那个咧嘴向她轻笑的少年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沉稳?他的眼神她再也看不懂。 只是,她喜欢的,她爱的,他都记得。 她曾经,在刘家的小院角落里种下一株粉色蔷薇,那柔 嫩的花瓣轻展,晶莹的露珠滚动。 可是,婆婆用她那小脚狠狠碾过,这花便成了泥,芬芳也随风而逝。 挨打时她从未哭过。 可是当那花瓣成泥时,她却一夜未眠。 人如花。 花似人。 在这朝代里,都是强权者脚下的泥,任人碾。 只是,他记得,他曾经普通为邻家少儿郎,现时,他却是血统高贵的皇族血脉,她不懂,为何世事可以如此变幻多无情? “你,也查过我的身世吗?”陶伊弯腰,拂开裙边那几瓣落花,轻声问道。 “是,你的伤每回重得让我都不敢看,可是,却又能自己痊愈,我以为,你是盘丝岛的传人。”云墨轻笑起来,似乎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那里有让人获得最强大力量的秘药。” “所以你才接近我?”陶伊眉轻蹙。 “不是,我喜欢你。”云墨轻牵起她的手,低声说道: “而且,你不是。” “少爷……” “我是你的云墨,永远都不会变,无论我将来成枯骨一副,还是高坐龙椅之上,我都是你的云墨,没有你,我就是形单影只,有你,我就是一双人。” “云墨。” “还愿意等我吗?”云墨捧起她的脸,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陶伊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你好陌生,我找不到以前的云墨了,他很爱笑,会讲笑话给我听,他会唱山歌,他的声音明亮又动听,他会教我写我的名字,可是你是青阳云墨,你不是侄少爷云墨,我害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寡妇,没有家人,而且……我做了他的侍妾……世间不会容我的。” 陶伊的眼中写满了悲伤,有些事一错过,就像是风吹过那湖面,轻轻掀起水上的涟漪,看上去恢复了平静,可是,却终究不是最终那湖水。 “殿下,左将军他们来了。” 俏侍婢站在院门口清脆脆地禀报着。 又来了一个! 云墨的眉又轻蹙了起来。 他只是想喜欢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插手?眸中闪过了怒气,他匆匆说道: “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陶伊轻轻点头,看他快步走去院门去,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一去,就不能再见面一样。 花海后面有小亭,瓦片喵喵地叫着,追着她的裙角玩耍,有木鱼轻敲的声音从小亭的方向传来。 是谁? 陶伊拔腿就往那小亭走去, 前面白雾淡淡萦绕,似乎有一个纤长的身影正坐在那石桌后面,长发随风轻扬。 花香,淡雾,人影。 陶伊的头有些眩晕起来,她闭了闭眼睛,再凝神看过去,那影子又消失了,她加快了步子往那里走去。 越走近,心跳就越快,渐渐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种感觉太奇妙,有些熟悉,有些惊慌,似乎走进那亭子就能看到不应该看到的秘密一般。 身影,奇异地再度出现。 淡淡的、再变得清晰,那是女子的背影,腰肢柔软如这风中之柳,香肩轻斜,靠在那石桌之上,这一回,是侧面! 那美丽的侧脸,漂亮的脸庞弧线,红唇,明眸,素手纤纤。 “你是谁?”陶伊捂着脸口,轻声问道。 那女子慢慢地转过脸来,唇角轻扬,陶伊一下就楞住了!眼眸如水,波光潋潋,媚骨天成,轻笑间风情万种,怎么会是…… 她楞楞的,再也迈不开脚步。 笛声,再起。 婉转。 如歌如泣,钻进她的耳膜,在脑中翻腾着,似乎有些么东西在拼命地扒开那厚重的记忆,想冲出这脑子,飞出这世间。 “你在干什么?” 云墨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人影飞跃上前,抓住了正在解开外裙的陶伊,她喘着气看向了云墨,一脸茫然。 云墨的袖子轻挥,拂上她的脸颊,一股清香,陶伊的神智清醒了一点,她怔了一怔,再度看向了那亭中,亭中已经无人影,只有瓦片在那桌子上面懒洋洋地趴着。 “刚才我看到……” “看到什么?”云墨小声问道,含怒的眼睛看向了院门口,威天昊正垂首站着。 “是太夫人的意思。”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威天昊才抬起头来,小声说道。 “我早说过,这件事我自己作主,你们若要听她的,就不要再来见我了。”云墨的声音愈加冷清,威天昊自认识他以来,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冰凉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犹豫了一下,他才又开口说道: “云墨,不提身份尊卑,你我一同长大,我自是知道你和陶姑娘的感情,可是,现在局势如此,你若坚持,就只能享这一时之团聚,今后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在这谷中?” “又有何不可?”云墨恼怒地说道。 “丽君,送小姐回房。” 沉默了几秒,云墨放缓了神色,吸了一口气,走到亭中坐下。 俏侍婢走上前来扶住了陶伊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夫人,奴婢陪您回去。” 陶伊回头看了一眼那小亭,心里布满了疑云,刚才自己是怎么了?那亭中之人为何是自己? 刚走几步,便听到云墨摔东西的声音,想回头,丽君却抢先一步关了那院门,笑着说: “今天殿下的脾气可真大,好多年没见他发这样大的火了,夫人,殿上很心疼你的。” 字字句句,又全是云墨的好话,这倒是个机灵的丫头,陶伊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你们都是大吴人吗?” “嗯,我们都是当年长兴宫的人,我的母亲是娘娘身边的侍婢,后来娘娘开恩,出宫嫁人,太夫人找到了我们,我们就回到了殿下的身边。” “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丽君见陶伊表情稍缓,于是便笑着问道。 “妹妹请说。” “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急,殿下在这里流连了月余了,殿下想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们做奴婢的都无权多嘴,可是,现下情势不同,殿下身上所系有成千的Xing命,包括奴婢的父母在内,计划了这么久……夫人,其实灭天机门的那次,殿下的原意是想立刻竖起了旗帜称王,迎你为妃,可惜受了暗算,负了重伤,幸而被长公主所救,这才活了下来,太夫人以命相逼,他才被迫做了驸马,可是,奴婢日日看着他,竟再没笑过,殿下的的心,很苦。” 心里又酸又痛。 陶伊用绢帕掩了嘴小声哭了起来。 “多嘴!掌嘴!” 云墨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丽君连忙跪了下去,伸手就想打,陶伊哭着拉住了她的手,泪眼婆娑地看向了云墨。 此时,风正大。 他的阔袖烈烈。 他的双眸如海。 他的身形这样削瘦。 一个月,他几乎不眠不休,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只怕一松手她就会敛了那微弱的呼吸,再也不愿意睁眼看他。 “傻……” 陶伊只说出了一个字,便再也无法说下去。 “伊儿。” 云墨的眼中涌出愧疚,低声说: “我只愧对你,让你犯了这险,受这委屈。” “你若直说,我也愿意……我不怕死。”陶伊抿唇,吸了一下鼻子,缓缓地走向他,抬手,轻抚他的脸庞。 这动作,多少年前就想做。 却,一直不敢。 礼教绑着她,尊卑束缚了她。 可是,即已死过,何必再怕。 她想,勇敢爱一回,为了他! 丽君连忙站起来,退了出去,轻合上了那扇门,把这静谥的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你的伤?”陶伊的手指滑下来,触到他的胸口,那心在胸膛里砰砰地跳着。 “没事,我擅医,这点小伤无碍。” “你,回府去吧,这么多人等着你,别为了我耽误了大事。”陶伊收回了手,柔声说道。 “伊儿……”云墨开口,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你说。” “我想为你改颜化名,然后带你回京,给你安置一所宅子,可以吗?” 陶伊低下头,静思了片刻,点了点头。他是想把自己藏在府外,就近照顾自己,也好,大家都省得牵挂着对方。 “委屈你了。”云墨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下,轻吻着,久久不愿松开。 “你和长公主……”陶伊脸红了一下,低下头,后面的话没问出来。 “你放心,我从未碰过她。”云墨唇角轻扬,便微笑了起来。 陶伊惊诧地扬起头来,怎么可能呢?他们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云墨微笑,却不说话,轻抚着她额上那奴纹,这纹用了特殊的药汁,他只能让这纹淡了些,却没有完全去除,每每看着,心里便痛上几分,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对她的?说是喜欢,却又能下这狠心。 第十四章深情 满街锦绣繁华,陶伊和丽君二人在街上慢慢走着。 这是第一回,如此自由地走在大街之上,这感觉真好。陶伊微笑着伸手拿起小摊上的小玩艺儿把玩起来,这是只小玉石狮子,如果用金丝的绣线做个穗子坠着一定很好看,只可惜自己不会那女红。 她放下那小狮子,顺手又拿起旁边一只小瓷盒子,那小贩立刻笑了起来: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齐鲁边城那水袖招里出来的胭脂,绝对正宗,水袖招里要卖三两银子一盒,我买了来分成了小份儿,这小份儿只要一两,姑娘拿一盒吧。” 水袖招?陶伊却像手被烫着一样,立刻丢了那盒子。 龙皓焱给她买过这样一盒胭脂,可是转身却要取她的Xing命!她讨厌那人男人,连带着对这胭脂也厌恶了起来,魔君!心里暗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前走。 “很香呀,夫人不喜欢吗?”丽君小声问道。 “不喜欢,我们走吧。”陶伊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 回这燕周京城已经七日了,云墨把她安顿在北城的一家小胡同里,单门独院的,倒也清静,丽君跟着她过来了,她是个体贴能干的姑娘,陶伊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过,睡到自然醒,又可以不用挨骂挨打,不用担惊受怕。不过云墨来的次数并不多,在这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也要顾忌几分,偶尔几次,也是在深夜里,来去匆匆,二人只静坐一会儿,有时说会儿话,他便离去了。 今日是丽君的生日,她想上街来逛逛,陶伊便用了云墨给的假面,陪她一起到了街上。 燕周现在的国力从这集市之上便可看出来,虽然老王昏庸,可是太子龙皓焱主掌朝政之后,政治清明,官员自历,从这方面来说,倒也是个好王爷。 陶伊点了点头,这丫头可真能说!应该把她放到云墨身边去,陪他多说说话,排解一下他心里的压力。 “夫人快看,耍猴的!”丽君一面说,一面拉着陶伊就往人群里挤了过去。 陶伊好笑极了,罢了,既然出来了,高兴一回吧。 随着她挤进了人群里,那小猴儿正翻着跟斗,红红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笑极了。正笑时,一只手在她腰间一摸,她侧过脸一看,一个穿着青色绸布衣的瘦小子正向她挤着眼睛,一脸放荡。 遇到登徒子了!她皱了皱眉,往丽君身边靠了靠,可那男子居然又靠了过来,伸手就去揽陶伊的腰。 “放肆!”陶伊怒了,挥掌就往那人脸上打去。 可是,那人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臭嘴上凑去,一面还笑着说道: “美人儿,小爷我跟了你一路了,您是哪家的女儿?我让人去求亲去。” 真是不要脸!陶伊连忙挣扎起来,奈何那人却抓得紧,正恼怒时,那男子却突然松了手,捂着手惨叫了起来,定睛一看,居然一根筷子插进了他的手中! 她愕然地抬头往四周看去,旁边的酒楼上面,一扇窗正缓缓关上,半张熟悉的脸庞映入陶伊的眼帘。 心里轻响了一声,陶伊迅速垂下了眼帘,也不敢再看那捂着手腕惨叫的猥琐男子,转身就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面挤了出去。 快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戴了假面具,何惧他看?于是大胆地停下了脚步,靠在阴晾处,等着丽君赶上前来。 “夫人,您没事吧?” 丽君上前来扶住她,前后左右地认真看了个遍,这才拍了拍胸口说道: “幸好没事,否则老爷非扒了我的皮。” “他哪里有这么凶?”陶伊想到云墨那又沉静深遂的眼睛,抿嘴轻笑着。 “凶着呢……”丽君心住了话,笑吟吟地看向了酒楼的方向,轻声念道: “紫气东来,呀,谁敢用这名字?夫人,请奴婢吃一顿好的吧。”丽君的眼珠子一转,便撒起娇来,毕竟还是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个儿再高,那心智还是调皮,又在谷中呆久了,看到这好吃的好玩的,便不肯回去。 陶伊犹豫起来,那楼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龙皓焱!好端端的不去上朝,不呆在王府里,怎么跑这大街上来了。 “走吧,夫人,求你了。” 丽君扭了扭腰肢,拉着陶伊就往那里面跑,陶伊只好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跟在她后面走进了酒楼。 “夫人,我要吃酱猪蹄子。”丽君一进门,就伸了脑袋看向别人的桌上,然后叽叽喳喳地点起了菜。 “二位姑娘,这边请。” 小二作了个揖,领着二人到了一张空位上,这燕周不比别处,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所以酒楼里还有几位女客人,正在谈笑风生。 陶伊坐下后,依着丽君点了几道菜,还点了一壶小酒。 门口一阵骚动,丽君抬起油乎乎的小脸往那边看去,一下脸色就变了,连忙低了头,小声说: “是长公主。” 陶伊一楞,立时望了过去,只见四五名劲装侍女拥簇着一名红衣女子正快步往楼上走去,那红衣女子头发结了许多小辫,然后往上束,盘成花的形状,又攥了两支桃木簪子,耳朵上坠了两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圆脸盘,大眼睛,唇略厚,倒是一身野Xing,是典型的燕周美人。陶伊隐隐记得,龙皓焱说她叫青雅,这名字又清新又雅致,她想像中这女子应该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不料看上去却如火一般的热情。 “王兄!” 刚走到楼道上,就听到她清冽的声音大咧咧地响了起来: “王兄为我作主!” 那声音响起来,堂下各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往上看去。 咯吱一声轻响,楼上的门开了,龙皓焱手背在身后,缓步走了出来,目光沉沉往堂下一扫,在陶伊的脸上略停留了一下,便收回,看向了龙青雅。 “什么事,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他微皱了眉,不悦地说道。 “体统?这不要脸的世道,还要什么体统?”龙青雅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走进了房间,又听她尖叫起来: “十一哥,你也在?正好,给我配一副毒药,我要毒死他去。” 这声音毫不掩饰,加上底下的人见来了王族中人,已经悄悄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也不敢作声,静悄悄的,就听着龙青雅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 毒药?她要毒云墨么?陶伊紧张着,一下就站了起来,仰头看向楼上。 “夫人,走了。” 丽君连忙站起来,从陶伊腰间的小锦袋里拿出几枚大铜板放到桌上,拉着陶伊就往外走。 “站住!”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清丽的喝斥声,丽君小声嘀咕着: “完蛋了!” “你们两个,转过身来!”说话的,是龙青雅的侍女,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一只马鞭,傲气地用这马鞭拍着陶伊的后背。 二人只好转过了身来,那侍女上下打量着陶伊,然后伸手拉下陶伊腰间的那个香袋,对着另外一个侍女叽叽咕咕着: “这款式我上回跟你说过的,不错吧。” 陶伊松了口气,正想拿回香袋,那侍女却不耐烦地用马鞭推开她的手,一拉香袋的细绳,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洒了一地。 “这个给你,我买下了。”那女子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往地上一扔,拿着香袋就要走。 “喂,太过份了!”丽君气极了,顿时出声斥责起来,陶伊没来得及阻止,赶紧蹲下去捡起自己的东西来,那枚为她镇定情毒的银镯就在地上大喇喇地躺着,非常惹眼,那龙皓焱可在楼上啊,被他看到了那还得了? 手刚触到那枚银镯,一道青影就掠到了眼前,一只脚踩住了她白 皙的手指。 陶伊心里一紧,深低着头,不敢动弹一下。 “大豆,小豆,我们回宫!” 龙青雅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脚才挪开去,不是龙皓焱!陶伊松了一口气,迅速把那银镯收进袖中,然后把地上散落的东西用手帕包起来,低头就和丽君一起匆匆往外走去。 龙青雅蹬蹬蹬地从楼上冲了下来,眼圈红红的,到了门口又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楼上,尖声说道: “大豆小豆,我们走,去找父王!” 说完,一阵风似的,就卷走了,**传到了外面,一时间躲这快马快鞭的,叫的喊的闹成了一片。 “公主每回出来都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没办法。”荣延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十一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眼中琉璃彩光闪烁,唇角微笑轻挑,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荣延转过身来,对着十一说道: “王爷,你刚为什么不给公主一剂毒药?那云墨分明是利用公主,活该他死。” 十一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好像刚才荣延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王爷为何发笑?”荣延有些尴尬起来,连忙问道。 “你觉得这天下有药可以毒死他吗?他不毒死你,你就是万幸了!”十一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轻车熟路地往外走去。 “我走了,去找美人喝酒。” 龙皓焱皱了皱眉,走到窗边上,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楼下的那位女子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哪里见过一般,街上一片繁嚣,刚刚公主引起的骚动已经过去了,他看到,那两个女子正沿着街往北城走去。 第十五章吃醋 回到小院,陶伊才发觉后背全被汗浸湿了,丽君烧了水,二人洗洗刷刷忙了起来。忽然,一阵淡淡的木槿香飘了过来,陶伊兴奋地转身看去,云墨正负手含笑站在那里。 “今儿怎么白天得空过来?”陶伊接过他手上的披风交到丽君的手里,笑着问道。 云墨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颊,好久没看到她的脸色这样水润过了。 “去街上了?”他牵着陶伊的手慢慢走向屋内。 “嗯,和丽君去玩了一会。”陶伊抿唇一笑,侧过脸来看向他: “我们今天看到长公主了。” “青雅让我陪她去佛寺上香,我托辞不去,她便发脾气冲出去了。”云墨坐下来,摇了摇头,青雅待他倒是不错,只是脾气太差,府里面常常被她闹得鸡飞狗跳的,实在静不下心来想事,所以才忍不住在白天跑了过来。 陶伊沉默下来,他到底是唤她的名字了,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生疏。 “坐!” 云墨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丽君笑眯眯地端上茶来,轻声说道: “殿下,公主好凶哦,要找人拿毒药毒你呢!” 云墨轻蹙了下眉,没有答话,陶伊的心却隐隐地难受起来,怎么看上去他们两个倒真是夫妻的模样,而自己就是他悄悄在外面藏着的女人,不对,不是像,这是事实! “生气了?” 云墨俯过身来,凑近她的眼睛看着,眼底有了些笑意,轻声说道: “难得见你为我吃回醋。” “呸,谁吃醋。”陶伊脸上泛了微微的红,尴尬地别开脸去,小声说道。 云墨的脸上笑意更盛了,他从未叫过青雅的名字,都是称她为长公主,今日听她说见着公主了,心里一时起了念头,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现在瞧她双面飞红的模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的心,还在自己身上!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终于因为这一羞涩的脸红,放下心来。 “不许你再笑!”陶伊被他笑得越发难堪,站起来跺了跺脚,一扭腰就往外走去。 “喂,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见她懊恼,云墨连忙站起来拉住她,温柔地说道。 这时,突然从后窗传来了一声巨响,二人扭头看去,只见那梨木雕花的窗被人从外面打坏了,一个愤怒的声音从窗口传了进来。 “好啊!小两口打情骂俏,倒是亲密得很啊!” 定睛一看,外面居然站着长公主!那一声火红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夺目,被阳光晒得有些泛红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珠,她狠狠地盯着云墨,怒气冲冲地问道: “云墨,你对得起我吗?你居然在外面悄悄养了一个小老婆!” 云墨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如果不是……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要去找父王,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火红的身影往外一窜,就要离开后窗,陶伊心里一紧,连忙出声说道: “公主且慢。” 陶伊的话还未落音,那红色的身影猛地一转身,长鞭就从龙青雅的手里挥了过来,狠狠地打向了陶伊。 “呀!”丽君尖叫了起来。 陶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着那如闪电一般劈来的一鞭,久久的,旁边却悄无声息,然后就听到龙青雅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云墨你居然这样护着她,你真的不想我活了么?” 陶伊睁眼一瞧,云墨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一鞭就落在他的肩头上,又狠又准,那肩头的血就渗出了薄薄的白袍。 云墨最爱穿这白色,此刻血在肩头绽开,异常艳丽。 “你要护着她,我偏要杀了她,大豆小豆,把她给我抓起来,扒光了给我打一百鞭,不,要五百鞭,打死她!” 龙青雅跺了跺脚,尖声叫喊了起来。 “长公主!” 云墨伸手挥开还缠在肩上的长鞭,沉沉地开口说道: “你若敢碰她,试试看。” 龙青雅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墨,一脸不敢置信,之前云墨虽然不太和她说话,可是也没有用这样阴沉的脸色面对过她,龙青雅怔了片刻,旋即冷笑起来: “云墨,本公主看你还是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本公主是喜欢你不错,但是如果你得寸进尺,想爬到本公主的头上去拉屎,你就想错了,这燕周,还没人敢和本公主作对,楞着干什么,动手,给本公主打死她。” “得令。” 侍女们立刻应了声,扑上前来,抓住了陶伊往地上按去。 “龙青雅!” 云墨的脸色黑极了,这是和龙青雅成亲以来,二人第一次发生这样大的正面冲突,他今天来这时,路上一直很小心,确定没人跟在身后才进了这门,她是怎么跟过来的? “云墨,我的驸马,本公主能让你成为这高高在上的驸马,也能轻而易举地让你成为阶下之囚!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自己动手打她一百鞭,还是自己领命去那牢里呆着,等着父王下旨赐你一杯毒酒?” 龙青雅咬着牙,恨恨地瞪着他,眼中喷着愤怒的火焰,恨不能把面前这对男女烧死才好。真是气人,自己不顾一切下嫁给他一个小小的军师,他却如此不知好歹,在外面偷偷养了女人!不打死她,怎么能消这口心中恶气? “你!”云墨气极,握拳的手也发起抖来。 大豆上前来俯身在长公主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长公主的脸色愈加难看,她转手就就夺过了大豆手里的长鞭,大豆的长鞭上是缠了乌钢丝的,比她自己的那鞭打在人身上更痛! 夺了那鞭,她扬鞭就往旁边的丽君身上打去,云墨和陶伊都没回过神来,丽君的身上就已经挨了好几鞭了,可怜的小姑娘,连哭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最后一鞭打在了她的脑袋顶上,晕死了过去。 “我最后忍一次,你若喜欢她,就把她带回来,不要留在外面了。” 扔掉鞭子,龙青雅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冷地转向了陶伊。 把陶伊带进府?那不是任公主欺负? 云墨紧皱起了眉,弯腰把丽君抱起来,快步走进屋里,放在榻上,丽君的脸被这几鞭子抽得血肉模糊,如果这几鞭落在陶伊的脸上……几声清脆的指关节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扭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龙青雅,低声说道: “公主请回,去请王上降旨赐在下毒酒吧,在下和心儿就在这里等着你的毒酒。” “你!” 龙青雅跺了跺脚,也冷笑起来: “好得很,云墨,你能做这初一,我也不怕做十五,既然你们想做同命的鸳鸯,就一起去吧,拿去吧,成全你们!” 她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来,用力往地上一丢,然后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 “你放心,你们死了,我一定会把你们两个塞进一只瓮里去喂狼。” “心儿,你愿意吗?”云墨看向了陶伊,这周围有他的人,只要他倒下去,他们一定会抢他和陶伊出去,到时候太夫人也无可奈何了。 陶伊微笑着点点心,心儿,是云墨给她的名字,她是他的心间人。 云墨看了她一眼,捡起小瓶来,拔开塞子就往嘴里倒去,毒么?真是不好意思,他精通世间万草,什么毒都毒不到他,正好,这样一“死”,带了陶伊去逍遥。管他什么天下,什么王权,只要陶伊相伴,青山绿水间,做对神仙眷侣。 陶伊平静地看着他,向他缓缓伸出了右手,云墨轻笑一声,倒了几颗绿色的丸药出来,放进她的掌中。 相视一笑,陶伊便将那药香进了腹中。 眼前慢慢弥起了一层红雾,这雾又轻又薄,宛若轻纱,若隐若现,那雾后,云墨立于青柳之下,唇含笑,眼含情。 身子,缓缓地往下滑去。 “这到底是什么?” 隐隐的,只听得云墨在怒吼,人的意识却慢慢飘远。 “云墨,你精通医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不过是**而已,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你死,而且,满朝廷的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我偏不让他们看,我偏要和你过日子。所以,你要讨小妾,我也不拦你,不过,我必须把她带回去!她熬得过,我就承认她,熬不过,你们就认命吧,也别怪我没给她机会。” 龙青雅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边飘来一般,陶伊努力睁开眼睛去看,可是这红雾越来越浓,她怎么也看不清对面的人。 **是什么东西?她甩了甩头,最终软绵绵地,再没了动静。 日头,落下。 月亮,慢悠悠地爬起来,月光钻进公主府后院的一间废弃房间里面,原本黑漆漆的屋子,有了一点光亮。 门口,两个侍婢正负剑而立,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个黑影正蜷缩在地上,那是陶伊。此时,她的体内,正有两股奇异的热流在不停地冲撞着,一股从头到脚,一股从脚到头,到了腰间便纠缠,相冲,谁也不肯放谁过去,可是,她并不痛,而是躁热。 第十六章成亲 另一个房间里,云墨同样在忍受这种药的折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公主会使出这种手段来。 自成亲到现在,有几个月了,除了大婚的当晚,他根本就没进过公主的房间,大婚那日,也只是在众人的催促下揭开了那方红盖头,便以酒醉的借口躲了出去。 龙青雅心里明白,让他娶自己,是动了父王的旨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就是喜欢上了他。红烛轻摇,烛泪滴滴。 她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床边上,轻抚着他的脸,小声说道: “云墨,我陪你好不好?” 云墨厌恶地扭过头去,上一回灭天机门时,任务虽成,可是他的伤也很重,直到现在也不能用内力,这也是太夫人设计让他躲进公主府的原因之一。龙皓焱已经在追查他的身份,现在他们的势力还无法与龙皓焱抗衡,只能借助这娇蛮的公主的府邸来暂时安身。 现在他被她点了Xue道,只能凭这药Xing在体内凶猛地乱窜,血脉膨胀,额边的青筋直跳。 除了忍耐,他还能怎样? 就当是又在修行吧。 “我真不懂为了什么?我是长公主,不管今后谁做了王,我还是唯一的公主,我能保你一身衣食无忧,难道不好过在我大王兄手下卖命吗?他是好战的人,身边的人隔几年就会换一批,都去了下面见阎王。再说了,上一回若不是我,你早就死掉了,为什么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你偏要和我作对!” 龙青雅又恼怒起来,自她被老王上召回宫之后,一直视为掌中明珠,含着怕化,捧着怕掉,极尽了宠爱,她若是想要什么,老王一定是要这些哥哥们去给她弄了过来,若是星星能摘下来,老王也会让这些儿子爬到天上去摘下来,可偏遇到这个云墨,左右看她不顺眼,真是让她又恨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 “给她解药。” 云墨咬紧了牙关,冷冷地说道,他都痛苦如此,陶伊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给,你们是同命鸳鸯,一起痛吧。” 龙青雅气恼地在他身边躺下去,搂着他的腰就睡起觉来。 天啦,有药,有女人,云墨真是想咬舌自尽了才好,伊儿,你怎么样了?荣延有没有想办法过去看看? 淡淡的香从龙青雅的身上漫了过去,云墨身上的躁热居然就慢慢好一点了。龙青雅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小声说: “不愿碰我就算了,现在我也不愿意让你碰,我解了你的药Xing,你就好好睡吧,就让那贱人一人去难受,最好浑身血液倒流,快快死掉。” 云墨的手脚全部麻木了,耳边,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飘上来。 这,比让他自己难受更加痛苦,青阳云墨,你愧对这个名字,你有什么用?自己喜欢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受伤,一次又一次被人欺负,你却只能看着?你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她? 牙关紧咬着,居然有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难受…… 陶伊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她不愿意让门外那些女人听到自己这让人难堪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药,情毒发作时比这厉害百倍。 手从胸口滑下来,落在腰间,小香袋里清脆的响了一声,是那只银镯子,她心里一凛,连忙拿出那只银镯来,冰凉凉的感觉从指尖钻进了血管,从脚底下来的那股力,突然汛猛地增大了百倍,往上猛冲而去,脑中一阵眩晕,眼前就黑漆漆的,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是普通的C混 药而已,引发人单纯的**。可是,这药对陶伊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不过一个时辰便被体内的情毒吸去了,作了它的宵夜。 没过多久,这热度便退得无影无踪,陶伊收好了银镯,从冷硬硬的地上爬起来,走到窗口往外看去。 月儿娇俏俏,立于枝头,一只迷途的小雀落在了窗口,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便被侍女厉声一喝,吓得栽了下去。 这里,便是公主府吗?听说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美颐府,长公主的府邸一定很奢华。云墨,你睡在哪间房里?身边有她吗?你是不是也中了这药,是不是…… 心里酸酸涩涩,紧咬了唇,仰头看向那清冷的月儿。 月儿,你是在笑话我么?我本已不洁,居然还枉想他只有我一个,他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你是他悄悄藏着的女人,她是公主,你是贱奴,敦尊敦卑,分分明明,陶伊,你的梦呵,好难圆,月儿呀月儿,不如你收了我这缕孤魂去,让我跟你作伴吧。 愈夜愈寂。 天地沉默。 直到东方那一抹白淡淡泛起,陶伊都未曾合眼,一双眼又涩又痛。 门锁哗啦啦重重地响了几声,门被推开了,几名看守的侍女走了进来,打着哈欠拖着陶伊就往外走去。 “贱婢,居然没药死你!命可真贱!” 大豆和小豆正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去揪住她骂道。 陶伊轻抿了唇,不理会她们的侮辱。 “谁许你戴钗环?进了这府,你就是奴才!” 大豆见她一副软绵绵的模样,伸手就扯下来她发间的攒珠银簪,一头乌发,丝绸一样柔顺顺地滑下来,淡香盈盈,大豆小豆不由得看痴了眼。 陶伊忍气敛眸而立,发在风中轻扬。 大豆皱了皱眉,和小豆叽咕了一句,拔出剑来就抓起了她的发: “狐媚样儿,居然敢和公主来争驸马,我让你去当癞子头!”话音落,剑也落,一缕秀发便被这锋利的剑给割断了。 陶伊愤怒地抬起头来看向大豆,一双手护住了自己的长发: “你们太过份了。” “过份?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过份,按住她,今天本姑娘一定要把她弄成癞子头,看她还去勾引男人。” “啊!” 陶伊突然手一挥,便尖叫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从她的身上弹出来,大豆小豆哼都没哼一声,便飞出了丈多远,重重地跌在地上,几口鲜血从她们的嘴里喷出,在空中,血雾弥散。 “怎么回事?” 龙青雅带着人匆匆赶来,只见大豆和小豆躺在地上,面白如纸,浑身痉挛,是这个女人打的?她还是个武功高手? “来人,抓住她,立刻打死。” 龙青雅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今儿,她还没起床就有侍女来禀报她,说这女奴居然打伤了大豆小豆,这还得了?看样子昨儿的药是下轻了,应该给她灌上一桶! “吵什么?” 云墨从后面匆匆赶了过来,衣袍都没有系好,看到眼前的情形,楞了一下,立刻上前去把陶伊护到了身后,看向了龙青雅,低声说道: “长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身子弱,经不起这样折腾,你已经关了她一夜了,不要再闹下去了。” “云墨,不要以为我许她进府,就一定要接纳她,我高兴,她可以活,我不高兴,她便去死吧。” 说着,龙青雅飞快地从侍女手里夺过了剑,扒开了云墨,就往陶伊的身上狠狠地刺去。 云墨见状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龙青雅咬着牙恨恨地瞪着云墨,陶伊却只低着头,一言不发。最怕的,最恨的,都是这种场面,他为难,她也难受。隐隐的,便有些悔起来,应该留在那谷中,虽然见不着,但起码不用面对这样争斗,自由自在。 “公主,驸马爷,大月王和十王来了。” 一个侍女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么早,他们两个来干什么?云墨轻一蹙眉,转身对陶伊说: “不要怕,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想不到驸马爷也有这样的雅兴,居然能在美颐府里左拥右抱,不错,实在是不错。”十一王懒懒的声音从众人头上飘了过来。 几人抬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到了枝头上面,拿了根树枝敲呀敲的,那双五彩眸子正盯着陶伊“看”着。 陶伊心沉了沉。 十一一向行事乖张,让人摸不清头绪,而且他的本事超出常人想像,莫非他认出自己来了? 正想着,众侍女已经朝一个方向跪了下去,齐呼着: “见过君上。” 陶伊连忙低下头去,跟着众人跪下。 龙皓焱冷冷地看了一眼云墨,扬了扬下巴,沉声说道: “起来吧。青雅,一大早又发什么脾气?” “没事,和侍女们比划比划。” 龙青雅瞪了一眼陶伊,笑着对龙皓焱说道。这时候她可不会说云墨讨了个小老婆回来,这样让她太没面子了。当初,龙皓焱就是极力反对她下嫁云墨,可是她却听从了Nai娘的意见,在父王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取得了旨意,嫁了这看上去云一样的男子,这杯酒,是苦是甜是酸是辣,都得自己喝下去,怨不得别人。 只是,别逼急了她,她的剑,很长一段时间没沾血了! 忍了气,引着龙皓焱往前厅走。陶伊站在众位侍女中,微侧着脸,躲避着十一的目光。此时,龙皓焱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她。 第十七章弱者 浅浅的,她的呼吸,淡淡的,她的香气。 龙皓焱的眉微蹙,沉下了脸色,转身走向了陶伊。 心,如同那密集的鼓点攸然就加了速,一声声,跳得响亮,陶伊的背上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手指也微颤了起来,她知道,一旦龙皓焱认出了自己,将发生什么事! 云墨的身份会暴露,他会死! “抬起头来。”玄色的锦袍停在了她的面前,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 陶伊紧张地咬紧了唇,半天没动。 “君上在问你话,你耳朵聋了吗?”龙青雅在旁边厉声喝道。 无奈,陶伊只得缓缓抬起头来。 眼睛红红肿肿的,那是昨夜熬夜的结果。云墨给她的这张面具很薄,透出她原本的肤色,却又把她的下巴箍得更尖,唇却比原本厚了点,眼梢往上微挑,倒真有几分狐媚的样儿。又为给她的身上用了秘制的香料,掩去了她身上原本的香味,自己这模样,他应该是认不出的吧!陶伊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大胆地迎上龙皓焱的目光。 他背光而立,从这角度看上去,脸上有了阴影,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阴郁,他的目光比往日更加冰凉寒冷,不说话,那目光里的寒光也能让人浑身发冷,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却比以往更盛,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别开目光。 龙皓焱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对龙青雅说: “走吧,昨儿在酒楼你也没把话说完,今日我正好得空,仔细听你说说。” 龙青雅瞪了一眼陶伊,快步上前去引着龙皓焱往前走去: “也没啥特别的事,就是四哥……” 她转身看了一眼云墨,然后压低了声音,云墨在后面敛眉低首,默默地跟在后面。 见众人走远,陶伊才轻舒了一口气,这会儿,人群散开了,她才感觉到背上汗津津的,全湿透了,连这小腿都有些发软,刚扶着树靠好,让自己的呼吸缓过来时,就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陶伊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十一王正拿着扇轻敲着他的手心,倒是把这个蹲在树上的人给忘了!十一王也真是的,常常是有路不走,非在树上跳呀跳的!静了静神,陶伊屈身一福,行了个礼,捏着嗓子,轻声说道: “见过大人,奴婢于心。” “于心?于心何忍的于心?” 十一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这什么破名字啊? 陶伊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眨巴了几下眼睛,不解地看着他。这么久不见,十一居然又清瘦了不少,他都不吃饭的吗?还是因为练那些稀奇古怪的功练多了,伤了元气? 见陶伊一副不解的模样,十一笑得更开心了,陶伊被他这样盯着笑,有些懊恼起来,说来也奇怪,她那样一副淡泊的Xing子,到了十一这里却也浮躁了起来,常常被他几声笑,几声戏谑挑拔得是又气又恼,无法镇定。 “大人笑什么?”终于忍不住了,陶伊提高了点嗓音问道。 “那个,没什么,小美人有个好名字。” 十一收了笑,用扇在她肩上轻敲了一下,便往龙皓焱他们去的方向走去。 看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陶伊又迷惑了起来,他到底是不是瞎子啊?哪有目盲的人有这样明亮的彩色双眼,哪里有目盲的人有他这样洒脱自如的脚步?还有,他若盲,在树上跳来跳去,怎么会不跌下来? “别猜了,本王盲不盲,你若想知道,就半夜里把窗户敞着,然后沐浴,焚香,在床上好好等着,等本王来告诉你!”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陶伊的脸涨红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抹淡青色的背影,这个人……不对,难道他不是人,是个妖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染红了半边的天空,这个季节的火烧云是最漂亮的,可惜此时却没有心情来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在这府里,自己真能站住脚吗?无论云墨今后怎么样,公主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自己也只能是他的妾,她能容下自己吗? 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了下来,她轻揉起了自己的小腿。 这些人都太尊贵,自己却太卑微,生死去留都由不了自己作主,可是,这又能怨谁?怨只怨,自己没有生在这富贵家,怨只怨自己命比纸薄无人怜。 “喂,公主传你去前厅赐侯。” 一个侍女匆匆走过来,冷冷地盯着陶伊说道。 传自己?这是为何?陶伊站起来,把被剪得乱乱的发挽了起来,钗被收起了,左右看了看,只有刚刚十一王扔到地上的那根短树枝,她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来,就用这小木枝固定了头发,然后跟着那侍女匆匆往前厅走去。 厅内。 几张矮几对面摆着,他们在用早膳,燕周人擅酒,所以早膳时也有酒在案上,不过,早上的酒要清淡一些,一点小粥,一些糕点,再辅了一些小菜,倒也简单。 龙皓焱坐在首座,十一在左侧,右侧龙青雅正偎在云墨的身边,头靠在他的肩头,大声笑着,好像是刚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见她进来,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见过王爷,见过公主、驸马。” 陶伊进去后,一一拜过。 “贱婢,一边伺侯着。”龙青雅皱了皱眉,尖声说道。 她是故意的,云墨喜欢她,所以她不能和他硬着来,若真杀了这女人,云墨的心她是永远得不到了,可是,她要这两个人都看清楚,无论云墨再怎么护着她,在这个府里,她才是主,他们都是奴!她若高兴了,可以施舍给她一碗饭吃,若不高兴,她便会比狗的日子还惨! 陶伊垂了首,默默地走到了云墨和龙青雅的身后站好。 “你是死人吗?没见到本公主杯中没酒了吗?”龙青雅从矮几上拿起乌木筷,又狠又重地打在她的小腿上。 陶伊倒吸了口凉气,公主自幼习武,手劲大着呢,加上对她有怨,下手更是重!她强忍了痛,弯下腰来去端案上的酒壶。 可是,刚弯下腰,龙青雅又是一筷子打下,这一回,打的是她的手。 “小妓,一点规矩也不懂,你还以为这是花楼,等着小鸨儿去伺侯你?跪下。” 纤素的手上立刻就红肿了起来,那筷痕刺眼极了!云墨皱紧了眉,从她手里夺过了筷子,低声说道: “行了,让王爷笑话。” “笑话?是你心痛吧?” 龙青雅立刻又恼了起来,云墨居然敢当着两位王兄的面公然维护这小妓,太可恼了,等下非扒了这贱婢的皮不可。 “这么不喜欢,留着她作甚?拖出去斩了吧。” 十一突然开了口,声音冷冷清清的,似乎是非常生气的样子。 十一要杀自己?陶伊猛地抬头看向了他,果然是龙家人,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的,也对,这十一本来就一身邪气,说不定也是个大魔王。陶伊怨怨地盯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云墨,现在怎么办?云墨若是再维护自己,会露出马脚的,他们都知道云墨和自己的关系。 “王兄说得对,来人,拖下去。” 龙青雅被十一一挑拔,火爆脾气立刻就炸开了,冲着外面就厉声喝道。 龙皓焱一直半眯了眼睛,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陶伊,她被打,她被骂,他都冷眼看着,这场戏,他会看到底。 云墨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陶伊面前,拉起她的手,也不说话,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居然就这样拉着她往外走去了。 “喂,你干什么?”陶伊惊讶极了,被他拖着走,不敢回头,只好小声问道。 云墨轻一摇头,没有说话,出了高高的门槛,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这笑,是忧伤,是绝然,是无奈,是怜惜,是眷恋…… 陶伊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她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向了他。 云墨低下头来,看着地上那青玉铺成的路,这燕周国,繁华到了这等地步,王公贵族的脚下都是用了这上好的青玉白玉铺路,这公主府奢华得他第一次进府时,就震惊住了,可是震惊之后就是深深地悲哀,这些繁华下面,就有他同胞的血肉汗水!他们靠了征战,靠了掠夺,消灭了敌人,强大了自己。 这,便是世间的生存之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弱的,生生地被强者撕碎,连哭喊都那样不值钱! 弱的,看着爱人被人欺凌,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任那苦涩折磨自己的内心,痛彻骨髓。 殿中人那样安静,龙青雅哆嗦着站了起来,看着殿门口那双人儿,已经面色惨白。 “伊儿,出府去,逃走。” 云墨弯下腰来,把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然后捧起她的脸来,在她唇上重重地印上了一吻。 不对,云墨,你要做什么? 来不及发问,云墨松了手,把她往前一推,双手一扬,人便往后跃去。 青衫阔袖,烈烈响,他的长发在风中轻扬起。 阳光陡然强烈起来,把他笼罩在这明媚的光线里面。 第十八章变故 难道秋天到了吗? 为什么阳光有些泛白?没了夏日的灼热,只有这刺人心痛的亮白。 那团光线中。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明亮如往昔,那是河边为她洗衣的云墨,是给她悄悄擦跌打药的云墨,是握了她的手,教她写下陶伊和云墨会在一起的云墨! 他没有变,丽君说,他的心很苦,他一分一秒也没有忘过她。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直在忍 ,为什么不继续忍下去?只要忍完这一次,便一切都不同。 不要,云墨!她使劲摇了摇头,扑向了他。 “伊儿,我爱你。” 云墨的笑容渐浓,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爱你!他的双手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一个弧,阔袖在风中摆动,淡淡的紫雾从他的身上升起。 陶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墨。 阳光,紫雾,他!完美地合在一起,他的脸庞俊秀,他的笑容优雅,他的身形如同一只高贵的凤,突然,就那样展开了双翅,飞离……飞离了陶伊。 他做了选择。 是的,选择。 若生,我不再是云墨。若死,我也不再是云墨。 我,姓青阳。 如果有来生,我愿只是平凡人家的少爷,听你那样清脆脆地叫我一声:云少爷! 那门合上了,重重地、金玉做的门栓扣上的声音无情而冰冷地冲进了陶伊的耳膜。 一声清啸,冲破了这厚厚的宫墙,直冲云宵,重重黑雾漫起来,把这宫殿包围。这么浓的黑,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不要,云墨,开门,我愿意去死,我不要你出事!”陶伊疯了一样的拍打起门来,门外地侍卫也冲了过来,拼命地撞着这门窗。 可是,这门是用整块的寒铁铸成,门上暗藏了机关,人一碰,便被这强大的弹力弹飞,重者死,轻者残,几番下来,没人再敢擅动。 只有,陶伊,一次又一次用纤弱的身子撞击着那高高的大门。 心头翻起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唇角也溢出了血来,可是,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像早间被人割发时的那股力量,它在体力乱窜着,和这寒铁门传来的力量相抵消着,每相撞一次,她的心就猛地震动一次,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可是,她却不愿意放弃,她要里面的人都出来,她要她们都听清楚,若要人去死,请让她去,不要伤她的云墨! 刀剑兵戈,锃锃火光直闪。 突然,有更加响亮的撕杀声从府外的方向传来,有人拼命大呼着从那个方向跑了过来: “不好了,王上驾崩了!沐阳王杀过来了。” 沐阳王?陶伊猛地转过身去看,天空中不时响起尖锐的信号烟筒的声音,绿的红的黑的在空中绽开,那是不同势力之间联络的信号。 天,出了这样的大事! 这几个男人还在屋里打架! 不是,是云墨把那两个男人困在了这殿中! 陶伊的脑中立刻就混乱了起来,撕杀声愈加响亮,像雷鸣一样往这边杀了过来。 “围起来!” 有人暴喝一声,陶伊慢慢地转过身去,面前早有上千的士兵把这座大殿围了水泄不通,**支支对准这大殿。 公主府里的士兵们纷纷丢了刀剑,跪拜了下去,陶伊也连忙和众人一起跪下去,心里却急如火烧,这殿中之人到底成了什么模样?龙皓焱那么厉害,又有那个讨厌的十一王爷在,云墨又不会武功,他打得过吗?公主会帮他吗? 心急,体内那力量又翻腾着往外涌,鲜血一口一口地往喉中漫上来,她强忍着,不敢露出一点特别的神情。 面前的铁甲士兵已经分出了一条道,一身明黄的龙元澈缓步走向了大殿。 “王爷驾到。”一声清朗的呼声响起来,顿时山呼般地王爷千岁的声音拔地而起。 龙元澈唇一扬,傲然一笑,扬手,往下一按,这山呼便沉寂,几千人的场地竟如无人一般,连呼吸都轻得可怕。 “开门。” 龙元澈步伐缓缓,慢慢,走到了大殿的门口,沉声说道。 一个男子连忙弓着腰跑到了大殿门口,这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他握有一把大殿的钥匙,可以从暗锁打开大门。 陶伊紧张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大门。 吱呀呀地轻微响声,在此刻却如同千斤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之上,谁,都知道这殿中是什么人物! 这场政变最大的意外就是在这里,这也是龙元澈最高兴的地方,云墨无意间把两个男人困在了大殿中,这比让龙青雅来关这道门更让他感到兴奋。 龙青雅深爱云墨,龙青雅是王上最宠爱的公主,她要向两位王兄提出邀约,他们,是会来的!在云墨第三次拒绝他之后,他就改变了策略,以云墨之命要挟了龙青雅。 不过,到底是谁关上了这道门,又有什么要紧?现在他们都在里面,只要门一开,一切都会改变。 世间,没有龙皓焱,没有龙沐羽,没有青阳云墨,只有他,龙元澈,天下一统的新王,元澈大帝。 数不清的**在这时候全对准了大殿的门窗。 要让,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龙元澈纵身,向后跃去,退到了盾牌之后,细长的眼睛里,兴奋的火焰在燃烧。 门—— 终于开了。 是猛地弹开,而不是一点点慢慢打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就大敞开,露出殿内的一切。 来不及看,便有无数带了火药的箭呼啸着冲向了大殿之内, 尖叫声从陶伊的喉中传出来,她从地上跃起,就要扑向那被火点着的大殿。 可是,她没能成功,一枚细小的针没入了她的腿中,一阵酥麻从脚底升起来,她重重地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火红,那火冲天而起,瞬间把眼前的大殿香没。 爆炸声 ,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这火药,足已把地炸沉三尺,便是有秘道,也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火光,映在龙元澈的脸上,他的脸上是骄傲,是兴奋,是满足,是冷酷。他,亲手把两个兄弟一个妹妹留在了这个大殿之中。 “王爷,这些人怎么处理。”一个将领上前来,指着陶伊等人低声问道。 “男的立刻斩杀,女的……”他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吓得匍匐在地抖个不停的侍女们,轻蹙了一下眉,低声说: “全部带回去,查清了身份,军中有用。” “遵令。” 将领一挥手,士兵,如狼似虎, 就往陶伊这边扑了过来。 陶伊眼泪婆娑地看了一眼大殿,牙一咬,便要咬舌,云墨,你都去了,我还有何可恋?等我,我天上人间也要伴在你左右。 牙重重咬下,剧痛从舌尖处传来,一只手从旁边伸来,稳稳地抓住了她,在她的腕处一按,她的舌居然就使不上劲了。 她侧过脸一看,一张陌生的脸,清丽娟秀,挨过身来,在她耳边低声说: “不要,心心姐!小荷奉驸马之令,保护姐姐。” 保护?不是,你不懂,他去了!陶伊轻摇了摇头,就要挣开手,小荷却压低了声音说: “驸马说过,姐姐在小荷在,姐姐若出事,小荷只能提头去见驸马。” 云墨,你为我打算了这么多,你自己呢?你快出来啊!她转身看向了那还在燃烧的大殿,云墨把她推出来时的样子,一直在脑中闪现,那笑,温柔、和睦,像C混风。 云墨,你的选择就是这样吗?不要江山也不要我了吗? 这时士兵们已经扑到了身边,拽起她来,扣住下巴仔细看了,然后往旁边一推: “登记。” “名字!”另一个拿着册子毛笔的士兵大声问道。 陶伊的脑中乱糟糟的,哪里听得到他在问什么,一时间只管沉默地呆着,那士兵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叫于心。”小荷连忙从旁边站起来,可是身上立刻重重地挨了一脚。 “贱婢,掌嘴!” 刀鞘重重地拍在小荷的脸上,牙立刻从嘴里跌落,血淌了一地!陶伊心中大怒,一闪身挡在了小荷的身前,怒视着那行凶的士兵。 “嗬,有胆量!还敢瞪眼睛,看我把你眼睛挖了。”那士兵居然真的掏出一把匕首来,锃亮的刺人眼睛。 “好了,快登记,等下要清点人数。” 另一个人在旁边催促道,士兵才收了刀,揪着她往旁边一推,开始问下一个人。 “小荷,你要不要紧?”陶伊从人群里找到了小荷,扶住她心痛地问道。 “没事的,你紧跟住我……” 小荷含糊着说着,话没说完,便见一队士兵匆匆往龙元澈的方向跑去,龙元澈脸色剧变,立刻大步走向了大殿的门口,厉声喝道: “灭火。” 陶伊顿时打起了精神来,紧张地看向了大殿,士兵们放开兵器,开始用一切可以盛水的东西往大殿上泼水,可是火太大了,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宫殿后的房屋,越烧越大。 “龙青雅,你居然敢耍弄本王!”龙元澈紧咬了牙,回过头来凶狠地扫了一眼众人,吼道: “把这些人全部投入火里,既然灭不了,本王就再加点柴,烧个够,把公主府给本王夷为平地!” 第十九章刺激 “给本王烧,全部烧光!” 龙元澈残酷的目光扫了一眼瘫了一地的俘虏,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一般,阴鸷而无情。 “遵令!” 那将领一抱拳,转身一挥手,刚被赶到一边的俘虏又被士兵们拖了起来,然后居然就这样举起来,重重地往那熊熊燃烧的火里扔了进去。 有人下意识地就想跑,立刻就被一刀斩断了腿,再丢进那火光之中。无数痛到极致惨叫声在刹那间让这原本奢华如人间仙境的公主府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惨烈。 陶伊不忍睁眼。 强权者的争斗,为什么一定要让她们普通老百姓来陪葬?听着这痛苦的呼喊声,陶伊只觉得一阵热血从小腹里涌进来,瞬间在体内炸开,她的脸色如同熏醉的时候,绯红,而指尖的红寇如血滴般艳丽,眼中不再有泪,而只有愤怒。 “姐姐,不要,不要这样。”小荷捂着嘴,拉着她不许她往前走。 可是,晚了! 众人的目光已经投到了她的身上。 “王爷,你就这样草菅人命的吗?”陶伊一步步走向龙元澈,目不转晴地盯着这张倨傲又冷酷的脸,厉声质问着。 “你是何人,敢如此对王爷说话?来人,拖下去,裂!” 龙元澈身边的将军上前一军,怒声喝斥道。 听,这些人,对老百姓,如同捏一只小蚂蚁,一声“裂”,让四周原本就吓得站不稳的俘虏们,又倒下了一片。 “不劳大驾!我本就无意再生,这世间,落在你这样残暴的人手中,百姓早就没了盼头,生有何恋?你弑君,杀兄,将亲生的妹妹葬在这烈火之中,你,得不到民心,更得不到天下!” 陶伊一字一句地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瘫倒的士兵,还有在旁边一脸悲痛的小荷,微微一笑,转身就往火中冲去。 世道不再是以前那个朗朗乾坤,也再没有那个握着她的手的云淡风清的男子。 她,不想再活。 生和死之间,本就只隔一条窄窄的河,趟过去,可能是仙境,也可能是深渊。 云墨,你会在哪里等我? 用这烈焰为我们开路,挺好,你虽不要江山不要我,但是我却要追随你,用这烈焰灼去我一身污秽,还你一个清清澈澈陶伊。 “拿下。” 龙元澈的眼中闪过一抹凉光,这个女人,很特别,或许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沉沉一声,将领立刻向陶伊猛扑了过去。 陶伊的动作更快,如同蝶一般,扑进了那熊熊之火。 蝶飞,蝶落。 她落进了那团火焰之中。 火,立刻包裹住了陶伊,她的发,她的衫。 灼烧着她的身体,情毒在这热度的刺激之下,立刻冲破了银镯的封制,开始狂傲地在体内冲撞。 “抓她出来!本王要活的!” 龙元澈一声怒吼,身形拔地而起,冲向了火中的陶伊。 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眼看就要触到了陶伊的肩膀,火中,又有两道身影拔地而起,同时伸向了陶伊。 一白一玄,两道身影,在快要触碰到陶伊的时候,突然又变了方向,直冲向了龙元澈,龙元澈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火中居然还有人,身形一转往后暴退而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没有追,而是又同时冲向了陶伊。 “放箭,一个活口不留!” 龙元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暴怒而又残酷。 带了火药的箭,密密地往三人所在的方向射来。 “抱紧。” 陶伊听清了,这是十一的声音!她连忙伸手紧搂在他的腰上,十一的唇角一扬,轻声说道: “抱着还挺舒服,走了。” 天,你以为在玩游戏吗?你没见着我的头发都烧着了吗?陶伊被这火灼得难受,抱着十一,他身上的味道又让这情毒肆虐得厉害,血管里汹涌澎湃着,难受到了极点。 “走。” 一个声音,是月魂! 云墨呢?云墨是不是还在火里?她挣扎起来,十一却一伸手,把她揽得更紧了,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他们在外面等着。” “云墨……” “也在。” 十一低头看她,眼中五彩光流转,居然有了几分怜悯的神情,傻姑娘,为什么这么傻?莫名其妙就掺进了这权势之争,你这单纯的心,如何在这复杂的争斗中存活下去? 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十一把她搂得越发紧了。 几声巨响,身边又有东西炸开,碎片带着火光往他们身上扑来,点着了十一那雪白的衫。 “伊儿,带你玩个更刺激的。” 十一轻笑,似乎这里只是游戏的场所,而不是倾刻间就能夺人Xing命的修罗场。 “王爷,走吧,你一个人抵不住的。” 月魂却抵不住了,撤过来,低声劝道。 “你先走!”十一袖一挥,月魂就被一阵强大的力量弹向大殿深处,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往下跌去,然后身影就消失了。 十一抱着陶伊在火中慢慢升起,袖一挥,陶伊着了火的外袍就散开,飘落,只余月白的肚兜,陶伊大骇,十一一向行事怪里怪气,这时候,不会是想把自己扒光了再烧吧? 想松手,却被他搂得更紧。 “看。” 十一唇轻扬,脚尖踩在那火上,见外面的人视为无物,他的指尖缓缓升起淡淡的水雾,这水雾把二人包围了起来,就像一颗露珠里,两个人紧相依偎。 “我的法术,三年才可用一次,今日,你有福。” 他的笑声愈加明媚,陶伊却看痴了眼,雾渐浓,这身上的火被这凉凉的水雾熄灭,而殿外的人都看痴了眼睛,那箭也忘了放,龙元澈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传说中拥有异能的弟弟,原来,这不是传说,这是真的! 他居然能驭水! “龙元澈,退兵,否则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十一的声音冷冽地从四面八方响起,震着众人的耳膜发麻。 龙元澈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拿过自己的玄铁黑扇,冷冷地一挥手, 无数淬了毒的银针扑向了那颗晶莹的露珠。 那银针即将碰到了包裹着她们的水珠,十一却突然抱着陶伊往后退去,那水珠散开,像颗颗碎钻,扑向了银针,针穿透了水珠,又击向了十一和陶伊。 十一在空中一个回旋,便直直地往底下燃烧的火中扑去……像两只紧拥的蝶……化蝶?可是我怎么会和十一死在一块儿? 陶伊看着那火重新把自己包住,心里一阵郁闷。 没有想像中的焦灼,十一带着她不断地下坠、下坠……眼前一片黑暗,那星星点的火光被关在了头顶。 扑嗵一声响,二人落进了一方深潭之中,这潭水冰凉,让她滚烫的身体倾刻间就舒服了许多。 这大殿居然建在一方地下深潭之上!可能这火起之时,几人就已经从这里逃生了吧?十一抱着十一到了岸上,坐下去开始运功调息。 月魂已经等侯在那里了,见陶伊只着了一件肚兜,连忙背过身去,解下了自己的衣服,反手递了过来。 陶伊低声道了谢,接过了衣服,包住自己,此时她的眼前已经非常模糊了,看人已经只有影子,看不清人的面目,情毒,已经开始进入了真正的狂野期。 “王爷,可有受伤?” 月魂上前去,低声叫着龙沐羽。 十一吐了一口气,睁开眼来,月魂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说道: “王爷,请恕属下多嘴,王爷的玩心也太大了,这种场合,Xing命才重要。” 十一站起来,看着陶伊俏皮一笑,他哪里来的法术?不过是用了点凌冰粉,在这火上造出了一阵水雾,这水雾最多只能维持半分钟,他是吓吓龙元澈的,这人心太毒,居然想同时杀掉三个同胞兄妹。 陶伊用力地甩了甩头,小腹内又开始灼热起来,她身子一歪,就贴到了十一的身上,唇轻启,就喃喃地说道: “云墨,云墨,抱我。” “毒发了,快走。”十一脸色一敛,抱着陶伊就往谷中深处走去。 一条小路蜿蜒,把冰潭一分为二,然后没入那漆黑的前路,月魂打着了火折子,四周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轻轻重重,深深浅浅,像乐声。 约莫行了一柱香的时光,三人出了这漆黑的谷,眼前一片敞亮,桃林满目,这是十一的地盘!原来这里和公主府是相连的。 狼啸声,乌锥在远处打着鼻息,陶伊强行睁大了眼睛,媚眼朦胧地看向了眼前。 “云墨,云墨!”她伸手,探向前方站立之人,那人却退了一步,是月魂! “君上的毒也在发作。”荣延走过来,为难地看了一眼远处背手站立之人。 云墨听到此言,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十一怀里的陶伊。 情毒?情毒! 他和她,居然必须要靠彼此才能克制这毒! 他面无表情,缓步走到了陶伊面前,她面色绯红,眼儿媚如丝。她的身体,那个男人早就拥有了。 是,他可以不计较,可是,能不计较她的Xing命吗? “伊儿。” 他俯身,眼中痛苦流淌。 屋子里面,龙皓焱痛苦地碎裂木竹的声音也一声大过一声。 第二十章情毒 “青阳云墨,你的人。” 十一把陶伊放到了他的手中,退开去,平静地看向他。 “云墨。”陶伊拱起身体来,手伸过他的衣中,轻抚着,柔声问道: “我热,你热吗?” “热。”云墨的唇颤抖着,眼眶赤红起来。 龙青雅忿忿地转过身,用手中的鞭狠狠地抽向了身边的桃树,一时间,鞭声清脆,树叶碎碎,漫天纷飞。 “云墨,我好难受。”陶伊搂上他的脖子,唇迎上去,贴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唇,冰、凉、颤抖! “伊儿。”青阳云墨把脸埋进她烧断的发中,两颗滚烫的泪落在了她的发间,灼痛了正心焚似火,难受到极致的陶伊。 “我们还有半柱香时间,时间一过,他们两个就可以埋在这里了。” 十一抬头看了看天,淡淡地说道。 亲手,把她送进那屋里,万般痛苦,万般心碎!似刀,凌迟着肌肤,如焰,炙烤着心脏。云墨都觉得自己浑身的经络都要断裂开了,他凝视着陶伊愈来愈红得妖艳的脸颊,心渐渐镇定了下来。 “拿去。” 他伸手,把陶伊往空中一抛,十一连忙接住了,抱紧,缓步往那木屋走去。 “走吧,你还等着看吗?”龙青雅大步走过来,拉着云墨就要走。 云墨却一弹手,弹开她,就地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缕紫雾从背后缓缓升起,把他包裹在了中间。 只能暂时封闭住自己,不让自己想,不让自己听,等她平安出了这屋,他才能安心。 龙青雅跺了跺脚,这男人,都不怕死的么?刚刚受了伤,居然这时候坐在这里不动了!没看到这些男人随时可以取他的Xing命吗?她噘了噘嘴,也挨着他坐了下来,怒气冲冲地瞪向了月魂。 小门推开,十一把陶伊放到了长榻上,看了一眼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龙皓焱,快步退了出去。 龙皓焱身上的情毒,几年来,这是发作得最重的一次,十一知道原因,中了情毒的人,动不得真情,若动情,又不按时解毒,其人必死无疑,而毒的主体死,其依俯之人也只有一缕芳魂殒天去的命运。 陶伊的身体越来越滚烫,龙皓焱侧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眼中是她,心中也是她。 原来,这个女人早就在他的心里。 他侧躺下来,手指有些笨拙、急切,解开她腰间的缎带,她轻声唤了声云墨,便窝进了他的怀里,主动扬起脸来,吻住了他的唇。 欲|望,在纤细的血管中炸开。 哪里还管得了她在唤谁的名?这时候被毒牵引,俯上她的身,她的身体是C混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的身体是解药,缓解了她血管中猛兽的冲撞。 很快,天地就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 他的喘息声带了狂野,还带了满足,一声声,冲出了窗外,各人脸色各异,只有被紫雾封闭着的云墨,唇角有血珠,一滴滴,滴落下来,在他那月白的衫上晕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龙青雅转过身去,不忍再看,这,才是天地间最残忍的事情吧? “啊!” 一声尖叫冲破了云宵,接着,门便被推开了,陶伊衣衫不整,面色苍白地冲了出来,看到院中的人,又楞楞地停住了脚步,手忙脚乱地开始系衣带。 云墨怎么在?云墨好好的!云墨,不会,你没有看到这一幕!心越慌,衣带越系不好!急得眼泪纵流。 她身后,龙皓焱缓缓走了出来。 云墨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扑……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嘴里喷出,凄迷的血雾在空中散开,他的脸色异常的白,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陶伊的身上,然后缓缓退了几步,翻身上了他的马,一声不发,扬鞭,冲向了远方。 “云墨,等我!” 陶伊大声叫着,便一提裙摆,推开拦在面前的十一,疯了一样的追上前去。 不是这样的,我明明看到,身边的人是你!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又躺在了他的怀里?居然还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和他躺在一起? 我是世间最不要脸的女人吗? 所以,你被我气得吐了这血,要弃我而去吗?可是,你好好的,我看到你好好的,没有被那烈焰伤着,云墨,我…… 没来得及系好的裙带绊到了脚,她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地上有十一布的陷阱,这个陷阱是铁棱阵,她的膝盖就重重地切在这铁棱上面,可是,不痛!真的不痛!她爬起来,踩着这铁棱,一步步往云墨去的方向追去。 急促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她猛地转身,是龙青雅! “贱婢,你还有面目去见他吗?” 龙青雅恨恨地一甩鞭,鞭落在她的肩上,她又跌在了地上,泪水狂涌,是的,她是贱婢,有何面目再去追随他? 她怔怔地看着龙青雅追向云墨而去,马蹄扬起浓尘阵阵,视线里,再也见不到云墨那淡泊的身影,她惨笑几声,一步步退着,旁边有深渊,跃下去,这一生,便不再有陶伊。 你,无父,无母,无家,无他! 你,是浮萍,是残荷,是枯叶! 你,不值得他来爱,不值得他鲜血在空画凄迷。 渊下,有激流,跃下,便解脱。 眼中,不再流泪,那一滴滴落下,是血珠,云墨,若有来生,请不要再遇见我。 双手,缓缓伸开,人,直直往前倒去。 有阵阵风声在耳畔呼啸。 有滔滔水声在渊里奔涌。 心里的痛,有谁可知?我爱了他十年,十年的岁月,有他相伴,却在这一瞬间被击为碎片。若可以来换,我愿意折寿十年,换来时光倒转一刻间。 有——一双手接住她,缎白的链,锁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上跃去。 龙皓焱站在涯边,一手拽着链,一手抱着她,目光冰凉。 她,居然寻死! 曾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活着。 “你,你……”陶伊看着眼前的人,哆嗦着手,扬起来,重重地往他的脸上打去。 龙皓焱没有躲,任这一掌落在脸上,重重的,清脆的,他松了手,将那白链往下抛去,白链如龙,轻盈飘动,缓缓下坠。 “暴君,你满意了吗?” 陶伊见挣不开他的紧抱的手,怒睁了双目,一声怒骂之后,便用力地往舌上咬去,打定了主意,绝不再苟活! 没能咬成,他手快如风,点了她的Xue! 恨恨地瞪着他,鲜艳的血泪,如决堤般越流越多,在她原本白 皙的脸颊上纵横,龙皓焱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气急攻心成这般模样,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 “想死?我陪你!” 话音落,他便拉着她一同往那深渊跃去。 这一回,像离弦的箭,直冲那滔滔激流。 他的玄衣散开,鼓满了风,烈烈响。旋玑清啸了一声,从他的背上化出,展开了黑色的翼,在二人头顶盘旋了一个圈,然后往天上直冲而去,迅速冲进了层层白云,冲上了碧蓝天幕,不见了踪影。 入了水,龙皓焱松了手,任陶伊直直地往冰凉幽暗的潭底沉去。 水,凉凉没过头顶,她就在这触不到底的水里慢慢下沉,水大口往嘴里、鼻中灌去,呼吸渐困难,意识却异常清晰,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小桥,流水,青石板的小道,他和她…… 突然,一张娇俏的脸闯进了脑中,那眼儿媚,那唇儿翘,素指纤纤,掀开了层层珠帘,隔着红纱望着她笑。 “陶伊,你真傻……”她轻启了唇。 你真傻……这几个字在耳中不停地回响着,渐渐声音变大,变成了轰隆隆的水声,震得她胸口发麻,那股体内的力量又开始肆意乱闯,似是想找一个出口,然后喷涌而出。 “你是谁?” 陶伊只感觉身体一轻,脚便落了地,眼前一花,水便不再是水,而是那层层珠帘红幔纱帐,纱帐里舞影重重,丝竹妙曼。仰头看,千帐苍穹笼罩,星儿摇摇欲坠。 这里,是哪里? 自己死了么? 原来,死亡一点也不痛苦,不过是几秒之间的事情,便让你从红尘苦爱中解脱出来。 她扬手轻轻地掀起红纱,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那女子正依偎在一个高大的男子怀里,衣衫半退,露出酥肩半边,纤纤细指正捏着一颗樱桃往男子唇里喂去。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那女子缓缓转过脸来,妩媚一笑,低声说道。 男子也抬起眸来,沉沉地看向她,他目光如冰,那脸庞刀刻般鲜明地印入她的眼中。 陶伊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心里又犹如有重锤重击了一下,血气又翻涌上来,人便慢慢往后倒去。 玄色的身影如游龙一般分开水流,游到她的身边,稳稳地接住还在下沉的她。 把她放到岸边上,龙皓焱迅速调息,为她逼出喝进腹中的水,这,是他见过的,最不怕死,最倔强,又最坚强的一个女人。 只是,她太单纯,看不清这世间事。 云墨选择了王位,和她,再无可能,青阳一族,自命清高,其后位必须从凤夙门中选出,就连青雅也只能为妃,他绝尘而去,就已划断了和她的情份。 伸出手,轻抚着她削瘦的脸颊,女人,到我身边来,我会宠你。 第二十一章决绝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见月华轻拢,竹香淡淡萦绕。 死了? 活着! 陶伊坐起来,窗口是敞开的,乌锥就卧在窗外,黑色的鬃毛在月光下,莹莹闪光。她趴在窗台上,看着院中的十一。 尘世如此沉静,她的心跳缓缓。 “醒了。” 十一转过身,轻声说道,缓抬手,手势无比优雅,是,他一直如此优雅,似月中人。陶伊看到,一只晶白的玉笛横在唇边,清幽的乐声如山泉流淌。 一袭月色白衫,领口微敞,长发披散着,在风中轻扬。 他的脸色有了些许润泽,唇色红艳,气质和白日间大不相同。 “为何救我?”陶伊背过身,靠着墙坐下,幽幽地问道。 乐声顿了一下,有轻微的风声吹过耳边,床上落下一枚叶,她伸手拿起来,放到了唇边, 和着他的笛声,树叶被她悠长吹响。 一首长相忆,双眼泪盈盈。 良久,十一收了笛,坐到石凳上,静静地,只听她吹奏。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另一间屋里走出来,那是龙皓焱,他缓步走到窗口,看着她。 低垂着头,被烈焰灼掉一截的长发散在肩头,她的模样常常这样狼狈,可是,又能怎样?她手无束鸡之力,只能凭这些强权者玩来耍去,就连寻死了,也由不得自己。 乐声凄凉,龙皓焱的心,有些焦躁起来,他等她醒来,等了三天了,他没有时间再等待下去,他得马上走,前方战事吃紧,他要知道,她愿不愿意和他同去。 这一回,他要问她,不再强迫。 她的倔,他见识到了,也不想再看她往那深潭中跳的样子。他要的是活生生的,会用温柔的眼睛看他的陶伊,而不是慢慢沉下水底,渐渐没了呼吸的她! 一曲毕,一片寂静。 陶伊放下树叶,用袖子轻擦着,小声说道: “王爷,你不应该救我,这世间,我已经没有牵挂。”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可以做,不是因为某个人,就要生要死,现在,你只是看不清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你看得清吗?王爷,若你知道你想什么,又何必给自己做了这么大一个笼子,用这么多机关来困住自己?” 陶伊回过头来,目光撞上龙皓焱,心里的恨又涌了上来,她迅速跪直了身子,用力地关上了窗户。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十一吐了口气,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有一天你会懂,我会等到那一天,我会等你来找我学,学你想要的东西。” “学你的媚功?可笑,敢问王爷,我还能去迷惑谁?我的身上,有他送的厚礼,这情毒,会伴我到死吧?让我可以任何毒发的时候,投入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的怀抱!” “陶伊。” 龙皓焱皱了下眉,刚开口就被陶伊打断了话。 “大月王,战神,英明神武的君上!我早说过,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要么你就拿着我炼成一味药,吃下去,解了你的毒,要么,你我就永世不要再相见!” 清晨,两骑快马从桃林疾驰而出。前方战场战事吃紧,龙皓焱不能再等,只能和十一先行离开。 初升的太阳,把空中染成一片绚烂,那样的艳丽,像三月满山的映山红。男人之间,第一波的天下之争,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可是,对于女人来说,天下是什么?哪里敌得过对心上人生死安危的牵挂? 云墨终于向世人公开了身份,青阳军一夜之间揭竿而起,尊他为大吴新帝——开元皇帝。大吴的百姓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在外漂泊了十多年的新帝身上,短短几日,他的身边便聚集了十万大军,在边境上拉开了战线。 龙皓焱一回营,也立即被部下拥为燕周新帝,称睿帝。 青月刀一挥,数十万的军队开拔,铁蹄踏出的滚滚黄尘,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可是,他们对立的人,不是对方,而是龙元澈。 龙青雅看上去大大咧咧,娇蛮无比,可是她在皇家,长在皇家,看着残酷的争斗长大,心中的权术之计远甚一般女子,这几日她一得知云墨的身世,就极力说服了Nai妈和几位重将,一同劝说云墨放弃和龙元澈的联盟,转而向龙皓焱称臣,向燕周纳贡,做为附属国。 一晃,十日。 陶伊一便洗着菜,一面听月魂在身后说着。 龙皓焱把月魂留在了她的身边,这桃林之中处处是机关,还有十一养的那些宠物,有个男人护在身边,要好得多。 可是,他当皇帝了么?真好!他没有白辛苦这些年。 抬手,搭在眼前,阳光有些刺眼,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他对自己温柔的笑? “陶姑娘,你……” 月魂指了指陶伊脸上的薄皮面具,低声提醒着,他忍了几天了,可是实在是忍不下去,明知道是她,可是,她却又不肯拿下这面具,这热天里,也不难受么? 陶伊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请将军离我远一点,免得陶伊毒发了,到时候将军交不了差。” 月魂尴尬地退了几步,站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看着她。 君上和十一王走了好几天,她每天都是这样,日出的时候就起来,淘米煮粥做饭,当然不忘了给他一碗,还有一只生病的小狼,也被她抱到了屋檐下养着。 吃完了早餐,陶伊就开始找出谷的路。这里她只来过一回,还是十一从树梢上一路跳着过来的,现在知道了这里布了重重机关,走路时都用小木棍先探探,免得又倒霉踩到什么不应该踩的东西。 几日下来,她居然探到了桃林中央,一路上的桃枝都绑了细细的布条,在风中轻摇着。 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出去了吧?反正要离开这里,就是死,也不呆在让她恨到极致的龙家人的地盘里。 而且,她好想看到,穿着龙袍的云墨是什么样子,远远的,一眼就好了。然后,她就找家尼姑庵,青灯古佛,为他吃斋念佛,祈祷平安,一生不再离开。 “灰灰,吃饭了。” 她把一碗菜粥放到桌上,也不理月魂,便端了一只小碗去了屋檐下看那只小狼。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晨时就下了点细雨,空气里都湿润润的,到了这时候,雨渐大了,从屋檐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 陶伊推开窗户看了一眼月魂,他的衣衫已经湿了,下摆掀起来塞进腰带里,弯了腰,正在收陶伊早上晒的干菜,那是她准备带在路上吃的,只是一不小心做多了,居然满满地晒了一院子。 不过都是些长在林中的野菜,可是被她一捣鼓,似乎味道还不错。月魂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就扬了起来。 陶伊看了他一眼,便坐下去,看着正在桌脚下吃粥的小狼崽。 心情有些沮丧,月魂说,只要下雨,那暗道里进了水,就会推动着暗栓,这机关就会变动,龙皓焱是存心把她困这里了! “夫人……陶姑娘,我要出一下谷办事,你不要乱跑。”月魂收好了干菜,在门边小声说道,用拿惯了刀剑的手去干这活,也让他有些不自在。 陶伊没有回话,外面的脚步声渐远去了,她才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跟在他身后就行了啊!可是,拉开门一看,失望便层层涌上心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这些高手!讨厌的高手,有路不走,全是跳着跑的! 沮丧地看着那连成密密的线的雨滴,搬了把椅子,靠着窗坐了下来,脑中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跳潭时,在潭底看到的那一幕。她有些迷茫,那一幕,到底是幻觉,还是前生? 层层珠帘下,那紧偎着的一男一女,居然就是她和他! 可是,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妆扮得那样妖艳,而且还那样亲昵地和他呆在一起,还用手喂他吃什么破葡萄? 她,是恨他的! 恨他夺走自己的女儿身,又在云墨面前和她那样,便是解毒又如何?这毒不正是他种下的吗?生生拆散了自己和云墨,恨,就是恨! 一定是那时候快死了,脑中犯了糊涂,胡思乱想,或者根本就记错了! 咬了牙,重重地关上了门,那小狼崽吓得一抖,便躲进了床底下。 “出来,灰灰,不怕的。” 她蹲下去,伸手轻抚着灰灰的皮毛,可怜的小家伙,后腿是瘸的,抢食抢不过小伙伴,跑也跑不动,瘦得可怜,她便把小家伙抱进来,单独喂饭,几天下来,倒也精神了一些。 门口传来一点轻响,又是那些大家伙见月魂不在,就想来欺负她了吧!以大黑为首的这些臭狼,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在院中乱溜达,害得她连出恭也不敢,有日晚上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喊着月魂护着她去了茅房,因此,对这破地方更加厌恶,恨不能马上离了这里才好。 灰灰又爬了出来,凑到碗边香甜地吃了起来。 陶伊却没有胃口,探的路没了,自己真要困到那个魔君回来吗? “魔君!”恨恨地,用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站起来去关窗户,大黑在外面低呜得让她厌烦。 呀! 刚转身,就被窗口那个身影吓了一大跳。 第二十二章归来 窗口边上的人,正是龙皓焱。 一身黑色冰玄铁的盔甲,半边寒铁面具,额前的发有些凌乱,目光冰冷凌厉,他的手上缠了厚厚的黑色布条,青月长刀就在他的手中,微蓝的冰凉刀锋上面,血迹斑斑,这时候,有种摄人的威严从窗口直逼陶伊。 幻觉么? 陶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仍然在。 他回来了。 日月在战场上,交替得迅速。 似乎是才出的日头,突然间,天幕就被染黑了。一眼看过去,万里疆土,黄尘滚滚,战死将士们的鲜血将这泥土都染成了红色,血腥味,是天地间最惨烈的味道。 十日,穷追不舍,一直把龙元澈追出上千里地,追到了和齐鲁交界的边境。现在,剩下的就是和谈,他不能杀龙元澈,因为云墨存在!他必须要牵制这股新生的力量! 这刀下又多了多少新鬼?他不知道!只记得,在撕杀的时候,他的脑中总回响着陶伊那句话: “要么,你拿我去制了一丸药,要么,今世永不再相见。” 女人,用得着这么绝决吗? 返京时,他忍不住改了道,来看她一眼。 一路行来,只见桃林里系的那些布带,现在被雨淋湿了,软答答地在雨里垂着,这便是月魂禀给他的,她作的记号吧?他不得不佩服她,居然真能绕开机关,探到桃林中央去。 院中静得厉害,月魂居然不在,屋檐下晒着她制的菜干,忍不住伸手拿了尝了一块,可能也是饿了,见矮桌上还有粥,便捧了一碗喝光,这才走到窗口来看她。 这个女人,倒真是母Xing泛滥,居然喂起小狼崽了。 一人一狼,蹲在地上,看上去倒也舒服,没有突兀的感觉。她的发短了许多,灼焦的地方都被她剪掉了,现在简单地挽着,就用布带草草一缠,有不少短发从发髻里滑下来,这里是没有头油让她用的,而且她也从未用过,身上是月魂帮她买来的蓝布衣裙,她的背影,纤弱,惹人怜爱。 他看得心里微微一动,陶伊,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干干净净!冲动,就想把她拥进怀里。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她一定又会扬手送他一个耳光。 可以拥兵百万,却不能拥有一个女人,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君上……臣参见皇帝陛下!” 月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他转过身,只见月魂跪在院中,正向他磕头。 对,他现在是燕周新皇,睿帝! 陶伊转过身去,抱起小狼坐到了床上,背对着他,他是燕周的帝,不是齐鲁的,她不是他的臣民,不用拜见他。 “去哪里了。” 龙皓焱不悦地皱眉问道,这林中机关重重,他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臣出谷买点东西。” 月魂有些尴尬,把手里的东西呈上来,背上有冷汗渗出来。 他,居然去帮陶伊买头绳了,这是他应该做的事吗? 龙皓焱心里更加不悦,伸手从月魂手里接过了头绳,转身对陶伊低声说道: “开门。” 陶伊没动,地上影子一闪,他的身影已经从窗口进了屋。 强盗吗?有门不走,要翻窗?陶伊站起来,抱着灰灰大步过去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留给灰灰晚上吃的粥呢?” 看了一眼屋檐下那空碗,陶伊看向了月魂,月魂的粥是搁在他的房间的,这一碗,是留给灰灰晚上吃的。 月魂楞了一下,看向正从屋里走出来的龙皓焱,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喝掉的,是给这小狼崽的粥? 陶伊看着月魂的脸色,心念转了一下,看向了龙皓焱,自己应该在碗里下点毒才对。可是乌锥却兴奋起来,它一向看到陶伊就高兴,此时正低下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磨蹭着。陶伊正恨它的主子,哪里肯对它有好脸色,快速躲开它的亲昵,站到了一边。乌锥有些委屈,蹄子在地上轻刨着,目光居然也伤心起来。 “我们谈谈。”龙皓焱刚走近了一步,陶伊立刻就退一步,不肯看他一眼。 龙皓焱皱起了眉,凝视着她,月魂已经退开了,乌锥和灰灰两个家伙你哼唧一声,他吭哧一下,倒比两个人类要主动多了。 “你想怎么样?”龙皓焱有些恼火起来,他上回带她出行的时候,明明关系缓和了不少,云墨一出现,就全打乱了。 是,他是冤枉了她,以为她是主动为那些人带路来杀他的。 可是,她能原谅云墨,为什么不肯多看他一眼? 十一说,这便是十年和几月的区别。 云墨伴了陶伊十年,那影子是刻进心里去的,他的出场便不风光,用掠夺占有了她。这有什么,女人,不应该都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吗?他是谁?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偏偏是陶伊,无论云墨多落魄,又是娶了谁,她也一样痴痴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不过是女人! 龙皓焱恼火地从她身边擦过,往乌锥身边走去。 “我带你出谷,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真的?”陶伊狐疑地问道。 “君无戏言。”龙皓焱沉声说道,翻身上了马,把手伸向她。 “我自己走。” 陶伊转身进了屋,拿出一块蓝色的包布来,把早已做好的干粮收了一些,包好,然后抱起了灰灰拍了拍,小声说: “我走啦,你要好好的。” 放下灰灰,灰灰居然呜咽着,叼着她的裙角不肯松。 陶伊走了几步,只好停下来,对小家伙说: “松开,灰灰,要乖乖的,外面太乱了,他们会把你抓起来吃掉的。” 灰灰却依然不肯松开,陶伊无奈,只得弯腰抱起了它,跟在了乌锥的后面。 一行人,奇异的组合。 龙皓焱骑着乌锥,远远地走在前面,陶伊抱着灰灰跟在中间,月魂却牵着马跟在后面。 十一,这个精灵的家伙,设的障碍千奇百怪,连龙皓焱也差点中了招,三番几次惊险之后,才出了谷。 谷外,却是一片晴天,太阳正懒洋洋地看着这片刚被血洗的大地。 “往南,燕周京都,往北,他那里。”龙皓焱扬起刀来,指了指云墨大军驻扎的方向,沉声说道。 陶伊转身就往北走去,灰灰立刻也撒开腿跟在了她的身后,一长一短两道身影投在路上。不时有和大部队走散的小股军士相互掺扶着往他们的方向走来,扛着破烂的战旗,盔甲虽有残缺,却都穿得整齐,刀剑都背得好好的,这就是龙皓焱治军有道的结果,士兵,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全副武装,随时准备迎战。 渐渐的,有胆大的也向陶吹起了口哨,调笑几句。 龙皓焱按耐着快要爆发的脾气跟在陶伊的身后,当第十七个向她吹口哨的男子吹完口哨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前面封路了,无路牌者,杀无赦。” “你!” 陶伊气愤地转过身来,这叫什么事?他说了可以送自己去想去的任何地方,现在告诉自己前面封路了,又在耍自己吗? “让他们杀吧!我们贱民的命,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愤愤地转过身,脚步却更快了。 前方有一片高粱地,燕周人好酒,这高粱是必种的作物,能酿最香醇的酒。九月的天气里,这高粱长得火红火红,一大片望过去,就像一片火烧云,漂浮在半空中。 走了一里路的样子,就能看到大股的正规军了。 将领们见到了龙皓焱,又惊讶又迷惑,纷纷下了马,率着大军向龙皓焱跪拜下去,那山呼般的吼声此起彼伏,倾刻间直冲云宵,震得这云儿都散开了,小团小团地挤在一起,悄悄看着人间的英雄儿郎。 这一刻,龙皓焱是有点骄傲的,看吧,女人,我才是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可是,这骄傲瞬间就被陶伊的漠视给赶跑了,她似听不到这呼声一般,带着她的小狼崽加快了步伐,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 他实在无法忍耐下去了,翻身下了马,几步就冲过去拉住了她,低吼道: “够了,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和他根本就不可能走在一起了,就算没有那天的事,你们也不可能!青阳皇族皇后,必须从凤夙门里选出,青雅过去了,也不过是个妃子,她们能容下你吗?青阳云墨能违背民意,强纳你入宫吗?” “干你何事?皇帝陛下!” 陶伊冷冷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 “他纳不纳我,与你何干?我就愿意守着他,若没有你,我说不定还能在那宫里做个宫女,请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松开你高贵的手,放我过关。” 山呼声静了下来。 沿路望去,那百万的大军,绵延向前,看不到边,而又听不到一点声响。 面前这个女人,却以最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不畏,不惧,更,无情! 龙皓焱品尝到了一生中最无奈的事,就连当初对瑶琴,无论那女人如何待他,可是,在他面前也犹如小猫一样的乖巧,只有陶伊,竖了一身的刺,固执地要从他身边走开,去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瑶琴,好久没想到这个名字了,他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自从遇到她起,他就很少再想起瑶琴。 第二十三章妥协 瑶琴的脸,他认真想了一下,没能想起来。陶伊还戴着那副假面,月魂说,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戴下去了。 胸口又有些痛,甜腥在喉中冲撞了一下,他吸了口气,把这口血咽回去。 那一日,在颐美府的大殿里和云墨相斗,云墨可能是打定主意和他同归于尽的吧,招招不要命地攻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云墨身上有如此强大的能量,远不像他探知的不谙武功。他轻了敌,一战下来,居然各有所伤。十一和龙青雅不参战,只在旁边静观着,直到龙元澈突然发难,他们才从冰潭逃生。而他,又犯情毒,又接连打了好几场恶战,体力早就透支,现在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强撑着一股劲头了。 “不仅是燕周设了卡,大吴,也如此,你过不去的。” 龙皓焱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手一轻抬,将领们才率众谢了恩,继续往前行去。乌锥慢慢走到了他身边,他用手轻拍了一下乌锥,它便跪了下去。 “现在太乱,等安定下来,朕,派人送你过去,上马吧,跟朕回营,朕保证回营之后,不出现在你眼前。” 他退后了两步,静静地看着她。 陶伊依然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 “陛下请回,陶伊说过,今世不要再相见,我杀不得你,也请你放过我。” 低头,强忍,终是没能忍住,身形疾,手指轻弹,已经点了她的昏睡Xue。他实在要回营去了,没有时间再和她痴缠,可是也不会把她放在这大道上任她独自行走,这道上多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他们需要发泄的机会,单身在路上行走的女人,便是这机会。 把她抱上乌锥,扬鞭便往大营疾驰而去。 这大军,就像看不到眼前的一幕一样,一点议论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昏睡了多久? 她吸了口气,坐了起来。 在谷中时,她日夜想出谷,所以日夜难以入眠,精神也极其疲惫了,这回被他点了昏睡Xue,狠狠地睡了一回,精神倒也好了许多。 那个人,只知道强迫! 咬了咬唇,下了床,床边有呜咽的声音,他居然把灰灰也给她带来了,这会子,它正趴在她的鞋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帐帘掀开,外面,又是阴雨绵绵的天气,细雨飞飞中,马蹄声纷乱,只是,听不到说话声。她轻拧着眉,看着外面进进出出的军士们。 “姑娘醒了?姑娘搭把手吧。”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侧过脸看去,一个约莫十多岁的青衣布裤的女孩子正在盆里拧着衣服,劲儿太小,水拧不干。 陶伊走过去,接住了那一头,帮她拧了起来。 “姑娘真能睡,睡了四天了,我晾了衣,就去端东西过来给姑娘吃。”女孩子一咧嘴,笑着说道。 “这是哪里?”陶伊轻声问道。 “月归营,是月将军把姑娘带回来的。” 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点,只要不是那个男人身边,都能勉强呆着。 “陶姑娘,将军有请。”不多会儿,便有个军士匆匆跑过来,抱拳礼貌地说道。 侍卫掀开了帐帘,陶伊走了进去。 月魂正坐在案后看着军文,第一次看他穿盔甲,威武中又带了几分儒雅,见陶伊进来,他站起来,笑着说道: “陶姑娘醒了。” “将军召陶伊,请问有何事吩咐?”陶伊施了礼,轻声问道。 “大吴派了使者过来,想见你。” 心跳,立刻加了速,是云墨派来接自己的吗?她紧张地看向了大帐,云墨挥了挥手,侍卫立刻带着使者走了进来。 是威天昊! 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来接自己吗?陶伊上前了两步,紧张地看向了他。 “见过将军。”威天昊行了礼,看向了陶伊: “陶姑娘平安,陛下就安心了。” “他……好吗?”陶伊扶着椅子的靠背,手指都有些发抖。 “陛下很好。”威天昊转过身,看着月魂低声说道: “可否请将军回避?我们陛下有几句话要在下转告陶姑娘。” 月魂点点头,出了大帐。帐里顿时安静下来,陶伊紧张地咬了咬唇,指了指椅子,小声说: “威少爷请坐。” 威天昊却没过去,看着她,小声说道: “陶姑娘,我知道你和陛下的感情,可是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青阳皇族,不能再接受你,你可以理解陛下吗?” 陶伊难过地低下了头,手指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是,龙皓焱也这样说过。 “我知道,这不是姑娘的错,可是,你毕竟和他有了……陛下现在很为难,姑娘应该明白。” 两行泪落下来,陶伊侧过了脸,看向大帐上挂着的虎皮,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是,我懂。” “陛下让我把这个还给姑娘,请姑娘今后一定要保重自己。”威天昊从怀里掏出一枚玉扣来,这是陶伊送他的,唯一一件物品。 每天,上山打柴,分明背不动,却又强行让自己背了更重的,除了给刘家用的那一份,多余的,她便悄悄去换了铜板,一枚枚地存着,然后买了这个不值钱的小物件。 上面,有一个篆刻的月字,是她央求镇上的老玉匠刻上去的,条件是为他洗一个月的衣服。 如今,他要把这个退给她了! 玉扣在手心里,温温的,带着威天昊的体温,不是他的! “谢谢威少爷。”陶伊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把玉扣放进了小香袋中。 “陶姑娘。”威天昊的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似乎还有话要说。 “威少爷尽管说吧,陶伊浮萍一片,没什么还能打击到陶伊。” 陶伊挤出微笑来,看向他。幽暗的光线里,她泪盈盈,也笑盈盈,威天昊犹豫了起来,下面的话,更加残忍,他,不忍心! 他永远都记得,最初被龙皓焱俘虏时,虽然是云墨求得龙皓焱信任的苦肉计,可却被太果断的龙皓焱打断了计划,让他们危机当头,生命攸关,正是这小女子,勇敢而大胆地拖住了时间,才等到云墨到来,才让他保得了Xing命。 而现在,他却要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不光是同情,更有怜惜。 “太夫人让在下问姑娘几句话。”犹豫了好久,他才开口说道。 “什么话?” 陶伊低笑了一声,心里不好的预感涌起来,虽未谋面,可是她知道这太夫人一向反对自己和云墨在一起,理由是自己对云墨没有一点用处。 “太夫人问,姑娘是否真的爱陛下?” “是。” 陶伊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搞什么?哭个不停!娘说,一个人的眼泪是有份量的,流光了,就没有了,没有眼泪怎么行?比如今后,出嫁的时候是要哭的,否则会被人笑话! “陛下为了姑娘,呕血数天才缓过神来,姑娘是否愿意为陛下做一件事。” “我能做什么?你说。” 他又呕出血了吗?陶伊抿了抿唇,泪水太咸了,晒干了也会变成盐吧?以后做菜,不要放盐了,放眼泪吧。 “太夫人想尊姑娘为明珠公主,和亲燕周。你知道,虽然陛下送回了你的玉扣,那是因为陛下知道你身受奇毒,得呆在燕周皇帝的身边才安全,他的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大吴皇后人选必须是从凤夙门中选出,如果陛下仍然不肯从你身上收回心,只怕凤夙门会迁怒于陛下,不肯再出手相助……起兵的资金都是来自凤夙门,只有你做了燕周帝的宠妃,他才会彻底死心,把心思放到天下之上。另外,大吴刚复国,也需要时间喘息,如果燕周帝在今年之内出兵攻打,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燕周帝心仪姑娘,姑娘能否为大吴拖延一丝半点时间?” 威天昊有些羞愧起来,这个要求,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只要有机会,他们都得一试。 到底是太夫人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陶伊低低地笑起来,眼前白晃晃的一片,看不清威天昊的容颜,也看不清这天,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对,她只是小寡妇,偶然间被龙皓焱拖进了山洞,没了清白。 她管这天下谁胜谁负呢!她要回齐鲁的乡下去,去当自己的小寡妇!可是,为什么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反而笑着点了点头,说: “好啊,这样好。” 威天昊楞住了,她的模样不太对,似笑非笑,似哭又非哭,他迟疑着问道: “陶姑娘,你是否没听清在下的话?” “我听懂了,就是让我去做龙皓焱的妾嘛!很好,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你知道吗,我那天回来的时候,路上全是他的兵,好多好多人,那样跪着,乌压压一片,都看不到尽头,好威风,好神气,你们要封我做公主是不是?这样好,我也有背景了,不怕那些女人欺负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威天昊静静地看着她,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说: “威少爷,我还要帮人干活,先告退了。” 她站起来,快步就往外走去。 门口,月魂一脸悲悯。 陶伊终是没忍住,掩着嘴就往前冲去。 月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很可怜吗?不是,我不可怜,你看,我只是小寡妇,却认识了两个皇帝,他们,都说喜欢我! 虽然,一个不再喜欢,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 可是,他们都是皇帝。 我不可怜,我一点也不可怜! 第二十四章依偎 月色如水。 井边,她身影愈加单薄。 一大盆衣服,陶伊不停地搓着,手掌已经通红了,手指被破开的铁扣划破了,细细小小的伤口,触到皂荚水,有些刺痛。 龙皓焱缓步走了过来,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她埋头用力地搓着,他闻到了,空气里有泪水咸咸的味道。 他也没有想到,大吴那边居然下了这个决心,要用她来换暂时的安宁。她,居然也应承下来了,是一时之气,还是认命? “不要洗了。” 走过去,弯腰,从她手里夺过了衣服。 月魂说,她不肯拿下脸上的面具,也不肯休息,就在营中不停地找事做,劈柴,做饭,洗衣,陀螺一样转了五天,要忙得夜深人静,才肯去躺一会儿。 承诺过她不在她面前出现,可是,她这样折磨自己,他无法忍耐下去。 陶伊侧过身,不看他,发丝垂下来,挡住她的额头,二人静静地呆着,良久,陶伊才问: “你真的会攻打大吴?” “是。” “什么时候?” “天下分久必合,这是定理,天下一统,商,政,军都统一,国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龙皓焱坐下去,伸手去摘她脸上的面具: “不要戴着了,取下来吧。” “不要。”陶伊偏过脸去,躲开他的手,她哪里还有脸见人?就用这张假面过一辈子吧。 “陶伊,我不可能为了你改变,大吴我一定会取。”龙皓焱沉吟了一下,又说: “你,我也一定要纳入后宫。” 陶伊快速站起来,端起洗好的衣就往前面走。 龙皓焱拉住她,低声说: “不要耍Xing子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何苦一定要和自己过不去,朕喜欢你,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为什么不愿意?”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陶伊终于转过了身来,平静地看着他: “人的心,骗不了自己,我没办法在你面前像你那些女人一样,撒娇争宠,也没有办法装成高兴地样子,去讨你欢心,先不说恨你,起码,我不愿意和你呆在一个地方,若不是你,我可能还是那个小寡妇,或者,可以去他身边做个小宫女,我甘愿,你懂吗?” 龙皓焱紧皱了眉,看着她快步往前走去。 “陛下,回宫吧,不能误了登基大典。”月魂上前来,低声提醒道。 是,天明时分,就会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他,想让她看到那一刻,见证他踏上最高权位的那一刻,从那一刻起,他就要真正地开始谋划天下,实现心里的梦想。 “带她上车。” 龙皓焱沉声说道,转身往大营门口走去,月魂犹豫了一下,追上了陶伊,轻声说: “陶姑娘,请随在下回宫。” “我不去。”陶伊干脆地答道。 “不去也得去!绑也绑来。”龙皓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有了点怒气。 “这算什么?你是皇帝,还是强盗?”陶伊转身,恨恨地说道。 “对天下人,朕是皇帝,对你,朕就是强盗!”他的声音更干脆,地上跪了一片,只有陶伊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月魂真的把她的手脚绑了起来,抬到了马车之上。 车轮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着,车很宽敞,四个角上都悬着一颗明珠,正中间又有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车内光线柔和。还有一张小矮几,几上有书砚,旁边的软榻上还放了柔软的垫子。似乎是早预计到要把她绑回去一样,所以这垫子厚实又舒适,让她躺着倒也不难受。 她盯着马车上那摇晃着的彩色饰物,小一个大男人,在车里挂着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也不怕丢脸么? 车停了一下,帘子掀起来,他弯腰钻了进来。 可恶!魔君! 她闭上了眼睛,把脸侧向一边。 他也不说话,坐好了,拿起几封奏折看了起来,不时用笔批阅几笔。从月魂统领的大军驻扎的地方到燕周京城,骑乌锥会很快,坐马车,却足足要三个时辰的路程。她累了这么多天,若要她在乌锥上颠簸,她会受不了,所以他才带了这马车过来,让她暂时休息一下。 手脚僵硬得难受,她挣扎了一下,翻了个身,面对着车壁躺着。龙皓焱放下折子,看着她,沉声说道: “答应我,不跑,我就解开你的绳子。” “我不跑,我会杀了你。” 陶伊一咬牙,恨恨地说道。 龙皓焱却轻笑了起来,伸手把她从垫子上捞起来,然后抱进怀里,陶伊来不及挣扎,就被他点了Xue,像木头一样僵僵地偎在他的怀里,又气又恨,脸涨得通红。 他伸手,在她的脸上轻抚着,小声说: “取了吧,戴着它,朕看着不舒服,这不是朕的陶伊。”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陶伊?陶伊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你想杀朕吗?养好了身体,解了毒,再杀,否则杀了朕,你也活不下去。”他的手掌和指肚上都有硬硬的茧,这是长期握刀的结果,魔君用他的魔刀,不知道杀了多少条Xing命!越想,心中越气,他的手却还在脸颊上轻抚着,面具被他轻轻地揭开了一点,然后,慢慢地,全部揭开。 久闷在面具后的皮肤,突然呼吸到了最清新的空气,凉凉的晚风轻抚着她的脸,还有他的手,依然在她的脸颊上流连着。 闷得太久,又天天干活,汗水透不出来,脸上现在一接触空气,居然开始起小小的红疹子,瞬间就起了满脸,密密的,痒痒的。 陶伊却不知道原因,只以为龙皓焱又对她做了手脚,脸上痒,心里急,又恨又恼又无奈,一双眼睛瞪得老圆,泪水盈盈的模样让龙皓焱不禁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你是闷得太久了,脸上才会出疹子,别又恨在我的身上,不过是小问题,十一会给你治好的。” 是,去了那里,还要面对那个讨厌鬼!陶伊侧过脸去,泪水大滴地落在他的手上,他们,都在院子里面,听着他和她……哪里还有脸见人? 他从身上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点药膏来抹在她的脸上,冰冰滑滑的,还有淡香。 脸上的感觉稍微清凉了一些,可还是痒!龙皓焱指肚上的硬茧摩挲过的地方,才稍稍有点舒适的感觉。 可耻!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陶伊尽力地去伸自己的舌尖,想咬下去,可是,浑身都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来。 龙皓焱发现了她的企图,手指放到了她的唇瓣上,轻按了一下,沉声说: “陶伊,有朕在,你死不掉的。朕的耐心很有限,不可能常这样哄着你。先带你进宫,朕会等你愿意的那天,才给你封号,这之前,朕会给你一个僻静点的宫殿住着,等你想通了……” 手臂上润润的,袖子浸湿了,全是她的泪。龙皓焱敛了敛眉,不再往下说。解开了她的Xue,松开了她手脚的绳子,陶伊立刻缩到了一边,轻揉着自己麻木的手脚,脸也痒得难受,用手背狠狠擦了擦泪,手伸向他,低声说: “还给我。” “什么?”龙皓焱奇怪地问道。 “面具。”陶伊抬眸迅速扫了他一眼,这是今天她一次正眼瞧他,头上束了黑玉冠,穿了玄色的龙袍,那袍子上金丝线绣的龙穿云而出,气势恢弘,他本就有气魄,加上了这一身行头,更是威风凛凛。 可是,一身黑不溜湫,哪敌得过云墨的风清云淡? 龙皓焱看了她一眼,手一挥,那薄薄的面具就从车窗里飞了出去! 那,是云墨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陶伊咬了咬牙,突然从头发上拔出了那枚细细的钗,猛地往龙皓焱喉上刺去。 龙皓焱手轻一抬,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杀不了朕的,别闹了。” 闹?我这样恨你,你居然以为我在闹?陶伊扔掉了钗,捂着耳朵尖声叫了起来,逃不掉,死不成,只能任这恨在心里烧吗? 这声尖叫,尖锐而刺耳,龙皓焱皱起了眉,怎么叫起来也这样尖声尖气的?他低下头,继续看起了折子。 齐鲁的女人,对贞洁看得比命还重,在齐鲁人眼中,她就是应该被火烧沉潭的那种女人,所以他对她的反应也不奇怪,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毕竟是用强得到了她,让她去尖叫吧,到了最后,还是会臣服在的怀里。 傲气地,唇角一勾,却没想到,他爱上的这个女人,远不如他想像中的那样温驯。 不过,他听着这尖叫声有趣,拉车的几匹马却被陶伊这突然而至的尖叫给吓着了,前蹄上扬,又往前使劲一顿,陶伊就咕噜咕噜地往车门处滚去。龙皓焱连忙伸手抓住她,刚把她搂进怀里,马就往前狂奔了起来。前面有举着仪帐的小公公来不及回避,就给马儿踩倒了,赶车的小太临也被马儿给颠了下去,一时间,外面也有了尖叫声,马嘶鸣,人尖叫,乱成了一团。 “你倒也算有本领。”龙皓焱搂紧她,弯腰钻出车,一掀袍子,脚尖一勾,那缰绳便到了他的手中,再一用车,马车生生地就被他停住了。 陶伊再也叫不出声了,往后看,一片狼籍。 第二十五章冷战 见伤了无辜的人,陶伊真也不闹了,她就是这Xing子,从不愿意连累别人。一路上安静了下来,他只管看折子,她只管看着窗外发呆。 今夜月影清斜,繁星满天,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也对,他登基的日子,肯定是选的上好的黄道吉日。 不知道云墨登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他穿龙袍又是什么样子?一定也很好看吧。 到了寅时,终于到了燕周皇宫。 皇宫,被龙元澈血洗过,又被龙皓焱清理了一遍,现在静得如同没人一般,宫中侍女奴才几乎全换了,现在都是从王府里带过来的人在做事,他们了解龙皓焱的Xing格,龙皓焱只喜静,越静越好。 以往这里日夜笙歌繁华,往往十二个时辰都不消停,可现在却寂静无声,值更的宫女和侍卫都是静声敛气,连衣裙的沙沙声都轻而又轻。 他住在辰轩殿里,殿外有整块的白玉门槛,院中也是上好的玉石铺路,红色的宫灯艳艳,这是为了明天的大庆而挂上去的。 “今晚先住朕这里,明日给你安排住处。” 龙皓焱带着她走进去,屋里熏着香,不过味道很淡,金盏上不是点的灯,也是明珠,现在被浅色的罩子笼了起来,光线幽幽暗绣暗的。龙金帐现在是掀起来的,榻上锦被已经铺好, 宫女上前来,扶着陶伊坐下去,不由她反对,就脱下了她的鞋袜,给她洗脚。以往伺侯龙皓焱的贴身侍女也在给他宽衣解带,龙袍脱下,里面居然没有应该有的白色衬衣,而是光着膀子,背上那旋玑此时眼睛居然是闭着的,难不成它也是白天醒,晚上睡? 陶伊有些恍惚,突然感觉到有手伸到了她的腰上,回过神来,一看,宫女给她洗了脚,擦了脸,现在居然在给她**。 “你们干什么?” 陶伊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她们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 “下去。” 龙皓焱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伸手拿起一件青色的薄衫穿上,不系腰带,就那么敞着,走到了书案后面坐下,继续看他的折子。 陶伊站了一会儿,龙皓焱沉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先睡吧,放心。” 陶伊知道他说的放心是什么意思,他在说他不会碰自己。看了看那张柔软的榻,应该很舒服,一时间,瞌睡虫就找了上来。 不行,要有骨气!她重新坐到了凳子上面,咬着牙硬撑着,不过,再硬撑,也撑不过瞌睡虫大仙的魔法,两只眼皮子很快就打起了架,不多会儿,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啄起米来。 龙皓焱抬头,眉紧皱了一下,站起来,轻轻地抱起她,放到榻上,脸上红疹子怎么越来越多了,根本看不到原本的肤色,伸指,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会儿,然后拉开锦被给她盖好。 外面,夜色渐淡,月儿开始西沉了。 陶伊只觉得自己睡在一个暖暖的地方,就像,像是躺在阳光里面一样,四肢五骸都舒坦极了。 睁开眼睛,一双手正搭在她的腰上,她眨了眨眼睛,省过神来,自己在他的床上!不会是又毒发了吧!慌乱地推开他的手,坐起来。 他正半眯着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表情沉静,看不出情绪来。 “你不守信用。” 陶伊就在这龙床上站起来,然后从他的身上跨过去,语气带了愤怒,本就不应该坐在这大殿里,要坐也应该坐到院子里,离他远远的。 “你是那边献给朕的。” 他突然开口说道,然后坐了起来,披衣下了床。 不用他提醒!陶伊心暗痛了一下,云墨会不会知道太夫人的意思?或者,也是他同意了这个提议的? 侍卫们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咬了唇,固执地站在门口。 外面的天空刚刚泛白,宫女们听到动静,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端水的、伺候他穿衣戴冠的,一阵轻响声四起。 明黄色,他的龙袍! 从来没看过他穿黑色之外的衣服,这金色,似是比那黑色更能衬托他的气势。 太阳,在慢慢往上爬,万丈的金光,从宫殿每一个缝隙里往里面扑来,洒在他的身上,他那样气宇轩昂地站在殿中,一名大太监捧着一只金盘上前去,恭敬地跪了下去。立刻,殿中之人全跟着跪了下去。 大太监的手高举过头,龙皓焱掀开上面的金绸,一顶金冠露出来,他凝视着这顶金冠,为了它,兄弟手足已经相残,它是权力,不,是生的希望!生在这皇族,除非你弱如杂草,任人欺负,否则就一定要戴上这顶金冠! 他伸手,慢慢拿起金冠,稳稳地戴在头上。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太监领头,立刻呼声雄起,不光是殿内,殿外,同样乌压压跪满了太监宫女侍卫。 这些人,很多都是自幼时跟随在他的身边,一路血腥风雨走来,外人理解不了这中间的艰辛,每一天,每一夜,都要防备着暗中的黑手,若他倒下,这些人全都是要陪葬的,主子、奴才,命运是紧连在一起。 大太监仰起头来,看着他的脸,手颤抖着,平举起来,仰头喃喃地说道: “娘娘,殿下终于登上大宝了。” “起来吧。”龙皓焱有些动容,弯腰扶起他: “福平,辛苦你了。宣旨,封福平为内务总管。” “谢陛下隆恩。”福平眼中一热,他四岁起就跟在龙皓焱身边,是王妃娘娘买下来给龙皓焱作伴的,熬了这么久,终于也有了出头的日子。 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陶伊,然后拔腿往外走去,到了殿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来看向她。 阳光此时正明亮,他的侧影如天神般完美,他的眼神深遂又坚定。 沉沉的,他的声音响起来: “随我来。” 多年之后,陶伊想到这一幕都会感概,这个男人,霸道后面,是绝对的坚毅!再多的困难,都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 外面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他的目光笃定地落在陶伊的身上。 陶伊干脆转过了身,给他一个背影。 身后悉悉索索地裙摆飘动声响过之后,再转头看,殿中只剩她和两个小宫女了,往外看去,那抹明黄身影高大挺拔,身后的太监宫女们都低着头,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 登基大典在宣宝殿举行,远远的,长长的牛角号声沉重,礼炮在天空炸响,红的蓝的绿的礼花在空中燃得热闹。 陶伊走到院子里,身后两个暗影侍卫早就现出身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姑娘,陛下让奴才把这个给您抱来了。” 一个小太监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快步走了进来,几声呜咽,居然是灰灰那只小狼崽。灰灰一见着陶伊,立刻委屈地呜咽起来,从小太监的怀里跳下来,往她裙角下钻去。 居然把它也弄来了,看样子,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关在这笼子里了。 “陛下还说,姑娘用了膳,就随奴才去给您准备的住处。” “现在就去吧。”陶伊抱起灰灰,大步就往外走去。 宫女太监们连忙跟了过来,一溜快走加小跑,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给她准备的地方。 倒也真的清静,独立的一方小院,林木成荫,暗红的宫墙把里外隔成两个世界,她突然想起了在王府里住过几晚的那个院子,叫什么来着?对了青木院。 抬头,宫殿上方的牌匾上书着四个字: 云山苍苍。 推开门看进去,里面却只有一栋小平房,远不如外面看上去那样豪华,这样好!陶伊放下灰灰,快步走了进去,宫女太监们正想跟进来,就被她拦在了外面。 合上门,世界清静极了,她靠在门上,仰望着碧蓝的天空。 笼子,无论大小,都是笼子,看不到心上的人儿,也逃不开内心的相思。 远方的礼花似乎燃得更加热闹了,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走到小石凳边坐下,灰灰就在院子里面好奇地窜来窜去,不时过来在她的裙角上咬上一下,兴奋的劲儿终于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一点。 “姑娘,陛下赐膳。” 外面轻敲响了宫门。 肚子里咕噜叫了几声,犹豫了一下,过去拉开了门,不能和肚子过不去呵,死也得吃饱喝足,免得下辈子还缺衣少食受磨难。 几个宫女端着暗红花纹的黑漆托盘走过来,早有宫女抬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出来。 菜色很清淡,都是素色的小菜,她脸上出了疹子,龙皓焱不敢让她吃辛辣油腻的东西,不过,倒是给她端了一小壶梅花酒来,今日他的大庆,他得让她也品尝几分他的喜庆感觉。 小啜了一口,酒香盈满双颊。 云墨,这时候谁在你身边呢?是你的新后,还是青雅公主? “陶姑娘。”一个小宫女推门进来,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晃晃的她,小声说道: “姑娘醉了,要进去休息吗?” 陶伊看了看宫女清秀的脸庞,摇了摇头,低声说: “不用了,你下去吧。” “姑娘要保重,驸马才会放心,这个给他喝。”小宫女飞快地看了看四周,手在陶伊的掌心按了一下,退了出去。 陶伊心动了一下,见她出去,这才紧捏着拳快步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烛光下,一小块软软的绢,展开,有白色的粉末映入眼帘,毒药? 第二十六章服软 夜深了。一片云飘过来,遮住半边月儿柔美的脸,暗蓝的天幕里星影摇摇。 远处乐声喜庆,灯影妩媚。 小院却独自冷清,几盏红灯笼在地上投出寂寞的影子。 宫女太监都退出了院外。桌上四五只空壶倒着,陶伊正靠在槐树上,手拿一枚叶子,轻轻地放在唇间,缓缓的,乐声清幽孤单,相思便从这叶片里飞出,丝丝渗进这微凉的空气里。 宫门吱呀一声推开。 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投了进来。 “怎么喝这么多?”他转过身,威严一扫视,众人立刻跪了下去,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是我要喝的,不要责备他们。” 陶伊放下树叶,双颊绯红,醉颜娇俏,一双眸子含了怨,冷冷地望着他。 “朕来看看你,前面请了齐鲁有名的戏班子,你要不要随朕去看戏?”他倒是不计较她的冷淡,缓步走过来,低头看着她。 杀他! 两个字又冒出来,血液都开始加速流淌了,她不知道他今天居然还会来,现在,那白色的药粉就在自己的小香袋里,怎么下到酒里去? 还有,陶伊,你真的敢杀人吗? 正想着,身子却一轻,落进了他的怀里。挣扎着,仰头,他的目光深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他紧拥着她,轻抚着她的发,他身上的酒味很浓烈,冲得陶伊有些不敢呼吸,然后,他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地响起来: “这里,是我的母后住过的地方,当年,父王冷落她,她便自请住进这里,亲自教导我如何成为一名圣君,这是她对我的期望,陶伊,我会是一个圣君么?” 可笑,在她的眼中,他是暴君! 可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又为什么让自己住在他母亲住过的地方? 他松开有些发怔的她,看着她有些迷茫的样子,低声说道: “来,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皇宫。” 话音落,他便带着她飞跃起来,心里一紧,人便随着他落到了宫殿的屋顶之上。云儿飘走了,月亮展开了温柔的笑颜,往脚下看,宫殿巍峨,金色的屋顶连绵,红墙、白玉的廊柱…… 他低笑,问: “漂亮吗?” 说着,把她拥紧。 “与我无关,请放我走。”陶伊恼恨地扳着他扣在腰间的手指,冷冷地说道。 他也有了些醉意,手上的劲用得更大了,带着她就往前跃去。奔跑的速度很快,月光在他的金色龙袍之上镀了一层亮光。屋檐、高大的树梢、长廊的琉璃顶,在这上面奔跑,心跳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底下的奴才们被他们甩去了老远,底下,奴才们跟着一溜小跑,人越聚越多。 终于,到了宣宝殿的顶上。月亮,此时正当空,明亮极了。 龙皓焱松开了她的手,负手而立,他的侧面,线条刚毅,如刀刻般鲜明。 “坐一会儿。”他一掀龙袍,坐了下去。 陶伊却倔强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轻声说道: “你曾经答应过我,要送我过去。” 龙皓焱侧过脸来,沉声说道: “他们不会接纳你,凤夙门已经把新选出的皇后送进了皇宫,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你难道不知道青阳云墨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文孝帝当年一意孤行,非纳她为妃。” “我回齐鲁!”陶伊侧过身,心里阵阵揪痛,皇后……他要立后了。 “不可能,齐鲁马上要被我攻下了,你去干什么?我知道你恨我什么,我不会向你道歉,因为我一定要你成为我的人,我不是个对女人有耐心的人,一个月,你不点头,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第三个月,你就等着正式册封,到时候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侍寝的牌子里面,一定有你的名字。” 你!陶伊气得直发抖,那酒劲又冲了上来,快走了两步,扬手就往他脸上打去,他抓住了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道: “还有,你已经打过我一次,没有第二次,我是皇帝,你若再敢无礼,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又怎么样?杀我吗?我巴不得。”陶伊在怀里挣扎着,愤怒地瞪着他。 “杀你?” 龙皓焱低下头来,逼视着她的眼睛,眼中忽尔闪过一抹幽深的光来,他,当然知道她最怕什么,于是,他的手,缓缓地……拉开了她的腰带…… 陶伊身体一僵,手慢慢探向了自己的小香袋,可是嘴里却轻声说道: “请你,不要取他天下,他真的很不容易。” 月光,又被云层遮住了,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暗沉,手缓缓收起,深幽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红疹子密密的,一双水眸朦朦胧胧。 “陶伊,同样的话,我不要再听到第二次,青阳云墨若听到,他也不会有脸再活在这世上。”冷冷地说完,站起来,身形起,便稳稳地落到地下,一挥袖,人便往前殿走去。 大好的心情,被她一句话浇了个透凉,甚至,心底居然还有了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在张牙舞爪,似乎还没有女人肯为了他去做这样的事吧?云墨,你有什么地方比我强?该死的六年,可恶的六年! 天下,和陶伊,我都要! 你说我霸道,你说我强盗,又如何?我龙皓焱偏要迎难而上,这人世间,只有我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你。 双拳一紧攥,步子越发快了,奴才们变成了一溜小跑也没能跟上。 陶伊系好腰带,手捏了捏装着那毒药的小香袋,慢慢地站了起来。这里,是皇城里最高的地方吧,伸手,似乎就能抓到那月儿,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前面的丝竹声悠悠扬扬,大庆的夜,这喜庆和她无关! “陶姑娘,在下带你下去。” 月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他脱下披风,披在陶伊身上,低头,敛目,隔开了手和她身体的接触,然后抱起她,身子一轻,还没听清风的声音,人就已经到了地上,一顶小辇已经侯在了那里,宫女上前来,恭敬地扶着陶伊上了辇,抬起来就往云苍小院走去。 云苍院。 月光如水银,冰凉而晶莹,这个小世界,安静极了。 所有的宫奴都撤出了小院,只留她和灰灰,而灰灰就卧在她的鞋边上,睡得正熟。还是做这小兽好,不用为了情伤心。 陶伊躺在梨花木的软榻上面,仰头看着满室的浅粉的纱幔在风里轻飘摇,难道,真是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心?难道,真的一辈子只能思念远在天边的、那风清云淡的他了吗? 迷迷糊糊的,居然也睡着了。梦里,暴君的脸不停地闪现着,他的强迫,他的霸道,他抓着她的手,强行给她戴上那贵妃的步摇钗……她居然偎向他的身体,还笑…… 一身冷汗,陶伊猛地坐了起来。 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从殿外传来,她坐起来拢了拢头发,下了榻。 拉开了院门,外面一群穿着艳丽的宫婢正挽着袖子,斗鸡一般地互相瞪着,不肯让步。 “怎么回事?”陶伊问着站在门口的一位小宫女。 “回姑娘的话,西宫婉娘娘的风筝和北宫的萱娘娘风筝在天上打了架,刚才一起跌了下来,两宫的宫女正在互相找麻烦呢,姑娘,我们进去吧。” 小宫女自小就在大月王府当差的,这种事见惯不惯,见陶伊出来,立刻恭敬地行了礼,扶着她就往里面走。 “喂,慢着!” 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呼了一声。 陶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似曾见过的粉色宫装女子正双手叉着腰,骄傲地扬着眉,一双凤目稍斜,冷冷地看着她,见她转过身来,便放下了手,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她说道: “陶十七,你这个贱奴,装成不认识我么?今天是婉娘娘执掌后宫的第一天,你居然睡到现在才起来,不去给娘娘请安,好大的胆!” 想起来了,她是婉妃身边那个贴身大宫女,似乎听小悦叫她水芹的。对了,小悦进宫了吗?这宫里,可能也只有小悦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了!还有丽君,公主府里出了事,她有没有逃出来? 可是,哎,罢了,谁愿意呆在自己这个扫把星身边?被自己连累过一回了,自己迟早会被那暴君杀掉的,难不成还要拖她进来受苦? 想着那两个短暂陪过自己的女孩子,思绪早飞跑了。那水芹看她一副要理不理的模样,本就在对方那群宫婢身上受了气,这会子被陶伊一刺激,更是火上浇了油,喊了声贱婢,上来扬手便往她脸上打去。 四周一片寂静。 虽然,陶伊没有任何封号,可是,后宫的这群女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能在大月王府一路走到了这皇宫大院,本事是可想而知的,处处是她们的眼线。她们不问政事,可是,这女人的事,再怎么也会想方设法问出来。 皇帝陛下放了话,在天下人面前,他是皇帝,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是强盗——这话,谁听了不嫉妒?现在龙皓焱又把这女人放在了他的母妃住过的院落里,重视程度只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只有这蠢得到家的水芹仗了婉妃娘娘的势,胆子大得敢去拉这老虎尾巴…… 第二十七章规矩 一枚暗色的镖,冷啸着,笔直穿透了水芹的手腕,风一般,暗影从后面快速闪出,挡在了陶伊面前,手一挥,一掌就击了过去,水芹惨叫了一声往后飞去,暗影还只用了三分力,她便飞出了几丈远,跌在地上,连哭声也不敢发出了。 身后,宫婢们脸色苍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陛下旨意,谁胆敢再无诏靠近云苍院,无论身份,不必回禀,责卫士立即将其仗毙。” 一名小太监从墙根边上跑过来,一手高执金牌,弯着腰,尖着声音大声说道。敢情之前他一直在看热闹,这会子才想起来这事儿! 两名侍卫从旁边走过来,拖着水芹就往前走去,而另一些侍卫则开始哄赶还围在这里的宫婢们,稍跑慢一步的,背上都挨了重重地一刀背。 又是仗毙?怎么能这样作践人命呢?陶伊连忙上前去,伸手拦住了他们,快速地说道: “且慢。几位大哥,我看就算了吧,她又没真的打到我,而且这地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她们想来,来便是了,你们也伤了她的手了,不要打了。” “姑娘请回院,陛下令,奴才们不敢违抗。” 小太监恭敬地说着,依然举着金牌,弯着腰,和侍卫们一起往后退去,退了十岁,才转过身,一行人快步地拖着水芹往前面的空地走去。 “快,回去回禀娘娘。” 婉妃宫里的女婢们小声尖叫着,加快了步子往西宫的方向跑去。 萱妃宫中的人却掩嘴笑得快活极了,一面笑着,也转了身往北宫跑去。婉妃的人被仗毙,这可比打她的耳光还让她难受,今天可是她第一天执掌后宫呢!这事萱妃娘娘和芸妃娘娘娘 听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陶伊摇了摇头,对小宫女说: “劳烦,带我去见他……陛下。” 小宫女连忙向后面挥了挥手,一架辇就抬了过来。在这明媚的阳光下,陶伊才看清楚,天,这辇居然是纯金的!而且……淡金色的帐上居然绣的是飞凤!这金辇一出,还没走远的萱妃的宫婢们纷纷又回转头来,惊讶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不坐了,我走过去就行了。” 陶伊连忙摆了摆手,拔腿就往前走去。 “快,跟上。”小宫女低头就跟了上来。 “姑娘请走这边。” 说着,已经有小太监跑到了前面引起路来。 活了快十七年了,之前如同草芥一般,任人践踏,现在却有了这样的待遇,陶伊不由得感叹了起来,权势真是个好东西,让人一下子就飞上了天。只是,这突降其来的恩宠让她反感到了极点,这,是强加给她的,她不要! 一路上,不停有太监宫女弯下腰来恭敬地行礼。 这时,远远地,便看到有另一群宫婢拥簇着一乘红漆沉香木辇快步往这边走来。 是婉妃! 陶伊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放缓了脚步,待那边人走近,立刻福下了身子去行礼。 “妹妹……且莫多礼。”婉妃的笑声响了起来,涂了艳蔻的手指,轻轻地掀开了纱帘,露出那张圆月般娇媚的脸,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陶伊身后那顶金辇,然后柔声说道: “听说妹妹身子不便,正要来看妹妹,不料听说本宫宫里的奴才居然狗胆包天,敢去欺负妹妹,怎么样,没伤着吧?” 婉妃一面说,一面在宫婢的掺扶下,下了辇,伸手扶起了陶伊。 陶伊摇了摇头,轻声说: “水芹姑娘没犯什么错,娘娘就网开一面,饶了她吧。” “本宫知道妹妹心善,不过,宫里面就是这样,犯了错,便是本宫的亲姐妹,也饶不得,否则这宫里就没有规矩可言了!” 声音冷了下来,婉妃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宫娥们,继续说道: “都听清了,陶姑娘是陛上最爱之人,谁要再敢冒犯陶姑娘,别说陛下,就是本宫,也留不得她的命。” “谨遵娘娘旨意。” 宫婢太监们立刻呼啦啦跪了一群,只有陶伊和婉妃两个人站在人群中间,一个一身青色布衣裙,一个却盛妆锦衣,可奇怪的是,相形之下,陶伊看上去却并不会比她逊色分毫,那抹淡雅清新的气质不经意间就能让她的影子深刻在你的眼中。 一抹不易觉察的冷光从婉妃的眼中闪过,她唇一翘,拉起了陶伊的手,笑着问道: “妹妹刚才准备去哪里?” “回娘娘的话,奴婢正准备去求见陛下,放过水芹姑娘。”陶伊缩回了手,退了一步,避开她这亲热的举动。 “不用去了,陛下下的旨意,是不能随意更改的,否则天威何在?妹妹回宫去吧,本宫去监督执刑,就不陪妹妹了。” 婉妃向她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重新上了她的辇,径自去了。 呼,轻吐了一口气。 陶伊有些郁闷起来,天,这些女人……自己难道以后要和这样的女人们生活在一起吗?云墨那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景象? 突然间,就有些窒息,体内一股奇异的热流又开始冲撞起来,脸色绯红得厉害,小疹子也痒了起来。 不会吧,大白天的情毒也会发作? 她连忙定了定神,做了好几下深呼吸,那热流才渐渐散开去。 “陶姑娘,还去吗?”小宫女恭敬地问道。 去不去?她不傻,婉妃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她都救不下自己的宠婢,只能靠这个去立立威,如果自己真能请了龙皓焱的旨意来,岂非让她更下不了台?不过,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是为自己闯下的祸,不管了,再怎么着,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想再有人被她连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去,我们快一点。” 提起了裙摆,往前面奔跑了起来。 御书房里。 有不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似乎是在争执些什么,不过,没有他的声音。福平见着她,立刻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见过姑娘,陛下正在商讨政事,姑娘请回吧,奴才会回禀陛下。” “可是,公公,烦劳你通报一声,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他们要打死水芹啊。”陶伊连忙行了个礼,快速地说道。 “陶姑娘,水芹犯的是宫规,是必死的,姑娘还是请回吧。” 福平平静地说道,这事,他已经知晓了。 “不是大不了的错啊,为何一定要她的命呢?” “大胆奴才,吵什么?” 门拉开,荣延一脸铁青地站那里,瞪着外面。 “回去。”龙皓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严肃而且威严。 “陛下开恩,饶水芹姑娘一命。”听到他的声音,陶伊连忙说道,之前他肯为自己放了小悦,这一回,说不定也能放了水芹啊! “回去!”他的声音加了几分怒气,从里面传出来,震得她的耳朵有些发麻。 “姑娘快回吧,陛下这时候正忙,水芹的事,姑娘不要Cao心了。”福平连忙上前来说道: “您再不回,只会让更多的奴才们受罚。” 回头,后面早乌压压地,吓得跪了一地。 心里,微微地便泛了酸痛,若是云墨,定不会这样草菅人命!转了身,慢慢地往外走去,心里想的,脑袋里回放的,全是那天云墨在院中吐血的模样,云墨,我没脸见你,也不能为你做一点事,我真的,好没用! 渐渐地,居然走到了一个大湖前面。 湖边柳依依,湖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鳞光,偶尔有几尾小红鱼在水边上冒一下头,便沉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湖上,一只锦绣龙船,雕龙画凤,漂亮极了。 坐到湖边的小石凳上,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世界上有没有自己这样活得窝囊的人?莫名其妙,青梅竹马的恋人成了皇帝,莫名其妙的,自己成了暴君的盘中餐,还一路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对了,这脸上的小疹子怎么还不好?现在脖子上面也全是了,密密的,痒得要命!算了,干脆长一辈子得了,越丑越好,说不定他就对自己没心思,就会放自己走了! 噗嗤…… 笑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一看,龙沐羽正摇着一把羽扇,站在那里“看”着她。 “乖徒儿,你就是脸上没疹子,再换一层皮,也抵不上这宫中女人的美貌啊!你已经够丑了,不用再丑了。” “你才丑!”陶伊脱口而出,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也没人这样说过她啊!什么叫够丑了? “得,让奴才们瞧瞧,现在是你丑,还是我丑!” 十一指了指旁边的奴才们,笑着说道。奴才们立刻低了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妈呀,这叫什么问题,怎么答?说都丑,还是说谁更丑?已经为陶伊打死了一个了,她们可不敢多嘴,装聋作哑最好了。 “我是脸上长了疹子,你若长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陶伊气呼呼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回走,可是刚走一步,手腕就落到了十一的手掌心里,他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扣在她的脉上,眼眸稍眯了一下,面上就严肃了起来: “身上除了痒,还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第二十八章相处 “就是觉得总有股气在身上冲来冲去的,人很躁热。” 陶伊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自己一直以来都比较背,这会子不会背到又惹上什么怪病了吧? 话音落,人突然就被经被龙沐羽提了起来,身上的青布衣被他一掌撕下,她还没尖叫出声,就被他丢进了水里。 这个怪人,疯子!脑袋被驴踢了吗?大白天的居然扯我的衣服,还丢我下水……陶伊连喝了几口水,在水里连连挣扎着,扑腾着想往岸上来,可是每每刚到岸边,又被他推开,一连几次,陶伊心里只觉得恨意熊熊燃烧,那怒火就往脑门上猛冲上来。 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会欺负人,都是魔君,都不把人命当回事!都应该早早被老天收走! “陶伊,你再敢在心里偷偷骂为师,为师现在就把你剥光光,让大家都来看。” 龙沐羽干脆坐到了凳子上面,手里拿着刚从准备救陶伊的暗影侍卫手里夺来的剑,在水面上面划拉着,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疯子,你疯了!我要让龙皓焱杀了你!” 陶伊尖叫了起来,声音从嘴里冲出来,万赖俱静,只有她还没有觉察到自己在说什么,一双手紧抓着岸边的那棵柳树探到水里的枝丫,不让自己再沉下去,嘴里大声斥责着: “你们两个,仗着生了副好命,把别人的命都当成猪狗不如,你们凭什么?一个一天到晚摆着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一个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把戏弄别人当乐趣,除了好命,你们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说着,泪水扑嗖嗖地往下滑,对,他们就是好命,所以才能这样,想欺负谁就欺负谁!陶伊,谁要你没生得一个好命,连嫁个心爱的男人,都作不了主,要受人嫌弃。 “胡闹什么?还不救上来?” 龙皓焱含怒的声音从众人身后炸响,侍卫们这才跳下水,把陶伊捞了上来。 此时,她身上只有一个青色的布肚兜,双手抱着肩膀,泪眼婆娑地站在那里,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龙皓焱狠狠地瞪了一眼龙沐羽,快速脱了自己的龙袍包住陶伊,低斥道: “越来越过份!这像什么?还把不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陶伊在他的怀里哆嗦着,牙关紧咬, “她有什么好?心里又没有你,你这样护着她,她心里恨你恨得要命,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反正她额上已经有了奴印,不如扔出去,继续做个奴才,我算过了,她只有这个奴才命,以后再给她配个小子,也好让你死心。” 龙沐羽沉下了脸色,继续说道。 “你……龙沐羽,你太过份了!”陶伊跺了跺脚,尖叫了起来: “我什么命,与你何干?我妨碍你了吗?我得罪你了吗?你以欺负我为乐吗?龙沐羽,我不怕你,你有本事今天就杀了我。” “再胡说八道,休怪朕不客气!”龙皓焱也发怒了,连称呼也变成了“朕”!十一玩什么鬼花样?越说越不像话! “我走了,无趣。”龙沐羽面色一缓,居然又有了戏谑的笑,他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就往后走去,走了几步,右手一挥,只见白色的袖在空中轻划过一道月白的光接着,一张薄薄的纸就飘到了空中。 龙皓焱伸手抓住那单子,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列了一些药名,原来是张药方子。龙沐羽的声音从前面懒懒地传了过来: “这女人心里憋了气,又积了郁,一直发出不来,都堆积在心里了,今日若还不让她发泄出来,让这疹子漫到了全身,就死定了。本王今天做了出气筒,让你骂了,改日本王会找你讨回来的。” 龙沐羽的身影越走越远,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陶伊慢慢冷静了下来,认真一吸气,体力那股怪气果然没了!脸上的痒也消散了些。 “十一是在给你治病,走吧,朕送你回去。” 龙皓焱看她的模样,知道龙沐羽说的是真的,不过,只要这疹子消下去,管他怎么治的,她的Xing命才是最重要的!只是,一定要扒了这衣服吗?改天一定要问清楚才是。 “陛下,婉娘娘侯了多时了。” 福平上前来,轻声提醒道。 二人回头看去,婉妃带着宫婢们正跪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情形。 “什么事?” “娘娘说,为水芹之事请罪而来。” “让她回去,告诉她,陶伊不用跟她请安,她也不要来找陶伊。”龙皓焱淡淡地说道,搂着陶伊就往云苍院的方向走去。 陶伊用力地推开了他的手,埋头就快步往前走去,他的龙袍太大,不时被她踩在脚下。可是她只是往上拉了拉,却没意识到自己披得这样心安理得,似乎是应该一般。 身后,婉妃的眼中,冰凉和愤恨交杂在一起。 他,连龙袍都愿意披在她的身上!这贱婢到底用了什么媚术,居然把一向对女人冷情的龙皓焱迷成了这样? 可是,陶伊,受宠是不够的。 这后宫,从来都是女人的战场,陶伊,你能得宠一世么?越受宠的人,在这后宫里,命就会越短,除非你够强大,可是,你强大么? 后位空悬,这后宫之中,我代掌后权,以我为尊,任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成为我的阻碍,谁拦我的路,我就让谁……死!她咬了咬牙,缓缓地站了起来。 风,轻起,掀起水面波纹片片。天空的颜色也变得幽蓝幽蓝。 陶伊的眼泪在路上一路滴落着,龙皓焱一袭白色的内衬衣裤,跟在后面。 沿途上,全是跪着的奴才侍婢们。龙皓焱缓步走着,看着前面那个纤瘦的背影,内心有烦躁起来,一定要这样哄着她去吗?成何体统?而且今天心情很不好,没有耐心去哄她,龙元澈居然把青阳惜柳弄走了!她身上那副画,关系着天下,刚才他本来正在和荣延、月魂等人商讨此事,可听到暗影前来禀报说十一居然扒了她的衣,把她扔进了冰魄湖,那湖底是有机关的!这个十一!所以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政事,赶去救她。 去的时候,只听见她在那里怒气冲冲地骂着自己和十一,全天下,可能只有这个女人有这个胆量了! 看着她,心安理得地包着他的龙袍走得飞快,她知道不知道,她穿的是自己的龙袍?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蠢女人,只记得那个云墨!心里又有了些醋意,看什么都不顺眼了起来。赌着气,踢了一脚不小心走到他右侧前方的小奴才,加快了脚步。 她已经跑远了,原本挽着的发散了下来,现在她的头发短了许多,只到了肩头的位置,突然间,他就很想念……她长发齐腰的模样,那散着淡香的发在掌心里滑过,有如绸缎!这时,脑中一下子就闯进了她刚刚只着肚兜抱着肩站在湖边上,梨花带雨的模样,轻吐了一口气,小腹处居然有热量在聚集。 等她两个月,似乎久了点!当时不应该冲动,一个月足够了! 一路想着,前面的林荫里,云苍院的红墙就探出了头,她已经加快了步子,成了小跑,冲向了那个小院。 进了云苍院,陶伊反手关上了门,快速换了衣服,这才让宫婢们把龙袍递了出去,自己却窝上了软榻,拉起被子蒙到住了头。 门被推开了,他的影子投了进来。 “我恨你,你快放我走,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抽抽答答的,她的哭声又细又尖。 “你哪里来的家!”他不耐烦地说道。 “齐鲁。”她恨恨地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是,自己没有家,不用他提醒! 那家,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给烧掉的!暴君! 龙皓焱深遂的目光落到她满是泪珠的脸上,认识她这么久了,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逆来顺受,极力隐忍的样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任Xing地发过脾气。 这模样,不像是一个妃子,或者……奴婢在和皇帝说话!就像是一个女人,在对一个男人发脾气! 实际上,在陶伊的心里,她也从来没把龙皓焱当过主子,当过皇帝,在她的心目里,他只是一个可恶的、夺去了她清白,把她和爱人分开的恶魔,坏蛋!她,是把自己和这些权贵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正是这份内心自给的平等,才让她在这些权贵面前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自尊又倔强,又正是这份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平等的态度,才让龙皓焱找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动情的感觉。 情,本身就是平等的。 被后宫那群女人用千篇一律的、妩媚的笑容浸泡得多了,他的心里,就渴望一个能真正把他当成男人看的女子。 这个女子,只有陶伊!不惧死,不把他当成皇帝,只是……一个男人。 “陛下,请更衣。” 福平捧着一套干净的龙袍走了进来。 龙皓焱接过来,也不管陶伊,径自就在房里换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赐浴 那晚上在他的寝宫里,光线太暗,她又太最紧张,没有发现他的肩上又多了一道新的伤,往背后蔓延下来,到了旋玑的翅膀边上,结着丑陋的痂,像条傲气十足的大蜈蚣。 “这是宫里,要有个做主子的样子,还穿着那军营里的布裙,像什么?今后别说是十一,就是朕看到了,也会扒了你的。” 穿好了衣,他转过身来,沉静地看着床上那缩成一团的女子,继续说道: “起来,更衣,朕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陶伊干脆地说道。 “来人,伺侯贵妃娘娘更衣。”龙皓焱皱了下眉,甩袖走了出去。 “你说过三个月才册封,什么贵妃娘娘?”陶伊急了,坐起来就说道。 “先喊着,反正迟早的事,我劝你别再想着出宫的事,除非朕这皇宫被烧了,被人夺了,否则你就好好呆在这里面吧。” 他已经到了院子里,背对着门站着,这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正想着,她身上的淡香已经飘了过来,转过身去看,她脸上的红疹子颜色果然淡了许多,身上……另一套青布衣裙! 罢了,没见过这样倔的女人,有好的不穿,非得把自己整成这般模样。 皱了皱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她伸出了手,想必她是不愿意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又自己收了回去,转身,径自往外走去。 “去哪里?”陶伊扶着门框大声问道。 “御凤池。” 他头也没回,沉声说道。 被他强行丢到了辇上,然后他就径自回了御书房,一群宫婢拥簇着陶伊去了御凤池。 天,这是人间,还是仙境? 陶伊跟着小宫女走进去,眼睛立刻瞪圆了,她也不想露出这样一副大惊小怪,俗气得不得了的表情。可是,怨不了她,她毕竟也只是个凡人,不爱美是假的,何况是这样一个美似仙境的地方! 眼前,七彩的轻纱垂幔,层层叠叠,淡淡的香雾在空中弥漫着,殿内,十一根白玉圆柱竖立,晶莹剔透的玉柱,几乎可以照出你的影子。 宫女穿着一色的淡青色薄裙,低头站在大殿两侧,身形窈窕而美妙。陶伊微蹙了下眉,暗骂了句:色鬼,连洗澡池子边上也要这么多女子守着!穿得这么少,难不成还是让他方便行事吗? 正忿忿不平时,几名宫女捧着鎏金的大托盘碎步上前来,在她面前跪了一溜,脆生生地声音在殿内响了起来: “贵妃娘娘请更衣。” 别扭的称呼!谁要做那暴君的贵妃娘娘?可是,池中的水应该是温热的吧!她有些窘迫起来,自从进了月魂的大营,就没有认真洗过一次澡,在那几乎全是男人的大营中,每晚都要悄悄端一盆凉水,等同帐的女孩子们睡了之后,才悄悄地擦一下身子。前天被他绑进了宫,大晚上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他的榻上去的,他怎么也没被自己熏死呢? 熏死他?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 天,陶伊,你一定是脑子被湖水泡坏了,才会想出这样的弱智的事情来! 正胡思乱想着,宫女们磕了头,站了起来,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就褪下了她身上的青布衫,她们正要继续往下脱时,陶伊连忙捂住了胸口往后退去,连声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吧。” 一个宫女低着着小声说道: “启禀娘娘,陛下赐了百合膏、蔷薇膏,娘娘要用哪一种?” 说着,就掀开了盘上盖着的刺绣黄缎,露出两个彩色的瓷盒子,打开来 ,一盒是Ru白的,一盒是粉红色的,看上去光滑细嫩,闻上去又香郁扑鼻。 可是,这是作什么用的?管他呢!这么多人盯着自己洗澡,那还不得羞死啊?她连忙接了过来,小声说道: “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各位姐姐了。” “香膏是用来给娘娘洗头的,娘娘有事就吩咐奴婢,奴婢们就在外面伺侯着。” 宫女们又行了礼,恭敬地退了出去,诺大个地方,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坐在池边,小心地用脚试了试池中的水,果然是热的,不仅热,还有点烫,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泉吗? 她左右看了看,应该没有人会偷看吧?涨红了脸,轻轻地拉开了肚兜的细带子,青色的肚兜就滑下去,然后就是长裙…… 滑下了水,微烫的水包裹住了她的身体,舒适的感觉从每一寸肌肤往里面渗透进去, 把脸埋进了水里,让脑子里面清醒一点。 龙皓焱,你是想用这些打败我吗?用这锦衣、玉食、用你说的宠爱,来打败我? 从水里扬起头来,用力地甩了甩发,胸口一阵发痛!陶伊,你看,这样的生活,你之前连想都没有想过,作梦一般,贵妃娘娘……可是,云墨,我想你!你的皇后好不好?美不美?青雅那么爱你,一定会好好辅佐你吧? 脚一抬,人就软软地浮在了这水面上,发,在水里散开,像海藻一般纠缠在一起。 眼前有些朦胧,那轻纱被人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那里,脸颊清瘦,一双暗黑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他的唇微微带了笑…… 她呆呆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人,怎么可能? “云墨,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 龙皓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里的水雾很浓么?浓得让她看不清自己是谁?陶伊问完了,这才醒过神来,刚才想那个人想得太入神,居然把龙皓焱看成了他!现在自己站在水中央,上半身完全就裸 露在他的眼中! 可恨! 她迅速缩回水中,转过身去,不满地说道: “你怎么进来了?” “这温泉对你身上的疹子有效,药已经熬好了,十一说三日内就能好。” 龙皓焱缓步往前走来,陶伊连忙往池子那边靠了一些,急促地说道: “你快出去!” “陶伊,朕只让你这样大胆一个月,今后,若有外人在场,你再不懂礼数地这样呼喝朕,别怪朕罚你。” 龙皓焱一抬手,立刻有宫女上前来给他解开了腰带,宽了袍子。 陶伊转头一看,立刻闭上了眼睛,咬着牙说道: “皇帝陛下,可否容奴婢退下去,您再……” “朕用内功给你把体内的湿毒逼出来。”他下了水,往她身后走来。 “吃了药便会好,不敢劳烦皇帝陛下。”陶伊连忙往岸边走去,一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陶伊,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朕?你这样竖了满身的刺,让朕怎么和你相处?”龙皓焱忍耐着退回了池边,沉声说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强留在这里!我只是个乡下的女人,我想过的是平静的、自由的生活,就算没有云墨,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一群女人,巴巴地盼着一个男人!”陶伊回过头来,认真地说道: “所以,请陛下高抬贵手,放我走。” “陶伊,你们齐鲁人不是最信奉女人要从一而终吗?你的第一次是给的我,我也早就纳了你为妾,无论是名义上还是事实上来说,你早就是我的人,你在我的身边,可总是念着另一个男人,这样算不算你们齐鲁人所说的不贞不洁?你说我要不要把你送回齐鲁去浸猪笼、点天灯?” 龙皓焱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说道,手掬起水来浇到自己的胸前,一下又一下,水声打在陶伊的心上,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按照齐鲁的律法来说,他说的,全对! 闷了半天,陶伊才背过身忿然地说道:“可是,那是你强迫我的!” 龙皓焱沉默了下去,静静地凝视着她,她背对着他,背后的伤疤纵横着,丑极了。是,他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她压根儿就不想看到他,恨他,讨厌他,叫他魔君,可是,他就是想去宠她,想看她笑,想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人都是这样吗?得不到才觉得好?如果以后她对自己也像外面那群女人一样了,每天堆着娇得能滴水的笑,自己还有没有兴趣? 目光越来越幽深,陶伊只觉得身后两道锐利的视线,盯得她浑身难受,正要咬紧了牙,就这样上岸时,他低下了头,掬了一把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沉声说道: “大吴敕封你为大吴明珠公主,是他亲自盖的玉玺,送来了不少嫁妆,我已命人送进云苍院了。” 陶伊的身形晃了一下,又强自稳住,咬着唇说: “反正你不会为了我放过大吴,所以我可以不受,我毕竟不是大吴人!” “这个随你。朕决定给他一年的时间,不过不是为了你,一年之后,朕给青阳云墨一个公平的机会。” 龙皓焱再度抬起眸来看着她,目光像这池水一般,面上清澈,却看不到底下的机密,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坚定无比: “而且,朕也只给我们两个人一年的时间,朕要你心甘情愿的跟着朕。如果你到时候还是这样的想法,还说什么恨朕,恼朕,想走,想杀朕……那朕会杀掉你!朕不会允许我的女人离开我身边,陶伊,你听清楚了,君无戏言!” 第三十章期待 陶伊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水眸瞪得圆圆的。 一年么?一年她可以想出无数的办法逃走!逃离他的身边,去天涯海角,寻找自由!一年她也能想出无数种方法来,把他杀掉!比如明天早上,她就能悄悄把毒药投到他的茶水里,让他喝光光…… 他也懒得理她,太了解她,那脑袋里无非是想着逃啊杀啊之类的东西,天下哪里还有她这么蠢的女人?放着贵妃不做,想着杀给她这些锦衣厚禄的人?他轻嗤了一声,便转过身,闭上了眼睛,声音也慵懒了起来: “过来,给朕擦背。” 陶伊慢慢地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手才放到了他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 旋玑突然睁开了眼睛,瞟了一眼陶伊,然后只见一层淡淡的黑雾升起,它便从他的背上幻了出来,跳进了水里,懒洋洋地在水里游了一会儿,突然就钻进了水底,消失不见了。 “它、它跑了!”陶伊吓了一跳,这小东西居然在这时候跑走了! 突然,她的身体一轻,人居然就从水面上给抛了起来。 大殿有十米高,陶伊被高高地抛起,尖叫起没出口,心差点就从嗓子里给落了出来时,人稳稳地跌在了一个黑色的背上! 是旋玑! 它把她抛起来,又接住,带着她在大殿里飞了起来,它时而上冲,快到顶的时候,又猛地往下俯冲下来,在水面上轻点一下,又飞上去,盘旋。 陶伊刚开始时被吓得面无人色,以为它是恼自己不服它的主人,替它的主人出出气。可是后来才渐发现,这家伙居然是在带自己玩!它不时发出几声低啸,偶尔又把尾巴卷起来,拍打着陶伊的背,强迫她抱紧它的颈,好让它的速度更快一些。 陶伊养过鸡,养过小狗,这会飞的龙以前想也不敢想,想想都可怕,绝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可以骑在龙背上,和龙一起玩耍。 心,一下提得老高,一下又猛地沉下来,旋玑似乎玩得很开心,速度愈来愈快,在啸声也拔高了,绕过那白玉的柱子,又穿过轻纱幔帐,在香雾里穿行。 龙皓焱转过身来,手靠在池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人一龙在殿中玩耍。 陶伊回过神来,脸一下涨得通红,血液全涌上了头顶,天,自己是未穿衣裳的!这、这……当旋玑再次下冲时,她迅速伸手扯下了一片轻纱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湿漉漉的长发甩起来,这淡粉色的轻纱下,妙曼的身体若隐若现,龙皓焱便听到自己喉中轻响了一下,一个月……好像也太久了!现在,他真想吻她!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就无法收回,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想得到的东西,他一定会去争取,霸道得让人无法喘息,又气又恼又恨又无可奈何。 他把手指放到了唇边,打了个忽哨,旋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身子一歪,把陶伊从身上掀了下去,然后它一声低啸,就潜进了水里,消失不见了。 他从水中跃起来,接住她,低笑着,带着她一起落进了水里。 陶伊还没从眩晕中醒过神来,人已经被他紧拥在了怀里,他压着她,用力地吻了下来,霸道的双唇毫不客气地撬开她企图挣扎的小嘴,手也扣住了她的下颌,吻渐深入,更不许她反抗。 什么赐浴?他早打了这鬼主意! 陶伊羞恼极了,可是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根本容不得她有一点反抗,若他稍收了一点力,而陶伊又挣扎的话,他会用更大的力道来压住她,几番下来,陶伊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被他压在池壁上,脸上、身上全红了,有羞、有气、有怨,也有被他的手掀起的,难以自制的渴望。 连哭,他都不许,眼泪刚滑下来,便被他吻去,然后用手在她的腰上轻揉着,让她颤栗,无法呼吸。 “你说过,有三个月的时间。”她无力地看着他,小声而又急急地喘着气。 “朕说,三个月给你正式的封号,没说过一定不碰你。” 他低声说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她脚一软就往水里滑去,这时,他的身体往上一迎,稳稳抱住了她。 柔软的她,刚硬的他,她如此白皙,又因为他,而泛了淡淡的粉色,看上去美极了。他的肌肤却泛了古铜的色泽,一刚一柔,倒映在这水面上,像两株痴缠着的藤萝。 他舒服地吸了一口气让她贴在自己的身上,低头看她的脚,这真是一双漂亮的小脚,小巧,又有着美丽的线条,他的手在她的脚背上轻抚着,慢慢到了她的脚心,突然调皮地用了力,挠起她的痒来。 陶伊被他突然而至的动作弄得又痒又急,挣不开,想骂,又骂不出几句话来,早知道应该在青衣巷里多向那些姑娘们学点骂人的话来。 他的笑声越发低沉,终是放开了她的小脚,她的扭动也让他有些忍受不住了,窄腰轻动了一下,舒服地吸了口气,而陶伊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不许哭了。”他伸手粗鲁地在她的脸上胡乱擦了几下。 仔细想想,陶伊和他,似乎从没有在清醒的时候欢好过。只有一次,陶伊为了云墨向他妥协,第一次松口要做他的妾,可是这事进行了一半,他的情毒便犯了,平时他就在这方面比一般男子要勇猛,情毒犯的时候,更不会关心对方的感受,所以陶伊每回在他身下都是受罪,除了痛没别的感觉。 今天不同,他要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什么是真正的恩爱。 吻从唇上滑下来,到了她的颈上,小红疹子淡了不少,他的舌轻轻地从疹子上面滑过,一路下行,到了柔软的腰上,他喜欢她的身子,小巧而又漂亮,他的眼眸半眯了一下,紧紧地拥抱住她。 “龙皓焱,你不要逼我。” 陶伊的声音里带了哭意,细细碎碎的,她没有力气反抗,可脑中那根弦又强迫她去反抗,她的指甲深掐进他的肩头,往后撤退着自己的纤腰,这时,她分明听到自己体内有一股热量在喧嚣,想要冲破她的胸膛,往外冲来, “放松,朕会宠你的,听话。” 他握住她扭动的腰肢,略停了一下,低声说道。这声音沙哑,充满了热情 。如果按他之前的做法,这时候他不会去管她,这样让他兴奋,这样让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占的美好,他真想就这样按住她,狠狠索要一番。可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个小女人笨女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故且忍上一忍吧。 “我不要你宠我,求求你,放开我。” 陶伊哭出了声,她讨厌这种感觉,憎恨自己这时候的反应,她真的堕落了,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和那青衣巷里的女人一样,在扭摆着身体讨男人欢心,她不要! 突然两人身体一轻,双双被旋玑用尾巴给卷起来放到了它的背上,它就这样缠着两个人潜入了水底,陶伊眼一闭,心一横,暗道,淹死我得了! 可是,龙皓焱炽热的吻却迎上来,强迫她呼吸着他给她的空气。 身子再一轻,旋玑居然把他们两个又带到了半空中。 这是什么感觉? 身边是淡白地雾萦绕,身下是展翅的飞龙,身边是他。 陶伊都无法形容这种滋味,她被龙皓焱带进了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新鲜的世界里。在这里,她的一切都不得不依附着他,就连感情也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他霸道、热情,甚至有时候还不讲道理,一味要求她听话,再把他认为的“好”与“温柔”给她…… 陶伊有点招架不住了。 就算是云墨,也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感情。 她想,这算不是算是背叛了? 这一天,陶伊还是败下阵了,在他和小帮手“龙”的齐心协力下,把自己交给了他,并且是在没有情毒的情况下。 这时候,他就在身边,他的手就紧搂着她的腰,他的呼吸满足而均匀,他身上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酸痛让她清醒着,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她把他搂得那么紧,她甚至还发出了一些讨厌的声音…… 陶伊,你完了。 这一生,你不要再奢望着再有重来的一天! 龙皓焱 ,你如此逼我,一步一步,让我无路可退,我若毒不了你,起码,我可以送我自己去那清静的世界。 天,快亮了。 外面的更声响了数下,有小太监在外面轻叩着门上的金环,提醒着龙皓焱应该上朝去了。 龙皓焱翻身坐了起来,陶伊连忙紧闭上了双眼,佯装睡熟的样子,龙皓焱的手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下了榻。 门轻响,裙角的沙声,水声,脚步声…… 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离开了。 慢慢地坐了起来,身上每一寸骨头似乎都快要裂开一样,眼睛也又胀又涩,难受极了。 “娘娘,请用汤。” 一名小太监捧着一碗热汤跪到榻前,陶伊楞了一下,那碗里黑乎乎的一片,味道很熟悉,她脑中快速一转,就想了起来,在营中,刘婆婆就常煮这种汤给营妓们喝,可以避孕打胎…… 第三十一章掩饰 她恼平静地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当然,不能给这魔君生儿育女! 扶着宫女的手下了榻,脚下一软,差点跌倒下去,咬了咬唇,脑中闪过龙皓焱昨晚间那火焰熊熊的眼眸,天,今后一定要面对这个男人吗?她,在他的强攻下,能支撑多久?手摸索着自己的腰上,那个小香袋去了哪里?脸上的神色一变,毒药,她的毒药还在里面! “娘娘找什么?”宫婢们上前来,小声问道。 “我的香袋呢?” “陛下吩咐,给娘娘换上新的。”宫婢捧上新衣裙来,连那香袋儿都是上好的锦绸做成,上面坠着玉石的流苏。 而那袭薄纱锦衣……陶伊的脑袋开始有些眩晕了,那天投潭时,在水里看到的幻像中,自己就是穿着这一袭华服,对了,还有那些飘飘渺渺的流云纱幔…… 是的,自己看到的那个地方就是御凤池! 这么说,自己看到的不是过去,而是将来?自己,逃不出命运的牵绊吗? 一种悲凉从心底缓缓升起,陶伊,这是命么? 入秋了。 一到晚上,风就薄凉,穿过门窗,拂乱陶伊的长发。刚洗过了头,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从那天凤御池到今天,足有七天了,龙皓焱并没有来过,也没有其他宫嫔靠近过这个小院,云苍院就像是这燕周皇宫中的世外桃源,清静,她喜欢。 案上有纸笔,她正在学写字,长榻上有一只小竹盘,里面有各色的绣线,还有一只绣了半边蝴蝶翅膀的帕子。 过去十六年,她基本上没怎么做过女红,这双手干惯了粗活,手指还不如这些宫婢们细嫩。这几天,小太监常盛每天都教她写几个字,她一面写,一面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天的事情,一天天就这样过来了。 只是,每天这宫里都会多出许多东西来,衣裳鞋袜、首饰珠翠是少的,新奇的玩艺儿搁了半间房,有米多高的红珊瑚,整块玉雕出来的、像真的小狗一样大小的狗儿,这些东西一送进来,就全被堆进了另一间房内,然后等待着另一波赏赐的到来。 “娘娘,陛下请您前去赴宴。” 门轻响了一下,一个小宫女碎步走进来,轻声说道。 “不去。” 陶伊干脆拒绝道。 “娘娘还是去吧,”小太监在旁边小声说道:“既然进了宫,就要为今后做打算。” “不去。” 陶伊站起来,放下了毛笔,纸上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正趴着:齐鲁。 小太监瞟了一眼纸上的字,退了出去。 陶伊走到了窗口看着外面,那个给自己药的小宫女怎么没看到了?这两天她也问过身边的宫女们,可是没人记得那天到底是谁进来过,如果问了名字就好了,还可以找她要点药,还有,她说的,驸马是云墨吧?云墨还有人在宫里吗?那他一定也知道自己和龙皓焱的事了! 沮丧涌上心头,她坐下去,顺手拿起榻上的绣针胡乱刺了几下,或许是过了学这个的年纪?她总也静不下心来绣这些东西。 闷着,一坐又是一上午,午膳也没怎么动,整个人都无精打彩的。 “娘娘,去花园走走吧,您成天这样闷着可不行。” 一个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陶伊惊讶地抬头,顿时高兴了起来: “小悦,你也进宫了么?” “是啊,本来陛下让奴婢和黄管家留在王府的,还有一些夫人并没有进宫来,就留在那边了,可是昨儿晚上陛下就宣奴婢进来了,奴婢就知道,是让奴婢来伺侯娘娘的。” 小悦越发的怜牙利齿了,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把陶伊原本烦闷的心一下就烘暖了起来。 “走吧,娘娘,老坐着会长胖的。” 小悦也不守这规矩,上前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让奴婢也沾点娘娘的福气,奴婢还没见过御花园长什么模样呢!” “花园还能有什么模样,不就是长了花呀草的。”陶伊好笑地说道,跟着小太监们往花园走去。 一路上,静悄悄的。 奇怪,大白天的,怎么没人? “长公主回来了。”小悦放慢了脚步,小声说道。 她?陶伊楞了一下,小悦接着说道: “陛上请娘娘去赴的,正是给长公主和大吴新帝接风洗尘的宴!” 脑中一轰,陶伊停了下来,云墨来了! “回去,我们回去。”她转身就往云苍院走,这样在皇宫里面走,会不会碰上他们?她哪里还有脸见他? “娘娘!”小悦连忙追了上来,扶住了她,小声劝道: “不是奴婢多嘴,只是娘娘,女人不都是这样吗?总要嫁人生子,陛上这样宠你,你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我也想,可是,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小悦,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明明早上我们两个还在河边上洗衣服,我的衣服跌水里了……然后他去追,然后就一切都变了! 本来不是这样的,你说,是不是很可笑?他居然成了大吴的皇帝,我成了你们这个暴君的……更可怕的是,我居然看到过一个幻觉,我看到我和我应该恨得要命的男人,居然那样亲密……小悦,我很害怕,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一直闷在我的心里,每每夜深时,我都会被这个幻觉折磨得喘不过气来,我觉得我要疯了。” 陶伊手扶着路边的桂花树,急促地说着,有风轻扬,桂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满天,满地,满满是这桂花香。 这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低低的。 身后,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龙皓焱和云墨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 他们两个是出来谈一年之约的事,远远地就看到陶伊往这边走,然后突然又往回冲,最后停在这里。 她穿了件款式最简单的紫色长裙,齐鲁的样式,阔袖,窄腰,织锦的腰带,挽了双髻,那是宫婢们常挽的发式,发间只有一枝玉钗。 语气太悲伤,抑或是这紫色太忧郁,此时的她,和这满枝紫色的桂花相衬着,就像一幅画,让人的呼吸也不敢大声,怕是惊了她这如画般人儿。 “王兄,夫君,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龙青雅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陶伊的背一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这桂花的香,掩住了曾经最熟悉的云墨身上的味道,原来,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后!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 龙青雅快步跑到他们身边,看着陶伊的背影,皱了一下眉,讽刺起来: “我以为看什么呢?原来是看木雕。” 陶伊轻咬了一下唇,不敢动。龙青雅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对龙皓焱说道: “这有什么有趣的,王兄,我有事和你说。” “带驸马先去,朕稍后就到。” “告退。” 云墨开口了,只有两个字,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像,一把温和的阳光,没有受到一点风雨的影响,是了,他一向这样隐忍,懂得掩饰情绪。更何况,他都已经退回了玉扣,怕是正努力一点点把自己从他脑中赶走吧。 “他走了。”龙皓焱缓步走过来,沉声说道。 陶伊没动,侧过脸,看向另一边。 “什么幻像?” 他低下头问,幽深的眸子看向她。如此娇小,才到他的胸前,又如此纤弱,似乎又瘦了一些,难道她都不吃饭的么? “朕佩服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这样大一个青阳门,并且没有暴露一点身份,还能到朕的身边来,成为朕的军师,更取得龙青雅的信任,这样的对手,朕很有兴致。朕和他约好了,等他一年。陶伊,一年之后,你希望谁赢?” 他调转了话锋,不再追问幻像的事,却把话题转到了两国之约上面,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光芒来自自信,来自对于强敌的征服欲,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对手越强大,越有挑战Xing,他就越有精神。 陶伊依然沉默着,他伸手,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然后收回手,转身往回走去。 陶伊如同虚脱一般,身子这才软了下来,靠在桂花树上,无力地看着远方的宫殿。 这层层叠叠的红,一重重地金色琉璃瓦,就在她的眼底铺开。 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实,她居然害怕面对这个问题,他输,云墨输,似乎都让她难以呼吸。 这,比那个幻像还可怕,陶伊,你要背叛他,背叛自己的爱情了吗? 这一天,似乎比十年还长。 日落,月升。 夜凉如水。 “娘娘睡吧,天太晚了。”小悦过来关了窗,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催促道。 “不困,睡不着,小悦,今天我说的话是不是都被他们听到了?”陶伊转过身去,小声问道。 “嗯,基本上都听到了,娘娘的声音很大,奴婢本来想提醒的,可是陛下不许,所以……”小悦轻声说道: “可奴婢看陛下的表情,倒像是挺高兴的,娘娘,陛下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一个女人,就是当年的……” “谁?”陶伊坐起来,不经意地问道。 第三十二章相见 “琴夫人。”小悦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外面,小声说着: “当年陛下才册封了太子,就有首领送了百名美人进府。琴夫人最漂亮,也最得陛下的宠爱,直接就封了太子妃,可是只一年,先王突然下旨,要彻查陛下叛国之事,还弄了一大堆所谓的证据,所幸大妃极力保,才保住了陛下的Xing命,陛下就自请去了战场,可是……屡战屡败,后来才弄明白,琴夫人是王叔派来的,情报都是琴夫人送出去的,可这一年里,她已经在陛下的饭菜里下了毒。”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 陶伊不由得听痴住了,那个霸王也受过这样的委屈?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就到了现在了,娘娘,可以睡觉了。” 小悦拿过梳子,给她梳了头,又催促起来。 “小悦,不要叫我娘娘好不好?”陶伊无奈地被她按到了床上,轻声说道。 “叫什么?大娘?”小悦促狭地说道。 “大娘就大娘。”陶伊被她逗笑了,乖乖地躺到了榻上。 “娘娘恕罪,奴婢犯上了。”小悦笑着告了罪,退了出去。 房间又安静下来。只有她自己细细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缠绕着。陶伊,你为什么现在开始享受起这种有人伺侯的生活了?还是,你本身体内就有这种虚荣的因子? 云墨……她轻舒了口气,今天白天硬是没胆量回头去看他一眼,他穿了什么衣?还是月白的衫吗?不对,应该是绣有龙纹的锦袍吧!应该看一眼的,自己不是很想看一眼吗?皇帝,云墨,侄少爷! 幽幽扬扬的笛声响起来,如诉如泣,陶伊坐了起来,心跳又加快了。 是他,是他在吹笛,这笛声是他之前常吹给自己听的那一首! 心,管不住脚了,她站起来就往外走。值更的小公公楞了一下,连忙问道: “娘娘去哪里?宫里的规矩,入夜,不得擅自在宫里行走的。” “就在门口看一眼。”陶伊急促地说道,跑上前去拉开了宫门。 一轮月,悬挂天际。 那笛声,似乎就在不远处,在这夜风里痴痴缠缠,像一根细细的蛛丝,在她的心上密密地结了起来,让这心跳也不随自己的指挥了,只随着这笛声,飘远、飘远…… 似乎是回到了那清清的小河边,他俯身一吻,C混光绽放。 醒来的时候,自己又在榻上,枕上却多了一个东西,是一支白玉的钗,和她昨天戴的不同,这钗晶莹剔透,上面还刻着几个小字,不过她不识字,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只觉得这钗漂亮,轻抚了几下,便大声说道: “小悦,你在外面吗?” “娘娘醒了。” 小悦满面笑容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谁放这里的的?” “当然是陛下啊,昨天晚上,是陛下把娘娘抱回来的。” 小悦掩嘴一笑,还真有人能站着睡着的,她算是见识到了,若不是龙皓焱来发现了,别人都以为她是站在那里听笛赏月,哪里会知道她是睡着了。 陶伊放下了钗,下了榻,怏怏地说道: “怎么不叫醒我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快别他呀他地叫了,是陛下!开始是不懂规矩,可是您也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天了,陛下也要面子的。陛下昨儿就在这里过夜的,你居然也不知道?” 小悦责备了两句,端来了水,伺侯她洗手脸。 啊?真是不知道!听到这话,陶伊像被刺刺到了一样,云墨就在宫里,他会知道的,他会知道自己和龙皓焱一起过夜…… “娘娘,今天是婉妃娘娘生辰,虽然陛下特许你不用去给她行礼,可是今后毕竟是要在这里过日子的,她又执掌着后宫,娘娘你自己又不懂这女人之间的权术,所以今后这些事上面,还是要注意一下,免得今后吃了暗亏。” 小悦叨叨地念着,开始给她挽发梳妆。 最讨厌这种事!陶伊皱了下眉,依然是两个字:“不去。” “哎,你呀。”小悦也不再多嘴了,给她把那支白玉钗戴上去,看着铜镜里的人儿,笑着说: “还是陛下手巧,做的这钗也漂亮。” 他做的?陶伊楞了一下,看向了发间的钗。 “嗯,陛下赏赐的金银珠翠,您是一件也不愿意戴,就爱那支青玉钗,所以陛下自个儿给你雕了一支钗,这下总喜欢了吧。” “我不戴。”陶伊立刻拔了下来,放到了桌上,依然戴上了那支青玉钗。 “娘娘,这青玉钗戴在脑袋上,活像个道姑子!”小悦无奈地说道。 “我喜欢呢。走吧,出去走走。”陶伊站起来往外走去。 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遇到他?还是想看他一眼,看他他穿龙袍的样子,还要对他说一声恭喜,说一声……保重! 小悦楞了一下,难得呢,她居然主动想出去走走。 宫女太监们刚想跟上,就被陶伊给拦住了,身后跟上一大群人,真是不自在。 一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从各宫捧着各色礼盒往西宫婉妃那里去的人,太监宫女们见了这主仆二人,也都忙不迭地行礼,未封号,却专宠,乘凤辇而不用行宫中礼,这才是真的叫得宠! “有小路么?这样走得烦死了。” 陶伊被这些人拜得回礼不是,不回礼也不是,走了没多远就拉着小悦问道。 “小路?哪里不是人啊?”小悦摇了摇头,又试探着问道: “都出来了,去婉妃那里做个顺水人情吧!” 看着她一脸期盼的样子,陶伊犹豫了起来,这些人今后是要跟在自己身边吃饭的,自己倒霉,她们也是跟着要受罪的,罢了,去就去吧,不就是磕个头就出来吗? 于是,点了头,跟着小悦往西宫走去。 西宫是当年的贵妃寝宫,也就是娇乐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地方陶伊来过一次,奢侈得不像话,如今走进来一看,这婉妃的排场远胜娇乐当时。 太监宫女们见她来,连忙一个接一个地进去通报了,而其他的宫嫔们也都纷纷围过来,向她讨好问安。 天,这后宫到底有多少女人啊?看着眼前这些莺莺燕燕,陶伊有些郁闷,耳边嗡嗡地乱响着,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婉妃笑吟吟地迎了出来,陶伊居然来贺寿?倒是意料之外,这些天来,这女人一直大门紧闭,只听说昨天出来逛了一次,还遇到了老情人。 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主仆二人,心里冷冷一笑,便快步上前挽住了陶伊的手,笑着说道: “妹妹真是稀客,快进来,姐妹们都到了。” 姐妹们?陶伊有些哭笑不得,谁愿意和这些女人做姐妹啊? “见过贵妃娘娘。”屋里一阵娇呼,陶伊的头就痛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向小悦使眼色,真是后悔到这里来。 “恭祝娘娘万福金安,贵妃娘娘特地为婉娘娘准备了贺礼,望婉娘娘莫嫌。”小悦清脆地说道,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恭敬地递了上前去。原来她早就备上了礼,不管陶伊来不来,礼是一定要送上的。 两指大小的盒子,能装什么玩艺儿?婉妃接过盒子,笑着打开来,这笑顿时凝住了。 盒子里面,一支万年暖玉佩,她有腹痛的毛病,暖玉能镇这头痛,何况是这万年暖玉?想来,这是陛下赐给她的了。 她拿出钗来,静默地看着,脸上也没了笑,她找陛下求过这钗,不过,他却一直未给,原来是给了她。 “娘娘不喜欢吗?”陶伊却不知道,只以为是只普通的钗,小声问道。 “喜欢!来人,好好收着,本宫晚上宴会上就要戴上,妹妹留在这里用膳吧,虽然陛下一向是另给妹妹做的膳食,不过今日本宫也请了长公主和大吴开元帝,都结了亲戚,你们也是旧识,以后难得见面了,所以一起聚聚,妹妹你看可好?” 好,当然好! 陶伊真想这样说,可是一想到龙青雅,就摇了摇头,轻叹道: “谢谢娘娘好意,不见的好。” 这叹息声出自肺腑,她不知婉妃等人心机,只把这心事赤罗罗地表露了出来,婉妃却柔声一笑,扶她站起来,轻声说道: “那我也不勉强,他们快来了,妹妹若觉得不方便,就回去休息吧。” 陶伊点了头,带着小悦出了西宫,往小院行去。 那边,一群人正往这边缓步行来,正中那位一袭月白锦衫的男子,不正是云墨吗?玉冠束发,脸庞削瘦,但是目光却沉静如水,他这目光落到了陶伊的身上,二人静静凝望着,脚步都停了下来。 时间似乎静止,风声也悄然下来,几片泛黄的树叶从树梢飘下,落到他的肩头,他的目光深幽,像秋天的夜空,看不到深处的、他的情绪。他这样削瘦,这月白的、绣着龙纹的锦袍让他看上去,像是站在云中,风一起,他便会乘风而去。 陶伊想唤他一声,可是,叫什么?陛下?云墨?还是……    第三十三章吻她 良久,她喃喃地唤道: “少爷。” 是的,他在心里,永远是那个云墨少爷,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称呼能够取代。声音好轻,还不如这叶落的声音响亮,飘乎乎地,便没入这空气里,消失不见,所以,外人只见她唇启,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云墨的眸子里瞬间划过一抹悲伤,他的神情越发忧郁,连这唇色都过于苍白。陶伊的心,一阵阵地痛得厉害。 “还不见过大吴开元陛下?” 龙青雅不悦地出声,打断了正在凝望的二人,她讨厌他们两个遇到,这女人不是说都不出门的吗?怎么也会来凑热闹? 小悦等人连忙跪了下去,恭敬地磕头行礼。 而陶伊,却侧过了身,不再看他。 “无礼,还未封号,便是庶民,哪里有这样不懂规矩的女人?”龙青雅冷冷地说着,看向了云墨,语气悠然就柔软了起来: “夫君,我们进去吧。” 是了,他是她的夫君! 身后脚步声杂乱,再转身,人群已经进了宫门,里面依然喧嚣,依然热闹,外面,却静如无人之地。 “回吧,娘娘。” 小悦也有些后悔了,只是想让她融入这个后宫,和各宫的娘娘缓和一下关系,没想到长公主和青阳云墨也会来,当着这么多奴才下人的面,这两个人也不避讳,就那样痴缠相望,哎,陛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自己?这个主子,什么时候才学得会在这宫中生存?帝宠,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更没有人能荣宠一生! 摇了摇头,扶住她的手慢慢往回走去。 远处,冰魄湖平静无波,这风似乎停在了离湖面一尺的地方,便不舍得靠近这湖水了,如镜般的湖面,倒映出岸边高高矮矮的树木,还有层层叠叠的宫殿。 大吴的皇宫,是什么模样? 越走越偏,越走越寂静,婉延的小路在桂花树中向前延伸,淡白的花瓣铺满了小路,满空中都是这浓郁的香。 胸中又有一股闷气,渐渐地往下行去,到了腹中,剧烈地冲撞起来,渐渐的,腹痛降临,她捂住小腹,扶着树站着,闭上了眼睛。 “娘娘怎么了?”小悦看见她脸色突然煞白,连忙问道。 “没事,肚子有点疼,过会子就会好了。”陶伊轻吸了口气,提了提裙摆慢慢往前走去。 “娘娘,听说你前些日子……喝了那汤了?”小悦扶住她小声问道。 “嗯,不是端来给我喝的么?”陶伊轻声回着。 “傻娘娘,陛下是下了旨的,你想喝就喝,不想喝也没人敢拦您,这宫里还没有皇子呢,您得抢先,生下一儿半女,也给自己下半生寻个依靠……” “小悦,我以为你会懂我的,我不想留在这里,这些事,我们以后不说了好吗?” 陶伊摇了摇头,抬起手来,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内,逃不出去,不用他动手,她也会像这花瓣一样,时间到了,便会落下来,成了泥,然后消失不见。 “在这里坐一会儿吧。”陶伊腹中的疼痛越发剧烈了,她紧皱起了眉,坐到了路边的竹凳上,手捂住了腹部,弯下腰去。 “娘娘,不能走么?奴婢去叫人来。” “不用了,可能是月事要来了,坐一会儿。” 陶伊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就有这毛病,可是好久没犯过了,是不是这几天吹了风,凉着了?你瞧,进了这金笼子,你人也变得娇气了,以前怎么折腾都强壮如牛,现在又是起疹子又是肚子痛的,想来,这里的山山水水也不欢迎自己吧。 “我还是去叫人来吧。”小悦担忧地说着,快步往前跑去:“娘娘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了。” 风风火火的,小悦的身影就没在了林子深处。 陶伊左右看了看,缩起脚来,在长凳上缩成一团。花、叶在风中轻摆,发出沙沙地轻响,她仰起头来,看向碧蓝的天幕。 窃窃的低语声从身后的林子里面传来,她好奇地回过头去看,林子里面,两道碧绿的裙影站在一起,正在说悄悄话,风吹来,把这低语声也带进了她的耳朵。 “你们娘娘走了吗?” “走了,你还是找个借口把芸娘娘叫出来吧,免得刀剑无影,主子没了,我们也就完了。” 在说什么啊?陶伊放下了双腿,凝神听了起来。 “是呀,听说是杀无赦的,那边的人会一个不留。” “那长公主怎么办?那可是陛下的亲妹妹呀!” “亲妹妹又如何?现在她心死踏地地要跟着大吴皇帝,当然只能陪着他一同去死了!” 轰……脑中炸响开来。 这宫宴设了伏吗?要狙杀云墨吗?怎么会?明明他说要给云墨一年的时间!他说得那样坚定,她是相信的,可是,战神龙皓焱会是这种小人吗? 脑子有些乱,她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拔腿就往西宫的方向跑去,不行,她要去看看,要去守在那里,若,龙皓焱真的下这毒手,她,定会用命相抗,死,也要拉上这魔君。 西宫里。 竽声正起,接着,编钟声,古琴声,渐和起来,一支箫音,从这乐声中穿透而出,清冽而婉转。 宫宴已经开始了。 门口的奴才们看去而复返的陶伊惊讶极了,正要上前通报的时候,陶伊已经迈过了门槛冲了进去。 大殿中,那月白的身影云清风淡地立于正中,这箫音正是他奏出来的! 无数道目光都落到了大殿门口。 阳光从她的背后肆意泼洒进来,依然是那套淡紫的裙,裙摆轻晃着,腰间一枚玉扣,打了绿色的流苏穗子。 在满殿艳丽的女子面前,她只是那株生长在河边的小花,淡淡地芬芳着,却让你一望,便刻在心里,难以忘记。 “贵妃娘娘驾到。” 福平连忙弯下了腰,快步迎上前来,大声唱道。 殿中人连忙都起了身,向陶伊行起礼来,一时间贵妃娘娘千岁的声音震得陶伊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退了一步,往前看去。 龙皓焱也在。一身玄色龙袍,坐在正上方的椅子上,单手搁在膝上,手中有金樽,静静地凝视着门口的她。 居然是跑着来的,额上有汗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一直停在云墨的背影上面。不悦的火焰慢慢在眼底聚拢来。 殿中安静了下来,云墨没有转身,平静地退到了龙青雅的身边,垂目坐了下去。 “过来。” 龙皓焱向前伸出手来,沉声说道。 视线重新回到了陶伊的身上,乐声也停了下来,只有各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一声声喘得陶伊透不过气来。 要从他的目光中,走向龙皓焱吗? 后退已经不可能,她缓缓地迈过了门槛,往前面走去。 头深埋着,一步步走向龙皓焱,不过几米的距离,却像走了许久一般。可是,再怎么慢,这距离还是会到尽头。 她站在案前,也不拜他,也不出声。 “手怎么这么冰?又没有用早膳?小悦人呢?”龙皓焱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拉她坐在身畔,低声问道。 态度十分亲昵,底下的人的目光从陶伊身上收回,又落到了云墨的身上。 昨天在湖边,她的那番话已经不是秘密,宫里这些妃嫔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会子,对身系二皇宠爱的陶伊是又妒又羡。 “喝一口?” 龙皓焱揽住她的腰,让她偎在自己的怀里,把金樽放到她的唇边,他不是故意要在云墨面前和她亲昵,只是,想宠她的心,已经扎根,发芽,每分每秒,见到到,便想去这样做。 陶伊摇了摇头,依然沉默不语。 一旁的绯婉轻笑了起来,款款站起来,举起杯来,朱唇轻启,便娇声说道: “我说妹妹先前怎么不愿意留下来,原来是没见着陛下呀。瞧,陛下一来,妹妹便来了。陛下,臣妾可是嫉妒死了,臣妾跟随陛下这么多年,还没见陛下如此温柔过呢!此杯,敬陛下和妹妹,请陛下和妹妹饮了此杯吧!愿陛下和妹妹恩恩爱爱,白首到老。” 心里分明嫉妒得要命,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话说得真好听,难怪她能从一个小小的婢女走到今天能执掌后宫的位置,陶伊抬眸看向她,她一向艳丽,今天又精心装扮过了,更是光彩照人,艳压了群芳。 龙皓焱的心情果真因为她这番话而舒畅多了,仰头喝尽,福平连忙又满上一杯,龙皓焱便把杯子递到陶伊的唇边,低声道: “她敬你,你就小喝一口。” 陶伊犹豫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樽来,自己捧着啜了一口,燕周的酒烈,龙皓焱更是好这烈酒,见她难得乖巧温驯,便来了兴致,又举起樽来,大口喝了,然后居然扣住了她的下巴,往她粉软的唇上吻去,这酒,便从他的唇中到了她的嘴里,辛辣冲喉。 眸子,睁得老大,他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他居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也这样大胆!而且、而且云墨就在殿中呀! 浓烈的酒精进了双唇间,两颊顿时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她一把推开了龙皓焱,慌乱地跳起来,退到了一边。 可是,他没生气,只是沉静地看着她。 殿下,同样是鸦雀无声。 第三十四章凤后 龙皓焱,经瑶琴夫人一事之后,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这样耐心过,那满宫的女人都是下面献上来的,可能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他都记不清。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床上享受的玩物,他从来不管府里到底有多少个女人,这后宫之中,又送进来了多少,对他来说,没意义。 只有陶伊,抓走了他全部的视线,难得的耐心,难得的、总想让她高兴起来。 这种感觉,自十七岁之后,到今年,整整八年,久违,而且猛烈! 他的唇角有了笑,眸底全是她绯红的、惊慌的表情。 周围的人,都被他视而不见,太骄傲,今日的一切,他亲手打下来,他有资格去骄傲。 陶伊侧过身,慌乱地去看云墨,他似看不到一般,不说话,也不抬头,抬手、举杯、饮酒…… 龙青雅的唇边却带了讥诮的笑,这笑,冰冷,让陶伊窘迫极了。 “我先走了。” 陶伊没办法再呆下去,拔腿就往外走,阔袖拂到桌上的紫砂陶酒瓶,瓶子咕噜噜地滚下来,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陶瓶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声音低沉,闷响。 然后,便是寂静。 突然,几枚细小的亮光穿透了阳光往云墨的方向扑去,快、疾、准! 连呼吸都要忘了!陶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枚银针刺向云墨的面颊,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刺客,护驾!” 暗影侍卫的身影从殿上翻下,剑格开那亮光,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响声冲进满殿人的耳中,又炸开,像一颗有着威猛威力的Zha弹。 紧接着,又有无数根亮光冲向了云墨坐的方向,数量那么多,密密的,像阳光下的细雨,穿透风,尖啸着。 一双手从陶伊的背后伸来,把她抓起来往后一扔,玄色的身影跃起来,袖子挥起,那银针便往地上落去。 更多的银针又从四面飞过来,这一回,不止是云墨,更多的都是击向了龙皓焱! 什么状况? 殿中人楞住了,到底是杀谁?到底是谁的人? “顶上!” 龙皓焱一声暴喝,身形便跃起,冲向了大殿的金顶,与此同时,那白色的身影也跃了起来,这是第二次,陶伊看到云墨用武功。 玄色的,龙皓焱,蛟龙一般矫健。 白色的,青阳云墨,游凤一般轻盈。 一玄一白,同时扑向了顶上的刺客……居然有十名!暗黑色一身,连脸都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双冰凉的眼睛。 宫中防备如此严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刺客们见龙皓焱和云墨跃出,立刻纵身一跃,往后暴退而去,他们不战,只管跑。 在层层宫墙中穿越,熟悉如同自己的家中! 龙皓焱眼底杀机顿起,如此熟悉宫中的一切,除了老四,还有何人!可是,老四有什么必要这样做?老四一向行事慎密,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手法,不像是他! 云墨的身形已经停了,从屋檐落下去,旁边是朱红色的宫墙。 抬头,宫墙上四字:云水苍苍。 她住的,云苍院! 负手立着,看着这高高的宫墙。情报来说,她进宫之后龙皓焱极尽宠爱,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恨不能送进这院中,今日在殿中看到,与那传闻中也差不了多少。 脑中,闪过上午在西宫门外,二人静静凝望的情形。 伊儿,若可能,真想现在带你走!可是,就像你昨天在湖边说的那番话一样,命运真的很可笑,突然间你我就天上人间,各在一方,只能遥遥相望。 不是我,要把你送进这里来。 我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后,若我赢,我才有资格带你走,一年后,若我输,我还哪里有机会来见你? 一只手,手指有些凉,哆哆嗦嗦地抚上了他的背,然后慢慢摸着他的发,最后绕过来,抚上了他的脸! 是陶伊。 她踮着脚,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 “你不要转过来,就让我摸摸你的脸,我害怕,以后再见不到你了。” 她喃喃地说道,眼泪奔涌而出。 当这两个人一跃起的时候,她就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福平,一路狂奔,向他们跑来的方向追了过来,她害怕,害怕龙皓焱会在无人的地方再伤害他! 现在,他就在眼前。背对着自己,仰望着宫门上的匾。 云墨没有动,背僵硬地挺直着,她的手仔细地在他的脸上抚摸着,然后双手环过他的腰,抱住了他: “云墨,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了是不是?就连,我给你做个小宫女也不可能了是不是?” 云墨的手放到她的小手上,慢慢地拉开,然后转了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的眼泪。他的眼神忧伤而绝望,当爱而无望的时候,当夜夜被这相思折磨的时候,当佳人在前,却无可奈何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承诺什么。 “他,对你很好。” 喉中沙哑地挤出了一句,这句话有些颤抖,远不如他自己看上去那般平静。 陶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才咬了咬唇,小声问道: “你有皇后了?” “嗯。” “她叫什么名字?” “凤歌。” “真好听。” 陶伊努力想挤出一抹笑来,可是怎么努力,脸上落下的都是泪水。 “云墨,你能不能带我走?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他总是那样……我不知道怎么办。” 站了一会儿,陶伊掩住了嘴,干脆哭了起来。 云墨轻叹了一声,上前来,抬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别哭,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如果我还能活着来见你,一定带你走。” “可是为什么要一年,你可以让我住在谷里……” “伊儿,不同了,你不同了,我也不同了。” “可是,如果一年之后……都变了怎么办?”陶伊焦急地说道。 “会吗?如果那样,伊儿,跟着自己的心走吧,你不欠我的。” 云墨缓缓地说道,这一刻,他的心如刀割般地痛起来,这便是残酷,明明知道她在这里,可能会渐渐走到那个人的身边,可是他也只能让她留在这里。 “进去吧,我要过去了,皇宫之中不比边城,你要时时事事小心,不要再依着自己的Xing子,记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云墨放下了手,温柔的声音如风般拂过她的双耳。 陶伊看不到,他的眸子里满是爱怜,却只为那句:你不同了,我也不同了……伤了神。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云墨终是没忍住,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用力地,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记着,活着才最重要。” 风,越来越大,吹乱了枝叶,吹散了地上的阳光,斑斑驳驳的光点在地上乱晃着。 无数道剑的光,突然从旁边刺来,刺向云墨的后背。 “小心。”陶伊尖叫了起来,习惯Xing地伸手就推云墨,用手去挡那剑影。 “进去。” 只见云墨的袖一挥,把她宫门口一推,便从腰间弹出了一柄软剑,刺向那剑影刺来的方向。 又有十数名刺客从暗处跃来,天,今天到底进来了多少刺客?荣延的机关不是冠绝天下吗?为什么连刺客也拦不住,让他们长驱直入? 陶伊宫中的暗影侍卫迅速从四面扑过来,扑向了刺客。 争斗很激烈,这些人对宫中的形势又非常熟悉,打不过的时候便齐齐往后逃去,小悦从门里跑出来,硬把陶伊拉进了院里,也不顾身份了,开口就数落起来: “娘娘,你不要命了吗?怎么都不知道躲一躲?我上午才跟你说过,下午怎么越发胆大了,居然还敢和开元帝……这些事暗影都会告诉陛下的!你也给陛下留几分颜面才对!” 陶伊却只管趴在门缝上往外紧张地张望着,云墨的武功居然这么好!她突然就失落起来,对于这个男人,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她认识的那个云墨只是一个爱读书、有点笨手笨脚的小少爷,不是这个在阳光下散发着无限光辉的开元帝! 他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如凤般飘逸轻盈,剑影起落间,敌手已经毙命。 外面的侍卫越来越多。 打斗渐停了,然后便传来了福平的声音: “陛下有旨,各宫迅速关闭宫门,一干人等一律不得擅自踏出宫门半步,违者立斩。” “娘娘,进屋去吧!一天之内出现这么多刺客,陛下一定很恼火,今天晚上宫里肯定会进行大搜的,不要想着出去了。” 小悦把她强行拉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陶伊惊讶地看着小悦,她和一般宫女不同,她胆大,什么都敢跟自己说。 “奴婢自小在大月王府长大,看得多,听得多,自然就懂得多了。”小悦摇了摇头,又快步过去关上了窗: “娘娘,开元帝说得对,这宫中不比外面,陛下再护着你,也不可能每分每秒守着你,也不可能为了你杀了满宫的妃嫔,所以你还是万事小心点好,就算是为了奴婢等人,可以吗?” 话说得真诚,陶伊沉默了下来。 “我懂了,谢谢你,小悦,让我静一会儿吧。” 陶伊轻叹了一声,走到了榻边,躺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心烦 小悦给她脱了鞋袜,盖上了锦被,这才退了出去。 腹中的痛又明显了起来,她缩起了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年,要撑过这一年。 可是,若一年之后,他输了呢? 不敢想,外面又喧嚣了起来,是侍卫们一个宫殿一个宫殿进行清查的声音。 没人会到这里来,这里,依然是禁区。 夜深了。 御书房里,荣延,月魂,十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龙皓焱的脸色沉得可怕,暗影侍卫正在报告陶伊今天一天的行踪,这些暗影从小就受过严格的训练,可以长期潜伏在某处,而不发出任何声响,所以,这宫中很多地方都暗藏了这些侍卫。今天陶伊的行踪一点点被还原出来。 那两个在林子里胡言乱语的侍婢捆得粽子一样的,吓得面无人色地倒在墙角边上。 “想必是你的那位聪明的娘娘设了局,故意让陶伊听到这样的话,好让她去西宫里救云墨,惹怒你,杀了陶伊最好,不杀,也能让她受点教训,王兄,你的这位娘娘,都能去战场上当军师了。只是她没料到自己说中了,宴会上真的有刺客。我看这刺客或许真是老四派来的也不一定,他现在处于极度的愤怒状态,好不容易布下的棋被青雅和云墨毁了,恼羞成怒想杀他泄愤也不一定。” 十一唇一翘,就低笑了起来,似乎今天的事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场游戏! 这时候还能笑?龙皓焱烦死了他这副什么时候都吊儿郎当,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要不是老四,还会有谁想要他和云墨的命? 或者 ,本身就是云墨的苦肉计?想趁乱刺杀他? 目光转到案上,陶伊的那个小香袋就摆在龙皓焱的面前,里面是剧毒药:追命。这是用天蝎、赤尾青竹丝的毒液炼制而成的,只要一点就能让人立即毙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毒药?是谁给她的? 龙皓焱把目光从那包毒药上面挪开,冷冷地看向了小悦。 “这个药你见过没有?” “回陛下的话,没有。”小悦看了一眼那药包,连连摇着头。 “陛下,刺客全抓住了。”福平走进来,小声说道。 “审了吗?” “审了,都承认是四王爷派来的,然后就都自尽了。” 这么决绝?龙皓焱开始感觉到有股更强大的力量正在向他逼近,这股力量才真正叫做危险,到底是谁在他的对面虎视耽耽,又深藏不露? 他站起来,负手,缓步走到窗前,看着那漆黑的天幕,今夜无星,月也被乌云遮住了。 “王兄,别想了,这事儿就是老四干的。”十一站起来,揉了揉太阳Xue,叹道: “他是越来越急躁了,一点也不好玩。只是云墨会弃他,选你为联盟才真叫奇怪,你现在不除他,今后一定会后悔,你还有一夜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青阳云墨! 龙皓焱沉默了下来,挥了挥手, 让他们几个退了下去。 “陛下,婉娘娘还在外面。”福平小声提醒道。 婉妃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这时候已经是面无人色,浑身冰凉,她好蠢,怎么就听信了那个女人的挑拔?可是,她只是想让陶伊在龙皓焱面前出个糗,没想到真的有刺客,也没有想到这宫中居然处处是暗影,她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龙皓焱的注视之下。 今天 ,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就要看天意了。 门轻响了一声,龙皓焱走了出来,也没朝她看,就向云苍院的方向走去。 “陛下。”婉妃绝望地叫道。 “不杀你,撤妃位,入冷宫,传旨下去,谁敢再对陶伊动心思,斩,碎!” 龙皓焱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进了婉妃的心里,她瘫在了地上,浑身都软了下来,好歹留了条命,可能还是看在正在为他攻打齐鲁的弟弟的颜面上。 可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从未对我温柔过,我只是吃醋,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在乎你的人。 当然,你不会在乎,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小太监们上前来扶起了婉妃,带着她慢慢地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龙皓焱的步子很快,走着走着,便用了轻功,他的手里就握着那装着毒药的小香袋,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陶伊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推开云苍院的门,制止了奴才们的通报,笔直进了她的房间。 夜明珠都用深色的灯罩拢着,光线弱弱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陶伊在宽大的软榻上缩成了一团,她的腹部在晚上的时候开始痛得更厉害了,现在这会儿正绞得她冷汗直流。 宫婢们上前来,想给龙皓焱宽衣,却被他挥手赶了出去。 听到声响,陶伊才转过身来。 暗沉的光线下,她满脸泪水,脸色苍白得厉害。龙皓焱把这泪看成了对云墨的思念,心里愈加不快起来。 “起来。”他坐到桌边,沉声说道。 见他脸色不好,陶伊忍着痛,慢慢地坐了起来。 “倒茶。” 他又沉声说道。 陶伊吸了口气,慢慢地下了榻往桌边走来,每走一步,肚子里便痛得更加厉害,开始以为是月事,可是疼了这么久,却一点红也不见。 倒了茶,奉到他的面前,他却不接,从袖子里拿出那香袋来往桌上一扔,看着她,凝声说道: “给你机会,你若倒进这茶里,朕就喝,朕成全你和他。” 陶伊的手开始抖起来,是那包药! “这叫追命,不需要这么多,一丁点就能送朕上西天,陶伊,你若现在不杀我,我出了这道门,便会取云墨的命。” 龙皓焱站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茶放到了桌上,然后扯开了那香袋,把那毒药小包撕开,放到了桌上,一双眸子射着寒光,盯在陶伊抖得厉害的身子。 “你说过一年的。”陶伊慢慢地伸手拿向了毒药,低声说道。 “朕想改就改!朕有这个权力!” 看着她手的动作,龙皓焱的心更沉了,一直认为,她便是心里再恨,也不会真对自己下手,可是,她现在分明去拿那毒药了! “龙皓焱,你为什么总这么步步紧逼,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我?”陶伊的手终于放到了那包药上面,然后用力地捏在了手心,认真地问道。 “我现在是给你机会。”龙皓焱的眼眸眯了起来,若,她真的往那杯中倒药进去,他这一掌一定会挥过去,他不要这种——想取他Xing命的女人! “你们两个,一个说爱,又不要我,明明可以带我走,我宁愿去谷里等他,他也不愿意!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一个说爱,又往死里逼我!不顾我的感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明知道我心里有云墨,又非得让我做你的妃嫔,这也是你所说的爱吗?我一个女子,无家,无父母,在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想逃都无处可逃,龙皓焱,我不给你机会再来逼我!” 陶伊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眼泪把这声音都浸湿了,低下头,看着掌心那细细的白色粉末,一丁点吗?一丁点就能送自己上西天! 快速地,她便将这粉末往嘴里倒去…… 龙皓焱楞了一下,立刻伸手往她手上打去,粉末从手心里散落,在空中纷纷扬扬。 陶伊却又迅速低头,掌心上还残留着这致命的毒,她,不想介入两个男人的争斗,想他,他却不要带自己走,怕这个人,他却偏又步步紧逼,逼得自己退无可退。 “陶伊,你若敢寻死,我现在就去杀他。” 情急,龙皓焱脱口而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往她的手上冲去,然后用袖子狠狠地擦着她的掌心。 好吧,他又输了,他见不得她寻死的模样。 “死不成,活不成,你要我怎么样?我真的毒得死你吗?怕是我这药一下去,你就立刻杀了我了吧?” 陶伊扶着桌子,额上大颗的汗水滚落下来,人也软软地往下坐去。 “怎么了?吃到药了吗?来人,快来人!”龙皓焱这才发现她的不妥,连忙扣住了她的脉门,对外面大喝起来,难不成,刚才她真的吃到这药了?该死,应该弄包假的过来才对。 “没有,陛下,奴婢想休息,陛下回去吧。”陶伊突然改了称呼,不再你我地称呼,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来,站起来往榻前走去。 “陶伊。” 龙皓焱看她重新躺下去,突然发现,其实这个女人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简单,她其实看透了很多事,只是把这些事都藏在了心里,然后固执地去相信可以改变,可以去争取。 “陶伊。”他坐下去,手抚着她的额,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腹痛。”陶伊小声说道,声音有些嗡声嗡气。 龙皓焱犹豫了一下,脱了龙袍鞋袜,钻进了被子里,从她的背后搂住了她,有着硬茧的手掌钻进她的衣服里面,捂住了她的腹部,低声问道: “是月事?” 陶伊没作声,他居然伸了手去她腿下,陶伊连忙避开,小声说: “不是。” 龙皓焱撑起身子来,把她拢到身下,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低声说道: “是不是情毒犯了?” 第三十六章难受 “情毒犯了怎么会腹痛?你也腹痛过吗,我怎么看到你只是头痛呢?”陶伊反问道。 “现在也会腹痛。”他缓缓地说道:“伊儿,你知道吗?你会腹痛,因为你的情动了,毒便更深了。它将从你的腹部开始往体内其他的内脏扩散,和我一样,再无可解。它发的时候不会分场合,若不及时抑制,你就会被体内的火灼焦内脏,痛苦而死。” 再无可解?这毒药怎么这么可怕?瑶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怎么给他下了这样阴狠的毒? 陶伊低笑了起来,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的毒,来自他。若这毒扩散,莫非说是她为他动了情? 多么可笑的事啊!明明是他的错,强占了自己,给了这让她耻辱的毒,让自己和云墨从此只能天各一方遥相望。 我不可以原谅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她背叛了十多年的感情,背叛了云墨的一年之约,她居然对一个强占者动了感情,她真是不可理喻的坏女人。 陶伊的笑声越加大了,幻像中看到的一切,会慢慢地、慢慢地变成现实,可能不用一年,她曾经视为圣物的爱情,会灰飞烟散。 或许,她本就不配拥有那段纯洁的感情。 所以,上苍派来了龙皓焱,狠狠地教训了她一次。 腹中的疼渐轻了,热量开始攻击着她的身体。果然,这恶魔它又来了!在这个让她生不得,死不成的时刻,又以它诡异的笑容来到了她和他中间。 脸颊渐绯红。 身体也渐软了下来。 夜空中,谁的笛声起?轻灵又攸长,如梦般的岁月,在眼前渐渐淡去。 动了的热情 ,像决堤的水,倾洪而下。 龙皓焱轻轻地褪去了她汗湿的外袍,把她抱起来,手卷起她的长发,放在鼻下轻嗅着,原来,小女人的心,真的松动了。 太好了! 虽然会有短暂的痛苦,但熬过这段时间,等他们找到了解药,一切都会C混暖花开。 三个月之后,他会有一个盛大的册封仪式,给她,他的贵妃! “陶伊,告诉我,我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响起,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 “龙皓焱。”轻轻的,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龙皓焱的心立刻快活了起来。 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原来,真爱的红颜真的能让男人忘却烦忧!他把她紧揽入发觉,她是最美妙香甜的糖,甜得让他不舍得让嘴离开她的唇,香得不让他不舍得离开她。 “龙皓焱,难受……我会死的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的唇中飘出来,又带了几分娇嗔。 龙皓焱端来了冰凉的水,喂她喝下,帮她减轻灼烧的痛苦,又喂她吃下止痛的药水。但这都不起效,他和她都明白,这情毒发作,只有一个办法。 “哎,又要说我趁你之危了……”他无奈地笑,躺下来,手捧着她的小脸笑:“骂就骂吧。” 她开始反抗,后来放弃,脑子里一片混沌,后来浓雾全化成了他的模样。 不应该是羞耻吗?为什么身体却最先背叛了心? 不要,把这一切推给情毒,这不是它的错!你还有力气,你可以咬断舌,用生命护卫自己,可是,你没有!陶伊,原来,你的骨子里便是这样的!你是贪图他给的欢乐!你始终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 “伊儿,告诉我,我是谁?”他再度问道,手抚着她的脸。 陶伊用了最后一分理智,紧咬住了唇,不让他的名字冲出齿间。 “倔强的女人。” 龙皓焱叹了口气,心痛地点住了她的Xue道。 他们完美地贴合着,战栗的快感将人都淹没了。 然而,陶伊却突然觉得自己不在这具身体内,她看到自己正在漂浮在空中,从下而下地看着榻上痴缠着的、被热 望淹没了的两个人…… 她看到自己半眯着眼眸,她觉得自己的那张脸很陌生,那晶莹的肤色,染上了胭脂的红,妩媚得似是要滴下水来,那眸子里,闪烁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对于爱情的狂热渴望。 这是你吗?陶伊? 你的这双手砍过柴,洗过衣,做过无数粗重的活,什么时候这样紧搂过一个男人? 你的这双眼,流过泪,流过血,什么时候流露出过这样狂野的光芒? 你的声音,颤栗着,拔高,又轻轻地落下来,似乎是在鼓励着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你在享受,而且是极其地享受他给你的爱情 。 这么陌生呵,陶伊,你不是你!原来云墨说的是对的,他不同了,你也不同了!这个男人,正在慢慢地引导出你体内那个最真实的你。 命运总是诡秘的笑,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它的小指头轻轻一划拉,各人的前路便偏了方向,向了最不可预知的方向奔去。 陶伊看不到自己的将来。 他粗重的呼吸声再度让她的神智迷糊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不再想,紧抱住他,就像抱住了救命的稻草。 ——————————————————分界线———————————————————— 醒来。 天亮了。 淡白的晨曦透过了窗,洒满室内。 她惆怅地看着窗外的光,脑子里一片空白,到现在为止,她还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上他的事实。 “不起来吗?他今天回去。”龙皓焱穿好了衣,转过身来看向她。 陶伊翻了个身,背对向他。不看他,不理他,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龙皓焱挑了挑眉,转身走了出去。 “那你好好歇着吧。”他既然知道了她在慢慢向自己这边靠过来,足够了,再用点时间,她会想通的。 “娘娘,起吗?” 小悦过来轻声问道,声音还未落,陶伊便坐了起来,披了衣,趿着鞋就往外面走去。他今早就走?为何他昨夜都不说?这一走,还有机会再见吗? 可是,宫门在哪边? “娘娘去哪里?”小悦连忙追过来。 “哪里可以看到宫门?”陶伊低声问道。 小悦心念一转,便明白了过来,这傻娘娘,还是不肯放下那个男人呵!也罢,这一分别,真的可能再也见不着了,都是女人,这心便软了,拉着她的手就往前面走去。 “西侧有个小山,从山顶可以看到宫门的方向,只是看不太清,要么娘娘直接去送送?” “不。”陶伊摇了摇头,怎么见他?昨晚出了那样的事! 居然,让这情毒在身上漫延开来,原因,就是开始动情…… 她,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山,叫清源山。在皇宫的西侧,山脚下有小佛堂,有木鱼声声传出。陶伊把裙摆提起了一些,埋头就往山上走去。步子很快,背上渐浸了汗,他走了吗?还能不能看到他? 其实不过是个小山包而已,到了顶上,有一个红色的小亭子立于眼前,擎天的大树撑开了渐泛黄的枝叶,遮住了眼前的视线,只隐隐看到那高高的宫墙,根本看不到宫墙外的情形。 怎么会这样?陶伊急了,四面看了看,掀起了裙角抱起树就想往上爬。 “娘娘。”小悦这才真是急了,若摔着了,她们还要不要活? 树干太粗了,手都抱不拢来,何谈去爬上枝头?陶伊转过身来,仰头看向了四周,大声喊道: “有人吗?出来把我带树上去,求你们。” 一道黑影从身后掠来,抱起了她,纵身便到了树梢之上。 这里,可以看得很远。那一行人正慢慢往城外走去,白色的身影,骑在一匹红色的马上,龙青雅也是一匹青色的马,跟在后面。 天雾蒙蒙的。 看不清,真的看不清! 陶伊轻咬着唇,看着前面的一切。 这么远,你和我的距离,万水千山,云墨,这一去,我们就真的不再可能了! 风吹叶响,不时有渐泛了黄的叶往下飘,小悦仰头往上看着,陶伊扶着树枝泪眼婆娑地看着那远去的人群,未梳妆,长发散,白衣衫,在风里像一只风筝,单薄又悲伤。 泪珠滑下来,像细细的雨滴,和叶子一起,落下。 要用刀,生生从心里挖出一个身影,这种痛,谁能感受? 云墨,到底是你弃了我,还是我弃了你?还是月老弃了我们两个人?云墨,我真的好想叫住你,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带我走? 我想跟你走!在我的心还坚定之前! 我爱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以这种结局收场?曾经,你答应过我的,带我天涯海角,青山绿山逍遥;曾经,你答应过我的,给我幸福拥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恩爱。都模糊了,看不清了。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指挥,在他的身体下面扭转承欢,而你的身边,后妃皆有,再没有我的位置。 迢迢水,重重山,我们还能越过去吗? 在,你我的爱里,都掺了杂质之后? 前方的人,突然转过了身,望向她站立的方向。阳光瞬间冲破了乌云遮蔽,洒满他的锦袍,他沉静看着这边,许久之后,突然薄唇轻启,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发,在风中轻扬。 然后,他坚定地转过了身,继续往前面走去。 云墨,你说了什么?我好想知道! 第三十七章图画 “娘娘,微臣送娘娘娘下去。”暗影低声说道,小心地抱住她,稳稳地落到地上,行了礼,退了下去。 林子里,又只剩下她和小悦两个人了。 “回吧,娘娘。” 小悦扶住她心痛地说道,陶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就像一朵花,慢慢失去水份,陛下如此宠爱,怎么还会这样不开心?人,不都是要这样过日子吗?何苦一定要折磨自己?失去的,和现有的,到底哪一种才最重要? 当然,她不能说,陶伊也听不进去。 佛堂里,木鱼声声越来越大,她的心不仅没有平静,反而更加慌乱了,这木鱼声居然像重锤一下下地锤在她的心里面,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猛地,脑中闪过一张冷凝的脸,一声巨喝在脑中炸响:孽障! 这声叫声太突然,炸得她眼前一黑,扶住树才站极力站稳,只听到小悦在身边焦虑地说些什么,却听不清。 “没事,回去。” 陶伊吸了一口气,拔腿就往前走,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人往前一栽,就往旁边摔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黑,似乎是摔到了什么洞里一样。 心砰砰跳着,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 太黑,有水滴声滴滴答答响起。 “小悦。”她仰起头来,大声喊道,声音在耳畔回响着,嗡嗡地,震得她自己的耳朵发麻。 可是,外面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前面有一点亮光透了过来,是路吗?她犹豫了一下,便往那亮光处走去。 往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间房,一颗明珠悬于室内,墙上一副画,画中一女子。 陶伊看着那画,眼睛立即瞪圆了。 画中物,画中人…… 画上的青山绿水,孤帆远影,陶伊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轻拧着秀眉,在脑子里面认真地回响着。 对了!是惜柳的身上!她曾经在龙皓焱他们面前慢慢褪去衣衫,那窈窕而妙曼的身体上面就画着这副图案!惜柳的身上为什么要画画?这里为什么又有相同的画面在这里出现?目光定格在画上,那倚河而立的画上面,女子淡紫衫裙,手搭在额前,一手扶着小树,正看着自己微笑,眉目间如此熟悉,不是自己又是谁? 脑中渐浑乱,似有无数画面在冲撞,不停地在脑子里面晃来晃去,那画上的一切不断地放大、放大,直至涨了满脑袋,让她痛得只能双手捧住脑袋,轻垂起来。 此时,木鱼声猛然大了起来,在屋子里面不停地回响着,一声又一声,击打在她的心间。一切,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 是不是撞邪了?天,她再胆大,也怕这些东西的!她扶着墙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面,双手绞着帕子,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有榻,有桌,有椅,甚至还有一面铜镜,榻上有龙凤的锦被,有轻纱的帐幔,桌上还有金樽,玉杯,都是极奢华的物件,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又为什么要住在这黑洞洞的地下?画中人到底是谁?怎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对了,娇乐一直没有消息,难道,这是娇乐曾经躲藏的地方? 对了,画中女子一定是娇乐!连忙站起来,重新去看那副画,这一看,眼睛不由得又瞪圆了,画中只有女子,却无自己看到的惜柳身上的风景图画! 眼花了?幻觉了?陶伊伸手在眼睛上使劲地揉着,直揉了数次,眼睛都揉红了,那画上还是个女子,“自己”在画中吟吟地笑! 怪哉! 陶伊的心加速了跳动,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小桌的旁边,手扶在上面,紧张地看向四周,轻声问道: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我不小心掉下来了,怎么出去啊?是不是娇乐公主在这里?我是陶伊!” 连喊了数声,也没人回应,回音在房间里嗡嗡地震荡着,她失望地往来时的路上走去,算了,去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再喊喊去,小悦肯定着急了。 走到门边,只听卡嚓一声,突然有一块重石从门上跌了下来,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这声音又闷又沉,吓得陶伊猛地打了个冷战,若刚才再快一步,自己便要被这门砸成肉泥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气恼地,用力推了几下这石门,只觉得这石头光滑冰凉,倒像冰块似的,冻得人手指头疼! 真是倒霉,都是在走路,为什么偏是自己往这鬼地方摔? 搓着被这可恶的石头冻疼了的手指,抬脚,就往那门上踢去,这门,看上去和那魔君一样可恶!只会欺负自己! 脚踢在门上,疼的当然是她自己。 倒吸了口凉气,单脚跳着回到了桌前,坐了下去,脱了鞋,轻揉着脚趾,这时候,她突然就不慌了,管他的,要么就关死在这里好了,省得出去了还得面对那个疯子。 脑中,蓦然闪过昨夜的画面,脸就烧了起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受,那种感受就叫欢娱!陶伊,你不要脸!她暗骂了一声,穿好了鞋,趴在桌子上面发起呆来。 酒壶下压着一本小册子,她好奇地拿了过来翻开就看,封面上有五个字,她只认得那个天字,最近学的那些字,似乎上面都没有……识字这回事对她来说,也有些难,总是记不住。 翻开来,眼睛猛地瞪圆,又连忙把那册子扔开……上面全是、全是C混宫图。 册子掉到地上,展开来,那画面就呈现在陶伊的眼前,光洁的身体,纠缠的姿势映入她的眼中,她像被蝎子蜇了一样,跳起来就退到了床榻前,心跳得快极了,像是马上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一样。 天,这个娇乐,怎么会看这些东西啊?很没出息的,和龙皓焱的那些画面就闯进了脑中,挥之不去地在脑中闪烁着。 “小悦,小悦!” 她真的害怕了,冲到门边就大喊了起来,声音在这窄小的空间里震得她自己耳朵发麻,却依然听不到外面丁点声音,就连刚才的木鱼声声也都消失不见,只有自己在这个封闭幽静的世界里。 天,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一个怪物? 身上的毛孔全部打开,汗毛根根倒竖,冷汗渗出来,凉嗖嗖地,湿了衣背。脑中嗡嗡作响,她背贴着墙站着,紧张地瞪着屋中间。 时间慢慢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两只脚都站得发麻了,室内愈加地寒冷,她开始发抖,哆嗦着往床边慢慢地挪去,然后拉起那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 上神,请保佑我,我不想死得这样痛苦。 我不想冻死,或者被怪物吃掉,我不想!我想出去! 眼皮子越来越沉,靠在床头上,晕晕欲睡起来,朦胧中,爹正在院中砍柴,娘正在赶小鸡入笼,又弯腰从笼中摸出鸡蛋来,转身对穿着绿布袄子的小小的自己笑:伊儿,晚上娘煮鸡蛋给你吃好不好? 好!当然好!娘,我想你!我有多久没有梦到过你了?不是我不想梦到你,而是,我连作梦的时间都没有!在刘家六年,我日夜难眠,出了刘家,却又落进了他的手里,作梦于我来说,是奢侈! 可是,爹,娘,你们为什么生下我来受苦?现在,是不是你们也觉得我太苦,所以要接我离开?去那边伺侯你们? 可是,爹、娘,外面那个男人说,要封我为贵妃,若你们在生,就能跟着女儿享福了,不用在酷暑里下田,不用面对逼捐的官差的打骂,不用到处借粮养活我,不用……女儿,会让你们享福…… “伊儿。” 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轻唤着,她侧过脸来,偎进他的怀里,轻声唤道: “爹,娘给我煮的鸡蛋呢?我想吃,我饿了。” “楞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领了罚才许回云苍院。” 龙皓焱冷冷地瞪了一眼小悦,抱起了陶伊大步往外面走去。 这里有暗室,是早先娇乐避难的时候,老四悄悄给她准备的,现在娇乐被他锁进了暗牢,这里一直也没人来管,陶伊在走路的时候触到了机关,暗影抓都没来得及抓住她,她已经跌了进来。 “封。”出了暗室,他皱着眉,语气沉沉地说道。 身后,奴才们已经快速地动作起来,落了锁,上了封条,又用了暗栓,将机关全部钉死。 雨越加大了,哗啦啦地,从屋檐往下倒,院子里已经漫了一层,小太监们正撑着油布伞,把院中的水往墙边的小水沟里面扫。 陶伊坐了起来,人还有些发懵,自己不是在那黑不隆咚的洞里吗?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外面的天,暗沉沉的,不知道是因为天黑了,还是因为这下雨的缘故。 “娘娘醒了?”门轻声推开,小悦强打着笑颜,端着一只朱红楠木漆盘走了进来: “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陛下来了两次,见你没醒,都没让奴婢叫你。” “一天一夜?我怎么出来的?那是什么地方?现在什么时辰了?”陶伊偏过身子来,歪着头看向门外,雨真大!到了燕周,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呢!倒像是天破了一样,砸得地上全是小水坑儿。 “当然是陛下把娘娘抱出来的,那是娇乐公主曾经藏身的地方,娘娘触到了机关,幸好荣将军会解机关,这才把娘娘救了出来,娘娘回来一睡就不肯醒过来,现在都戌时了,饿了吧?” 第三十八章喜欢 肚子适时地叫了几声,倒真是饿了!她把手放到小腹上面,怔怔地想起龙皓焱来。真的恨他,可是,又有好几次都是他救了自已,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往后一靠,不再说话。 “陛下是疼爱娘娘的,娘娘不妨就试着多想着陛下的好处吧,开元帝毕竟和你是一个太阳下面两重天的人了,人,总要往前看的。” 小悦摇了摇头,倒像个老婆婆般叹起气来,伺侯了几个主子,只有这个,又倔又执拗!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讨得龙颜欢喜,幸而陛下是真宠她,否则不知道都死了多少回了。 “小悦,你总是开导我,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好难,我总是忘不掉云墨,他的脸成天里就在脑子里晃来晃去的。想死,又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又白活了一遭,不死吧,心里又过不了这个坎。” 幽幽的叹了一声,陶伊又问道: “他人呢?” “陛下上朝去了。” 是了,他一向勤政,白天很难看到他的身影,就算晚上,也不是天天都到她这里来,夜晚火热的那个人,和白日里一身玄色龙袍冷冰冰的他,很难联系起来! “娘娘,洗洗就用膳吧!”小悦把早膳放到了桌上,跪下来给她穿鞋,姿势有些奇怪,咬着牙,挺直着腰杆,陶伊眼尖地看到她的手背上有青紫的鞭痕! “挨打了?为了我吗?” 陶伊连忙跳下床,拉她起来,撸起她的袖子来,这手臂上全是鞭痕,听到她的问话,小悦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缩回手小声说: “不碍事。” “又连累你了。”陶伊看着小悦纤细的手臂上面纵横的伤,难过地说道。 “娘娘切莫这样说。”小悦连忙缩回了手,又叹了口气说道: “不光是在宫里,在普通的大户人家,也都是主子荣华,奴才也跟着富贵,娘娘,奴婢只愿娘娘早点想开,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又绕到这上面来了。 陶伊沉默着,走到墙边上,自己拿着手巾洗了脸,也不梳头就坐到了桌子边上。晚膳是一碗鸡蛋羹,一盘麻辣小豆腐,一小碗米饭,普通得不得了的饭菜,她端起鸡蛋羹来,大口地往嘴里塞,她现在真的是想吃鸡蛋,这人间最普通的食物这时候在她的心里,就是对亲娘的思念。 雨声太大,人又思绪飘乱,听不到外面的说话声。 “醒了。” 跺脚声,他的声音。 陶伊转过身去看向他,他是乘辇过来的,只从院门到屋里这几步路,袖子便有点湿了,小悦过去给龙皓焱脱去了外袍,更上了便装。 “给朕备一份。” 龙皓焱坐下来,伸手抹了一下她的唇角,一点暗红的辣椒末便出现在他的指尖,他接过小悦递来的帕子擦了手,便沉默地看着她。 不多会儿,宫女们便给龙皓焱也端来了一份和陶伊相同的膳食,也只有一小碗羹,一小份汤,一小碟豆腐。 “你吃得饱吗?”陶伊忍不住问道。 “嗯。”他挑了挑眉,几口,那碗羹便下了肚。 “给你。”陶伊把自己手边的那碗汤推到他的面前,后面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连忙低下了头,让皇帝陛下吃她剩下的? 龙皓焱的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脸上,陶伊有些尴尬起来,自己干吗要管他吃不吃得饱,这皇宫这燕周都是他的,他想吃什么没有? 她伸手就想把汤拿回来,龙皓焱却气定神闲地端起了汤,喝了起来。 她面上一红,自己这算什么?放下了碗,便坐到一边去练她的毛笔字去了,进宫了这些日子,大概也只学了二十多个字……似乎太少了些!低着头,别扭地抓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陶伊两个字。 一盏灯端过来,放到桌上,让光线更亮了一些。 他温热的呼吸从耳畔扑来,腰上一紧,他居然从身后抱住了她,然后用长了硬茧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然后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龙皓焱。 “龙皓焱。”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陶伊的心砰砰砰地乱跳了起来,她猜到了,这是他的名字! 三个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带了狂野,笔力穿透薄薄的宣纸,墨迹晕开,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和云墨的俊逸飘洒完全不同。 “他以前也教我写过字。”陶伊轻轻地说着,推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云墨两个字,什么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独有这两个字,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地出现在龙皓焱的眼前。 陶伊看着纸上那两个字,小声说着: “我每天寅时就要起床,做饭,洗衣,喂鸡,扫地,还有砍柴,他们连买柴的钱都不愿意出。云墨只要在家里,就会早早去巷子口等我,帮我打柴背下来,我在刘家从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是他,总悄悄给我送来食物,龙皓焱,你懂这种感情吗?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下,那感觉有多么羞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有这样大的能力,为什么不早救你出来?一直看你在里面受罪?我想,凭他的能耐,把你从一个小小的刘家弄出来,轻而易举。” 龙皓焱听她念着云墨的好,倒也不恼,一面低声说着,一面拿起另一支稍大的笔在纸上写下了陶伊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并排而立。 “他有苦衷!是太夫人,是他们青阳皇族不喜欢我而已。”陶伊立刻反驳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陶伊,我信他对你有感情,但是这感情却没重过他想要做的事。”他侧过身来,凝视着有些她开始有些慌乱的眸子。 “龙皓焱,我不许你挑拔……”她脱口而出,却没办法说完。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云墨早就创立了青阳门,他想把自己从刘家带出来,轻而易举,就算是送到谷中做个小丫环也行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呢? 迷茫地、呆呆地坐了下去。 莫非,他真的不爱自己?或者经历了这一些,他才发现他爱自己?脑子里好乱,她看了一眼龙皓焱,站起来往自己的榻前走去,不行,还是继续睡着,睡着了才不会被这些烦恼困扰,云墨的爱与不爱,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已经走了,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相见了! 龙皓焱依然站在书案后面,一手拉着袖子,一手拿着笔,有力地挥舞着,一面写,一面低声念道: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陶伊怔了一下,这个双手舞刀,一骑可扫千军万马的男人,居然也会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这词,好美!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就看到了那幽蓝的天幕下,一条奔腾的河往前滚滚前去,她的家,就在河对岸,那里,曾经有她的娘亲,她的爹爹,还有曾经那个少年郎云墨。 龙皓焱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她。 说云墨的那番话,他并不是故意,只是早想说,又不忍她太伤怀,可是,有些梦,总得醒,有些事有些人,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就像,他可能永远弄不清的来历一样! 今天,月魂送来的最新的情报,陶伊——在嫁进刘家之后,曾经失踪过半月,半月被找回刘家之后,便挨了到刘家之后最惨烈的一次毒打,那次毒打让她断了两根肋骨,那背上最深的两道刀疤就是那一年恶婆婆用刀砍的!可是,就是从那一次起,她便从那个之前一挨打便哭得惨兮兮的小姑娘,变成了遇事极其隐忍、倔强的陶伊,打得再厉害,也很少哭。 一个小姑娘,在那样的环境下倔强地成长为今天这个临水而立的俏女子,再重的伤,都要不了她的命!他试探过许多次,她的体内却并无一点内功的迹象!这不是很奇怪吗? 不过,她是何人,他并不太在意,他去查她,只是想了解得更多,好早早把她从心到身体,都变成自己的人。 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一定很美妙。 他不是云墨,云墨凡事都能极力忍耐,可是他太狂傲,狂傲得蔑视一切可能卷来的风波浪潮,他坚定地相信,陶伊,不会对他动半分杀心,只会向他慢慢地绽放她的美。 “我要睡了,你不回去吗?我不想你睡在这里。” 陶伊躺下去,紧闭上眼睛,身体缩成一团,轻声说道。 龙皓焱放下笔走过来,俯下身,托起她的脸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声音哑了起来: “那你让朕去哪里睡?” “你有自己的屋子。”陶伊推开他的手,往里面靠了靠,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脸,声音里有些沮丧。 床榻往下沉了一下,他已经坐了下来,掀开了锦被,躺到了她的身边,手环上她的腰,脸埋在她的发间,深嗅着,真香。不是他赐给她的百合和蔷薇膏,倒有点冬夜盛开的寒梅的幽香。 腰的位置好像咯到了什么东西,他翻了个身,把那东西抓了过来,一看,不由得住了,这是什么? “九天合||欢图?” 他轻念着,翻开来,眼神幽然就变得暗沉了,她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第三十九章踹他 画册的颜色非常艳丽,林中,屋内,船上,回廊,花园……那女子弯成无数种美妙的体态,星眸半眯,神态妩媚。 她在看这个?他侧过脸来看着她的后脑勺,心里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陶伊见气氛不对,于是赶紧转过身来看向他手里的册子。 慢着!这东西在哪里见过?这、这不是在暗室里见过的C混gong图么? “你不要脸!”陶伊坐起来,抬起脚就把他往榻下踢,双颊被羞恼染得通红。 “朕怎么不要脸了?”龙皓焱没防备,被她几脚踢下了榻,爬起来黑起了脸色,恼怒地低斥起来,一个大男人被女人踢下床,更何况他是天子,是皇帝!真是太放纵她了! “你、你怎么把这个拿我这里来了?”陶伊侧过脸,胸脯急剧地起伏着,薄衫往下滑了一点,露出半点香肩,这肩也染了淡红色,在幽暗的光下,美极了。 “在你的榻上的好不好?朕还没问你,从哪里得的这玩艺儿!敢把朕踹下床,你好大的胆子!”他眯了一下眼睛,俯下身来,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若不是她的,怎么会在榻上?若是她的,这也演得太像了些!陶伊,我真有些看不懂你了。 “我的?你、你血口喷人,你嫁祸,你陷害,你栽脏!你是皇帝呀,你怎么能这样?”陶伊急了,这东西她确实在暗室里见过,可是她都晕倒了,也是被他抱回来的,怎么会拿这个回来? 龙皓焱看她又气又急的模样,听着她不伦不类的话,又有些好笑起来,他板着脸,冷冷地说道: “你总算是知道朕是皇帝了!你把朕从榻上踢下来,你说,要怎么罚你?” “你错在前面。”陶伊坐起来,把被子掀开,抓起他手里那册子就要撕:“你不正经,你……” 脸又红了,那画册被她撕成了一片一片,一甩手,便落了一地碎片。 龙皓焱站在一边,看着她难得这种气急败坏的模样,坏心情就一扫而空了,有时候逗逗她,真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陶伊,朕怎么舍得你离开朕,一辈子就陪在朕身边吧。 想着,这话居然就说了出来。 “什么?” 陶伊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朕说,你和我一起——实验一下吧。”他慢慢地弯下腰来,把她按在了榻上,俯上身去。 “朕觉得这册子里的画儿画得很好,朕,想要试一下。”他的眸子越发幽深,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陶伊惊恐地推开他,缩到了床角边上,飞快地伸手去扯锦被,语气也惊慌了起来: “不要,你快走开,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这也叫欺负人?小伊儿,你是被我宠坏了吧。” 龙皓焱的眼底涌出层层波澜,意正浓,现在怎么可能会停下来? 她给他的感觉一向美妙,就连背上那纵横的疤痕,触在指尖,都让他愉悦。 手,一寸寸在她的肌肤上游走一路向下。 陶伊想推开他的手,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想喊他滚开,可是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叫着:不要,不要推开她,陶伊,你要的,你想要的! 开始颤抖。 她慢慢地抬起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手指一弯,便攀住了他的双肩,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呼声便飘了出来。 这声音仿佛是鼓励,龙皓焱的血液一下就沸腾了起来。 “清场 ,苍云院不留人。” 他站起来,一面褪掉衣衫,一面沉声说着。立刻,外面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一声轻响,这宫门便紧闭了。 雨声哗啦啦地从窗外传进来,空气都带着一点湿润。 她不爱熏香,这房间里便用了冷香,略带了点药味儿,这是十一的意思,可以镇着情毒发作的次数。摆设也很简单,陶伊让他们把那些奢侈的玩艺儿全撤了出去,不过一榻一桌一书案一梳妆台,几把椅子而已。 可是,足够了! 龙皓焱的眼底火焰渐浓烈,肌肉有力地鼓起,他的身材是极好的,高大,强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泛着古铜的颜色,他的下巴微有点方,眼睛深幽而明亮,威严不足够形容他, “只有你和我了,放松。” 陶伊下意识地拉起了他的衣服挡着自己,跳下床来就往外面跑,可是他的速度更快,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今晚,他要她的声音毫不顾忌地尖叫出来,要她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爱听她在极度放松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像活泼的弦音,慢慢地、慢慢地往上拔高,又猛地落下来,落到他的心间,挠得他的心痒痒难耐,只想用更大的力道去让她尖叫。 铜镜中,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相贴。他那么高大,她才到他的胸前,纤瘦娇小。 陶伊只要稍抬眸就能从铜镜里看到两个人的样子,她的面颊如此潮红,而他的眼睛就盯着镜中的她,满唇笑意。纤细的腰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被他轻握着,让她只能依附着他而站。 静静地拥抱,无声无息。两个人仿佛两根藤蔓,在红尘之中无意间遇上,又渐渐靠近,渐渐不能缠绕,不能分开。 “龙皓焱,你别这样……”陶伊突然心跳加速,用力地扳着他的手指。 “你明明喜欢的。”他低低地说。 陶伊抿紧唇,不敢再出声。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这么一天,她会对他有了主动接纳的心思,心里也装进了他,渴望他来见她,渴望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渴望他指尖带给她的暖意。 他没出声。 回应她的,是凶猛而热烈的吻。那纵横的、纠缠着的陈年疤痕,他都分外珍惜,他轻轻地吻着,如珍宝般地怜惜着她。 那刘家居然如此狠毒地虐待她,幸亏一家人都被人烧了,否则依他现在的脾气,只怕那家人会死得更惨。 “龙皓焱,我要死掉了……” 陶伊无力地往后仰去,美丽纤细的颈拉成了优美的弧度,这角度看上去,就像半弯月,她的脸泛着粉色的红,有着诱人的光辉。 铜镜,被二人身上的温度晕染,模糊了两个人的视线。 这身体里面就像蕴藏了一泊湖,汗水从每个毛孔里密密涌出,他的,她的,融在了一起。 她的发,如瀑布一般,滑落、散开,被这汗水浸湿,像蛛丝一般缠住了二人的手臂。 爱情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在人的心里扎根发芽,然后在不经意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每一片树叶,每一根叶络上都刻上对方的名字,深入骨髓,再无法剔除! …… 一切平息下来,两个人都泡进了龙皓焱给她修的小池子里。 她是被他抱进池中的,她早没了力气,他在这时候总是很温柔,给她头发,给她揉按酸痛的腰,抱她像抱着易碎的瓷瓶,小心翼翼,柔情万千。 小池中的热水是从凤御宫里引来的,因为是给她的,他动用了大批人力财力,只花了两天两夜,这工程便完成了,而且是在她熟睡的时候! 前天小悦把她带到小池边上去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是一个缩小版的凤御池! 他真是疯了,明明有个大池子,为什么要弄个小的出来? 小悦说,那凤御池自古以来都是皇帝御用的,从未有后妃进去过,她是唯一,他还是想遵守一点规矩的,所以不便让她常去,干脆弄了个小的给她,也免得她会说他总把她拐到那池子里去欺负。还有,她总怕冷,这池水能让她一受凉就疼痛的骨头感觉好一些。 陶伊喜欢他对她这样的好,一生之中,终于有人珍视她了。 她趴在池沿上,闭着眼睛,背对着他。 他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手指绕上了她的长发,低声说: “陶伊,告诉我,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干什么?”陶伊闷闷地反问道。 “进刘家之后,你是不是跑过一次?” “跑过很多次,你问哪一次?”陶伊侧过脸来,猜疑地看着他,怎么打听起以前的事来了 “留了这道伤的那一次!” 他的手伸过来,抚着她背上的疤,十一说这些疤是能去掉的,只是他有些吃味,十一和陶伊每次相处都是充满了暧昧的味道,让他不愿意把陶伊的背给十一看。 “不就是往外面跑吗?然后就捉回来了。”陶伊闷闷地说着,侧过脸去看他,自己以后就要呆在这个男人身边了吗?就要这样接受这一切?就像小悦说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下去?可是,心里却总有一块地方酸痛极了,她吸了口气,把眼里氤氲的水气逼回去,拿起了帕子开始擦水。 龙皓焱也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睛一旦浮起这层水雾,就让她的脸迷人得像是C混夜倒映在清水里的月,这双眼睛,不会骗人! 或许是自己多疑吧,罢了,查来查去,她也只是一个小寡妇,没有别的来历,她呆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那个,真的不是你拿来的?”她低下头去,轻揉着头发,小声地问道。 “不是,朕还没那个爱好。”他侧过身来,揽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肩膀上轻吻着。 第四十章变化 那,那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自己房里的?她轻皱起了眉,进宫第一晚,给自己毒药的小宫女也没再见过了,她没敢问龙皓焱,怕本来他不知道,自己一问反而连累了宫里的奴才们。现在这C混*宫图又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自己的屋里来,她缩了下肩,突然感觉有双眼睛正从暗处盯着她,这感觉,很寒冷! “那也不是我的。”陶伊侧过脸来,认真地说道。 “会查。”他的声音有些懒散起来,似乎又有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陶伊连忙往旁边挪了一点,避开他渐开始滚烫的身体,他的声音低低地从身后响起来: “陶伊,你越来越让朕发疯了。” 陶伊没有躲开,低着头,任他的手在身上轻抚,良久,才小声说了一句: “我是不是很不要脸?我好恨我自己。” “不许这样说自己!” 龙皓焱皱了下眉,把她转过身来,揽进了怀里,掬起水,轻浇在她的身上,这水珠儿欢快地从她的胸前滚落,击在水面上,浅起颗颗小水花来。 静极了,两个人都沉默着,灯影投下,水面上一双影子随着这波纹泛了轻漾。 该来的,挡也挡不住。 所以陶伊才想逃,她从来没有这样想逃过,逃离这个被她称为魔君,却又让她陷进这无法自拔的欢乐中的男人。 不能继续下去,说好了有一年的期限,怎么这么快就被这身体给勾*引得变成了另一个人? 过了那一夜,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奇怪起来,陶伊自那天起,便不开口说话了,无论小悦怎么逗她,她也只是沉默。 每日里就只管埋头写字,一遍遍地写自己的名字,久了,陶伊两个字倒也写出一点味道来了,别的字嘛,还是歪歪扭扭的。 龙皓焱一连好几天都没在她这里过夜了,有时候白天来坐一下就匆匆地走了。最近各地连连大雨,洪灾泛滥,又刚打过了仗,国库里的钱被龙元澈弄走了大半,现在各地要求派粮救灾的急紧文书一道接着一道地往京中送,这紧张的当口,龙元澈的三部骑兵又开始骚扰边境,向他下战书了。 “这雨怎么下个不停啊?听说还有些地方有了泥石灾,好多屋子都被淹着了,现在到处难民,各府衙都忙着救灾,连今年的秋试都暂停了,娘娘您说,大秋天的,怎么会发这么大的水?” 小悦飞快地跑进来,在门外跺了跺脚,甩了甩袖子,这才走了进来,把手上的碗放到了桌子上,这是给陶伊煮的茶叶蛋,自那天梦到爹娘之后,她便每日都要吃个鸡蛋,似乎要把之前十六年没吃到的都补回来一样。 陶伊拿起了鸡蛋,慢慢地剥着壳。 “娘娘,你好歹也说句话啊,都六天了,您一句话都不说,奴婢都要急死了。”小悦给她敲着另一只鸡蛋, “娘娘,奴婢多煮了几个,你给陛下送去吧。”小悦见她还是不说话,于是把食盒拎起来,小声劝起来: “听小禄子说,陛下这几天都是住在御书房里的,几乎没怎么睡过,娘娘就去看看吧。” 陶伊摇了摇头,擦了手,又坐回了书案前面写起字来,右手边上,那张他写的纸还在,他的名字游龙一般在纸上飞跃着。 不知不觉地,笔下就一笔一划地写开了:龙皓焱。 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猛地夺过她正在写的那张纸,轻笑声便响了起来。 “王爷!”陶伊站起来,惊讶地看向来人。 十一正举着那张写了龙皓焱名字的纸,笑吟吟地看着她: “写的什么?让本王猜猜,可是本王的名字?” “王爷怎么能随便到姑娘家的闺房中来?”陶伊伸手就想夺过那张纸,十一只身形一动,便闪开去,退了好几步,站住,举起纸来,手指放到唇前,轻一摇晃,便念道: “我知道了,是王兄的名字!” 陶伊的脸略红了一红,心里有些纳闷,十一双眼皆盲,可是却动作敏捷胜她见过的所有正常人,外面风大雨大,他一路行来,这白衣白袍,居然一丝未湿,就这么清清爽爽地立于面前,倒是这脸色比之前要润泽了些许,这双盲眸,看上去又比正常人的眼睛要漂亮绚烂多了。 “徒儿,为师来,你也不奉茶?”他把纸往空中一抛,袖一挥,便有一只小雀叫着从袖中化出来,衔了这纸飞到了书案上,放下去,又用小脚跳到了砚台里沾了墨,复又跳出来,在纸上乱跳着,直到把那字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字这么丑,生生把王兄这么好听的名字给糟蹋了,练好了再给他看吧。”十一坐下来,一掀袍,便看向了陶伊。 “你真看不到吗?”陶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怎么可能呢?” “看?人世间,很多东西并不是用眼睛去看的!你看到的这一些,可能都是假像!”十一的眼中,五彩光一闪,陶伊便有些眩晕了起来,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侧耳,凝视听了一会子,便摇了摇头,说: “没救了。” “什么?”陶伊吓了一跳,连续缩回了手。 “情毒啊!你和王兄,以情毒解情毒,甚好,省得我再去被他逼着找解药。”十一笑得暧昧,陶伊却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十一一向说话这样没有遮拦吗? 这时,灰灰从外面窜了进来,猛地冲着那小雀长啸了起来,这家伙进了宫吃得好睡得好,长得飞快,现时已经圆滚滚的了,拖着一条残的腿,神气活现地在屋子里摇晃着。 十一皱了下眉,手指弹了一下,一根银针便刺进了灰灰的后腿上: “小畜牲,见了主子还不给我趴下。” 灰灰低呜了几声,便乖乖地卧了下去,像足了一只家养的小狗。 “这狼不同于普通的狼,你再养,这野Xing也除不去,你若安心喜欢这小畜牲,便把这个带着。”十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哨来,拉起陶伊的手,放到了她的手心。 “谢谢王爷。”陶伊抬起手来,小竹哨青翠翠的,可爱极了。 “咦,王兄说你几日不说话了,为何看到我,又愿意和我说话呢?”十一接过小悦奉上的茶,唇一扬,便笑起来。 陶伊沉默下来。 十一也不再问,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低声说: “你可知,王兄三年之内毒不解,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是说,我和他可以互解吗?”陶伊只听到心里咯噔一声,心里那根弦便紧绷了起来,张口便问。 “互解是暂时的,这话,我从未对他说过,这些年我一直在研制解药,可是一直找不到,症结所在,他若没遇到你,情毒不会在体内发作得这么快,陶伊,我说你是他的劫,便是此意,你身上有太多吸引他的地方。” “还有三年,你找得到解药的。”陶伊闷闷地说道。 “情毒,来自情花,一百年才开一次,一株双朵,在花初绽的时刻,采其蕊,注入千年冰山雪浸泡三百三十天而成,下毒者以其血作引,注入了封咒,中毒者初时只是被情*欲纠缠,受幻像和五脏内俯灼烧之苦,可是,一旦再动情,这毒便会往你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渗去。三年,若不解,必死。” 十一的神色严竣下来,缓缓地,一字一句,说出来轻飘飘,可是到了陶伊的心间,却像重锤,一下下击得她心脏剧痛难忍。 “我用了六年的时间,四处寻找情花,冰山寒潭,一切可以生长的地方,我都去过,可惜都是无功而返,你若不出现,我还能拖一段时间,可惜天意如此。”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或者 ,你现在送我走,还来得及。”陶伊扶住了桌子低声说道。 “你与他山洞一事,命运就已经开始改变了,若来得及,我不会允许你留在他的身边,恰恰相反的是,这三年只有你留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全地等到三年后的那一天,陶伊,今天的谈话,只有你和我知道,再无他人,你能做到吗?” 十一倾过身子来,用那双五彩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眼睛。 陶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地一翘唇角,轻声说道: “这才是我的好陶伊。”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你们皇族的兄弟不都是喜欢争来斗去的吗?”傻傻地,陶伊居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十一低笑了起来,站起来,拂了拂袖,是,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只是个闲散的王爷,意外学了一身本领,从当年那个弱不禁风,像只小病猫的小十一,成了今日外人看来高深莫测的十一王。 可是,这个问题真是难到了他!他认真想了想,然后便耸了耸肩,转身往外走去。 陶伊,男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你不会懂,他们现时可能是兄弟,是朋友,明日又可能成为最强劲的对手。 男人,本就是很奇怪的生物,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想成为最强大的那个,可是,强大的人那么多,所以才会有争斗,才会有这么多的风雨。 不过,这世间上有两个人永远不会成为对手,那就是他和龙皓焱,他三岁的时候,母妃死,受王兄们的欺负,是龙皓焱把他背回他的寝宫,幼年时,龙皓焱便是他心目中的神,是他给了他那段时间的安宁,是他,给他的母妃有了自己的墓Xue。 第四十一章乐趣 当然,现在他才是龙皓焱的救星!他低笑,逗弄龙皓焱和陶伊,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了,隔几天不耍点花样出来,他便会憋得慌。 何况,这点乐趣,可能只能维持三年。 站在门口,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似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也要停了吧!” 说完,便抬腿往那让人睁不开眼的风雨中走去。 风雨——自动给他分开了一条路,淡淡地雾从四面升起,把他的身形笼在那雾中,渐渐模糊不见。 陶伊瞪大了眼睛,指着十一的背影,对小悦说: “你看到了吗?” 小悦眨了眨眼睛,惊喜地说道: “娘娘,你肯说话了?” 什么?我刚和十一王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都没有听到么?陶伊刚想问,便听小悦脆嘣嘣地说道: “娘娘,刚十一王在这里逗您说了那么久的话,您都不理人,奴婢都急死了,后来看着你们两个呆坐着,奴婢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陶伊慢慢地转过身去,看向了十一,原来,他说的那句:今天的谈话只有你和我知道!就是这个意思啊! 想来是他施了什么本领,让别人听不到自己和他说话。 十一,你到底还有多少本领?你真是太神奇了! 传说中,东湖有神山,名青穹,山中有仙,长生,有仙术!十一,难不成你是从那青穹山中出来的人物? 正发楞时,小悦又催了起来: “娘娘,奴婢又煮了鸡蛋羹,您就给陛下送一碗去吧,您身子不好的时候,陛下可是天天来看您,他都三天没来了,您就主动一回吧。” “小悦你其实可以去做媒婆。”陶伊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 自这回进宫,小悦可是尽职尽责地在她面前说着龙皓焱的好话,还不遗余力地撮合着二人。听着她的话,小悦不由得脸一红,喃喃地说道: “娘娘说笑了。” 真是个忠心的小女孩。陶伊感叹了一声,接过了她递来的食盒。 “娘娘真的去吗?”小悦的眼睛亮了起来,笑着说道,十一王来了一趟,娘娘就开窍了吗?小辇迅速抬了过来,上面撑了大的伞,把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从云苍院到御书房,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能走到,大雨下得猛,侍卫们都撤到了回廓下面,福平正站在门口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 “娘娘驾到。” 小太监的声音长长地拖了出来,陶伊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这算什么?为什么要乖乖地听小悦的话跑过来看他? “小悦把东西给福平,我们回去。”她掀开帘子,急速地说道。 御书房的门已经拉开了,福平弓着腰快步进去禀报龙皓焱了,小悦笑着冲她摆了摆手,让人把辇放了下来。 伞迅速地撑起来,众人小心地护着陶伊走进了御书房。 里面居然有乐声! 是琴!琴音渺渺,如凤翕九宵,煞是悦耳。 陶伊楞了一下,抬头往里面看去,宣芸二妃居然都在,一人抚琴,一人在给按摩肩膀,案上有酒菜,还有瓜果。那芸妃,衣服都被拉下了半边,香肩酥胸都看在人的眼中,此时正微偏了脑袋看向她,唇角挑了抹讽刺的笑。 龙皓焱从手中的折子里抬起头来,也意外地看向了陶伊,这么大的雨,她怎么也来了? 陶伊快速地转过身,把食盒往福平的手中一塞,便大步往雨中走去。 陶伊,你这才叫莫名其妙,无缘无故!他和谁在一起,与你何干?他想干什么,又与你何干?你恼什么?是了,你只是恼自己被十一那番话说得对他起了几分同情心而已!是了,说不定,十一又是来整蛊自己的,想看自己听了那样的话有什么反应,好吧,又让他看了笑话去了。 “回去,回去。”连说了好几声,小太监们才把辇抬了起来。小悦也有些无措,她可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 “宣娘娘摆驾回宫。” “芸娘娘摆驾回宫。” 辇走出没多远,便听到后面有声音响了起来,陶伊皱起了眉,捂住了耳朵,连声催起抬辇的人来。 回了云苍院,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说不清的感觉,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就像有口气堵在了胸口,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堵气一般,把食盒里的鸡蛋羹端起来就吃了个精光!他有满案的吃食,不会稀罕这小小一碗羹。 “娘娘,换鞋吧。”小悦小心地说道。 “我静一会儿吧。”陶伊坐下去,接过她手里的鞋,小声说道。 小悦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 陶伊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慢慢写了起来。夜深了,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变小的迹象,小悦说照这样下去,护城河就会有决堤的危险,如果真的水灾来了……可以趁乱逃走吗?胡乱想着,笔开始在纸上乱画了起来,等醒过神来时,她发现满满一纸上全是同一句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苦笑了起来,在民间这种一双人的夫妻都是少之又少,又何况这种帝王之家!连云墨都做不到,又何况是这把女人和情爱当成点心的龙皓焱? 除了在门口值更的两个小宫女,奴才们都睡了。 龙皓焱没有让人上前通传,径自推开了陶伊的房门走了进去。陶伊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毛笔还握在手中,脸挨在未干的纸上,沾了一小块墨,让她的样子无端就俏皮了几分。 她对他——除了在那种情迷意乱的时刻,在清醒的时候向来都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像对云墨、对十一那般欢快明媚地笑过。 他轻轻地抱起她来,放到了榻上,小悦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服侍陶伊脱了鞋袜,然后才伺侯龙皓焱睡下。 陶伊睡得很沉,进宫之后,这是睡得最沉的一夜,无梦,无他,更不知道龙皓焱来了。龙皓焱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河中大水奔腾的情形,如果水不分流出去,京城都会被淹没!如果老四,或者云墨在护城河堤动了手脚…… 治理国家,和带兵打仗,攻城掠池是两回事!他不太适应呆在皇宫里、天天对着折子的日子,黄沙滚滚,撕杀了十年,现在让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大殿上,听着下面的大臣们或真或假的官腔, 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有些烦躁地走到了书案边上,目光就落到了陶伊写的那些字上面。快一个月了,她的字进步了一些,起码架子搭得整齐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轻念着,眼底的眸色便沉深了起来,侧过身去看她,她习惯Xing地向右边侧着,缩成一团, 手轻握成了拳缩在胸前,这是在刘家六年养成的姿势,在睡梦里她都觉得不安全。 他的心软软地就痛了一下。 这世间,怎么还会有这么痴傻的女子,傻到会相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坐下来,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心里的浮躁又渐平静了起来,陶伊瑟缩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平躺了过来,长发在枕上散开,丝丝柔柔。想了一下,他便躺了下去,把她的裙子散开,把中衣推上去,然后将自己的头枕在她的小腹上面,舒服!平坦,但是柔软,想了一下,他的手又从她衣服里面探进去,闭上了眼睛,轻抚着她的肌肤,光滑而细腻的感觉从他的指尖钻进他的骨子里,酥酥麻麻的,一种惬意的感觉就缠绕了上来。 他发现,这个女人不仅能让他享受到极致的欢愉,更能让他沉静。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就像能催眠的仙术,让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雨,终于小了一些,从瓢泼一般,变成了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淡淡的灯笼的光线透进了屋子,陶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立刻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劲,小腹上似是压了什么物件一般,抬起上身一看,居然看到龙皓焱缩着身子,枕着自己的肚子睡得正沉,那姿势就像一匹倦怠的狼王,缩着尖利的爪牙,可是身上那种王者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正想推他,手却落在离他一寸远的地方停住了,亲密,却没有进一步亲昵的时刻,这似乎是第一回。他身上的味道在鼻尖萦绕着,他的头发也有很长呢,可能也齐了腰吧,侧着脸,自己的衣服被掀起来,他的右脸就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浓眉轻皱着,唇抿得紧紧的,右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身子,左手却紧握成拳,拦在床沿边上,似乎是在阻挡着什么一样。这个男人,睡觉的样子也是一副霸道无比的模样。 她呆呆地看了半晌,轻叹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三年,十一若不能找到解药,自己和他只能活三年。 瑶琴夫人,当然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好好爱下去,要给他这样致命的一击?让活着的人硬生生受着折磨? “朕头痛。” 懒懒的声音从他那里飘了过来,他醒了。 陶伊犹豫了一下,伸过手去给他轻按着额头。 “这里。”他抓起她的小手往脑袋右侧挪了挪,手又回到了搂着她的位置,脸也没有离开她的小腹。 宫门叩响了,福平提醒着他,要上朝去了。 第四十二章脸红 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脸,把脸全埋进了她的裙中,在她的小腹上深深地吸着气,再呼出滚烫的气息,烫得她有些发颤。 这时候,应该才五更天吧,自己在刘家的时候也是五更天起床洗衣做饭打扫庭院,他是皇帝,也要起这么早么? 他的手往上探来,到了她的胸前,轻抚了片刻,陶伊有些窘迫,一动也不敢动,任他轻抚着。宫门又轻响了三声,他坐了起来,闭了闭眼睛,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中午,朕要吃你做的饭。” “嗯。”她想说,你有御厨,可是声音出来,却成了不重不轻地一字回应。 房门已经推开了,太监宫女们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穿衣梳头洗脸穿靴,动作很快很轻,不一会儿,就收拾完毕了,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就那样大步走了出去。 天边,浮出了亮光,渐渐地,这亮光便漫天地扩散开来,银丝般的细雨在天空中飘着,在宫中,他的随从向来很少,不过是福平和两名机灵的小太监,一把深蓝色的龙纹油布伞撑在他的上方,挡住了这绵绵细雨。 脚步沉稳,如他现在的心,在她这里的一晚,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治国,治天下。 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睡不着了,她干脆起床来,给他准备起饭菜来。饭菜很简单,一碟牛肉,一碟炒鸡蛋,一份莲子银耳汤,饭是用黑米和小米掺着一起煮成的,闻起来格外香。她在家中时,可难吃上这么好的东西。 有了昨天的事,陶伊只做了饭菜让小太监把食盒送过去,自己并没有前往,不多会儿福平公公就回来了,进了门,行了礼,便恭恭敬敬地说道: “启禀娘娘,陛下请娘娘前去。” “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么?”陶伊没有抬头,继续写字。 “回娘娘的话,陛下要微服出巡,巡视灾情,问娘娘要不要出宫去瞧瞧?” 出宫?陶伊的心漏了一拍,她抬起眸子来,看向窗外,雨虽变小,但是河中的水位却是一点也没有降下来,只要再来一场大雨,河堤就危险了。 “娘娘?”福平提醒道:“陛下要出发了。” “我更衣,公公稍等。”陶伊连忙站了起来,快速走到柜子前面,拿出了那套青色的布衣裙,福平已经退了出去,小悦快步走上前来,帮着她更了衣,重新梳了发辫。 辇已经等在外面了,是暗影亲自来接的,步子飞快,不多会儿便到了皇宫西侧的一个偏僻角落,他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马车很小,因为是要微服私巡,所以用了普通人家用的马车,除了陶伊,他只带了一个赶车的贴身侍卫。陶伊爬上了车,关好了车门,放下车帘,看向了他。他是半坐半躺着的,占去了整个座位,地板上倒有两个棉垫子,陶伊只好席地坐着,身体又只能靠在他的腿上。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倒像是睡着了。 马车从偏门出了宫,往城中慢慢悠悠地走去,路有些颠簸。陶伊不得不轻扶住他的腿。行了一会儿,她悄悄地把车窗推开了一点点,往外面看去。 这是京城的主干道,因为大雨连绵,街上显得萧条了不少,不少铺子都是关着门的,有一些人家正在外面搬被雨水打湿的东西,不少屋檐下面都坐了进城躲难的难民,附近几个城镇已经被水淹了,许多房子都被冲垮了,还有大量的难民在城外逗留着,护城河的水位一天不退,他们也一天不敢进城。 官差正在派粥,粥摊前面的人却寥寥可数,官差无精打彩地用勺子敲打着大铁锅吆喝着: “官府派粮,吃粥的排队。” “奇怪,我看这些人都满脸菜色,可是粥在眼前,为什么又不去吃呢?”陶伊自言自语着,龙皓焱睁开了眼睛,掀开了窗帘往外看去,看了一会儿又把窗帘放下,继续闭目养神。 “你不去问问吗?”陶伊坐回来,低声问道。 “燕周有玄、赤、青、朱、蓝、白、游、乾、夜九族,每族有亲王管辖,到先王时燕周兵权才完归朝中,可是王叔,龙苍痕却依然能握白、黄两族兵权,又是王族中唯一的老王叔,权威在九族之中甚高,朕也要让他几分。” 龙皓焱缓缓地说道,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轻捏着: “不过他向来不问政,只爱钱,这兵权到了他的手里也就成了敛财的工具,朕下旨施粥,他自请使命,可实行起来,却卖三文一碗,一两天可以,现在十多天了,难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可是,你是陛下!你把这个粥摊收上去不就行了?”陶伊惊讶地说道。 “正因为是陛下,不是大月王,朕就得平衡各方关系,他拥我为王,我答应不收他兵权,让他继续发他。” “可是这时候的财怎么能发呢?他一个王爷,不愁吃穿的,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陶伊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 “这种昏庸的王爷,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的王爷,你快快收了他的兵权,快快地派粮吧。” 龙皓焱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低声说: “他的兵,只三万,却是世代由王叔家统领,不听朕指挥,这时候若激起兵变,比起一碗粥来,熟重?” 陶伊楞了一下,原来,虽然他登上了王位,却依然要面对这么多问题。 他也不是万能的,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让琴夫人种下了情毒,或许只有三年的时光可活。 外,有龙元澈六万军士不停地骚扰边境,偶尔攻下几个小城,向他一连下了四道战书。 还有云墨的大吴,正在悄然地壮大,和他约定了一年的期限。 内,有这样不识大体的昏庸老王爷,只知道发财,却不管国家命运。 难怪,他早间会有那样疲惫的表情,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比骑马打仗、横扫千军更为难吧?即不能拿着刀一刀挥过去,把那滔滔水斩成两截,也不能策马跃进老王爷家的家,把他一刀劈成两半。 可是,他不是有飞龙吗?手指轻挽了几下发丝,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让旋玑把河水喝掉?” 龙皓焱的眼眉怪异地皱到了一起,旋玑也不悦地叽咕了几声,似乎是在抗议着陶伊的提议。 “旋玑是战兽!”他轻嗤了一声,沉声回答道。 那不就是和你一样?好打仗,还……她想到那到御风池的事,脸红了一下,暗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活物,这一主一龙,真是绝配,都是暴力的色龙! “我们去哪里?” 车不快不慢地在路上行走着,陶伊呆坐了半晌,又轻声问道。 龙皓焱看着她,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初进宫时的那副慌乱焦躁模样已经没有了,眼睛依然清澈,白皙的脖颈上面那淡淡的桃花痕还没有完全散去,只有在那种时候她才会丢下这副平静得让他有些恼的样子,他把她手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胸前,陶伊楞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我带你出来,你可不许跑,否则我杀了你。”他往前俯了一下身子,眼睛半眯着,逼视着她,带了几分威胁。 轮到陶伊嗤之以鼻了,杀?巴不得!看着她满脸狠狠的样子,眼梢微微上扬着,生起气来的时候,反而倒了几分狐媚的感觉。他的眼底滑过一抹幽深的色彩,长长的手指从她的领口往下滑去,又有多日没沾过她了,昨儿晚上怎么就睡着了呢? 陶伊面红耳赤地把他的手抓出来,恨恨地扔到一边,便缩到了马车的角落里,不再理睬他。 “爷,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陶伊往外一看,马车停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红黄的招幡上面写着:天鸿客栈。 “晚上要住这里?”陶伊扭过头来看着他问道。 “嗯,这家客栈是京中最大的,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都喜欢住在这里,可以听到许多平日我们听不到的东西。” 他坐了起来,整了整衣冠,推开了车门,跳了下去。陶伊连忙跟着下了车,随着他一起走进了客栈。 “三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领着三人到了堂中的位置坐下,一面用手巾抹着桌子,一面问道: “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龙皓焱扫了一眼店中的情形,诺大个店,只有三桌客人,个个都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这场雨持续了十多天,不仅冲走了店里的生意,也冲走了人的精神头,再这样不停地下下去,可真要出人命了! “喝点茶,再住店。”侍卫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沉声说道。 “好嘞,客倌要什么茶?”小二的笑容堆得更殷勤了,最近大雨,客栈里的客人少,有客便是来钱啊! “最好的拿来,然后两间上房。”龙皓焱扬了扬下巴,淡淡地说道。 小二立刻扬起了嗓子大唱道: “上好龙井一壶,上房两间。” 第四十三章温情 茶端上来,龙皓焱只瞟了她一眼,陶伊便站了起来,给他在杯中满上,然后递到他的手里,做完这些,心里又开始埋怨起自己来,真是伺侯人伺侯惯了,干吗这么听他的话!不过,龙皓焱却是享用得舒服,端茶碗慢条斯理地喝着。 旁边,一桌三个男子正说得热烈,都是青衫青帽,二十多岁的年纪,看样子都是书生。 “哎,秋试停了,我们不是白来一趟吗?”右侧的男子放下了筷子,摇了摇头,叹起了气。 “听说大吴下个月举行大试,广纳贤才,新王开元帝颇有大吴开国皇帝之风采,我们不如去试上一试?”他身边的另一人接过话来。 “你胡扯什么啊?那是大吴,我们是燕周人,大吴怎么会收燕周人为官?” “陈兄差矣,我听说大吴的纳贤榜上已经说明了,不分籍贯,不分身份出生,不分等级宗教,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入朝为官,陈兄,你想我等皆是平民子弟,虽然燕周每三年也有秋试,可是你我心知肚明,燕周取官一向以权贵先行,若不是非常拔尖之人,哪里轮到你我?可是,以你我之才,做一州县之官,还是足以为之的吧?哎,有心报国,却效力无门,这才是悲哉之事!我等,其实只想让一腔才学有地方来发挥,却是年年失望,白读十余年的诗书。” 他的话说完,三人皆叹起气来。 “走吧,趁雨小了,我们还是赶紧回乡去吧,久呆下去,盘缠也要用光了。”先前说话的人站了起来,轻敲了一下桌子,三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龙皓焱一直凝神听着,表情严竣。 临时取消秋试,看来对士子们来说真是个不好的消息,当时这决定可能真的匆忙了一点。 他放下了茶杯,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上楼的三人,手指在桌上轻弹了几下,侍卫便起身紧跟了上去。 陶伊心里一紧,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喂,人家只是说说话,你莫非就想杀了他们?” 原来,她听得这三人提到云墨时皆是敬佩之情,心里正激动,可一看龙皓焱的脸色,便以为他听到了这话心中不快,所以才问出了这样的话。 龙皓焱扫了她一眼,拂开她的手,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喂。”陶伊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推开门,龙皓焱径直躺上了床榻,被子往上一拉就睡了起来。 好好的,大白天的,跑客栈里来睡觉?为什么不睡宫里?陶伊没好气地蹲下去给他脱去靴子,然后把被子给他掖好。 “睡一下,晚上可是一晚上不能睡的。”他翻了个身,伸手一拉,陶伊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我去隔壁睡就行了。”陶伊连忙说道。 “和朕的侍卫睡?”他睁开了眼睛,盯着她。 呃?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 “那你晚上要干什么去?” “带你去看点新鲜的事,快上来。”他不耐烦地说着,拍着她的腿。 陶伊的手被他拽得生痛,只好躺了下去。 他迅速地把脸窝进了她的颈边,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说: “闻惯了你的味道,一睡觉就想闻着。” “我又不是你的熏香!”陶伊闷闷地说道。 “你越来越放肆了,满宫的嫔妃,只有你敢跟朕顶嘴!”他懒洋洋地说着,手开始不安份起来,解开了她的裙带,就往里面探去。 “大白天的!”陶伊急了,拉着他的手就往外面拽。 “谁规定白天不能欢爱了?陶伊,我问你……”他的声音哑哑地从颈边飘来,弄得她的脖子痒痒麻麻的: “那个册子,你看了多少?第二页是什么?” 轰…… 脑袋里面一炸,血液又开始倒涌了!这个臭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自己是最怕听到那个事的! “你快睡吧,晚上还要办正事。”结结巴巴的,就坐起来,爬到了另一头睡下。 沉沉的声音从脚头传过来: “你这个大胆的女人,敢把脚给朕闻!” 我还不是在闻你的脚臭?陶伊没敢说出来,把脸埋进被子里,一声也不敢吭了。不多会儿,脚心就痒了起来,他捉住了她的脚,用小手指在脚心一下一下地划拉着。 “放开,痒死了!”陶伊无奈地坐起来,拼命地拔着自己的脚,他却玩得开心。 只有,在她的面前,才能这样放松呵!烦恼都忘光光,只看着她现在这副娇俏俏的模样就欢喜。 “你放开我!我要挠你了啊!”陶伊急了,伸手就去捉他的大脚,胡乱按了几下,就好奇地低下头去看他的脚……这里居然也有伤疤!那脚心里,五个梅花瓣一样的疤痕拱着,于是,她好奇用手指轻抚了一下。 “第一次带兵打仗,没经验,中了伏,踩到到了机关上面,差点废了一只脚。”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她的手温柔极了,在他的脚底点起一点两点的小火焰。 “过来。”他坐起来,伸手一拉,把她压到了身下: “我想要。” 面对这样直接地索欢,陶伊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而他的双手,已经开始进攻起来: “陶伊,朕要你一回,就要等好几天才敢去碰你,免去看你的黑脸。”他戏谑地说着,把她的裙子解开了,扔到一边: “每回还得朕伺侯你**,你说,你该不该罚?” “你总是脸皮厚。” 陶伊侧过了脸,轻声说着,不敢去看他有火焰熊熊燃烧的双眸。说什么上来休息,只要碰到了这榻,他就开始犯se*心。可是,这么能……满宫的嫔妃,也没见谁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的! 心砰砰跳着,任他把自己紧拥进了怀里,手在身上轻抚着。 “改日让十一把你背上的疤去掉吧。” “他会吗?那你为什么不把脚上的疤痕去掉?都那样鼓着,走路都不会痛的吗?”陶伊窝在他的怀里,轻声问着。 龙皓焱挑了挑眉,心情又好了几分,这女人现在是在关心自己吗? 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小嘴,灵巧的霸道地撬开她紧抿的唇,在她的嘴里左右进攻着,让她气喘吁吁,无力再反抗。好半天,他才放开了她,低声说道:“朕要留着它,警醒自己,对什么人都不能轻敌。” 陶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眸深遂极了,看不到底,透着霸气。他和云墨就是两个世界的男人,他是属于太阳的,火热滚烫,云墨却是月儿,温柔而又含蓄。 “不许再想他!” 他用了点力咬着她的耳垂,每当她眼神迷蒙的时候,他知道,她就是在想他! 他也没给她机会让她继续想下去,他一翻身就压在了她的身上,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是光溜溜的了! 侧过脸,窗外细雨绵绵。 随着他的动作,身体又开始慢慢软化,最终化成了一汪C混水,任他在水中漂浮,双手轻缠着他的手臂,眼中又是水雾迷蒙。 看到的只有,只有他的脸! 龙皓焱的脸! 动了情,却又害怕动情,更害怕承认这动情!想逃的心在一瞬间就无限膨胀起来,在胸膛里面扑嗵扑嗵地跳得紧张。 吻,又落下来,停在她额上那枚小小的暗红奴印记上面…… 他好像睡着了,陶伊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把自己搂得太紧了。陶伊不适地动了一下,他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不仅收紧,还往上挪来,放在了她的胸前,手指用了力捏了一下,她便不敢再动,只好任他这样紧紧抱着,任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脑后。 明明知道他晚上还要出门,可她瑞却依然瞪大着眼睛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一点睡意也没有。分不清现在这是种什么感觉,好像是在放任自已,又好像是习惯了他这种无理的霸道,又或者,这个男人早就不知不觉在心里面扎了根? 轻叹了一声,再次扳起他的手来,想把他放在胸前的手拿开,可是他的手指却轻轻动了起来,嘴里慵懒地说着: “睡不着?再来一次?” 陶伊怔了一下,连忙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精力就是旺盛,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当然,她不知道,自她进了宫,龙皓焱除了她那里,便是宿在自己的寝宫,别的妃嫔的宫中是半步也没有踏入,这一身的精力不找她发,又找谁? 迷迷糊糊的,居然也睡着了。 “伊儿,起来。” 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样,略有些哑,有带了难得的温柔,陶伊努力了好几次,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正在系腰带,一身暗蓝色的布衣帽,普通的银质发冠整着发,冠上又有一块紫玉,第二次看他穿黑色之外的衣服,那一次是登基才穿了明黄色的龙袍,其他的时候他都是一身玄色衣,这暗蓝色真适合他! 陶伊还有些迷糊,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暗蓝色,是不是曾经云墨说过的,那望不到边的,幽深幽深的大海的颜色?这个男人,也像海,幽深幽深,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深处。 “起来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陶伊,她面上泛了点潮红,不会吧,这时候情毒犯了吗?他俯下身来,手探在她的额上轻抚了一下。 第四十四章公子 陶伊一个激棱坐了起来,天,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盯着他看个不停?看着她手忙脚乱样子,龙皓焱的眸子的光更深遂了,越和她相处,便发现她的清澈,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这心事都写在眼睛里,高兴、伤心、生气、沮丧全在她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眸里流露出来,干净得就像一片云,不染人间尘埃。 只愿,这片清澈,能持续一辈子! 他拿起床上另一套衣递给她,沉声说: “这套。” 陶伊接过来,展开,是一套公子衣,款式就和下午在外面看到的书生的一样,淡青色,滚了黑色的锦边。 腰有些大,龙皓焱走过来,略弯了腰,帮她把腰带收紧一点。她一动也不敢动地站着,他的额就在她额前一寸的地方,稍一抬头,便能碰上,他身上的味道毫不顾忌地往她鼻中钻。心,砰砰砰……就加了点速,她屏住了呼吸,任他一寸寸收紧自己的腰带,又从他自己身上解下了一块佩来,给她系在了腰上。 “走吧。” 他直起腰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去。 天已经全黑了,街上冷清得可以,偶尔几个没有关门的店铺,招牌无精打彩地在风里晃荡着。陶伊有些感概,想当初自己刚来燕周时,这里是何等的繁华?一场兵变,一场大雨便让这繁华的京都有了几分颓废之气,想来,一个国家还是安定的好! 绵绵的细雨落在脸上,凉凉的,侍卫把一把伞递到龙皓焱的手里,他撑开来,手揽在了陶伊的腰上,慢慢往前走去。 偶尔几个路人把奇怪的目光投向了二人,尽管燕周民风开化,常能见男女相牵在路上行走的,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样揽着走路……确实很碍眼。 “喂,我还是自己撑一把伞,你让侍卫给你撑伞吧。”陶伊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不叫喂。”他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陶伊尴尬地抬手掩嘴轻咳了一下,不再说话,任他揽着往前面走去。 穿过两条细窄的巷子,前面豁然开朗,一栋被竹林包围的大宅子出现在二人面前,宅子前面挂着淡黄色的灯笼,灯笼上画了绽放的菊,这光线黄澄澄的,明艳极了。 这时,陶伊才发现侍卫并没有跟上来,只有她和龙皓焱站在这宅子前面。 龙皓焱上前叩了几下门环,没一会儿,门便拉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二人,轻声问道: “二位何事?” “拜见亦公子。”龙皓焱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来,牌上也有一菊。 小童拱手做了个揖,说道: “二位公子里面请。” 龙皓焱收了玉牌,一掀袍,迈进了青砖的门槛,往里面走去,陶伊连忙跟了进来。 进了院,回栏曲折,小院环境清幽极了,院中也有竹,花坛中大朵的菊开得花团锦簇,有琴箫声隐隐约约,顺着回廊再往里行,这乐声便明媚了起来,像是这秋雨中的一抹阳光,欢快活泼。 “二位公子这边请,小的就不能进去了。” 到了一个分叉口,小童眼中闪过一抹狡狭的亮光,停了脚步,指了一个方向,便转身去了。 龙皓焱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便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喂……陛……那个,走错了。”陶伊连忙拉着他,一连换了两称呼都没唤出个名堂来,龙皓焱不悦地一拉她的手,低声说: “倒跟我改了个好名字啊,喂壁?魏壁,也不错,在这里你就这么叫吧。” 陶伊不好意思地缩回手,老实地跟在了他的身后,魏壁……可是,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实在不知道叫你什么好。 “小时候,母亲叫我阿简。” 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沉声说道。 “阿简?”陶伊好奇地在心里默念着。 “在宫里,没人的时候就叫阿简吧。”他侧过脸来,看着她因为疾走而有些泛红的脸,突然就想狠狠地吻她一下。 一面想,一面伸手就把她拽进了怀里,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她的唇瓣柔软得像玫瑰花瓣,又有着清淡的香,含在嘴里就不想松开,而她,居然轻轻地嘤咛了一声,小舌头试探Xing地轻轻地、主动触碰了一下他的唇。小小的动作,让龙皓焱的吻更灼热了,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紧紧地贴近自己。 更声“梆梆梆”,从远方传来,龙皓焱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催促着: “叫一声听听。” “天晚了,你不要办正事吗?”陶伊羞涩地偏过头,不敢看他,自己是越来越胆大了。 龙皓焱因了她那小小的一点主动,心情正好,也不在这时候去戏弄她了,转身,牵着她的手依然向自己选择的方向大步往前走去。 约行了半盏茶的时光,前面出现了一所碧绿的屋子,初始以为是竹子造成,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上好的青玉为砖作瓦建成的这所小屋。 门口依然悬着绘菊的灯笼,两个青衫小童正在门口垂首等着,见二人前来,默默行了个礼,便拉开了屋子。 酒香、花香、女子身上的脂粉香便从屋子里飘了出来,这脂粉香又不比陶伊闻过的各色浓烈冲鼻,它是既浓烈又沉静的那种香,矛盾却又让人不会觉得突兀,只觉得好闻极了。 进去,屋中居然有四人,粉的、白的、蓝的长锦衫,皆长发齐腰,用青玉束发,个个面如玉,唇如脂,眼如水波径自顾盼。 四人,或抚琴,或奏笛,或弄箫,这仙乐一般的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往左,有珠帘垂地,帘后有二人正相拥吻,看身影倒像是一男一女,可是看那纤弱的一方却也是男款的白色锦衫,这衫褪到了肩下,露出一抹削瘦的肩来……男、男的!男的亲男的! 陶伊骇然瞪大了眼睛。 民风再开化,这男人抱着一起啃,好像、好像太恐怖了吧! 龙皓焱也不作声,寻了一个位子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便喝。陶伊站在他的身后连头也不敢抬了。 好半天,珠帘清脆地响了几声,才有一个媚到极点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呵,真是有趣,哪家的公子,居然带着小妾来逛菊池?”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这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居然美成这般模样?纤弱无骨的身子,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想爱怜于他,何况是男人? 悄悄瞟了一眼龙皓焱 ,他果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男子。 呸!说什么来办正事,原来是来逛菊池……可是,菊池是什么地方? “是你?”一个惊慌的声音响起来,抬眸一看,是在帘后与这人亲热的男子!方脸阔眉,高鼻厚唇,粗犷的长相,站在这男子后面,一黑一白,倒是有见分味道。 这男子皱了皱眉,立刻又摆出了骄傲的模样来,倒像是不怎么把龙皓焱看在眼里一般。 “原来和小王爷认识。” 男子掩嘴轻笑,动作妩媚到了极致,那手指纤细洁白,柔若无骨一样。陶伊立时就有些惭愧起来,把手悄悄地藏到了身后,她的这双手做多了粗活,也长了一些茧子,瞧上去就比不上这男子的一分半毫,这人,倒是比自己更像女人。 “千机,你们都下去。”小王爷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这燕周国,还有不怕龙皓焱的人?陶伊不免好奇,盯着他使劲瞧了几眼,除了浓眉大眼一身豪爽气之外,也没多大吸引人的地方。 “你也下去。”龙皓焱看了一眼正在盯着那男子看的陶九,沉声说道,陶伊连忙行了礼,和那几名男子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房门立刻合上了,这玉石的门很牢固,里面的声音丝毫也传不出来。 陶伊站在屋前,千机和几个彩衣男子正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她,这情形有些窘迫,被女人比下去,她到是不在意,可是这几个大男人,个个如此美貌……她偏过了脸,不去看这几人。 “姑娘可有暗疾?”千机缓步走过来,柔声问道。 “没有。”陶伊抬头看着他,连忙摇头。 “姑娘不说实话,瞧姑娘的黑眼圈重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失眠的缘故。”千机左手轻拉着右手的流云袖,掩嘴轻笑起来,姿态娇俏极了,陶伊有些楞神,这样子真的好美。 “这个送给姑娘,姑娘可是我踏进菊池后见过的第一个女子呢!难得也没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们,倒是我们一个劲儿看姑娘了!” 千机从身上解下一个香袋儿,递到陶伊的手里,好香,初进门时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个香袋儿发出来的! “挂在屋里,可安神。”千机微笑着说道,一脸和沐。 “谢谢……千机公子。”陶伊翻来覆去地看着,着实喜欢这香袋儿,作工精细不说,上面的这绣品简直太逼真了,这朵朵梅花,娇艳欲滴,似乎这香正是从这梅花瓣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不必,倒是第一次听人叫我公子,姑娘是有缘人。”千机缓缓地说道,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看懂不的神色来。 第四十五章意外 陶伊抿唇一笑,心里突然就想到了,世间有一种人,专好男色,所以便有了这种青倌,供男人玩乐,想必这菊池便是这种地方吧。 这么说来,千机也是可怜人!好好的大男人,要扮成媚态来供男人取乐。想着,对千机的心,又添了几分怜惜。 门轻响了一声,龙皓焱缓步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了千机,落在了陶伊手上的香袋上面,然后一掀袍子,大步走向来时的回廓。 身后,那小王爷正恭敬地拱着手,深深地弯着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陶伊连忙和千机挥了挥手,拔腿往龙皓焱身后追去。他的步子太快,陶伊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他。 “事情就办完了?”气喘吁吁地走在他的身后,陶伊好奇地问着。 “嗯。” “那你怎么知道小童指的是相反的方向?”陶伊想起进去的时候,小童明明指的是另一条路,不由追问起来。 “好奇?”龙皓焱戏谑地说着,也不停下来,也不回头,手就往后面一伸。 犹豫了一下,陶伊把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温暖,又有点出汗,包裹她的小手,无由来的,就心安了起来。 “说呀。”他目的得逞,可是自己的疑惑还没有解答呢!陶伊连忙追问道。 “我乱走的。”龙皓焱唇角一扬,淡淡地说道。 怎么可能?分明是在搪塞自己!可是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了,若自己的再问,还不知道他还会出什么难题,干脆把这疑虑压下,不再问。 出了菊池的门,陶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青翠的一切,低声说: “他好美!” “青玉谪仙亦千机,冠绝天下。”龙皓焱沉声说道。 青玉谪仙?真好听!陶伊看了龙皓焱一眼,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以前肯定来逛过!所以你才有进门的牌子,你才知道他在那个屋子里面,你、你……” 身上一个激棱,亦千机再美,他也是男人,龙皓焱抱着男人亲……或许还有那事……她忙不迭地抽回了手,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瞎想什么?真是要好好教训你一次才行。”龙皓焱停下来,没好气地抬手、屈指在她的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陶伊摸着被他敲痛的前额,小声嘀咕着:“那……人家都会这样想的嘛。” “亦千机是齐鲁人,十天前还在齐鲁。”龙皓焱沉声说着: “打蛇打七寸,龙苍痕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龙寒江,他只这一个独子,英勇,也算有谋略,可是却偏好男风,满室妻妾,到如今他碰都没有碰过一下,偏广收了天下美男,日夜一起厮混,龙苍痕是气恨加交,无可奈何,只得用搬了他老子的威风强行压着,把这美男统统赶了出来,还把他最宠的一个活活打死。” “难道是你把亦千机弄来的?”陶伊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 “可是,你要见他儿子,还得用这个办法吗?你可是燕周的皇……”陶伊打住了话题,左右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你刚关在屋子里和他说了什么?你进去的时候,他分明还有些不服气的模样,可是出来的时候腰却快弯得脑袋要碰到膝盖了。” “我说——”龙皓焱瞟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样子。 “说呀。”陶伊来了兴致,搂住了他的胳膊,连连摇晃着,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态度有多么亲昵。 龙皓焱唇一扬,缓缓地说道: “我说,只要他自己袭了王爷正位,统领了军队,想娶谁想宠谁还有谁管得到呢?” “难不成,你还想让他杀了他那个财迷老爹?到底是老爹啊,谁想看到自己的儿子爱男人,不爱女人,到时候谁来传宗接代呢?” 陶伊摇了摇头,叹起气来,龙皓焱的这双手沾了太多的血腥,让她一想都觉着有些害怕。 “袭王位,谁说一定要杀人?现在军队大部分是年纪的将领在管着,王叔那一辈的老将大都交了权,战场需要老将,更需要有冲劲的年轻人,哪个男儿没有一腔热血,想拿着刀剑去卖粥?我,会重用他的。” 龙皓焱看了她一眼,语气加重了: “而且,我不认为他爱男子有什么不对,爱这回事,无分男女,在一起快活就足够了。” 陶伊又怔住了,他的言论一向如此惊世骇俗吗?不自觉地,又脱口而出: “那你这些年来,也不信爱这回事啊。” “我不信,难道也不许别人信?”龙皓焱的面色沉了下来,陶伊看着他的样子,自知失言,也不敢再多语,只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走着。 偶尔的店铺的几只灯笼光昏昏暗暗的,把他和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就像她和他这段朦胧的、自己都不知晓是什么的感情。 若是爱,他是怕爱的,她是留恋过去的。 若不是爱,对方却早就在心里默默地种下了情丝,任这情丝肆意生长。 譬如刚刚,陶伊看到龙皓焱看千机时,心里居然……还有一些酸酸的感觉。 陶伊有些恍惚,自己这样对是不对?女子,不应该对感情忠贞吗?为何和他在一起仅半年,却开始将天平慢慢倾斜? 抬眸,看了他一眼,出来时把伞掉到了菊池,现如今细雨沾湿了他的发丝,在他的肩膀上面也印上了点点雨痕。 不知不觉,客栈便到了。 “进去吧,我还有事。”龙皓炎背着手,看着客栈的牌子,低声说道。 陶伊楞了一下,他不怕自己跑掉吗?一个跑字冒出来,心又砰砰狂跳起来,那个笼子,她真的不喜欢,满宫的女人都等着他来宠来爱,自己除了小悦,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好无趣! 他也没再多说,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去了,陶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客栈。 一盏油灯在桌上欢快地跳跃着,照亮了屋子,外面,民居重重在眼前铺开,更声响了起来,三更了,再过一会儿,一些做小生意的老百姓就会起床来做事了。 陶伊站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怎么也忍不住了,外面就是自由……自由的生活多好!这皇宫大院里面,处处都是陷阱,水芹,婉妃,都是他身边伺侯了多年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今后自己会怎么样?小悦说,没有永远的帝宠,如果惹他生气了,或者惹他其他的嫔妃们不高兴了,也会被关进那冷宫之中吗?听说冷宫中多冤魂……她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肩,迅速关紧了窗户,转过身,咬了咬牙就往外走去。 她本就是乡野中人,享不了这个福份!龙皓焱,我们今后各走各的路,你不要再来找我。 没头没脑地在小巷子里走着,脑中却怎么也平静下来,脚步却越发慢起来,幽暗的小巷,湿滑的青石板路,微咸的空气,可是,空气怎么会咸呢,停住脚,伸手轻抚了眼睛,这才知道,这双眼早已被泪浸湿,而且……她在不舍……在害怕、在无助、在惶恐、在……想他,这个他,居然不再是云墨,而是这个霸道得让她无路可退的男人! 他那深遂得如夜空的眼睛,睡觉时也会霸道十足地脸,他有力的手揽在腰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做依靠,这种依靠比云墨来得真实,这些个夜晚,她学会了用除了缩成一团的姿势睡觉,学会了可以一觉睡到天明而不用噩梦缠身,学会了用毛笔在纸上写大大的、自己和他的、云墨的名字、学会了原来吃饭是可以坐在桌边慢慢吃,而不是缩在屋檐下任那风吹雨淋日晒蚊叮,捧着一碗残羹剩饭狼香虎咽。 原来,这种关爱可以不只是精神,可以来得更实在,这种实在已经切切实实地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继续走,脚步却越来越沉重,似是被绑了千金重担一般。耳畔突然传来了哗拉啦的河水奔腾声,这声音随着她的前行愈加震耳欲聋,犹如千军万马带着磅礴的、横扫一切的气势在耳边策马狂奔。 到了河边了吗?她提起了裙角,快步往河堤上走去。 夜,这么黑。 无星,无月。 几只守堤人挂在岸边上的灯笼,光影幽幽,影子下面,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凝神看着这奔腾的河水! 是他! 他来看这河水来了! 原来,他睡不着是因为担忧这可能淹没一切的大河!他一统天下、创造非凡盛世的理想,被这凶猛的河水威胁着,自九岁起,他就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骑射、国策、兵法、武艺 ……他像打造铁人一样的锻炼着自己,可是,难道就要被这条河湮灭了梦想? 他紧皱着眉,看着眼前奔腾的河,负在身后的拳紧握着。 最怕的,不是这雨,而是人……如果云墨和龙元澈不顾了老百姓的命,要用这河水来作武器,炸了这河堤,他还有什么办法抵挡这汹涌的天水? 风,愈大,他的衣袍在风中猎猎。 他的发被吹乱,雨丝悬于他额前的发上,他舒了一口气,忽而一道细小的亮光划破了夜空,他迅速一伸手,抓住了那抹光,这是一枚小银筒,从里面取出了薄纸,展开看,他的眉又紧皱了起来,他冷笑,然后挥袖,把那纸塞进怀里,转身往河堤的另一头走去。 第四十六章心动 细雨绵绵,模糊她的视线,她悄悄地往后退去,躲到了守夜人的小木棚后面,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的背影被灯笼照亮,天地间,她的眼中,只有了他……听不到河水滔滔,听不到风声呼啸,看不到夜幕暗沉,也看不到天空中闪电游龙一般地乱窜。 突然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咬住她的裙角,把她往前拖,她低头一看,居然是灰灰!这小畜牲是怎么跟来的?她慢慢地蹲下去,抱起了灰灰,把脸贴在它湿湿的皮毛上,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 “灰灰,我要怎么办?我不想背叛云墨,可是,我真的管不住自己了,我舍不得走,你说,我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他给我的这种日子?还有,我走了,他的毒怎么办?我不想他死,我想他活着,灰灰,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忠不贞的女人?” “不管是我,还是日子,我只要你舍不得!” 熟悉的、他的声音扑了过来,她怔怔地抬眸,他从暗处慢慢地走了出来,幽深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而且,你只要忠于我、贞于我就对了。” 他说着,向她缓缓而坚定地伸了了手。 陶伊没有动,只看着他闪着幽深光芒的眼睛,这个男人,开始控制她的心,可是,她和云墨的一年之期怎么办? 那个一年之期,谁赢谁负都让她恐惧,害怕。 灰灰从她的手中挣扎着跳下去,往黑暗深处跑去。 “我的灰灰。”陶伊拔腿就想追,可是河堤太滑,她脚下一溜,就往一边倒去,心悬起,脚下就是奔腾的、可以毁灭一切的河水。 “蠢女人,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么?走路也走不稳,还想逃开我。”他的声音冷冰冰,带了丝怒火,可是大手却及时地揽在她的腰上,让她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是的,心跳,真正的心动的感觉,从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冷的肌肤,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心里。 “龙皓焱——阿简。”她看着他,突然喃喃地唤道。 龙皓焱的脸上迅速划过了一抹讶然,眼眸中的色彩更幽深了,他微眯了一下眼眸,扶她站好,便松手转身,负手往前走去。他的步子很大,陶伊低着头,紧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脸上一片烧烫,轻掩着双颊,心狂跳,自己怎么就叫了他阿简这个名? “陶伊,下个月怎么样?”他突然停了下来,沉声说道。 陶伊怔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回头,看了她一眼,龙皓焱平静地说道: “册封。” “不要。”陶伊脱口而出,龙皓焱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双锐利的眸子逼视着陶伊的双眼。 “不要立我为妃,我只愿在那小院中……等你,不要这些名号。”陶伊鼓足了勇气,才轻声说道:“我作了你的妃,就要守那些规矩,不说别的,每天的妃嫔们晨昏晋拜,我逃不掉,你是皇帝,我是贵妃,现在后宫无后,贵妃为尊,这些女子个个比我精明,我哪里能做得来?大小宫宴我也得去参加,否则怎么像个贵妃的样子?我不要,我想和现在一样,她们不来看我,我也不想去看她们。” 龙皓焱的眉挑了一下,静静地凝视着她。他和她心里都明白得很,后宫确实不适合她,她太简单,简单得不愿意去迎合、伪装。而他那些妃嫔都是各部族里献来的,都带了部族首领的任务,为部族争取最大的利益、掌握他的行踪动向。燕周素来如此,各部族都有相对的独立领导权,九族之间互相制衡,首领服他,则部族服,首领反,则部族反。所以,为了均衡关系,他对这些女人也从不厚此薄彼,除对陶伊是真心疼爱之外,都是按规矩来行事。 陶伊转过身来,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轻柔似晚风,拂向他的脸颊和耳畔: “你是皇帝,能喜欢我多久?是不是过了这段日子,就不会再有新鲜感觉了?我不敢去喜欢你,也不敢做你的妃子,你不要册封我,到了你不想要我的那一天,看在你喜欢过我的份上,你就放我走,你放一个没有名号的女人,比放一个顶着贵妃头衔的女人要容易得多,是不是?” 陶伊的话有些乱,可是这正是她害怕的东西,帝王宠,何时有过长久,自己已经动了情,不要,她不要面对一个人呆在冰冰冷的冷宫的那一天。 龙皓焱伸过手来,紧紧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去,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道: “这事,以后再说。天师夜观天象,推断这几天夜里还会有一场暴雨,如果河堤顶不住,被水冲垮了,燕周就完了,你这几天不要再乱跑了,听清楚没有?” “嗯,知道。”陶伊难得温驯地应道。 “你身边的暗影我必须全调过来给我死守河堤,所以灰灰这些天会来保护你。”他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灰灰?那个现在胖得小肉团团一样的家伙? “十一养的狼,都是战兽,灰灰虽然腿瘸,却是狼群里最厉害的种族,普通的狼王闻到它的气味,都不敢靠近它,难得它居然和你这个小女人亲厚,你就认真带在身边,好好待它。” 战兽?那个缩在自己裙角睡觉的小肉团团?陶伊更惊讶了,前方,灰灰的啸声传来,却如同小狗崽子一般细细地、无力! 陶伊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河面上面。此时,雨停了,河面也不如刚才那段陡峭,河水缓了许多。昏暗的灯光下面,滔滔河水里漂着的是上游不幸被淹没的村子里的村民。 河的腥,逝去人的腥……陶伊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一阵森冷的风从背后吹来,凉嗖嗖地,带着杀气,地上几团黑影慢慢地向二人靠拢。 “走!”他提起陶伊往河堤下面一扔,暗影便从四面扑上前来,扑向了袭击二人的黑影。 陶伊打了几个滚,才狼狈不堪地从泥里爬起来,往上看去,他和几名暗影已和那几个刺客斗在了一起。 灰灰闪电般地刺过来,在她身边蹦着,咆哮着,一点也没有瘸腿的样儿,反而凶得很。 “去,灰灰,帮他!”陶伊弯下腰来,指着龙皓焱,大声说道。 灰灰就像一支箭射了出去,跳起来,咬住了那个正在和龙皓焱打斗人的脖子,死命地咬着,不放……它那么小,不知道它是怎么蹦了这么高的,只见这灰团团拼命地摇摆着,鲜血喷溅,那人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灰灰……真的很“战兽”! 陶伊呆住了,这时,几道黑影又从右侧窜出,往另一侧的河堤窜去,陶伊看清了,他们手里都有大大的包,是Zha药包吗?他们想把龙皓焱和这河堤一起炸掉?陶伊瞪大了眼睛,拔腿就往那些人身后跑去: “阿简,他们要炸河堤!” 声音又尖又细,像拔高的弦音,尖锐地穿透了夜幕,往龙皓焱的耳中灌去,可是,他却无法分身,若干个刺客摆了阵,困住了他! 是龙元澈吗?还是青阳云墨?居然如此熟悉他的弱点?懂得用天乾阵和万年寒魄冰蚕丝来困住他的后位,让他一时间脱不开身,连旋玑也幻化不出来…… 暗影一个个扑向这个阵中,却无能为力!这阵,伤不了他,却也让他出不来! 参与阵法的人,只有一条路,和他一同赴死……这些人是死士!暗影见救他不出,又转身往陶伊这边扑来,和护送Zha药的死士们缠斗起来,那抱着Zha药的人不要命地在前面跑着,陶伊和几个暗影不要命地在后面追着,不时有刺客前来拦住暗影,只有陶伊在灰灰的护佑之下,左钻右穿,一直跟紧了那抱Zha药的人。 陶伊的长裙湿了,缠着腿,让她跌了一次又一次,身上全是混浆了,眼睛也被糊得有些模糊起为,眼看那人已经把Zha药安放好准备点燃,她一狠心,用力一扯,把裙子扯落,身上只留了一件肚兜和襦裤,这才撒开了腿往那些黑影后面跑去。 灰灰更凶猛了,闪电一样扑上前去,冲着那正准备点Zha药的人屁股上死命一咬,那人便嚎叫着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往后退去,可是,Zha药已经被点燃了,陶伊抱起了Zha药,疯跑到了河堤上,用力地往水中扔去,那火光便在河面上消失不见。 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见远方一阵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原来这些人的目的只是想困住龙皓焱,真正的爆破点不是这里!而是距离城门一里地的地方! 一声怒啸……黑雾漫天,旋玑猛地从这云雾里漫出,冲向那火光燃烧之处。 陶伊掩着嘴,把尖叫声压回嘴里,那滔滔的水正以惊人的浪高和速度往决堤之处涌去,满城的百姓的命,此时都悬于一线。 啸声越来越狂猛,震得人的耳膜生痛!雨突然就大了,刺客们开始撤退,暗影侍卫们一拔冲向了龙皓焱,想尽最后的努力去救他,一拔冲向了决堤之处。 第四十七章阿简 陶伊也立刻转身,冲向了龙皓焱的位置,可是,这里哪里还有人影?都不见了,他、刺客、暗影…… 远处,人声鼎沸,似乎是来了好多人一样。 陶伊忍住惊恐,带着灰灰往那人群中跑去。原来,来的都是军士和百姓,拿着铁锹和沙包, 要发水了,他们都不逃命吗? 来不及思考,已经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铲子,大声喊道: “快,铲土,装袋!” 陶伊连忙挥铲,开始往两个男子手里的袋中装起土来,有军官模样的人在指挥着,不时有人骑马从另一侧的路上奔过,挥着小黄旗大喊着: “陛下有旨,堤在国在,国在人在,尔等万死,也要守住河堤!” 他在哪里?陶伊的心悬了又悬,可是又不能停下手里的活,沙袋一个接一个地送到眼前来,她的身边,不止她一个妇人,还有年迈的、年幼的……都在这雨中埋头苦干着。 她,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呆在一起过!没有人理会她是谁,也不关心她来自哪里,似乎她就是她们其中的一员,灰灰就在脚边,用小脚刨着土,呜呜地叫着。 “大家坚持住,陛下已经堵住了河堤,大家动作再迅速一点。” 又有人策马奔过,大声喊叫着,他堵住了河堤吗?陶伊的眼睛有些发涩,发酸,可是,他有没有受伤? 一夜,都是在重复这些动作……铲土,装袋,抹汗…… 天,渐亮了! 突然,前面传出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这欢呼声充满了喜悦,一阵高过了一阵,他们在喊: “堵住了,堵住了!” 陶伊的心更紧了,她拖着铁铲就往人群前方钻去,他在哪里?现在,她好想看到他,看他还好不好? 前面突然又静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声传进她的耳中: “陛下还在河里……陛下……” 他还在河里?陶伊的眼睛有些发花……难道他掉进水里了?用力地扒开人群,往前挤去,议论声越来越大,都在说他还没有上岸来……他怎么没有在岸上呢?那他在哪里? 终于,人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谁还认得出她的样子啊?只穿了条襦裤,满脸满身泥浆,连头发上面都是!只有那双眼珠子没有被泥糊住。 侍卫拦住了她,她看到十一和荣延、月魂他们都在岸上,而旋玑正盘着巨大身子堵着那被炸开的河堤缺口,胡须怒张着,爪子伸开,抓着身前沙袋,往身下堆积。 不见他! 她急得直跳,可是侍卫却不放行。 “陛下出来了!”突然,一个声音炸响。 旋玑慢慢地缩回了身体,盘旋着飞上天空,然后越缩越小,最后,直直地往下跌来……原本它呆着的地方,龙皓焱伸出手来,接住变得巴掌一样大小的旋玑,它耗了太多的灵力!它本战兽,这种把自己身体强行撑大的行为让它损耗太大!相应的,龙皓焱的体力也损耗到了极致!他的脸色很灰暗,却依然威严地挺立着,缓步走上堤坝,扫视着底下的百姓。 “陛下万岁!燕周保住了!陛下万岁!”有人大呼了起来,倾刻间,这呼声便响彻云宵。 乌压压的,眼前全是跪着的人。 陶伊立于这人群中,和他静静对视着。 片刻,她突然大喊了一声:阿简! 便推开了拦站她的军士,往他身前扑去,他伸出了手,凝视着她狼狈的模样,任着一身泥水的她扑进了怀里,叫着他:阿简! “阿简,你真的没事吗?” 陶伊根本没想到自己现在泥糊糊的模样有多么难看,也不记得龙皓焱是人前的皇帝,只管伸手轻抚着他的脸,担忧地问着他,他的脸色太差,灰暗得吓人,就连上次连打九场硬仗还跑回竹林去看她时也没见他露出过如此疲惫的模样来。 “没事,回宫。” 他拉下她的手来,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眉轻蹙了一下,便向旁边伸出手去。荣延迅速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恭敬地放在他的手里,他的手一抖,那披风便迎风散开,包裹住了她单薄的身子。 她这才想起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来,连忙松开了紧挽住他的手,紧紧地揪住了身上的披风,天,她又犯糊涂了,这是在百姓面前,在众臣面前,她在作什么?叫他阿简,还当众抱他,摸他的脸……他的脸被自己摸得黑乎乎了,全是泥巴!他说过,人前不许她放肆,这回,他会发怒吗?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样子除了疲惫,便是平静,一点也没有动怒的迹象,是太累了,连生气也没有力气了吗? 乌锥长嘶了一声,慢慢走过来,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龙皓焱拉住缰绳,翻身上马,还未等陶伊反应过来,就已经策马而去了。 有些尴尬……陶伊怔怔地站着,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娘娘,请上辇!”荣延上前来,抱拳,恭敬地说道。 “他去哪里了?”转过身,陶伊沮丧地小声问道。 “陛下要去疗伤,娘娘请上辇,起驾回宫。” 荣延的态度依然恭敬,今夜的事让他对陶伊的印象有了一个大的转变,不止是他,月魂、暗影侍卫们都很意外,她不逃,不惊慌,却和百姓一起挥汗如雨地挖沙装袋,看到龙皓焱从决堤之处走出来时,她不跪、不拜,却喊着这个有数年没人喊过的名字跑过来……没人会想到这个场面的出现,她却作得自然,就像本来她就和龙皓焱这样亲密一样!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龙皓焱居然也不生气,任她这样放肆! 侧过身去看十一,十一的表情并不如之前那般亲热,只是径自转了身,往河堤下走去,陶伊有些紧张起来,是不是自己的行为太不端,让十一也看不入眼了呢? 在荣延的催促下,陶伊只好抱着灰灰上了辇,暗影一路奔跑,很快就回了宫。 小院一片安静,小悦伺侯她梳洗更衣完毕,也回了屋子休息,她一向是不需要人在外面守夜的。 躺在床上,陶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同,心里总想着龙皓焱策马而去的样子,荣延说他去疗伤,他伤得很严重吗? 干脆披衣起了床,拉开门出了院子。 这一块是禁地,外人不能靠近,可是,她却能在附近走一走,散散心。皇宫的夜晚一向很安静,不像先王在位时那样喧嚣热闹夜夜笙歌,他是不好这些的。 可是,今天为什么总想他?陶伊轻叹了一声,在柳树下停了下来,柳丝在夜风里轻晃荡,她斜依着树静静地站着,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了厚厚的云层,在水里映出一个圆圆的月影,她凝神一想,今日居然是初七了,再过几天便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她能和谁一起团圆? 记忆里,吃过的唯一次的月饼,来自云墨!那留在舌尖的味道,至今她也没有忘记过。云墨,我为他动心了,你会怨我吗?你那日出宫时,到底说了句什么话? “娘娘。” 一个略为激动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她转身一看,月光下,金东海正立于湖边,欣喜地看着她。 “娘娘,能见到你太好了。”金东海上前一步来,想伸手拉她,到了她的面前,又反应了过来,连忙单膝跪了地,抱拳说道。 “将军快快请起,不知将军何时回朝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宫中?”陶伊连忙伸手扶起他来,轻声问着。 “臣下回朝已有三日了,一直想见娘娘,可是求见无门,今天正好随驾护堤,在那里看到了娘娘,可是当时太乱,也不适合说这事,所以护送陛下回宫之后,臣下就冒死留在了宫中,想见上娘娘一面。” 金东海的表情沉寂了下来,陶伊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婉妃被关进了冷宫,他是婉妃唯一的亲人,姐姐被贬,他岂能袖手旁观?果真,金东海又单膝跪了下去,焦虑地说道: “臣下来见娘娘,相信陛下立马就会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重责臣下,可是,臣下的姐姐确实不是真心想谋害娘娘,臣下了解姐姐的Xing格,想必只是心中不服气,想撒撒气,娘娘,姐姐掌管王府后院已经多年,也是忠心服侍陛下的,求娘娘开恩,在陛下面前美言……” 陶伊听他说着,伸手就扶起了他,小声说: “将军,陶伊本就不怪婉妃娘娘,如果我说的有用,我一定会说的。” “有用的,陛下为了娘娘,肯饶水芹,定能饶姐姐。” “水芹没死么?”陶伊惊讶地问道。 “没有死,只是打得厉害,又贬去刷马桶,好歹是活下了一条命,按律,她是应该车裂的,陛下可以为了你饶水芹,娘娘只要肯求情,这大恩,微臣定当涌泉相报。” 金东海的眼中闪过了两抹晶亮,他本无母,家中贫寒,是绯婉如同母亲一般,一直悉心照顾他,又卖身进王府,筹钱让他上了学府,习得兵法武艺,更是安排机会让他得到了龙皓焱的赏识,建功立业……而今,姐姐失宠,在冷宫受罪,他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第四十八章克制 “那,我去说,你不要太难过了。”陶伊柔声说道:“回去吧,这里不许别人靠近的,他也是为了我的清静,是我连累了你们。” “谢娘娘。”金东海感激地再度一拜,这才转身大步往前殿的方向走去。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陶伊有些羡慕起婉妃来,若自己落到冷宫的地步,会有谁来为自己求情呢? 转了身,慢慢悠悠地往小院走去。 她没有想到,这一句承诺,一直过了七日才实现。 小悦说,他依然准时上朝,可是下朝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十一帮他调理伤势去了吧。 担忧和牵挂,在心里密密地结了网,让她一日比一日焦躁,一天比一天渴望在黄昏的时候见到他,就像以前一样,他和那道暖暖的光线照一起,从推开的门中闯进她的眼底。 七日,朝中也发生了更多的事。 龙苍痕果真把王位传给了儿子龙寒江,龙寒江继任南天王第一天,就下了军命,两部将士专心Cao练,不得再欺压百姓,不得再私自屯粮卖粥,不得再干涉京都官府的事务。而这段时间,两部的士兵也加入了修补河堤、守卫河堤的队伍里面,京中的防务一下就严密了许多,龙皓焱没说错,龙寒江比他老了龙苍痕要能干,龙皓焱干脆把京中御林军也交到了他的手中,他的胆子真的够大!也不怕这龙寒江反了他,给他制造麻烦。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胆大,心细,知人善任,他想用的人,一定会大胆地重用,至于后果——他有自己的谋算。 另外,各部族又进献了不少美女,这是祖上定下的三年一大献的规矩,三年放一批年纪到了的宫女出去,再补充进这些年轻的女孩子。 小悦说,进美人和夫人位的就不下五十人!这么多女人,他吃得消吗?隐隐的,心里就又酸又涩,他是这么多女人的夫君,自己却被遗忘在这清静的角落!是不是听到自己说喜欢他,他就没了新鲜感,不再想自己了? 她轻叹了一声,走到了窗边。 远处,有乐声飘飘,今天是中秋,是他登基之后第一个大节日,所以宫中有大庆,王公贵族都会携家眷来赴宫宴,宴中,谁坐在他身边?是芸妃,还是萱妃?或者,是新进来的、他看中眼的女子? 没人来请她,这里,安静得像没住人一般。 小宫女和太监们都被她打发去凑热闹了,难得有戏看,她不会让这些人陪着她一起寂静的。静,是一个人的事! 实在忍不住了,又出了院子,在院门外的小树林里胡乱走了一会,远处的乐声刺耳极了,她开始心慌,开始埋怨起自己来,自己总是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他是皇帝,她怎么枉想着他把感情放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陶伊,这情,动不得!你会万劫不复的! 不知不觉的,她又走回了院子,呆呆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桌上有一盘月饼,是她早间和小悦一起亲手做的!本想着他或许会来,也让他尝尝自己做得这团圆饼,她不是御厨,可是做出来的月饼,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们都说好吃极了。 算了,为什么一定要给他吃?自己吃也一样!这就是做给自己吃的!有些恼怒,她用力地捏起一块来,塞进了嘴里,甜甜的豆沙在齿间乱窜着,往喉中奔去。 月儿圆,饼儿圆,心事却难圆。 回头,她突然发现隔壁屋里的小浴室居然亮了灯,记得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人在里面啊,而且这屋子,除了自己在沐浴的时候,是没人敢进去的。 犹豫了一下,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推开了浴室的门。 热气氤氲,在浴池上面萦绕着,浅色的纱帘被卷了起来,池水平静无波,没有人啊!她觉得有些奇怪,快步走过去伸手把明珠外面的纱罩放下来,灯光顿时幽暗下来。这时,水池里一阵哗啦啦水响,她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龙皓焱已经从水中冒了出来,正闭着眼睛伸手抹着脸上的水珠,发湿淋淋地搭在肩头。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人通报自己?这时,她才感觉到,可能小悦她们都已经退出小院了,否则自己回来,小悦肯定会过来伺侯自己梳洗的。 “过来。”他转了身,仰躺在水面上,水面泛起了涟漪。 陶伊慢慢地走了过去,蹲下去,然后坐到了池沿上,挽起了裤腿,把脚泡进了水中。热热的水泡着小脚,舒服极了。 “伤得很厉害吗?”见他一直沉默地浮着,不愿意搭理自己,陶伊抿了抿唇,小声问道。 “为什么不睡?”他却翻了个身,往岸边游来,到了岸边,又背对着她靠在池壁上面,肩背上结实的肌肉团团鼓起,陶伊凝神看了一会儿他的背,没有新伤!那伤在前面吗? “睡不着。”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扳着他的肩:“让我看看你的伤。” 龙皓焱果然转了过来,看了一眼她,又趴到了池边上: “按背。” 今天他的话好少!陶伊有些意外,从她进来到现在,他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心情不好么?不是应该在外面主持宫宴么?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她往他身边挪近了一些,手按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按着。 他闭上了眼睛,连呼吸声都有些懒散起来,深一下,浅一下的,十分享受的模样。 “那个,婉妃可以放出来吗?”陶伊想到金东海的话,这宫里还有什么事可以瞒到他?到处都是暗影侍卫,不如自己主动开口,比让他问起来要好得多。 “不行。”他一口就回绝了。 “为什么?水芹都能饶,她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开一次恩,饶过她吧。”陶伊加快了语速,小声劝道。 “去告诉金东海,朕保他姐姐不死,在宫里安度一生。”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团光影沉声说道,屋外一道风声拂起,暗影已经领了旨快速离开了。 “我不懂,纳了这么多新人,就要忘了旧人么。”陶伊收回了手,有些生闷气,他的心真狠,好歹是跟了他这么久的女人,怎么可以在冷宫里关一辈子。 “绯婉Xing子太烈,若放她出来,一定会在你身上抱复回去,你躲不开。”龙皓焱淡淡地说着,手一撑,从池中跳了出来。 是光着身子的!陶伊连忙别开脸,等他的影子出了纱帘,她这才爬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已经披上了长袍,坐到了榻上,陶伊取了干布巾过去,给他擦起了头发,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他不放婉妃居然是为了自己,可是,若是自己连累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在冷宫里过一生……她于心何忍? “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推开了她的手,躺了下去,发上的水很快把枕头浸湿了,她犹豫了一下,缩起脚来,坐到了床沿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说他无情,可是有时候他却深情得厉害。说他有情,有时候又冷情得厉害。 他的心太深太广,所有的女人的小心事到了他的心里,都会轻易被他的心淹没,没有逃生的机会。 他的手探过来,在她冰凉的小手上轻抚着,两个人就这么样子,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谁也不说话,榻前两双鞋却排得整齐。 他的眼睛一直沉静地盯着她的脸,明珠的光辉下,她的脸泛着柔美至极的光泽,长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了暗暗的影,漂亮! “外面那么热闹,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被他盯得不好意思,陶伊侧过脸,轻声问道。 “躺下来。”他却不答,声音有些嘶哑。 陶伊又倔着坐了一会儿,只装成听不到的样子,盯着榻前的鞋看着。他忍不住了,伸手一拉,把她拉进了怀里: “就不能学会察颜观色?看不出我心里不高兴,不知道顺着我一些吗?” 他翻身,压到她的身上,挥手就扯下了她的中衣,露出她光洁的肌肤来。 她轻蹙起了眉,小声地说着:痛、然后连连拍着他的肩膀,他怎么了?自她这回进宫,他还没有如此粗鲁过呢! 他的动作却更大了,他的手正在她的背上轻抚着,这疤痕也能让他喜欢……呼吸愈加急促,手上和嘴下的力度更大了,她有些慌,他会弄痛她的吧?她想起那种痛,她更害怕那种痛,撕裂一般……她不要! 心里正慌乱时,他却停了下来,把脸埋进了她的颈边,低声说道: “去,给我吹一曲,我想练刀。” “大晚上的。”陶伊坐起来,不解地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克制自己的玉望。 “今天,是母妃的忌日。”他跃起来,也不系衣袍带子,赤着脚,大步往外走去。 青月刀的光影,在月下快速流动,陶伊看着他把这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伸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来,放到唇边,一曲将进酒便从唇中飞出。 第四十九章怀抱 一柄青龙长刀,在月下划出一波波光影,如游龙一般,矫健而又清灵,他的身影被这清冷的月色刀光包裹着,乌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高高甩起,在风中狂傲飘扬。陶伊缓缓抬起了手,将叶子放在唇间,激昂的乐声从这红唇之中磅礴而出。 她的乐声有力量,这力量来自她的内心,不屈于命,不服于天的力量。 彼时,她是为了活下去。 现在,她想去过普通人能过的日子,不光是吃饱饭,渴了可以有水喝,而是……有家、有亲人、有夫君、有朋友……有人关心,有人疼她的生活。 这个人,之前她曾希望是云墨,可是现实却把她带到了龙皓焱的身边。 一颗心,一世界。 她凝视着这月光下的纵横跳跃的男子,他宽广的胸膛带给自己从未有过的安全和归宿感,从最开始的强迫,到现在不经意流露出的对自己的疼爱,他的霸道不再让她感觉到反感,慢慢地开始接受,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只是这一刻,她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在舞刀,她在奏乐,他不是皇帝,她不是妃子,只是——男人和女人。 刀停。 风停。 乐停。 她轻轻地放下树叶,走上前去,从袖中拿出绢丝的帕子给他擦着额上的汗水,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她一向不会和人相处,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讨男人欢心,只这么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擦汗。 龙皓焱抬起手来紧握住她有了些汗的小手,低声说: “母妃离开我十年了,十年,害她的人我却一直不知道,诺大的皇宫,为什么不能给她一席立足之地?” 陶伊仰头,看着他的眼眸,他的眸子里月色正浅浅,不对,不是月光映在他的眼中,是……她楞了一下,迅速的,就被他用力地按进了怀里,强迫她低下头,强迫她听他的心跳声。她吸了一口气,伸手环住他的腰,紧贴着他站着。 这是她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见他露出这样忧伤的样子,忧伤这个词不应该属于龙皓焱,所以,他这一生只这一次在女人面前流露出脆弱,之后,他又便回复了那副强硬的模样,天下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为她撑起整个世界的男人! “今天是十五呢,我做了月饼。”陶伊嗡声嗡气的声音从他怀里飘上来,似乎有几丝抱怨的意味,她从卯时就开始忙了,一直到现在,快子时了,他都没有尝过一块,倒像自己是一厢情愿似的。 “尝尝。” 他松开她,坐到石桌边上,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间的冷静模样。 陶伊转身快步进了屋,又快步走了出来,端着一小盘的点心,有点兴奋,又有些羞涩,第一回主动给他做东西吃,也没做过,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 “这个,豆沙馅的,我在面粉里加了点茶叶粉,所以可能和宫里做的味道不同。” 龙皓焱眼底带了点笑,伸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挑了挑眉,几下就吃了进去。 “好吃吗?”陶伊坐到另一只石凳上,小声问道。 “过得去吧。”龙皓焱说着,又拿起了一个月饼,这味道太特别,可能是她加了茶叶粉的缘故吧,有点淡淡的苦味,杂夹着这豆沙的香甜,在唇齿间回味无穷。 没说难吃,已经很给面子了吧?陶伊抿唇一笑,过去倒了杯茶来,小声说: “喝点茶,爽爽口,然后就去歇着吧,太晚了,老熬夜不好,你明儿还要上朝。” 这是她面对他说过的、最关心他的话了!而且也没出言赶他走,龙皓焱的心情突然就舒畅了许多,她并不问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也不像其他女人一般刻意来讨好,只这样自然地流露着她的心意,他喜欢这样子的她。 “再坐一会。”他拉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沉声说道:“我陪你赏月。” “嗯。” 陶伊靠着他的肩膀,仰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晚上的月亮还不是最漂亮的,可是,陶伊却看得入神。传说中,月中有嫦娥,有玉兔,是个清静的好地方,小时候被打怕了,她就极想躲进月亮中去。 突然,脚踝上一凉,她低头一看,左右脚上都被扣上了一只银链,链上有玉玦,碧绿通透,漂亮极了。 “合欢玦,左为雄,右为雌,是母妃留给我的,送你。” 他说送,没说赏,也没说赐!陶伊把腿弯起来,踩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伸手轻抚着这玉玦,合欢……她脸上微红了起来,低下头轻声说: “那我没什么东西好送你呢!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给的。” “我要的,你已经给我了。”他捧起她的脸,沉声说道。 “什么?”陶伊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陪伴,我喜欢你陪着我。”他把她的脑袋压过来,吻住她轻抿着的唇,然后吻渐入,愈加缠绵起来。 良久,他松开了几乎不能呼吸的她,看着她双颊沱红的模样低笑了起来: “怎么一直这么害羞呢,小东西。” “哪里是小东西。”陶伊羞红了脸,欲从他身上跳下去,却被他拦腰一抱,身子整个倒进了他的怀里。 “哪里不是小东西?站起来才到我的肩膀,倒像是我带了个女儿一样。” 他眼底的笑更浓了,手探进了她的衣中,在她的背上轻抚着,这疤痕也让他喜欢,在掌心里摩挲着他的硬茧,这是种实实在在的、拥有她的感觉。 “呸!”陶伊推开他的手,怎么成了他女儿了?才比自己大多少啊?老气衡秋的模样! “下个月要满十七了,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他固执地把手又钻进了她的衣中,脸也靠在了她的颈边,温热的鼻息就这样轻拂着她的耳畔,痒痒的,暖暖的。 “礼物?”陶伊楞住了,生辰这回事,她简直忘了一干二净,从来都没有过过! “说。”龙皓焱拍了拍她娇翘的臀催促道。 “那,我、我想要一小块菜地。”陶伊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菜地?轮到龙皓焱楞住了,这算什么要求? “我闲得慌,这些绣花写字之类的我都不爱,我想种点菜。” 陶伊有些尴尬,自己这算不算是扶不上正堂的女人?可是,她真的想要一块菜地,她忙惯了的人,干了这么多年的活,现在闲下来,真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在这小院子里,无非是亲手扫扫地,抹抹桌椅板凳,这些个宫女太监们又怕龙皓焱责罚,也不敢让她去做,日子一天天过下来,无聊极了,她真想有块自己的小菜园啊,种点小菜瓜果花儿草儿,多好! “你这女人!”龙皓焱摇了摇头,抱起她往房中走去。 金玉不要,华服也不要,居然要菜地!他的贵妃想种地,他真是服了她,罢了,依她去吧,她就是这Xing子。 是的,她就是这样,她害怕过惯了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害怕忘了自己本身的身份,自己只是除郡小镇上的一个小寡妇,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的手,会拿锄头,会拿锅铲,却不会绣花拔丝弦。 十一说,他和她可能都只有三年的时光,可是如果到时候解了毒,三年之后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还有,这帝宠如果连三年都持续不到,她要怎么办? 龙皓焱把她放到了榻上,她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这红让他的心跳加速起来,陶伊,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欲*火,让他总想在她的身上流连。 窗外月儿温柔,窗内珠光缱绻,明珠的浅浅光辉笼罩着室内,把二人在地上的影子重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那个,不是你母妃的忌日吗?”陶伊抓住他正想解自己衣带的手,小声提醒着。 龙皓焱看了她一眼,快速地就松了手,重重地坐下去,然后往床上一倒,便闭上了眼睛。是,母妃的忌日,中秋节,别人团圆,自己却守着冰冷的母妃的身体的日子,这些年来,每当这一天,他都会把自己锁在深宫之中,不见任何人,只有今天 ,他却来了陶伊这里,他很欣慰,他没有来错,陶伊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女人身上的温暖,这暖,和Xing*爱无关,只是一个拥抱,一个吻,相依偎坐着看会儿月亮,他就觉得很踏实,很舒服。 “你都没有洗脚……”陶伊看着他在外面踩得黑乎乎的脚,又看了看自己整洁干净的榻,快速跳下了床,打来了水,把他的脚泡进水里,仔细洗了,才让他把腿放到了榻上面。 龙皓焱的眼睛睁也不睁,往里面翻了个身,再没说一句话,倒是睡得舒服极了。 第二次,他来自己这里,不是为了那回事,而只是静静地睡着,陶伊侧过脸来看着他的后脑勺,他的肩膀真宽,手臂也强壮……她伸出手去轻轻地在他的手臂上点了点,是吃什么长大的呢?这么结实!如果一拳打过来,自己会立刻死掉的吧?他会不会打自己? “你会不会打我啊?”想着,她居然就问了出来。 第五十章心疼 “如果你背叛我……也不打你,直接杀了你。”他的声音有些慵懒,手探过来,拉住她的手,让她环在他的腰上。 就知道杀呀杀的!陶伊有些郁闷,犹豫了一会儿,把脑袋贴在了他的背上,就这样紧紧地拥着他,睡着了。 只是睡着,无梦。 晨曦,漫过无边的黑,把天幕染亮。 一缕朝阳刺破这初蓝,洒向人间,久违的阳光终于出现了。 龙皓焱翻了个身,把怀里的小女人搂紧了一些,今天他没去上早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朝而未上朝! 管他的,偷个懒吧。 他托起陶伊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了下,她的睫毛浓密,映在她自己的脸颊上,像一双丝绒的蝴蝶翅膀。 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张脸有些发楞,半晌,陶伊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天都亮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要上朝吗?大臣们会不会怪你啊?” “不行吗?”龙皓焱有些好笑,她倒是比自己还要急一些,一翻身坐起来,又是赤着脚就去拉开了大门。 明晃晃的阳光肆意扑进来,顿时房间里便被这暖暖的阳光填满了。 “老天终于开眼了。”陶伊一面挽着发一面跟了过来,站在他身边,往外看去。 “是。”龙皓焱提高了点嗓音。 出太阳了!难民们可以安心回家了!他大步走到院子里面,挥了挥手,阔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劲健的风。院子里,福总管和众位小公公们也正侯着,今天他们提醒了数次,也不见龙皓炎有起身的迹象,于是就不再喊起,任他睡到了现在。这段时间,他太累了! 朝前,福总管已经以龙皓焱身体抱恙为由托十一王来处理政事,紧急的官文已经送进了御书房,待他起身之后再去批阅。 “传旨,三日之后举行大祭,拜谢神灵。”龙皓焱负手站立了一会儿,大声说道。 “领旨。” 福总管连忙领了旨,拉开院门出去安排了。 “要去书房吗?”陶伊拿着他的袍子走过来,给他披在身上,小声问道。 “要去你这里。”他转过身来,一弯腰猛地抱起她来,大步往房中走去,他想,他真应该有自己的子嗣了,最好,陶伊能给他生一个儿子。 “可是你都不要去做事吗?”陶伊被他扔到榻上,连忙又坐起来,快速地问道。 “要,但紧要的是儿子的事。”他眯了一下眼眸,低笑起来。 羞红漫了全身,她侧过脸去,不看正在脱衣的他。他的动作很快,手一扯,把她直接拽进了怀里。 陶伊不敢抬头,只管静静地呆在他的怀中。 不过,大白天的,满院子的奴才都看见他这样抱自己进来,等下哪里有脸出门啊? 当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龙皓焱这两天都没打算让她出门、甚至下这个榻,他的狂热迅速把她湮没了。他喜欢看到她温柔温驯的样子,像小兔子一样偎在他的身边,每一个微笑,都柔得让他心软。 “告诉我,喜欢不喜欢?”他扳着她的下巴,笑着问她。 “嗯。”陶伊涨红着脸,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好半天才从唇里挤出一个字来。 “我听不到。”龙皓焱把她拉着坐起来,强迫她看着自己,低声问道。 陶伊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面有小小的火焰,正是这火焰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的心,她喃喃地问道: “龙皓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给我的,到底是她们说的不能长久的帝宠,还是男人的喜欢?” 龙皓焱楞了一下,这有区别吗?宠爱和喜欢,他都给她了。他喜欢这女子,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就算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都感觉到安心,惬意,什么负担也没有。 陶伊轻叹了一身,抱住他的肩膀,小声说:“我不应该问,是什么又有什么区别?你是帝王,帝王的宠爱不会长久,喜欢也不会长久。你在我这里,会留多久?” 反正,或许一年,两年,三年……又或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就会对她这样的小女子厌恶了,要像对别人一样,把她冷落遗忘。 她抬手轻抚着他的脸,如果,他不是皇帝多好啊! 她又有心事了!龙皓焱放缓了速度,把她紧抱进怀里。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棱,在地上斑斑驳驳地跳跃着。 院中很静,众人都退了出去。 小院,是他和她的世界,只有缠绵缱绻的空气在阳光下面静静流淌。 日升,日落。 二日便过去了。 他没有出她的房间,或是抱她上榻欢爱一番,或是教她写字画画,或是品茗聊天,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闲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负担,只有轻松。 第三日,十一着人来催了几回,陶伊便怎么也不肯让他继续呆下去了,再呆下去,荒了政事,她可成了罪人! 拉开门,让小悦她们进来伺侯他梳洗更衣,去处理政事。 “陛下。” 小悦捧上他的龙袍,低眉敛目小声说道: “荣将军在外面侯了两日了。” 又是为他姐姐的事来的吧!陶伊看了一眼龙皓焱,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十分不悦的模样。 “让他去御书房。”龙皓焱皱着眉,沉声说道。 小悦连忙转身出去传旨,其他的宫女太监们轻手轻脚地快步走了进来,伺侯他梳洗更衣。陶伊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等他一切忙完了,才小声说: “要么,你放她出宫去吧,她也跟了你这么久,也是有情于你的,关在那里面过一辈子太残忍了些。” 陶伊不懂,皇帝的女人怎么能放出去?何况绯婉那样烈性的女子,放出去,比杀了她更让她难以接受,在冷宫一日,就还有机会出来,还有翻身的机会,出了宫,就再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得多。 龙皓焱也不点破,陶伊的心思总是简单,这简单正是他喜欢的,不用费心思去想她到底想做什么,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 “不要操心这个了,自己去附近选一块地方,让他们给你开出来做菜地。” 说完,对着铜镜,正了自衣冠,便带着自己的人便往外走去。 又成了这个霸道无比的模样了,陶伊轻轻摇了摇头,待他走远,这才带了小悦去附近选地方,找个适合的地方做小菜园子。 走着,七拐八弯的,就绕进了御花园。 这里,陶伊总共只来过两次,她不爱出自己的小院,不想遇到那些后宫的女人们,一来是不会和她们相处,二来,看着她们心里总是难受,自己的男人还有这么多老婆,想起来,心 里总是不舒服的。 正想转身离开时,一阵娇笑声却从前面传了过来,抬头一看,是芸、萱二妃,还有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正往这边快步走来。 “贵妃娘娘吉祥。”有品阶低的嫔妃看到陶伊已经跪拜了下去。 萱芸二妃却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旁边的侍女拉了拉芸妃的袖子,她才敷衍着说道: “妹妹倒不常出来,今日怎么有精神出来走走。” 萱妃依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也不待陶伊答话,就快步往另一边走去,嘴里还冷冷地说着: “姐姐何苦讨好她?我姐妹还是离她远些,免得也被陛下关进冷宫中去,霸了陛下的宠爱不说,还把我等姐妹往死路上逼,拿着一张弱弱的脸色,其实心肠狠毒极了。” 小悦正要回话,陶伊却拉住她往回走去。 “娘娘,她只是四妃之一,品阶在你之下,却这等无礼,您应该责罚她才是。”小悦有些恼火,怎么能任人欺负呢?这来的都是新晋的妃子,若在她们面前丢了威仪,今后在这群女人中间,她可更没位置了。 “和她们争什么呢?又不是她们的错,男人娶上这么多,又何曾想过女人的感受?”陶伊轻声说着,加快了步子。 “妹妹留步。”芸妃的声音追了上来。 陶伊只得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芸妃一向爱穿白裙,飘逸清秀,可是,今天却穿了一身粉裙,她唇角一扬,傲气地笑着,俯过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本宫知道,妹妹一向清高,可是妹妹自认为独占了陛下的宠爱吗?可是,你凭什么啊?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青阳云墨都会知道,你和陛下越好,他的内伤就越重,你还不知道吧?他现在的咯血症越来越严重了!我问你,你还有脸去见自己的恋人吗?你不过是一个见利忘 义的贱婢,攀龙附凤的小人!” 说完,直起身子来,拉住了陶伊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脸上笑容更浓了,仿佛刚才和陶伊说的都是体已话,而不是那样充满了杀气的声音。 陶伊的眼前有些发黑,这些话刺得她耳朵好疼!她太久没有去想云墨了,她不知道原来云墨的伤还没有好,他还在咯血! “娘娘!”小悦担忧地扶住她,小声唤着着她。 可能是阳光太刺眼了吧!陶伊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疼,看东西模糊得厉害。 第五十一章倔强 “我们回去。”陶伊扶着小悦的手,快速地说道。 “她跟你说了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她就是这样的人,说话向来刺人得很。”小悦担忧地劝着她。 “没什么。”陶伊挤出一抹笑来。 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小院的,陶伊满心里都是芸妃说的那句话,他的咯血症越来越严重了……她好想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啊! 犹豫了好久,拿出笔砚来,她想给他写一封信,就算是朋友关心一下,可不可以? 会写的字很少,磨蹭了好久,也不过写了几句话而已,她找出了信封,封了口,把小悦叫了进来,把信放到她的手里,央求着说道: “小悦,你帮我这一回,帮我把信送过去,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小悦为难地看着手里的信,她要给青阳云墨的信……这事传到龙皓焱的耳中,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从两个国家的关系上来说,都是忌讳啊! 陶伊见她不答应,急了,连连摇着她的手,央求着: “就一次,我真的想知道他的身体好不好?芸妃说他天天咯血,小悦,就算是朋友关心一下,也不对吗?” “娘娘,依奴婢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样私自联系,陛下会生气的。” 小悦放下信,小声劝道。 “可是,难不成让我去问他?他会说吗?”陶伊失望地坐了下来,看着那信发起了呆。 “陛下宠爱你,只要没别的意思,婉转着问问,奴婢想是没关系的。”小悦把信拿起来,几下就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篓子里。 陶伊轻叹了一声,趴到了书案上面,笔在纸上胡乱画着。 小悦无奈地拿着纸篓子退了出去,这些东西还是烧掉的好!可是,陶伊这Xing子怎么能在宫里生存啊?别人稍微挑拨了一句,她便为那人急了,若不是她,或者她心眼坏一点,被那边收买了,把这信往龙皓焱面前一送,不知陛下要怎么罚她呢! 陶伊也没精神去选菜园了,懒懒地窝到了榻上睡了起来。 脑子里乱乱的,一会是云墨的脸,在温柔地向她笑着,一会儿又是龙皓焱的脸,霸道得让她逃不开的眼神,再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又刀剑相向了,那血淋的刀剑刺进了彼此的胸膛……她尖叫着,猛地坐了起来。 屋里有淡淡的熏香,她是从不熏香的啊! 再定睛一看,自己哪里是在自己的小屋?榻是长长的,前面有书案,堆着折子,还有玉玺,往旁边看,小太监们跪了一地,再仔细听,外面还有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是哪里啊?”她下了榻,小声问道。 “回娘娘,娘娘现在在陛下的寝宫。”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答道。 “啊?我什么时候来的?”陶伊连忙问道。 “您一直在啊!”小太监也露出了一脸惊讶地神色来,这时,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她皱了皱眉,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外面的人在争论,是杀娘娘,还是保娘娘!”小太监突然就笑了起来,陶伊定睛一看,这人的脸,怎么是和自己第一天进宫时,给自己悄悄递纸条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杀我?”陶伊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往外跑去。 “因为,你是妖孽!”小太监大笑了起来, 突然就拔出了一把剑,往她的后背狠狠地刺去! 剧痛,从心脏处猛地往身体每一个角落里散开来,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她重重地跌了下去,然后艰难地往前爬着,那大门就在前方,她慢慢地爬到了门口,却有一双脚,重重地踩到了她的手上,抬头,却是龙皓焱,他冷冷地盯着她,把一封信往她的身上丢来: “贱人,敢私通敌国!” “我没有。”她轻声说着,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没有!我没有!她一遍一遍地大喊着:“我只是想知道云墨过得好不好?” 声音喊了出来,一切都安静了。 她喘着粗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龙皓焱阴沉的脸。 “娘娘醒了。”小悦担忧地说着,快步过来,扶她坐了起来:“作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她慢慢平静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她还在自己的屋里,没有那个小太监,也没有刀光剑影鲜血淋漓。 “她说了什么?”龙皓焱不悦地站起来,盯着她问道。 小悦说她在花园里遇到了芸妃,芸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一回来就做噩梦,还叫着云墨的名字,这么久了,怎么还把那个男人放在心里?难道这些日子,他做的都是白工夫? 陶伊摇了摇头,垂下了眼帘。 “都下去。”他一挥手,众人连忙退了出去。 他弯腰,扳起陶伊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问我,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还是帝宠,我告诉你,先有了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才会有帝宠!但是,如果你受不起这宠,敢私通那边,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写信这种事,我绝对不允许发生!” 说着,他一挥手,那些信的碎片就如同落叶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恼怒起来,这算什么?云墨是他的敌人,可是不是她的!她怎么可能为了他,就把云墨的一切都忘得光光的?她有和他联系、关心他的权利!这个,和感情无关! 倔强地跳下来,把地上的碎片片收起来,冷冷地说道: “写不写信,这是我的自由。” 龙皓焱看着蹲在地上捡信纸碎片的她,又气又恼,她一定要这样固执倔强吗?她到底是不是女人?会不会撒娇?会不会向自己讨个饶?可不可以不要再心心念念地想那个青阳云墨?她为什么不想想,现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她应该关心的人是自己! 他处理完政事,哪里都没去,径直就往她这里来了,可是一进门就听她在说梦话,字字句句,全是云墨的名字,让他怎么不气,怎么不恼?他的女人,时至今日,作梦都在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越想,心里越发不爽快,忍了又忍 ,可是她依然蹲在那里仔细捡着散得到处都是的碎片片,于是,他忍不住了,恨恨地,抬脚就往她的腰上踢去,力度不大,却刚刚能让她摔在地上。 陶伊没防备,被他踢翻到了地上,脑袋却碰到了床榻的木沿上,砰地一声闷响……她捂着碰痛的地方懊恼地转过脸来,一双水眸中噙满了委屈的泪花儿。他怎么还在用脚踢自己呢?在他心里,自己就应该逆来顺受,什么都得顺着他吗?自己只是想知道云墨的消息,有什么不对?犯得着这样大发雷霆吗?他自己还有满宫的女人向他眉飞色舞呢!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她擦了把泪,扶着床柱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嗬!又赶自己走?龙皓焱更怒了,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冷冷地盯着她,一咬牙,声音更低沉了: “陶伊,你若再不改改这Xing子,别怪朕冷落你。” 陶伊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心里的委屈一阵高过一阵,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云墨的脸,他是不会这样凶自己的!更别提用脚来踢自己!都是自己蠢,以为他会像云墨一样,喜欢上了就会温柔地喜欢!他不是那样的男人,他是龙皓焱,他最擅长的,只是霸道。 看着她泪眼朦胧,却依然一副咬着唇,一言不发倔强的模样,龙皓焱恼火地松开了手,一甩袖子,掉头就走。 门,被他重重地摔上,一声巨响,吓得外面的奴才们跪了一地,直到他去了老远,一个个才得得瑟瑟地爬了起来。 小悦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来,见陶伊还坐在床头上抹眼泪,不由得又埋怨了起来: “娘娘呀,你就不知道说几句好话吗?他是皇帝,是男人,你在梦里一口一个云墨,他不气才怪!” “那他想踢我就能踢我吗?”陶伊闷闷地说道。 “天啦,娘娘,说什么踢不踢,陛下想杀谁就能杀谁呢!婉妃跟了陛下这么多年,还不是关进了冷宫……” 小悦压低了声音,念叨着,却不知道这件事正是陶伊所介意的,一个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女人,一颗心全系于他,可是却是这般下场,若不喜欢,他当年为何要纳她进府,若喜欢,为何又见了新人忘旧人? 隔阂再度在二人之间建立起来,好不容易融洽下来的关系,在这个晚上降到了冰点。 陶伊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像碾米一样在榻上碾了一整晚,也没能合上眼睛,只一个劲儿地想着自己和龙皓焱的关系,自己真的错了吗?不应该像要求普通男人一样要求他?当然,自己只是乡村的小寡妇,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哪里能容下自己这样的固执,他希望自己的人和心都完全地属于他,就连呼吸也要听从他的安排! 她才不要这样的束缚! 更何况,云墨是自己依靠了六年的精神支柱,就算是爱没了,这情份还在啊!怎么可能让她不去想、不去关心、不去牵挂?这种感情,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是什么人、什么事都替代不了的。当然,他是不会懂的,龙氏的皇族里哪里来的感情?兄弟、父子,夫妻相残! 他不会懂! 这是时光留下来的印迹! 第五十二章赌气 他也没有耐心听自己说这个,他,只会用脚踢自己!用冰冷的语气来责备自己! 委屈极了,怎么也合不上眼睛。远远的,听到早朝的鼓声响起,她便翻身坐了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天还未亮,雾蒙蒙的,月儿正往西沉去,星儿也有气无力地浮在天幕之上。上朝,一定要这么早吗?他有没有睡好?呸,为什么要关心他?恼火地甩了甩头发,放轻了步子往外走去。 灰灰在院子里的小窝里睡得香甜,小悦正在旁边的房间里,趴在桌上打瞌睡,这院中,最辛苦的人就是小悦了,整天为了自己提心吊胆的。一时间,她也有些愧疚起来,进了这后宫,是不是真的应该顺着这里的一切,真的改了自己这淡薄的Xing子,去迎合他、讨好他,才是正确的? 值更的小太监一见她出来 ,连忙就想下跪,却被她伸手拦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小悦,才小声说道: “都下去睡吧,我这里本就不需要你们守夜的,我出去走走就回来,不要吵到小悦了。” “是,谢谢娘娘恩典。” 小太监连忙小声地谢了恩,退了下去。 陶伊独自走出了门,慢慢地沿着小路往前走着,转了好几道弯,走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她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正殿附近,再往前就是他上朝理政的地方了!从没有见过他上朝时候的样子呢!还有,他昨晚上歇在哪里的?有没有睡好?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地一转身,往来时路上走去,算了,有什么好看的?他那么凶,看了不如不看,自己为什么要为这样凶的男人牵肠挂肚? 转身走了没多久,却迎面撞上了一大群人,领头的,正是他!还在一面快步走,一面正衣冠,龙袍的腰带都没有系整齐!他又起晚了?怔了一下,龙皓焱已经皱起了眉,秋天里,大清早的,天气凉爽得厉害,她穿着一件单衣乱走个什么?怎么还跑到前殿来了? 陶伊见他脸色依然不好,于是默默地垂下了头,往后撤了几步,让到了一边,既没有参拜,也没有说话。 规矩呢?不是告诉过她,在人前要懂规矩吗?看着她单薄的身子,被露珠打湿的额前的发,龙皓焱忍了一下,收回了目光,快步从她身前擦过,往前面走去。 才走了几步,一个宫女快步追上前来,跪到他前面请了安,双手恭敬地举了起来,掌中托着一枚黑亮的扳指,脆生生地说道: “陛下,您的扳指掉在娘娘那里了,娘娘怕陛下着急,让奴才给陛下送过来了!” 陶伊闻言迅速地抬满头看去,对了,这女子是芸妃身边的贴身侍女!这么说,昨晚上他是歇在芸妃那里了?想着,心里猛地一揪痛,眼眶迅速就红了,一扭头,她便加快了步子往自己小院的方向跑去,根本没管这是在众人面前,也没管他还站在那里,就这样,一点礼仪也没顾,在众目睽睽之下跑掉了。 一路跑,泪水一路往下掉。 可是,陶伊,你哭个什么劲?就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人家也是排在你前面的大老婆,睡一个晚上又算什么?你又算什么?你连正式的封号也没有一个!他宠你,你就是娘娘,他嫌你了,你连宫女也不如! 一颗露珠,从路边的草叶子上面滚落下来,滴在龙皓焱的靴上,初升的阳,暖光照在这露珠上面,折出五彩的光来。 他看着陶伊远去的身影,心里又烦闷起来。 昨夜,他是去了芸妃那里,可也只是安睡,没有任何事,她当众跑个什么劲?这么久了,礼仪规矩是一点也没学着!小悦和那院里的人都应该受罚,她才能长点记Xing! 手一挥,便沉声说道: “云苍院的奴才全部扣掉三个月的俸禄,笞十!主管印小月笞三十!陶贵妃禁足一月。” 福总管连忙领了旨,着人去办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些责罚的旨意就传进了院中。 奴才们跪了一地,受了罚还要谢恩,陶伊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她错了!把他当成普通的男人来爱,大错特错! 嗓子已经哭哑了,心,痛得连呼吸时都困难,只要一想着昨夜他歇在别人那里,她的眼泪就收不住。 原来,自己的情丝织得这么密,一颗心陷得这么深,这种感觉,和得知云墨娶了龙青雅时完全不同。 那时是伤心,却不如这般疼痛,这是心肝肺腑一起在痛,痛得她坐立难安,痛得她难以呼吸。 这一天,小悦是被抬回来的,重笞了三十下,腰、腿上的血肉都和衣衫沾在了一起,陶伊没敢过去看她一眼,是自己又连累了她们! 御医过来给小悦治了伤,又留下了药,陶伊亲手熬了药,吩咐小宫女端了过去,然后着人去请了福总管来。 福总管很快便来了,只有他心里明白,这两个人只是杠上了,龙皓焱动的是情,这陶贵妃动的也是情,只有真的动了情的人,才会对对方的行为这么较真,否则哪个女人敢去捋龙须,一听龙皓焱在别的妃嫔那里过了夜,立刻就拉下了脸,掉头就跑?她在乎的只是一个情字,而不在乎身外之虚物,比如名份,比如得失!这样简单纯粹的女子,在这后宫里是难能可贵的,龙皓焱是真的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陪在他的身边,为他排解烦忧。 过来人,总是看得多,懂得多。 可是,当事的两个人,却正处于懊恼的时刻,听不进别人的劝,当然,他也不敢去劝,只恭敬地站在陶伊的面前,听她小声说着: “公公,烦你去回禀陛下,陶伊福薄,担不起这么些人来伺侯,留陶伊一个人就行了,陶伊这Xing子,明天不知道又要连累谁为了陶伊挨打受骂,所以,就不造这么多的孽了,还是把这些奴才都分到别的主子那里去吧,强过跟着我。” 福平沉吟了一下,这样回过去,那边又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他咳了一下,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娘娘,陛下是在气头上,过几日,娘娘去行个礼,讨个旨,自然就会撤了这些奴才们的罚了,切莫说让奴才们都走的话,若娘娘真想清静几天,奴才还能做个主,让这些奴才们都先去奴才那里帮几天忙,过几日再回来伺候娘娘吧。” “公公安排吧,谢谢公公。”陶伊起身,行了个礼,送他出去。 不一会儿,宫女太监们便鱼贯出了小院,小悦也被抬走了。陶伊躲在屋里,一直见他们都离开了院子,才走了出来,关上了院门。 靠在门上,仰头看着碧蓝的天,又掩嘴小声哭了起来。 龙皓焱,我以为你会懂我的心,却不想,只一晚,你便去了别人那里!你还要打我身边的人,让我来心痛!你明知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天地清静下来了,只有她的轻泣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回响着。 日头正当空,秋阳有点炎热,把地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龙皓焱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收回了正想去敲门的手,里面,她的哭声缠缠绕绕,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痛了起来。 就这样进去?罢了,罚就干脆罚到底,让她醒醒,也是好事!后宫就是后宫,她是贵妃,今后可能还要母仪天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王后的样子?那怎么来辅助他,怎么帮他打理后宫? 他想的,和她想的,总是不同。 他做的,和她要做的,也不同。 一个,心在天下,想让她快快成长起来,能陪他策马天涯,笑看天下。 一个,心却只在他的身上,从未想过要成妃成后!她只想呆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像月圆那天晚上一样,静静地坐一会儿,或者,他想欢爱,她也会顺着他,让他开心,这样,也错了吗? 两个人,从来没告诉过对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顺着自己的意往前走,哪里能不出差子?更何况,这两人的Xing子是一个倔过一个,只是苦了这些做奴才的,一个个胆战心惊,守在龙皓焱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出。 无论对错,日子总要过下去。 一连好几天,陶伊既不吃,也不睡,只在院中埋头忙活着,一个小院,用三天时间,被她生生开成了两片小菜园,只在菜园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路,通往浴房,却不是直接到她的房间。 第四日,她开始吃饭了,还向福公公讨来了菜种子,在园子里面种下了白菜、萝卜、小香葱……于是,她更忙碌了,天天泡在菜园子里面。用这忙碌让自己暂时遗忘。 不去想他,不让自己想,这样才能让心不那么痛! 十日,如水般,就这样匆匆地流过了! 龙皓焱强迫自己不去云苍院,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可是为什么反省的人好像是自己?自己也跟着食不安,寝不眠,整个人都无精打彩,难受极了。 暗影说,云苍院里安静得可怕!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天天天未亮便起身了,在菜园子里忙碌着,天黑了许久,才会回屋休息,不管白天是刮风,大太阳,冷、热,她都宁愿呆在院子里,不肯进门半步,似乎那屋子不是给她住的,又似乎那屋子里面藏了怪兽! 还是,因为他在里面住过?所以她不想进去?越想越恼火,手下一用力,一枝白玉的毛笔居然断掉了!他扔开了这支笔,重新抓起了一本折子,可是上面的字却在眼前跳来跳去,就是看不清到底写些什么! 她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他一直在等,小悦也好,哪个小奴才也好,到他这里来,求情,讨饶,让他有个台阶下…… 第五十三章醋劲 可是,没有,这几日来,他的火气也越来越大,身边的奴才挨打挨骂的不在少数,芸妃也因为犯了点小小的错,被他罚去寺庙里抄一个月的经书…… 奴才们都在悄悄地传着话,说陛下和娘娘在堵气,谁先低头,今后就得听对方的……话传进了龙皓焱的耳朵里,少不了又让一群可怜的奴才受了罚,他怎么会低头,他为什么要低头?错的,是那个女人! “陛下?” 福公公轻声唤了他一声,可是连唤了几句,他依然是那副黑黑脸的样子,不说话,拿着笔,也不往折子上面批,那墨都滴了满折子了! 福公公看了一眼正侯在门口的月魂,只好提高了嗓门同,提醒道: “陛下,陛下!月魂大人候了一柱香的时候了。” “让他伴驾,御花园设宴,朕要赏花,去宣新晋的仪贵人,还有那些个,什么什么的,都给朕叫过来。” 龙皓焱终于听到了,可是他现在太烦,再也不想在这屋子里呆下去!所以干脆把折子丢开,站起来往外走去。 什么什么的?是什么什么的?月魂可是要回报紧急军情的!而且外面正刮大风,呼啦呼啦地乱响,满庭的树叶子乱飘的,这时候去赏什么花啊? 福公公楞了一下神,心念转了一下,便唤过一名小公公来,俯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让他去请陶贵妃过来,龙皓焱这几日是想去见她的,只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来,到时候自己领了这个自作主张的罚就行了,他和陶伊和好了,他们大家的日子才好过! 月魂紧跟在龙皓焱身后,一起往御花园走去。他是有紧急军情的,龙皓焱从来没为别的事耽误过军情,这一回,是怎么了? 小心翼翼地把前方的战况禀报了一下,龙元澈有一支军队悄悄潜近了徐郡,可能是想和他们争夺徐郡,徐郡是打开齐鲁大门的必争之地,他们已经夺了下来,现在先头部队已经打向了齐鲁都城,如果这时候大吴和龙元澈在他们身后突然发难,和齐鲁之兵两面夹击,这前方的士兵就腹部受敌,形势就不太妙了! 龙皓焱皱眉听他说完,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只走了十步,他便停了下来,轻一挥手,月魂便俯过身来,他压低了声音在月魂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月魂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惊讶的神色,等稍微想明白了点,月魂立刻拱手拜了下去,惊喜地说道: “陛下英明,臣即刻就去办。” “急什么,先赏花,仗又不是一天两天打得完的,燕周还耗得起,他们,慢慢耗着吧。” 龙皓焱冷笑了一下,龙元澈,我念在你我兄弟一场,让了你多回,这一回,我一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那片沙场。 仪贵人很快就到了。 这么冷的天,她却只着了一件淡红色的薄纱裙,香肩半露,身上一股浓香……龙皓焱有些厌恶地瞟了她一眼,把目光投向了她身边的侍女身上,这女子倒有几分陶伊的样子,安安静静的,低眉敛目……可是,为什么要想她的样子?他今日偏要抱着别的女人赏花饮酒,难不成为了她,把这人间的乐趣都戒掉了? 他一伸手,仪贵人便喜笑颜开地往他身边走去,娇滴滴地请了安,便顺势倒在了他的身上,这香味刺得他有些反胃,忍不住就把她推开,冷冷地说道: “跳支舞吧。” 跳舞?仪贵人顿时喜笑颜开,她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只等这会儿大显身手!一转身,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倾刻间琴、筝、箫、笛齐鸣,飘飘乐声便响了起来,听上去美妙无比,仪贵人一个轻回旋,抬脚,稍扭腰,姿态妩媚动人极了,而且眉眼间全是对这突然而至的帝召的欣喜。 为什么陶伊从来不觉得自己宠着她是幸运?为什么她享受得那样心安理得?是了,都是自己强行要她的,久了,她便骄傲了,认为自己是应该的了! 烦,还是烦!一杯酒下了肚,目光又停在了仪贵人身边的那小宫女身上,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相似,都是这副爱看不看的表情……似乎自己对她没有一点吸引力一样! 仪贵人见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的侍女身上,积了一肚子的火,几个旋转,便到了他的面前,纤手在空中一滑,便落到了他的肩上,声音也娇俏俏地唱了起来: “C混娇满眼泪红绡,掠削云鬓旋装束。” 边唱,边往他的怀里偎去,手也揽上了他的脖子……听宫里人说,龙皓焱喜欢女子主动,四妃,个个都是因为主动才得宠的,她进宫快一月了,才等到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着。 低眉看了她一眼,若,怀里的人是陶伊就好了!她什么时候才会这么主动地来靠近自己呢? 龙皓焱这回没推开她,手揽上了仪贵人的腰,又喝了一杯闷酒,懒懒地看向了园子里的花。说实在的,这大风刮得让他都觉得有些冷,赏哪门子的花啊?不过是实在闷得慌了,这里,还能看到云苍院的几片瓦,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摆弄那小菜园子,福公公说她种了好些菜……她都不想自己的吗?种什么劳什子的菜啊? 福总管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心里也急了起来,小六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陶贵妃不肯来?哎!这也太倔了些!来了,撒撒娇,不就全过去了? 正想着,陶伊低着头带着小悦慢慢走过来了! 她真是不想来的,可是,福公公太了解她了,居然让小悦来请她!在小悦恳求的目光下,她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赏花?在风中?她有些不解!到了园子里,抬眸,一下就看到了搂着仪贵人仰头喝酒的他!咬了咬唇,下意识地又想走,原来是这样,他是想让自己来看戏,来刺激自己,来让自己难受的! 小悦见她又要走,连忙拉住了她,哀求着小声说道: “娘娘,我的小祖宗,你就低头吧!说几句软话,不会死人的!” 看着她还有些瘸着的腿,陶伊只好站在了原地,也不看前面,也不往前走,就那样默默地站着。 这边,福公公见她来了,长松了口气,立刻扬高了嗓音说道: “贵妃娘娘驾到。” 陶伊来了?龙皓焱手一抖,居然立刻就把仪贵人从怀里用力地推开了,仪贵人还没从受宠得眷的美梦中醒过来,就被龙皓焱掀到了地上,一面拉着被扯下来的薄纱披肩,一面用一双美目委屈地看向了陶伊。 这,就是传说中独占了圣宠,又让陛下几日来难以安寝的女人?一身青色布衣布裙,连钗环都没佩戴一支!低着头静静站在那里,连请安都不做,倒像株风中的白梅,有简洁的花瓣,又有凌然的气质,在这满眼的芬芳中,一眼就吸去了人的注意。 “朕让你禁足一个月,怎么跑这里来了?”龙皓焱挺直了腰,皱起了眉,故意说道。才几日,怎么瘦了这么多? 陶伊抬眼,迅速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仪贵人,又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向自己行礼的月魂,然后才低下头小声说道: “回陛下的话,是福公公让奴婢来的。” 这样答,总不会错吧?他是陛下,自己是奴婢!哪想到,龙皓焱一听这话就火了!奴婢?自己当她是奴婢了吗?她当自己是奴婢了吗?居然看完这个看那个,连正眼也不愿意朝自己看一下! 他站起来,恼恨地一脚踢向了矮桌,桌子便倒向了一边,上面的酒肉瓜果叮叮咣咣、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福公公暗自叫了声苦,跪了下去,小声说道: “请陛下降罪,是奴才擅作主张……” “你给朕跪下!”龙皓焱打断了他的话,怒斥着。 小悦等人立刻跪了下去,捣蒜一般地磕着头,求着饶,又只她倔强地站着。 “陶伊!你是聋了么?听不到朕的话?”龙皓焱大步往她身前走来,声音更怒了。 陶伊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忍了忍 ,扑嗵一声跪了下去,动作迅速、爽快极了!罢了,依着他,他要怎样就怎样吧,跪就跪,省得他又乱发脾气去打别人!那,比打她还要让她难受千倍万倍! “很好,你就这样跪着吧,没朕的旨意,不许起来!任何人也不得靠近这园子!” 他一拂袖,怒气冲冲地往园子外面走去!太气了,实在是太气了!这算什么?跑过来,给他脸色看!看月魂的表情都那么委委屈屈,倒像是自己亏待了她、虐待了她一样!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瞪了月魂一眼: “还不去办事,耽误了军情,朕唯你是问!” 这回,换月魂委屈了,跟着他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斥责自己呢!而且又是他留自己在这里伴驾的!关他什么事啊? 龙皓焱大步远去了,福公公才悄悄指了指陶伊小声说: “快出宫去吧,这两个活祖宗快把满宫的人都要烧着了!” 月魂明白了过来,原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龙皓焱真的是为了陶伊念叨云墨的事生气,还为了她把芸妃送进了庙里去抄经书!为了她整天像个Zha药桶,炸完这个炸那个!活脱脱就是一个醋坛子的模样。 他心里想笑,却又不敢,只管低头大步往外面走去,这事得和十一王去好好说说,这算是大事!大事呢!一向冷情的龙皓焱被陶伊折腾得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第五十四章和好 风愈加大了。 园子里已经没人了,所有的人都被清出了园子,只有陶伊跪在风里,紧咬着唇,双手紧紧地揪着长裙,眼泪扑嗖嗖地落着,心里又痛又涩!龙皓焱,我恨你,你把我叫过来,却这样侮辱我!你这算什么?耍威风么?想让我爬到你面前去讨饶么?我偏不!我宁愿在那里种一世的菜,我也不愿意像刚才那女人一样,去向你媚颜讨欢! 几声悉悉索索地响声,小悦从花丛里钻了进来,她熟悉这里的路,是从旁边的侧门绕进来的,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她跪的地方正是风口上,本来这段时间就没休息好,身子又弱,吹了风着了凉怎么办?受罚的,最后还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娘娘!讨个饶吧,奴婢去向陛下说,说您知道错了!”小悦心痛地说道。 “不要,我没错。”陶伊固执地说道。 “娘娘,这感情本就没错,可他是男人,是皇帝陛下,你总要低点头吧?” “你也说了,感情没有对错 ,为什么他是男人,是陛下,就要我承认错?他却可以抱着别的女人故意给我看?故意来气我?”陶伊哽咽了起来。 “祖宗,我的活祖宗!”小悦也被她绕晕了,从奴婢说成了“我”,跺着脚,急得满头大汗: “你这样倔着,越倔他越下不了台,真准备这样杠下去啊?你们没事,把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吓得七魂丢了六魄。你跟着他这么久了,他什么Xing子还没有摸清吗?你就退一步,改改自己的Xing子,多让着他一些,大家都过得舒服。” “可是,为什么是我改?他不高兴的时候,他想骂我打我的时候,他就能随他,他就可以踢我!还罚我跪在这里!我凭什么要受这些?”陶伊委屈地说道,抬头看了看大吴的方向,又蹦出了一句让龙皓焱恨不能立刻一刀杀了她的话来: “要是云墨,不会踢我,也不会让我跪着,云墨的温柔,他是一点也不会。” 小悦的脸色已经煞白了,福公公和一些小公公们也吓得跪到了地上。原来,龙皓焱去而复返了,他才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后悔了,她既然肯来就算是退了步了,自己为什么要让她跪在那里?不是把事情越闹越僵吗?依她的Xing子,那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也想了许多,她就是那样的Xing子,你让她一时半会儿改过来,是不可能,而且,如果她真像刚才仪贵人那样抹得一身香喷喷,然后露了肩,胸,来投怀送抱,他真是看也不想朝她看她一眼了!说到底,他喜欢的,不正是她这种自然,这种不加掩饰的真Xing子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变得和后宫的女人一样,虚假献媚? 所以,他即刻就转身走回来了,听到她前面那番话,他还有些悔,尤其是她说他抱着别的女人时,声音那样委屈,他当时就想上前去把她抱起来了。他是不应该罚她,明明她最怕他发脾气,最怕别人的打骂…… 可是,该死的陶伊,非得把他气死才开心吗?好端端的,又把那个男人搬出来了! 陶伊见小悦神色不对,转头一看,正对上龙皓焱铁青的脸色,他走上前来,一把拉起了陶伊,冷冷地说道: “好,很好,既然他这么好,朕明日一早就送你去大吴,成全你!” 冷冷地说完,也不再看她,转身就走了。 小悦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若她没回来就好了,这一回,真的闹大了!君无戏言,要怎么收场才好 陶伊气冲了头顶,再慢慢冷静,心里一阵慌乱,随即如坠无人深渊。 这到底是怎么了? ————————————分界线———————————— 夜,深了。 风越吹越大,才过了中秋,为什么天气就这么冷了? 陶伊没让小悦进院子,自己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福公公说,明天一早就会派人护送她离开这里。 是呀,她应该高兴才对啊!她不是早就想离开了吗?现在多好,可以离开这个魔君,不用再挨他的脚踢,不用再被他罚跪! 可是,为什么一脸冰凉?为什么却是万般不舍? 放下小包袱,她慢慢地走到了院子里,她种下的菜,还想和他一起品尝呢!看来,没有机会了!伸手,摘下一片竹叶,放在唇里,一首长相思便缠缠绵绵地从唇里飘了出来,这曲子,似根根红绳,系住了院门外的男子的心。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都没敢进去,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送她去大吴的话来? 可是,他是皇帝,这话说出来,要怎么才能收回去? 她可能正在高兴吧?为何又吹出这样幽幽怨怨的曲调来?终是没忍住,推开了门,就当是送别,这个借口好不好? 她放下了竹叶,静静地看着他。 月儿居然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温柔地照亮了小院。 她真的把这小院开成了菜园子!月光下,几片绿叶从地里钻了出来!再过一段时日,这里将会钻出成片的小菜来,绿油油的,属于自然的香气! “收拾好了?”他的目光从她的肩头越过,落到敞开门的屋子里,小包袱正放在桌子上面,可怜巴巴地望着外面,灰灰无精打彩地趴在桌子腿边打着瞌睡。 “嗯。”陶伊轻声应道。 见她答得顺畅,一点犹豫也没有,龙皓焱咬紧了牙关,几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你的心呢?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把心放到我这里来?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能忘了他?” 陶伊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眸里,有自己的影子! 是因为月光太温柔吗?让她的声音也低柔了起来: “我的心本来就在你的身上,是你自己看不到,还要来欺负我,你让我忘了他,怎么可能呢?便是亲人,我也不可能忘掉啊?可是,这和我与你的感情有什么关系呢?我都能容忍你这满宫的妃嫔,你为什么不能容忍我有一段回忆呢?” 龙皓焱楞住了。 不知道,是谁惩罚了谁?月色下,两个人静静地凝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举动很愚蠢,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你生生要把她变成另一个人,折了她的美,也折了她的微笑……他后悔了! “那你想走吗?” 问完,龙皓焱立马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会问得这样蠢?应该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这样问,若她还说想走,自己怎么办? 陶伊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龙皓焱皱起了眉,抬起了她的脸,低声说道: “说。” 陶伊叹了口气,轻声说: “说实话……” 心,立刻就悬了起来,他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手心里都有了汗…… “不想走,我舍不得你,可是,你是皇帝,你说了要送我走,我还怎么能留?”陶伊委屈地说着。 龙皓焱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恼火起来: “你还记得我是皇帝,我以为你只当我是你隔壁那个卖猪肉的,当我的青龙刀是把杀猪刀……一天到晚对我冷眉冷眼的,正眼也不朝我瞧一下!朕忙完了政事,还得来哄你开心,还要听你在梦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还要……陶伊,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真的不会撒娇吗?不会在我面前放低一点姿态吗?” 陶伊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比喻……他拿青龙刀杀猪的样子,一定也威风吧? 可是,他说得也对,他忙完了政事,确实不应该再来看自己的冷脸,那么,她确实也有错的。 “还敢笑?”他更恼了,捧住了她的脸,凶猛地就吻了下去,今晚,他一定要让她后悔轻视了自己,要让她求饶,要让她不敢再这样气自己! 陶伊真的怕了!他的眼中火焰太熊熊! “朕,要让你爬不起床来,然后说你病了,不能走了……”猛地抱起她来,踩着她的小菜园子,就往房间大步走去。 陶伊的脸红了一下,小声:“呸”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烛光下的影子,紧紧连在了一起。 突然,陶伊一个翻身,从他身下躲开去,缩成了一团,嗡声嗡气地问道: “男人,还是皇帝?” 天!这个时候来讨论这个?龙皓焱真的有了挫败感!老天,你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全天下,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个胆量,在和他恩爱的时候,打断他,还要逼问他对她的感情! “男人!”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 男人!陶伊轻叹了一声,揽住了他的肩膀,若,他真能给自己这个承诺,伤了这么几天的心,也是值得的! 她只是这样的女人,想要一个真心伴侣的女人!这个梦想,和这个朝代如此格格不入,可是,她只是想试一试,赌一赌,便是输了、败了,也心甘情愿! 情,越发缱绻! 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上升,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情的水雾,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字:阿简! 第五十五章和睦 他像是没尝过情滋味的毛头小子,这样的热烈,似乎是想把她给融进他的灵魂里一样。她只温柔地看着他,纤细的脚踝上,那两块合欢玦随着他们的动作碰响着,清脆,而又充满了热情。 “叫我。”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唤。 “阿简。”她柔声轻唤。 这温柔的声音,像C混风,像初阳,像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他悔极了,这段时间为什么要和她去堵气?这么美好的女子,带给他世间最美妙享受的女子!她的身上永远有着天然的、淡淡的清香,尤其是在晚间,这种香是格外沁人心脾,从你每一寸肌肤上渗进去,让你醉,让你不愿意从这香里醒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闺中之乐吧,而非他之前临幸那些女人一样的,仅是索取,发|泄……他喜欢这样和她玩闹,看她羞怯怯、而又情不自禁随着他给的欢乐而靠近的模样。 陶伊手在他肩膀上轻掐着,低笑着,羞红了脸问道: “你都不知道累的吗?” 龙皓焱骄傲地一挑唇,低笑,沉声说: “我燕周男人都强壮,你不知道吗?” 陶伊水漾的眼波一流转,轻声说道: “呸!我怎会知晓这个?难不成,我还能找人去试一回?” 话说得,算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了,龙皓焱也楞了一回,半天回过神来: “大胆!倒是真敢说!看我怎么罚你!” 说着,手便探进了她的胳肢窝里,稍一挠,陶伊便咯咯笑着,讨起饶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深幽的眼眸里浓情缱绻。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拥抱住她。 爱情这种东西,以前不在他的生命里,甚至想也未曾想过。他想要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以此来证明自己才是命运的主宰。直到遇上了陶伊时,想的还只是后宫中从此多了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但,爱情就是这样不期而遇了,与他悄然想逢,悄然盛开,让他感概。 外面的二更鼓声都响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可是一双手却还在她的腰肢上轻抚着,这样纤细的腰,会不会他一用力,就折断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扳动着,小声说:“那个,你今后不要再踢我好不好?” “嗯,绝对不会。”龙皓焱的吻落到了她柔顺的发上。 “还有,那封信,小悦明明说拿去烧了,为什么又去了你手上?你是不是还派了暗影在这里盯着我?”陶伊侧过脸来,看着他轻声问道。 “我当然要知道你天天在干些什么!” 他倒是答得爽快,手往里收了收,让两个人的身体之间不留缝隙,然后压低了声音,哑声说道: “而且你不好好学着识字,写的那叫信吗?朕猜了好久才猜明白是写的些什么!也不怕传出去笑话,朕的贵妃,写出来的东西简直像暗号。” “那有什么好猜的!不就是四五句话么?” 陶伊有些难为情起来,事实也确是这样,说起来叫信。可是,她会的字不过几十个,哪里能写得通顺,所以又来了一些画儿上去,七拼八凑的,才凑成了那样一封东西,而且她知道云墨一定会看得懂的! “最后一句话,我怎么也没猜出来,我问你,你为什么画一只烧饼和一个扫把?”他扳过她的肩膀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疑惑着问道。 什么烧饼和扫把?那是一块砚和一支毛笔!意思是让他想办法回书信过来,她想知道他的近况,他到底好不好,凤后是不是对他很好。 当然,这话她不会再说出来,这之前她怎么也没料到这龙皓焱也是个醋缸儿,一点也不比她的醋意少,闷了半晌,她才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嗡声嗡气地说道: “就是让他吃完了饼记得扫地。” 龙皓焱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真的会是这意思?想了半天,他反应过来,有些恼火地拍她,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陶伊轻笑好久,突然翻过身来,搂住了他的腰,细声语地问道: “阿简,不如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你……你还真敢问啊,不想要你这小命了。” 龙皓焱的手抬起来,掐到了她的脖子上面。 可是她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好半天,他才重重地吸了口气往旁边一倒,别扭地说道: “咯几口血,死不了,凤后本领大着呢!自然会把他医好。” 陶伊歪着脖子看了他一会儿,钻进了他的怀里,手在他的胸口上轻抚着,也不作声,两个人静静的躺着。 明珠的光辉越发淡了,外面天幕染了丝丝亮光,快天亮了呢! “喂。”她突然仰起头来,小声唤道。 “又是喂!”龙皓焱曲指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她便捂着额头轻声说道: “可是,真的不习惯呀!我都没有叫过别人……” “最后说一次,有人在的时候,我就是皇帝,你得守规矩,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在我的面前随意一些,否则莫怪我再罚你跪着。再者,你叫云墨 不是叫得挺溜的吗?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龙皓焱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扳起她的下巴认真地说道。 陶伊挣脱了他的手,手在他的胸膛上轻弹着,也不应声,过了一会儿,才蚊子一样的哼着说道: “那个,威风……” “什么?”龙皓焱挪过来了一些,追问道。 陶伊把被子拉起来一些,遮住了脸,嗡声嗡气地说道: “那个,你舞刀的时候,很威风!其实不是杀猪刀!” 龙皓焱的眼底便漫起了笑意,他把她揽进怀里,轻舒了口气,自己在她的心目里,还是有好的形象的,不是吗? 陶伊窝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总让她感到安全,这是一种依靠的感觉,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突然间脑子里就想起了白日间他把仪贵人掀下膝盖的模样,忍不住又轻笑出了声,这若是放在民间,会不会也是妻管严的表现?妻……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皱着眉看着她,无缘无故,怎么又笑起来了?莫非又是想着和那个男人的往事? “笑什么?”他撑起身子来,把她划拉到胸前,扣住她的下巴,幽暗的双目微微眯了一下,落在她的脖颈之上,似乎力气用大了点,这雪白之上遍是他弄出的梅花印。 陶伊被他滚烫的目光烫得羞涩难当,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小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家隔壁是猪肉铺子?”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有,什么你家隔壁,你的家现在就是这里!”他拉下她的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呀,他可能和云墨一样,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一个遍吧!要不然,怎么放心把自己收进这后宫呢? 不过,他说,这里是她的家!她抿了抿唇微笑起来,一翻身,坐了起来,拢了拢长发便要下榻。 “去哪里?”他躺下去,拉住她的手,懒洋洋地说道。 “你不要洗一洗吗?汗透了。”她扭过头来,柔声问道,两个人说着话儿,看样子是睡不着了,干脆洗一下去。 “麻烦,不定等下又要出汗。”他低低地说着,眼眸微眯了一下,陶伊却吓得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刚刚淡下去的肤色立刻就涌起了潮红,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一样。 他的笑声更爽朗了,这小女人,简直太可爱了!他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抱起她就往浴池走过去,反正要洗,干脆就去池子里出汗吧! 好吧,她承认了,燕周的男人,尤其是他,真的很强悍!这回子,陶伊连讨饶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就在池子里面,被他带着,往更高更高的情海浪尖飞去…… ———————————————— 天,蒙蒙亮。 八声上朝的鼓声敲响。 福公公准时地叩响了门,龙皓焱懒懒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过才睡了一个时辰而已呢!陶伊也爬了起来,强打起精神为他梳洗,给他系好龙袍上的玉带,戴上了黑玉的发冠,这才送他出了院门。 他在宫里也从不坐辇,练武惯了的男人,一天不活动便会觉得浑身筋骨松软,所以他倒是喜欢自己走着去上下朝。 只是,他和她几乎是“劳累”了一夜,她都哈欠连天的,他能有精神去处理政事吗?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窝回了自己的榻上,补起了觉。 相爱时,不会去想二人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尖峰险浪,只被这甜蜜所浸醉。 又或许,此时正吸引,没有想到,原来爱情不止是相爱便足够!还需要信任,包容,退让,以及……坚持下去的勇气。 陶伊也不会想到,为了这个男人,她会放弃对她说多么重要的东西,她会选择一条对她来说,可能根本没机会走完的险路,更不会想到,代价……大得超乎她的想像!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若不是这样,她就不是陶伊!是的,她就是这样的女子,无论是以前、此时、还是今后……人的Xing子永远不会变,倔强,偶尔也会是优点,她会让你坚定地向自己心里的那个美好方向走下去! 第五十六章国师 这一天之后,宫中人皆说陶伊坐定了皇后之位,龙皓焱对她的宠爱到了极致,夜夜宿于她的院中,他的衣食都由陶伊打理着,衣裳是陶伊亲手洗的,饭食是陶伊亲手做的,就连小菜也是陶伊亲手种的! 这云苍院里,常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他这样的笑声,就连萱妃都没有听到过!很多年了,他才找回了这样毫不拘束的、尽情的欢笑! 这日晚间,龙皓焱下了朝没回来,反而是着人来请她去赴晚宴了,来请的小太监说,清水国师今日回国了! 陶伊向来是不喜那种热闹的场合,何况她小门小户出身,在座的都是王公贵族,她怕惹了笑话,让他难堪,可是他既然遣人来请了,两人又刚刚合好,不去,那不是又让他丢了面子吗? 难得的,依着小悦,给她梳妆了一回。 穿了一件浅绿色的锦缎长裙,裙子是纯素色的,只在领口和袖口滚了墨绿的边,腰带是墨绿色织锦的,绣着几株荷,又垂了一块凤舞玉佩在裙上,头发挽成了牡丹髻,一支碧玉钗斜斜从发间插过,三颗碧玉珠子在额前轻轻晃悠着,越发映得她的肤若凝脂,耳朵上,取下了那对银坠子,戴上了两颗羊脂玉坠子,脸上轻敷了淡淡的胭脂。 镜中人,也有了几分妩媚,眉眼微微上扬着,掩不住的满面喜色。 小悦认真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 “娘娘今天真是漂亮!可把她们给比下去了。” “为什么要和她们比,我平日里不打扮,他也还是喜欢我的。”陶伊站起来,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微笑着说道。 “那倒是,陛下倒是喜欢娘娘平日里清新的样子,不过,今日是国师回朝,国师是燕周除的陛下之外最受百姓拥护爱戴的人了,去迎接他,总要正经妆扮一下的好,况且这国师是最讲规矩的,娘娘去了,切记要依着规矩来,千万别你呀我呀的喊着,一定跪拜,要称呼陛下,要自称臣妾……” “都记着了!”陶伊笑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倒是比我娘还要能罗嗦!” “哎,真记着才好,奴婢这颗心啊,现在都快跳出来了!”小悦苦起了脸,弯下腰去给她把裙摆打理整齐,这时,外面催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连忙扶起陶伊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宴席设在明朝殿,殿前有根高耸入云的黑玉龙柱,这是燕周皇室的象征,朱红的地毯一直从台阶下,延伸至殿内,侍卫和太监们沿台阶肃立着。 陶伊的辇停在了台阶下,小悦扶着她下了辇,又小声交待了一遍,才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低眉敛目地跟在她的后面,往殿中走去。 殿内有笑声,不光是男子的笑声,还有女子的! 陶伊进殿门时,目光迅速往殿中扫了一遍,原来,不止她一个后妃前来,萱、芸二妃,还有几位面生的嫔妃也在!都在右侧坐着,左侧首位坐的是一位身着朱红色袈裟的年轻和尚……是清水国师么?为什么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她还以为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呢! 小悦在身后轻咳了一下,她反应了过来,连忙收回了目光,敛下眉来,稍提裙摆,依着小悦教的姿势跪拜了下去,声音有些别扭,还很小,但总归是第一次说了出来: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很难得了!龙皓焱的眼底涌出了笑意,微起了点身,低声说: “起来吧。” 陶伊刚站起来,众妃们便都起了身,齐齐向她拜去,个个身姿摇曳,娇俏无比。尤其是那些新晋的妃嫔们,都是一身珠翠,精心妆扮过的,张张俏丽的脸庞看过去,陶伊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刚鼓起的一点勇气和信心,又被这些千姿百态的美人儿给打压了下去。 偌大的后宫,每年都会选进后宫的美人,自己将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会不会有一天,这其中一人,就把龙皓焱的心带走了?她侧过脸来,看向了龙椅之上的他!他正凝神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静无声息。 她,又忘了要守的规矩!更忘了要这些嫔妃们起身的事情! 妃嫔们跪了半天,也没听到她说起身的话,萱妃的脸上首先就挂不住了,这满后宫,原本就属她出身就高贵,她是由仅次于皇族的部族中献给龙皓焱的,家世也显赫,原先绯婉从一介女婢成了三妃之首,她万分不服气,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寡妇出身的陶伊,一来就压在了众人头上,这口气,她早就忍不下去了!现在,陶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满后宫的女人跟她跪着,还跪这么长时间,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皓焱看她半天没说话,就知道她又走神了!心里微哂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好了,都起来吧,贵妃,到朕这里来。” 陶伊这才忙忙地收回了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转身向众女子认真地回了个礼,轻声说道: “各位妹妹好。” 她居然回礼?众人又楞了一下,刚坐下去的,立时又起身回拜起来,一时间,你拜一下,她回一下,有慌乱中踩到裙子的,有挂到了身边人钗环的,场面就乱了起来。 见陶伊一副尴尬的样子,龙皓焱噗嗤一声就笑了,他连连挥着手说: “好了,你的礼数一下子又多得让朕都受不了,快过来吧。” 陶伊大囧,不是他说要懂规矩识礼数吗?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龙皓焱俯身下来,在她耳边小声说: “很漂亮。” “嗯。”陶伊轻抿了一下唇,羞涩地笑了起来。 “你不用跟她们回礼的,你是贵妃,她们给你行礼就是规矩,你回礼就不是规矩!” 龙皓焱给她倒了一小杯酒,递到她的手里,慢条斯理地说道,看着她一身的装束,心里又燃起了小喜悦,她也是精心打扮了过来的,虽不艳丽,却是这满殿之中让他看得最舒服的一个,碧玉明珠,倒真是适合她!清清爽爽,犹如夏之荷,所以,他说漂亮! 陶伊接过了酒,微举高一点,敬了他,才用袖轻掩了,小啜了一口。她不擅酒,只一点,脸颊便被晕红,龙皓焱揽住她的腰,看向了清水大师,沉声说道: “这便是朕的陶贵妃,她本是不喜欢太吵的场合,不过国师上回来信问及于她,所以朕就把她也宣来了。” 国师为什么要问自己?陶伊稍稍侧过了一点身子,看向他。国师已经站了起来,单手在胸前竖起,向陶伊行起礼来。 “贫僧见过娘娘。” 陶伊连忙站起回礼,轻声说道: “见过国师!” 清水微微一笑,坐回了椅上,目光静静落在陶伊的脸上。 陶伊借了几分酒意,也大胆地看着他。这倒是个好看的和尚!眉清目秀,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无比,像两泓清泉,面容很瘦,举手投足倒真是有几分仙落凡尘的味道。 正看时,龙皓焱的声音响了起来: “国师,您看贵妃的面相如何?是否有诞下龙子之相?” 龙子,在燕周,便是天子之称,意味着是今后的帝王人选,太子之尊。 殿下众女的脸色又沉了下来,龙皓焱对她的宠爱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可是,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呢?龙皓焱这个人,从来不听人挑拔,心细如发,而且最恨的就是女人之间的争斗,陶伊进宫,两个想对陶伊不利的宠妃都受了罚,哪里还有人敢轻举妄动? 陶伊不懂,但也紧张地看向清水大师,她也有了小愿望,就是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进宫也有两月了,和他有这事也半年多了,身上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莫非是那毒的作用?越想,越紧张,手心里也微微浸了汗,龙皓焱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一下,陶伊便往他的身上偎了过去。 清水微微一笑,宣了声佛号,扬声说道: “贵妃也是多舛之人,凡事随心走,便可逢凶化吉,后福无穷。” 这是何意?不过,陶伊的命运倒真是多舛,十六岁之前,都没过什么安定的日子,随心走,不就是随着自己?所以现在她才有大福大贵?龙皓焱想着,手揽上了陶伊的腰,又问道: “国师还未答朕的问题,陶贵妃能否诞下龙子?” “随缘!”清水的目光落到了陶伊的脸上,陡然间,那目光突然光芒大盛,如同利箭一般刺向了陶伊,陶伊的脑中一炸,猛然又响起了那声怒喝: “孽障!” 这声音,不是上回在地下暗室里听到的声音吗? 她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耳朵往龙皓焱的怀里钻去,嘴里小声尖叫起来。 “怎么了?”龙皓焱连忙捧住她的脸,急切地问道。 冷汗,就在瞬间浸湿了衣背,无数画面在脑中乱窜着,看不清是什么,但是每副画面中总有一株白梅盛放得娇艳,瓣瓣花瓣儿上都有晶莹的露珠! 她急喘着气回头看向了清水,他正一脸肃穆地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龙皓焱沉下脸来,他有感应,知道清水刚对她施了法,这在宫中可是忌讳! 清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宣了声佛号,扬声说道: “陛下莫怪,贫僧只是帮贵妃看了看命中子嗣。” 第五十七章子嗣 “哦,那是怎样?”龙皓焱的神色缓和了些,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沉声问道: “有几子?可有女?” 清水却微微一笑,又恢复了起先平静的模样,低声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 古里古怪!也只有十一才能和他相处得来!龙皓焱不悦地抬起手来,指了指萱、芸二妃,又问道: “她们呢?” “萱娘娘命中有三子,芸娘娘只有一女,都是福泽子女之相。” 闻言,萱妃立刻面露了喜色,双手在胸前合了十,连连说起了菩萨保佑。芸娘娘一听自己只有一女,早就脸色惨白了下来,自己刚受了罚,还是托了父兄之力,才能这么快回到宫中,现在告诉她,她只有一个女儿,以后还怎么能在这后宫立足? 天,萱妃会给他生三个儿子呢!陶伊闷闷地看着萱妃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郁结极了,为什么这清水大师偏不说自己命中有无儿女呢?为何要用那样的目光来看自己,为何要喊自己孽障? 耳边皆是那些品阶低的女子向萱芸二妃的道喜声,龙皓焱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连说了三声赏,小太监们便捧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到了殿中。 赏赐分下去,陶伊才弄明白,敢情这些东西不是赏给清水大师的,而是刚才清水大师看过了面相,言中有子的妃嫔们! 妃嫔们得了赏,个个喜笑颜开,快步走到前面来谢起了皇恩,可是陶伊此时已经坐如针毡了! 她站起来,小声说道: “我、臣妾不舒服,可不可以先行告退?” 龙皓焱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以为她是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地方,便点了头,让小悦送她回去。 陶伊快步出了大殿,飞快地上了辇,催着他们快快把自己送回了云苍院去。走出了老远,这心跳还是急得不行,还是觉得那清水大师的一双锐目在紧盯着自己的后背,脑中还在想着龙皓焱听到那些妃嫔们能为他孕育子女时的欣喜表情…… 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他后宫佳丽三千的局面,可原来,她是一丝一毫也承受不了!只听到别的妃嫔要为他生儿育女,她便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可是,陶伊,你还强求什么?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就连普通人家的男子,稍有条件,也会娶上房小妾,做大的,还得做出宽容礼让的样子来,以博得贤惠的美名! 那么,你的骨子里是不贤惠的吧?之前,是想着和云墨能一双人儿游天下,现在心放到了他的身上,就连云墨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强求他去为自己做到? 说是去赴晚宴,却连一口饭也不曾吃下,现在夜渐深了,龙皓焱却还未回来。 小悦小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刚刚她着小乐子去打听了一下,龙皓焱去了萱妃那里,想必是听到萱妃有三子之事,他实在是高兴得很,所以宴一散,便去了她那边。 可是这话说回来,这还是陶伊进宫之后,他第二次去别的妃嫔那里歇息,第一次是吵架之前,去了芸妃那里,据说也只是生闷气,连累着那宫里的好几个奴才都挨了打,就连话也没跟芸妃说上几句,没两天就找了个借口把芸妃送到宗庙里去关着了。 可今儿个不同,满殿的妃嫔,清水大师独不肯说出陶伊的命相……也难怪她心里不舒坦! “小悦,你说今晚上他还会来吗?” 陶伊走到窗口边上看了一下,轻声问道,虽然她们都不肯说出来,可是她心里明镜一样的,在殿上就看到他看萱妃的眼神满是欣喜的样子,想必这时候,应该是在她那里了!这么晚了,应该是歇下了吧!他那样灼热的吻是不是也给了她? 心,揪得一阵阵痛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娘娘,别等了,歇下吧!陛下若长年只呆在您这里,才是祸呢!满宫的妃嫔都得罪光了,今后日子也不好过呀!” 小悦从小宫女手里接过了安神汤,端到她的面前来柔声劝道。 是这个道理吧!他又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所谓的雨露均施,做皇帝的都明白这个道理,何况他还要通过这些女子来平衡九族关系!这些女子在宫中的地位,也在侧面反映着各族在燕周的地位。只有陶伊,是他真心喜欢的,不带任何背景,他能毫无负担去宠爱的女子! 接过了汤,陶伊小口喝了一口,便小声说: “给他也送一碗去吧,他这几天晚上老说头痛。” 小悦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去送安神汤,那边的主子又会生气了!正想着要怎么回话时,陶伊自己又开口了: “算了,想必萱娘娘会给他煮的。” 小悦松了口气,服侍着她梳洗了,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极了,这些日子习惯了他夜夜陪在身边,有时候折子批到再晚,他也会回来歇着,让她亲手伺侯他洗脚歇下。可是,现在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他却宿在别的女人那里,温香暖玉,一时间,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二更的鼓声响了,她长叹了一声,披衣下了榻,走到窗前去看月亮。 月亮冷冰冰的,一点也没有平日的柔和! 淅淅沥沥的,居然下起了小雨,天气越发地凉了!她靠在窗棱上,呆呆地看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滴儿,细细小小,又串成了雨帘子,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院门轻响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她楞了一下,凝神一瞧,居然是龙皓焱!没有撑伞,一个人,穿了件晚上睡觉时的薄衫快步往她屋里走来! 都这么晚了!他怎么回来了? 陶伊的心狂跳了起来,几步就跑过去拉开了门,让他进来。 “这时候,怎么来了?” 为他脱下了被小雨打湿了肩的衣服,用干帕子给他擦着发上的水,又倒了杯热茶给他,这才轻声问道。 “睡不着。”龙皓焱坐到了榻上,拉过了她,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手托着她的下巴仔细看着,眼睛有些红红肿肿, 想必是悄悄哭过了。 “晚了,歇着吧。”陶伊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手,轻声说道。 “生气了?”他揽紧她,低声问道。 陶伊站了起来,低着头,发丝垂下来,看不清表情,好半天,才小声说: “是难过!” 龙皓焱的眸子里闪过了两抹光,难过……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低声说: “陶伊,宫里面就是这样,还有,我只能说,少去。” 陶伊不作声,泪水大颗地滚了下来,落在他的手上,冰冰凉凉的!他站起来,把她拥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确实是去了萱妃那里。即位了,也要开始为国运做打算,子嗣之事很重要,他自然是想陶伊能为他多生几个,可是宫里面不可能只要陶伊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这些部族也需要王子,而且,陶伊和他身上都有情毒,生下了孩子,这孩子会不会也被这情毒沾上?还有一个,他更担心的,陶伊有了这情毒,能不能怀上孩子? 在萱妃那里,他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陶伊从大殿匆匆离去时那略苍白的脸,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去碰萱妃,往昔里萱妃也是颇能得他欢心的女人,尤其是在床榻上,她一向豪放,更难得的是,她也不爱管部族之事,所以在王府时便封了夫人,进宫时也带了进来,封了妃。 奇怪的是,他现在怎么看萱妃,她怎么往自己怀里靠,他就是没劲儿,听到了外面的雨声,他便忍不住遣暗影来云苍院里瞧了一下,暗影说她还没睡,呆在窗口看月亮,他就心疼了起来,借口也懒得找,急匆匆地就往这边来了。 他想在乎的,只是陶伊的感受! 陶伊也明白,他是皇帝,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女人?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只有学着去接受! 只好在,他现在肯在半夜里为自己冒雨回来,还能怎么样呢?真的能为自己废了那三千人吗? “别哭了,明儿我带你去京城走一圈,你也好久没出过宫了,嗯?”龙皓焱在她耳畔轻声说着,抱着她上了榻。 陶伊抬起一双水眸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凑过去,把唇贴在了他的唇上。冰冰的,软软的,还有着她泪的咸。 这是,第一回她主动来吻他!他的吻迅速回应了过来,火苗儿一点即燃,和在萱妃那里时的状况完全不同! 陶伊紧紧地缠着他,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身体,早忘了他一旦燃烧起来,最后求饶的人定会是她自己。 只是,此刻,好像只有这般才能让心里踏实一些。他迅速地覆上了她柔软的身子,一次次地在她身体最温暖的地方进攻。 小雨淅淅沥沥,她细细地喘息气,他急促而且温柔的动作,让她心里爱意绵绵。 感情就是这样残忍,谁走进了他的心里,谁就能占得了这份宠爱,其余的人,不过是在这深宫之中,陪葬了青C混华年。 更鼓声又响了。 寂寂的深宫中,有人欢喜,有人落泪。只是,这欢喜,也没有多少长久的,落泪的人,也会有欢喜的一天! 比如此时。 萱妃砸累了东西,趴在桌子上面哀哀地哭着,侍女们正在小心地收拾着地上的残破东西。她真的不服气,绯婉就算了,这陶伊算什么?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来就占了他所有的宠爱,把她们全赶到了墙角下面,再得不到帝宠! 第五十八章签文 “娘娘,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贴身侍女雁儿走过来,小声劝道:“国师都说您命中有三位王子,这宫里面,王子才是最重要的!陛下现在正被那女人迷得厉害,等过了这段日子自然就记得您的好了,” “王子?他都半年多没有碰过本宫一下了,本宫从哪里去生王子?难不成天上还掉王子不成?” 萱妃抬起泪颜来,恼恨地说道。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雁儿左右看了看,萱妃立刻就挥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雁儿俯上前来,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她立刻就变了脸色,小声问: “此事当真?” “奴婢哪里敢欺骗娘娘?这事是从那院子里传出来的,说那位主子是用了媚|香的,否则陛下怎么会夜夜留连?” 她站起来,用绢帕擦了眼泪,心思转动了起来。 她怕的,不是陛下夜夜留连,而陛下动了真情!这些天来,她明里暗里也打听了许多,今儿在宴上也亲眼瞧到了,这二人相望时,那眼神居然不是皇帝妃嫔的模样,倒真像是夫妻的味道! 而且听那边来的消息,他们在云苍院里的时候,只以你我相称,陶伊甚至还叫他的小名阿简,问世间,谁敢? 对于未来的恐惧越来越深,她紧一攥拳,既然如此,不如一拼。 路,行至此时,爱情已经是奢侈,活下去,活到生下孩子,孩子长大的那天……这才是最现实的! 没有人,生下来心便是恶毒的,是这现实染黑了心的红,萱妃从榻下的长匣子里拿出一封绢信来,有人……给她提供了一切条件……除掉陶伊! 下了朝,龙皓焱径直来云苍院,今儿清水大师要在天朝寺开坛讲法,布施平民,他想带陶伊一起去瞧一下,再仔细问问清水,有关陶伊和他能否生下孩儿之事。 只因这几天朝中解决了几件大事,此时他正满面C混风,步子轻快,从前殿到云苍院,他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 推开了院门,她正弯着腰在菜园子里忙着,拎着一只小桶,右手拿着一只小木瓢给菜浇着水,裙子拉了起来,在膝盖处打了个结,头发也是随意挽着,也没有一点装饰,额上汗津津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边儿,连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地上绿油油一片小菜张扬着小巴掌,竟似是在和他打招呼。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直起腰来,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微笑着看着他,柔声说道: “这么早就来了。” “嗯。” 他走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园子里菜,还接过了她手里的瓢,帮她浇起水来。虽然他是从小娇宠着长大的,可是长年累月在外行军打仗,也有被困野地之时,野菜、草药也识得不少,所以见她种着菜,偶尔也会动手帮她一下。 “上回月将军不是说有重要军情吗?这些日子都办好了?”陶伊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经意地问道。 龙皓焱却皱起了眉,声音冷了下来,沉声说道: “妇道人家,不要打听朝中之事。” 陶伊连忙噤了声,他就是这样的人,公私分得太清,一遇到朝政之事,便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她也是无心,只怕他耽误了正事,见他一脸不悦,也不再说别的,只转身进了屋子去换衣裳。 龙皓焱看了一眼她的身影,表情又柔和了下来,他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寝宫换好了便服,所以现在只踱到了一边的竹椅上坐下来等她,灰灰轻呜着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在他的袍摆上一个劲儿地撕咬着。 小畜牲!他抬脚,轻踢开它,灰灰不满地咧了几下嘴,露出尖尖地牙来,小声咆哮着,战兽,向来只认自己的主人,龙皓焱身上有陶伊的味道,它才客气一点,现在见他态度不友善,灰灰的野Xing就冒出来了,小爪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抓着,怒瞪着龙皓焱。 陶伊出来一看,忙喝住它,把它唤过去关进了屋里,然后走上前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被灰灰蹭脏的袍子,柔声说: “小东西现在凶着呢,你别理它,我们走吧。” 不定是和你学的!都对我不敬!龙皓焱心里好笑,暗自说道,一面伸过手来,拉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穿过了角门,从东侧的暗道出了宫,二人乘了小轿一路到了天朝寺前面。 “这边。”他下了轿,把她从轿上扶下来,牵着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着。 因为是想带她好好玩玩,所以他是微服出来,也没带小公公,仅带了两个暗影在几步之外跟着。不过陶伊是看不出来哪两个才是他的侍卫,在轿中回头看过去,都是一色的燕周公子哥儿或者武士的打扮,哪里认得出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影? 太热闹了!陶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上回出来时,正大雨连绵,街上一派颓败之气,连看到的百姓的脸也都是灰败色,而此时,不到两月,街上又恢复了一片繁华,又逢清水大师的开坛讲法,这人就格外多,两边的小摊儿摆满了,两条各色的摊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小招牌,看过去,倒像两条彩色的小龙,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看的、买的,谈价的,也有一言不和争吵的,把两个的心完全吸引住了。 另外,燕周的服饰无颜色限制,只要觉得好看,就是这黄色,也有人敢穿,不时看到有穿着淡黄色长裙的燕周女子三五成群往庙会这边走来,相形之下,他一身玄,她一身青,倒要黯淡多了。 “阿简。”她侧过脸来,满脸的欣喜,轻声说道: “才不到两个月呢!你居然就做到了。” 龙皓焱唇微微一扬,也有了几分满足感。 上月的水灾,他借势让龙寒江接了龙苍痕的权,让军权彻底统一在了自己的手里,又整治了京里的吏治,把那些依着部族作威作福的官老爷换了下来,秋试也准时举行了,上回在客栈里遇到的几位青年男子确实也有几分才学,有一位被他留在了京中为官,其他的派到了地方上,就像他们说的,当个县官老爷绰绰有余,确实比那些依着祖上的福荫当了官,鱼肉百姓的愚蠢家伙要强多了。 另外,在战事上面,这龙元澈又打错了算盘,以为他急于取齐鲁,所以一定会经除郡进齐鲁都城,没想到他偏不走这条道,而是让荣延绕道了雪山,只五万轻甲彪骑,不戴任何重武器,也不穿重盔甲,只一人一马一弩一刀一袋粮,便翻过了雪山,虽然有损耗,但是却比把人都拖在他那里强多了。 现在,龙元澈的军队被月魂牵制着,一直在徐郡附近僵持不下,月魂听了龙皓焱的令,并不大举进攻,只是派了人不停地在龙元澈的大帐附近高唱乡歌,龙元澈的士兵多是燕周人,夜夜被这歌声弄得像丢了魂一般,又加上连连败退,所以不时有逃兵逃出他的部队,他拖不起,又进不得,现在正焦头烂额,派人向大吴求援去了。 若,青阳云墨派了兵,他正好可以撕毁一年之约,在士气高涨之时,拿下大吴,若他不派兵,他就可以直取齐鲁,天下,他得其二,青阳云墨还有什么本领能翻天?凤鸣门的能耐再大,又能拿他如何?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虽辛苦,却也有收获,看着陶伊一脸崇拜的模样,他眼底涌起了一层笑意,这小女人现在在他面前,与刚相识时一点也不同了,那时她再委屈也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可是现在她却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悲就是悲,这样,很好! 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她只要是在哪个摊子前面多停一下,龙皓焱定会把那物件买下来给她,只一会,手上便多了一只镂着花镶着翡翠的银镯子,和那只镇着情毒的银镯子,一手一只,配着倒也漂亮,小巧的耳垂上也多了一对金鱼摆尾的玉坠子,本来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什么饰物,可是现在却戴了满身,都不是值钱的物件,可是款式却是最新潮的,要比宫中那些华丽丽的东西要好看多了。 龙皓焱喜欢这样,他喜欢看她略略羞红了脸,可是眼底却涌着小满足和小喜悦,这样他会很有自豪感,他的这个小女人极易满足,只要他陪着她,她便满足。 “阿简,这个给你。” 她从小摊上拿起一枚黑玉的佩来,拴在他的腰带上,轻笑着说着。蓦的,她的目光落在了街角的一个算命摊子上面 。清水大师不肯说自己命中有无子女,那找算命先生为自己和他合上一卦也行啊!别说民间夫妻,就连皇宫里纳妃也要看生辰八字,只有自己,只依着他的喜欢,直接进了宫。这几天又老想着清水大师的话,现在一见着算命先生,这心里的念头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那算命先生一袭蓝衫,蓄着长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摊子前面正坐了两个年轻女子,一人手里拿着一只签,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不停地说着:“准的、准的。” 是说他算得准吗?陶伊晃了晃龙皓焱的手,小声央求道: “阿简,我们也去抽支签吧。” “江湖术师,有何可信!”龙皓焱不屑地说道。 第五十九章陷阱 他向来是不信这些,他只相信命在自己手里握着,向天争,向人争,不争,就什么都得不到!比如他这天子之位,比如这陶伊的心,又比如今后的天下!说着,拉着陶伊就往前走。 “阿简,一支,就一支。” 可是,陶伊一脸期盼的样子,总是回头往这边看,一路上,嘴里都轻声念叨着。见她想得厉害,他想了想,反正这些江湖术士也讲不出个什么来,不如遂了她的愿,于是便回了头,带着她走了过来。这时,两个女子已经付了银钱起了身,陶伊连忙坐下来,心里是又紧张,又兴奋,轻声说道: “大师,抽支签。” 算命先生抬眸,看了一眼陶伊,眸子里多了抹看不懂的亮光,只一瞬间,他又把目光落在了龙皓焱的脸上,立刻敛了神色,恭敬地站起来,深深地作了个揖,然后才双手拿过了签筒,举到了陶伊的面前,认真地说道: “夫人请。” 奇怪!这人认识龙皓焱吗?陶伊惊讶地看了一眼龙皓焱,轻声问道: “先生认得我夫君吗?” 算命先生弯着腰,长揖,毕恭毕敬地说道:“龙颜天子,天下谁人敢不尊?” 是认得?还是看相看出来?二人都没否认,龙皓焱一脸沉静地看着算命先生,低声说道: “好好算,算不准,砸了你的摊子。” 算命先生退了一步,又是一个长揖,这才摇起了签筒,好一会儿才让陶伊抽出一支来。陶伊看着上面的字,也不识得,便交到了龙皓焱的手中,龙皓焱看着签,上面一行字映入眼中: “谁知苍龙上九衢,女子当年嫁二天,自是一弓挂两箭,切忌龙马上安居。” 看完,他的眼中立刻闪过一抹锐光,手指一紧,刚想折了那签,可是目光碰到陶伊那急切的眼神时,又松开了手指,把签扔回了算命先生的手里,冷冷地说道:“好好解。” 算命先生一看那签,扑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先生,这是为何?是签不好么?可有解?先生说话呀!” 陶伊见他如此样子,心里只觉得沉了又沉,他又不肯说话,只管磕头,她连忙自己去拿起那支签来,可又不识字,只能瞪着那小小的字干着急。 龙皓焱眯了一下眼眸,拉着陶伊便往回走,陶伊却不肯,定要那算命先生要问个究竟。龙皓焱恼了,低斥道: “一届江湖骗子,解不出来,你还问个什么?” 见他发火,陶伊不好再拗下去,只好低下了头,跟在他身后往天朝寺的方向走去。 那术士见二人一走,唇角一扬,便有了一抹冷笑,他把手中物一扔,便快步往人群中钻去,转瞬间就不知道随着人群跑到哪里去了。 龙皓焱的步子越走越快,陶伊要靠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了。这签,沉沉地压在了龙皓焱的心上,他急于去找清水,来问清楚这签的意思,又或者只是凑巧她才拿到了这签?可是,若是凑巧,是不是就是天意? 一女嫁二天!她还要去嫁谁?为何是天?难道是说青阳云墨?清水不肯说出她命中子女,是否也看出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她随时可能背叛自己,投向那个男人的怀抱? 这疑虑,丝丝升起,在心里渐织成网,让他烦躁,让他不安,他侧过脸来看向陶伊,她低着头在自己身边走着,也是一脸的委屈,只是想抽支签,他便发了脾气,那签是不是很差?自己的命一向很苦,是不是会克他?所以他才生气?抑或,这签中明示了自己无子?所以他很恼怒? 走着,他突然停了脚步,立于了原地不动,陶伊转过身来看着他。在人群中,他显得这样的气势超群,不说话,这威严也自天成,让旁边的人不由自主地绕开他,不敢碰到二人。 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暗影立刻转了身往算命摊子的方向扑去。隐隐的,龙皓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感觉就像上一回有人公然在他的大殿中刺杀他一样! 有人在布局!可是布局的人会是谁? 是龙元澈?还是青阳云墨?他是不是真的错了,他是不是真的轻了敌,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给青阳云墨喘息的机会? “走吧,去寺里。” 他挥了挥手,游玩的心思完全没有了,他在前,陶伊在后,二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着。这些热闹喧嚣也引不起陶伊的心思了,她好想知道那签到底写了什么!可是,她也不敢回去问,她害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东西,也许,自己真应该好好学学识字,这样别人若写什么自己也不用求人去念了。 沮丧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身边有一只手拍了她一下,她扭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子,下意识想说话时,这人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一阵眩晕就升了上来,迷迷糊糊地居然就跟着那人往一边走去了。 龙皓焱却被那签搅得心里一团乱,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渐渐的,居然越走,就天朝寺越远,路上也渐清冷了起来。 走了好久,他才停下脚步,抬头一看,自己居然走到了十一的府邸前面,十一素来最恶喧嚣,所以他的府邸四周都被他买了下来,辟成了林地,更没有商贩酒楼之类,清静极了。可是,十一最近得到了一个千年寒潭的消息,已经出京寻药去了,自己进去也没意思,于是,他转过身来,想干脆唤过陶伊回宫去,这时他才发现,陶伊居然不在身后! 人呢? “伊儿!”他提高了声音,往来时的路上快步走去,往前看去,个个穿得朱红柳翠的,偏没有那个青布衣衫,戴着银耳坠子的陶伊! 人跑哪里去了?难不成又逃了?不,不可能!或者,是看到什么稀罕的东西,去看热闹了?前面有人群围着,在看甩猴戏,阵阵欢笑声爆响,他挤进去认真瞧了瞧,她没在这里! 暗影从后面追过来,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这里,顿时也茫然无措起来,刚刚他们奉命去抓算命先生,可是那人已经扔了摊子跑了个无影无踪,他们便把摊上之物悉数收了起来,一人送回宫中,一人赶来继续跟随龙皓焱,可是在返回的途中,他却被一个带着小孩子的妇人给拦住了,说是他偷了这妇人的钱袋,大庭广众之下,再恼怒又不能杀了那女人,所以折腾了好一会儿,干脆赔了钱,这才脱了身。 那么说,陶伊是被人掳走了? 龙皓焱的眼中迸出了冷光,什么妇人!敢情他们这回出来,被人盯上了!沉着脸,按原路返回,又调了人过来,把这条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她的人来! 夜,暗了下来。禁卫军出动,开始驱逐还在街上逗留的老百姓,官府的衙役举着小锣一条小巷一条小巷地高呼着: “宵禁!尔等亥时之前须关闭大门,凡私自外出者,立斩。” 一家,接着一家地搜着,连所有的官员府邸也没有放过。 星星闪闪亮亮,街上迅速安静下来,白日的喧嚣被这黑完全淹没,就是偶尔几只狗窜出院子来,也会立马被弓箭射杀,这街中,除了黑铁侍卫,再无人的影子。空中,有血腥味儿在弥漫。 陶伊醒来的时候,正在一间有青翠纱帐的榻上躺着,她翻了个身,却看到两个陌生的小丫头站在面前。 回宫了?她坐起来,小丫头立刻上前来扶她下了榻。 “这是哪里?”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处处青翠的纱帘在风中轻飘,这里,不是自己的云苍院,也不是他的寝宫,那,这是哪里? 门轻响,一个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楞住了,怎么会是他?清瘦,颀长,一袭白锦长袍,发上白玉冠,一贯的云淡风清模样,只是眸子里多了几分看不懂的光芒。 “还好吗?”云墨浅笑着,缓步走了过来,坐到桌前,看着她轻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怎么会在这里?”陶伊看着他小声问道。 “就是想来看看你,也没别的办法,所以就这样请你过来了。”云墨向她伸出了手,看着她。 陶伊犹豫了一下,把手背到了身后,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跟了他了。” 长久的沉默,云墨低笑了起来,笑声有无奈,有苦涩,有……淡淡的,听不懂的复杂。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来看看你。”他收回了手,凝视着她。 比之前,略略圆润了些,龙皓焱给了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极至的宠爱,男人的爱,总能让女人圆润丰满,听说,那云苍院里是夜夜欢歌,她的声音娇俏动人,让他从未听过的! “送你回去吧,我只看看你,就好了。”他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忍不住咳了起来,这咳声急促又压抑,陶伊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他,担忧地问道: “身子不好,为什么还要这么远跑过来?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无事。” 他吸了口气,放下手来,陶伊分明看到他的手上有殷红的血。 “云墨。”陶伊抓住他的手,扳开他的手指,掌心里那血刺得她眼睛生痛,唇轻哆嗦了起来,掏出帕子来,给他擦着这血,小声说道:“做了皇帝,有了皇后,不要再想着以前了,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再不要这样跑着来了,你这身体还是赶快调理好吧,听说凤后的医术很高,怎么就治不好呢?每见你一次,你都越发瘦!” 第六十章喜欢 云墨静静地看着她,她低着头,有晶莹的水珠儿落在他的掌心,融开了那鲜红。他轻笑,说:“我骗你的,我是过来办事,正好看到你和他在路上,便想找你过来说说话,也吓他一吓。” “真的?”陶伊轻声问。 “真的。” “那你何时走?他知道你来吗?” “想必很快就知道了吧,你知道他的能耐的,若他问,你直说便是了,瞒着他,他反而会不痛快。” “嗯。”陶伊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你来办什么事?”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问。”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声说道: “我让人送你回去,我事都办完了,现在也要走了,伊儿,保重好自己,一年后,我来接你。” “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打仗了?你在你的大吴,他在燕周,不是很好吗?”陶伊急了,连忙说道。 云墨静静地看着她,唇角一扬,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他容不下我,我也容不下他!” 一个是飞龙,一个是墨凤,天地间,注定只能有一个王者,谁生谁死,都不是他们现以可以预料的,只是,他的心比龙皓焱要狠一些,他把自己的女人都推了出去。 这仗,或许不要一年的时间,便会打起来。他这回来,也没想到能看到她,只是昨儿在路上遇到了,一时没忍住,这才让人把她弄了过来。 又给自己找了点小麻烦,不过,也值得,起码看到了她。 只可惜,她的心真的变了,去了那个的身边,她的眼中,分明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天下,和她,他苦笑,伸手想去抚她的脸,却在一指宽的地方停住,然后慢慢放下,转身往外走去。 陶伊嘴张了张,却终是没出言留他,本身,她是想问,你那日离开的时候,对着我说了什么话?可是,她现在却害怕听,怕一听到,会伤心,会动摇!她是女人,已经变了一次,怎可再变第二次?选了那人,就要跟着他走下去,哪怕前方深渊,哪怕前方无路,她也只能守着,陪着。 晚间,陶伊是被一顶小轿送回宫的。 云墨一直在暗中看着,这小轿慢慢远离了他的视线,他才转身,一挥手,往黑暗的巷子深处走去,他没告诉陶伊,这一回,也是有人以陶伊的名义约他来的,只是见着她的样子,他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再有心机的人,在自己真爱的人面前,也有失去方向的时候,他来了,看到了她,又让自己心痛了一回。 身影被黑暗香没,两个人,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陶伊一到,龙皓焱便匆匆往她那里去了,进门,她正站在窗前看月亮,听到门推开,她便转身扑了过来,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腰,轻声唤道: “阿简。” “去哪里了?” 青阳云墨居然又摸进了燕周京城,还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带走了她!这是公然的挑衅和侮辱!而他,怎么搜也没搜出他的影子来!看来,这燕周京中,云墨已经有了内线!他按奈着怒气,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只见了他一面。”陶伊依了云墨的话,也没瞒他,主动说了出来。 他的怒气减了几分,至少她懂得回来,懂得不欺瞒自己! “作了什么?”他拉下她的手,仔细看着她的脸。 “能作什么?”陶伊涨红了脸,小声回道:“只说了话。” “那为何去了两日?”龙皓焱皱了下眉,不悦地问道。 “我醒来的时候就是今天了,不知去了两日啊!”陶伊委屈地说着,他是不信任自己么? 龙皓焱眯了一下眼睛,坐了下去,手指在桌面上轻划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本不是多疑的人,可是,为何她抽了那签,为何云墨又出现,为何她不知自己去了两日? 这时候,他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Xing,情越深,毒越重!他现在和陶伊根本就连成了一体,谁也不能离开谁!十一现在不在京中,只要云墨杀了陶伊,或者带走了她,此时若毒发,他也活不成!可以说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陶伊,现在就是他的枷锁! 要想解开这道锁,只有一条路,尽快把敌人斩杀掉,换来自己和她的平静! 这个晚间,他本是没碰她的,一直背对着她睡着。 可是到了快天明的时候,他突然把陶伊弄醒了,这回,他不温柔,甚至有些狠戾。 陶伊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她的腰被他拉起来,折成了优美的弧,炽热的吻,强悍的进攻,不怜惜,却有别样的滋味,陶伊的神智渐迷糊起来了。 进宫之后,情毒第一次发作! 面前的脸,一会是他,一会又是云墨! 浑身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烫得难受,只想,只想他更深入地进到她的灵魂里面。她紧紧地攀住他肩,任他动作,轻咬着他的肩膀。 这种反应让龙皓焱更加恼火,也肯不怜惜她了。 这一回与上回听到她念云墨名字时不同,上一回,他只是吃醋,这一回,他是恼了,时至今日,云墨是第一个如此挑衅他的人!更可恨的是身下这个女人,她的心到底在哪一边? “不管你的心在哪一边,这一辈子,你都别想逃开!”他轻咬住她的耳垂,声音沉沉,把这话,吐进她的耳中。 她半睁着迷蒙的眼睛,喃喃地重复着:“我不逃呢,我喜欢你呢,阿简。” 是在说……喜欢么?这句话,让他彻底爆炸…… 情根深种,他才懂,原来,爱真的是一件烦人的事,让你对这人再恨再恼再气再怨,也敌不过这人一句温柔的话语,一个娇俏的笑容,她只说了句喜欢,他就投降了! 一身又酸又痛。 陶伊侧过身来看他,他紧闭着眼睛,手霸道地揽在她的腰上,她一动,他便手上下意识地用了力,掐得她难受。 他的眉目轻皱着,在有心事的时候,他睡觉的时候都会是这般模样,那么,是为了自己这两日的事生气吧! 陶伊无奈,抬手轻揉着自己的腰,这一身都被他折腾得要散架了。 “还想他吗?”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问道。 “不是。”陶伊连忙说道。 “朕,要提前开战。”他坐起来,掀开了被子,下了榻,沉声说道。 陶伊楞住了,提前?云墨才出京,那他怎么办? 他大步走出去了,陶伊呆呆地坐在榻上,她最害怕的,便是他们两个人沙战相见,那时候,她要怎么办? 亲眼看他输?或看云墨败?哪一个受伤出事,她都承受不起!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着,各治各的天下? 这一去,他便好几日都没来。 陶伊这日做了些小菜,准备给他送去,这回的事,不怨他生气!是云墨过份了些。 没带小悦,一个人慢慢地往御书房走着,可刚走到御书房外面,迎面居然遇到了被众人拥簇着的萱妃,对了,这几日,听说他也是宿在这萱妃那里的。 “见过贵妃娘娘。” 萱妃的侍女们连忙向她跪拜下去,可她却冷哼了一声,扭头接过侍女手里的食盒,抢先一步往御书房走去。 “不守妇道,进了宫还敢勾三搭四会情人,陛下宅心仁厚,不杀你,也不知丑,还敢出来见人!” 话说得难听,想来自己的事宫中都传遍了?想来他还是在恼,所以才不去自己那里吧? 陶伊犹豫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她不会争这宠,也不愿意去这场合!提着食盒慢慢往回走去, 湖面,波澜骤起,阳光照在这波纹上面,清棱棱的,映自己的倒影。 一个小侍女快步走过来,小声说道: “娘娘,湖边风大,娘娘回宫休息吧。” 陶伊看向小侍女,面生得很,不过难得有人主动关心自己,她便起身来,往云苍院走去,这小侍女上前来扶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王上派我来的,今后娘娘有事只管找巧衣,巧衣也会把王上的消息传给娘娘。” 王上?陶伊楞了一下,巧衣便向大吴的方向呶了呶嘴,微笑起来。 云墨的人?陶伊如同被烙铁烙到一般,立刻退了一步,然后埋头往前大步走去。 她再蠢,也知道这是龙皓焱的大忌讳,如若被他知晓了,这事就闹大了!云墨,你到底想干什么?要么,干脆把自己带走,要么,不要再管自己! 没走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小宫女的哭声,回头一看,只见这女子正跪在芸妃的面前,芸妃身边的侍女正在使劲地拧她,旁边一个大宫女正厉声喝斥道: “贱婢,也学会攀高枝了?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你能攀上哪个主子去?她么?陛下都恼她了,你也不会看看脸子!” 原来,这宫女是被分到芸妃身边的,芸妃本是出来散散步,一眼就瞅到这女子来讨好陶伊,这气她怎么忍得住,立刻上前去责罚起巧衣来。 “芸娘娘,奴婢只是和贵妃说几句话,不是攀高枝。” 几个女人下手很重,把个巧衣拧得哭叫不已。 陶伊犹豫了一下,这事,还是不管吧!她为难地看着那里,又听到芸妃厉声说道: “贱婢,敢冲撞本宫,来人,拖下去斩了!本宫不要她再活着。” 就这样,便要杀人?陶伊忍不住了,不管是谁派来的人,可是若只为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要死,那不是太过份了? 她快步走过去,拦住了那几名宫婢,对芸妃说道:“姐姐不要动怒,是陶伊的错,是我找她说话的,你就饶过她吧。” 第六十一章萱妃 芸妃见她过来拦住自己,更恼了,她伴驾的时间也不久了,现在接连受着打击,那萱妃都能连续三天侍君,她却连陛下的影子也见不着,这火气不冲她来,冲谁去? 冷冷一笑,便说道:“本宫说呢,原来是贵妃娘娘给撑了腰,难怪在本宫面前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陶贵妃,你仗着帝宠,不把满宫姐妹放在眼里,这也罢了,也要给自己长点脸,不要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会了老情人,莫非也借到了种么?” “你!”陶伊气急了,一跺脚就往回走去。 太难听了,自己不过是会了会云墨,这谣言居然就成了借种!快步走着,身后芸妃讽刺的笑声越来越大。 龙皓焱,你也信了么?所以也不来见自己!可是,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不行,去问清楚!转了方向,又冲向了御书房,福公公见她满面冰霜去而复返,连忙迎上前来,高唱着: “贵妃娘娘驾到。” 这是在提醒他,在打招呼吧,萱妃还在里面吗?她恨恨地一咬牙,就往御书房里走去。 房里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萱妃的身影。他正在低头看折子,见她进来,也没说话,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 陶伊拎着食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更委屈了,他的案上分明放着萱妃做的饭菜,是了,小菜再可口,也只能偶尔吃吃,哪里敌得过这山珍这海味? “怎么了?过来。”他见她不动,便放下了笔,沉声说道。 这些天冷落她,不是在责怪她,而是他在试,若他离她远一些,两个人的情毒会不会发作,自己的日子里能不能没有她。 毕竟,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之后事?若情毒不能解,彼此就是彼此的锁,这种感受还是痛苦的,谁想在一段情里加上一把锁?只愿十一这一回出去,能找到那千年绝情花。 陶伊慢慢走过去,把食盒子放到一边,坐到了他的身边,偎进了他的怀里,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 “她们说,我是出去借种了,你信吗?” “谁说的?”他皱了眉,不悦地说道。 陶伊摇了摇头,他揽住她,也没再追问,这后宫还有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不过是那二妃而已,可是他也顶多罚罚,不能因了这事而杀了那两个人,毕竟现在大战在即,他不能为了这些小事,坏了部族间的关系。 “看这个。”他把折子拿起来,递到她的眼前。 陶伊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识得,只认得我的名字。” “下月初三,册封大典,正式册封你为贵妃,今后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在人前莫再失礼。” “是大婚么?”陶伊接过了折子,脸上泛起了红润,轻声问道。 “嗯,大婚。”他不想拖下去了,而且本就说好了,三个月之内一定要封她为妃,现在日子也差不多了,她的心思也到了自己的身上,不如早点成了婚,让那边的人死了心。 “那你这几天怎么不去看我?”陶伊把折子压在胸前,轻舒了一口气,委屈地问道。 “忙。” 他低声说道,拿起另一个折子看了起来。她不太识字,所以即使坐在身边,他也不担心她看了去,泄漏了军机大事。 陶伊轻叹了一声,看向案上萱妃带来的菜肴,鱼翅羹、清蒸龙趸……还有三道她叫不出名字来的佳肴,这菜,样样都吃了一大半,看样子他的胃口倒是挺不错。 再想想自己食盒里的:清炒苦瓜,黄豆汤,笋干烧牛肉,似乎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再想想,他是娇贵之人,想来吃多了自己那里的乡俗小菜,早就想念起这些佳肴珍馔了。 “这几日,朕会派教习女官到云苍院去,你这些天就不要摆弄你的菜园子了,册封大典不能出岔子,多学多记着。” 他看着折子,慢慢地说道。 “嗯。”陶伊应了声,再坐了一会儿,见他一直埋头理政,便起了身,小声说: “我先回了。” “好。”他放下笔来,看向她。 陶伊想问,你今晚上会来吗?可是,抬头,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又把话香了回去,是了,这不是他和她的云苍小院,在这御书房里,他是自称的朕,这时候,他是皇帝,是天子,是这燕周的王!自己能进来,能坐在他身边,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臣妾告退。”到了案前,陶伊依着君臣之礼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龙皓焱站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正往院外走的她,他喜欢上的这个女人,永远是一袭青衫青裙的她,似乎和这燕周皇宫格格不入,背影纤巧,却又倔强,提着小食盒子慢慢往外走,又显得有些寂寞。 在这偌大的宫中,只有自己会疼她,只有自己是她的依靠,这些天没去看她,想来,她也是寂寞的,隐隐的,他就自责了起来,枷琐就枷锁吧,何苦要逼着自己去试这分离之苦? 人刚回到云苍小院,教习女官已经侯在那里了,这是一位约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宫装,从衣饰和佩饰上来看,品阶不低,估计是位六品女官。 女子一见陶伊回来,立刻上前去,依着宫庭正规大礼,先是福身,然后跪下去,双手扶地,掌心向上,额心与手掌轻碰三下,这才直起身来,低眉敛目地说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脆、清晰! “见过贵妃娘娘,奴婢是尚仪宫的崔玉娥,奉陛下之令来侍奉娘娘,准备下月初三的册封大礼。” 陶伊见她的姿势,便明白这便是自己册封大典之上要向龙皓焱要行的大拜之礼,于是学着样子来了一次,虽不规范,却也有了几分样子。 崔玉娥轻蹙了下秀眉,低声说道: “贵妃娘娘容禀,奴婢这几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还请崔尚仪多费心。”陶伊一面说,一面走到桌前坐下,微笑着看向了崔尚仪,崔尚仪微点了下头,认真看起陶伊来。 陶伊进宫三月来,很少出这云苍院,这里一应用具都是由福公公和小悦亲手打理,不和六宫有任何联系,所以她也没有机会来见陶伊。 燕周立国三百年来,所有的嫔妃都是由各部族选进宫中,龙皓焱为大月王时,王府里也有不少非部族的侍妾,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在册的都有十数位,但是进宫之后,除了陶伊,却都没带进宫来,只有这陶伊,不仅和大吴皇帝有着暧昧的关系,还是个嫁过人的小寡妇,却偏被他力排众议封了贵妃。 虽然说皇帝想封个宠妃,那是他自个儿的事,可是燕周三百年多年历史,还没见过这样出格的呢! 现在看这陶伊,模样和娇乐十分相似,但是娇乐却是一副娇艳的模样,这陶伊却像风中之梅花,初看淡雅,细看又有几分艳丽,她自小在这宫中,二十多年了,见过的妃嫔宫女成千上万,只有这陶伊她却有些看不准。 小悦见她一个儿劲儿地朝陶伊瞅着,有些生气了,轻咳了一声,提醒道: “崔尚仪,您还是快教吧,再站下去,都要天黑了,误了事可担待不起呢!” 崔玉娥这才醒过神来,忙低下头去,小心地回道: “娘娘恕罪。” “不妨的,我在这宫里本就算个……”陶伊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轻声说道: “不对,是本宫!” 这语气里不是欣喜,却有几分落暮,初知大婚的喜悦,在此时都敛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宫庭生活的忐忑不安。 大典一举行,这院子,她便不能再住了,她会有自己的宫殿,有一套规规矩矩的礼仪,见他,要跪拜,别人见自己也要跪拜,后宫无后,以已为尊,她不能再以自己未册封为借口,拒见他的那些嫔妃,要开始那种逃不开,躲不掉的后宫争斗之中,这种耳磨鬓厮的小夫妻的日子,怕是再也过不到了! 一下午,便在这教习中度过了,崔玉娥是一个非常较真的女子,走路时的脚抬得多高,行礼时的细微角度,她都要一一给陶伊纠正过来,好在她做惯了粗活,这点事倒是累不到她,只是这双耳朵被念叨得够呛。 日沉月升,崔尚仪告退离开了云苍院,陶伊又等了好一会子,还是没等来龙皓焱,这,是第五日了。 那么,还是在萱妃那里吗? 酸,这是吃醋的感觉。 苦,这是无奈的感觉。 选了这条路,除了走下去,还能怎么样?只有,抬起头来,跟在他的身后,哪怕前方是火海,是深渊,也只能走下去! 小悦见她情绪不好,便劝着她去了浴池泡一会儿,温泉水安抚了她身上的疲惫,她靠在池壁上面,想着和他相识之来的一幕一幕。 初时相见时,他披着长发,一袭黑色锦袍,把自己压在那冰冷的山洞之中,夺去自己的清白之身,那时,多恨、多怨、多绝望!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人居然是燕周最尊贵的人,自己居然还成了他的宠妃! 命运,总是诡秘极了,今日,永远不知明日之事,又或者,明日一早醒来,他就突然对自己冷了情,不再喜欢自己了! 还有,小悦说,宫中之女子,为了争宠,为了生存,这心都会慢慢染成黑色,自己会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人都缩进了水中。 第六十二章承诺 浴池上空,淡白的雾气萦绕着,晶莹的水珠子在帘子上面闪着光芒,倒像是一颗颗镶在上面的水晶珠,她的长发浮了起来,在水面上散开,像柔顺的海藻,捏着鼻子,在水里吐起了泡泡,太孤单,为自己找点乐子吧! 龙皓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在水面上鼓着的水泡泡,眼底有了一抹笑,这模样,倒是像书中记载的美人鱼。 他缓缓褪去了衣衫,走进了水里。陶伊正泡在水里,憋得满脸通红,这会子实在是憋不下去了,于是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站定了,水从头顶上往下倾来,肆意滚动着,到了她的肩上,然后滑过柔的身子,再跳到水中,溅起串串水花儿。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惊讶地看着龙皓焱,因为太突然,连害羞都忘了,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任他的目光在身上流连。 龙皓焱凝神看着她,若说初识时,她是一株河边俏丽的小花,现在她的美,似乎在一点点地娇馨起来,尤其是这时候,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手一伸便把她拉进了怀里,重重地吻了下去。 陶伊任他吻了一会儿,突然用力地推开了他,迅速往水池上面爬去,嘴里轻声说道: “你洗吧,我出去。” “怎么了?”龙皓焱微皱了下眉,拉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目光落在手边上,他才发现那对合欢玦居然不在脚上!她取下来了! “不高兴?” “没有,我有些冷。”陶伊胡乱找了个借口,一手掩住了胸,一手去推他的手。 刚刚他吻她的时候,她猛然就想到了他这些日子在别人那里歇着,依他的Xing子,晚间肯定也有了那事,一想起来,她就浑身都不得劲,也不愿意他的手再碰自己。 龙皓焱站了起来,这水只到他的胸口,他一步就跨了过来,把她从池上抱了下去,压在了池壁上面,手托起她的下颌,她的眼睛已经微微泛了红,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 “合欢玦呢?”他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枕头下面。”陶伊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柔了一些,松了手,往后挪了一点,低声说: “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 从刚刚她看到自己起,就是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着,应是自己这几日总去萱妃那里,她不快活了吧,看了她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过几日就要搬到璃鸾宫去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让人给你置办好” 璃鸾宫,她今后的金笼子!要离开这云苍院,好不舍!这里虽小,却清静,一切设置都质朴,她真的很喜欢。 “不搬行不行?”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龙皓焱掬起水来,轻浇到她的身上,低声但坚定地否决了她的要求:“不行。” 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何苦多此一问?陶伊心中轻叹,不再说话。 屋里的气氛有些冷,龙皓焱轻拍了拍她的臀,眼中重新燃起火来: “住那里,离我还近些,我去也方便,嗯?别沉着脸子了,我要恼了啊。” 说着,又把她压到了池子边上,抬手就去抬她的腿。 恼?他为何要恼自己?男人果真是刘婆婆说的那般,得到了便不会再好好在意了吗?陶伊推开他的手,也不作声,爬上了池子,包上了自己的长裙,甩开了帘子,快步往那边去了。 龙皓焱这才发觉,她是真的生气了! 刚要从池子里出来,小悦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陛下,娘娘说……” “说什么?”龙皓焱不悦地问道,这小女人又发哪门子的脾气?之前他也有过好几日不来的状况,可是也没见她发脾气,况且白天看到她时,还好好的,还跟自己诉委屈,怎么晚间就变了? “娘娘说让陛下多泡一会儿,解解乏,娘娘说她累了,陛下不如回萱娘娘那里去歇着。” 小悦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还在发抖,其实陶伊的原话是:你让他洗洗干净,否则就回那边去歇着。天,这陶伊又犯倔脾气了,非让她说这话不可!她哪里敢这样说?不要命了么?于是硬着头皮,把话给改了。 龙皓焱轻哂了一下,明白了过来! 可是,男人有几个女人,这很正常不过啊!何况他是皇帝,这些女人大都是在她之前来他身边的,新进宫的那些,他是看也没看一眼,这几个月来,几乎都是宿在她的这里,这对帝王之术来说,是绝对的忌讳。 还有,难不成今后她都要为这种事来生气?这满后宫的女人,他还真不能去碰了?万一他们两个不能生下孩儿,那燕周怎么办? 蹙眉想了一会儿,这才从水里起了身,小公公连忙上前去服侍他擦干了水,给他披上了袍子,掀开了门帘。 穿过几道屏风,到了她的房中,她正侧躺在榻上,背对着门,头发湿漉漉的,也不怕着凉!他坐下来,低声说道: “起来,把头发擦干。” “不要。”陶伊嗡声嗡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别耍脾气,起来。”他提高了声音,拍着她的后腰催促着。 陶伊慢香香地坐了起来,龙皓焱这才看到这女人早是满脸的泪珠儿,哭得一塌糊涂了。 “陶伊,你说过,我接受你的回忆,你也接受这个后宫,不能做到吗?”他抬手,轻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沉声问道。 “接受和难受是两回事,这世上,为何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娶上这么多,女人却只能围着一个男人来转?不公平!你要求我忠实,可是,你却能拥着别的女人入眠,你还要说恼我,阿简,我难受,我之前也以为自己能平静地接受,可是,你这几日不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想着你正抱着别的女人……我的心就痛得要命。” 陶伊偏开了脸,躲开他的手,低低地说道,声音委屈得像个被人夺了珍宝的孩子。 这时候,龙皓焱发现这是一个大大的难题,陶伊和别的女子有太多的不同,他这后宫里,所有的嫔妃便是心里再不满,也会在他面前作出贤惠大度的样子来,只有她!她固执地相信感情和身体都要成为唯一,才是爱情。 可是,几千年传承下来,大多数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地过着吗? 他之前也从未想过,要为她放弃别的女人,可以专宠,爱她,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放到她的这里来,可是,他却没有想过绝对不去碰别的女人,这几日在萱妃那里,他也确实碰了萱妃,不过,他去过她那里三晚,也只行了一次房中之事,这还是借了点酒意,更是草草结束,完全没有那种在陶伊这里的沉醉享受的感觉。 这时,仔细想想,原来,潜意识里,他也是怕她为这些事难过的,他也是极其留恋陶分伊的身体的! “别哭了,以后不去了。”他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只一句,却是承诺! 上一回,他说:只能说,少去! 这时候,他说:以后不去了! 陶伊听到这句话,目光惊讶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幽深而沉静,这不是冲动,他真的是在承诺! “我见不得你哭,以后不许哭了。”他拍了拍她的小脸,眼睛红肿得像小桃核,模样楚楚可怜,他的心就一点点完全地化在这泪水之中。 “可是,只不去她那里,还是,都不去了……”陶伊呆呆地问道。 “只要你承受得住,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你这里!”龙皓焱起了玩心,故意俯过身来,逼近她的眼睛。 陶伊囧得满脸桃红,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倒是忘了这事,他……确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嗯?说,承不承受得住?” 他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躲,陶伊越发窘迫,那夜里面霸道而强悍的索欢,让她沉迷,也让她讨饶,可是,这时怎么能被他吓住?于是,头皮硬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回着他的话: “能。” 换成龙皓焱沉默了,她的心,果然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以,为了自己不顾羞怯!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这个字,她说得含羞带怯,可是又坚定极了。 拥着她,倒在榻上,懒得去想今后那些女人会怎么样了,子嗣……若上天见怜,一定会给他们吧? 管他的,明儿再去想! 他正要说话时,她突然回过头来,涨了满脸的红,认真的说道: “可是,月事的时候,你不许碰我。” 这么正经八百?他忍不住低笑了起来,这傻女人,她还当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他在和她欢好的时候是勇猛了些,可是她却忘了,每一回找她索这欢爱的时候,都是事隔了好些天,这中间,除了这一次和萱妃的事,这满宫的女人,他可都碰过一次!若让他真的天天晚上如此,他还不早早地升天去做神仙? 她见他笑,羞恼起来,翻了身缩成了一团,把脸藏进了被子里面。 他贴过来,把她揽进怀里,她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这静谥的空间里面,只听到他沉沉的呼息声,她浅浅的喘息气交织在一起,还有……这兴奋的心跳声! 第六十三章有子 他紧拥着这让他无比享受的身体,这种感觉就如同在行走在云端,轻飘飘,又似呆在滚烫的水中,每一寸肌肤都在为她而狂意叫嚣,想要更贴近、更贴近她的身体。 他看着身下轻喘的小女人,悄悄地想,是了,他的决定应该是对的,这天下,还有谁让他这样意乱情迷?甚至用了这样不讲道理的手段强迫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那么,就依着她所想吧,既然在别人那里不痛快,何苦让自己去找不痛快?又何苦让她去伤心难过? 那原本冰凉的明珠的光,也变得柔美起来。 青纱的帐,连连颤动着,被这一双紧缠的人儿搅得乱了C混意的心事,再也不敢看这热度还在节节攀升的场面。 可是,阿简,我是很坏的女人吧?满宫的女人,都要为我失了丈夫! 可是,阿简,我还是想这样做,若她们恨我怨我,我也认了!我只要你陪在我一个人的身边!我就做个自私的坏女人吧! 陶伊的眼眸,被他满满地占据,心里轻叹,却又逃不开他给的灼热。 紧缠住了他,彼此的身体不留一点缝隙,只想,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给他!让他的眼里,心里,都只住着自己一个人! 原来,陶伊,你是这样贪心的女子! 原来,陶伊,你是对爱情这样固执的女子! 若爱,一定要这浓烈而又唯一的爱! 月儿躲进云层,起风了,夜静默寂寥,云苍院里,灯影成双。 而这满后宫,却尽是灯影下孤影成单,流不尽的红颜悲怜泪。 燕周的后宫,从未出现过的一女专宠的事情,从这时候起,真正地上演了!他和她,都只想爱,却从未想过,这爱也会伤了别人,这伤,会给他们带来一连串的麻烦! 一连七日,除了上朝和处理政事,他都和她形影不离,就连规矩也不让她学了,他是皇帝,她就算是犯了点小小的错,只要他喜欢,干他人何事?何苦一定要把她弄得和别的女人一样,走路、说话、举手投足都像是被线拉扯控制住的木偶人一样? 他就爱看她开心时就明媚的笑,喜欢看她羞怯时,就假装恼他的模样,喜欢她从他的身后来抱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这么多这么多的喜欢,让两个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七日,他有时候教她下棋,有时候向她学着用树叶子吹小曲,有时候若事不紧急不重要,他也会把折子带到她那里来批,他批折子的时候,她会去学着做一些宫庭的大菜给他吃,而不像以前喂兔子一样,专给他小菜下饭,因为,他是男人,他需要这些能给他力量的食物。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再过三天,便是十月初三,她的册封大典! 处理好了朝政,他抬头往外面看去,窗户是敞着的,深秋了,泛黄的树叶正盘旋着往下飘落,一身浅红的她正站在院子里和福公公说话,这些日子,她也会提前到御书房外来等他,顺便和福公公打听一下他的喜好,她在用心和自己相处,这让他很满足。 收回目光,把案上的折子收好,站起来,正想抬步往外走时,福公公却弯着腰快步走过来了: “陛下,王府的黄管家求见陛下。” 龙皓焱进宫时,有许多侍妾都没带进宫,就留在了王府中,他的女人,不管有没有碰过,从规矩上来说,都不可以再放出去,所以愿意出家的就送进了尼姑庵里,不愿意出家的,便留在了府中,他会锦衣美食地养活她们一辈子。 似乎,那里还有二十多名女子吧?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过多少侍妾了,每回出征,他都得带着一两名侍妾,以应付可能突然而至的毒发,这些侍妾,都是他在清醒的时候开的苞,毒发之时结合,才不会把毒传到对方的身上去,只有陶伊那次是例外,可能,这便是天意吧! “宣。” 他坐回去,黄管家也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一直忠心耿耿,他也颇是信任这管家。 黄管家弓着腰,快步走了进来,跪到屋中行了大礼,龙皓焱便让他起了身。 “有何事,奏吧。” 龙皓焱让小公公给他看了座,温和地问道。 “回禀陛下,不知陛下可记得含双姑娘?”黄管家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哪个含双?” “陛下上回亲征齐鲁时,在徐郡外大营幸过的!”黄管家小声提醒道。 龙皓焱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那次似乎是幸过两个女子,可是谁记得叫什么呢! “含双姑娘一直跟在月将军旗下的樊副将营中,因为被陛下幸过,可又没收了房,樊副将即不能太怠慢,又不好使唤,只让她在厨房里当差,愿意干活就干活,不愿意做事,也没人和她计较,不过,现在,她……快生了!” 快生了?什么意思?龙皓焱怔了一下,难不成还是他的? “含双姑娘没有喝下汤药,所以怀上了陛下的龙种,她平日里又用衣裳掩饰着,只到几天前才被军医看了出来,军吏合了日子,正是陛下在大营的那段日子。” “朕的?” 龙皓焱突然有些晕头,一个自己不记得叫啥名字,长啥样的女人要给自己生孩子了!这孩子又是他的长子,或者是长公主,这下要怎么办? 沉吟了一下,他便说道:“为何朕没听别人提起,反而是黄管家你来告知于我。” 黄管家连忙又跪下去,认真地回禀道:“陛下容禀,这事那大营中只有几人知晓,樊将军其实并不太信,但又怕若真是王子,会闯下大祸,可是现在月将军和荣将军都不在,所以便把信送到了奴才的手中,让奴才拿主意,奴才想了又想,这事还是要回禀陛下才行,若是有人欺君,那尽管处罚就是,若是真的……陛下毕竟已经二十有四了,还没有子嗣……” 这句话倒是真的,之前是怕自己若出事,子孙受牵连,现在进了宫,又想只和陶伊过这快活夫妻的日子,若真有了孩子,倒也解决了一件大事! 他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说: “先接进府里,生下来,验明了身份再来回禀。” “遵旨!” 黄管家磕了头,快步退了出去。 二人说话时,并没有房间放低声音,陶伊站在外面听了一个清二楚。 对这含双她倒还有些印象,那日龙皓焱为迫她就范,就当着她的面幸了那两个新抓进营的女子,其中一个就是含双。 她记得这含双还用了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过她,似乎是认得她一般!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含双将为龙皓焱生下孩子了! 默默地走到树下,扶着树干,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面,怎么这么不争气?一点动静也没有!别人只一次,便要诞下麟儿,自己和他不知有了几夜了,每每都像是C混风轻拂,吹过了,便没了声响。 莫非,自己真的是个无子的命? “贵妃娘娘。”黄管家出门来,给她行了礼,就要往外走。 “管家。”陶伊轻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管家转过身来,作了个揖,低声问道。 “那个,好生照顾着。”陶伊从肚里挤了这样一句话出来,也不知道是肚量真的大,还是没话找话说,她自己也觉得无奈,说完了,便把脸侧向一边,十分不自然起来。 “谨遵娘娘懿旨!”管家恭敬地应了声,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在小公公的引领下,往外走去。 哎!陶伊长叹了一声,转过身来,正对上龙皓焱的双眸。 “忙完了?”她挤出了笑容来,故作了轻松,这孩子是在她之前有的,她没道理去生他的气!而且,她也知道,孩子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肚皮啊肚皮,什么时候会给我争口气,让我也作娘亲,让他做了孩子他爹? “嗯!走吧。”龙皓焱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去。 帝、妃的感情,宫中人皆已知晓,他二人是天天这样牵手而行的,所到之处,总能引起无数艳羡的目光,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咒起了陶伊。 才走了几步,又有宫婢快步前来,跪在了二人面前,陶伊认识她,这是萱妃的贴身侍女雁儿!她急匆匆地磕了头,双目红通通的,小声说道: “奴婢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何事?”龙皓焱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回话,可雁儿却又磕了个头,拖了哭腔说道:“启奏陛下,娘娘染了风寒,斗胆请陛下移驾露华宫。” “宣太医去瞧瞧啊!”龙皓焱侧过脸来,看着福公公说道:“去宣翡太医给萱妃医治,有事随时来禀。” 说完,居然也没再看雁儿,带着陶伊往他的寝宫走去。 他这个男人的心,其实也冷得厉害,加之对这些女人,本就没什么感情,也懒得去作出安抚的样子来,反正这些女人要的地位,荣华,部族的利益,他照给就是了,其他的,他要留着和他的伊儿一起去分享。 比如他的寝宫。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人间天堂吧?这里,历代的燕周王,都不会把除王后之外的妃嫔带进这里来的。 当然,现在陶伊还不能为后,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真的弃所有部族不顾,封一个齐鲁女子为后的地步。 到了那一天,他应该已经是整个天下之主了!那时候,他想封谁,又关谁的事呢? 陶伊不懂,只觉得眼前这一切漂亮极了。 第六十四章爱情 和其他的宫殿不同,他的宫殿院中没有树,也无花,建筑全属恢弘气派一类的,看上去阳气非常强盛,宫殿前后共有七进门,分为太和、太臧、太安、太盛,太中,太坤、太极七门,每一道门,都有整块的金石为门槛,雕着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每一进门,都有面容肃穆的小太监和宫女站着值,一路走进去,万岁和娘娘的声音响个不停。 陶伊只觉得浑身不自然,也难怪他总是宿在自己那里,住在这里面,虽然豪华奢靡,可是被这么多人眼睛盯着,也怪难受的! 瞧,陶伊就是和后宫那些女人不同!别的女人进来了,只会羡慕,会期盼也住进这样的地方来,可是,她却对龙皓焱有了怜惜,连睡觉的地方也不得安静,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怜的呢? 当然,晚些时候,龙皓焱听到了她的这番言论,是既感动,又好笑,全天下,可能只有陶伊会有这样的古怪念头,他住在这样宽敞的地方,还会惹她同情! “过来。” 他唤过她,往内殿走去,金黄色的帘子拉开,里面一张金色的大床,绣着游龙戏凤的金帷在她轻轻地触碰下,微微晃荡着。 “这就是你的榻?快比我的水池子还要大了。”陶伊弯下腰下,轻抚着榻上的锦被,这被子好柔软,好舒服! “天蚕丝织成的,上回不是要赐你一床这样的锦被,你却说不如棉布的舒服,硬是没要?”龙皓焱难得见到她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忍不住揶揄起来。 好吧,我承认,我是乡巴佬!陶伊嘟了嘟嘴,坐了下去,然后往后一倒,拉起了锦被盖住了自己的脸,咯咯地笑了会儿,然后小声说: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不怕么?”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个胆小的婆娘,也就在我面前凶一凶!” 他低笑着, 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放下了金帐,躺到了她的身边,从明天起,他和她就不能见面了,燕周的传统,大婚前三天新人是禁止见面的,否则会不吉利。 “你才是凶悍的男人!”陶伊拉下了被子来,看着被他放下的金帐,尴尬地问道:“你干吗把帐子放下来?还怕人听到我们说话不成?” “我是不想被人看到我们“说话”!”他侧过身来,揽住她,哑下了声音: “从明天起,你得一个人呆三天了,大婚的礼服已经做好了,明儿记得早点起来试,还有,简单的规矩你这几天补一补,最起码,别从台阶上滚下去,那朕可就没脸了。” “我才不会呢!哪里有那么笨?就你这么瞧不上我!”陶伊被他说得脸红,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钻进了他的怀里,好半天,才又幽幽地说道: “可是,阿简,我为什么还怀不上孩子?都这么长时间了。” “嗯,可能是上天怕我们新婚燕尔,误了我们的兴致吧。”龙皓焱压抑住内心的担忧,调侃了起来。 哎,龙皓焱,你也是想要的,不是吗?你还来哄我开心!陶伊往上拱了拱,把脸贴在了他的脖子上面。越相处,她在他面前就越放松,完全,完全地开始依赖起他来。这些亲昵的动作做起来,毫不做作,又自然舒适。 “要不,赶快再试一次,不然,刚大婚完,就发现你有了身孕,你又不许我去碰别的嫔妃,我不是要忍出内伤来?” 关了门,龙皓焱也收起了人前那副沉静威严的样子来,和陶伊笑闹起来,跟普通的夫妻没两样,当然,他也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被宫庭里的争斗和制度压抑了这么些年,现在遇到陶伊这样不愿意受约束的女子,也把他体内那些不安份的因子完全带了出来。 “不要不要。”陶伊立刻翻身坐起来,跳下龙榻就想往外跑。 “朕要!贵妃敢抗旨不遵么?”他低笑着,从后面抱住了她。 “没脸。”陶伊笑着挣开了他的手,拍着他手臂说道:“别闹了。” 龙皓焱也收了玩心,闭上了眼睛,一手揽在她的腰上,一手把玩着她长长的青丝,在手指上轻轻地、反复地缠绕着,均匀的呼吸声在陶伊的耳边上回响着。 此时帷帐放下来,榻上的光线有些暗,他的半边脸颊上投上了暗暗的影,唇紧抿着,让他的表情此时看上去特别沉静。 陶伊想到了那个远在军营的含双,即将为他生下孩儿的女人,这后宫之中,又要多一个和她来分享丈夫的女人了! 心情,没由来的又重了起来。她坐了起来,伸手把帷帐挽了起来,然后回头看着他,轻声说道: “阿简,我还是回云苍院去吧,时候不早了,你晚上批折子别弄太晚了,早点歇着。” 虽然他平时从不说朝中大事,可是小悦却是个事儿精,会告诉她一些最近的动向。对于她的封妃,各部族都是不满的,谁都想把自己贡献上去的女子放到这个位置上来,这样一来,不管谁坐到皇后的位子上面,都有自己的人和她相抗衡,但是,龙皓焱却力压了众议,一意凑成了此事。 他的毒,起先只有几个人知晓,在各部族之中并未传开,现在却有一些部族首领得到了消息,因此,这后宫之中,谁的人最先产下王子,就格外重要,而今,陶伊独霸了宠爱,更加让他们不满起来,此事,直接牵制了他想提前攻取大吴的策略,让他有些烦闷。 “你就歇这里。”他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 “不成的……传出去,又该闹了,而且你说了,三天不能见面,我还是回去的好。” 陶伊轻轻摇了摇头,弯过腰来,给他轻垂了几下腰,目光落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公公的身上,突然她发现了一件事,自进了这大殿,所看到的,便只有公公,没有宫婢!于是,她便开口问道:“对了,我怎么见你这殿中只有公公,也没一个侍女?” 龙皓焱没出声,手指钻进她衣中,在她背上轻抚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 “你去吧。” 陶伊楞了一下,见他脸色沉了下来,知道自己可能又触到了他的往事。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对于自己以前的事并不提及,偶尔陶伊会问问,都会被他一言带过,几次之后,陶伊便不再问,也不去向人打听,害怕自己无意间会在和他的说话中带出来,惹他伤心。不过,他也从未像今天一样,直接出言让她离开呀! “那我去了。”她站起来,轻声说道。 “嗯。”他沉声应了,也没坐起来。 陶伊见他还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便转了身慢慢往久走去。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他依然躺在榻上,不过却翻了身,背对向了她。 宫殿太大,龙榻也太大,那个高大的男子孤零零地躺在这宫殿之中,居然显得有些单薄无力! 燕周有九族,是马背上打出来的天下,能组成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家,作为君王来说,他的担子重过任何人。为情伤,中情毒,可能他辛苦打下的天下,他都不能亲眼看到他走向更加强盛的那一天! 每个人,都有他脆弱的一面吧?陶伊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出了万般怜惜。 没错,自己是挨尽了无数苦难,才挣扎到今天,可是,他经历的,可能不会比自己轻松一丝半毫,自己,还只用忍受那刘家的三个恶人,他面对的……明刀暗箭,明里暗里,数不清的敌人。 有风吹来,拂动金黄色的帷帐,这帷帐轻飘着,遮去了他大半个背影。陶伊转过身,慢慢地往外走去。在这个瞬间,陶伊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快点融进这个后宫中来,而不是把他困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他是皇帝,自己爱上了一个有着野心的皇帝,他的梦想是统一天下,自己不是应该陪着他完成梦想吗? 可是……多么为难的选择啊! 他的对手,那个千里迢迢来看自己一眼的男人,青阳云墨,自己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争斗起来吗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两个人握手言和? 大婚的喜悦,在这复杂的心情中,渐渐地平淡了下去,三天后,自己和他的世界将随着那礼乐声声,彻底不同!自己不能再躲在小院中,躲在他的身后,一心只享受他的庇护,且不说能不能帮着他打理好这波涛暗涌的后宫,最起码,不要他为自己担忧,照顾好自己,不给他惹麻烦。 云苍院。 小悦正在指挥着奴才们收拾她的东西,只有三天了,虽然璃鸾宫里一应器物都是最好的,可是陶伊用惯了的东西还是要带过去,还有她自己种的那些花儿草儿,也要给她搬过去。见她进来,立刻笑着说道: “娘娘,奴婢今儿奉旨去璃鸾宫了,看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娘娘,那里可真漂亮,您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她兴奋得双颊透着红,陶伊也微笑起来,这丫头跟着自己这样的主子,挨过打,险些丢了命,还是忠心耿耿地服侍着自己,那么,她的命还是很好的吧,能遇到这样的……妹妹! 那浮萍一般的感觉,这会子居然都没了。 第六十五章皇子 家,璃鸾宫,今后自己的家!她的心里,从没怀疑过,会跟着他过一辈子,也没有想过,某一日,两个人会天各一方,重逢的路会那样千辛万苦。 三天,说长,说短不短,他真的没有来,陶伊也加紧向崔尚仪来学这必须的礼仪,就像他说的,不说周全, 起码也不给他丢脸。 三天,一滑,便从手中溜走了。 明天,便是大典! 礼服摆在榻上,她伸手轻抚着,纯正的大红色,滚着金边,裙摆上面牡丹开得娇艳! “娘娘,早点睡吧,明儿可要早起呢!”小悦进来,轻声催促道。 能睡着吗?今天是最后一天住在云苍院了,明儿大婚完,就会直接去那璃鸾宫。 她摇了摇头,让人在树下摆了小桌,又让他们把前些日子自己亲手酿的米酒呈了一壶上来。 月儿温柔,米酒醇香。 她对月独饮着,渐渐只觉得香盈满颊,便微醉了。 “娘娘,还是睡吧,现在睡,还能睡上两个时辰,明儿可会累上一整天的!”小悦打了个哈欠,过来轻声问道。 “你们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陶伊摇了摇头,仰头看向月亮,想着他,这三天,他在忙什么?明儿就是大婚,他高兴吗?这时候是不是也在看他的大婚礼服?那三妃进宫时,都是在同一日,同一道圣旨直接册封的,晚间也只举行了简单的宫宴。他和她的明天,是他第一次以皇帝身份穿上大婚的礼服,那礼服是什么样子?他穿上,会很威武吧,也是,他本就是很威武的男子。 小悦犹豫了一下,走到屋檐下的躺椅上坐下来,跟着她久了,在没人的时候她也会忘掉规矩,此时,她便躺在了躺椅上面,白天累了一天,也是真困了,就在这里躺着,她要什么,也好使唤自己。 突然,院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宫女快步跑了进来,一见她还在院中便楞住了,犹豫了一下,才跪下去给陶伊请起安来。 “这么急,有事吗?”陶伊小声问道。 小宫女低着头,一脸为难的模样。 “说吧,没事的。”陶伊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她来,柔声说道。 “回禀娘娘,陛下出宫去了。” 小宫女小声说道,她是小悦放在那里的人,陶伊虽然在这宫中不争不抢,可是小悦却不得不多打听一些事来,免得有朝一日,几个人困在这院中成了聋子瞎子! “这么晚,有事么?”陶伊有些惊讶地问道,心里也担心起来,莫非朝中出了事? “含双姑娘进了王府,听说,马上就要生了……” “这么快?三天前不是说还在军营吗?”陶伊惊讶极了,声音也有些不平静起来。 “其实半月前,樊将军就派人护送含双姑娘进京了,今天刚到,就动了胎气,太医说是难产,陛下就赶过去了。” 小宫女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小心地回道。 虽然陶伊不太不出院子,可是宫中都传遍了,她的醋意极大,一心霸着帝宠,就连那三妃都被她逼到了一边,不能多看陛下一眼,现在外面就要有人生下陛下的孩儿了,还不知道这位主子会醋成什么样子呢! 陶伊怔怔地坐了下去,这孩子到来得真是时候! “你去吧。”呆了一会儿,才看到小宫女还小心地面前站着,于是便挥了挥手, 落暮地转身,进了屋子。 小悦已经醒了,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是看着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来的,知道陶伊的心思和其他的娘娘不同,她要的不是地位,不是名份,而是陛下的感情。 她看着关上的门,门上映着陶伊纤细单薄的身影。 小心的陶伊呵,他有孩子,你也应该欢喜才对!为何不开心?坐到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人继续发着怔,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着不了地。 更鼓声响了起来,三更了! 院外响起了嘈杂声,是尚宫局的人到了! 小悦轻敲了下门,推开来,只见她还木头人一样坐在镜前,连忙上前去,轻唤道: “娘娘,要梳妆了!” 陶伊轻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尚宫局的人鱼贯而入,捧着各色的托盘,托盘里胭脂水粉,钗环佩饰琳琅满目。 大红的礼服穿到了身上,系上了挑花的束腰,发挽成了流云飞凤髻,镜子里面,这女子长眉入鬓,目若星,桃红的胭脂扑面,让一夜未眠的她有了些精神,崔尚仪拿起金丝流苏冠来,稳稳地戴在她的头上,遮住了这精致的容颜。 做完这一些,天,亮了。 礼号吹响了起来,紧接着,几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响起。 “娘娘起驾。” 司仪太监在院中高声唱道,两名宫女迅速上前来扶起了陶伊。 金辇上垂了大红的纱帘,她坐上去,被众人拥簇着往昌德殿走去,那里,是历代燕周王举行大婚典礼的地方! 只是,他回来了吗?孩子平安产下了吗? 一路心思流转,辇便到了昌德殿的前面。 牛角号,一声比一声浑厚悠长,司仪太监的声音又长长地响起,陶伊的耳朵被这声声号角声填满了,居然听不清这太监在喊些什么!她有些惶然地抬头看向高高的台阶之上,白玉的台阶两侧看过去,满眼的红,红的灯笼,满身红的乐队,戴着红花儿的宫婢。 “娘娘,请紧跟随奴婢。” 崔尚仪上前一步来,弯下腰,大声说道。 陶伊连忙敛了神,跟着她一起往台阶上一步步地走去。 脚刚迈过那道门槛,外面便安静了下来,她微低着头,丝毫不敢忘记崔尚仪的话,按着她说的姿态、动作,一步步慢慢往前走去。 两边,站的是九族的王公大臣和后宫有品阶的嫔妃,现在大家都在以探寻的目光看向陶伊。在王公大臣中,还是不少人见过她,那还是在先王在生时,陶伊被误认为娇乐,由龙皓焱带进宫中,大家对她的印象,不过是清秀有余,丰韵不足。可是,此时看起来,众人皆有些意外,不过半年不见,这女子倒是风韵了不少!尤其那双眼睛,凭添了几分媚意,腰肢轻摆间,风情又不经意流露出来。 到了龙座下的台阶下面,陶伊微微抬头往上看去,这一看,不由得楞在了当场 ! 他并不在座上! 场面有些冷清了起来,她有些窘迫,微微侧了身看向了站在右侧的妃嫔们,目光扫过,只记得几位见过的,芸妃站在头一个,却不见萱妃! 就这样站着,有知晓他去处的人早就暗笑了起来。 这时,从侧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侧过脸,他正一脸喜气地往这边走来!只是,他的身上不是喜服,而是平常穿着的玄色龙袍,看得出是昨天就穿着的,现在还有些褶皱,这么说,他是刚才赶回宫的? 正在想,他已经走上了龙椅,眼底带了笑看向她。是他吩咐不要延时,准时举行大典,可是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这才迟了一会子。 福公公拿出一道圣旨来,大声宣道: “奉天成运,皇帝诏曰:咨尔陶氏女陶伊,自伴驾以来,毓质温恭。持躬淑慎,丕著芳声,赋质温良,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今晋封为贵妃,主居璃鸾宫,饮此。” 陶伊连忙跪下,行了大礼,清声说道: “臣妾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龙皓焱抬了抬手,早有宫婢上前去,扶起了陶伊往上走去,龙皓焱含笑拉住她的手,扶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此时,各人都上前来,给二人贺喜。 “都平身吧。” 龙皓焱站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了喜悦,陶伊也连忙跟着站起。 “摆驾兴德殿。” 兴德殿就在明德宫的后院,是举行宴席的地方!龙皓焱居然没有心思在这里久呆下去,匆匆地就结束了这仪式,牵着陶伊的手,往外走去,可是,他们去的地方却不是兴德殿,而是萱妃住的长庆宫。 裙摆太长,他又走得飞快,后面的宫女托起陶伊长长的裙摆,连步子都成了小跑。 “他们先去,朕带你去看个小东西!” 他边走,边兴奋地说道,陶伊便明白了,是他的孩子!看样子,是昨晚上就生了,而且一定是确定了身份,正是他的骨肉! 犹豫了一下,陶伊便小声问道:“不知是王子,还是公主?” “是儿子!” 龙皓焱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陶伊,仍是掩不住的兴奋,第一次看到小孩子出生的样子,而且当那血在水中融合的时候,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记得孩子母亲的模样,却被这小东西深深地吸引住了,皮皱皱的,还看不出到底是否像自己的模样,但是,那哭得响亮的嗓门却实在是有点趣。 “恭喜陛下!”陶伊停了脚步,认真地行了礼,给他道贺。 龙皓焱笑着拉起她说:“不用了,只是今天委屈你,我来不及换喜服就去了殿内,晚上,我给你补上!” “不用了,你高兴就好了。”陶伊摇了摇头,跟着他往前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婴儿清脆的哭声传了过来,这声音好响亮!陶伊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这小东西长啥样,像他吗?又为什么要把孩子放在萱妃这里? 龙皓焱已经松了手,快步走进了那房中。 第六十六章毒发 “是儿子!” 龙皓焱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陶伊,仍是掩不住的兴奋,第一次看到小孩子出生的样子,而且当那血在水中融合的时候,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记得孩子母亲的模样,却被这小东西深深地吸引住了,皮皱皱的,还看不出到底是否像自己的模样,但是,那哭得响亮的嗓门却实在是有点趣。 “恭喜陛下!”陶伊停了脚步,认真地行了礼,给他道贺。 龙皓焱笑着拉起她说:“不用了,只是今天委屈你,我来不及换喜服就去了殿内,晚上,我给你补上!” “不用了,你高兴就好了。”陶伊摇了摇头,跟着他往前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婴儿清脆的哭声传了过来,这声音好响亮!陶伊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这小东西长啥样,像他吗?又为什么要把孩子放在萱妃这里? 龙皓焱已经松了手,快步走进了那房中。 “恭喜陛下,恭喜贵妃娘娘!” 众人显然也没有意料到他们二人的到来,连忙出来跪下迎接,呼完了万岁,又说起了恭喜之类的喜庆话语,当然,这恭喜不仅指贵妃的册封,更有这小王子的出现! 萱妃这才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抱了一个金黄色锦布包着的婴儿。 “陛下,贵妃娘娘!”萱妃一双美目也有掩不住的兴奋,她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陶伊,便把目光投向了陛下: “陛下,小王子可真是聪慧过人呢,您瞧,他是知道您来了,马上就不哭了!到底是父子连心!” “伊儿,来看看。”龙皓焱眉梢一挑,便大步走过去,接过了孩子,递到了陶伊的面前。 陶伊看着那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东西,这小东西有一双大眼睛,睫毛长长的,红红的小嘴儿一嘟一嘟,眼睛瞪着陶伊看着,陶伊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脸,突然,他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陶伊被吓了一跳,手指僵在了空中,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是被自己吓到了吗? “是饿了吧,快让母妃抱抱。”萱妃过来抱起了孩子,轻轻地拍着,哄着,陶伊却被这声母妃给弄楞住了。 “陛下今日大喜,还是快去兴德殿吧,这里交给臣妾就行了,臣妾会好好照顾小王子的。”萱妃一脸柔和地笑容,手指逗弄着小王子的脸蛋儿,柔声说道。 “爱妃辛苦了。”龙皓焱难得地用了爱妃二字,萱妃的脸上顿时笑容更柔媚了。 出了长庆宫,龙皓焱突然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拥着,好久才放开她,低声说道: “朕不知道,做父亲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伊儿,你要快快努力,朕想你给朕十个八个,天天来叫朕父王……” “十个八个,又不是母猪。”陶伊轻哂着,仰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他是真的高兴呢!也难怪,长子,又生得漂亮可爱,她看到了都好想抱进怀里来。 “为什么给她照顾?”陶伊轻声问道。 “含双朕留在王府了,依祖制,外族女是不能进宫的,今后就由萱妃抚养他。”龙皓焱淡淡地说道,没有印象的女人无谓弄进宫来,给自己添麻烦。 多残忍啊,让人家母子分离!陶伊低下头,默不作声。 “走吧,朕只是想告诉你,朕有了一个小王子,没有别的意思。” 龙皓焱难得地,面上有了微笑,揽着她的腰,慢慢往前走去,对他来说,今天真的是双喜临门,有了子嗣,也算是解了一点后顾之忧。他,不怕任何人敢对王子下手,因为到时候下手的人下场有多么悲惨,整个燕周后宫的人都心知肚明,他的手段,从来都不“温柔。” 金辇抬过来,龙皓焱亲手扶她坐了上去,陶伊看了看兴德殿的方向,轻声说: “虽高兴,也要少喝点。” “嗯。”龙皓焱沉声答道,看着金辇远去,这才转身往兴德殿走去。 今天是狂欢,他最想要的两个都得到了,儿子,爱人……抬步大步往兴德殿走去。 怎能不醉? 更是酩酊大醉。 这一天,宫中的喜庆气氛远胜过他登基的那一天,各宫都悬起了红色双子灯笼,以示庆贺,反而这贵妃封册成了附属的一件事情。 陶伊并不在意,只是此时夜深,本应是她们的洞房花烛。 她在等着他来掀起自己的红盖头,可惜……这一等,便到了二更。 远远的,只听到有婴孩的哭声传来,小悦说,王子不肯离开龙皓焱的手,才出生一天的小家伙居然这么亲昵他的父亲,龙皓焱正高兴,也抱着不肯松手,先是带着给各部族的王公们看了,现在后宫的妃嫔们都聚在了长庆宫中,庆贺他喜得王子。 当然,庆贺是小,那些妃嫔们难得找到机会让陶伊难受,自然是加紧全力来把龙皓焱拖在长庆宫中了。 秋天的晚风,薄凉。陶伊站了起来,轻轻地掀开了自己的盖头,走到了窗户边上,她看着窗户外面悬挂的灯笼,灯笼上有璃鸾宫三字,璃鸾……离鸾,为何这贵妃寝宫要取这样不吉利的名字。 凤凰为长生鸟,有雌雄,鸾为雄。 她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暗自责备起自己来,他只是得了长子,当然欢喜,自己切莫计较这些。 又有小宫女低着头匆匆走进来了,看了一眼她,便走到了小悦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小悦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陶伊看在眼底,并不说话,多半是那位今晚上不会来了。 罢了,从理上说这也算不得他们的新婚,不过是个仪杖罢了。 她慢慢走到榻前,自己取了金冠,脱了喜服,睡了下去。 睡着,身上居然又开始躁热了起来,不像前几回那样,只是想得到他的爱抚,而是浑身上下如万蚁肯噬,筋脉就像有小刀在慢慢地割着一般。 情毒,动了情,若又在情伤的时候发作,便是这种痛楚。 豆大的汗珠开始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面涌出来,她紧紧地咬住了锦被,不肯出声来,倔强的要命的她,原来也是好面子的,这大婚的时候,新郎不在,她不要让外人看了这笑话。 痛,越来越厉害,每一寸肌肤都开始陷入这无边的痛楚中来。 泪水,汗水,掺杂在一起,把散在枕上的发都浸湿了。 “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小悦是进来给她送安神汤的,昨晚上就没睡好,今晚上又受了这样的打击,她怕她睡不着,所以就吩咐人煮了这安神汤过来,一见床上的模样,她吓了一大跳,陶伊正以怪异的姿势扭着身躯,这面上、身上都是吓人的潮红,连那双眸子都红得如同染了血。 “阿简。” 她看到小悦,喃喃地唤了一声,又把锦被塞进了嘴里,唇已经咬出血来了,可是却没有传出一丝痛苦的声音来。 心里有多痛苦,身上就有多痛苦。 她太固执,太倔强,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可是她只是一个来自民间的小女子,哪里有能力抗拒这一切的发生?她所有的,只能是听从那个男人的安排……他喜欢,他不喜欢! 悲凉,无奈,还有对爱情的疑惑,让她 “娘娘,是毒犯了?”小悦明白过来,转身就要往外跑,得把陛下请来才是。 “不要,小悦……”陶伊猛地坐了起来,此时,她还有些神智,她紧紧地抠着梨花木雕成的床柱,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的模样,只是一夜不见,便发病,他却可以在众妃之中谈笑风声,忘了这个洞房花烛,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可是……”小悦跺了跺脚,看着她的样子。 “出去。”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小悦回头,不由得大骇! 龙沐羽正站在那里,一双琉璃眸子正盯着榻上的陶伊,虽然说他双目盲,和陛下感情深厚,可毕竟这是帝妃的大婚之夜,陶伊又是这般模样,不说别的,若龙皓焱此时回来 ,看到此番情形……那就糟了。 “王爷,陛下在兴庆宫,王爷可以去那里看望小王子。”小悦也顾不得礼制了,上前来,拉住龙沐羽就要往外走。 龙沐羽手一抖,小悦就被他震出老远,连滚带爬地跌出了门外。 “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话音落,这门便重重地合上了。 “阿简!”陶伊跪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腰,轻声说道:“阿简,我痛。” 龙沐羽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面色越来越凝重,据说他出去半月,她这是第三次发作,怎么可能?龙皓焱都没有发作得如此频繁!而且她的毒居然直接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要知道龙皓焱中毒三年才第一次有这样的状况发生,她才不到一年! 她的体内,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反复冲撞着,其中一股力量强大得居然在拼命地冲撞他的气海,像海中的巨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在她的体内里掀起来。 “阿简,我痛。” 陶伊用力地拔回手来,跪直了身子,抱住龙沐羽的肩膀,把脸贴在他的脸颊之上,依然叫着痛。 柔软的身体紧贴在身上,她的香一点点往鼻中钻去,龙沐羽的气息有些浮躁起来,他屏住了呼吸,让精神集中起来,手指一弹,将她的几大Xue位点住,不过却只是能减轻疼痛感觉的Xue位,他不敢定住她的身体,他必须知道解毒过程中她真实的反应。 “王爷,快开门。” 门外,小悦却急得满头大汗,刚得到的消息,龙皓焱的金驾已经往这边来了,不管什么原因,这孤男寡女在二人的大婚之夜呆在屋里面,屋中还无任何奴才,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屋里人才不管外面人有多么急,陶伊只管往龙沐羽的身上紧紧地贴着,红唇要去寻他的唇。龙沐羽一手钳制着她的腰,另一手,手指一弹,已经有数枚银针到了她的头顶。 第六十章害她 刺痛从头顶上传来,陶伊痛苦地松开了他的手,往后缩去。 “阿碧,阿碧,你等我。” 她嘴里换了称呼,不停地唤着另一个名字。 龙沐羽的眼中滑过了一抹哀伤,他弯下腰来,伸出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的模样发起了怔。 这是第二回,她唤自己阿碧了!小时候娘亲也叫他阿壁,同音不同字,他不知道她唤的是什么人,可是这一声唤出来,却让他的心微微泛起了痛。 “陛下!” “万岁!” 外面慌乱成了一片,龙皓焱到了! 门被大力地推开,龙皓焱大步地走了进来,这里的一切,暗影已经通告了他,所以他才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的身子……他紧皱起了眉,怎么会是这样? “情况如何?”他并没有对龙沐羽的存在而发怒,只焦虑地问着。 “很糟,若控制不住,过不了一个月。”龙沐羽转身“看”向他,低声说道。 “会死?”龙皓焱喉头发紧。 龙沐羽没作声,这一趟,他又是白跑,并且……是被人牵着鼻子白跑了一趟!他之所以急着回京来,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有人故意调他出京,这时候,若陶伊出事,龙皓焱必死。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 “你不觉得最近一直是有人在故意刺激陶伊吗?故意让青阳云墨来见她,让她心里起了愧疚,又故意让小王子在这个时候出现,让你在大婚之夜迟迟不来,她的Xing格本就固执,对现在自己的选择一直心存忐忑。所有的这些事,都会刺激她毒发,这宫中,没人能伤到你,可是,却能伤到她,而她,就是伤你的武器!” 龙沐羽缓缓说道,手在她的身上快速动作着,不一会儿,她的身上也扎满了银针,在珠光下面,幽幽暗暗的蓝光映在她的身上。 “看,她体内不止有情毒,还有两种毒,一种我之前就知道,一种却是新中的,常人服用不要紧,可是她有情毒,便能不断地催起她的情*欲,让她情毒不停地往心脉深处渗去。现在,已经很晚了。” 龙皓焱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看着陶伊。 怎么会这样?他只发现陶伊最近在榻上会缠得他比较紧,不会再有多少羞涩的表现,可是,他只以为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没有想到,却是这样原因。 宫中,处处是暗影,他又有旋玑护身,想杀他,当然比登天还难。 陶伊虽不会武功,可是也被他护得很紧,暗影处处跟着她,一应膳食都由小悦亲自试过才能让她进口,即便这样,也让那些人得了手! 他闭了一下眼睛,看着紧紧缩成一团的陶伊。 是他害了她吧?龙沐羽都说晚了的话,还有谁能救她? “阿简么?”陶伊抬起头来,水眸迷离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眼前雾蒙蒙的,怎么会有两个人呢?难不成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和云墨要打起来了么? “阿简么?”她跪直起来,伸手去拉他的手,声音轻灵灵的,龙皓焱走过去,她浑身都是针,他也不敢抱她,只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 “是,我是阿简。” “阿简,我痛。”陶伊往他身上凑去,可是,现在刺猬一样,碰到他,身上便被针痛得更厉害。 “别动,十一正在给你治病,等下就不痛了。” “还有办法吗?”他轻拍着陶伊的手,侧过脸去看龙沐羽,龙沐羽轻摇了摇头: “绝情花今年的花期已经过了,要等明年才有机会,可惜……” “非得要绝情花吗?天下这么多奇药,怎么可能没办法?她才十六,下个月才满十七,你现在告诉我,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这些的法术都白红练了吗?” 龙皓焱焦躁地说着,越说越快,渐渐地,他觉得胸口一阵闷,紧接着,一股腥热便从喉中涌出来,大口的血从嘴里呕出来,这大红的帷帐上面,便开出了朵朵深色的罂粟花来。 情有毒,情伤人,却没见过,爱得深也要受这痛楚的! 龙沐羽眼中的哀伤更浓了。 他早说过,不要去爱! 中了情毒的人,还要去犯这个险,动这样情!怎能不出事? 龙皓焱也反应了过来,一种绝望的光在他的眼中慢慢绽开,苦笑,摇头,慢慢坐了下去,一枚枚给她取着身上的针。 那些人做到了! 安排这一切的人,心确实狠得厉害,是青阳云墨吧?就是他吧?龙元澈哪里会有这样的能耐?对了,什么林中初遇,只怕也是他的安排,还有荣延呢?荣延是忠是Jian?他正在带兵攻齐鲁……若他是反骨,那自己不是要陷入危局?帮着云墨打了天下? 青阳云墨,他不知道研究了自己多少年,才得知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个赌注他下得太大!青阳云墨可能也没料到,他在这些日子里也发现了自己对陶伊的感情,所以他也会走火入魔,也会咯血不止,也会退了再退,让他的棋局乱成一团。 一局棋 ,三个人,都没能跳出去。 谁的手段太拙劣?还是这情太伤人? “大哥。”龙沐羽上前来,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去。 他无力挽回这一切,之前,他促成陶伊和龙皓焱在一起,初识是让陶伊体内的毒和他互克,没料到龙皓焱却一步步深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银针从手里掷出,龙皓焱的神色变得凶狠起来,他绝不会允许那个结局出现,一定还有办法! “清水,还有清水大师!”他站起来,大声说道: “宣清水大师进宫见驾。” 陶伊缩在他的怀里,唇和手指都被她自己咬烂了,血迹斑斑的,让龙皓焱都不忍心多看她一眼。 可是她不再喊痛,她的神智已经渐清晰,可这痛还是在继续,然而越演越烈,她的身子都痛得颤抖了起来。 仰头看他,他的模样也不太好,面色黯淡,双目赤红,虽他身上不痛,可是陶伊明白了在她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这次毒发不比从前,最不可逆转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外面天渐亮了,天幕上,翻起了丝丝白边,然后,便有那红霞扑天盖地往天空中涌去,就像昨日她身上那大红的霞帔! 他长舒了一口气,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却想了好多好多事。 过去的八年间,他不信会再有爱情这种东西掉在自己身上,爱情是什么?伤他,害他,夺他Xing命的东西!不,他不愿意再信爱! 他曾经也有过纯真,纯真得相信身边每个人都是和善的,纯真得相信手足之间是至爱真诚的。可是,从七岁起,他就知道自己的路有多难走,他的茶里,有药,他的饭里,都会莫名其妙地被下了毒!他骑马,他走路,都会莫名其妙地摔跟斗,身上青的紫的,伤从来都不断。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太子,还是不被受宠的母妃生下的长子!他的出生,就是让各人意外的事情,可是当时的大妃却一路保他,硬把他推上了太子之位!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在地狱门口徘徊了多少回!直到瑶琴的出现,他像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去处一样,极力地在瑶琴的身上吸取温暖,他恨不能付出所有,只要她想要,他便给! 可惜,那个女人,只是一柄剑,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胸,刺进了他的心脏。 虽然,他能活下来,可是体内却有了她给的毒。 这毒,名叫——情毒。 一辈子,若动情,这毒便会像最妖艳的脸上盛开的最妖艳的笑容,迷掉他的心魄,让他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除非,除非那个让他动了情的人,会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的运气真是***太好了,他居然真的遇到了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而且爱着他,愿意守着他的女人,这个女人,现在正缩在他的怀里,因为他给的情毒,痛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 他只想爱她,却没有想到,这爱,让她得到的却这样的痛楚!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不爱,宁愿孤单,也不会去爱这一场! 难怪十一说,你不能爱她! 他早算准了这一切,所以这些日子来四处奔波,四处求药,可惜,法力医术高强如他,也不可能挽回这如洪水一般袭来的恶毒! 争天下,是男人之间的事,为何要拖一个小女子下水? 站在对面的黑幕后的那张脸,此时又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境? “陛下,陛下!国师在御书房侯驾。” 福公公在外面小声说道,连说了好几遍,才让龙皓焱回过神来。 “宣。” 他收回思绪,扯过被子把陶伊包起来,然后放下了红色的帷帐,走了出去。 一步飞奔,不过片刻功夫,他便赶回了御书房中。 清水大师正站在房中,见他进来,便双手合十,淡淡地说道: “清水见过陛下。” “免礼,坐。”龙皓焱抬手,快步走去去。坐到了案后。 清水在右侧坐下,低眉敛目地说道: “不知陛下召清水有何吩咐?” “清水大师应该知道了。”龙皓焱沉静地看向他,前些日子清水大师在席上会有那般表现,想必是已经看出了端倪。 “阿弥陀佛,启奏陛下,因果之缘,早已天定,随缘即可。”清水站了起来,宣了佛号,扬声说道。 第六十八章拜堂 “如何随缘?朕绝不能看着她去死,朕尚有旋玑暂为保命,还有一线生机,她怎么办?国师,朕知道,你的法力虽不如十一,可是你既能稳坐国师之位三十年,且面貌三十年如一日,自然有你过人之处,朕求你,拿个法子出来,救救陶伊。” 龙皓焱猛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好几步,到了清水的面前才停下来,这双平日里遇到多大风浪也会沉着无比的眸子里面焦灼闪闪,刚才的沉静模样一扫而空。 清水抬眸,静静地迎着龙皓焱灼灼的目光,半晌,才低下头,放低了声音: “尚有一法。” “快说。”龙皓焱的心往上一悬,立刻追问道。 “永不相见。”清水的声音仿佛一声雷,在这静寂的空中炸响。 “什么?”龙皓焱瞪大了眼睛。 “绝情花,本就是一株沐阳绽,一株伴月眠,永生永世不得相见,可你们却偏要日夜相伴,这毒岂能不加剧?加之外力之刺激,让她的毒发作得比你快上百倍。” “那……她能活?” “若贫僧和十一王合力,暂时能保她一命。” “朕……不碰她还不成吗?就不能呆在一起?”龙皓焱期待地问道。 清水缓缓地摇起了头。 龙皓焱一面低声说着,一面坐了下去: “永不相见?那怎么做得到永不相见?朕一刻也离不得她……可是,朕不能见到她死……不相见,就不相见吧,好歹她能活下去。” 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绝望?还带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坐在灯下,高大的身影宛若汪洋大海中的一麻孤岛,左右都看不到海岸。 一边,福公公轻摇了摇头,悄悄退了下去。 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单地在地上摇晃着。 虽为帝,身边最缺的,却是真心人!一个可以真心实意地体贴他的女人!他不需要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能耐,能为他做多大的事,只希望在自己疲惫时,能躺在她的怀里,好好地安睡一觉。 这点念头,居然也是奢望!天下如此之大,自己如此之孤单!陶伊……如此之无辜! 清水弯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他从先王起便被尊为国师,至今三十一年整,六十六岁的老人,精于驻颜术,看上去却如仅三十的青壮年,所以燕周国中,皆奉他为天人,除帝君之外,最受膜拜拥戴。 他从不干涉朝政,每每只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才会从山中修炼的地方返回京都,协助帝君度过难关。 只是,除了十一,外人都以为这难关是上回的洪灾!皆言他回迟一步,这洪灾已被英明的帝君化险境为平安。 “请十一王。”不知坐了多久,龙皓焱才无力地挥了挥手,沙哑地说道。 十一此时正负手站在院中,仰头看向天空,无月,无星,无云,这片天沉得厉害!这不是祥瑞之兆。 转身进了御书房,兄弟二人静默了一会儿,龙皓焱才问道:“还能给我多长时间?” “今晚。” “这么快?”龙皓焱苦笑起来,早知如此,何苦去外面看那孩儿,何苦在长兴宫里纠缠,若自己早些回璃鸾宫,或许这一切便不会这么早发生吧? “今晚过后,若你二人相碰,便会有如万针扎过肌肤,无比痛苦,这,也仅可暂保你二人一年平安,一年后,若我能找到绝情花,解了毒,你二人今生也不得再相见,若不能,还是会重复今日之痛,直至内脏烧灼死亡。” 听闻此言,龙皓焱觉得心里又是一阵翻涌,喉头腥甜腥甜,强行将这腥甜压下去,他才沉声问道: “你早知如此,当初为何不明说,为何不阻止我去找她?这不是白白害了她一命。” “她的命与我何干?我那时要保的,只是你的命。”十一低声说道,眸子里的五彩光完全淡去,这一辈子,自私了不知道多少回,偏是这一回,让他无比愧疚。 是,他早知有今日 ,所以平日间对陶伊也多是和颜悦色,也常用了法子来讨她开心一些,更是想尽办法去找寻解药。 “荣延那里如何?” “被威天昊带兵困在谷中,生还机率不大,齐鲁已落入龙元澈之手。” “谁?” “金多海。” “为绯婉?” 十一沉默下来,龙皓焱心念一转,已经明白过来,恐怕不只是绯婉的事让金多海反骨,陶伊本就是他从山下所救,他动心比自己早,可是自己用了强,用了权强占了过去,心中怕早就不服,那边若再以陶伊作诱惑,此事便成了。 只是,此时去计较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手指在桌面上轻弹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齐鲁已失,自己虽Xing命攸关,可是燕周九族皆在自己手中,十一又坐镇朝中,他的能力也今非昔比,青阳云墨倒是有自知之明,现在他的能力还远不足于和自己抗衡,说什么放弃龙元澈和自己联盟,其实他早就存了让三国鼎立之心,让自己和龙元澈都无心去找他的麻烦。所以,论心机,这一局,青阳云墨高胜自己一筹!是自己的错,轻了敌! “只是,这局,青阳云墨也差点走成了死棋。”十一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他并非有心把陶伊推给你 ,他是真心喜欢陶伊,不想你却也动了心思,他便顺水推舟,舍了陶伊,换了大吴。恐怕现在这时候,他在那边也不得好过,甚至要难过万分,所以那边的进度也非常缓慢,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所动作。” 龙皓焱冷笑起来,那人宁愿自己咯血,也要把这棋继续下去,他不仅对陶伊狠心,他对自己才是真的心狠!有如此之心机,有如此之狠心,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也难怪他会输了这一招半子。 是的,只是一招半子。 只要陶伊暂时安全,他就有能力夺回棋势。 “时候不早了,你抓紧吧。”十一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 龙皓焱猛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低声说道:“福公公,朕今天要和贵妃拜堂。” 昨日大婚,他既无喜服,也没去拜堂,说了晚上补上,却遇到了这样的变化。心中的愧疚让他一时间都不敢去见陶伊。 可是,他们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疲惫的轻喘声偶尔响起来。这一日间,剧痛竟丝毫未减,反而一阵痛过一阵,折磨得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再没一点多余的力气。 躺在榻上,朦胧中,只见一高大的身影走进来,远远看着,居然觉得是仙人一般,她微微一怔,便想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可是只一动,便又轻咬了牙关躺了下去。 “伊儿。”龙皓焱俯下身来,心痛地看着她。 不过一晚,她便憔悴成这般模样!面色青白,双眼深凹,原本粉粉的唇苍白得可怕,这,都是他的错! “阿简。” 陶伊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一套明黄色的冕服,绣了十二章纹路,胸前有飞龙穿云,玉带束腰,金丝冕冠束发,阔袖大摆的袍子更显得他身材魁梧强健,气宇轩昂。 “起吧,我们要拜堂了。” “拜堂?”陶伊楞了一下,是了,昨日他来晚了,自己发了病,二人还未拜堂呢! “来,我给你穿衣。”他小心地扶起她来,生怕手重了一点点。 陶伊轻喘着,摇了摇头,手轻抚上了自己的脸,小声说: “让小悦来吧,这会子……不漂亮。” 她很少会在他面前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她知道自己这一病,可能就无法再好了,就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吧。 龙皓焱不作声,稳稳地抱起她来,然后伸手从小悦手里接过了喜服。这不是陶伊昨天穿的那一套,那衣裳早被她昨夜痛疼时撕坏了,而这一套,本是准备着第二天在宫宴中穿着的,没有那样正式,但是却要艳丽许多。 从中衣起,他一件件地给她穿着,动作稍稍重一点点,她都会发抖。 “伊儿,不穿了,我们就这样。”他实在不忍心继续下去了,松了手,低声说道。 “不,我要穿,我喜欢漂亮的衣服,我喜欢漂亮的首饰,漂亮的胭脂……我要打扮漂亮一点。”陶伊微笑着,慢慢抬头看向他,这一个动作,也扯得浑身痛如刀割。 龙皓焱眼中一热,紧咬了牙关,动作一缓、再缓…… 屋里静静的,小悦不敢再留在屋里,早退了出去,寻了僻静处紧咬着手指,又不敢出一点声音,只让这肩膀一耸一耸地,耸得厉害。 “都出去吧。”龙皓焱不用抬头,也知道众人的表情如何,于是便沉声说道。 福公公轻叹气,一挥手中的拂尘,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这里,好安静啊!只有他和她的心跳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眼前,皆是那红色,只有他这一身明黄,黄澄澄的,像金色的阳光! 和他相遇以来,他给过自己伤,给过自己痛,可是,后来这些时日给的最多的,却是这最安全,最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做依靠。 远远的,似乎小王子又在哭了! 真是遗憾,自己都未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一套衣服,足足穿了一柱香的时间。 “累了吗?”他俯下身来,伸出修长的手指,给她擦着额上的汗珠儿。 “不累,好看吗?” 陶伊扶着他的手,慢慢地挪着,转过身,看向铜镜之中,这粉红的裙,有着层层叠叠的裙摆,裙摆上,绣着无数朵淡红的七瓣梅,若有力气,能在这屋子里转个圈,裙摆散开……该是如何的美啊! 第六十九章离殇 可是,她连站起来都不能! 还有,衣虽美,人却憔悴,真是不配这套华服啊!她伸手轻抚着青灰的脸,苦笑了起来: “阿简,我想用胭脂,这样好丑哦。” “好。” 龙皓焱沉声应道,扶她坐到梳妆台前,伸手打开了桌上的脂粉盒子,探进手指去,手指一转,便带了一大团红出来。 陶伊看一眼便笑了,嗔怪道:“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挖上一大坨来用,这卖胭脂的可要发大财了。” 龙皓焱看着指尖那大团的红,有些尴尬,他哪里会这些? “这可是上等的玫瑰膏子呢,上万朵花中只采得这百余瓣,只一点点,用水在手心里化开,颊上和唇上便都得了,亏得我平日里还舍不得用,你这样给我浪费了……” 陶伊轻叹了一声,让这样一个霸王如此悉心地来伺侯自己,自己这命,怕是真的不得长久了吧!只是,今生已得郎君如此,还有何可惋惜? “这样?”  他用拿惯了青月刀刀和玉玺的大手,笨拙地重新取了一点,在手心里化开了那粉色的胭脂来,然后小心地抹在了她的脸上。 这霸王的手,终不是女子灵巧的手,于是她的脸,一边,红,一边,淡。 他有些无奈,拿起帕子来就想给她擦去脸上的红来。 “好丑哦,不过,留着吧,难得你能动手伺侯我。”陶伊轻笑着,偏开头来,镜中,这笑也灿烂,这人也喜悦,仿佛真是一位要和郎君双宿双飞的新娘一般,龙皓焱静静地看着镜中,胸口那腥甜一阵接着一阵地往上翻涌,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快给我梳头呀。”陶伊看他站着不动,又叫道。  龙皓焱稳住气息来,拿起了梳子,一手托起她的青丝来,慢慢地梳着。 “阿简,今后照顾好自己,天下重要,自己的身子更重要。”  陶伊看着铜镜,他的面色沉郁,眉目间忧伤弥漫,心里就开始痛了起来,前些日子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寝宫的龙榻之上,背影孤单得让她怜惜,本想着这一生好好陪伴他,却不料两人只刚明确了心意,陷进这爱中,便要天上人间两分离。 “有你呢。”他强挤出笑脸来,低声说道,她的发,如缎般在手掌中,有冰凉的触觉。 “是,有我呢,我会像喂兔子一样地喂饱你。” 陶伊又笑了,她拉开了抽屉,取出剪子来,轻抚了一下头发,便绞下了一股。 “你作什么?”龙皓焱连忙问道。 “我手粗笨,这么久了,居然也没给你做过什么,前些日子向小悦学着做了个香袋儿,本是想练练手,到你生辰的时候再做个漂亮的给你,看情形……便提前送你吧,你别嫌我做得难看就行了。” 她的手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个暗黄色的物件来,还没有做完,袋上的画儿只绣了一半,绣的,不是别物,却是龙皓焱和自己的名字。 把这青丝小心地绑好了,放进香袋中,递给他,小声说: “你收着吧,以后也记得,你曾经宠爱过一个不懂规矩村妇,你踢过她,打过她,也曾经想杀她,可是到头来,你却站在这里,为她抹胭脂,梳头发,阿简,终是我赢了你呢。” 龙皓焱接过香袋,在手心里紧紧地捏着,喉头一阵发紧,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娘娘,时辰到了。” 福公公在外面催了起来,眼看着天色又要暗了,若再不拜堂,清水大师和十一来了,这点机会也就要失去了。 “来。”龙皓焱伸手牵住她,想扶她站起来,可是她刚站起来,眉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想来,身上是极痛的! 他连忙上前了一步,弯腰,把她小心地抱了起来。 陶伊轻叹道:“这是我第二回嫁人了,第一回,是看别人抱着丈夫来和我拜堂,第二回,却是你来抱着我,阿简,要么就算了吧,抱着拜堂不吉利。” “傻话,这才显得恩爱,显得我宠你。”龙皓焱声音低低的,却明显听得出喉中堵得厉害。 外殿的大门紧闭,帘子也放了下来,隔去了半室阳光,殿中的桌上,已经亮起了一对高高的龙凤红烛,此时那烛芯儿正跳跃得快活,灯芯一炸一炸的,迸出小火花儿来。 殿中无外人,只有常在她和他身边伺侯着的奴才们,恭敬地跪在两侧,没人敢抬头,怕这一抬头,便让主子看到了泪颜。跟陶伊不久,却都明白陶伊是这宫里最好伺侯的主子,不说为难她们,更别说会打她们,骂她们,就连素日里她自己能干的活,她都自己做了,一句大声的话语都没有过。 龙皓焱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陶伊的眼睛,这时候,他谁也不想见,尤其是后宫那群虚假的脸孔,那萱妃哭着喊着要收养小王子,想必也牵涉到这事中来了。 陶伊要出事,她们岂能活?碰伊儿的,都逃不过这场血腥的罚,他要她们的下场比陶伊惨百倍千倍万倍! 拜堂的繁文缛节一概没有,福公公干脆依了民间的作法,亲自高唱着: “一拜天地。” 龙皓焱把陶伊放下来,二人牵着手,轻轻地弯了下腰。 “二拜……”福公公犹豫了一下,这里的高堂往哪里拜呢? “爹、娘,伊儿很快就能来侍奉二老了。”陶伊却转了方向,往家乡的方向深深拜去。 龙皓焱心中一痛,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对,无论是告诉她永不相见,还是告诉她一年之后可能还是会走上黄泉,对她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想着,也随着她一起,往齐鲁的方向拜了一下。 “夫妻对拜。”福公公连忙又唱道。 “这个我最喜欢。”陶伊轻叹,不拜,反抬起头来,仰望着他。 红红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他长的真的是极好看的,微方的下巴,浓眉,深幽如这夜空的眸子…… “阿简,你低下头吧,让我摸一下你的脸。”她突然就说道。 周围的人都一楞,龙皓焱却已经低下头去了,伸手,抬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这样的触碰,过了今晚,这辈子,还会有吗? 陶伊的手,轻抚过他的发,他的额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手指微微哆嗦着,终是没忍住这泪来,成串的,如雨般地落下来。 “阿简,阿简,我喜欢你,我舍不得你呢!” 她的手终是无力,垂了下来,脸靠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脑子里面串成了整幅的画面来。 “是我害你。” 龙皓焱猛地伸手,把她紧拥进了怀里,剧痛便从身上每一寸筋骨上面炸开来!她咬着牙强忍着,反手抱住了他,就要抱着,就这么抱着吧,会不会,天一亮,她便再也不能抱他了? “陛下,十一王和清水大师到了。” 福公公看了一眼早在殿外等侯的二人,上前来提醒道。 这么早? “再等等。”龙皓焱抱起她来,快步走进了内殿,把她放到榻上,这才小声说:“十一和清水大师会给你治好这毒,你要听他们的话,知道吗。” 陶伊微笑,点头,不过是最后一试吧,若能解,他又何苦来和自己拜这个堂?何苦摆了这难舍难分的模样来?他的心,也是痛得要命的吧? 龙皓焱俯下身去,唇轻轻地印在她滚烫的唇瓣上,她的泪咸咸涩涩,她的眼睛雾蒙蒙,如江南的雨晨,她的笑容像C混风和沐,她的……一切都这样美好! 可是,只要自己转身出了这间大殿,便是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多么残忍,比生死离别还要残忍! 分明这个人就在世间,你想见,却不得一见!要强忍这内心如火般的渴望 ,凭这相思蚕噬自己的血肉。 不忍分离,却终要分离。 时间对陶伊来说,便是生的希望! 他猛地用额头狠狠地撞了一下榻上的金柱,然后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走得太快,连身上的玉佩掉了都没发现!陶伊看着那枚躺在地上的龙纹佩,小声哭了起来。 阿简,我就要走了呢! 你为何还步子这么快?是怕看到我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吗? 可是,阿简,下辈子就让我们早点相遇吧,再见时,千万莫要再像今生这样欺负我! 清水和十一看了一眼龙皓焱,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殿。 不多会儿,殿内便传来了陶伊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 “阿简!” 天晴了。 许久没有这样的阳光了。 离那场痛过去多久了?好像是三个多月吧!记不太清了,又像只是转瞬间,这冬天便到了。陶伊懒懒地动了一下,抬头看向那天上的太阳。 她,还是贵妃,还是璃鸾宫的主人!只是,这璃鸾宫外却筑起了数丈高的朱红墙,墙上又设铁钉,她不得外出,外人也不得进!凡是胆敢靠近这璃鸾宫的人,立即射杀。 璃鸾宫,终是她离了那鸾,这里,只是一座孤岛,飘在寂寞的海里面。 他那天如此不舍的表情,原来不是因为自己要去赴死,而是……今生二人永不得相见! 可是,她也不能离开,只能隔着这高墙,想他! 因为,她得等到一年后的绝情花期。 真是可笑,清水难道不知道人的心是隔不住的吗?不相见,却又长相念,这才是最痛苦的,那么,清水,我一定是你前世的仇人,所以你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折磨我,让我在死之前也不得好好和我的阿简相处。 第七十章相思 宫殿里面空空的,静静的,宫婢全撤了出去,只留下了小悦跟着她。 她也让小悦离开这里,可是小悦却不肯,说是也喜欢这清静的地方。 陶伊甩掉了鞋子,把脚也缩进了这摇椅中来,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椅子摇呀晃呀,她在这椅上缩着,看上去就像只倦怠犯困的猫。 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她曾经最大的梦想不就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吗?可以吃得饱,可以想睡的时候便能睡,可以闲下来看着蓝天白云,这一切,自己不都是得到了吗? 陶伊,你要知足,你还活着!并且,你还是在他的身边活着!不过是隔了墙不能见面而已,不怕的,心中有他便足矣。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痛? “娘娘。”小悦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哪里来的娘娘?叫我姐姐吧。”陶伊轻声说道。 “娘娘,今儿外面送来了好些东西,您过来瞧瞧吧。” 小悦不理会她的话,只站在墙边上,看着一个个从墙外用绳子放下来的大篮子,这些日子以来,宫里要用的东西,都是用这种方法从外面送进来的。 宫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一米高的珊瑚,鸽子蛋大的明珠,全玉雕成的小猫儿,都被灰灰那个不识货的东西给咬坏了。 她让小悦去墙边喊过,不要再这些东西进来了,可是外面依然固执地送着这些东西进来。 外面的消息,她和小悦竟是一点也听不到了,初时她还会担心,可是,看着这东西一篮子一篮子地送进来,她又放下了心来,想必是在各地打了胜仗,才夺了这些宝物来的吧? 不用想,依着他那Xing子,不定又天天把自己忙成什么样子来呢。 可是,阿简,你有事忙,我却闲得只能去想你。 庭中有一株梅,此时花苞儿正鲜艳,有三两已经开了,到了午时,居然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来,这洁白的雪瓣儿落在树梢上,花苞在雪中俏生生的立着,煞是好看。 “娘娘,下雪了呢,你还是快进屋去吧。”小悦见她还是窝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急了,上前来拉着她就要往里拽。 “让我坐会儿吧,难得能闲闲地坐在雪里,你瞧,有日头,还有雪,有梅,有……美人!”她指了指自己,轻笑了起来: “去给我倒壶酒来,我要赏雪。” “那就坐在屋檐底下赏雪呀,一样的。”小悦劝道。 “这里好,这里漂亮,有梅香。”陶伊摇头,伸出手来,去接那漫天的雪瓣儿。 小悦知道她素来固执,便不再劝,快步进去拿了一件狐狸皮的大氅来,严严实实地把她包裹住了,又拿着一只小暖炉儿塞进她的手里面,这才进去拿酒。 陶伊裹着大氅,慢慢地摇晃着摇椅,眼睛半眯着,思绪漫天地飘。不多会儿,这雪便大了,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像一个小雪人一样。 那晚,清水和十一给自己扎了一身的银针,又用了汤药泡着自己,整整折腾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 龙皓焱守在殿外,一动没动过,那一身被汗浸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 清水和十一出来时,他想都没想一掀袍子就往殿中冲了进去,都治好了,有何不能在一起的?他满怀期望地奔向了她的长榻,激动得唇都有些哆嗦起来,见着他,她自然也是一心喜悦,强行爬起来就往他怀里扑去…… 如同两只竖了满身刺的刺猬,他们只要肌肤一相碰,那体内便血气翻涌,肌肤上面泛起星星点点的红来,就像有万蚁在啃噬一样。 不信!再试! 再痛! 再抱! 他便大口的呕起血来,连人也无法站稳了。 看着他身上大朵晕开的血,她便大声哭了起来,一面哭着一面大声骂道: “十一怎么和那个臭和尚一起来害我们呢?不如让我死了吧!” 她哭着,骂着,像个泼妇一般,一点样子也没有!她抓着头发,扯着这垂了满室的红纱帘,十一怎么能这样害阿简呢?只抱一下自己便吐血吐成这样! 龙皓焱这回才信了,他和她,自此之后,真的只能远远看着,不得亲近! 绝望地走出大殿,清水郑重地警告他: 不光是不能亲近,连面也不得见!否则这一年之期也是拖不到的! 于是,他便在这宫殿之外修起了高墙,来阻止自己和她的相见!这墙,高得要几个云梯接起来,才爬得上去,让侍卫牢牢守住,只要自己一靠近,便会上前来警示,他又怕自己忍不住让旋玑带自己带见她,又让十一把旋玑暂时封印住了,绝了一切自己能进入这宫中的办法。 其实,这一切他都是白准备的,这三个多月来,他用繁重的政事拖住了自己,连吃睡都留在了御书房中。 清查内Jian,肃清后宫,萱芸二妃皆已凌迟处死,毫无情面可言,后宫各妃平时间不得来往,无旨,不得踏出各宫半步,陶伊出不得门,她们全都陪着吧。 各部族得知他受此重创,加之龙元澈占了齐鲁,都把心思放在了外政上面,也不在这后宫之事上去计较了,反正过了这会子,他们又会选新人送进宫中,总会有人来取代这些旧人的,这些女子,不过也是各人手中的棋罢了, 舍了,便舍了吧。 这年月,女子的命,又能贵重到几何呢? 像这萱芸二妃,不也是部族中的贵族之后吗?像远嫁大吴的长公主,不也只能在那边的后宫之中苦苦挣扎吗? 不若像了这陶伊,虽隔了高墙,却也不用受这外界的纷扰。 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面,她微闭了眼睛,享受着这冰凉的感觉,突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从骨子里面往外凶猛渗来。 她捂着狂跳的心,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这种感觉……他就在附近!他来了!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快速地从摇椅上跳下来,往高墙角下跑去,越靠近高墙,这心就悬得越急。 “娘娘,你去哪里?”小悦端了酒出来,看到赤着脚在雪中乱跑的陶伊,连忙追了出来。 陶伊却停在了一处墙角下,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手在墙上轻抚着,大声喊着: “阿简,你来了么?” 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仰头,她的脸紧贴在朱红的墙上,蹭到了这朱红的颜色,让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面,平白多了几分艳色。 “阿简,你要出门去了么?” 她轻叹道,若不是要出远门,怎么敢来见自己?又是去打仗吗?都做了皇帝,还要御驾亲征吗?千万别受伤了才好!  “阿简,你好不好?”陶伊把脸紧紧地贴在墙上,双手轻抚着这朱红的墙,似乎这就是他宽阔而结实的胸膛,只是,往日他的胸膛滚烫,此时,这墙却冰凉。  雪花,纷飞。片片落在她乌黑的发上。  墙外,龙皓焱双眸沉静,一手紧贴在墙上,饶是隔着这墙,这胸膛之中,也是血腥阵阵翻涌!他吸了口气,强行运了功,把这翻涌的腥甜压在喉中。  出征,气势为重!  他怎能在下属面前呕了这血,军未行,先乱心?  可是,战场从来都是翻云覆雨,无法预料,他怎么能知道自己能否还能归来?若,他不能归,陶伊怎么办?  不记得有多少回了,夜深更寂,他独自站在御书房的门口,静静地眺望着璃鸾宫的方向,那高墙在月色下沉静地伫立着,墙头上那琉璃的吉祥兽怜悯地看着他孤寂的身影。  滔滔红尘,只恋伊人。云墨取了这个名字,他却天天在念叨。他苦笑,仅三月,各部族又送进了数百的佳丽,希望能从中选出几名,替代陶伊的位置,可是,几千佳人,竟然看在眼中都如同草芥一般,晃过眼,便忘了那模样,更别说让他动了心思,施以龙恩。  他本就是这样的男子,要么,便在花丛中流连,任那心,硬如铁石,可一旦这铁石心肠被绕指融化,却又会如同那溶岩一般,滚烫而执着。 陶伊,便是他心尖那颗玉髓,他用整颗心小心地包裹着这朵晶莹,只盼望有朝一日,这一年之期的魔咒能够解开,只盼望有朝一日,他和她能再次携手共看暖暖朝阳,浅浅月。  他抬头,沉沉的目光落在那高墙的顶端,他真想把暗影从云梯上推下来,自己爬上去,可是不行,他必须强忍住,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还有七个月的时光,有什么熬不过去的?  陶伊,我现在身披黑甲,手执青月,我的身边是乌锥,旋玑也已经解开封印。我将要去滚滚沙场,与龙元澈决一死战。  陶伊,你不知,这三月来,九族之中,有四族倒戈于他!京都四面受敌,陶伊,我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我的战神的名号,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  他垂下眼帘来,紧一咬牙,手便成了拳,重重地落在墙上。这墙把他和陶伊阻隔在两端,明明呆在同一个地方,却不得相见,这种日思夜想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第七十一章忧伤 “陛下!”月魂在身后低声催促道:“时辰到了,我们该启程了!”  “拿酒来!” 他缓缓伸手,福公公连忙把酒呈上来,放到他的手中,然后退了一步,轻一挥手,另一名小公公便快步上前来,把另一壶酒放到暗影手中,暗影搭了那高耸入云的云梯,快速往上爬去,到了墙顶上,用篮子把酒缓缓放下。 陶伊把篮子稳稳地接到手中,从中拿起酒壶来,小悦连忙递过银杯,她将杯斟满,把壶放到小悦手中,依然是一手贴着墙,轻吸了一口气,唇微颤着,大声说道:“阿简,我祝你凯旋归来!” 说完,举杯,头仰,这辛辣的酒便入了喉,这是他最爱的烈酒焰笛!用了秘传的方法,在夏至的日子酿成,酒Xing之烈,让陶伊的身体内立刻就腾起了一把火,烧得每一寸血管都沸腾起来。 当然,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这墙也是特制的墙,声音到了中间,便被石砖吸得干干净净。她轻叹着,把脸又贴了上去,想透过这墙,去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墙外,他苦笑,自己当初也太劲绝了一些,现在连她的声音也无法听到,真是可惜!仰头,把酒喝尽,把杯子往福公公身上一丢,转身,掀袍,人就跃上了乌锥,纵马往皇宫外奔去。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陶伊靠在墙壁上面,喃喃地念道。 身后,小悦已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陶伊识不得几个字,此时却能念出诗来! 陶伊却无觉察,退了几步,从梅树上摘下叶来,用手指轻抹掉上面的雪花,放进唇间,这乐声便在这白雪纷飞中飘然起舞。 燃笛在体内熊熊燃着,就像他当日爱抚她时的那双滚烫的手,她的双颊被这焰笛也烧得通红,一股奇特的力量在体力尽情地流淌着,她闭上了双眼,让这股力量聚集在双唇之上,这乐声吹得越发的清灵飘逸,忽尔又拔高,响遏行云,如同有一条游龙从云中穿行,强健而又有气势恢弘。 风,吹乱她额前的发。 几片梅随风而落,跌在她的肩头,有俏生生的淡红。雪飘落在她的面颊之上,又被她面颊的温度化开,和着她的泪水一起往下滑去,汇成颗颗晶莹的水珠,滴到已经没过鞋底的浅雪之上。 小悦面上的震惊已愈来愈明显, 她站在那里,宛如从天上飘落的仙子,清灵而俊秀。 这是陶伊吗? 可是,不是她,又是谁? 她的固执,她的倔强,她对龙皓焱那缠绵至极,深入骨髓的炽爱,还有牵牵绊绊、优优伤伤的相思,都从这乐声之中透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吹着,不知疲惫,又似不知已经日落月升,夜幕悄降。 小悦不敢扰她,只撑了伞,在她身边静静地陪伴。 十万铁甲军,已经开出了皇城,往前线奔去。 龙皓焱如往常一样,骑着乌锥,行走在大军的最前面,左为月魂,右为龙寒江,只留十一在朝中坐镇大局,打仗这种事,他向来是不让十一前去犯险的,十一虽有法术,但是身体却一年差过一年,也不知是否透露了太多天机所至。所以这次出征,他依然留下十一,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十一照顾着陶伊。 传言,龙元澈已经解开了惜柳身上那副画的秘密,那是可以让人一统天下,长生不老的秘密!他许诺和四族首领同享,这四族初尝了那长生不老之药的滋味,便将身家命都交到了龙元澈的手中。 荣延被困谷中已有三月,听说五万军士只剩几千,在谷中垂死挣扎,他本人生死无信。 金多海反骨,已经归入龙元澈之大军,此时正排开了阵势在前方等待着他。 金绯婉仍然关在冷宫之中,只是身上加了几重铁链,让她只能在屋中弹丸之地挪动。他本不想加罚于她,可是两军对垒,也只得扣住这多年的枕边人,来换取军心的稳定。 这十万铁甲,是他最精锐的力量,他向来不需要太多的军队,只要最强悍的士兵,他的这支军队,跟随他征战数年,大小战役上千,便是前方是龙潭虎Xue,这些人也会伴他同闯! 大军,渐离了皇城。 月光为这些勇士照亮了前路,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跟随他一同回归。 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陶伊用梅叶吹出的乐声,在耳边缠缠绕绕,他的眼中划过一抹柔情,忍不住回头看向皇宫的方向,那方向,半弦月悬于树梢,一如她那微笑时温柔的眼睛。 “陛下,速度太慢,我们必须在天明之前赶到大散关。”龙寒江策马上前,低声说道。 上一回,龙皓焱不仅给了他爵位,更给了他男儿的信心,这次四族倒戈之时,他毅然选择了站在龙皓焱的身后,为他冲锋献阵。 不仅是他,九族中,选择了龙皓焱的多是青年一辈,毕竟盼长生的人都是年长的人,这些人被长生的诱惑诱得失去了理智,都没有想到,那龙元澈连亲生老子都敢杀掉,他们这些老家伙今后还能讨到什么便宜? 龙皓焱冷笑起来,右手稳稳一举,青月刀便在月下划冷凛的一道弧,大军的步子,整齐地加了速,往前行去。 *** 这边,陶伊终于放下了梅树叶子,这叶子不放下也吹不成了,她吹得太久,叶片已经折成了几半,她缓缓垂下了双手,看着这朱红的墙发起了怔。 人道海水深,不及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她的心,现在就沉在这寂深的相思之中,微涩、深痛! 一夜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人浑浑噩噩,第二日就发起了高烧,所幸有人每天都按时送饭菜进来,小悦都会把想要的东西写在纸上,听说陶伊病了,第二日,便用篮子送进了一个御医来,十一在里面附了信,让陶伊放心,看到十一的字,陶伊的心居然也真的安静了下来。 她爱的男人,阿简,那样的威武,那样的智慧,一定会大胜而归的! 连着好几日,都是雪天,院子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来,小悦踩上去,居然没到了小腿处。燕周的冬日,总是有这样的大雪的,只是今年的雪却比往年都要大。 陶伊很早就醒了,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小悦。 她正兴奋在院子里面堆着雪人,此时已经堆出了一个胖胖的身体来,可是灰灰却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她添着堵,她刚把这边堆好,灰灰就把那边给啃出个缺口来。 “娘娘,你快把这小畜牲给弄走吧,奴婢都堆不成了!” 小悦恼了,拿起手中的笤帚就去打灰灰,灰灰却毫不示弱,立刻咧起了嘴,露出了尖尖的牙来,此时的灰灰,已经像普通狼狗一般大了,他有一双幽蓝的眼睛,还有尖尖的耳朵,灰色的皮毛光滑闪亮,那微瘸的后腿之上戴了一只白色精铁镶金的环,模样很威风。 “灰灰。”陶伊立刻唤着它,可是它却越发来了神,拼命地用脚爪在那雪人的胖肚子上面挠了起来,嘴里还得意地呜呜欢叫。 “娘娘!它欺负我!”小悦急了,挥着笤帚满世界地赶着灰灰就要打,灰灰便猛地往陶伊身上窜来,像它小时候一样,非得让陶伊抱着。 陶伊哪里还能抱得住它?送进里面来的吃食,大部分都落进了它的腹中,两个女子是越来越苗条,它却喂得肚皮滚滚,满嘴油光,这身子,怕也是有百把来斤了吧! 就这样,便被灰灰扑到了地上,它还不依,大脑的瓜在她的脸上狠狠蹭了几下,似乎不满她的态度清淡。 小悦在旁边笑了起来,玩得高兴,居然也不喊娘娘了,礼仪规矩也没了,在旁边拍着手嚷嚷道: “好吧,你扑她,我可不管,我看热闹便成了,你们一人一宠的多亲热一会子。” “走开,灰灰,你压痛我了。”陶伊连连拉着它的尾巴,灰灰越发得意,脑袋蹭得更欢了,就跟条狗儿似的。 突然,灰灰轻声呜咽了几声,搭拉着耳朵滚到了一边,然后趴着不再动弹了,陶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它,这时,一道身影投到了雪地上面,她的心猛地一颤,脖子也僵硬起来,他回来了吗?他怎么进来的? 缓缓地,抬头。 失望便汹涌而至。 面前的人,是十一! 此时,他一袭白色锦袍,披着白狐狸的毛裘披风,发上束了银镶玉的冠,眼睛上却系了一条黑黑厚厚的布带子,把那双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王爷。”陶伊站了起来,轻声唤道。 “可好?”他缓步走过来,可步子却似有些不稳,小悦连忙上前去扶住了他,引着他坐到了椅子之上。 “王爷身子不舒服吗?”陶伊第一次见他有如此虚弱的模样,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我见不得雪。”他轻笑,这双眼睛,最怕雪光!每逢下雪的时候都痛得厉害。 “那王爷为何会还要来我这里?”陶伊连忙过来,抬起手为他遮住双眼。 十一微微一笑,可这笑居然有些勉强,陶伊心里一紧,莫不是阿简出事了?十一微偏了一下头,仔细听了一下,便笑着说道:“你在煮茶?” 第七十二章剧变 陶伊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屋里煮了梅花茶!这会子不知道烧干没有!她转了身就往屋里跑去,不多会儿,便用帕子包着一只小铜壶走了出来,小悦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面,陶伊便给十一倒上了一杯。 十一端起茶杯来,低下头,轻轻地闻了一下,然后小口啜了一口,梅的清香,茶的醇香,便一起入了喉,回味无穷。 陶伊学不会女红,学不会写字,可是在煮茶酿酒、制作美食上面却一直技艺非凡,所以龙皓焱才喜欢吃她做的饭菜,连宫中的御厨也省了好多事。 “陶伊,你也给本王吹首曲子吧,我都没听过。”十一放下了杯子,微笑着说道,这清瘦的面容上面,带了淡淡的愁。 陶伊强行压抑住心里的惊慌,从树下摘下一枚叶来,放在唇间吹了起来,可是心里太乱,这吹出来的调子也乱,没吹几下便吹不下去了,她干脆放下了树叶子,直接了当地问道: “你快些告诉我吧,他怎么了?” 放下杯子,十一便站了起来,轻声说道: “他很好,只是本王闷得慌,想来看看你,没别的事,本王就走了。” 陶伊楞了一下神,他今天来总感觉怪怪的,这表情一直阴郁得可怕,不像那平日间不羁的样子,看着他的样子,她越发心慌,上前去就拉住了他的袖子问道: “他好不好?他是不是出事了?十一,你告诉我啊!” 十一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没有错。” 这话真是奇怪!陶伊真慌了,还想问他,他却突然伸了手,往空中一挥,一道细细的白色寒丝便往上飞去,笔直插进云宵,牢牢地抓在了高墙之上,然后他便一手拉了这寒丝,身子一跃,那白色的身影便贴着墙往上跃去了。 “喂,王爷,你告诉我啊!”陶伊用力地拍着红墙,焦急地喊道。 “你只管等他便是了!” 十一的声音从上面飘过来,又轻又远,就像是从天那头飘来的一样,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弄得陶伊一天内问了小悦好几回,刚才十一真的来过了吗? 这晚上,陶伊做了个长长的噩梦,梦里面,她看到龙皓焱骑着乌锥踏过青青绿草,向她疾驰而来,他的眼眸闪亮,乌发飞场,寒铁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烁人的光。 眼看着,他就要到面前了,她欣喜地迎上去,大声喊着:阿简。 他伸手去取那面具,眼底沉了笑,正欲翻身下马来,这时,无数支利箭便往他和她的身上飞去,这箭,夹着火药,带着剧毒,每一支,都要让他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 她楞住了,龙皓焱却猛地弯下腰来,提起她的身子,往远处狠狠地扔去,这箭,便如雨般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火光,冲天! 如雷,炸响! 她从地上爬起来,只来得及看到他高大的身躯被香进这熊熊之火中。 她不停地尖叫,不停地挥舞着双手,这尖叫声穿破了宫殿的墙,在天空中凄凄回响着。 “娘娘,快醒醒!”小悦披着衣,在榻边上用力地摇晃着她,焦急地喊着,灰灰也用爪子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拍打着。 终于,她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好,只是梦! 背上,汗涔涔的,全湿透了! “都天亮了啊!”陶伊看向外面,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又在飘雪了! “娘娘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小悦拖着哭腔说道。 “一天一夜?”陶伊惊讶极了,轻声问道:“怎么会呢,又睡了这么久?” “娘娘又发热了,娘娘,你就别担心陛下了,若你的身子出了事,陛下也会……”小悦小声哭了起来。 陶伊连忙拉住她的手劝道: “你别哭啊,我没事的,他也不会有事!” 小悦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把话香了回去,强挤出笑脸来说道: “奴婢去给你端午膳来吧。” 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灰灰跳上榻来,在她的脚边缩成一团,一双幽蓝的眸子里面有水光泛泛。 这灰灰,居然也会哭?也是在担心自己吗?陶伊心里一暖,自己一路行来,虽然也是命运坎坷,可是身边却一直有这些人在默默守侯,从云墨起,到阿简,小悦,就连灰灰,也会牵挂自己,自己的命,还是很好的吧!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灰灰脑袋,灰灰便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她掌心的温柔。 “娘娘,睡了这么久,先吃点清粥垫垫吧!” 小悦走了进来,把一碗白粥放到了她的手中,粥是温热的,她拿起小勺来,慢慢地吃了起来。 咕噜……咕噜两声响从脚头会传来,她抬头一看,灰灰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咕噜声,正是从它的肚皮里传来的。 “小悦,给灰灰弄点东西吃吧,它饿了。”陶伊笑着拍了拍灰灰的尾巴,轻声说道。 “它吃过了,呆会儿再弄去给它弄,娘娘快趁热吃吧,免得凉了。”小悦连连催促起来。 灰灰从榻上跳了下去,慢悠悠地往外走去,这时,陶伊突然觉得灰灰有些有气无力,好像还瘦了不少,难道也是着凉了? 看着她吃了粥,小悦便去后面温泉那里洗衣服了,陶伊觉得有些冷,便下了榻,去看屋里的火炉子,一看,眉就轻皱了起来,炉子里是冰凉的,没有炭火!于是,她便从门边上拿起了小铲子,走到隔壁的屋子里拿银炭。 可是,原来堆在墙角那满满的一只大袋子,现在居然瘪得贴在了地上,在里面夹了好一会儿,才翻出几块小小的炭来,不管了,可能是炭还没送到吧,下午送晚膳时,让小悦催一催。可是,刚点着,小悦的声音便急匆匆地响了起来: “娘娘快放下,奴婢来吧。” 说着,她便把手里的衣服放开,快步跑了过来,陶伊分明看到她的手被冻得红肿,手背上已经皴裂开了,冻出来的血口子还自往外流着血。 “小悦,你的手怎么冻成这样?你干什么去了?”陶伊拉起了她的手,惊讶地问道。 “就和灰灰玩雪去了,不碍事的。”小悦轻轻地把手抽回去,侧过身把她手上的银炭接过去,小声说: “娘娘帮奴婢把衣裳晾一下吧,奴婢来生炉子。” 这是小悦第一回让陶伊帮她干活儿,陶伊想都没想,连忙抱起了木盆往晾衣绳的地方走去,回来的时候,炉子已经烧好了,她趁小悦不注意悄悄揭开了上面的水壶一看,里面居然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块小炭,其他的,都是一些撕开的布片、木屑,这些只能燃上一小会子,怕是连这水都烧不热。 陶伊不露声色地放好水壶,这会儿应该快到送晚膳的时候了,可是墙的方向却没有一点动静,她唤过了灰灰,在它无精打彩的脑袋上轻抚着,心里暗自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外面没有送银炭进来? 一下午,小悦都在忙碌着,还去了许久没去过的偏殿,当时封宫时,陶伊觉得这璃鸾宫太大,因此,把其他的偏殿也用短墙隔开了,她的身子本来就用了两个月才渐恢复过来,根本也没去过其他的偏殿,每日只在这寝宫的门口窝着,眼巴巴地看着这堵把她隔在孤岛中的高墙。 正发怔时,小悦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只碗,轻轻地放到了桌上,勉强笑着说道: “晚上还是吃粥吧,都睡了好些天,总得吃点清淡的东西才对。” 这话是不假,可是陶伊的目光扫过她,她的脸上多了两道擦痕,不知道又干什么去了。她想问,小悦却立马转了身,带着灰灰走了出去。 她立即放下了碗,悄悄地跟了过去,小悦和灰灰进了院子西侧那个专门为她加的小厨房。她放轻了步子,走到了窗口边上,往里面看过去,这一看,人立刻就楞在了那里,屋子里面,小悦正端着一碗稀得能看得清影子的粥喝着,手里还捏着一团青青黄黄的东西,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应该是梅树的皮!灰灰的晚里比小悦好不到哪里去,它埋着大脑袋在那粥碗里唏哩呼噜地喝着,尾巴无力地垂着。 “小悦!”她终于忍不住了,推开门大步走进去问道:“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悦怔了一下,接着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会子,她不是那个八面玲珑,心思敏巧的小宫女,却像是个孩子,灰灰也趴了下去,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说呀,小悦,不哭,你告诉我。”陶伊走过去,抱着她削瘦的肩,焦急地问道。 “娘娘,你睡的不是一天,而是七天!”小悦哭着说道: “这七天来,外面没有送一点东西进来,而这之前,东西就已经越送越少了,银炭我十天之前就催过了,可是一直没有送进来,这之前,我还以为因为前线战事的缘故,会顾及不到我们这里来,可是到七天前就已经是粒米未送进来了!娘娘,我们断粮了!这点米,还是之前您来了心思想自己做饭,当时陛下怕您累着,就不让人多送,才让外面送了两斤进来,你那天用了一点,我们这几天也不敢吃,就等着您醒过来。” 七天……难道他们是想把自己在这里活活饿死? 第七十三章墙倒 难道十一那天前来就是这个原因?是不是自己死了,龙皓焱便能活?不,不对,如果是那样,他们根本不用费力气来救自己!难道,十一也要背叛龙皓焱?更不可能啊!或者……外面,已经被龙元澈给控制住了?他进不来,所以想饿死自己,从而让龙皓焱也活不成? 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龙皓焱在前线遇到了多大的难处,遭遇了多大的失败,才让龙元澈占了这皇宫都城?这样一想,身子几欲倒下去,心里更是如刀扎般地疼痛起来,呼进去的空气都堵在了嗓子里面,出不得气,也进不得气。 小悦看见她面色灰败,连忙扶住了她,给她轻拍着后背,半晌,陶伊才缓过了气来,小悦扶她坐下,哭着说道: “娘娘,是奴婢没用,奴婢没有做哥哥所托之事,让娘娘受罪了。” “哥哥?你哥哥是谁?”陶伊强力稳住身形,虚弱地问道。 “奴婢的哥哥便是陛下啊!”小悦的哭声更大了: “奴婢只是下等宫女所生,又是女子,又是外族,依着祖制其实是绝不能活的,黄管家和我母亲相熟,见我可怜,花了千般的力气才把我救下来,然后把我悄悄带进了府中,只说是他的侄女,哥哥不知道奴婢的身世,这要传出去,不光是我,黄管家也会死的……奴婢从小便看着哥哥,崇拜他,喜欢他,想亲近他,我只愿离哥哥近一些,这样别人才不会欺负我。” 小悦已经语无伦次了,一下陛下,一下又哥哥地叫着……陶伊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原来这朝中除了长公主,还有一个皇族的女儿存活着,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对龙皓焱就格外关心,难怪他的事她件件清楚,难怪她一直要守着自己,她是觉得守着自己,便是守着了她哥哥,这个世间唯一可以保护她的哥哥。 “娘娘,我们怎么办?” 小悦眼泪花花地看着陶伊,她已然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们被关在这里面,外界的消息是一点也听不到,就像个瞎子聋子一般,在这里面白白担心。 陶伊拉住她的手,努力稳住了自己慌乱的心跳,脑中快速地思索了起来,外面的人想饿死自己,那自己就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倔强,又从骨头里冒了出来。 天让她死,她偏不,她要好好活着,等那个男人回来,等到一年之后绝情花期,等到十一找到世间每年一盛开一株的绝情花…… 这是断粮的第十五天了! 这些天,总是下一会儿雪,又会阴沉几天,好久没出太阳了。这天,碧蓝的天幕上挂了一轮红红的大太阳,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上面有雪化的水珠儿在滴滴答答,院中那树梅也完全绽放了,顶着满枝头的浅红,阳光照在那粉嫩的花瓣上面,水珠在花瓣上面翻滚着,折射出太阳那七彩的光。 陶伊和小悦正在院子里忙着,既然小悦是龙皓焱的妹妹,自己便是嫂子,家无父母,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自己自进宫来,事事依赖小悦,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现在,应该是她来护着小悦的时候了。 小悦虽命苦,却没挨过饿,不像她,自小便过惯了这种挨饿受冻的日子,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找出法子来让自己坚持下去。 陶伊先是让小悦搬进了自己的屋子来住着,然后找了几条稍旧的床单挂在窗户上面,这样会把这凛冽的风多挡一些,取暖方便一些。然后,陶伊用菜刀把桌椅板凳,加上不住的房间的门板床板都劈开了,每回也不敢用太多,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与世隔绝,会是多长的时间,所有,只有在实在冷得受不了时,才点着这些东西来取暖。 最困难的是,是食物。两个人把所有的偏殿都翻过了,也只找到几盒点心来,还是已经成了硬团团的那种,现在,那堆放得到处都是的珊瑚玛瑙、奇珍异宝都比不上一个馒头来得金贵。 于是,陶伊把心思打在了院中的花草树木上面,多亏了前三个月自己为了打发时间,让外面送了好些种子进来,有些是花,有些是草药,有些是小菜,虽然因为大雪,好多都没能活,可是有一些是耐寒的植物,比如萝卜,还是顽强地长了起来。翻开了积雪,从地底下挖出了几个红红的大萝卜,把泥巴弄掉,小悦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声音有些哑哑的,还在不停地吸着鼻涕,她着了寒,这几天煮着姜水喝着才稍好了一些,兴奋地用手捏了一下大萝卜,说道: “姐姐,这萝卜倒是生得好看!前些日子竟然没有翻出来。” “你歇着吧,我来做点好吃的。” 她现在终于肯喊姐姐,而不是娘娘了,陶伊笑着说完,便拿着萝卜走向了后面的小井,那井中原是温泉水,封鸾璃宫之前龙皓焱为她引过来的,现在这井中却是让人彻骨的冰水,肌肤碰上,就会觉得立马要裂开一样,痛极了,而且水也越来越浅,连雪落进去化的水,都慢慢渗进了井底的流沙之中,可能是外面的人故意断了水源吧。所以,陶伊已经和小悦一起把积雪装进了所有能装雪的容器里,大大小小地堆了一满院子,以备井水枯竭的时候来用。 “姐姐,水太冷了,温热一点再洗吧。”小悦看着打上来的井水,担忧地看着陶伊,她的身子也弱着呢,别也受凉了。 陶伊浅浅一笑,她却不怕,再冷的天,她也在河里洗过衣,还被恶婆婆推进过那河水中,不知道喝了多少那刺骨的河水呢!她吸了一口气,便把双手浸进了这水中,用力地揉搓起萝卜来。 小悦蹲到她的身边来,看着她慢慢地削皮,切块,小声说: “姐姐,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本就种得不多,现在菜叶子都快吃光了。” “坚持到他回来接我们!”陶伊坚定地说道,把菜丢进了烧得滚烫的水壶里面。 “可是……” “小悦,再苦的,再痛的事我都经历过,所以,你信我,只要挺下去,就一定会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陶伊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上已经生满了冻疮,结了厚厚的痂,一烤火就痒,不烤,又冻得慌。陶伊用筷子从水壶里捞起一片萝卜来,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搓着,小悦看着她,突然就明白了龙皓焱为什么要喜欢她,她太坚韧,太顽强,管你是暴风还是疾雪,她都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这个,正是龙皓焱所需要的,做他的女人,不能怕死,也不可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以吃了吗?”小悦的脸上有了笑,把脑袋转过去,看向了翻腾得活跃的铜水壶,里面有稀稀的几粒米。 陶伊很公平,从不说她少吃一些,小悦多吃一些的话,这样让小悦也吃得安心,萝卜叶,萝卜皮一点也没有浪费,只是苦了这灰灰,吃惯了好的,突然要天天啃萝卜皮,毛皮愈加的黯淡下去,整个身子也瘦得皮包骨了。 “小悦,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陶伊突然放下了碗,侧耳听着,从墙的方向,隐隐能听到一些声响。 小悦仔细听了一会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刮风吧。” “不像,似乎是砸墙的声音!”陶伊兴奋地起来:“是不是阿简回来了?” “不会吧!他若真想进来,完全可以像十一王那样,从墙上过来啊!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去砸墙,一定是风啦!” 小悦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干,满足地咂了咂嘴,便去洗碗了。 陶伊站起来,快步地走到墙边上,把脸贴上去,凝神地听着,然后顺着这声响传来的方向,慢慢地寻了过去。 就在院子一侧,这声音是最大的,连这墙也微微有些颤动!她兴奋的把双手都紧贴在这墙上,去感受这可能能带来生的希望的震动! 可是,小悦无比惊恐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娘娘,你看上面。” 陶伊仰头看去,那高高的墙头上,密密的站着一排青衣男子,看那装扮正是燕周的武士,再转身,四面墙头皆是如此,人人都中都有一把大弓,燃着火的箭正对准了各个宫殿,一声长长的吆喝过后,万箭齐发,这箭吐着火红的焰密密地飞向了她们住的宫殿…… 第一拔剑射过之后,第二拔又来,这一回带了火药,支支带起天崩地裂的震动! “啊! 小悦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埋着头扑进了陶伊的怀里,陶伊紧紧地抱着她,蹲在墙角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熊熊冲天的大火。 是不是外面的人看饿不死自己,终于等不下去了,这才痛下了杀手! 他们完全可以进来用刀剑斩杀自己,为何又要费上这样大的周章?不怕麻烦吗? 第三拔……第四拔,不知道这箭射了多久,整个璃鸾宫都成了一片火海!木头断裂声、火光烧出的噼哩叭啦声,响成了一片,不时还有黑衣人从墙头上掉下来,惨叫声又掺进了这声响之中,这时候的璃鸾宫,惨烈极了。 第七十四章强夺 放箭的时间并不长,墙上的人也掉了许多进来,都是掉下来不久就没了声响。渐渐的,就只有这火燃烧的声音在这片天空下面回响。 陶伊牵着小悦站了起来,这大火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这一刻,她的心里却无比平静,他们不来这一招,自己反而忐忑,他们下了杀手,自己却放下心来,龙皓焱肯定还好好地活着,外面的人心里害怕,所以才这样对待自己。 “怎么会?怎么可能?”小悦的脸却愈加惨白,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绝望的样子。 陶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还抖得厉害,可怜的姑娘,她吓坏了!对了,灰灰呢?她的心一紧,连忙唤了起来: “灰灰,灰灰你在哪里!” 唤了半天,四周都只有噼哩叭啦的火光声,陶伊唤了一会儿,便有些绝望了,灰灰根本就没有反应,如果它还活着,肯定会应自己的! 面前那冲天的火居然不减半分颓势,不仅是她常日里住的宫殿,就连后殿,偏殿都燃成了最怒的明亮。既使自己和小悦贴着这墙站着,离那燃火的地方有三十米之距,浑身衣也都被汗浸透了,发丝黏在脸上,心里有说不出的疲惫和无助。 璃鸾宫,修建时花建了三年零七个月,是整个皇宫中除了帝宫之外,最豪华的宫殿,燕周国的规矩很怪,王后即大妃的宫殿却简朴得如同民居,只一院三室,即封大妃,便是终身不得废,贵妃的宫殿却可以豪华得如同天庭,当然,这里面的女子也是如过江之鲫,没人记得这里到底住过了多少人。 修它,三年七月,烧它,却只需一天一夜。 陶伊站累了,便坐到了地上,无力地看着这眼前的势渐微的火。终于快烧完了,面前那原本金壁辉煌的大殿如今成了焦黑的段段枯木,冒着乌黑的烟,噼哩叭啦地溅着火星子。 “娘娘,怎么办?”小悦拖着哭腔问道:“我们还能活么?” “能!”陶伊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她不能露出一点绝望的样子来,她就是小悦的希望! “来,我们去找找灰灰,这家伙不知道被吓坏没有。” 陶伊伸手扶起了小悦,二人慢慢往院子另一侧走去,记得起火时,灰灰就在那里卧着,每天把它饿得半死不活,到今日还要让它受这火光之罪,还不如那时候把它放在谷中,让它和狼群生活在一起。 “灰灰,出来,灰灰!” 陶伊在残亘断垣中寻找着,不过只唤了一会儿,这声音就嘶哑难听极了,这是被烟雾熏成的。别说声音,就连二人这脸也是熏得乌黑的,眼睛却又红通通,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呜呜…… 一声轻呜从墙角里传了出来,她连忙过去,踢开了几根焦黑的断木,灰灰从里面露了出来,毛被烧光了,焦糊糊的味道冲进了陶伊的鼻中,还有有断木压到了它的腿,压的还正是的那只!陶伊蹲下去,不由得眼泪就落了下来,那腿只有皮肉是相连着了,露出森白的骨来,那精美的环儿也烧得乌黑,此时就挂在那断处。 “别怕,我在这里,我把你抱出来,不要怕疼。” 陶伊小心地挪动了一下灰灰,灰灰翻了翻眼皮子,眼睛里面水盈盈的。 在小悦的帮助下,一点点把它托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往墙边上的空地走过去。 灰灰伤得重,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了,陶伊的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它的身上。 “娘娘,怎么办?” “快去,看那草药还能不能挖出来!”陶伊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 墙根边上,有她按着刘婆婆给的医书种的草药,跌打的、风寒的,倒有好几味,这场火烤干了不少,只有最墙根边上还有几株蔫头蔫脑地搭拉着叶片儿,叶片上满是黑黑的焦灰。 这边,陶伊的手也没停,把那铁环儿小心地从灰灰的腿上取了下来,灰灰痛苦地呜咽着,陶伊硬下心肠来,快速地动作着,不能因为它痛而不去管这伤啊!外衣已经脏透了,她便扯出了自己贴身的肚兜,小心地垫在灰灰的伤腿下面,小悦捧着几株草药快步跑了过来,陶伊接过来就往嘴里放去,嚼烂了,然后敷在那断处,最后用布仔细地包好。 “可是,娘娘,它伤得这么重……”小悦拖着哭腔说道,虽然灰灰平日里老欺负她,可是正是因为有了灰灰,这殿中才不至于太冷清,太寂寞,三个多月来,正是灰灰给她们两个带来了乐趣和安全的感觉。 “它会好!它是战兽!”陶伊打断了小悦的话,快速地说道。 十一养出来的战兽,便是普通的狼,一定也有极强的求生意志,所以,她的灰灰一定不会死!她抱着灰灰,那平日里宠大的身躯此时在怀里,却轻飘飘的。 天,阴沉沉。 到了晚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下着,就越发大了,漫过了二人的鞋底,这下连坐着也不行了,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能为她们遮蔽风雨的地方。 小悦咳得很厉害,二人依偎着,站在墙下,尽量弯下腰用身子为灰灰挡着这雨水,身上冷得厉害,她也开始发起抖来,手脚开始僵硬,尤其是脚,已经没了知觉。 小悦的哭声越来越大,反复说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陶伊不懂,只以为她是在说怎么会遇到这样惨烈的事情,心里长叹着,终是被自己给连累了,当初就应该让她也留在外面,不用跟着自己受这样的罪。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放了这一把火,他们会以为自己死了吧?那么,也不会再来了吧? “娘娘,我撑不下去了!”小悦在旁边小声说着。 “快别这样想,明儿就好了,会出大太阳,阿简,你哥哥会来接我们。” “娘娘……”小悦侧过脸来看向陶伊,陶伊感觉到她的目光,也侧过脸来,努力向她笑了一下。小悦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从第一次看到她起,陶伊的眼中就有这种神情,倔强得要命的样子。 “可是……我、我……”小悦的话说到一半,她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砰砰的响声,墙也震动了起来。 二人一楞,对望了一眼,连忙撒腿就往对面跑去。 有人在敲打这墙! 拼命跑着,这墙若倒下来,那才是真的必死无疑! 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想来昨天陶伊听到的时间并不是幻觉,而是那时候就开始在拆这堵墙了,只是不明白他们既然要拆这墙,为何又要多此一举,来放火烧她们! 这脚,冻得厉害,根本跑不快,抱着灰灰,又相掺着,跌跌撞撞地往院中跑,没跑多远,便听到了墙体开裂的声音。 轰隆隆! 巨响扑头盖脑地冲进二人的耳中,惊恐地回头看过去,只见那竖立了三个多月的高墙轰然倒塌,无数的青红的砖往二人身上扑来…… “小悦小心。”陶伊下意识地伸手把小悦往怀里揽过来,左手灰灰,右手小悦,把整个背都露在了那漫天落下的砖雨之中。 一块、两块、三块…… 只几块砖之后,突然就没有砖再落下来了!人,突然升到了半空中,右手从小悦肩上脱开,左手依然死死地抱着灰灰,尖叫声便从这砖雨之中向四面八方漫开去。 充满讽刺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来。 她扭过头一看,抓着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龙元澈!她的猜测没有错,燕周都城真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砖,还在扑天盖地往下落,往下看,小悦已经被埋进了砖中,陶伊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死死地咬住了唇,不让哭声从唇里跑出来。 身子被一横,龙元澈已经用双手抱住了她,落到了高墙之外。 “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个女人居然还能活下来,不错,本王喜欢。” 龙元澈低下头来,看着怀里的女人,陶伊的牙关依然紧咬着,一脸漆黑,可是模样却一如即往的倔强,听到他的声音,她恨恨地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的男子。 一袭赤色锦绣王袍,王袍上面有金色的巨蟒盘旋,眼中是一惯的邪戾之色,见陶伊看他,他便把陶伊往地上一丢,讽刺着说道: “既然活着,就继续让本王用用。” 火烧璃鸾宫,不过是故意弄出这样的阵势来,让龙皓焱心慌,陶伊遭这样的大难,看他还有没有心思堵着他前进的路,破墙而入,却又是和青阳云墨订下的协议,青阳云墨帮他配出长生药,他把陶伊送还给他,当然,破墙只是做做样子,若她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弄几个人进去,把陶伊捉出来?废话,武士根本下不了那墙!武士试了好多次,也没能进去,他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让龙皓焱心慌意乱,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来破阵!所以,他们只得用云梯送了武士上去,站在墙头上往里放箭,饶是如此,墙上的武士也被墙头上的机关伤得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可是,代价再大,只要一想到用一个陶伊,便能换来两处得益,真是太好了! 他一甩袖子,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传到陶伊的耳中,只觉得刺耳极了。 几个侍卫上前来,拖起了陶伊,其中一人想要把灰灰从她怀里夺走,却被陶伊俯下身去,用牙拼命地咬住了手。 第七十五章恶毒 “放开!”被咬住的人连连用刀背打着陶伊的背,可是陶伊却不依不饶,她不能让他们夺走灰灰,那灰灰就必死了! 那人还要再打,灰灰却突然醒了过来,那原本幽蓝的眼睛骤然变得赤红,喉中也发出了凶猛的低嘶声。 那人一时也心虚起来,连忙松开了抓着灰灰的手,陶伊也才松开了他,紧抱着灰灰连退了好几步。 “你这贱妇,倒是真敢咬!”那人恨恨地说道,却也不敢再靠近,龙元澈的命令是不能真的伤到这个女人。 “走吧。” 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道,为了一个女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在这里砸了整整五天的墙,真是累死了! 推推搡搡地,把陶伊关进了一间偏殿中,落了锁,这殿中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墙上,几盏青铜的灯盏,火苗儿并不旺,屋子里暗暗的,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心痛地看着怀里的灰灰,这时候,灰灰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冷,她轻抚着灰灰的头,难受极了。 现在怎么办?小悦还能活吗?灰灰还撑得下去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十一去了哪里?这么大的都城,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一时间,心里就焦急了起来,自己落在他的手里,他若拿着自己威胁龙皓焱怎么办? 门锁轻响了几声,那门便打开了,一群宫女低着头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梳洗的用具,最后几个小太监还抬着一只大大的浴桶,看样子,是想让她梳妆。 “娘娘,清沐浴。” 领头的一位上前来,轻声说道。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什么时候占了这里的?”陶伊上前去焦急地问道。 “二十日前。” 宫女低着头,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这宫中的主子变来变去,每变一次,宫里面都会被血腥味盖上好几天,那地都染红了,枯井里都是扔的无法辩认的尸骨,经历得多了,连害怕都不会了,只觉得麻木。 帝王换来换去,其实于她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呢?一样的做着奴才,一辈子都没有出去的可能,再坏,不过也是变成那井中之骨。 “娘娘请沐浴,沐阳王还等着您呢。”见她站着不动,小太监走上前来催促道。 陶伊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湿淋淋的,她必须要换下来,她不能病,不能倒下!把灰灰小心地放在地上,低声说道: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沐阳王有令,不得离开娘娘半步。”宫女们走上前来,开始为她宽衣。 陶伊也懒得再和她们争执,都是做奴才的,她没必要去为难这些人。不多会儿,她便被扶进了那浴桶,温热的水包裹住了她,冻了一整夜了,这手脚碰到了热水,居然痒痒得难受,抬起来一看,手指上已经冻裂了,红肿一片,整只手惨不忍睹。 抬眸看了看四周,大家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屋外渐亮了,几丝晨曦穿透了黯沉的天幕,带来了几分光明。 “娘娘,奴婢伺侯您洗头吧。”一名宫婢轻声说着,动手解开了她头上的钗环,让她乱成一团的发散落下来。 陶伊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于是便转过脸来看,对了, 这是上回自称是云墨派来的小宫女,还因为和自己说话而被芸妃鞭打过,她还在这宫里啊!见到有认识的人,陶伊的心静了一点,心里开始思索着,怎么来找机会向这小宫女打听一下情况才对。 “娘娘,您的头皮破了。” 宫婢的手指轻轻地按着她的头皮,她这才感觉到有些刺痛,可能是刚才被砖打到了吧! “娘娘,速度要快点了,沐阳王侯着了。” 小太监见二人说着话,于是便又催促了起来,小宫女连忙止了言,快速给她洗了起来。 不多会儿,梳洗完毕了,宫女捧上了一套锦衣,这龙元澈倒是优待自己,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 陶伊一穿好,立刻又弯腰抱起了灰灰,这才跟着她们往外走去。 龙元澈占了帝宫,此时门大敞着,抬眸看进去,却看到他正躺在那张大大的龙榻上面,手里揽着一个女子行那欢好之事,那女子衣衫已经退到了腰间,正在娇滴滴地说些什么,陶伊皱着眉,在门口止住了脚步。 小太监弯着腰快步走进去,不多会儿便出来,尖着嗓子唱道: “沐阳王有请贵妃娘娘。” 这是什么说法?自己既是贵妃娘娘,他应该来拜见自己才对!陶伊忍住了气,低头,大步走了进去,她要找他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的哥哥!第一次是在公主府,他就要把龙皓焱,十一,还有长公主统统烧死,这会,又占了他的燕周城,难道为了权势,真的就不要兄弟亲情了吗? “看样子,贵妃娘娘很不开心啊。” 女子坐起来,声音拔高了一些,陶伊抬眸看过去,不由得皱起了眉,那是惜柳! “他在哪里?”陶伊并不想理她,和龙元澈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样的好心肠? “他好得很啊,七天前才在齐鲁城内威风凛凛地庆贺他的胜利,这会子可能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吧。” 龙元澈笑了起来,齐鲁那破地方,他才不想要,出来的时候,他还放了几把火,让那里成了空城,他别的不会,却托自己那位最爱听戏的母妃的福,从小看多了戏,自己也会演了,不过是和青阳云墨一起作出了一副要誓死要打进燕周的样子来,便让龙皓焱御驾亲征了,铁甲军是厉害,他抵挡不住,于是一路溃败,让龙皓焱直打到了齐鲁都城之下。 不过,龙皓焱的反应倒是快,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带兵就往他身后追来,他心里担心陶伊,不免有些急躁,于是便中了他的埋伏,被困在了阵中,十一本来最忌讳在雪中行走,可是为了救他,也只冒险行事,这会子,两兄弟应该会合了,只可惜,他已经进了城。 人,是最怕有弱点的。 龙皓焱的弱点就在于陶伊,十一的弱点又在于龙皓焱。 所以,若要成为最强的那个人,就不能有感情,对亲人,对爱人,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只有这样,你才能百毒不侵,你才是金刚不坏之身。 他龙元澈就是这种人,他三岁的时候,就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妃被绞死,从那时候起他的心里就不再信任任何人,对他那位父王也充满了仇恨,这些兄弟也不过是他的眼中钉,阻碍他成为燕周帝君的障碍,尤其是这两个人,一个比他有能力,一个又精于修行,事事压他半头,让他恨之入骨。 燕周,四面修着坚固的工事,又有十一和荣延一起布下的重重机关,守易,攻难!所以龙皓焱才放心地带兵出征,只是,他没有想到,只要是机关,就能破! 当然,他龙元澈有自己的办法,他有一颗秘密的棋子, 一颗给他立了大功的棋子!正是这棋子告诉了他龙皓焱和陶伊之间的秘密, 现在他捉到了这女人,只要杀了她,龙皓焱还能活下去吗? 他的手在惜柳身上流连,目光却落在陶伊的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锦裙,身子苗条,长发还是湿湿的,披在身后,越发显得小脸尖尖,一双大眼睛在这张小脸上格外引人注目,黑白分明,又水光敛敛。 不过,她也真是厉害,都断粮好些天了,派上墙头去看的人都回禀说,她活得好好的,看上去脚步轻盈,每日里还能笑着挖雪储水,洗菜做饭,前天那一场火,他真是以为她活不了,可是当墙破之时,他居然发现里面有两个女人拼命地往对面跑! 当时心里的震惊他现在还无法形容,陶伊,他现在真要好好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女人了,能让龙皓焱和青阳云墨两个人都牵肠挂肚的女人 ,到底有些什么好处? 邪邪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下来,到了她的怀里,那黑不溜秋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心里一阵厌恶,坐起来,挥着手说道: “来人,把那东西给本王丢出去。” 太监一听,立刻上前来就要夺走陶伊手里的灰灰,陶伊连忙护住了灰灰,尖声说道: “大胆,我是贵妃,他才是个王爷,你们居然敢动本妃的东西!” 这是陶伊自进宫以来第一次摆贵妃的架子,还是在龙元澈面前,太监有些发怔,龙元澈却笑了起来,他坐起来,把靠在身上的惜柳推开,低声说道: “你下去。” 惜柳皱了下眉,看了一眼陶伊,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我要御医。”陶伊一扬下巴,大声说道。 “御医?我说可爱的贵妃娘娘,你还没有看清楚形势吗?你的命在我的手里,我若要你死,龙皓焱也活不成,所以,你最好对我恭恭敬敬的,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才对……” 说话间,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手指在她的脸上轻抚着,指尖的感觉倒是不错。 陶伊偏开了脸,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憎恨地看向了他,他说得对,自己的命捏在他的手里,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这时候一定要取他的狗命! 第七十六章威胁 “在骂本王?” 龙元澈眉挑了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向她怀里抱着的东西,这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儿,她自出那璃鸾宫起,便抱着这个。 “不敢,请王爷高抬贵手,为陶伊请御医。”陶伊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灰灰的情况更不好了,腿都僵了,于是强忍着心里的愤怒,压低了声音说道。 “救它?”龙元澈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一只狗而已,死了便死了吧。 “是。” “本王凭什么要去救这样一个畜牲?”龙元澈不屑地说道,目光下滑,落到陶伊被气得剧烈起伏的胸脯上面,念头又转了下,若,睡了他的女人,他会更生气吧? 只是青阳云墨那里不太好交待……也无碍,他只说要人,还有一个人可以给他呢!反正模样差不多,到时候自己说只找到那一个,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他笑起来,这些天只随身带着惜柳一个人,早就腻味了,换换口味,看看这倔女人是什么味道。 陶伊见他神色慢慢变了,那眼光也变得Yin*邪起来 ,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外跑,龙元澈一步追上前去便拉住了她的长发,把她往怀里拉来,手紧扣住她的下巴,俯下身去,强行在她的唇上烙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把她往后一推,陶伊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灰灰也从手里跌了出去。 “龙元澈,你少作点孽,你也不怕雷劈死你。”陶伊急了,慌忙爬过去,搂住了灰灰,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可没两步又被他揪住了长发,这会,他的力气更大了,扯得她头皮生痛,生生把她又扯回了他的怀里。 “还不滚出去?”龙元澈冷冷地一扫, 殿中的奴才们一见,连忙低着头就退了出去。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那双眼睛充满了愤怒、憎恨、惊慌……他突然就有了另一个想法,他要这个女人主动来服侍她。 他松了手,转身走向了龙榻,一掀赤红的锦袍,坐了下去,声音也懒懒地了: “你不是要御医救这死狗吗?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服侍得本王满意了,本王立刻就召御医来!” 陶伊大怒,转了身就走,和这畜牲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有啊,你不想知道十一的下落吗?”龙元澈挑了挑眉,他当然不指望陶伊会立刻低头,那样也不好玩了。 十一?陶伊一怔,对了,皇宫破了,十一肯定也落进了他的手里!不定他要怎么折磨十一呢!原怪上回看十一,表情那样忧虑,想来那时候情况就很危急了吧。 见她的身影僵住,龙元澈低笑起来, 她牵挂的人可真多,当然,越多越好,这样她才能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怎么样?是自己脱掉衣服,还是让奴才们来侍伺你更衣?”龙元澈似乎已经看到了那香*艳的场景,如果他没看错,这女人还是有一身媚骨的,到了榻上,应该会很有风情。 陶伊发起抖来,她咬了咬牙,没有动。 “这样吧,要不,我们来点乐子助助兴,就叫炮烙十一王,怎么样?弄根烧得红红的柱子来,把十一绑在上面,然后你我一边行欢,一边看这风姿卓越的十一王……” “闭嘴!”陶伊转过身来怒吼道: “你真是丧心病狂,他是你的弟弟!” “弟弟?陶伊,皇族里面是没有兄弟的,至少本王没有。”龙元澈也冷下了脸来,他站起来,大步走到陶伊的面前,指着大门说道: “自本王懂事起,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些争权夺利的戏码,你以为他们两个把本王当兄弟吗?还不是处处防,处处想置本王于死地?” 话说到一半,他又打住了,怎么轻易被她挑起了怒火?怎么和她说起了这些不作用的事来?他恼了,一把抓过了陶伊,再次夺过了灰灰丢开,灰灰落在地上,只颤抖了几下,便没了声响。 陶伊的哭声还没出来,身上便一凉,龙元澈已经撕开了她身上的衣服,凉凉的风扑到她的身上,有种绝望的冰冷来。 难怪龙皓焱要为了她疯了,隐藏在宽大衣衫下的她,居然有这样一副好身子!玲珑有致的曲线诱得龙元澈的心跳快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贪婪地顺着她的曲线往下看去,青葱的肚兜很短,很薄,紧贴着她的巧致的双峰,又露出胸前大片雪白来,肚兜延至了腰间便收住,那腰纤细柔软,看上去就有种想让人紧握住,狠狠揉捏一番的冲动。 “你不得好死!” 陶伊被他扔到了床上,绝望地骂着。 “先让他不得好死吧,你说我在睡你的时候,他会不会有感觉?”龙元澈低笑起来,手下用力,长裙也开了,白皙而修长的腿紧紧地收了起来,倔强地躲避着他的粗暴。 “陶伊,如果你能讨了我的欢心,我会让你活下去。”龙元澈半天不得手,便恼了,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 “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你就去地底下等你的阿简吧。” “死就死,到了地底下,我们还是成双成对的,你死了也只是个孤魂野鬼!”陶伊使劲儿扳着他的手,从嗓子里挤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彻底惹恼了龙元澈,他扬手,便是狠狠一掌,重重地打在陶伊的脸上,陶伊顿时被打得眼前一黑,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这时候龙元澈已经用腰带把她的手绑到了床柱上面,他扯开自己的衣衫,狠狠地压了下来。 陶伊完全绝望了,嫁了两回,两回都不能为丈夫守节。眼看着他就要把自己剥光,陶伊一横心,就往自己的舌尖咬去,自己反正是只能活一年,只要十一和清水在,龙皓焱还是有希望活下去,自己就免了这羞辱吧!正要咬时,他的手已经掐到了下巴上,强迫她张开了嘴,他的唇就烙了下来,想强行闯进她的嘴里去。 这个天杀的!陶伊的脑子里冒出了婆婆之前常骂的一句话,突然猛地抬起了膝盖,往他的腿间重重地撞去…… 龙元澈第一次被女人这样反抗,这一撞,疼得他冷汗直冒,他痛苦地缩起了身体,陶伊却跳了起来,飞快地下了榻,冲下去抱起了灰灰,拉开门就往外冲去。 “贱妇!”龙元澈怒吼起来: “来人,把那贱妇给本王抓回来,本王今天一定要整死你!” 侍卫们立刻领了令,拔腿就往陶伊身后追去,陶伊只着了肚兜,裙子被撕破了,跑起来,牵牵绊绊的,根本跑不动,不多会儿就被侍卫们逼到了墙角上。 于是,她又被扔回了那张龙榻上面,双手双腿都被死死地绑住了,不过,龙元澈这时候是没能力真的来整她的,他现在正死夹着双腿怒吼着: “叫御医快点给本王滚过来!” 吼着,又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陶伊:“贱妇,待会儿会有你的好!” 陶伊冷冷地盯着他,讽刺道:“我等着,等下再侍侯王爷这么一下子,你不敢和他在战场上打,拿着妇人做文章,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这句话真的刺到了龙元澈,他的眼睛渐渐变得赤红起来,也不去夹着他的双腿了,弯下腰来,双手撑在榻上,死死地盯着陶伊看着,陶伊也不甘示弱,当年,龙皓焱那样气势逼人,她也没怕过,怎会怕这小人? 瞪了一会儿,龙元澈便冷笑起来:“很好,倒是一朵带刺的花,本王就陪你好好地玩玩。” 说话间,御医来了,给龙元澈拿来了药膏,他也不回避,就在榻前宽了衣,陶伊连忙转过脸去,身后悉悉索索的,不多会儿,就抹完了药,这时,一个宫婢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跪下去禀报道: “启奏王爷,小姐有请。” 龙元澈丢了药瓶子,气汹汹地大步冲了出去。殿内安静了下来,陶伊瞪大了眼睛看着头顶那黄金的帷帐来,她和龙皓焱都不曾在这龙榻上面亲热过,难道要让这不要脸的畜牲占了便宜去? 还有,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十一又有没有受伤?一面想着,陶伊心里就难受极了,转过脸来往殿中看过去,灰灰这时候就在墙角边上,看上去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没有了。小悦没了,灰灰也没了,自己在这宫里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陶伊的眼泪忍不住就大颗地滴落了下来。她轻轻地扭动着手脚,龙元澈把她绑得很紧,这会子绑着的地方已经辣辣地痛起来了。 这时候,门被重重地踢开了,龙元澈去而复返,脸上的表情更阴沉了,他直接走到了榻边上,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咽喉,怒骂道:“贱妇,都是为了你!” 陶伊冷冷地回瞪过去。 这态度让龙元澈更恼了,他眼睛一眯,旋即就冷笑起来: “让本王看看,你到底能倔到什么时候,本王要把你扒光了挂到城楼上面去,让百姓们都一瞩贵妃之风采!” “你敢!”陶伊急了,这是最大的羞辱啊! “本王有什么不敢?弑君杀兄,本王一样都没拉下,本王还有什么不敢的?”他看着陶伊终于开始变得有些惊慌的样子来,低下头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不仅是这样,本王还要把这龙榻搬到城墙上去,本王要在他的眼前,天天折磨你!” 第七十七节威风 “你是疯子!”陶伊被他掐得透不过气来,挣扎着骂道。 “还有更疯的!你要不要试一下。”龙元澈站直起来,伸手拉下她身上的被子,露出她已经衣不蔽体的身体来。 这时,一个粗重的呼吸声突然在这殿中响了起来,还有股浓浓的腥味儿扑进了二人的鼻中,两个人循着那声音看过去,不由得都楞住了。 那么浓的腥味钻进了二人的鼻中,两个人都往那味道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那原本卧着灰灰的地方,多出了一个约一米的火球球来,只见这火球球慢慢地升到了空中,然后加速旋转起来,火光越来越烈,越来越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来!火的灼热,让整间屋子都热了起来,不过一会子的功夫,两个人的身上都渗出了密密的汗来,尤其是龙元澈只觉得自己处于了火炉之中,吸进鼻中的都是这灼人的热气,肌肤都辣辣地烫了起来。 火光越发的明亮,两个人都无法直视那火球,陶伊只得紧闭了眼睛,龙元澈用手掩了眼睛,扯脱了陶伊身上的绳子,抱了陶伊就要往外跑,刚到门边,蓦地,身后又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他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看,眉就紧皱了起来—— 那火球已不见,半空中,一只浑身赤红的狼正怒瞪着他!这狼身长约六尺,浑身的毛皮都是火红色的,此时根根怒竖着,双眼却又如一双幽蓝的宝石,迸发出冷凛的光来。 他眼眸一眯,原来这个死狗居然是战兽! 手一挥,便把陶伊扔到了一边,然后双手在胸前划了一道弧,手指往前一轻弹,三道蓝色的闪光便从指尖弹出,直打向了灰灰。 灰灰一声怒啸,那身形又暴长,往他身上猛扑了过来,那蓝光还未挨到它的皮毛,便被火光消融!龙元澈眉一皱,身形一闪,脚挑起了陶伊,把她作了挡箭牌,往灰灰的利爪前丢去,嘴里冷笑起来: “十一倒是给你调教出了一个好畜牲,可惜它遇上了我!” 陶伊此时完全怔住,她的灰灰居然是这么漂亮威武的家伙!灰灰连忙缩回了利爪,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滚,用身子接住了陶伊,然后把她放到地上,自己护到了陶伊身前,弓着腰,凶猛地瞪着龙元澈。 它,是辟邪狼,世间的狼王见了它都要退让百里,以免惹到它的怒气!而它千年才苏醒一回,必须需经大火才得涅槃,然后在人世间停留百年,再进入下一回的休眠期,龙元澈为了烧死陶伊,不料却将辟邪狼的元神提前唤醒! 龙元澈也不惊慌,双掌合十,然后分开,在空中一挥,划了个古怪的符,淡淡的青烟从他身边升起,然后迅猛地往灰灰身上扑去,这烟在空中快速凝结,翻滚着,化成了一条乌色的蟒,大口张开,袭向了灰灰,可是那长尾却以雷霆之势往陶伊身上卷去。 灰灰见状,那幽蓝眼眸一瞪,身子一闪,就往前扑了过去,那利爪深深地抓到了巨蟒的颈,然后它一低头,狠狠咬住了巨蟒的脑袋,一摆头,就生生咬下一片带着硬鳞的肉来,巨蟒吃痛,重重跌下,滚向了一边。 龙元澈的眸子里闪出了几抹凶光,手指一弹,几枚闪着青光的银针便飞向了巨蟒,这乌蟒本正在地上抽畜着,可是一中针,便如同吃了兴奋的药,立刻把那三角的头高高扬起,再度嘶鸣起来,灰灰扭过头,向陶伊长啸一声,陶伊醒过神来,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龙元澈要追,却被灰灰拦住,尾一扫,就咆哮着往他身上咬去,龙元澈连退几大步,才险险避过,可是发上的玉冠却被灰灰的利爪拍碎,那玉屑四处飞溅,一头长发也散开来,他赤红的眼眸一眯,便怒吼道: “贱畜,敢和本王作对!本王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吼叫时,双手往前一推,一阵闪亮的银针雨一般地飞向了乌蟒,针针没入乌蟒的身体,它受了这刺激,身形居然在瞬间涨得有了半个屋子大,张着血盆大的嘴往灰灰身上咬去,灰灰左躲右闪,在这巨物面前灵活地奔走着,可是,灰灰虽已经元神苏醒,但这提前的苏醒,也是有致命的缺陷的,它的十道元神,还有三道是未修炼成形的,若要和这乌蟒硬斗,必输无疑,不多会儿,它的身上就被这巨蟒的毒液喷中了好几下,肌肤上滋滋地一片响,身形也消了下去。灰灰长啸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一道红光一闪,便化成一抹红烟,往窗外飞去。 龙元澈面露着戾光,阔袖一挥,低吼道:“杀!” 乌蟒便一纵身,破门而出,门外,一阵惊恐的惨叫声响起,这畜牲居然是见人便杀的……不多会儿,那地上便满是血迹了。 陶伊躲在一边看到这惨状,忍不住了,尖叫了起来: “龙元澈,你快收了这畜牲,不许再伤人!” 龙元澈从殿中走出来,披头散发,目光暴戾,模样就像个索命的噬血修罗,他凶残的目光看向了陶伊,咆哮道: “陶伊,你想逃吗?本王告诉你,本王现在改主意了,本王不杀你,本王要你心悦臣服地躺在本王的身下,向本王求饶!现在,你滚过来,本王还能饶这些狗奴才一命。” 陶伊气得浑身发抖,这龙元澈远不如想像中那样弱,他残暴,他冷血,他才是真正的暴虐的主!阿简,你快回来,救救这里的人吧!突然,小腿上一痛,只觉得火辣辣地一片,她低头一看,这白皙的小腿上,居然漫起了一片红来,然后慢慢凝聚、缩小,最终成了小指大小,凝神一看,这分明是灰灰的模样! 她心痛地轻抚着灰灰,这家伙是受伤了吧,不过,也幸亏它出现,解了自己刚才一劫! 龙元澈大步冲了过来,伸手揪住她身上仅有的一点衣衫,往身上一扛,便大步往帝宫走去!他们都小看他么?他们以为他这些年都是吃白菜长大的么?他的王府中,有座巨大的地下宫殿中,里面悄悄豢养着从各地请来的奇人异士,专门为他制造一些至毒至辣至狠至暴至残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些战兽。 是的,他的蟒若只这样普通的战斗,斗不过他们的圣兽,可惜,他从不怜惜畜牲的Xing命,所以在战斗时,总是用了无数种办法来透支着这些畜牲的异能,死了就死了,他的王府里,还圈养着无数可以为他冲锋献阵的畜牲。 人的命,他尚不惜,何怜这兽哉? 乌蟒狂舞了一会儿,染了一地的血腥,便重重地从天上跌下去,没了气息,他这催神玄针,从来都是这样狠辣,透支完了这畜牲的精力,便气竭而死。 他狂笑起来,扛着陶伊,纵身一跃,到了帝宫的顶上,一轮血色残阳正在空中漫出如血的红来,映在他赤红的眼中,如血般地妖艳,他的发在风中狂乱地舞起,他的红色锦袍已经散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他的胸前纹着一株花,正是十一给陶伊看过的……绝情花!它的模样如此妖艳,那向阳的花瓣傲然地绽开着。 “啊……” 一声长啸之后,他瞪着着宫外的方向,大吼道: “龙皓焱,陶伊在我手上,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你不是想知道瑶琴当年为什么要跟你下这毒吗?哈哈……我偏不告诉你,让你一辈子困在这个疑问中,一辈子不得解开!你不是长情吗,我便让你长长久久地被情困死!连死,我也不让你死得痛快,我就要看你的血一点点流光!我要看你一点点痛死!” “疯子!他是你亲大哥!不是你的仇人!龙元澈,你会不得好死的!”陶伊听到他变态的语语,愤怒极了,一面恨恨地怒骂道,一面用双腿奋力地踢打着他的身体。 “陶伊,本王警告你,你若识时务,本王还让你过几天快活日子!” 龙元澈手快速地一点,便让陶伊再也动弹不得了,只有一双泛了红血丝的水眸憎恨地盯着龙元澈。 这时候,宫奴们已经战战兢兢地把帝宫中打扫干净了,龙榻上面换了暂新的帷帐和锦被,地上的血渍洗得干干净净。在这地方,你若想活着,就得如此,时时如履薄冰着,让自己小命尽可能地多在这世间呆一会儿。 大步进了帝宫,他把陶伊往角落上一丢,便往榻前走去,嘴里冷冷地问道: “送战书的人回来没有?” “启奏王爷,还未回!”一个小太监畏畏缩缩地跪了下去,低声回道。 “再派!”他手一挥,有些急躁起来,前天就派了人向龙皓焱送战书,告诉他自己要杀了陶伊,可是派了三拔人,却无一人回来。 小太监正要往外走,他又沉声唤道: “慢着!” 小太监连忙又转了身来,跪下去,俯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他坐下去,目光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陶伊,好半天才说: “不送战书,送请柬,告诉他,本王会带这个女人一同赴宴,他只许一个人来,若晚宴结束之前不出现,本王会让这女人先经历百男欺凌之苦,再活活裂死。” 第七十八章内应 陶伊的眼眸蓦地瞪大,心狂跳了起来,他在用自己来诱龙皓焱来赴死!阿简,阿简,你千万莫来! 小太监又磕了头,出去安排送信的人了,龙元澈这才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更衣。” 宫奴们又上前来伺侯他更了衣,他便大步往御凤池中去了,他虽噬血,却也恨这血的腥味,这腥味时时让他想起母妃惨死的那幕情形,他恨这宫殿,却又狂热地爱着这个地方,只有站在这里,他才有种归属和安全感,他才会觉得自己能够呼吸得顺畅。 御凤池里,依然水雾缭绕,水是死物,谁在这里洗澡,它都会静静地用它的温柔去抚慰这人的疲惫。 他跃入水中,任水把自己淹没,好久之后才从水里冒出了出来,让自己静静地漂浮在这水上。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远远看着,你会觉得,这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尸体,可是猛然间他又翻了个身,往岸边上游了过来。 一抹淡红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上,那纤手掀开了金色的纱帘,姗姗地走向了池边,边走,这身上衣就缓缓地往地上滑去,到了池边时,已经是光裸着了。 龙元澈闻到了不属于这里的香味,不悦地皱起了眉,脑中闪过陶伊那双对自己充满憎恶的明亮眸子来。 “王爷,妾身伺侯你?”惜柳坐到了池边上,把修长的腿探进了水里,轻轻地在他结实的身体上轻碰着,那身上的画儿在这水光下更显得有几分神秘了。 龙元澈闭上了眼睛,没有作声,惜柳便慢慢地滑下了水,到了他的身前,给他轻轻地按摩着肩头,娇滴滴地问道: “怎么为了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你若想要龙皓焱死,杀了她便罢,何苦要让自己费这么大气力?” 龙元澈猛地睁开了眼睛,凶猛地盯住了惜柳,惜柳心里一寒,也不敢再开口,只轻柔地给他揉捏着身上的肌肉,柔软的身子也往他身上靠去。 可是,龙元澈此时却突然就有了种厌恶的感觉,他狠狠地拔开了她的手,然后一脚就踹了过去: “贱妇!滚。” 虽然是在水里,却也踢得重,又正是踢在小腹上,惜柳吃了这一脚,往后一倒,便栽进了水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来,在里面扑腾了好几下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腹上一阵剧痛,她轻按着腹,瞪了一下龙元澈,然后猛地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睁开来,深吸了口气,冷冷地说道: “王爷这是何苦?惜柳只是想给王爷解解乏,王爷这又打又骂的,莫非是想让惜柳死么?” 一句话又激怒了龙元澈,身形一闪,手就扣在了她的喉上,用力,便听到有骨头咯吱的声音响起来,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格外刺耳,惜柳的面色也渐涨红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龙元澈。 “你真以为你能凭了这副破画来制住本王,本王若想你死,一样的能杀了你,本王要把这层皮活活剥下来,然后覆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不要怀疑,本王养了那么多家奴,多的是办法做成这件事,本王现在让你活着,不过是寻个乐子,你胆敢再在本王面前摆姿态,休怪本王不客气。” 龙元澈的手指继续紧着,满面的凶残,就当惜柳觉得自己就死了的时候,他才松开了一点手指,脚飞起,把她踢到了池边上,惜柳重重撞在那金雕玉砌的池洞,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腰肢骨骼断开的声音,她倒吸了口凉气,眼泪夺眶而出,扭头,恨恨地瞪了龙元澈一眼,却没有力气爬上岸去。 龙元澈也不理会她,自己洗了澡,便走了上去,出了御凤宫,慢悠悠地在皇宫里走着。 御凤宫,历来便是帝王最流连的地方,传说开国先祖修建这御凤宫时,用了五行八卦之术, 这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吸取了日月之精气的灵物,尤其是每逢月圆时,到这里泡一会儿温泉水,便能骨骼奇健,增年益寿。 他的父王,被他亲手一剑结果了Xing命的老东西就是最爱这里,所以七十老几了,依然能每夜御女数名,一点不见疲老的神态。 不仅是这凤御宫,这燕周皇宫每一个地方,都是当年的国师精心谋划的成果,有助于国运昌隆,长盛不衰,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他的父王如此昏庸,只知沉迷女色,可是国力却依然一年盛过一年。 所以,他狂热地留恋着这里,他作梦都想成为这里的主人,站在这帝宫之中,俯瞰天下! 残阳再如血,也挡不住这夜幕的弥漫。 日落月升,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他如幽灵一样在宫中晃荡着,最后停在了自己母妃曾经住过的天藻宫的门口。 仰头,天藻宫三个镀金的大字在月色下面有着幽冷阴森的光。 生在燕周皇族,尤其是皇脉一族 ,他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不如龙皓焱有幸,还有十一在身边精心辅佐,他自小便是一个人苦苦挣扎,龙皓焱十九岁便大权大握,大妃生前又只爱龙皓焱一人,虽然后宫各妃用尽了各种力量想至龙皓焱于死地,保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位,可惜都被龙皓焱躲了过去。 他无母,无人帮他,可是他又想得到那位置,只要他得了位置,得了大宝之位,还有谁能小看他,轻视他?自问,他武艺诗书,不会比龙皓焱差,他得了天下,一样会治理得头头是道,让这燕周永久昌盛!所以,他低眉顺眼,扮尽了孝子的一切,最终在龙皓焱宠大的权势之中得以生存,还有了今天的一切。 他没有感情,不允许自己有感情,所以他不会有弱点,没有弱点的人还有什么可怕? 他伸手,轻抚着那扇门,母妃死之后,他就没敢再踏进去半步,你,能想像吗,那么小的孩童看着眼前的血腥,却不哭不闹,像个木头人一般? 所以,他一直是冷血的!父亲算什么,兄弟姐妹又算什么?他只要天下,只要权势,哪怕天下人都骂他残暴无情,只要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还有谁敢再骂?那些老东西么?吃了他的长生药,哪里还有力气来骂? 他冷笑起来,转了身,大步往帝宫走去。 他不在,帝宫中不敢有人踏进大殿半步。陶伊身上的Xue位慢慢解开了,可是四肢依然麻木,挪一下,便如针刺般难受。 她伸手,轻抚着腿上的红印,轻唤道:“灰灰,你有没有事?” 淡淡的红烟升起来,灰灰从腿上化了形出来,落在她的掌心,只如同一只雀般大小,可是神情却极疲惫。 陶伊心痛地轻抚着它的皮毛,小声问道: “是不是受伤了?” 灰灰点了点头,陶那伊又问:“要紧吗?” 灰灰摇了摇头,它只是需要时间,把其余三神都修炼完成,这样就不会再那样被大蟒所伤。 “那你可以带我离开吗?”陶伊心里有了小小的期望,连忙问道。 可是,灰灰却又摇了摇头,它现在没有灵力化成巨型,它必须休息,必须吸取太阳和火的精华! 陶伊轻叹了一声,把手举高了点,仔细地看着它,好半天说: “灰灰,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两个都要好好地活着,一起去找阿简,找十一。” 灰灰又点了点头,卧下去,脑袋在她的掌心轻摩着,陶伊低下头去,在它的额前亲吻着。十一曾经给了她一枚小银哨,说是可以帮助灰灰,那日陪着灰灰玩耍之后,就顺手把那银哨栓在云苍院的小树上,不知道还在不在,自己又能不能回到云苍院去? 光太淡,太冷。 她的身影在灯下缩成小小的一团,衣,已经不能蔽体,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只是这面容依然倔强。 活着,一定会活着,去见阿简。 门被推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没有转身,她知道是龙元澈,他人还没走进来,可身上那股令她作呕的味道已经传了进来,她轻轻地把灰灰放到了小腿上,看它渐渐隐到了自己的肌肤下去,然后双手抱了膝,假寐了起来。 龙元澈阴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然后转身走向了那张龙榻。 不多会儿,陶伊便听到了龙榻上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惨呼声,想必是哪个宫女被他拖上了榻,去发泄那无处宣泄的恶欲吧? 她捂住了耳朵,不听,强迫自己不管。 陶伊,你也是自私的,你不管别人的死活!紧咬着唇,这唇都咬出了血,不知道折腾了多外,直到榻上的声音渐小了,她的心才轻轻地放了下来,好歹那女子活着。 “你不想知道那是谁吗?” 龙元澈邪邪的声音响起来,陶伊只作成听不到的样子。 “你说话,让她听听你是谁。”龙元澈的声音有了些恶毒的笑意。 陶伊的心一紧,莫不是捉了自己认识的女子?她慢慢地转过脸去看,此时,龙元澈已经让宫奴们把明珠上的罩子取掉,十八颗鸽子蛋大般的明珠让殿内明亮了起来,照在那女子惊慌的面上。 小悦! 陶伊楞住了! 小悦的眼中也渐聚起了泪水,她快速地转过了头,不敢再看陶伊的脸。 龙元澈搂住了她的腰,低笑起来:“你们都最信任她吧?尤其是你!本王调教出来的女人,就是有本事,能瞒了你们这群蠢物。” 第七十九章狠毒 陶伊的血渐凉了起来,若小悦说龙皓焱是她的兄长,那么这龙元澈也是啊,为何她们还能行了这事? 龙元澈的笑声更加讽刺了,他的手在小悦的腰上重重地捏着,催促道: “说啊,你没发现,贵妃娘娘一脸期待,她很想听故事呢!你这做奴才的怎么一点也不机灵?本王白调教你了么?” 小悦却只管低着头,不肯说话。 是, 她是探子,她是龙元澈的人,因为喜欢,所以自小便被龙元澈拿捏住了。他就是天,就是地,就是圣旨,就是一切,她愿意为他去做。 只记得五岁那年,她在大月王府中初见龙元澈,他十二岁,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孩子,一袭淡青的锦衣,戴着金冠,长发乌黑飘扬,他站在一株绽放得灿烂的木棉花树下,垂着眼帘,手指轻捏着那柔软的花瓣,一瓣瓣地扯着,他那样孤寂,又有种邪邪的美。 她痴站了许久,只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看着那张帅气的脸,小声说:“小悦。” “小悦?很好,之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你可愿意?” 于是,她点了头。 五岁的孩童知道什么?只知道他好看,也是个小王爷,而且肯和她说话!从那时起,她便会隔那么久,见到他在王府里出现一回,有时候她会远远地看着他,有时候他也会召她过去,问她几句话。 年纪渐大了,便有人来训练她,告诉她,如果做得好,王爷便会把她讨要过去。 她从不想害人,只是想亲近他!这些年来,龙元澈只是教她,却从未让她做过任何事,直到陶伊进府,龙元澈发现了龙元澈对陶伊的不同,便让她自请到了陶伊的身边服侍她。 “我的毒是你下的?”陶伊小声问道,难怪自己的情毒发作得这样快,难怪经过那样严格的检查,还是有人得手。 没人能怀疑小悦,因为她自小就在龙皓焱的府中长大,所有的食物她也是自己尝过,她是黄管家唯一的侄女,她又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陶伊……她这样尽力,尽力得没人不喜欢她,尽力得她只想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尤其是在璃鸾宫的那些日子,她们两个相依为命,这样的感情难道还不真挚吗?她们一同经历了生死,一同熬过苦难,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真相? “可是,你为什么骗我说,阿简是你的哥哥?”陶伊实在不明白,小悦编了这个谎言又是为什么。 小悦飞快地抓起了衣服,套在了身上,胆怯又快速地说道:“王爷,奴婢告退。” “退到哪里去?死奴才,你还没有回答贵妃娘娘的问题!” 龙元澈手一挥,腰带便缠上了小悦的腰,把她拉回了榻边上。 小悦的肩膀抖动了起来,她低垂着脸,不敢看陶伊。 在璃鸾宫的那段日子里,她几乎已经绝望了,外面不送东西进来,她也猜到了会出现哪些情况,最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龙元澈为了杀陶伊,而舍掉她!更让她绝望的是那场天崩地裂的火!所以,她才会露出那样表情,那样不停地问:怎么可能?怎么会?一切都给了他,为了他,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知道,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可是毕竟也是从五岁到十五岁,十年的岁月,怎么说舍就舍了呢? “快说啊!”龙元澈有些不耐烦起来,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阵剧痛便传了下来,骨头碎了! 他从来没有怜爱过任何女人,动了情的时候,便是他走向末路的时候,所以,他才不要动情,所有的人,尤其是这些女人,只是棋,一颗颗地摆好,铺向他走向帝王的宝座。 小悦小声地哭了起来:“是王爷安排的,王爷让奴婢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娘娘这些,可是奴婢一直都未说,奴婢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只是在断了粮之后,奴婢害怕了,奴婢怕王爷真的舍了奴婢,所以才急急地说了出来,好让王爷知道,奴婢还是心向王爷的。” “心向本王?”龙元澈低笑着,把她推开,看向了陶伊: “陶伊,你想她活吗?” 小悦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龙元澈,他终是要杀了自己了么?自己怎么做,都不能得到他一丝半点儿怜惜么? 陶伊的心,也透着风,原来在那种生死相连的情况下,小悦的心其实并未和自己连在一起,也对,没有人有义务陪着自己去送死,何苦要强拉着别人,她陪着自己遭了这么些罪,也足够了!这三个多月来,她在里面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了,不怪她,不能怪她,只怪这个龙元澈太狠毒! 她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了龙元澈,镇定地说道:“当然,我要她活着!” “你可真是个心善的女人,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她活?”龙元澈大笑了起来,可是心里却更愤怒了 ,她怎么就不怕呢?怎么就不慌呢?怎么就一点点屈服的意思都没有呢? “不是人人的心都和豺狼一样。”陶伊冷冷地看着他,手紧攥成了拳。 豺狼?不,这还不足已形容他!龙元澈抬起手来,手指轻夹着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开始思忖着,怎么才能让她低头呢?真的弄一堆男人来睡她?他的脑中有了那些画面,可是只一闪,他自己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有些烦躁地挥手,赶走了小悦,又重重地睡了下去,在榻上碾米一样地碾着,怎么也不能入睡。 墙边上那个女人憎恶的目光让他头一次有了些郁闷的感觉,怎么会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呢?这样,如何去让该死的龙皓焱低头? 晕晕沉沉的,便到了第二日。 他还睡着,便听到了外面小太监的尖细声音:“启禀王爷,信使回了。” 他一个激棱,立刻坐了起来,大声说道: “进来。” 门推开,一个身穿着深蓝信使衣服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把一封信恭敬地呈到了他的面前,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来,抽出信快速地看着。 看完,不由得脸上就变了颜色,恨恨地把信往一边扔去,眼眸一眯就看向了陶伊:“贱妇,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可不想管你的死活了!” 陶伊整晚一直窝在墙角,想睡又不敢,一直晕晕沉沉的,直到这信使进来才被激起了一些精神,听到他这样说,也不奇怪,只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又双手抱住了膝盖,闭上了眼睛。 龙元澈恼怒极了,这一男一女,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对他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现在,龙皓焱已经冲出了阵,已经陈军燕周皇城之外了,之所以没有进攻,八成就是为了这女人,却不料龙皓焱却在信中说是等国忌那一天,让他在皇城里多享受几天好日子,那一天好拿着他的头来忌天忌地,忌先祖,丝毫没有提及陶伊的名字,是真的笃定,还是强作镇定?他冷笑起来,一试,不就知道了? “来人,更衣,把这龙榻给本王抬到城墙上去,让百姓们都到街上去看着,一睹当朝贵妃娘娘的仙姿。” 他站来,张开了双手,让宫奴们伺侯他更了衣,然后提高了嗓门说道。 陶伊只不理他,随他怎么样,若真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不惧一死!脚踝上烫烫的,是灰灰发怒的先兆,她轻抚着脚踝,示意灰灰稍安勿躁,说不定,到了城墙上面,还能有一线生机? 龙元澈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他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杀了陶伊?这样龙皓焱就没有机会再在自己的面前神气了! 想着,他便缓缓地往陶伊身边走过去,俯下了身,看着她弯曲着的白皙的后颈,手便搁了下去,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 杀……很容易,只是青阳云墨那里,惜柳身上这副画的秘密便得不到了!这画中,不仅有长生的秘密,更有天下最大的宝藏的秘密,他怎么舍得这样一笔财富呢?青阳云墨能解画,可是画在自己的手中,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况且,青阳云墨的条件不是宝藏,只是陶伊……没有绝情花,她便只有八个月可活了,她死的时候,绝情花还未到花期,便是把她给了青阳云墨又如何? 想着,他又缓缓地松了手,直起腰来,低沉而邪魅的声音在陶伊的头顶响起来: “伺侯贵妃娘娘更衣!” 她又一次被宫婢们扔进了浴桶里,这一回,衣裳更夸张,是全套的凤袍,凤冠,完全是后的装扮! 小悦也在这群宫婢其中,龙元澈就是要让她难受,要让这颗钉子来钉她的眼睛,钉她的心。 小悦不敢看陶伊,右手又骨头裂了,只跪在地上,给她理着裙子,大颗的眼泪落在了陶伊的裙上,陶伊轻轻地拉住她那只未伤的手,小声说:“他靠不住的,早点寻出路吧。” 小悦摇了摇头,哭着说:“奴婢的命,早就捏在他的手里了,还能去哪里呢?一时糊涂,已经回不了头了,便是等死吧。” “傻姑娘。”陶伊叹惜着,看着她泪水涟涟的脸。 “其实他让奴婢告诉娘娘,奴婢是陛下的妹妹,是想……”话未说出口,旁边就有人悄悄地拉了拉小悦的袖子,扭头看,龙元澈正阴沉着脸色瞪着她们。 第八十章归来 小悦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陶伊站了起来,慢慢地往龙元澈身前走去,声音不大,却含了几分威严: “人在世间活着,还是少作点孽的好,看看你身边,有几个人会像小悦一样对你真心?一等就是十年,无怨无悔,你配不上她!” 说着,人已经走出了大殿。 大红的凤袍上面,金凤飞舞,满缀着珍珠的金冠,有金丝的垂帘遮面,流云袖笼住了纤手,纤细的腰身上面,金锦的腰带闪着光辉。 阳光洒下来,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这片光辉之中。 她从来都是这样,怕死,又从来都不怕死。 她怕死,是因为觉得死得不值得,不怕死,是因为,死得其所的时候,也死无惧! 龙元澈跟在她的身后,一前一后,他没有催她快走,他凝视着前面的女人,从第一回见她起,他便不觉得她的容貌有多么吸引她,毕竟,这世间以容悦人的女人多了去了,绝色的他也得到了不少,可是,陶伊却不同,她的身上总有种淡香,她的眼底总是清澈,她不笑的时候,这气质总是有些冷冽,她一笑,却又柔情倾心,让对面看着的人,不知不觉就失了心神。 她拒绝坐辇,慢慢地走向了皇城高高的城墙。 越往前,她的体内那剧痛就越发严重……她就知道了,龙皓焱一定就在城外!这时候,他身上是不是一样的在痛? 阿简,你我四个月未见了,你好不好? 这一仗,你是不是打得惨烈?我是不是成了你的负累? 那张榻,真的摆在了城楼上,用了精钢的绳栓上,高高悬在空中,金黄的帷帐掀起来,她被慢慢放到了那榻上,风一吹,这榻便随风轻晃着。 她坐在那榻上,往远处望去。 那片灿烂的阳光呵,扑天盖地,让她的眼睛里也金灿灿的了! 铁甲军威武地列阵在城外,她看到了!那旌旗飘摇,那旗上王字醒目,她听到了,那乌锥正在嘶鸣! 铁甲军慢慢地让开,龙皓焱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着青月刀,从铁甲军中慢慢策马而出。 胸中一阵翻涌,她用手捂住了胸口,强忍着,没有这血从唇里流出来,不可以示弱,不可以让身后的男人得意! 她扶着榻慢慢地站了起来,双手掀起了脸前的帘,固执地往那人身上望去。 目光,穿过那片无边的金色,寻找着他的身影。 他在万千铁甲里,执刀策马而立,可是……他却也用黑厚的布蒙上了眼睛!他的脸庞有些削瘦,唇紧抿着,阳光落在他冰寒的甲衣上面,反射出刺目的光来。 陶伊的心酸酸痛痛的,困难的挪开了眼眸往他身后看去,那人是十一!他居然也难得地穿了一身银白的盔甲,骑着一匹纯白的马跟在他的身后,十一的胸前……有布包着一团物体,再凝神看,那布包中有小手在挥舞,原来是他的儿子! 想来,那天十一到璃鸾宫去时,正是难以抉择之时,带她走,还是带小小的婴孩走吧!可是,这样才对!自己还能想办法自保,而且把自己带过去,除了让龙皓焱痛苦之外,别无用处,这无辜的小王子更不能落进这恶魔的手中! 她扶着床柱静静地立于阳光下,忘了自己被悬在这二十米的高空中,那金色的衣袍在风中烈烈飘起,站了一会儿,她突然坐下了,慢慢地解开缠在脚踝上的长袜,露出脚踝上那雪白的肌肤来,当众解袜,多么的不合妇道! 可是,她不仅解了袜,还提高了裙,露出那白皙的小腿,她看着龙皓焱,慢慢把脚抬起来,只见,那脚踝上有红绳,红绳上有合欢玦,两片美玉在这阳光下晶莹闪亮。 合欢,合欢,昼开夜合,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有情明月,夜阑还照香径。 “她在干什么?”龙皓焱听到了四周将士们的屏息声,沉声问道。 “她脱了袜。”十一低声回道,眼中彩光一闪,遂即恢复常态。 龙皓焱怔了一下,只听十一继续说道: “她在说空倚相思树,不见合欢人。” 空椅相思树,不见合欢人!龙皓焱握刀的手紧了紧,表情柔和了一些。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她,有多牵挂她,只有自己知晓!他从不在属下面前表露半分,就连那璃鸾宫的大火也没能让他表露出一丝情绪出来,只在夜间,独自策马奔袭上百里,任这风声侵袭着他滚烫的胸膛,任自己愤怒的嘶吼被这夜色香没,却不能、不敢往璃鸾宫看上一眼! 他不能冒然前行。 他不仅是陶伊的情郎,他更是燕周的王,他的身后有十万死忠的将士,他不能用这些人的Xing命为自己的爱情陪葬! 战书,下了一道又一道,他却强忍着焚心的苦痛,将来使一个个斩杀。 交战,不斩来使,可是他却偏斩了,他在赌,赌陶伊能够自保,赌龙元澈想看他痛苦,从而不会给陶伊一个痛快的死! 可是,龙元澈,你我已不是兄弟,你今日加诸在我的伊儿身上的一切,我会还你!数倍还之于你! 最后一封来信时,他看到上面陶伊的名字,知道龙元澈忍耐的极限到了,他要逼着他走出最后一步,他要逼着龙元澈来正面面对他! 陶伊在榻上轻轻转了一个身,伸手取下了黄金的王冠,往城楼下那正痴目相看的百姓之中丢去,人群中一片**,她唇一扬,轻笑起来。突然就从袖中摸出一片叶来,这是小悦悄悄给她带进去的,她慢慢地把叶放进唇中,她要为他奏一曲凯旋归!她要让她的阿简知道,她虽然拿不起刀,舞不起剑,可是,她仍然会和他并肩作战!把这噬血的恶魔逐出燕周,甚至……逐出人间! 薄薄一片叶,却能奏出雄厚一支曲! 她的乐声从来都是如此,随着她的心念转动,越高山,穿河流,纵情山河,俯瞰天下! 龙皓焱的表情渐严竣了起来,他缓缓举刀,十万铁甲军霎时间发出了整齐的、震耳欲聋的呼声来: “杀!” 一个杀字,足以让胆小的人立刻屁滚尿流,晕厥过去!那城下的百姓被杀声震得慌了心神,顿时四散逃去,城中变得一片混乱! 龙元澈的眸中又有了杀机,纵身,他便从城墙上跃到了龙榻之上,伸手夺去了陶伊手中的叶,扣住她的喉,对着龙皓焱大声说道: “王兄,好久不见,您倒是回来得挺快。” 龙皓焱冷笑,不言。 十一在他耳畔轻声说: “他扣住了她。” 龙皓焱握刀的手越发紧了,那缠着厚厚黑布的手紧握着刀柄,十一分明听到他牙关轻响了一声。 脚轻踢,让乌锥往前走了几步,龙皓焱突然高举起了青刀刀,扬高了声音:“进攻!” 说完,一拉缰绳,乌锥便高扬了前蹄,然后纵身便往高高的城墙跃去了。 这一切,都大出龙元澈的预料,他怎么一点也不顾陶伊的生死?还是自己高看了陶伊在他心里的地位? 大军如乌云一般向皇城压来,弓箭手的剑密密地往他的身上袭来,他牙一咬,便将陶伊重重地往那箭雨中扔去!他倒要看看,龙皓焱是不是真的不要她的命! 那片金色包裹着陶伊迅速往夺命的箭雨中跌去,这时,只听一声震耳的长啸声响起,只见一道黑光闪电般地射向陶伊落下的方向,那黑雾一卷,箭雨便散开来,陶伊被那黑雾包裹住,快速地往地上坠去。 下坠中,只得龙皓焱的吼声响起来: “就呆在那里不许动!” 到了地上,那黑雾又迅速汇集起来,旋玑幻化了出来,猛地扑向了龙元澈,龙元澈眼中赤光一闪,身形起,便往后暴退而去,白光,瞬间将他所站的方向完全笼罩起来,化解了旋玑的攻势。 “果然!” 十一的五彩琉璃眼中光芒快速转动了起来: “他已经化出了圣兽!” 龙皓焱眉紧皱起来,伸手扯下了蒙眼的黑布,脚在乌锥上面一踢,人就是纵跃起来,青月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直刺向了龙元澈。 是他,放纵了龙元澈!让他一天天强大起来,果然,是敌人就不能心软,无论是兄弟,还是朋友,都要斩杀于势微之时! 可是,他也不会悔,对于这个兄弟,他仁至义尽!可叹的是,同样对于权势的追求导致了今天兄弟相残的局面! “我给了你齐鲁,你尽管做自己的王去,为何还要回来,夺燕周,伤我陶伊?”那刀笔直地落向龙元澈的头顶,他的怒吼声也随之震下。 龙元澈身形暴退,阔袖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把骨扇来,扇起,无数孔雀银针便夹杂着恶毒的呼啸飞向龙皓焱,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白雾咆哮着凝聚起来,化成了一条银白的游龙来,也扑向了旋玑。 “王兄,那你去齐鲁可好?你去齐鲁,我把贵妃给你送过去。” 龙元澈冷笑着,可是身形却越来越快,招招攻向龙皓焱的死Xue,兄弟二人在城墙之上缠成一黑一白两道亮光,让人不敢直视。 城墙下面,铁甲军已经开始冲击城门。 城门,远比他们想像中的难破!这机关被改动了,连十一都不得其解!他将小王子的包裹包紧,然后手腕一划,手中便多了一把如他人一般清冷的剑来。 第八十一章无情 “乾坤位!”他调了马的方向,往城楼西角奔去。 陶伊被旋玑放在了城墙角下,四周皆是砍杀的士兵,又有几名暗影死护住了她,不让那刀箭误伤到了她。 因为龙皓焱的话,她不敢乱动乱跑,又紧张城楼上的动静,只躲在暗影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城楼上的两团光。 乌云骤然密布了,遮住了那漫天的阳光,陶伊的脚踝一阵发凉、刺痛,这是灰灰,它本来正在吸取阳之精华,可是这乌云突现,打断了它的修行,它受了惊吓,便往陶伊肌肤深处钻去了。 突然,几支彩色的羽箭从暗处射出,笔直没入了几名暗影的眉心,她还来不及尖叫,就有一双手把她拦腰捞起,然后落到了一匹高马之上,她心里一惊,便回头看去,来人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正目光焦灼地盯着她,不等她反应,下一秒,这人便调转了方向,带着她策马往另一侧狂奔去。 “你是谁?月魂?阿简的人么?” 陶伊急了,龙皓焱是让她在城墙角落等他的!怎么又蹦出来了一个人?还要杀了这暗影护卫? 那边,龙皓焱被龙元澈缠住,蓦然看到陶伊被带走,刚想抽出身来,龙元澈却更紧一步缠了上来,让他寸步不得离开。 孤凌和旋玑在空中也斗得难舍难分,那黑白的身影在天空中游缠着,像是要把这阴沉的天幕搅碎一般。 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这风声在耳畔呼啸得厉害,吹得她睁不开眼睛来,来人紧揽着她的腰,那胸膛似乎……有些熟悉…… 她慌忙转过身去,伸手拉下了他面上的黑布,青阳云墨的脸便闯进了她的眼中。 “云墨,怎么是你?你要带我去哪里?你快放我下来,我要等阿简。”她连连拍打着他的胳膊,焦急地说道。 云墨不作声,只带着她狂奔。 “云墨,你怎么了?你快停下来!” 云墨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若这话放在以前,陶伊想,她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她一定会喜极而泣的,可是,现在她却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跃下马去。 “云墨,你听我说,我和他已经成亲了,我是他的人了,你不要这样,放我下去!” “放过无数回,这一回,再不放!” 云墨的神情冷了下来,他当然不会放,那城墙下面早埋了无数的Zha药,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们兄弟相残的一天!可以让燕周城化为乌有的一天! 燕周的铁骑屠了整个大吴国,他只要这燕周城陪葬,太便宜,太轻巧了! 身后有快骑声追来,陶伊转身看,龙皓焱居然追了过来,旋玑力压了游龙一筹,为他争取到了抽身的空当,他一刀砍伤了龙元澈的右腿,这才唤过了乌锥,直追上来。 可是,越近,他和陶伊就越痛苦! 清水,十一,你们到底是救我,还是害我?为何作了这样的法,让我和陶伊受这生生不得相见之苦? 他越追,离陶伊越近,这心中翻涌的血就越急,一口口往喉中涌来,陶伊也只觉得身上的血脉在急速的流动,攸地,居然开始倒转了起来,这急火攻心地痛,让她实在忍不住了,一口血就喷了出去,这血,太过艳丽,让云墨的心立时就紧缩起来。 “龙皓焱,你想让她死么?”青阳云墨猛地停了马,转过身去,焦急地大声喝斥道。 陶伊急喘着气,抬眸,和他绝望相望着。 那高头大马上,他铁甲染血,斑斑驳驳,像朵朵绽开的最妖娆的花,那闪着冷冽光芒的青月刀上都有了缺口,不用想,也知道这场血战有多惨烈。 他深遂的目光在空中和她柔情的目光在相缠,他运了功,强忍住这几欲喷出的血来。 “阿简!”她想伸手,可是,手伸到空中便软软垂下。 “放下她!”龙皓焱将青月刀往地上狠狠一顿,厉声说道。 “我可以放,你敢靠近吗?” 青阳云墨却冷笑起来,多么相似的场面,你以为那日在竹林小屋外,听着屋内那声声响,他不恨,他不怨吗? 不,他恨得发狂,他恨得无奈,这男人,生生夺了他的陶伊,还让他作不得声,发不了怒!身为弱者的耻辱,身为男人却护不了心爱女人的悲愤,在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他紧搂着胸前的陶伊,冷冷地斥道: “你过来吧,带她走,龙皓焱,不要忘了,你再多看她一眼,她便离死亡多近一分,龙皓焱,你自称爱她,你自称宠她,可你给了她什么?情毒!不得解的情毒,难道连人生最后一段时日,你也不让她好好过完么?” 话音还未落,只听得身后有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了过来,原来,青阳云墨的人早就混进了龙元澈的大军中,在这燕周城里处处埋下了Zha药。 龙皓焱身形一震,回头,只见燕周城的方向已经浓烟冲天,狂舞的火龙已经在空中肆意冲撞,燕周……已经陷进了一片烈焰地狱! “青阳云墨!”龙皓焱额边青筋暴起,怒吼道: “那里有燕周的数万普通百姓!” “大吴也有上百万的百姓!”青阳云墨毫不示弱的回了过去: “当年你率铁骑杀进去,焚毁一切的时候,为何没有想到燕周也会有今天?” 陶伊此时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血,像决了堤的河水一般,从鼻中涌出来,龙皓焱无奈地看着她的模样,心像被重锤一下下重击着,猛地收缩,再猛地沉下,扯得每一根神经都疼痛了起来! 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的伊儿过不去?为什么一定要拿着伊儿来捏着他的心,狠狠研磨?为什么一定要让伊儿痛成这样? 不对,是自己无用,是自己让她变成了这样!如若不是急功冒进,如若听从十一的安排,他不会招致今天的大败! 悔,已无用! 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振作精神,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他还不算失败!他的目光落在陶伊的身上,此时,他已经不敢再上前一步,伸手,从赶上前来的十一手上接过了黑巾,快速将双目蒙上,然后低低地说道: “我小看了你!你连自己的女人都能舍弃,我当时确实不应该饶你一命。青阳云墨,我们来日再见——照顾好她。” “一定,我的铁骑已经在边境恭侯燕周王陛下了!”青阳云墨一拉缰绳,抱着陶伊往大吴的方向狂奔而去。 为了这一天,他隐忍了十年! 你能知道隐忍到极至的感觉吗?那是一种冰冷的、麻木的、绝望的感觉,你似乎是在一片落不到地,又看不到岸的深海中,他孤单地游着。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是王子! 稍大,国却亡,再无回去的可能!他静悄悄地隐瞒着身份,创立着青阳门,织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在这段孤寂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只有刘家这个可怜的小人儿才能让他完全放松心中的警惕,她挨了打,挨了饿,挨了冻,都会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她崇拜他,依赖他,俏生生地叫他:侄少爷! 那是一颗多么晶莹剔透的心!曾经,他多想救她出来,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出一丝半点太过的光芒,把注意力引吸到他的身上来,他必须把这副面孔隐藏在芸芸众生之后,等待着那个破茧而出的机会,看她挨打,挨骂,挨饿,挨冻,却只能看着!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陶伊经历了这么多,却依然活生生地成长着,一天比一天出落得俏丽,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情! 他去查,查遍了她所有的往事,却没有一丝蛛丝马迹,就当他准备放开一切,接纳她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天意多么作弄人,为什么她偏落入了龙皓焱的手中? 那天,他捡了河水冲走的衣服,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她被拖进了山洞,他认出了荣延,所以他生生停住了脚步,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他当然知道龙皓焱身上的情毒,也知道陶伊的身体还是多么的纯洁干净,更知道二人结合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想,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为了复国,有什么不可舍?有什么不能舍?只要,他今后还她不就行了? 他不曾爱过,他不知道,这情,能欠、却不能还! 他一次次把她推向他的怀抱,一次次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痛苦,几欲不能呼吸,于是,他慌了,乱了,在一个月圆之夜,他终于在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他咯着血,苦笑,对自己说: 青阳云墨,你这是自作自受! 他自作自受,他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了敌人,还要眼睁睁看她的心慢慢靠向了那个人!他自作自受,既然舍了,却舍不干净,还要念着她,想着她,盼着她回来的那一天!他自作自受,所以,他怀里的小女人现在……血快流尽了! 陶伊,不要怕,我会救好你! 不就是绝情花吗?凤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我会求她救好你! 身后的爆炸声渐小了,青阳云墨低头看了一眼陶伊,眼中哀伤闪烁,她若死,自己还能活么?亲手把她推向了这条路,自己却也没得到想要的快乐! 权势,原来真的不是唯一。 人世间,唯一难得的,只有有情人而已! 可是,自己在她有情的时候,却弃了她,到如今,换来的也只有自己的心碎心裂。 你也不要叫青阳云墨了吧,你应该叫青阳无情! 第八十二章真爱 “他们走远了!” 青阳云墨远去,十一这才低声说道。月魂和龙寒江也赶了过来,一脸严竣地看着龙皓焱,跟随他这么久了,南征北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是第一次,竟似是像被牵着鼻子走一般,处处落人一步,此时,皇城被烧,他们的心里都没了底,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往哪边走! 龙皓焱扯下了蒙眼黑巾,牙一紧咬,沉声说道: “令各部迅速清点人数,集结听令。” “是!” 月魂和龙寒江连忙领了命,策马往回奔去。 “王兄,回吧。” 十一胸前的婴孩大哭了起来,他本就早产,身子不如寻常孩子强壮,现在又在这样的惊险中度过了一天,早就面色青紫了。可是,除了把孩子带在身边,还有什么办法能防止龙元澈等人的毒手? 龙皓焱侧过脸来,看了孩子一眼,猛地闭了下眼睛,长吸了一口气,一拉缰绳,策马飞奔了起来。 燕周已经陷进了这片火海之中,二龙的军队都死伤大半,在这场兄弟相残的戏码之中,青阳云墨是最大的赢家。 龙皓焱远远站在皇城外面,静默地看着冲天的火光,他已经说不出任何感受来了,他为之奋斗,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他感觉到此刻正在从他的指缝里慢慢地溜走。 他站了那么久,直到那灿烂的骄阳慢慢西沉,曾经那鲜衣怒马、傲视天下的男子,此刻在如血的残阳中,背影萧索得让人不忍去看。 “陛下!没有找到龙元澈!”月魂快步过来,抱拳低声说道。 龙皓焱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去。燕周城没了,龙元澈不会再争,他肯定正以最快的速度奔往齐鲁,可是青阳云墨也不会允许龙元澈这个心思诡异狠毒的敌人再得到齐鲁,前方,应该还有更惨烈的陷阱等着龙元澈和他已经溃败、无力再打的大军。 他不会走,他是王,他不能慌,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天下,他会在这里,等着他的百姓们,然后护着存活下来的人去邻近的城市安顿下来,然后关闭边境大门,休养生息,等着和青阳云墨决战的那一天。 胸口堵得厉害,慢慢地走着,终于,走到了一个无人之处,一口怒血,从嘴里喷出,平日里那高稳如山的身躯猛然一头栽下。 残阳的红,照在他遍是污血的盔甲上面,就在这漫天的红中,突然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地,这五棱的白色精灵,轻轻地覆盖在了他的身体上面,把这玄色的铁甲染白。意识渐模糊,却又只凝聚在那张温婉的面孔上。 我的伊儿,我们两个,真的要像这绝情花了吗?一株伴月眠,一个沐阳绽,生生世世不得见? 不眠不休,策马疾奔,就连这胯下的飞翩也累得一身被汗水湿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飞翩能日行三千里,从大吴到齐鲁都城也要走半月,行了一日之后,他见陶伊已经气息渐弱,便硬生生动用了墨凤,助他回到齐鲁。 他刚刚在修炼之中着了魔道,此时再动墨凤,有多险,他心知肚明!可是,即便成魔,他也不要看到陶伊出事!这是他欠她的!无论是情,还是命!他的后半生,他要用来一点点地弥补,一点点还她。 天阳宫里一片灯火通明,他不在时,宫中总静寂无声,他素不喜身边有太多人伺侯,所以这宫中也不过只有太监六人,宫女四人,无他的旨意,凤后也不得入内。 此刻,宫中壁上的灯盏正轻轻地跳跃着幽暗的光。 大吴不比燕周,他所有的财力都用在了军力上面,宫中事物皆是能省则省,他不用明珠,不用金玉之器,这大明宫虽为帝寝之宫,却也不比寻常大户人家之中的摆设好上多少。 “陛下回宫!” “恭迎陛下回宫!” 刚踏进了大门,众人一见青阳云墨,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叩着头,恭迎着他的回宫。 只见一层层深深浅浅的帷幔掀起来,青阳云墨抱着她直奔了自己的龙榻。 太监阿梢连忙过去铺开了锦被,帮着他把陶伊放好,看着这满身满脸血的女子惊讶地问道: “陛下,您这是……” “烧水,朕要给她沐浴,快去!” 青阳云墨俯下身去,伸手给她擦着鼻下的血,焦急地说道。 “不去浴池么?”阿稍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 “快去!”青阳云墨扭过头来,眼眸中突然就有了他从未见过的凶狠。 阿稍连忙退了下去,不多会儿,便有一只大浴桶搬进了屋子里面,注满了微烫的水,云墨把所有的人都喝退了下去,迟疑了一下,扯出一块帕子来蒙住了眼睛,然后便亲手退了她的衣衫,把她放进了水里。 待她皮肤发红之后,他把数种药材丢进了这水中,屋子里立时漫起了这浓重的药味。 他自纪年时就钻研这医术,若只论医,他不会比十一逊色半毫,只是十一有了天赋的异禀,那双彩眸虽不能看,却能读心。 因此,他惧十一,多过龙皓焱,这些年来,他一直避免和十一见面,即使躲不过,也要提前做足了功夫,饶是如此,十一也早就看出了端倪,不止一次劝说龙皓焱早日除他。 可惜,龙皓焱太骄傲,不屑于一个比他弱的对手,又深深陷进对陶伊的爱恋中,不愿她为此事难过,所以生生错过一次次取他Xing命的机会。 此时,龙皓焱也在后悔吧? 只是,伤了我的伊人!他的目光落在陶伊额上那枚小小奴印上面,手指轻抚上去,轻声说: “我会待你好,再不作那样无情的事。” “陛下。”阿稍在门外轻声说道:“太夫人到了。” “不见。” 云墨冷冷地说道。 “陛下,如今你连我也不愿意放在眼里了么?”一个略为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一个着了华服、用白纱遮面的瘦高妇人推开了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Nai娘有何事?” 云墨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桶中的陶伊,取下了眼上蒙眼的绢帕。 “你终是把她弄来了!”妇人轻叹了一声,走过去,绕过了云墨,伸手轻抚着桶中女子冰凉的脸。 “也罢,反正她也活不过今年了,就让她顺命吧,她一死,那姓龙的命便绝了,我也不挡你的路,你……” 话没说完,又被云墨恼怒地打断: “谁说她活不过今年?我偏要她活下去!我要封她为后,我要废了那边的……” “墨儿!”妇人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喝斥道: “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谋划了这么久,不正是等这一天么?” “有何不可?绝情花这等无解的毒物就是出自凤宫,那些女人个个自称心纯如云,可是行的事,却又件件桩桩狠绝毒辣,我的母妃,难道不是被凤门那些女人设计逼死?到如今,为了这大吴,我还不得不封那凤门所出的心毒如蛇的女人为后,Nai娘,你若是我,你能忍到几时?如今,我已经破燕周国势,军威正盛,她凤宫若有自知知明,便安安份份地做她的后,否则休怪我无情。我和龙帝的纠葛,他日,我们自会在沙场上分出胜负来……你再动伊儿,我、朕便把你逐出这大吴!” 云墨的面上又露出了狠绝的神色来,这种神色,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过,今晚却连现两回,Nai娘心知他气势已成,他的面容渐有了王气,他的目光敏锐而清绝,他不再是之前那隐忍行事的云墨太子了,他是大吴的王,容不得她再叫他:墨儿。 Nai娘退了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低声说: “陛下恕罪,罪妇告退。” “去吧,今后也不得随意出入我天阳宫。” 云墨再度转过了身去,这回却没有再蒙眼,他俯身,在陶伊的Xue位上轻轻地揉捏着,让这药Xing快速惨进她的肌肤,之后,又用金针封住她的几大要害之Xue,止住她体内乱窜的气流,那不停流着的血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他轻舒了一口气,扶着圆桌慢慢地坐了下去。 疲惫,从心底深处钻出来,让他连站都不想再站起来了。 灯光轻摇曳,陶伊的长发浮在水中,她的脸颊上有了些许的红润,他看着她的脸,蓦地想起了河边那一吻。 C混风轻拂着她光洁的额头,他撷了一朵小花别在她的鬓边,告诉她,会用八抬大轿娶她进门,那时候,感情正真纯,哪怕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真纯的人,也不能否认那一吻时的真心,也不能否认……当日在小竹林时他呕血的伤悲。 他是真的爱了! 如同一江水,倾城而下,不可收、不可避、不可逃,只独自品尝这亲手把爱人送走的苦涩。 此时,他看着她,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她醒来后,若坚持要去寻她的阿简,自己怎么办?强留?放她走?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他真的在害怕,这一生,他怕过死,怕过败,怕过无法完成梦想,却独独第一次怕一个女人不要自己! 陶伊是在一阵扑鼻的香中醒过来的,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明媚阳光,窗户敞着,花香、阳光把这房间充满。 她看着上方悬着的浅黄的垂幔,心思有些迷糊。 这是在哪里?好像是阿简的帝宫! 第八十三章僵持 她侧过脸来,看向殿中的情形,可是,这不是阿简的帝宫啊!阿简的帝宫是金壁辉煌的,就像个金笼子,笼住他的自由。这里,却像一个沉闷的方盒子,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就连床上的帷幔都规矩得一动不动。 她慢慢地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轻声唤道: “有人吗?” “姑娘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她抬眸看去,这是个约莫十多岁的年轻人,白脸皮,无须,穿着一身藏青的衣裳,这衣裳不是燕周的款式! “你是谁?”陶伊轻蹙了下眉,开始回忆起昏睡之前的事情来。 “奴才叫阿稍。” 陶伊静默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自己一定是被云墨带到了大吴! “去请他来吧。” 她也不问,站起来,淡淡地说道。 阿稍楞了一下,对于陶伊的名字,他听了不下千回,有时候陛下午夜里醒过来的时候,都是念着她的名字,凤后那边也对她盯得紧,常会收集回她的消息来,他是这宫中的总管,久而久之,也从凤宫的奴才那里听到了不少,还有长公主龙清雅那边,也对这姑娘恨得够呛,现在陛下就这样把她带了回来……也不知道那两位主子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更让他意外的是陶伊的反应,遇此大变,居然还能这样镇定。 “公公,去吧。” 陶伊缓步往铜镜前走去,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梳子梳起了发。 阿稍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 陶伊对着镜子,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说道: “阿简,隔着这么远,你不会痛了吧?” 眼中有泪,可是,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她想着,他那样高傲的男子,却遭遇了这样的挫败,心里一定很难受,多想这时候能陪在他的身边呀,不说话,只为他煮一碗汤,为他揉一下疲惫的肩,为他的伤口上擦上药…… 上天让我们以最不堪的方式相遇,却又以最残忍的方式让我们相爱,是我不应该爱上你吧?这样,你就不会在这情毒里越陷越深。 可是,我还是想你呢,阿简!我们四个月才得已经相见一面,却只一面又匆匆分离,这离路越来越远。 为什么,我努力挣扎,却总挣不脱命运这只爱捉弄人的手? 难不成我上辈子真的做了太多让人痛恨的事,所以今生让我用血泪来还?还便还,为何又要连累上我的阿简? “陶伊。” 云墨的终于忍不住唤她了,他进来好一会子了,就站在她的身后,她居然都没反应。 “我要走。” 陶伊醒过神来,慢慢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留在这里不好么?”云墨艰难地问道。 “不好!”陶伊摇了摇头。 “陶伊,现在燕周很乱,你回去也不行啊……” “我是他的贵妃,我不能呆在他的敌国之中!他的将士们会不满意,军心会动摇,我不要他为我再受一点伤……” 陶伊打断了他的话,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感情是自私的,云墨伤了,她会伤心会自责,可是,若阿简伤了,她便是失了水的鱼儿,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的话,如同刀一样割在他的心里,她的选择如此鲜明而决绝,一点余地也不愿意留下,他沉默地看着她,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才轻声说: “我不会让你走,他能强迫你一次,我也要强迫你一次。” “你会白费力气的,而且,当初是你不要我的!云墨,我的Xing子你应该最了解,我一旦做了选择,便不会回头,哪怕那个人是帝,是民,是生,是死,我都会追随下去。” 陶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墨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阳光太刺眼,他的眼眶有些涩痛,他站在回廊上面,久久地看着燕周的方向。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高举着一封信,跪下说道: “陛下,燕周帝驾崩了。” 声音如同一柄利刃,尖锐地呼啸,狠狠地扎进了陶伊的心里,她来不及想,来不及哭,来不及问,就直直地往前一栽。 云墨接过信,轻轻地撕碎,转身走回了她的身边。 —————— 低低的呼吸声,温热的鼻息轻拂在耳畔,陶伊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四周静得可怕,灰灰的呜咽声从枕侧响起来,她侧过脸来一看,原来灰灰一直卧在自己身边,正抬着头担忧地看着它。 这家伙,也是有感情的,它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的难过!陶伊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伸手把灰灰抱住,小声说: “灰灰,怎么办?你带我去看他好不好?” 灰灰点了点头,可是又摇了摇头,委委屈屈地慢慢地缩小,最后回到了她的脚踝之上。 脚步声,是心中熟悉的那声音。 云墨进来了!陶伊睡着时,灰灰便从她身上化出来,不许他靠近龙榻半步,所以他一直站在门外,听到她醒过来了,这才走了进来。 “伊儿,感觉好些了吗?” 弯下腰来,伸手轻抚上她的额,低声问道。 陶伊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轻声问道: “是真的吗?” 云墨苦笑了一下,坐下去,寻到她的小手,不顾她的反抗,就强行握住了,这才轻声说: “我在你心里,已经成了那样的人了?拿这种事骗你?他确是……不在了。” 陶伊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四肢五骸都似烈焰焚烧一般,扶着床沿,强撑了许久才没倒下去,她死死抓着锦被,手指上的关节全泛了青白色,唇也在刹那间白得吓人,眼珠子也直楞楞地盯着云墨,那人居然像去了一般! “伊儿,伊儿……”云墨一见她这模样,才真急了,连忙伸手,急点了她身上几大Xue位,才让她缓过了气来。 “我要回去,他都不在了,我在面前,他也不会痛了,我是要陪他一起去的。”陶伊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掀开了锦被,下了榻,跌跌撞撞地便要往外跑。 “伊儿,你听我说。”云墨连忙抱住她,把她强行带回了榻上,急速地说道: “也只是消息,可能是他为了瞒我而放出的消息,你再等等,我派人去打探好不好?你现在身体这样,若路上出了事,他更不好过。”  陶伊看了他一眼,唇颤抖着,小声说: “他不好过,你不是便好过了吗?你小心翼翼地一路走过来,不就是想看那一天么?还等什么,送我回去,让他难受去!”  云墨听到这话,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整个都呆住了,好半天,才惨笑了一声松开了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一样: “伊儿,你的心果然一点也不在我的身上了,我这又算什么呢?” 说着,便松了手,转身慢慢往外走去。 烛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地上慢慢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去,身后,猛然响起了陶伊毫不压抑的痛哭声。 自璃鸾宫被隔离之后,到今天她第一次放声痛哭出来。 一定是前世做了孽吧,今生要这样受磨难,磨了自己不算,还要磨了枕边人。 院中,优伤的笛声响起,和着她的哭声,一起往这寂静的天幕中飘去。 月影摇摇,云墨的身影在这冷清的月辉之中,显得愈发的孤冷,青衫在风中扬起,烈烈响,太伤情,着了魔道的灵力在体内乱窜着,渐渐的,那苍白的唇角就有了血珠,一滴,一滴……往下落来。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陶伊的心被自己算跑了。 千计万计,没有计到,陶伊被伤了,自己居然也被这情网了进去,龙皓焱痛了,陶伊便痛了,陶伊痛了,他却更痛。 这,便是自作自受吧。 “陛下。”阿稍担忧地上前来,小声说道: “要不要召凤后过来,给您看看?” 云墨放下笛,摇了摇头,垂下头往偏殿走去,伊儿,你用泪还了他,我便用这血还你吧。 只是,我放不得手,也不能再放手!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陶伊慢慢地走到了门口,往院中看去。 院中有一株白梅,用白玉石砌了栏杆,这本是在太子宫中的那株,可是却自那云墨被送出宫之后,它再无绽开过洁白的花瓣,云墨重回大吴宫之后,把它移植了过来。 大吴皇宫处处节俭,却从不对这白梅吝啬,这玉是最好的玉,这浇的水,是从大吴最清澈的泉中取来的,每日快马加鞭,只取三壶来浇灌。浇水的人是大吴宫中最清秀的女子,出生于土年土月土日土时,年正十四,这女子食七品禄,不用做任何事,只在子、辰、未时来浇上一壶水,这梅,便是云墨心中,除了陶伊之外最重要的了。 每日,他都要在梅下静坐许久,他坐在这里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扰他,哪怕是太夫人,哪怕是凤后! 现在,他就坐在那里,日已西斜了,他今天下了朝,也没去书房处理政事,而是守在这里,一步也没有挪动。 陶伊自那日晕倒,醒来之后便不愿与他再说一句话,他也用法术布了结界,让灰灰无法施展遁术,出不了这大吴宫。 这一僵持便是七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唤回她的心,只知道,现在若她要离开,他……怕是会立刻急火攻心倒下去。 第八十四章求药 每逢这时,她都会心痛难忍,一个,恋了六年;一个正刻骨相恋。 她是何人,算何人,敢叫两个男子为她这样受苦? 云墨慢慢地跟了进来,她已经坐到了书案后面,拿起了笔来,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她在写信,要送于十一王,也不避讳他,就那样低着头认真地写着,他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在纸下工整地落下几行墨迹: “阿简,可好?何时,我可归?” 阿简两个字,她写得很娟秀漂亮,在璃鸾宫的那些日子,他的名字她写了上万次,早就烂熟于心。 云墨的面色沉了沉,低声说: “他去了,陶伊,这是事实。” “他没有!他答应过我。”陶伊认真地写完,吹了吹上面的墨汁,轻声说道:“请陛下派人把信送过去。” 云墨负在身后的手紧攥成了拳,眼中滑过一抹深深忧伤,才低声说:“陶伊,在我的面前,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念着他?可不可以稍稍顾及一点我的感受?” 陶伊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轻声说:“对不起。” 云墨苦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了案上的信,慢慢地折好,放进袖中,低声说:“你进宫数日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可好?” “不用了。”陶伊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墨忍了又忍,看着她的眼睛,好久才问:“他真的如此重要?” “是。” “可是他不在了!”云墨提高了声音,负在身后的拳有些颤抖起来。 “云墨!” 陶伊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要这么残忍!就不能骗着我吗?就不能让我存有一丝希望吗?他走了,你认为我还能活得下去吗?绝情花,一株败,另一株也不得活!你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曾经求过你,我求你带我走,可是你却带着长公主一起从我的眼前离开!到了今天,我的心全去了他的身上,你却来要求我回到你身边,我陶伊是这样不堪的墙头草吗?” 这些日子来,她不问,可是却在悄悄听,听这宫中人在议论,他们说,燕周帝倒在一片白雪中,他的铁甲都被他的血染透了,救回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十一已经暂领了朝政,成了摄政王,清水回朝辅政,关闭了各地的关卡,禁止商旅通商,无令不得出入国境,对于大吴商人全部就地扣押,那么,他即使没死,可能也是伤得极重! 云墨痛苦地看着她,好半天才从喉中挤出了一句话:“你可以活,凤宫的人可以救你!” 陶伊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光亮来,她瞪大了眼睛,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袖子,焦急地问道:“那能求阿简么?” 云墨咬了咬牙,拂开了她的手,沉声说:“不能,他已经死了。” “云墨……”陶伊还要央求,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跪下去,轻声说: “陛下,燕周信使到。” 燕周?他派人来了!陶伊的面上闪过几分欣喜,又拉住了他的袖子央求道:“陛下带我一起去吧。” 云墨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半天才说:“好。” 陶伊快速转过身去,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太瘦了些,他的贵妃怎么能这么难看呢?他说过,要给他留几分颜面!她飞快地拧开了桌上的胭脂盒子来,往面颊上轻抹了一点,又认真理了理衣裳,这才转过身来说:“走吧。” 只是见他的信使而已,用得着吗?云墨的眼中涌出一阵酸意,见她满眼兴奋,也不多说,只转过身往外走去。 信使正恭侯在御书房中,见二人进来,立刻拜了下去: “燕周使臣刘执见过大吴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平身,看座。”云墨走到椅前坐下,低声说道。 陶伊却一步冲了过去,焦急地问道:“阿……陛下可好?” 信使犹豫了一下,面向云墨行了个礼,低声说: “十一王派下臣来,想向大吴陛下讨味药。” “何药?” “千年梅树心。” “朕这里,哪里来的千年梅树心?”云墨淡淡地说道。 “十一王说,还望大吴陛下施以援手,救我燕周陛下。” “这么说,他还活着?”陶伊喜极而泣,连忙问道。 “是,可是伤势太重,如若七日之内不用药,便……所以十一王和国师一起开出了这个方子,但是需要千年梅树心为药引,这药引就在大吴宫中。” “我大吴没有此等物件!”云墨站起来,沉声说道: “来人,送客。”  “云墨,你给他啊!”陶伊急了,这怎么可以呢?阿简需要药,这是阿简的希望!她转过身来,大步走向他的身边,揪住他的袖子,抬起泪眼轻声说道: “你给他啊!你不要这样,只要你给他……我以后都不提他了。” 云墨的身形一抖,他的眼神猛然就阴鸷了起来,他侧过脸来定定地看着陶伊的泪脸,然后就伸手,猛地扫掉了案上所有的东西,一阵叮叮咣咣的响,百年沉砚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陶伊抽泣着,拉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救救他,求求你。” 云墨用力摆脱了她的手,也不看她,大步就往外走去,这怒,这嫉,这恨,在心里熊熊燃烧着。 哪里有什么信使?十一再怎么样,也不会派信使来找他要药!他只是想用这方法留住陶伊,是,他从来都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云清风淡,他的心计,重重,不输于任何人!可是,当看到陶伊想都不想,就主动提出了那样的话来,他气极了,要气疯了! 陶伊,他那样强占了你,你为何还会陷得那样深?我便是做错过事,可是错得过曾经打你骂你的男人吗?为何,不愿意多想想我的好? “云墨,云墨……” 陶伊已经追了出来,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听到信使说他伤重难愈的时候,这心早就乱了,这世间,只有阿简才能让她慌乱成这样,一点都静不下来,满脑子只想到那天他的模样,他的神情那样疲惫,他的目光那样忧伤,他的手上,腿上,身上都有伤……那样的一个霸王呵,曾经叱咤沙场,傲视天下群英,现在却连受这样的挫折……阿简,你现在应该很痛的吧? 她的一颗心现在就像是被放进了一个石舂里,被不停地舂打着,没有办法去冷静、去思考,更何况,她也想不到,正是这个陪了她六年的男人,正在用了无数种办法,想把她留在这大吴宫中。 她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连连小声说道: “云墨,你说啊,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去做,你把药给他啊!” 云墨猛地转过身来,把她拦腰一抱,就在这长廊之上,把她压在了墙上面,用唇猛地堵住了她还在求情的小嘴,唇间有泪,她的、他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是,陶伊,你日后尽管恨我吧 ,我现在也要用尽一切办法,哪怕卑鄙,哪怕无耻,哪怕今后你不愿意再看我一眼,我也不能忍受你再回他的身边! 那咯血锥心之痛,我受过了,便不想再受一回! 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不愿意,拥着这万里江山,却失去伊人之心,从此在这无边寂寞里游荡。 陶伊开始还在挣扎,但是对上他阴郁的眸子之后,便慢慢垂下了手,闭上了眼睛,身子还算什么?若能为他换来活命的希望,这还算什么?反正今世不得再相见,今后自己就孤死山中去吧,只要,只要他好好的。 见她一副认命的、舍弃的表情,云墨的心沉了又沉,她都能为他做到这般了,自己的希望就渺茫得如同沙漠之中的一滴水,转瞬即逝,根本没有化点滴为海洋的可能。 他松开了她的唇,不再深吻,而是把唇轻轻地贴在她的唇上,闭着眼睛,陶伊便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了。 “陛下、陛下!”阿稍在旁边连连提醒着:“凤后驾到。” 云墨低下头,把额抵在陶伊的额上,忍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把她轻轻地放下来,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回去歇着吧,阿稍,送陶姑娘回去。” 陶伊绝望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恨龙皓焱,夺国,夺爱,哪能不恨?可是,就不能看在她的情份上面,忘掉吗? 转身,眼眸对上一名面容清丽的女子。 凤后。 白色的锦缎凤袍,袍上墨凤穿云,挽着朝凤髻,发间金步摇,鹅蛋脸,一双杏眼妩媚,端的是生得秀丽多姿,这样的人物也足配云墨了吧! 陶伊犹豫了一下,还是行了个礼,不过也只是微微一点头,便跟着阿稍往回走去。今昔不同往日,她的身份是燕周的贵妃,不能在敌国皇后面前有失了身份,只是这架子端得实在好笑,在宫中都不曾摆过贵妃的架子,到了云墨这里,却不得不端起来。 听过许久对方的名字,凤后也看过画像,可当真见了面,那心中早存的恨呀嫉呀怨呀,全都堵在胸口中,怎么也出不来。 “何事?”见她走远,云墨才收回了目光,低声问道。 “值得吗?要如此骗她?她的心都不在你这里。” 第八十六章区别 “你……伊儿。”云墨垂下手来,低声说道: “你要药,我给你便是,不要这样对我。” 陶伊一楞,抬头看向他: “你肯给吗?那可是你母妃……” “谁能重得过你呢?”云墨抬起手来,轻抚着她的脸,低低地说道:“你若走了,我也不得活。” 说完,便转身大步走向了院中,大喝道:“拿剑来!” 阿稍连忙奉上了一把利剑,缓缓举剑,冰凉的剑锋在空中划了一道清辉,准确地落在了那株梅树之上,刹那间,满树的梅枝都颤动了起来,树身一分为二,梅叶飘飘扬扬,落了一地。 陶伊赶也来时,只见那梅树已被劈开,那褐色的树皮包裹着的赫然是赤红色的树干。 “云墨!”陶伊慢慢走过来,看着那满地的碎屑,小声说道: “我会还你这个情。” “怎么还?若我说,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呢?”云墨转过脸来,陶伊便楞住了,他双目带赤,脸色惨白,唇角一行血迹触目惊心。 “云墨。” 陶伊轻唤了一声,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派人,七日之内一定送到。”云墨扔掉了剑,摇摇晃晃地往殿中走去,原来,在心爱的人面前作戏,是这样的痛苦! 因为,虽是作戏,可劈树是真,取梅树心也是真,只是,救的人不是龙皓焱,而是陶伊,为了给她续命,他什么办法都会去试,包括这颗代表了母亲的梅树。 现在,他只要陶伊活着,只要陶伊陪在他的身边。 “陶伊,我有时候想,若我不是这大吴天子,天下也没有争战,说不定我会考了个小小功名,然后把你赎出刘家,此时,也已有了自己的儿女,每每夜里,你我一壶温酒,几碟小菜,倒也和乐。” 他一面走,一面轻声说着,胸中之血不停翻涌,到了榻前时,已经是支撑不住了,连咯了好几口血,才让气息平静一些。 陶伊递过了帕子,泪水涟涟地看着他,此时,已经是万分为难了。 最怕的,便是听他提起这旧情,一提,便难挡心中的那分自责,毕竟,变心的人是自己,明明约好了一年之期,自己却投入了龙皓焱的怀抱,弄到现在,让两个男人都痛苦不堪,现在又怎能只怨他一人无情? “药给他,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云墨扶着她的手坐下去,声音里带了点哀求。 “云墨。”陶伊艰难地开了口:“欠你的,今后再还,可以吗?他正病着,我想亲自送药回去。” 云墨抬起眼眸来,静静地凝视着他,然后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股入了魔的灵力正在体内肆意乱窜着,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龙袍上,阿稍在旁边焦急地说道: “哎呀,我的好娘娘,奴才求求您了,您就看在陛下之前六年的情份上,不要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了,您是安心想气死陛下吗?” 见他这般模样,陶伊真不敢再说话了。 宫里面一下就忙碌了起来,煎药的洗脸的服侍他更衣躺下的……把陶伊忘到了一边。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陶伊才慢慢走到榻前去看他。 他躺在那里,削瘦极了,连目光都清瘦起来,他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轻声说: “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陶伊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冰凉的手,坐了下去。 “重来一回吧。” 他的手指缠了上来,把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起来: “我会想办法把你的情毒解掉,忘掉那边的事,我会待你好的,不会再伤你一分半毫。” 陶伊静静听着,不答话,他现在病着,等身子好一些了,她再来和他说。 时光,感情,其实都是最无情的东西,一旦溜走了,便找不回来。就如她和他的时光,停在了一年前那条小河边上,那是一条分界线,河水不仅冲走了那件衣衫,还有她和他的未来! 一切都变了,云墨,你没发现吗?你不是以前的云墨,我也不是以前的陶伊了。 可是,我现在不敢对你说,毕竟,你也是我心里的云墨,一直不曾改变过。 我负过你,便不会再负他!因为,他比你更倔强,把我的整颗心都霸占了过去,我没有退路,我想跟他一起走。 二人静静地对望着,青铜的灯盏里,豆大的灯光在摇摆着,屋里,有长长短短的影子,一团团,像二人理不清的心思,厚重,又被黑暗包裹住。 “太晚了,你睡吧,我去偏殿。”陶伊说着,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可他的手迅速地就用了力,想带着陶伊躺下来:“就歇这里吧,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不可以。”陶伊连忙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去。 “你怕么?你怕又一次变心?”云墨撑起身子,激着她。 陶伊转身看着他,她想说,你不懂的,我对阿简的感情……是渗进了我每寸骨血的,牢不可变,我和他相处时间不长,可是,人就是这样奇怪,时间短的,往往敌不过那个最刻骨铭心的,你有六年,他却有这刻骨铭心。 每每,你舍我。 每每,他救我。 这便是区别,你现在说回头,于我来说,已经太晚。 云墨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大殿,重重地躺了下去,握拳,拳上青筋直跳。 陶伊出了大殿,匆匆地在走廊上面走着,这时,一道黑影悄悄从屋檐下面掠过,直奔陶伊而去。 —————————— 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了陶伊,就像一阵风,到了她背后,两支利剑突然脱腕而出,直刺向陶伊的后背,与此同时,几根白练从天而降,卷住了那利剑,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剑断成了几截,落在地上,红色灯笼的光映在上面,幽幽地闪着暗红的光。 陶伊快速地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一名黑衣女子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可是一双充血的眸子依然在恨恨地瞪着她,不是别人,却正是龙青雅。 用白练卷走剑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凤后!她听说云墨又犯病了,于是匆匆赶来了天阳宫,不料正看到龙青雅要刺杀陶伊。 “长公主,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一定要致我于死地?”陶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快步走过去问道: “你王兄受伤,我比任何人都难受,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我和他身上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难受,怎么会跟着他回来?”龙青雅用力地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侍卫,侍卫们看清是她,也不敢继续强压下去,只得松了手,任她站了起来。 “你难受,为何还要任他陷进去?他们一个个的,全为你受了伤,你倒好,一个倒了,就扑进另一个人的怀抱,陶伊,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龙青雅咆哮着,又扑向了陶伊,伸手就要去掐她的喉咙。 “够了!陛下正病着,你还要怎么闹下去?为人臣妾者,不为君解分忧,还在这时候闹个不停!龙青雅,还不快退下!” 凤后压低了声音,厉声喝斥道: “不要忘了,燕周国是怎么乱成这样的!后宫后妃不合,想尽了办法争斗,结果上了龙元澈的当,最后弄得二人情毒加重,你看一看,他们现在是什么下场?龙帝怒斩二妃,弄得九族之中,三族反他,都投靠了龙元澈,莫非你还想让大吴也重蹈复辙吗?” 龙青雅急喘着气,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白日间被灰灰咬伤的肩膀,猛地转了身,狠狠地瞪了一眼凤后,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是,她是恨,是怨,是妒!一个凤后已经让她在这大吴宫中没了位置,现在这个最让她忌恨的陶伊居然也来了! 陶伊是谁?唯一两次云墨宠幸她时,还念着她名字的女人! 陶伊是谁?她王兄不惜用了强迫的手段也要得到的女人,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惹得三族反的女人! 龙青雅心中有怒气,步子飞快,连连撞倒了多名侍女,去得老远了,还能听到她训斥侍女的声音。 而陶伊此时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燕周之难,难道真是因自己而起?这么说,自己便是阿简此难的罪人了? 扶着廊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这一切是真,那她哪里还有面目回阿简的身边!当时,她只想享受那份爱,根本容不得阿简去别的女人身边,哪怕一晚!她独霸着他的宠爱,让后宫三千人皆成冷宫人。 错,错,错!错的是自己,那后宫怎么允许有这样的爱情存在?是自己害了阿简!若雨露均施,后妃和睦相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朝政动荡? 凤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她,转身往大殿中走去。 云墨这伤,也因陶伊,陶伊,你自踏进这大吴宫,便是我大吴后宫的敌人,这里容不得你!可是,不是现在,待天下安定,本宫一定会除掉你! 陶伊靠在墙上,看着燕周的方向,喃喃地念着: “阿简,我不回去了,我不敢再回去害你了!得了那梅树心,你便好好做燕周王吧。” 一声惊雷,闪电游龙般划破了夜空。 大雨突然而至,哗啦啦的,像她心里的雨。 她捂着胸口站在回廊里面,看那大雨磅礴,听那雨声潇潇,想,阿简那双幽深幽深的眸子。 第八十五章凤后 凤后走上前来,也把目光投向了陶伊的背影,自己的夫君,自己倾心倾力辅佐的男人,正在用尽心思来挽留另一个女人,而且手段还这样的不光彩。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我只知道,若我这次再放手,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若你能接纳好,就好,若不能,我只能对不住你了。” 云墨平静地说道,凤后摇了摇头,也不再问,转身往回走去,她已经有一月未见云墨了,这些日子,云墨一直在外面忙碌,现在回来了,却又带回了他心心念念的情人,身为凤宫女子,她的命运是早就注定了的,从小被培养,然后时机成熟送进宫中,这大吴皇宫,就是她的归宿。 而且,接纳不接纳,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那人早就放出了话,要么好好当她的皇后,要么,就回凤门去。 凤门,凤女,哪里容得人这样欺负?云墨,我不是你的陶伊,成了你的棋,陶伊可以留在这里,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太称心如意。 阳光,阳阳洒洒,大吴的冬天也常是这样的暖阳融融,不像燕周,C混夏秋冬,四季分明。 陶伊进了天阳宫,又快步拖了一把躺椅出来,调整了一个正向阳的位置,然后坐在躺椅上面,把脚伸出来,搁在前面的小凳上,让它充分吸收着这阳光的能量。灰灰,你快快复原,带我去看阿简! 那火红在脚踝上慢慢浮了出来,灰灰是喜欢阳光的,阳光能让它充满力量,让它恢复灵力,可是,它毕竟是畜牲,它不会说话,也不能告诉陶伊,即使是它恢复了灵力,也不能带走陶伊,云墨早在这宫中布了结界,它可以幻化形态,出来陪伴陶伊,却离不开这大吴宫。 眼中泪水盈盈,千年梅树心到底是什么?以前就听说凤宫里有奇药,难道这千年梅树心是凤宫的宝物?那,云墨不肯给,自己能不能去求凤后? 阿稍站在她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 “贵妃娘娘,您也别太埋怨陛下了,这千年梅树就在您的面前!” 陶伊猛地抬头,难道就是面前这株梅?阿稍停顿了一下,又说: “可是,这梅树……太后当年就是被缢于此梅树下的,太后当年最爱这株梅,爱在梅下抚琴吟诗,她去了之后,骨灰也洒在这梅树之下,梅树进宫时,是那块土地都一起移了过来的,这树下之泥土,都是当年的东宫之土呢!” 原来是这样,要让云墨取这树之心,却也像取其母之心一般!也是难为他了。陶伊为难地盯着这树看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 死一般的寂。 只有陶伊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孤寂而绝望地从她的胸膛里钻出来,阿稍站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心再看下去,这面前的女子,虽然睁着眼睛,却似乎精神气儿全离了她去了,看上去竟然如同木头一般,了无生气。 一阵香扑过来,陶伊还未来得及反应,长鞭就甩了过来,缠着她的腰往上一抛,她便重重地从椅上被卷起,然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陶伊,你还有脸活着?” 龙青雅暴怒的吼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她抬眸一看,龙青雅穿了一身素服,也未戴任何钗环,眼睛也红红肿肿的,看样子是哭过了。 “我王兄待你不薄,你居然在这个时候弃了他,来找云墨!”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打了下来,这时,只见一阵红雾猛地从陶伊的脚踝处窜出来,长啸声震耳响起,在空中汇成一匹狼的形状,再一眨眼,那狼就身形暴涨,灰灰出来了!它恢复了七成的灵力,正修炼得快活的时候,却见有人来欺负陶伊,一时没忍住就窜了出来,此时,一双蓝眸怒瞪着,毫不客气地就冲着龙青雅扑了过去,狠狠地咬了过去…… “灰灰不可,快回来……” 陶伊大惊,连忙出声阻止道。 此时,又有一根银链卷了过来,将龙青雅拦腰卷起。 是凤后!她是来试探一下陶伊的口风的,不料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云袖一挥,收起银链,龙青雅就落在了她的身后,虽然救得及时,但是灰灰的尖牙已经咬掉了她肩头一大块皮肉。 灰灰转身,弓背,把陶伊牢牢护在了身后。一身火红的毛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双幽蓝的眸子圆瞪着,吓得宫女太监们四散逃开,尖叫着: “有怪物,有怪物……” “长公主……”陶伊扶着灰灰的身体站起来,看向龙青雅,她已经痛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了,血如注,从她的伤口涌出。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送娘娘回去治伤?” 凤后往前走了一步,威严地说道,龙青雅身边的大豆小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背起了她往外跑去。 凤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陶伊: “贵妃娘娘,既然在我大吴宫中,这圣兽还是不便公开出现,免得吓到这里的宫奴。” 陶伊轻抚了一下灰灰的身体,蹲下去小声说道: “灰灰听话,不要生气了,她们不会伤害我的,刚才那个,是阿简的妹妹呀,你咬了他,阿简也会生气的。” 灰灰呜咽了几声,似是有些委屈,陶伊轻叹了一声,抱紧了它,小声说: “我不是怪你,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灰灰的脑袋在她的脸上蹭了几下,便化成了一抹红烟,回到了她的脚踝处。 凤后皱了皱眉,这女人,居然有辟邪狼为战兽!要知道这辟邪狼千年才苏醒一回,而且极不服从管教,不愿意与人为伍,可怎么又愿意和陶伊在一起,看情形还这样亲密?看样子,这女人远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样简单。 也对,能让当今世上两个王者如此倾心,若她简单,那才奇怪!听说她在燕周宫中时,迷得燕周王夜夜专宠,她听到那些的时候,脸上简直都快烧透了,云墨可从来没有那样宠过她!现在她又来了这里,会不会把云墨也迷成那样? 猜疑的眼神一直在陶伊身上流连着,陶伊的背上也开始往外渗血了,龙青雅的鞭子,从来会让人痛快,那带着铁勾的重击往背上一击,不知道又划破了多少皮肉。 “还不传御医来,给贵妃娘娘疗伤。”闻到了血腥味儿,凤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稍这才从惊吓中醒过神来,连忙唤人去禀报云墨,去请御医。 “贵妃娘娘,此处不比燕周,大吴刚刚复国,陛下一向提倡节俭,所以宫中所用之物,皆为平常之物,不过,既然陛下开口了,本宫也不好驳了圣意,这些,都是依陛下之令,为贵妃娘娘准备的,请贵妃娘娘笑纳。” 凤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轻一挥手,一队婢女便从门外鱼贯而入,手中各捧了一只红楠木的漆盘,盘中盛有各类日常用具,象牙镶了宝石的梳子,胭脂水粉,各色首饰金器,件件都比凤后发间的要精美许多。 陶伊楞了一下,下意识地便出口拒绝了: “谢凤后美意,不过这些东西本妃用不着,还请凤后收回吧,本妃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阿简……陛下身体不好,本妃要赶回燕周去陪伴她,还请凤后多多海涵。” 说着,自己的心里又酸又涩 ,这些拗口的言辞,在宫里面不知道小悦教了自己多少回,却没有用上过一次,想不到到了今日,自己却呆在他敌国的皇宫中,和他敌手的皇后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 凤后淡淡一笑,也不再说话,只一挥手,那些宫婢便把东西一一放进了殿中。 “本宫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贵妃娘娘好自为之吧。” 说完,凤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陶伊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且慢。” 凤后转过身来,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唇一扬,便问道: “贵妃娘娘还有何事?” “请凤后从实以告……我燕周陛下当真病重?”陶伊小心地问道。 凤后眉一挑,便轻笑了起来: “如若不重,自然会来接你,如若重,你去也是白去,云墨自会是待你极好的,便是我这做后的,也要给你让开路来,你就不用……担心了。” 她本想说娇情,当时云墨未成王时,你不一样扑进了龙皓焱的怀抱,此时又何必假惺惺呢?若真不愿意留下,说一声,她自会送她离开,也少了一根眼中刺。 陶伊听她话中暗含了讽刺,也不好计较,只微微点了头,轻声说:“谢凤后相告,本妃明白了。” 凤后冷冷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天阳宫。 云墨匆匆处理了国事,就奔了这边来了,进了大殿,就见她依旧俯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他恼了,上前去夺了那笔,便托起了她的脸看着,这双眼睛又红又肿,简直成了一条缝,而且连眼皮子都提不起来了。 “打得厉害吗?”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身子转过去,扯开了她的衣裙看着,这背上已经涂了厚厚的药膏,正是因为痛,所以才没把衣带系紧,陶伊也没有想到云墨会直接这样扯开她的衣服来,一时间忙不迭地推开他,就系起衣带来。 “让我仔细瞧瞧,别怕。”云墨扯着她的手还要看。 “云墨,你我都是各有婚嫁的人了,不要这样。”陶伊连忙让开,快速地说道: “既然你这里没有药,就请送我离开。” 第八十七章心凉 天阳宫内。 凤后从宫婢手里接过了药碗,一手扶起云墨,一边小声说: “先喝了这个。” “费心。” 云墨坐起来,看着她,低声说道: “长公主又闹事了?” “放心,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心上人。”凤后平静地说道,舀起一勺汤药递到他的唇边,看他喝下,才幽幽地说道: “我知道,你和我并无感情,不过是顺了这大吴的祖训,必须要迎我凤门中人为后,而我,自五岁中选,就知道我今后要成为大吴的王后,从小就受着这训练,学习如何辅佐大吴的王上。可是至于王上到底是何人,我也是不知的,自从见了你,我也便放宽了心,至少我的夫君是一名年轻俊美温柔的男子,不用我去侍奉一名七老八十的老人,我的命运,比在我之前中选的凤女,要强多了。” 云墨轻蹙了一下眉,抬眸看向她。 烛光很暗,她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两片柔美的阴影来,她也不看他,继续喂他喝着药: “你对陶伊的心思我都能理解,可是,她的面相,本就是红颜祸水……” “凤后!” 云墨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哪里来红颜祸水,陶伊进了燕周,和龙皓焱成了今日之结果,也是因为他的一手推动,若说错,是他错,干陶伊何事? 见他动怒,凤后轻叹了一声: “罢了,她是你的心肝宝贝,连太夫人都被你责骂,哪里容得我等闲言碎语。”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凤后又小声说:“那边探不出消息来,大营围得铁桶似的,只有十一和清水能靠近他的大帐,实在不知龙帝的伤势如何,依臣妾的意思,是趁他有伤,现在就发起攻势,以免夜长梦多。” “明日再说,你先下去吧。”云墨推开了药碗,闭上了眼睛。 凤后无奈地站了起来,看着他,难道他也想像龙皓焱一样,为了一个女人,一次次错失除去敌手的良机?轻叹,跪下,俯地,深深一拜,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雨越发大了,云墨怎么也睡不着,惦着被龙青雅吓到的陶伊,便唤进了阿稍来: “她人呢?” 阿稍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小声说: “在外面看雨呢!” “这么冷的天,还看什么雨?”云墨快速坐了起来,刚刚平息一些的气脉又乱了一点,他连忙稳住了心神,缓了一口气,才站起来。 阿稍连忙上前去,把皮裘披在了他的身上,又拿起了另一件水貂毛的,放到他的手里。 陶伊倚在暗红的廊柱上面,长发垂到了膝,身形单薄极了,那风吹过来,她的衣衫便飘起来,远远看去,她似乎就要被这风吹跑一般。 他缓步走过去,把裘衣披到她的身上,手伸到她的腰间,想落下去,想了想,终是收了回去,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捏成了拳,似是怕一松劲,这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揽紧她。 “我想出家。”陶伊侧过脸来,看着他,轻声说道。 云墨心中一冷,吸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那空中游龙一样的闪电,冬日闪电,今年的气侯确实是不同寻常,依凤后的话来说,就是天将降怒于人间。 可是,他不信,什么天将降怒?人间的一切纷争,都是起于人心!若人心不贪,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争夺战乱? “云墨,我想过了,若我不能留在阿简身边,只有出家一条路可走,现在乱世,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容身,明日,我便动身,我知道在家乡的五泰山上有一家尼姑庵,我去做个女姑子,等到七个月后……也算是给他守了这一生。” 陶伊轻叹了一声,转身慢慢往偏殿走去。 云墨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到了偏殿的门口,才小声问: “再等些时日吧,说不定你二人可解了毒,他能来接你呢?” “能吗?” 陶伊轻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绝情花这东西呢?狠毒得厉害,非得让我们两个连去死,也见不着面。” “伊儿。”云墨停住了脚步,语气里充满了歉疚:“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我不等了,天一亮,我就出发。云墨,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云墨低声问道。 “燕周现在大难,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去逼他了,好吗?当初,他也没有在你最危难落魄的时候去逼你啊!他对我说,你是有谋略的男人,他愿意和你公平竞争这天下,所以愿意给你一年时间,云墨,他也是铮铮男儿,一方霸主,你们男人的事,要夺这天下,要你死我活,我都管不着了,你们谁都不会来听我的,我只请你,不要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去逼他。” 陶伊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一定要走?”沉默了许久,云墨避开了这个话题,艰难地开口问道:“我给你在这宫中格一片清静的地方来也不行吗?” “云墨,回答我,可以吗?”陶伊摇了摇头,盯着他的眼睛。 云墨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要走。” “云墨,你现在是大吴的天子,我是他的贵妃,我和你不能在一起的,你有这满宫佳人,还有凤后辅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更不少,你就让我去吧,我反正已是将死之人了,七个月内找不到绝情花,我必死,你何苦留着我?” 云墨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梅树也劈了,血也快咯干了,她却是一点也不心动,这种深深的挫折感让他简直一刻也不想在她面前站着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快速地思索着。 陶伊刚进大吴宫时,天天都有燕周的死士前来闯宫,想来,都是想带她走的,只可惜都是徒劳无获,无功而返,这几天,来的死士便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边情势确实太紧张,所有的人手都调了回去,还是因为那边已经重新布了网,准备在自己的心放在陶伊身上时,给自己致命一击。 龙皓焱那个人,他若不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他决不放心。 现在摸不清那边的情况,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也罢,就让她去庵中住一阵,现在他必须采纳凤后的建议,趁龙皓焱病重之时,彻底摧毁燕周铁骑,让他再无翻身之日,如若让陶伊知晓了自己的决定也不好,不如送她去道观中住些时日,待一切安定下来,她再无依靠,也无念想,只有回自己身边了。想着,便轻点了点头,抬头拍了拍她的肩,低低地说道: “大吴也有名山,不要去远了,都不安全,我派人送你去点翠山的道观吧。” “谢谢,我想回齐鲁去,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 陶伊轻点了下头,转身往那大殿中走去。 阿简,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活着,只是被那苦痛折磨,我不能去你身边,可是,我会在那高山之巅为你祈福,我要向上天恕罪,若上天非要降你这一劫,请把这劫降到我的身上来,我愿意用这羸弱之躯,替你受红尘之苦。 云墨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萧索,据探子说,她当时也是这样拒绝着龙皓焱的,甚至更激烈,可是,那男子终是攻进了她的心,现在自己能学着他的样子用强吗? 这一夜,大吴宫是未有人能成眠的,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他们这一番对话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传进了凤后和龙青雅的耳中,各人都在等着天明的时分,等着看,她能不能走,他……会不会留? 天阴沉得厉害,雨,越下越大,居然不输几月前燕周那场暴雨,硕大的雨点儿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来。 陶伊一大早就等在了他的大殿门口,准备向他辞行,雨太大,已经溅湿了她的裙摆,脸色比昨天看上去更苍白了。 凤后和龙青雅远远地站着,看着她的身影。 云墨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陶伊上前去,依礼福下身去,低声说: “今日我便离去了,云墨,陛下,请多保重。” 云墨微叹一声,扶起她来,看着她的脸,眸子的忧伤浓得似是要溢出来一般,陶伊垂下了眼帘,不去看他这双眼眸,心,既变了,她就不给机会让自己再动摇,这一生一世,只有一个男子可以让她为之生死,那个人现在生死未赴,她除了去为他祈福,竟是一点事也做不到了。 她已经脱去了他令人为她精心裁制的宫装,换了一身青色的素裙,发间钗环皆去,只有耳上还坠着一对镶银的明珠,想来是那人送的,所以未曾拿掉,手腕上,左右皆银镯,这模样和一般的民妇无甚区别。 云墨的眼中泛了点晶亮,他轻声说道: “我让凤后给你送去的那些,都是你在燕周宫中爱用的,为何不带着?” 是了,他送来的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以往龙皓焱堆得让她眼花缭乱,她都不想碰上一下,可是,现在想为他梳妆,逗他开心也做不到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世间女子,都只为悦已者容,那人不在,颜去悦谁? “我走了,不用送我,灰灰灵力已然恢复,普通人伤不到我,你放心便是。” 她挣脱他的手,撑开手中的油布伞,转身往外走去。 第八十八章家乡 云墨不作声,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往外走去。一声雷,在天空中炸响,闪电把阴暗的天幕撕成两半。 尖叫声此起彼伏,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那树被云墨劈开的梅树,突然绽放了一树晶莹洁白,那朵朵鲜白在这片阴暗的天色下,分外醒目。 “是太后娘娘显灵了!”阿稍率先反应过来,扑嗵一声跪了下去,砰砰砰地就磕起了头,众宫奴一看,连忙跟着跪了下去磕起了头。 云墨也惊住了,这树数十年没有开过花,为何今日突然绽了满树的光华? 陶伊此时正走到树下,风卷起那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她的伞上,有一片,居然飘进了伞中,轻轻贴在她的额头,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着光华。她轻轻拈起额前的花瓣来,轻然一笑,便将手摊开,让那花瓣随风飘去了。 云墨看着她这一笑,只觉得云开月明,像一道光明般,霎时间照亮了他的双目,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去拉她的手。 凤后和龙青雅同时往前走了一步,龙青雅拦在了陶伊的面前,凤后则上前一步,站在云墨的面前说道: “陛下,母后显灵,请陛下尽快举行大祭,愿母后在天之灵,佑我大吴江山千秋万代!” 云墨的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正要发火,却看到陶伊已经转身往宫门的方向走去了,他恨恨地扒开了两个女人,往陶伊身后追去。 “不要送了,多保重吧。” 陶伊转过身来,向他挥了挥手,上了他给她备好的小马车。赶车的人是威天昊,他终是不放心陶伊一个人回去,也不愿意陶伊中途往燕周而去,他只有让心腹紧跟住她,万一她想往燕周去,或者那边的人想来夺她,威天昊会想尽办法把她带回大吴皇宫……不对,他要来劫才更好,离了燕周国,他的青月刀能杀出几条血路来? 面上浮出一抹冷凛来,即使天色如此阴沉,他身上的锋芒却如同夜中的明月,光辉凌人!凤后在旁边看着,心也一凛,他果然是青阳皇嫡,这身上的王气,已经掩不住了!怕只怕,他体内这股走岔的气,把他带上魔道,那时候,凤门怕也压不住这只墨凤! 威天昊跳下马车,向他行了个礼,这时候陶伊已经钻进了车厢,放下了窗帘,把那让他牵挂的容颜挡在了马车之中。 “保护好她。”云墨低声说道,威天昊应了声,跳上马车,一扬鞭,那车便往宫外飞驰而去。 云墨看着那马车渐渐驶出宫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猛地一转身,挥袖,大声说道: “振威殿议事。” 随之而来的凤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连忙出声说道: “陛下英明,必能一统天下,臣妾先恭贺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统天下?云墨的心中涌出一阵酸苦,仅一瞬间,便又被那恨的火焰团团包裹。他大步往振威殿走去,凤后在后面快步跟着,抬眸,却有些发怔,他的发间,何时多了如此多的银丝?在这一头乌发之间,分外的扎眼! 男人一旦恨起来,手段不会比女人轻巧,那是雷霆的势,怒涛的汹涌,能席卷一切! ———————— 说来也怪,一路,无人敢对陶伊不利,也不见燕周的人前来劫人。凤门那边,因为凤后答应了云墨,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反正陶伊不解毒,也只有七月可活,只是燕周那边没动静,倒让威天昊有些忐忑不安,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岔子。 可是,这一路硬是顺畅得让他不安极了,别说燕周,就连龙元澈也没派一个半个人过来捣乱,他护送着陶伊一路穿过了边境,直接到了陶伊出生的小村子里。 村中已经没什么人了,许多村舍都空着,连连争战,又逢天灾,地里不出庄稼,朝廷又总是抓丁去当兵打仗,所以能走的村民大都去投亲靠友,或是去稍安定的地方乞讨了,都只为一口饭吃,谁会在家里等死?现在村中仅有几户老残的人家苦苦留守着,盼着战乱早点结束,亲人早点回家。 进村的时候,天空正飘着一点雪。 陶伊从马车上下来,在村中慢慢走着,自十一岁嫁出去,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回过家乡了!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脑中深深刻着,虽然无父母,虽然大伯大婶对她也苛刻,可是毕竟也是亲人。 缓缓走着,便到了大伯大婶的家门口,那门虚掩着,她轻轻地敲了敲门,低声问道: “有人在吗?” 屋里悉悉索索一阵响,从屋里走出了一个老态龙钟、一身破衣的人来,一双浑浊的眼睛向陶伊看着。 陶伊凝神看了一会儿,认出来,这不是村长么,他怎么在大伯的家里住着? “村长,我是陶伊,您老还记得我吗?”陶伊轻声问道。 村长想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可是下一秒就变了脸,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陶伊一楞,连忙追上前去,轻声说道:“村长莫跑,我是陶伊啊,大伯大婶呢?” 威天昊已经跃到了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逼他转过身,陶伊连忙让威天昊退到一边,缓步走过去,小声说道:“村长莫怕,我是陶家的女儿陶伊呀,您不记得我了吗?” 村长一脸惊恐地看着她,连连摆着手,不敢言语,下一秒又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着头,不停地说道: “饶命,饶命啊!” 陶伊连忙伸手去扶他,可是他却吓得一下就跌到了地上,这下一下子就眼珠翻了白,晕厥了过去。陶伊连忙退开去,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威天昊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因为陛下和龙帝都派人来过村中,您的大伯大婶……早就投井自尽了。” 陶伊轻蹙了下眉,明白过来,一定是这二人派人来查自己,查不出名堂来,又见自己幼年受苦,顺便就想为自己出气,可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哪里见过那样的阵仗,怕早就是吓得七魂去了六魄。 抬头,却看到堂中正中间的柱子上面悬了一枚银哨,她的心猛地跳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 “走吧。” 到了门外,陶伊转身,静静地看了一眼自己出生的这个小村落,这里,早就一片萧索,不是她记忆中的小村了。 爹、娘,女儿在这里,你们能看到女儿吗? 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那艳红色投在她的脸上,像是染上了两抹最艳的胭脂。 “威将军。”她轻声唤道。 威天昊上前一步来,低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威将军,还是叫我陶姑娘吧。”陶伊侧过脸来,轻声说道: “你能不能据实以告,阿简的伤势到底如何,燕周的情况又如何?” 威天昊沉默了一会儿,这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如果陶伊问起来,他是按着云墨的吩咐去说,还是说实话。 “请看在陶伊也曾为威家军做过鞋袜的份上。”陶伊恳切地说道。 威天昊轻叹了一声,当年威家军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来自徐郡这些女人的手中,陶伊那时过得那样艰难,也天天抽空来为威家军缝衣做鞋。 “娘娘恕罪,微臣只能说……准备决一死战了。” 云墨终是决定要打这一仗! 陶伊闭了闭眼睛,也对,当日龙皓焱之所以愿意和云墨有一年之约,一是Xing格使然,二是因为他当日国势如日中天,不惧天下任何人,他更敢于和天下英雄一争雌雄。 可是云墨不是龙皓焱,他有今日全是凭了全心一点点谋划出来的,怎么肯为自己错失这一唯一的机会? “想必他也让你盯着我,不让我去燕周对不对?”陶伊又问道。 威天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原来陶伊的心里都明白!她从来都是这样,看到的、听到的都放在心里,自己默默地去承受。 她欠了云墨六年的情份,这辈子怕是还不掉了,云墨,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弃了谁?她转过身,看向了大吴的方向,然后坚定地转身往村中深处走去。 “娘娘去哪里?我们还要赶路!” 威天昊连忙跟了上来。 “天晚了,在这里住一晚吧!”陶伊的步子更快了:“若我无记错,那里原有一家小酒馆,供过往的客人休息,现在可能已经人去楼空,不过,歇息的地方应该还是有的。” 威天昊怔了一下,还想劝她,可是看她越走越快,心里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连忙跟了上来。 陶伊没有记错,村中果然有一个小酒馆,可是小酒馆早就一片萧瑟,大门紧闭,窗子都破了,结着厚厚的蛛网,别说人影,连老鼠蟑螂猫猫狗狗也看不到一只。 吱呀…… 她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里面,蛛丝缠绕,遍是厚厚的灰尘,一股呛鼻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威天昊上前去,拦在了她的面前,低声说道: “娘娘,这里怎么能住人呢?要么我们还是继续赶路,这里离你说的五泰山也不远了,我们去庵中休息吧。” “不用了,我想在这里住一晚,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家乡来。” “那,先容微臣把这里打扫一下。” 威天昊连忙抢先一步走进去,一进门,那蛛丝便沾了他满身,他连连挥着手,掩住了口鼻,快步退了出去,这里面味儿实在太难闻了! 第八十九章十一 “我来吧,威将军怎么做得来这样的粗活?”陶伊轻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帕子来,遮住了口鼻,微提了裙角,走了进去。 威天昊有些尴尬,连忙跟了进去。 二人穿过了大堂,去了后院,后院远比大堂要干净整洁一些,至少推开看的那间屋子里,没有太多灰尘,像是也有人住过一般。 威天昊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安,快步过去,想拉住陶伊往外退,可是陶伊却突然一侧身,躲过了他的手,这时,从头顶飘来了一阵轻轻的笑声。 他一楞,抬头,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从梁上飘然而下。 这人,正是十一! 陶伊退到了十一的身后,轻声说道: “对不起,威将军请回,告诉云墨,我陶伊感他六年恩情,但是也请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让我去和夫君团聚,过去之事,让他不要再记在心里了。” 十一手指一轻弹, 威天昊便被点了Xue位,定在了原地,待到一直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众侍卫涌进来,才发现这屋子里早就只剩下一个呆若木头的威天昊了,众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要如何回去向陛下交待,都走到山脚下了,居然把人给弄丢了。 小村后的山林里面,乌锥正在山路上疾奔着,一轮月升上了空中,俏生生立于枝头,为他们照亮了那婉延向前的路。 陶伊靠在十一的胸前,心里阵阵激动。 是的,龙青雅是打了她,可是,她并不是真的像众人看到的那样,是想来杀她的!龙青雅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王兄待她如何,她自是记在心中,虽已远嫁大吴、委身云墨,可她毕竟也是燕周人呀,怎能看燕周走向灭亡?几番死士闯宫,也不是来救陶伊,而是以这个名义,掩护向龙青雅传递消息之人!没人可以接近陶伊,可是,他们能接近龙青雅! 云墨和凤后不会去怀疑龙青雅的愤怒,而且她那一鞭子也真是愤怒,打得很重,让云墨起不了疑心,而且王兄为她几乎送了命,她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又把云墨迷去了心魂,她不趁机出出气,哪里还有机会? 打她的时候,她也陶伊耳边说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出宫,他在外面等你。 说实话,她没有想到龙青雅的话是真的,从心底来说,她最初始也不过以为龙青雅又是想弄了什么陷阱想来杀她,毕竟这之前,龙青雅从未对她有过和颜悦色的时刻,又怎么可能会救她?所以这一趟出宫,她真的是打算去当个尼姑,为他守了这七个月。 直到……她走进了大伯家中,看到那枚悬于大伯家的正堂中的银哨,哨子的方向指向了小酒馆。 当然,她更的没有想到云墨会这么快答应让她暂时离宫,如果云墨不是这么想尽快杀掉龙皓焱,又怕自己知道,他也不会同意让自己这时候离开大吴宫的吧?毕竟只要留在那里,总有人会告诉自己真相。 云墨,你终不是六年前的、我的侄少爷了!你处处和我使着心计,诱我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云墨,当初把我推开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一天,我会把心给了他,弃了你? 此时,山风呼啸,拂起她一头秀发,手镯上的银铃轻响着,像是为她的回归在欢唱。陶伊的手紧紧地抓着十一的袖子,面上满是泪光。 又能见到阿简了,我的阿简! 十一的轻笑声从头顶飘来,他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她的腰,笑着说: “佳人在怀,温香暖玉一般,难怪世间英雄都爱美人!美人,可愿随本王快意江湖,我们只做一对快活鸳鸯去!” “王爷又在调笑了!我们快走吧,我急得很。”陶伊侧过脸来,嗔怪地说道。 这声音,含怨带嗔,又有无限的激动和娇羞,十一楞了一下,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陶伊,本王倒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你可还有姐妹?分我一个吧,让我也过几天这红尘男子都想过的红袖添香,可以夜夜欢歌的日子。” “王爷!”陶伊面上大红,娇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他是越说越露骨!真不像个小叔子的行为!若不是了解他这个人,倒真是要把他当Yin*魔来看了! 天色,越发地暗了,二人一路疾驰着,在山路上越走越深,渐渐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了,那茂密的树林完全遮蔽了月光,眼前是一片浓黑,风又卷着枝叶乱响,偶尔还有几声鸟飞惊起的声响,夹带着夜鸮的叫声,让陶伊有些害怕起来,她往十一的怀里缩了缩,小声说道: “王爷,我们到哪里了?这么黑,你看得见么?别让乌锥踩空了路呢!” “怕什么,便是掉下了山崖,有本王陪着你,你还不算大赚?”十一轻笑着,手把她揽得更紧了些,让她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面。 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在这 夜空里清晰,分明。 陶伊转过头去看他,却一下就楞住了,在这浓得看不到五指的黑中,十一的一双眸子明亮极了,又有着迷人的紫色,简直就像两块晶莹的宝石。 “原来,在极黑时,你就看得见!”陶伊脱口而出。 “陶伊,又让人发现了本王的秘密了,本王想,要不要杀了你灭口。” 十一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那温热的鼻息让陶伊的脸腾地就红了,这十一,一点也不避讳男女之嫌,自己可是他的嫂嫂呢!可是,他的头却越挨越近,渐渐地就完全贴在了她的脸上,脑袋也搁在了她的瘦弱的肩膀上面。 “王爷!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陶伊推开他压在肩上的脑袋,小声责备道。 可是, 这一推,她才发现有些不妥!十一的身体很软,很重,似乎是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连他的呼吸都沉重得有些不太对劲。 “乌锥,停下来,快点!”陶伊连忙拍了一下乌锥的脑袋,乌锥立刻停了下来。 陶伊困难地侧过身来,轻轻推着十一的身子: “王爷,你是不是睡着了?不能睡啊!这黑不隆咚的!” 就是这轻轻一推,十一居然从她身上一歪,就从马上跌了下去,陶伊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睡着了,他是晕过去了! “王爷!”陶伊急了,也不管自己正在乌锥的身上,就往下跳了下去,这一跳,没跳到别处,又正好踩在了十一的背上,自己也跌到了地上。 乌锥轻呜了一声,跪卧了下去。 陶伊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摸到了十一的身体,把他抱进了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脸,焦虑地问道: “王爷,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是不是受伤了?” 可是,怀中人依然安静地躺着,根本中听不到她的声音。陶伊把他往腿上挪了挪,仰头看了看天,这里太黑了,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天,若云墨的人追过来,不是要前功尽弃吗?她摸到自己的腿上,轻抚着那片凸起,小声说: “灰灰,你快出来,我害怕。” 一阵淡腥,灰灰便化了出来,那双幽幽蓝蓝的眸子看了一眼陶伊和十一,便轻轻地卧在了她的身边,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卷,盖在了十一的胸前,又把脑袋依在了陶伊的身边,这边,乌锥也卧了过来,让陶伊靠在了它的身上。 晚风薄凉。 山林黑寂。 不时有飞鸟掠起,带起一片枝叶颤动。 二人,二兽,在这寂静的山林里,紧紧地依偎着,陶伊的一颗心完全悬在空中,落不下来。 ———————— 一缕阳光,穿透了清晨薄稀的空气、枝枝蔓蔓的丛林,洒在十一有着优美弧线的脸上,他的皮肤白皙,在这阳光下,宛若透明,一双眼睛轻闭着,遮住那双五彩的眸,他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一整夜,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陶伊的双腿已经完全麻了,可是她不敢动,她不知道十一到底怎么了,害怕这一动,就会让他难受。 一只白色的小鸟啾鸣着,轻盈盈地飞落,停在他的胸前,小嘴在他的胸前轻啄了几下,陶伊连忙伸手去赶时,枕着她的腿的十一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嗯……” 陶伊见他醒了,连忙问道:“王爷,可是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十一翻了个身,脑袋却没有离开她的腿,手在灰灰的尾巴上轻拍了几下,低声说: “这畜牲倒还是听你的话,奇了。” 灰灰的眼睛睁了睁,看了他一眼,便化成了一股红烟,缩回了陶伊的脚踝之上。 陶伊见他声音平静,不像是有伤在身的人,连连推着他的肩膀问道: “王爷,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了?” 十一慢悠悠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轻笑起来: “这些天为了等你,难得睡一个安稳觉,不过伊伊的怀里倒真是舒服,也难怪我那王兄夜夜不肯离开。” “十一,你休得再胡说!” 陶伊急了,他是越说越离谱了,还喊起了伊伊……这也忒肉麻了些吧!就连阿简也从不这样叫呢!她扶着乌锥就想站起来,可是腿一麻,人就直直地往前栽去,十一身形一闪,已经接住了她,正好把她揽进怀里。 “伊伊可要小心,免得摔坏了,这天下,想找本王算帐的人可就多了。” 十一低头,轻笑,手指就想去抚她的脸,陶伊急急地就想躲开,这时,一声低沉的怒喝声从二人身后传了过来: “龙沐羽,放开她!” 第九十章决裂 转身,只见云墨正从茂密的林中缓缓走了出来。陶伊惊讶地看着他,晨时的山林还很黯淡,那光投在他的脸上,一半脸明亮一半却阴沉,他的面色憔悴,下巴上有淡淡一层青色,身上是一袭淡青色的长衫,那是他睡时穿着的衣裳,想来是得知了消息,连衣也没换,就一路追踪过来了吧?从大吴皇宫到这里起码要十日,他却一夜之间赶到,想来,又是强行运了功,动了墨凤。 十一唇角轻挑了笑,轻揽着陶伊的腰,故作了轻佻的模样来说道: “本王为何要放开她?你问她,可是自愿?伊伊,你可是自愿和本王走?” 陶伊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了过来,他是故意在气云墨,云墨气过他兄长,他还不找机会报这个仇? 十一边说,边斜了眼眸去看云墨,云墨的脸色变了变,把目光投向了陶伊,低声问道: “我们六年的时间,真的敌不过他的六个月么?” 陶伊看着他,轻声说道: “对不起。” “不能重来么?” 云墨紧盯着陶伊的脸,他的目光就像那雨前的天,黯淡得没有一点色彩。 “对不起。”陶伊仍只有这三个字。 云墨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紧闭上了双眼,牙关紧咬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二人,十一此时的十指已经紧合了起来,陶伊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形紧绷着,淡淡的杀气开始在他的身上凝聚。 “陶伊,过来。”云墨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跟我回去,此前之事,我一概不计较。” “云墨,你回去吧,我已经是阿简的妻子了,我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陶伊往云墨的背后躲了躲,轻声说道。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云墨轻轻地一扬手,把轻飘飘的袖子抖到了手腕之上。 十一的手却缓缓张开,让阔袖在风中轻晃着,虽不出声,但是陶伊也感觉到了二人之间已经是波涛暗涌,杀气开始凌厉腾腾。 陶伊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树后面,焦急地说道: “一定要打么?你们男人一定要打个不停么?各有各的国家,各有各的天下,不行么?” “只要你回来,我不打。”云墨的手已经划到了胸前,指尖有一小簇紫色的火焰升起。 “你回不回,我王兄都会打。” 十一却冷笑起来,身形一闪,手中便多了一柄闪着清冷光辉的剑,笔直攻向了云墨的眉心。与此同时,四周突然升起一阵白雾,无数支弩对准了云墨。 云墨反应了过来,自己中了十一的圈套,他是故意留在这里等自己的,陶伊就是他的饵!自己拿陶伊作饵,诱了龙皓焱,现在他反过来,也以陶伊为饵,诱了自己! 他冷冷一笑,低声说道: “十一,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云墨,你以为还能困住我么?” 声音落,他身形往前一俯,双手往后一划,只听到一声凛冽的清啸声冲上云宵,紧接着一条墨凤从云墨的身上猛地窜出来,那双黑翅展开,便遮住了一林阳光,林中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十一一剑扑空,便在空中连连翻几个跟斗,稳稳落在地上,此时眼中七彩光顿现,他的剑往空中一掷,便把这黑雾撕开,重新让阳光透进林中。 “龙沐羽,你燕周欺人太甚,今日,你也不要回去了吧!”云墨的声音听上去冰冰冷的,犹如腊月中的冰棱,陶伊只感觉到身上一阵凉嗖嗖的。 十一屏住了呼吸,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弧,只听到了一声威猛的吼叫声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痛,陶伊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便看到一阵白光大现,整个林子都被这眩目的白给填满了,那墨凤被这白光逼得连连后退着,让出一大片天空来。 接着,陶伊眼前一花,然后便看到一只通体洁白的兽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只纯白的麒麟!只是那双眼睛,和十一样,七彩斑斓!这白,还带着晶莹的亮光,如同浑身缀了亮泽的珍珠一般,这眼睛,比十一的彩眸还要闪亮,如同两颗绚烂的七色宝石,光彩流动间,又有一股让人无可逃避的王气! 白麒麟未落地,就直扑向了墨凤,那长长的毛发在风中竖起,墨凤也不甘示弱,立刻俯冲下来,利爪狠狠抓向了麒麟的眼睛。 “走!” 十一暴喝一声,乌锥便大步奔向了陶伊的身边,俯身,拱她上马,速度极快!陶伊上了马,又急着拍了拍脚踝,对着已经缩回脚踝灰灰说道: “灰灰,去帮王爷!” 灰灰听了令,迅速窜了出来,扑向了墨凤,一红一白一黑,三只圣兽在空中缠成一团,嘶鸣、怒吼、尖啸……普通的侍卫早就受不了这震耳的鸣叫,已经扔掉了**,捂着耳朵趴了下去。 墨凤一禽斗二兽,渐渐落于了下风。 地上,乌锥驮着陶伊往山林深处飞驰着。 云墨见陶伊离开,心中更急更怒,若真让她回了那边,怕是真没机会再让她回自己身边了!那胸中乱窜的魔气便不再听从控制,他只觉得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胸中爆炸开来,然后迅速往四肢五骸奔去,控制住了身上每一根经络,并且让血液以平常十倍的速度运行起来,那皮肤都渐渐成了淡红色。 十一暗道声不好,不应该太刺激他,让他提前成了魔,这下可难办了!他可比龙元澈难对付,他的本意是把云墨诱到这里来,若能杀便杀,不能杀,起码也要重创于他,让他短时间内无暇去攻打他们,现在可好,让他的魔Xing占了上风! 有些后悔,可是却无办法,只能招招硬拼,企图拖长时间,让陶伊离开。 这一切安排,都是他瞒着龙皓焱进行的,龙皓焱现在伤重,只是让他着手安排把陶伊带出大吴宫。若陶伊这时候落回云墨的手中,那就惨了,他既已成魔,必不会再以之前态度来善待陶伊,只怕比龙元澈还要狠毒几分。 云墨的招式愈加怪异凌厉,招招直逼十一的要害,十一的眉心轻蹙,手中剑陡然变了方向,人跃起,刺向空中的墨凤,墨凤和他的灵力是相通的,只要伤了墨凤,他也必会受伤。 云墨果然紧跟过来,想要挡开他的剑,这时,那白麒麟骤然掉头,猛地扑向了云墨……云墨被麒麟眼中的彩光晃到了眼睛,他稍偏头,只一瞬间就情势急转直下,灰灰也弃了墨凤,直扑向他。 几招下来,他才发现十一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人用两兽缠住自己,自己追赶陶伊去了! 他恨恨地收了势,墨凤回到他的手臂之上,麒麟和灰灰也不恋战,掉头就化成一白一红两道光追赶主人去了。 风吹过来,云墨一人站在林中,太阳已经升上了碧蓝的天空,林中也是一片光明,那斑驳的阳光在地上跳跃着,细微的尘在这光线之中如同精灵般舞蹈。 这么温暖的阳光,却照不暖他的眼眸,他看着陶伊远去的方向,眸中痛苦渐被冰凉代替。原来,被爱人遗弃的感觉,这么难受! 大吴传递信号有种特殊的方式,是一站一站用彩色的焰火来传递,当那簇绿光在大吴皇城上方亮起时,他正站在那株白梅绽开的梅树前面,想着陶伊离开时那一抹温婉而疏离的笑,那时,他还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来挽回这段情。 现在,什么方法都用不着了,既然她喜欢的是那种擅用强迫手段的男人,他也会成为那样的男人,只不过是心疼她,才不舍得用这强迫的手段,她却不爱这温婉,那么,他也会如她的意,他青阳云墨,不再是以前的云墨少爷,他是大吴的皇帝,未来天下之主!龙皓焱已经是过去的辉煌,他已经被自己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他还凭什么和自己来争这天下? 男人,要争的,不过就是这权势和女人,有了权势,才会有女人! 当初,陶伊不就是因为权势,才不得不害怕,不得不屈服吗? 这一些,我,青阳云墨,也能做到! 陶伊,本就是我的! 阳光下,他的脸色如此的清冷,那头原本乌黑的发,突然就密密地呈现出一片雪白来,像雪,像冰,像他此刻的心。 他本是阳光下那株白杨,枝叶青翠,迎着阳光,绽放最清澈的笑容。 可是,他的血统不允许他只做这株白杨,他的肩上扛着太沉的担子,让他一步步,把柔软的心脏锻成石般坚硬,硬到可以舍弃掉心爱的女子。 世事难料,一颗再坚硬的心脏,也会有柔软的角落,这个角落悄悄地住着一个人,陶伊。为了陶伊,他乱了棋局,直到现在才险险把一盘差点成了死棋的局盘活,才有了今日的锋芒毕露的大吴国,只可惜,当初被他舍弃的那个女子已经选择了敌方的怀抱。 原来,这尘世间,还是容不得我的心柔软,我若再冷情一些,你便没有机会从我身边逃离,陶伊,这一生,我怎会允许你再逃开?陶伊,我会再织一张密密的网,等你回来。 是谁说过?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拥有他想拥有的一切。 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这白发,苍白的容颜,还有一双幽黑的、见不到底的眼眸,一同见证了新一个青阳云墨的诞生。 风将白发拂起,单薄的青衫在风中轻摆,他缓缓转身,往大吴的方向走去。 不,他不再是青阳云墨,既然那个女人已经弃了他,他不再有情,不再需要有情! 你不爱,你不喜欢,你恨,你怨,你也只能认命,这个天下,和你,我都不会再放弃。 第九十一章温柔 三天后,他们踏入了燕周的地界,十一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很疲惫,又要照顾龙皓焱,又要关注着朝中动向,还要牵挂陶伊的安危,自燕周皇城毁那一日起,他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就只是前日在山林里,到了自己预先设好的埋伏圈里,他实在困了,才在那里睡了一觉, 不过,时至现在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那晚怎么就真能睡着了!难不成陶伊的怀抱还有催眠的功效? 其实,走水路比走陆路要慢上两三天,可是十一的身体不允许再他连续奔波,动用战兽是需要损耗灵力的,所以十一现在必须要抓紧休息,陶伊也不能连续骑马,一个女子是承受不了乌锥这样高速奔驰的,只一天,那臀、腿就酸痛极了。所以十一包下了一艘商船,船上只带了四名侍卫,一行人乘船往龙皓焱驻军的元藉城行去, 船在河水上缓行着,河上有微微的波浪,乌锥就在船前卧着休息,这冬天里,坐船实在是有些冷,陶伊关上了窗,把暖炉里的火石翻了翻,让火更暖了一些,然后看向了正闭目养神的十一。 这两天来,无论她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龙皓焱的伤势到底如何,弄得她提心吊胆的。 犹豫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 “王爷,睡了吗?” 过了半天,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十一才懒懒地翻了翻眼皮,低声说: “嗯。” 陶伊轻叹了一声,把想问龙皓焱的话香回了肚里,随便抓了一句话来问道: “那个,白色的麒麟,真漂亮。” “阿简。”十一的唇角突然就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眼睛也睁开了,满眼的俏皮之色。 陶伊楞了一下,十一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驽钝!本王的圣兽叫……阿简!” “你!”陶伊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让他的战兽叫阿简的名字呢? “他还没我的阿简好看呢。”十一扁了扁嘴,一脸不屑的模样,陶伊有些懊恼,他们真是兄弟吗?好歹阿简也是王呢! 十一一副得意的模样,惹她生气,也是件有趣的事,瞧她柳眉倒竖的模样,俏脸儿也飞上了红,让他这不近女色的男人,也想试一试其中滋味了,仔细想想,修仙其实也没太大的意思,不若像王兄一样,有这样一个即倔强,又温柔的小美人相伴身边,天天温香暖玉的,快活哉。 其实他的圣兽叫做飞瑶,只是因为名中有一个瑶字,所以他从来不提。 “他是你兄长,怎可么不尊敬?”陶伊忍不住了,斥责道。 “他自己取的,不信今后你自己去问。”十一眉一挑就说道。 陶伊楞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话中的真假,算了,今后再去问吧,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他一向乖张,就算是真取了这个名字,想来龙皓焱也不会真的和他计较。 “奇怪,你召唤灰灰,为何不损一点精神?你是想唤就唤吗?” 十一见她不再生气,便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看着陶伊问道。 陶伊奇怪地反问回去:“叫灰灰出来也要费力气的吗?灰灰,出来。” 话音落,一缕红烟便飘了出来,落地,一打滚,小狗一般大小的灰灰就出来了,然后撒着欢儿扑进了陶伊的怀里,拱呀拱的,真真像只小狗儿。 十一惊讶地看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怪哉,你真是个怪人!要不是查过你的祖宗十八代,我真是要把你当妖怪抓起来了。” “王爷!”陶伊哭笑不得地搂着灰灰,看着十一,这时候他哪里像个王爷的样子,那姿势比一般市井的纨绔子弟还要纨绔子弟,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高雅得像天上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有时候又俗得让她实在不好意思去听他说话。 “唱首曲儿听听。” 十一往后一仰,修长的手指在椅子上面轻轻敲打着,他的手指上有一枚青玉的扳指,衬得他的手指更加的白皙,这老黄色的椅子扶手在这只手的轻敲下,也无端地显出几分高贵来。 陶伊轻抚着灰灰的背,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只是轻声说: “我不会。” “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把我王兄迷住的?又不会唱曲,又不会跳舞,诗词歌赋更是不懂,听说女红也只会做那厚底的布鞋……几时做双给本王穿穿?”十一的话锋一转,又盯住了她的那双手。 “啧啧,真是双粗笨的手。”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模样又像极了撒娇的孩子,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找她要鞋穿,然后就闭上眼睛继续睡去了。 陶伊也是习惯了他的怪脾气,古怪起来,就让人难以招架。轻轻地走过去,把一件貂皮的毛裘盖在他的身上,便从屋里退了出来。 毕竟他是小叔子,自己是嫂嫂,孤男寡女的呆在一间屋子里不方便。 风很冷,她缩了缩脖子,把灰灰搂紧了些,灰灰就像个小火炉子,抱在怀里暖和极了。 “灰灰,我好想阿简,你想不想它?” 灰灰轻轻呜咽了一声,算是回答。 “阿简不知道好不好?王爷也不肯说,我很担心呢!还有云墨,那Xing子是完全变了,灰灰,我是不是对不起他?毕竟是我变了心。” 灰灰又呜咽了一声,陶伊拍了拍它的脑袋,叹了口气: “你都说是啊?那我到底做得是,还是不是呢?” 灰灰抬起眼眸来,眨了眨眼睛,突然,猛地从她怀里挣脱,往河中跳了下去,那红色的身影飞快地落进了水里,陶伊还没尖叫出声,那片红云又快速地卷了起来,落在了甲板上面。灰灰的嘴里……叼了一条大大的鱼! 这家伙,还会抓鱼!它是想逗自己开心吗?陶伊心中一暖,便笑了起来,此时灰灰的唇角上扬着,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十一倚在窗口看着,眼眸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了,辟邪狼是陆地上最凶猛的战兽,他从没想过灰灰会是辟邪狼,只以为是普通的战兽,连形都不会幻化的,现在,它不仅是辟邪狼,还像只小狗儿一样向陶伊撒娇,真是天地间第一怪事! 想来,这件怪事,不仅自己发现了吧!云墨和凤后也应该在查这件事,自己必须得抢前一步才行。 他轻皱了眉,手指放在唇间,一声清脆的忽哨声响起,陶伊回头,只见前些日子的那只小白雀盘旋着落在了十一的手指上面,十一俯身,在小白雀耳边小声叽嘟了几句什么,那白雀就飞快地飞走了。 “你会和鸟儿说话?”陶伊惊讶极了,快步走过来,看着那飞走的小雀。 “本王还会和这鱼说话!”十一指着在甲板上面跳跃的大草鱼,轻笑着。 “那它在说什么?”陶伊的眼中难得有了几分兴奋,十一唇一挑,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 “它说,本鱼王横行这沅江数十年,今日落在灰灰这臭狼爪下甚是不服,不过,有陶美人亲手为我去鱼鳞皮,让我成为一锅美汤,再进入人间第一美男十一王的腹中,本鱼王也算是快哉美哉,不枉此生!” 陶伊惊讶地看着他,眨着眼睛,半晌才明白过来,十一又在戏弄她了!敢情是支使她去为他炖鱼汤呢! “本妃可是燕周贵妃,你居然敢支使本妃做事!”陶伊眉一扬,也提高了声音,笑着说道。 十一看着她的笑容,眼神柔和了起来,这一路来,这倒是她第一回笑,她的笑清新、清澈、真诚,不含任何功利的杂质,确实很美! 陶伊被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弄得脸红了起来,敢情这两兄弟是一个德Xing,骨子里都是带色字的!她匆匆弯腰捡起了鱼,往船后走去,船上是有做饭的简易小灶的,她的好厨艺也有好久没有施展过了,今儿也算是报答十一屡屡相救之恩吧。 利索地处理着鱼,十一慢慢踱过去看着,她的手法很麻利,挽着袖子,露出白藕一般的手腕来,银镯在手腕上轻碰着,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身上的青布长裙上溅了一点鱼的血,暗暗的,像绣上去的小花。 那鱼很快就成了一块一块的,嫩白的鱼肉堆了满满一小锅,船上有专门煮鱼的调料,陶伊精心调配了一下,便把小锅放在了炉上,一面用小扇轻扇着炉火,一面看向了十一。 他一直就站在船弦边上,用白色滚着青边的貂皮大氅紧紧包裹着身体,嘴唇有些泛白,他也有些怕冷,可是看陶伊煮鱼的乐趣大大超过了炉火温暖的吸引,所以一直固执地站在那里。 陶伊摇了摇头,站起来,另搬了张小凳过来放好,对他说: “坐过来吧。” 十一唇一扬,便说:“还是伊伊心痛我。” “你呀,看你到了王兄面前还这样滑嘴不?”陶伊嗔怪了一句,掀开了锅盖来看,一锅泛着Nai白色的鱼汤熬得喷喷香。 “本王向王兄去讨你,他说不定也心痛本王,把你给了本王。”十一挑了挑眉,探过头去闻那香味。 会给你才怪!看你臭美的模样!陶伊心里暗道着,又想到阿简那双深遂的眼眸来,阿简,若此时,是你伴在身边,你我二人顺风乘船,去那世外的清静之所,不理这俗事纷争,应该有多好啊!想着,情绪又低落下来。 第九十二章重聚 那鱼汤的香,让灰灰先忍不住了,凑在她的腿边不停地磨蹭着。 “给你。”陶伊用小碗舀了一小碗放在地上,灰灰便兴奋地摇着尾巴去吃了。 十一摇了摇头:“狼也被你作成狗儿来养了。” 陶伊微微一笑,也给他舀了一碗,小声说:“不比宫里,凑和着吃吃,暖暖身子。” 十一捧起碗来,对着碗口就喝了一口,顿时烫得嘴唇都红了。 “王爷慢些,又没人抢,还有许多呢。”陶伊连忙站起来,想接过他手里的碗,却被他避开去,听他低低地说道: “怎么没人抢呢?小时候想吃一碗羹汤,动作也是要快的,否则就只能听着别人吃了。” 陶伊楞了一下神,十一已经敛去了刚才哀伤的神色,唇角挑起笑来: “来了。” “什么?”陶伊奇怪地问道。 “来了!”十一又说道,匆匆又喝了几口汤,站起来,“看”向了河水的那一端。 陶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颗心砰砰地猛跳了起来,是他来了么?远远的,几个黑点在天边显露出来,应该是几艘大船。 “是他么?”陶伊情不自禁地揪住了十一的袖子,激动地问道。 “这人,总是放心不下!”十一叹了口气,看着那远方的黑点说道。 高船,收了帆,虽逆行,可是却因为舵手们的用力划行,行进的速度很快,渐渐就显出了形态来。 “升帆。”十一沉声说道,几名侍卫立刻把船帆升了起来,全速前行。 “陶伊,过来。”十一沉下了脸色,快步往舱内走去。 陶伊连忙快步跟上,到了舱内,十一才面色严峻地说道: “无论他说什么,不许你过船去见他。” “为何?” “他能来,想必又是求了清水,给他暂时止了那痛,他自然是想见你,可是见一面却要损他大量的元气,现在大战在即,你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是,我知道。”陶伊轻轻点了点头,心里不免又难过起来,原来,又只能隔着这船舷相望,强忍相思之苦了。 “你发誓!” 十一却还不信,转过身来,五彩琉璃的眸子直逼陶伊,他就是这样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一旦有人会危及到龙皓焱的安危,他就会立刻竖起满身的刺来,像极了一只护犊的兽,不许人靠近他。 “我爱他,怎敢害他。”陶伊低头幽幽地说道。 正说话时,那船已经近了,陶伊分明感觉到了体内血脉的急速流动,像是万针扎心的痛又开始了! 十一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闭着眼睛,用力地压住她腕上的经脉,过了一会儿,陶伊才感觉到这心痛稍轻了一些。 龙皓焱的船也不敢再近,远远地便放缓了速度,在河水中间轻晃着。 陶伊掩着胸口,慢慢地走出了船舱,往那边看去,这一看,眼中的泪便止不住往下落来。 龙皓焱一袭玄色锦袍,披着藏青的披风,依旧蒙着眼,站在船头。他的身形真的削瘦了好多,是曾经那样威武的人儿呀!怎么会瘦成这样?此刻看在陶伊的眼中,惹得她的心痛一阵盛过一阵。 他的身边,站着荣延,经历了那样一场大败,荣延的神情看上去也深沉了不少,少了几分飞扬跋扈。 或许,这样一场败仗反而是好事,这些长年身处胜利光环中的年轻人看到自己的弱势,知道这天下,不是没有更高的山,不是没有更厉害的人! “阿简。”陶伊的唇颤了颤,轻轻唤出了他的名字,这声音分明太轻,可是她依然看到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昏迷了十日,本王都几乎认为他救不过来了,这时候他驾崩的谣言已经到处飞了,我根本控制不住。可是,到了第十日晚上,他居然慢悠悠地醒了过来,问我:陶伊可好?” 十一缓缓地说道,这么多天来,陶伊第一次听到他的真实的情况,居然昏了十日,多重的伤啊!她掩住了嘴,不让哭声大起来。 “说实话,我真想就那样把你放在大吴宫里,青阳云墨再有心机,对你也是真的喜欢,不至于真的要你的命,我们才敢放开手脚去行动,可是,他放不下你,怕你在那里受委屈,所以我才着手安排把你接出大吴宫。” 十一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陶伊轻摇了摇头,阿简,你是明白我的,我怎么想呆在那里?我日夜想你,想得都要疯了!原来,相思真的能让人如同身在油锅之中,时时刻刻受那煎熬,阿简,只是不能在你伤病时,亲手侍奉你,不能为你分担一点,我真的无用! 龙皓焱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身边的荣延拉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伸手扯掉了眼上的黑巾,那双深遂如冬夜寒江的眼眸迅速寻找到了陶伊站的方向。 天,他的陶伊此刻就在眼前! 胸中一阵血气翻涌。 该死的情毒!他恨恨地咒了一句,负在身后的拳紧攥了起来,那关节发出了咯咯地冷响。 “阿简。”陶伊连忙擦掉了眼泪,挤出一抹笑来,扬高了声音: “阿简,你……你要多吃点呢!晚上不要熬太晚了!” 她本是想说,我想你,可是转念一想,若他听到了,会不会不管不顾地跳过来?十一说过了,不让他们两个就近接触! 龙皓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本就不像十一那样擅于言辞,更不会在下属面前说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来,此刻只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心里一阵难受。 身为男儿,还是燕周的王,他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任她受这苦痛! 过去二十多年,他还自认为能傲视天下,却原来,自己是最软弱的那一个! 风烈烈。 他的发被这风吹乱,高高扬起。 他缓缓地向前伸出了手,伸向陶伊站的方向。 陶伊下意识地就往前走去。 “陶伊。”十一立刻出言制止道,然后看向了那一边,沉声说道: “王兄,陶伊做了鱼汤,我送过去吧。” 说着,侍卫已经捧来了小锅,他端在手里,脚在甲板上轻点了一下,人便飞纵了过去,那白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白弧,稳稳地落在龙皓焱的身边。 “看一看便罢,待今后解了毒,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把锅交到荣延手里,十一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和他一起看向了陶伊。 “云墨用千年梅树心给她续了命,比你的身子还要强壮一些,不要担心她。” “有这么好心?”龙皓焱冷冷一笑:“别是又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吧。” “这回不是,他后悔了,把这样一个妙人儿送到你的手里来。”十一嘻嘻一笑,接着说: “我也后悔了,我应该带着她悄悄跑掉,独占美人。” “就会胡说八道!”龙皓焱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今后少在她身上蹭来蹭去,那是你嫂嫂。” “好啊,龙皓焱,你在我身边还安哨子!”十一立刻提高了嗓音,龙皓焱面上一红,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看向了陶伊煮的那锅鱼汤,许久没尝她做的饭菜了,这样一看,胃里的馋虫泡泡就开始往外冒起来。 “酒。”他一掀衣袍,在椅上坐了下来,荣延亲手呈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手心里,他捧起来,微蹙了眉心喝了一口,香浓的汤入了喉,心里也暖和了起来,那痛居然也不明显了。 荣延又呈上了一杯酒,他扬了扬下巴,荣延立刻转了身,往陶伊的船上跃去,然后恭敬地把酒呈到了陶伊的面前: “娘娘请。” 陶伊接过酒来,看向了龙皓焱。 龙皓焱向她举杯,低声说: “再忍耐一段时日,朕定会接你回来。” 陶伊含泪点了点头,隔着这河水遥敬了他,二人默默对望着,不再说谁想谁的话,还有什么可说呢,这心里只有对方的身影了。 “云墨魔功已成,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会带她一起去闯灵素山,就在那里给她解毒,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十一转过目光,看着龙皓焱低声说道: “你一定要拖住时间,待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战。” “有几成把握。”龙皓焱放下酒杯,低声问道。 “三成。”十一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回答道。灵素山在海上,据说那里生长着一株绝情花,是终年不谢的!可是闯山之路行难万险,又必须把那花立即服用,所以陶伊必须一起前去。 “我去吧,你留下来。”龙皓焱轻皱着眉,沉声说道,那路有多险,他自是知道,如果一定要犯险,那么,他和陶伊去,绝不能让十一去为自己丢了Xing命。 “六军岂能无主?” 十一轻摇了摇头:“打仗,我远不如你,这些旁门左道,我倒是精通,而且你和陶伊如何能同行?” 龙皓焱沉默了下来,看向了陶伊,良久才说: “你想办法,我一定要和她共度这一晚。” “不行。”十一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话: “你可以陪我们走一段水路,但是绝对不能过船去。” 龙皓焱紧拧起了眉,不悦地说道:“不过是过去坐会子,也不行吗?” 第九十三章如火 “你能做到只坐一会?”十一斜了眼睛来看他:“我太了解你了,一直都是率Xing而为,不管什么事,只要你想做,你都会去尝试,哪怕前面一小步就是万丈深渊,你也不会停下脚步。在这种时候,我不会允许你再任Xing为之。” 龙皓焱放下了酒杯,看向了十米之外的那艘小船,是,他若过去,肯定会忍不住,抱她亲她,或者亲热一番,五个月未见了,现在就连坐在一起说说话都不可以,一阵烦闷就卷上了心间,他干脆拿起了酒壶,一仰头,一壶酒便有半壶进了肚。 陶伊在那边看着,心里泛着痛,连忙对侍卫说: “你过去说一声,别喝这么猛。” 侍卫领了令,连忙施展轻功到了那边的船上,对龙皓焱说了陶伊的话。 这下,十一还未来得及反应,龙皓焱的身形便已经起了,像一道玄色的箭,笔直射向了陶伊的小船。 “这个犟头牛!”十一恼了,扔掉了杯子也跃了过去。 陶伊只看到眼前一花,那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那样深遂的眼眸,那样削瘦的龙宠,她喉中一紧,连名字也唤不出来了,只任那泪水嗖嗖地往下落,情不自禁地伸手就想去抚他的脸。 “后退。” 十一的冷喝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粒小珠子便重重地弹在陶伊抬起的手上,陶伊醒过神来,连忙缩回手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十一!”龙皓焱侧过身来,不悦地喝斥道:“只一晚也不行么?” “你知晓利害关系!”十一抢上一步,拦在了门口。 “可是你也知道,你们这一行便有可能就是永不能再见!”龙皓焱也提高了嗓门,两兄弟在门外互相瞪着,谁也不肯退让。 陶伊在门内,也不敢说话,抽抽答答的哭声从门里传出来,有委屈,也有着渴望,十一便叹了一口气: “弄得我成了棒打鸳鸯的人了,我是为你们好,也罢,你说得也对。” 说着,他便让开了门,任龙皓焱推门进去了。 阳光,从这推开的门里肆意扑进,龙皓焱站在门边,宽肩披着这阳光,焦灼的目光灼热地落在陶伊的脸上。 那江上,淡淡地弥起了一层水雾,波浪轻晃着,陶伊的眼眸心神也跟着有些晕了起来。 “不如,干脆靠了岸,让人召了歌姬来,我们欢快一晚上吧。” 十一跟进来,企图打断两个人的注意力,可惜,龙皓焱只一伸手就扒开了他,径直过去,一把就把陶伊拥进了怀里。 “要什么歌妓,你想听曲,自己唱便是!”龙皓焱边抱着陶伊,边低声说道。 十一楞了一下神,这话怎么有些熟?不是自己让陶伊唱曲给自己听么? 唇一挑,五彩的眸子又开始彩光流转,他,时时都不忘了戏弄一下这个王兄!身边那个侍卫,耳朵时时竖着,不用想,也知道是龙皓焱派的人,怕他去占这位嫂嫂的便宜……于是,他偏要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那醋王去醋去,你的江山,你的女人,却累得自己跟着连觉也睡不成! 退了一步,坐在那把躺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着,计算着这二人拥抱的时间,时间太长对陶伊可不是好事! 清水事先给他做足了功夫,所以他倒不会感觉到有多么难受,可是陶伊便不同了,一进他的怀抱,这体内之毒便开始汹涌上翻,经络都痛了起来。 可是,她紧咬了唇,一声不哼,反而用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一遍遍小声唤着: “阿简,阿简。” “嗯。”龙皓焱低低地应着,手在她腰上重重地揽着,只想把她就这样揽进自己的身子里去,永远不用再分开。 沉沉的,他的呼吸。 浅浅的,她的抽泣。 慢慢的,十一的敲击声。 窗外,风鼓起了帆,发出猎猎的响声,侍卫们肃穆地立于船舷两侧。 十一敲了一百零八下,慢悠悠地开了口: “可以松开了。” 龙皓焱连忙松开了陶伊,退了一步,认真看着她的脸,小声说: “很痛?” 陶伊摇了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十一!”龙皓焱侧过脸来,沉声说道:“你快点啊!” 十一这才慢慢香香地坐直了身子,向陶伊伸出了手: “你过来。” 陶伊看了一眼龙皓焱,这才走了过去,十一的手腕一掸,她的手心里便多了一颗红色的小点。 “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且你们要清楚,尤其是王兄你,你这一趟过来,少说也是缩短了三个月的时光,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要聚就赶快,明儿起,就真的不能再见了。” 缩短了三个月,那阿简不是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了?陶伊看着掌心那枚红点,虽然这周身的剧痛都渐减了,可是心里的痛却愈加浓重。 一个时辰,却要用这样的代价来换! 十一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把那漫天的阳光关在了门外,只有细细碎碎的一些亮光倔强地钻过了船壁的缝隙,落在地板上,星星点点的,明亮,却又带了莫名的忧伤。 “阿简。”陶伊再次扑进了他的怀里。 五个月的时光,怎会漫长得像一辈子?他们贪婪地、用力地抱着对方,用力地呼吸着对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他的,属于他独特的,像极了木棉的味道。 她的,那淡淡的,冬天里白梅绽放的清香。 “阿简,你还痛不痛?”她的手轻轻地探进了他的衣襟里,轻抚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透过她的掌心,经过她的经脉,带着她的心跳,一声,一声,便重合了。 龙皓焱坐到躺椅上,把她拉下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泪颜,突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陶伊擦掉了眼泪,不解地问道。 “笑你,小东西,认识你的时候,是要死要活地哭,现在还是要死要活地哭。”龙皓焱揽紧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胸前,重重的呼吸声从她的胸前传来。 陶伊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你这个不讲道理的霸王,什么都是你惹出来的。” “是。”他轻叹,手在她的腰间轻拍着。 要不是那次在山林里突然毒发,他就不会和这小女人相遇,他依然做着傲视天下的明主,她可能也成了云墨后宫的宠妃,不会有交集,不会有爱情的花开得如此妖娆酴醾。 不过,人生即得如此爱一场,江山何诱?此女才是至爱,在这孤单的红尘间给他安慰,给他人世最简单的温暖,她不做作,不虚伪,便是那一笑,也是如C混风朝阳,让他迷醉。 他的手指轻挑,拔开了她身上那件青衫的细带,把那散发着淡薄轻香的柔软肌肤呈露眼前。 陶伊捉住他的手,小声说道: “会出事么?你就不能再忍忍,就这样说会儿话吧。” “反正只有四个月可活了,经了这一个时辰,你我怕是再不能相见,陶伊,下辈子见到我的时候,要乖乖地、主动地走过来,听清了么?” 龙皓焱的指尖温度滚烫,透过她冰凉的肌肤,到了狂跳的心里。 “阿简。”她靠在了他的肩上,不再言语。 “难怪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轻叹,眼眸里浓浓全是化不开的眷恋。 “你呀!我真的……”陶伊嘟起红唇,心里感叹,他便这样的人吧,爱上了,便不会去掩饰,一切大胆而直接,烫得你不得不跟随着他的热度,一起燃烧、燃烧。 抱起她,放到那简易的榻上。 陶伊跪坐起来,长长的发垂在榻上,越发衬得她肌肤洁白如雪,散发着诱人淡香。她轻抚他身上这些伤,想说什么,却也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恶战在等着他?阿简,我不敢再说让你放弃天下,男儿的心太大,我一个小小妇人,除了陪伴,竟是想不出办法来帮你。 目光又落在胸前挂着的暗黄色的小香囊上,那装着她的青丝的香囊居然就在他的胸口窝着。 不在身边,也在身边。 你的青丝,伴我这五个月的灼灼白日,漫漫长夜。 他的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空中交缠。 “阿简。”她喃喃地唤他的名,可是除此之外,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下亲吻着,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去,那温暖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想为她抚去这担忧。 肌肤开始慢慢变成明艳的蔷薇色,她开始主动,环上他的腰,寻找他的唇,热烈地吻着他。罢了罢了,只有四个月的时光,不如就在此刻去浓烈爱一回,浓烈要一回,便是分离也要刻骨,便是天上人间,也要牢记这一刻的缠绵噬骨。 船,在波浪里轻摇晃。 一个时辰,要得彻底,也爱得悲伤,她紧紧地抱着他,怕那时刻一到,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痛又会缠上身来,那么,又是抱不得,摸不得,靠近不得了。 她这样大胆,这样热情,这样浓烈,不停地向他索取着深吻,长发在榻上散开,又缠上二人的身体,蛛网一般,网住了两个痴爱的人。 若,这是最后一天,还有什么可顾忌? 除了这样激烈地爱着,她不愿意再去想任何事情。 还有什么,比爱人站在眼前,却不得不远离更来得无奈痛苦呢? 第九十四章共赴 汗水,融融地,滴在她的胸前,她的泪,又倾涌而出。 因为,十一的笛音已经在门外响起,那缠缠绕绕的声音呵,就是分开这对鸳鸯的警示音,提醒着她们,爱再浓,也要暂分离。 “阿简,阿简。”陶伊钻进他的怀里,紧揽着他的腰,哭得不能自已: “可还能见?” “当然。”龙皓焱用力地抱了一下她,便松开手来,一件件,为她穿着衣衫,动作缓缓,他的唇紧抿着,目光回复到坚毅,这时刻,他还是那个英姿的王。 笛音落,门缓缓开。 龙皓焱沉步走了出去,十一收起笛来,背对他站着,心里也是百味杂阵。 “用三个月的时光来换这短短一个时辰的欢愉,值得么?”他低低地问道。 龙皓焱站在他的身边,唇轻扬,半晌方说: “值。” 十一握笛的手紧了紧,沉默下去。 船在水面上缓缓地航行着,两岸的风光慢慢往后倒退去,这青的山,绿的水,在阳光下面交相辉映,若无争战,这人世间该有多少美满夫妻,多少和美家庭?只可惜,君主雄心起,三国皆陷进这水深水热之中。 兄弟二人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天幕,渐渐都有了些感悟。 “王兄,过龙船上去吧。”十一收起笛来,淡淡地说道: “天色要暗了,王兄陪我们走完这段水路,便回朝吧,且等我和陶伊的好消息。” 龙皓焱转过身来,看向倚在门口痴痴看着他的陶伊,眉挑,抬步,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 “不要害怕,我会在你身边陪你。” “我不怕。”陶伊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我只是担心你。” 龙皓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不答话,转身,身形起,人便飞跃起来,往龙船上跃去。 十一心情沉闷,龙皓焱话本不多,其余的人都沉默着,这天地间只听得水声哗哗。 龙船刻意放缓了速度,和小船并行着,行船搅碎了水波,待船行过,又融在一起,天色渐渐暗了,月儿慢慢地往上升去,人间的日月也轮换得勤快,不过只觉得眨眼间,便又过完了一天。 龙皓焱在那边,十一在这边,陶伊却坐在舱内,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心里又牵牵绊绊地痛了起来,过完这一夜,自己和阿简还有机会再见吗? 灵素山,只在传说中听过一回,那是世人心中不可侵犯的海中仙山,她头一回听说这地方,还是从云墨的嘴中,他说那片海比天蓝,那里的世界充满了自由和快乐。那时候,她满心思地盼着,盼着云墨带她离开那火坑,逍遥青山绿水间,却不料,世间事如此难以预料,身边人早换了,成了曾被自己日夜怨恨的龙帝。而那曾经云淡风轻的男子,也不可能再实现带自己海边牵手的愿望。 可是,她并不觉得遗憾,可能人这一生的姻缘早就注定,所以才有山洞中那一场痛。以前听村子里的老人家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和他,便是冤家吧?上辈子痴缠不够,这辈子便又来相互折磨。 似是有了心灵感应,她轻叹的时候,龙皓焱正好回头看过来,二个人静静对望了一眼,月光便化在彼此的眼眸中。 “王兄,这场仗,全天下皆乱成一团,你也受了这样的重创,你后悔吗?”十一轻拍了一下衣袍,低声问道。 龙皓焱回过头,伸手接过了荣延递来的披风,系在身上,缓缓地说道: “其实天下、人,都和这河水一样,有分就有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场仗,早会打,晚也会打,只是没有想到会变得这样艰难,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燕周的百姓,如若不是我太轻狂,这场仗早就应该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十一,继续说道: “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你我兄弟还能否见面,今夜便醉一场吧。” 十一微一点头,轻笑起来: “也好,仔细想起来你我兄弟竟从未一起醉过,醉一场倒是件好事。” 十一去了他的船上。 一张小桌就摆在甲板上面,两人对面而坐着,发被风吹得凌乱。一轮月当空,映得河面波光鳞鳞,浆划开水影,有碎碎一河月光,远处,暗的天,暗的河,连接在了一起,再分不出天地来。 一坛酒摆在桌中,陶伊亲手做的几道菜,在桌上散发淡淡的香。 “大哥请。” 十一举起杯来,唇角含笑。 “十一弟,请。”龙皓焱应声举起杯来,兄弟二人酒杯轻碰,然后一仰头,将这烈酒送入喉中。 那边,陶伊只倚着窗坐着,静静看着这对出色的男子,在皇族之中,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兄弟之情,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十一,为救自己的王兄,放弃修行,重新入世,甚至只为了兄长的俗欲,也不惜耗掉自己的灵力,来成全他们那一个时辰相依相伴。 这些,龙皓焱当然明白,并且搁在心底。 他这个兄弟,最厌恶的,便是这人世间的权势之争,可是为了他,却毅然卷进这滚滚红尘,这份情,他牢记,却不言还,只因他们是兄弟。 “有酒无歌,倒是少了几分情趣。” 十一说着,又摸出那管玉笛来,站在船舷边上,风拂起白衫阔袖,无端的,便生了出几分仙意来,旁人看着,只怕他会随时随着这风逐月而去。他轻闭着双眸,微侧着脸颊,几丝发贴在颈间,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更有了如玉的色泽来。于是间,借了几分酒意,这笛音也多了几分红尘的味道来,恩恩怨怨,缠缠绵绵,令人沉醉。 龙皓焱的眼中闪过几抹兴奋的亮光,他站起来,手伸,荣延连忙解下腰间的佩剑来,放在他的掌中。 他转身,看了一眼陶伊,便身形骤起,轻盈若风,又矫健如龙。 那轮月就悬于船头,他的身影和这月影融为一体,风中,衣裾飘飘,剑影摇摇。 这月,这人,这乐声,竟把这龙船映衬得仙境一般,满船的侍卫都被吸引住了。 “陶伊,来。” 龙皓焱突然你收剑,转身面对陶伊轻唤着,陶伊连忙站起来,走到了船边上。 一阵风起,那旋玑突然清鸣一声,从他身上化出,在空中骤然展开黑翅,遮住一江月光。 十一心中暗道了声糟糕,那旋玑已经飞跃过去,用尾卷起了陶伊放在背上,而龙皓焱却也一跃而起,坐上了旋玑的背上。 十一猛地站起来,想追,头却一晕,一头栽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只听得龙皓焱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兹立燕周第十九代皇嫡长子龙鸿煊为太子,十一王龙沐羽为摄政王,与国师一起辅佐朝政,若朕两月内未归,即辅佐太子登基。” “你……”十一挤出一个字,便晕了过去。 “灵素山太过艰险,要生要死,你我二人去闯,不要误了十一。陶伊,你可愿意?”龙皓焱低下头看向怀里的陶伊,低声问道。 “我愿意。”陶伊心里一阵激荡,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对,是生、是死,都是他二人的事,何苦连累别人?不若自己二人去闯了这龙潭虎Xue,也不枉这一生相爱。 “这是国师给的秘药,服下后,你我的寿命皆缩短至两个月,你可愿意?”龙皓焱从怀里掏出一只乌木小瓶来,倒出两颗乌黑的丹丸来,又问道。 陶伊轻笑,伸手拈起了一颗来,送到他的唇边,龙皓焱张嘴,用舌尖卷起,却不服用,而是吻住了她,再用舌尖送入她的唇中,下一秒,二人便紧拥着,在这如丝绒般的暗蓝天幕中缠绵深吻着。 良久,分开,陶伊又拈起他掌心的另一颗,轻声说:“阿简,这一辈子能遇到你,我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不过,若有来生,你还是不要找我了吧。” 龙皓焱轻扬眉,低低地问道: “为何?不愿意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么?” 陶伊轻叹了一声,道:“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了,你要想走,也不必把十一给药翻了呀?他醒了不知道多伤心,认真想来,若你今后想去做什么事,会不会也把我药翻呢?” 龙皓焱唇一扬,便低笑起来: “不会,我生生死死都要拖着你。” 陶伊依进他的怀里,喂他吃下另一丸药,旋玑加快了速度,迎着月亮飞去。 直到那龙船渐渐淡出视线,龙皓焱才收了旋玑,落到早就准备好的另一艘小船上面,遥望着那艘高大的龙船。 十一,做兄长的只能再对不住你一次了,要把你留在这红尘世间受苦。这回出来之时,朕已经和国师商讨过了,我和陶伊这毒,若无绝情花已是无解之毒,七个月和两个月没有任何区别。而这寻药之路千难万险,你为我做出的牺牲太多,这Xing命攸关的时候,还是让我自己去吧,两个月之后,若朕不能回来,这燕周江山可保,你便保,若不能保,便带着朕的孩儿遁入山中。 这辈子,怕都没有过过这样宁静的夜晚吧? 船上无侍卫,他也没准备再带别人去送死,只他和陶伊二人依偎在小小的船舱里,一床锦被包裹住二人,他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涌进陶伊的体内。 小船顺着风,在水面上缓飘着,过了今晚,他们就要日夜兼程,今夜就好好休息吧。 “分明还有二个月,你却还要哄十一浪费灵力,让他给你一个时辰,他这几天本就身子虚呢。” 陶伊轻扳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轻声责备道 第九十五章深爱 “不这样,他怎会信?不这样,他转眼就会追上来,逼我回去。陶伊,我只得这一个兄弟了,他为我做得太多,我哪里还忍心让他为我去犯险。” 龙皓焱低笑,收紧手,她总是怕冷,他的怀抱让她温暖。 这两兄弟!便是计来计往,也是为了对方的安危着想。陶伊轻叹,冰雪一样的十一,会上了他这个狐狸兄长的当,明天醒来,定是又气恼又担忧吧?陶伊侧过身,紧搂住龙皓焱的脖子,眸子晶莹闪亮。 “又想说什么?”龙皓焱低声问道。 陶伊紧抿了下唇,小声说: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呢。” 龙皓焱的胸膛里暖暖的一片,全是那C混天的阳光。 我很爱你呢!多么让人幸福温暖的一句话。他低下头来,吻住这个说出世间最美妙字眼的小嘴儿,轻轻地含着,然后打开那轻合的齿,深吻。 无论生死,他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相伴。 前面有险山、前面有深渊、前面有虎狼、前面有烈火……都不能阻挡他们寻找希望的脚步,有爱为力量,一切都变得轻描淡写。 月儿那么温柔,水声也轻缓。 他们紧拥在这狭窄的船舱里,又开始……细风骤雨般的爱。 是的,他们要把这每一天都用来浓烈爱! —————————————— 灵素山位于东海,要行四天水路,再换乘马,从大吴边境的奥兰山,到达西域,再经一段戈壁险滩才能到达东海边。 两个月的时间确实很紧,不过,加快行程,也能按计划到达。 在水上行了四天之后,二人弃了船,从一个小镇上了岸。 这时候燕周的大营里面,还有一个“他”,他的龙船之上还有一个“陶伊”,这些都是清水国师事先安排好的障眼法,云墨的暗哨也多,他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十一这一回朝,马上就会按照他和清水国师的计划进行,拖住云墨,让他在两个月之内不要看出破绽来。 龙皓焱现在最怕的是云墨摸到了他们的行踪,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怕耽误了时间,路程完全按照药Xing来安排的,四十天之内一定要赶到东海边上,在十天之内找到灵素山,然后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花,服下之后,强行动用旋玑送二人回朝。 二人改装换面,扮成了普通农人,在小镇上买了些干粮和两匹普通的马儿,然后进了一间普通的小饭馆。 要了一壶米酒,这一路上他也不敢烈酒,酒醉误事,又叫了一盘牛肉两碟小菜,二人坐在窗口,吃上了这几天来第一口热饭菜。 “你多吃点。”陶伊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牛肉,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几日虽辛苦,可是两个人却日夜相伴,又不提那些俗事牵绊,只说着一些幼年往事,所以这一路行来,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了。 只是他,最喜欢吃些牛羊肉的,因为怕船大暴露目标,所以船是一船的小渔船,也懒得生火做饭,就在船上连啃了几天的干粮,偶尔钓几尾鱼起来,或烤或煮,吃了几日便也腻了。现在这小饭馆里粗茶淡饭的,他也吃得喷喷香。陶伊在旁边托腮看了半天,就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不吃饭,光看着我笑作甚?快吃。”龙皓焱压低了嗓音,怕别人听到自己的燕周口音。 陶伊吐了吐舌头,也慢慢吃了起来。 这时,突然有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差大步冲了进来,大家都奇怪地看向了这些官差。 这小镇远离州府,最大的官就是镇长了,连品阶都没有,又因交通不便,难得见到一次官差进来,所以这群人一出现,小馆子里立时就安静了下来。 “奉令,抓捕逃犯!” 官差耀武扬威地打开了一封卷轴,慢慢打开,目光往上面瞟了一眼,然后一桌桌地看起来,男子,便用刀背挑起了脸来仔细瞧,女子,若清秀的也会顺势摸一把,揩几滴油水。 天下官差都是这副模样,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倒会作威作福,这大吴复国没多久,这风气就成了这样! 眼看着官差就要到面前来了,龙皓焱握住了陶伊的手,目光沉静下来。 刀鞘,伸到了他的下颌下面,那官差对着画像认真看了会子,挪开了眼光到了陶伊的脸上,这会儿,陶伊是扮成男子打扮的,穿了一身粗布衣裤,头上绑着青布的头巾,脸腊腊黄黄的,倒有几分病中的模样。官差皱皱眉,收回了目光,走到了另一桌,转身的时候,画像不小心被另一名官差给碰掉了,落在了龙皓焱的脚边,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画像,眉就紧紧地拧了起来,画中人虽作男子打扮,可是不是别人,却是龙青雅! 她不是被关在水牢之中么?这些日子,另有一批死士在竭力营救她。到底是什么事,居然惹得云墨大张其鼓地去抓她。 官差捡起了画像,瞪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龙皓焱看着他们走远,从怀里掏出几枚钱来,低声说道: “小二,结帐。” 说完,放着钱,拉着陶伊便往外走去,他必须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和十一联系一下。 小镇不大,只一条独街贯穿南北,街上不过聊聊数家店铺,管着这一镇人的日常生活需要用的东西,倒是有一间小小的客栈,二人进了客栈,要了间房。 召来了十一的小灵雀,十一却也只知龙青雅盗了大吴宫中的东西,现在不知下落,就是不知盗了何物,惹怒了云墨。 “是大事么?”陶伊看着他担忧地问道。 “问了便知。”龙皓焱在小灵雀的脚爪上绑上了一片小绢,然后放它飞走。那片小绢是龙青雅旧时用过的衣物上的东西,小雀有灵Xing,会去寻找这物的主人,然后让她告知自己她的行踪。 灵雀在空中盘旋了几刻,居然转了方向,往大吴的方向飞去。 ———————— 天阳宫里。 大殿四周都垂下了墨色的纱帘,把阳光生生拦在了大殿之外。 殿中央,一只青铜的香鼎正冒着袅袅轻烟,烟雾有一种奇异的香,充斥着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云墨站在香鼎旁边,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没有束发,这满头银丝,直垂膝下,那脸色愈加有种妖异的白,眉心却无端多了一粒米大小的红印来,凤眼狭长,上扬着,那唇轻一扬,修长白*皙的指尖上便落下了一只白雀。他用一指轻抚着这雀的绒羽,另一只手却解下那脚上的细绢来。 此时,他的眼中灼光顿时幽暗起来,转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龙青雅,低声问道: “爱妃,你说,我应该怎么回呢?” 龙青雅此时已经是一身狼狈,发丝胡乱纠结着,面色青白,满身都是鞭痕,血痂结得到处都是。这些,都是用她自己那根长鞭打出来的,她打过陶伊,又私自帮陶伊传递消息,他怎么可能容忍?每日不打多了,只五鞭,再抹上止血、却阻止伤口愈合的膏药来,日日下来,她便再也忍受不住了,瞪着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那一年,她第一回见他,那样温柔儒雅,可怎么一年间,就成了恶魔的化身? 身子,不停地chan抖着,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罢了,你就陪朕走一遭吧。” 声音低低的,比那雨前的天还要让人压抑沉闷。 立在大殿一侧的阿稍往后悄退了一步,目光悄悄瞟向了门口静立的那抹淡黄色的身影。 那是凤后,每天这个时辰,她都会来给云墨请安。进宫以来,她恪守着皇后的本份,为他统领六宫,以凤门之力协助他处理军务朝政,自问,对他忠心耿耿。 可也正是她出身凤门,每到夜晚,云墨是看也不愿意向她看一眼。 宫中三千美,几乎都能雨露均施,只有她,顶着后的皇冠,夜夜只听那心中的细雨萌萌。 云墨缓步走到了窗边,手指一弹,那小雀便往碧蓝的天空中飞去,他看了一会,又低低地说道: “小雀儿,你倒是个听话的小东西,十一那厮着实是有些本领,可叹本王身边没这样的一个人物,否则哪里会受这么多苦。 凤后闻言,轻震了一下,便转身往外走去,这些日子,云墨一直在迫她交出凤门的统领权,只要交出那枚代表凤门最高统领权的白玉扳指,云墨便会有如猛虎添翼,她就再也压制不住他的魔Xing了。 “凤歌,来了,何必急着走?” 说话间,凉风习习,他已经到了她的身侧。 冰凉的手指缠上她的手,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便停在了原地。 风微起,满树白梅依然开得灼灼,那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轻摆着,淡香在院中萦绕。 她站在这树下,终是比陶伊差一点。 云墨轻蹙了下眉,手指用力,把她从树下拉开,淡淡地说道:“传旨,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梅树,抗旨者,立斩。” 凤后身形一震,抬眸看了一眼云墨,便低声说:“陛下,只是一介女子,陛下却让自己不惜走进魔道,值得吗?” 云墨看了她一眼,居然没有动气,他缓缓抬手,轻抚那株梅,如同感应一般,雪白的梅瓣便翩然而下,一片花雨。 值得吗? 他在心里轻声地问着。 第九十六章值得 四周那么静,良久,他抬手轻拂了了下落在龙袍上的花瓣,低低地说着,像是告诉自己,又像是说给别人听。 “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日她站在这梅树下对我那一笑时,我便不能再放开她了,哪怕代价再大,凤歌,玉扳指交上来吧,你凤门立世三百年,也应该结束了。” 凤后静静地立于夜幕中。 她在这里站了五个时辰了,云墨没有允许她退下,也不再理睬她,只让她站在细雨霏霏中。大吴的这个冬天,多雨雪,天一直阴沉沉的,只有陶伊来的那几天出过太阳,她一走,便把这大吴的阳光也带走了。 或许,带走的,还有属于青阳云墨的那片阳光吧。 此时天阳宫里正一片笙歌,灯影重重、丝竹曼曼间,有舞伎正翩然,那长袖挥,罗裙展开,宛若了朵朵艳丽的花,佩环响个不停,和这乐声相和,清脆悦耳。 云墨那身明黄在灯下如此耀眼,凤后的眼眶有些泛酸。 初进宫时,他虽然不亲近,却也尊重于她,凡事也会和她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她曾经有过欣喜,自己的夫君也是个飘逸不俗的清秀男儿。 可愈相处,她便愈迷茫。这个男人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他常常会在夜里,立于这梅树下,眺望着燕周的方向,初时,她以为,他只是在想这天下。再久,她便听到了陶伊的名字,陶伊……她听他醉后在轻念,滔滔红尘,只恋伊人。 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让他如此牵肠挂肚,魂牵梦绕?于是,她开始搜集一切陶伊的资料,那样一个灵动的女子便在眼前渐渐浮现。 若说美,这世间美的太多。 若说灵动,却只有陶伊那双眼眸。 那样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眼梢微微上扬,有水波荡漾,秀丽间无端的就多了几分狐媚来,微笑间,这狐媚便丝丝渗入骨中,缠住这上了勾的男子的心魂,此生别想再挣脱。 她开始怀疑陶伊的身份。 那样一双眼眸不应该属于凡间女子。 她翻遍了仙、妖、魔谱,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没有一个能和陶伊的这双眼睛相吻合。 难道,她真的只是红尘一小女子?只是上天赋予了她这样一双能迷人心神的眼睛? 抬眸,殿中歌舞依然飘飘,那红袖飞扬间,舞伎一个回旋,让她看清了容貌,那张脸,和陶伊倒有三分相似,她一楞,忙不迭把目光投向了云墨。 云墨的眼睛也停在了那张脸上,他的眉微微蹙,手指绕上自己的一缕银丝,缓缓的,那面上的表情就柔和了起来。 “来。”他缓缓伸手,指向了那红袖女子。 女子的眼中露出了狂喜的神情来,连忙行了礼,快步往他身边走去,姗姗然跪在他的身前。 云墨垂下眼帘来,良久,抬眸,看向这张脸,手指在这光滑的肌肤上轻抚着。 是的,他需要女人,尤其是干净的女人,来为他来疏导这体内肆意狂嚣的魔Xing,让他不至于被这夜夜熊熊燃烧的狂欲焚毁。 可是,她怎么能够像陶伊呢?这是对她的亵渎!他的眼中的杀机愈来愈浓,那女子却还不自知,见他目光灼灼,只羞涩地低下了头,唇角轻扬了一抹笑。 只这一抹笑,便救了她一命。 云墨楞了一下,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来,眉重蹙起,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芙蓉玉面,杏眼,红唇,俏鼻,颊上有酒窝。 “你叫什么?”他低低的开口,声音若清泉从林中缓缓流出。 “回陛下的话,奴婢阿若。” “阿若。”云墨轻一点头,拉着她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封五品美人,号雪,赐住双雪殿。” 一届舞伎,只因为有了那一抹几分相似的笑,便成了五品的美人,阿若的眼中涌出莫名的伤来,轻侧脸,看向了凤后。 凤后闭了闭眼睛,眼泪潸然而下。 那层层叠叠的帘放下,隔开天阳殿之中的旖旎风情,可是,他和她的声音依然钻进她的耳中,如万蚁噬骨般地疼痛。 云墨,你是我的夫君,却一定要逼我向你屈服。 为的,只是用了这至上的力量,为你夺来你最爱的美人。 那声音渐小了,云墨披了件白色的单薄长衫沉步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凤后的面前,停住了脚步,低声笑起来:“凤歌,你这妹妹不错。” 凤后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云墨继续笑着: “凤歌,我娶你,你早应该知道是什么目的,凤门我必得,你能有多少妹妹送到我身边来呢,难得的,这个倒真有几分陶伊的模样,还有那一笑……” 他停了停,神情有些恍惚,只一会儿,便又低笑起来: “我会让她永远留在双雪殿,做一个雪美人,你呢?” 凤后的身子chan抖了起来,是的,这是她的四妹,是亲生的妹妹!这些日子以来,她费了许多劲才让她学了几分陶伊的神态,为的便是能分去云墨几分精神,免得他继续为陶伊越堕越远。 “你还是不明白我。”云墨轻叹了一声,转身往殿中走去。 不多会儿,阿稍便带着小太监们抬了一个人出来了,凤后急步走上去,阿若已经面色雪白,没了气息。 “凤歌,你继续站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他杀了阿若吗?凤歌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早知道他对自己无情,可是怎么会冷血至此,不过是个想去讨他欢心的女孩子,一定要这样残忍吗? “陛下说,玉扳指交上来的时候,便是她苏醒的时候。”阿稍向她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志在必得,他志在必得! 凤后闭了闭眼睛,轻轻抚摸了一下阿若的脸,轻声说:“带她走吧,扳指我不能交,那是凤门的命脉。” 声音落,云墨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朕有时间,反正那两个人才走到边境上,朕不急,凤门的人急不急,朕就不知道了。” “青阳云墨,你为何一定要迫我?凤门立世三百年,一直尽心辅佐着大吴皇族……” “住口!”云墨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殿中飘出来:“什么叫尽心辅佐?凤门女子世代为后,把持大吴半壁江山,你以为朕还会允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吗?江山是青阳一族的江山,你凤门不过是觊觎了这半壁权力,才用了不知廉耻的邪门歪道,迷惑一代又一代的大吴君王!朕的母妃是怎么被罢黜陷害的?朕的母妃最后又是怎么死的?凤门,朕早就容不下了,你能活着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还有几分品Xing,朕才留着你,为朕统领后宫,若你和这阿若一样,你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 一块丝白的绢帕从殿中飞出,轻轻摇摇,飘落在她的绣花鞋边,那,是凤门中特制的夜合帕,能让男人兴奋到极点的物件。 原来,他早就摸清了一切。 凤歌苦笑,媚、、主?是的,凤门不仅有着倾国的财势,凤门女更是自幼受到此种训练,她入宫之前也受了颇多“教导”,可是,自看到他,却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会不喜欢,所以才一直隐忍不用,眼睁睁看着他流连后宫诸女,广施雨露恩泽。 “天亮之前,凤门上下不向朕屈服,你便去地底下做你的凤门之主吧。” 云墨的声音冷冷地从殿中掷出来,他的耐心也快用完了,他没耐心和这些凤门中的女人周旋,他的耐心要留着去找陶伊,那个不要权不要势,曾经要他陪着去看海的女人。 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在翻那座千绵山了吧?翻山,需要七天七夜,伊儿,这样会很辛苦呢!你想去,怎么不告诉我,我带你去! 他摊开掌心,墨凤在掌心里隐隐浮现,他的魔功还差最后两重,便能到达自由召唤墨凤的境界,这天下,谁还能和他匹敌? 龙皓焱,龙十一,那都是过去的英雄。 男人,强权,才叫男人! 他,青阳云墨,将会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取这天下,成为天下的,她的主人! 凤后往后退了一步,心里一片冰凉,他分明掌握了一切,要的不过是自己这个凤门的主人的一句话,今后,大吴国作主的人是青阳云墨,凤门不过也是奴才而已。 三百年的风光,被这夜晚无边的黑所淹没,她高傲的转过了身,慢慢地往外面走去。 一枚泛着晶莹光泽的圆环在空中划了道优雅的弧,往地上坠去,即将和地面接触的时候,一道黑影迅速闪现,稳稳地接住,然后双手捧上,恭敬地往天阳殿中走去。 “陛下,凤门主事带到。” 不一会儿,阿稍便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小声禀报道。 云墨转过身来,幽深的眼眸看向了他身后那名面容苍白的女子,然后低低一笑:“说吧。” 女子扑嗵一声跪下去,却紧抿着唇,身体微微chan抖着,一言不发。 “凤芹,不说只有一条路可走呢,你想和风若一样吗?”云墨淡淡地说道,那狭长的眼眸向这名叫凤芹的女子微微一瞟,那女子便呆住了。 风若,从今晚起,就是一个木娃娃了,不会说话,不能动,你怎么折腾她,她都会没有知觉,可是她的脸上永远都会有那一抹笑,一个会笑的木娃娃,直到这精血枯竭的一天,才会慢慢死去。 凤芹往后一坐,就瘫在了地上。 第九十七章圣女 云墨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朕不是心狠的人,愿意跟着朕的,朕都会好好待她,凤芹,你愿意为朕效力吗?” 凤芹闭了闭眼睛,跪起来,磕了三个头,小声说:“臣愿意。” “拿来。” 云墨满意地笑了,伸手,凤芹便从怀里拿出一卷泛黄的绢来,他展开,迎着灯仔细看着,好半天,才低低地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让朕怎么办?你到底要逃到哪里去?逃到几时去?” 这笑声里,却带了无边无限的苍凉、无边无际的无奈、无边无际的寂寞,还有无边无际的狠意。 凤芹被带了下去,云墨将那枚凤门的玉扳指迎光举起,那透亮的、代表这些女人骄傲的扳指便戴到了他的食指上面。 天明的时分,他要让凤门不复存在。 至于凤后,他会留着她,为何不呢?毕竟是那样一位端庄的皇后,他的伊儿可没兴趣去管这六宫琐事。 听,有凤的清鸣在空中渐响亮。 它在高唱:这是一个属于墨凤的时代! 他低笑了起来,一耸肩,那披风便滑落在地上,赤着的精瘦上身,却有肌肉有力地鼓起,迅速的,门外便送进了一个只裹着粉色轻纱的女子,那you人的三*点上面均绣了一朵梅,身形轻摇间,窈窕的曲线若隐若现。 “滚。”他懒懒地说道,走到龙榻上躺下,明儿这宫里的衣服也要改一下,怎么什么人都敢把这梅往身上穿呢? 那梅,只有伊儿穿着才好看呢! 烛的光影,投在他的脸上,伊儿,他轻唤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等你来的那天,我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超越他曾给给你的一切。 还有,龙皓焱,想尝一尝再次被爱人丢弃的滋味么? 很快了,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 爬山,若只是去散心,偶尔锻炼身体,倒是件好事,只是这连爬七天七夜……陶伊停了下来,擦着脸上的汗珠,身上已经汗透了,气也喘得急。才第三天呢!就已经双腿发软了,看样子,还是这几个月在燕周的皇宫里把自己这双脚养娇贵了! 龙皓焱也停了下来,低笑了一声,低低地说:“让你逞强!” 说着,转过身,弯下腰来,拍了拍自己的背,说:“上来,让你感受一下,真龙天子的背是什么滋味。” “呸!”陶伊轻笑着,也不再客气,往上一跳,便稳稳地落在他的背上。 七天前,他们在小镇上用小灵雀和十一通了一次信,小灵雀一回来,龙皓焱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青雅一向乖张,怎肯乖乖告诉他自己的行踪,想来,又是那青阳云墨察觉出了大营中的那人不是自己,所以才设了计来搜索自己的下落。 如今他们只能加快速度,争取早日找到解药,依他和十一二人合力,来克制青阳云墨。 陶伊轻搂着他的脖子,他的背真宽,那安全厚重感便把她层层包裹住了。这三天来,她坚持不让他背,硬是跟着他的身后走着。 开始两天路还算好走,可是今天已经进了山林深处了,路已经渐渐消失,眼前都是枝枝蔓蔓的藤,尽是些叫不出名的树呀草呀的,有种淡淡青苔味道在林中弥漫着,还有小兽躲在草丛里,警惕地看着两个人,偶尔会几只小猴儿从头顶晃过,吱呀地尖叫着,警告着他们两个,不许靠近它们的领地。 越靠近西域,天气就越热,这林中虽然不比山下,要略为凉爽一些,可是人走起路来,那汗就不停地往外冒,水曩里的水已经喝光了,龙皓焱的唇有些发干。 找了处干净的地方,他放下了陶伊。陶伊掏出帕子来,把一块大石上的灰轻轻擦了擦,拉他坐下,然后又把帕子翻过来,给他擦着脸上的汗水,一面擦,一面小声说道: “阿简,辛苦了。” 龙皓焱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 “饿了吗?” 陶伊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那悉悉索索的草丛上面,眼中锐光一闪,轻轻缓缓地在手指间夹了几只柳叶镖,打只兔子来吃也不错。 亮光一闪,却听到一声尖叫声,这声音却不是兔子,而是孩童。 二人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一看,那草丛中果真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渐身光溜溜的,连鞋都没穿一双,一双小手捂着屁股,那镖就稳稳地扎在他黑乎乎的小屁股上面,血往外直冒,一看到他们,他就立刻指着二人惨叫着骂了起来: “哎哟喂,你们两个小贼,我要告诉爹,你们敢扎我的屁股!让我爹扎死你们!” 深山老林里的,怎么会有这么个小孩子?二人对望了一眼,龙皓焱蹲下去,按住他的小屁股,手一用力,便把那镖拔了出来,这一拔,又换来小男孩子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哎哟喂,爹爹,有人扎我的屁股!” “哪个不要命的,敢扎我儿的屁股!”一声暴喝从二人身后传了过来,二人转身,陶伊立刻羞红了脸,躲到了龙皓焱的身后。 来的,居然是个浑身光光,五大三粗的男子!这男子手里提了把大刀,仅在腰上围了一簇稻草,那精壮黝黑的肌肉鼓着,头上扎了一圈蓝布带,布带上又插了一根彩色的野鸡毛,竖得老高,一看到地上捂着小屁股尖叫的男孩子,立刻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小,几步就跃上来,一挥刀就狠狠往龙皓焱身上劈去: “小贼,敢tong我儿子屁股!看我把你屁股tong出几个洞来!” 龙皓焱浓眉拧了一下,一手反过去拉住陶伊,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只身形一闪,便跃上了树梢,那男子楞了一下,便怒吼起来: “小贼,敢爬神树!” 神树?龙皓焱打量了一下自己站的这颗树,不过比寻常的树高一些,粗一些,就成了神树了?这人是故意找碴? 不料那男子把黑不拉叽的手指塞进了嘴里,打了一声震山响的口哨,这口哨声太响亮了,龙皓焱的耳朵都有些不舒服起来,这时,让他更不舒服的事发生了…… 从四面,突然涌出了十数名和黑壮汉子一样打扮的男子来,全是光光的……那转过身,屁股就露在外面抖呀抖…… 他不悦地把陶伊压进怀里,袖一挥,扯过她手上的绢帕,把她的眼睛蒙上,然后才目光沉沉地看向底下这些蛮族人。 早听说山林这中有蛮族,名叫赤夷,他们毛茹饮血,不着寸缕,行踪隐秘,也不聚众出现,更不出这大山,不与外邦人接触,没想到今天一下就遇到了这么一大群。 底下的人围拢过来,嘴里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了,也对,赤夷人本就有自己的语言,他们若不出山,又怎么会汉族语言?他狐疑地看向了第一个出现的大汉,他正瞪大一双铜铃眼恶狠狠地看着他,那小童此时已经像小猴儿一样攀到了他的身上,也扭过头来,冲二人挥着拳头。 下面的人商议了半天,突然散开去,尖叫声此起彼伏,然后突然扬起了手,把手里的长矛往二人身上掷来! 龙皓焱连忙抱起了陶伊,施展了轻功,就在树梢一个纵跃,往林子更深处跑去,跑了没多远,突然前方一根巨大的藤蔓就往二人身上打来,龙皓焱往旁边一躲,脚下就踩了空,身形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才在另一颗大树上面停了下来。 那些赤夷人也追到了,他们熟悉这里山形,手脚也灵活,有一些居然抱着树干就往上爬了起来,龙皓焱有些头疼,又不能真的下杀手杀了这些人,可是被缠着也不是回事儿,现在天色快暗了,若乱跑下去,他害怕会在这茫茫大山里迷失了方向,耽误了时间,那就得不偿失了。 手探到了腰间,这回出来,他没有带青月刀,只是腰间有一柄软剑,平时就做了腰带,手探到了剑柄,只待伤上一两个,让他们知难而退。 这时,他绑在陶伊眼睛上的绢帕却散开了,陶伊下意识地去抓那绢帕,便松开了抱着他腰的手,眼睛不自觉地就往下看去,树梢挂掉了她头上戴的青布方巾,让一头青丝立时倾泄而下,树底下,赤夷人看了她一眼,立刻又尖叫了起来,纷纷跳下树去,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全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陶伊的脸涨得通红,立刻自已用绢帕把眼睛蒙上,也不管这头发正散乱着了。 突然,这些人呼啦啦就跪了下去,不停地磕起头来,叽哩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先前那会汉话的壮汉也把小童往地上一放,跪了下来,高举着双手,大声说道: “神女驾到,天降福于赤夷,神女千秋万代,福寿天齐。”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艺儿?龙皓焱揽住了陶伊的腰,跃下树来,看着那壮汉。 “苍天有眼,神女终于回来了!”壮汉站起来,快步就往陶伊面前走来,龙皓焱往前一步,把他拦在身前,一抱拳冷冷地问道: “这里没有神女,这位是在下的夫人,我们借道过山去西域,还请众位壮士让路。” 第九十八章熟悉 “夫人?”壮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就企图绕过他去看陶伊。 “站住。”龙皓焱恼了,手在腰间一按,那柄剑便拦在了壮汉的身前,阻止了他的行为。 壮汉退了回去,和那群人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便走过来,学着他的样子一抱拳,低声说道: “族长奉神旨令我等今日在这里恭侯神女,就请二位跟我们回寨中去吧,如果证明这位神女不是我们要等的人,我们自会恭敬地送二位离开。” 这话倒是有几分礼貌,若有人指路,这山路也好走一些,龙皓焱犹豫了一会儿,便侧过脸去看陶伊,走了三日,她也乏了,不如找个地方去休息一下,自己二人服用了清水配制的丹药,这两个月是百毒不侵的,料想这些蛮夷还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沉吟了一下,便一伸手,沉声说道: “壮士请带路。” 那黑壮汉子的眉眼间立刻有了笑,转身大吼了一句什么,那群人立刻站了起来,身形灵活地往前窜去。 看着前面一群光光的屁*股,龙皓焱又有些犹豫起来,陶伊总不能一直蒙着眼睛吧……可若看到了……他烦躁了起来,这天下怎么还有这样食古不化的蛮族之人,连衣服也不穿一件,等来日他回朝,第一件事便是往这里面送上一大堆衣裳来。 山寨被密林遮蔽着,走进去,才发现,四周皆是用草木在高树上搭建成的小屋子,被这茂密的树叶遮蔽着,不细看,根本看不清。 一名哨兵正站在树上,见这群人走来,立刻打了一声攸长的忽哨,寨子里突然就涌出了许多人来,男女老少,皆穿戴得整整齐齐,这服饰不像是现在的模样,倒有些像古书上记载过的,男女都披着发,发上系了一圈黑色的布带,布带上插有彩色的雀尾,上身皆是浅绿色的土布衣衫,窄袖,宽腰,用黑色绣花布带围着,下穿一条只到膝的阔腿裤,裤边翻上来,露出白色的里子来,赤脚,脚上戴草环,环上有小花。 原来是有衣服的,起初看到的那些男子已经没有了踪影,黑壮汉子也消失不见了。 二人被这一群人围着,四周安安静静,只听得呼吸声在四周起伏,那些人的目光无比惊讶、期待、虔诚地……看着陶伊,没人去注意龙皓焱的存在。 “寨主来了。”小男孩清脆的嗓音响了起来,龙皓焱闻音看过去,只见小男孩子正坐在黑壮汉子的肩头,父子都穿了同样的绿色衣衫。 听到声音,众人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微弓着腰,拄着一根拐仗,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卷轴,慢慢地往这边走来。 说他慢,是因为实在太慢了,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他居然挪了半天还在原地!龙皓焱忍不住了,牵住陶伊的手往前走去,到了老人面前,一抱拳,低声说道: “寨主,我和内子要借道过山,并无恶意,请寨主行个方便。” 寨主抬起头来,也不看他,只管看向了陶伊,然后小心将那卷轴抖开,龙皓焱发现,这是一卷泛了黄的丝绢,看质地起码也有上百年的时光了。寨主很小心,又有两个女子上前去,帮他把这卷轴展开,他仔细看了一下陶伊,又看了看丝绢,眼中突然就迸发出兴奋的光来,嘴里叽哩咕噜地念了几句什么,那黑壮男子便上前来说道: “请夫人把眼罩取下来,寨主想看看夫人。” 龙皓焱忍耐了一下,罢了,看一下也无妨,只要确定认错了人,走就是了!侧过身把陶伊脸上的帕子轻轻取下,然后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警惕地看向老寨主。 老寨主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在了脸上,四周一片寂静,紧接着,这老人居然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双手轻抚着陶伊的鞋,额头也在那鞋上轻触着。 他这一跪,寨中人全跪了下去,双手伸向天空,今声念叨着什么,然后额头触地,久久不愿起来。 “老人家快起。”陶伊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弯腰去扶那寨主。 “神女在上,请受忠奴一拜。”黑壮汉子扑嗵嗵磕了几个响头,又唤过小儿来,说道: “快点拜见主人,这便是我常说的神女主人。” 小儿也不管屁股痛了,用力地就磕了几个头: “巴巴叶见过主人。” 陶伊更紧了,这是哪一出戏啊?自己什么受过这样隆重的待遇呀?她轻摇了摇龙皓焱的手,想让他帮着解释几句,可是龙皓焱的目光已经被那卷上之女吸引住了。 泛黄的丝绢,一轮月挂正空,绢上女子倚梅立,那白梅花瓣正随风飘落,女子身上淡红的衣衫在风中轻飘,瓜子脸儿,那眉轻扬,眼俏上挑,笑容明媚,虽然容貌和陶伊有差别,可是这双眼睛……他看向陶伊,分明就是这双眼睛,温柔时似水,冷漠时如冰,热情时似火,她的眼睛! 仅是相似吗?那为何画中人的脚边,分明还卧了一只红色的小兽! 陶伊也有些发怔,画中场景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龙皓焱看向画卷旁边的一行小字: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楼上C混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落款:阿碧。 他轻念了出声:阿碧。 阿碧?阿碧! 突然,陶伊的脑中轰然一声炸响,眼前一黑,只觉得脑中有千军万马在咆哮,在驰骋,扯得脑中疼痛难忍,接着云墨的脸便在脑中闪现了出来,那温和的笑,那阳光的笑,再到他一头银丝,冰凉的表情…… “阿简!”陶伊连忙扶住龙皓焱的手臂,轻声说道: “我头好痛!” 龙皓焱连忙扶稳她,焦虑地问道: “是太累了吧?寨主可否行个方便,让内子暂时休息一下。” 那自称忠奴的黑壮汉子连忙站起来,微弯着腰,恭敬地说道: “主人这边请。” 龙皓焱把陶伊抱起来,快步跟着他往一间树屋走去,打开门,屋里一阵淡香扑来,那桌上有一小瓶,小瓶中有梅开得正艳。 “主人走的这百多年间,这梅便枯萎不开,直到一月前,这梅突然复活,开出七朵来,寨主便说,终于等到了,主人要回来了!所以,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主人曾经降临山林的那颗大树旁边等待。” 百年?龙皓焱拧了一下眉,轻声问道: “敢问寨主高龄?” “一百三十七岁!”忠奴低声说道,快步过去,掀开木榻上的被子: “这里的一切,都依原样摆放,这些东西被封印了百多年了,月前梅花开时才解开封印。” 龙皓焱的心里升起淡淡的不安来,陶伊的身份在心中一直是一个疑团,若她真是这什么神女,那便是上仙中人,而人仙是绝对不能相恋的!否则便会沦入红尘来受这七世之苦,难道陶伊便是这受罚之神女? 轻轻地坐在榻边,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心里百味杂阵,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他的伊儿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一个和他心心相映,只愿意和他心心相映的凡间女子。 “主人曾经在这寨中避世,助我寨中人度过天劫,后来主人说因为此事,惹恼了一些上神,她必须离开这里,他日回来时,这梅自会盛开。我的祖父当年是追随主人一起进山来的,祖父去世之前立下家训,世代忠于神女,并在此等侯神女回归,因为我们平日里不敢出山,所以这衣物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听说是神女亲手所制,所以我们平日绝不敢乱穿,只等神女回归之时再穿上身来。” 忠奴在旁边轻声解释着,龙皓焱点了点头,他们进山林而不穿衣服,原是怕毁坏了神女所织的衣物! “阿简。”陶伊突然打断了二人的话,手伸向了龙皓焱: “我们走吧,我不想住在这里。” 龙皓焱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 “天色暗了,我不想你在林里再冻一晚,明日早晨再出发吧,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陶伊坐起来,还想说什么,龙皓焱却轻拥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说: “放心,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 陶伊的眼中一热,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低低地说道: “阿简,我只是害怕,还有那个阿碧,我不止想起一次,我不知道他是谁,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总是想起这个名字,每回想起来,这头都痛极了,是不是我曾经忘记过什么事?” “可能是在哪里听过,所以记住了吧。”龙皓焱压抑住心里的不安,轻拍着她的腰,小声说: “不要害怕,有我在呢!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下去向寨主道谢,顺便问一下路。” 陶伊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放开了他的手,龙皓焱站起来,又俯身在她的唇上亲吻了一下,这才转身跟着忠奴往外走去。 陶伊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间树屋倒是精致,墙边有一辆纺车,车上还有丝线,车边有小凳上,桌上还有一只小竹箩,箩中有针线,还有一双未完成的虎头小鞋子,床头有一面梳妆镜,镜前有梳妆盒,盒上一把象牙梳,梳上还有一根青丝,这一切,都鲜活极了,哪里像百年前留下来的东西?难道是这些人编造的话?或者又是谁设了陷阱来欺骗她和阿简? 第九十九章故事 她微蹙眉,让脑中那乱撞的画面平静下来,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去,龙皓焱正在树下和那老寨主说些什么,他抬头,和陶伊静静对望了一眼,那眼神坚毅,陶伊原本浮躁的心居然就安静了下来。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探了进来,紧接着,巴巴叶的小身子就挤了进来,撅着被镖扎伤的小屁股,屁股上已经敷了草药,此时一身草味正浓,站在陶伊面前,他神色恭敬地说道: “主人,寨主请您下去用饭。” 他,听着神女的故事长大,这神女就是心里最完美的女神,巴巴叶一辈子效忠的对象。 “巴巴叶,叫我姐姐就成了,我不是神女。”陶伊一面说,一面牵起他黑漆漆的小手,巴巴叶的脸立刻就红了,缩回了手,在干净的衣裳上面擦了擦,又塞回了陶伊的手中。 陶伊笑了起来,好可爱的孩子,若,自己能给阿简生下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儿就好了,轻叹了一声,便牵着他一起往下面走去。 寨子里的人又聚了过来,虔诚的看着陶伊,又成了这些人注目的中心,陶伊又被看得不知所措起来,她快步走向了龙皓焱,低声说道: “阿简,快告诉他们,他们认错人了吧,我怎会是什么神女?这样太奇怪了。” 龙皓焱低声笑起来,拉起她的手,沉声说道: “我已经告诉老寨主了,确实是他们认错了,我们只借宿一晚,明天清晨就出发。” 陶伊轻松了一口气,看向了老寨主,老寨主实在太老了,那眼皮都被皱纹压得快提不起来了,他那浑浊的目光落在陶伊的脸上,又流露出几分痴迷来,但是只一瞬间,又被这沉沉的眼皮给遮住。 “主人,请这边用饭。” 忠奴一溜小跑过来,笑眯眯地大声说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燃起了熊熊的篝火,那火光把暗沉的天都照亮了,星星从枝桠的缝隙里透过光来,落在这片茂密的山林中。 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来,那是晚归的鸟儿回巢了,翅膀掠起一阵风声。 龙皓焱的眼眸被这火光填满,大手紧握住了陶伊,侧过脸,相视一笑,便往那火光处走去了,管他是真,是假,是陷阱,是……管他,只要两个人此刻在一起,手相牵,还有什么可惧? —————————— 寨中人很好客,寨主虽然向他们解释了,陶伊并非是他们等待的神女,可是大家依然热情地招待着二人,酒宴就设在寨中的大坪之上, 面前的地上,摆了香喷喷的烤肉,野菜腌制的腊菜,虽然粗陋,却美味非常。一堆篝火燃烧,照亮了整个山寨。大家就席地围坐在火边上,这火太旺,身上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 火光映红了陶伊的脸,龙皓焱侧过脸来看她,眸子里也有两簇小小的火焰,陶伊微醺的脸颊有诱ren的红,那眼眸如丝,无端生出几分妖娆的神情来。 陶伊放下手中的碗,碗中是有着琥珀光泽的葡萄酒,老寨主珍藏了大半辈子的珍品,随着手的动作,那碗中便荡漾着明媚的波光来,她抬起右手轻抚了一下有些发烫的脸颊,娇俏地一笑,低声问道: “你看什么呢阿简?” 龙皓焱不答,只轻摇头。见他的一双眼眸还是停在自己的脸上,陶伊抿嘴一笑,手捏住袖子俯过身去给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今天总算是明白了秀色可餐是何意。”龙皓焱终于低笑起来,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一仰头,碗中酒尽入喉中。 “你呀!”陶伊也浅浅笑起来,可是,被自己深爱的男人赞美,又何尝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呢? “来。” 他放下碗,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手。 “嗯?”陶伊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他一用力,把她拉起来,牵着她往林中走去。 “看看神女当年生活的地方。”他低声说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世间哪里来的神女,可能只是外面迷路的女子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吧。”陶伊低声说道。 龙皓焱笑而不答,只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着,忠奴和巴巴叶远远地跟着二人,慢慢地,便将寨中的火光抛得老远了,山林中只有他和她的脚步声,一重一轻,他和她的呼吸声,一深一浅,却都如此和谐美妙,像是夜间一首轻慢的曲子,让人心神安定。 寨主说,他不可能认错这双眼睛,虽然陶伊看他的时候是陌生的表情,可是,就是这双眼睛,曾经为寨子里的人解除了瘟疫病痛,教大家织衣制衫,带着他们逃过了天劫,保住了他们生活的家园。 称她为神女,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是神仙,而是因为她是从天而降。 那天,寨主带着大家狩猎至那颗大树下,看到了正坐在那树上吃果子的红衫女子,那女子身边就卧着一只红色的小兽,起初大家以为是狐狸,可是仔细看了才发现,那是一只狼! 天下,怎会有火红的狼?那双眼眸还幽蓝如同宝石! 红衫女子看着他们,咯咯笑起来,然后扔掉了手中的果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粉色的裙裾在风中飘扬着,和这裙摆一起飞舞的,还有她那一头瀑布一般的青丝。 她笑着,然后高声唱了起来: “独坐幽林里,轻唱且东望,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阿泠有一副好歌喉,她的歌声让百灵忘记了啾鸣,让云雀忘记了飞翔。她有一张美丽的容颜,浅浅笑间,这天地就没了颜色,只让人看到这温婉一笑。 寨主带的一帮赤夷男子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可是,她的声音就像泉,叮叮咚咚地就从耳中流进了心间,一时间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她说,她叫阿泠,她和一个叫阿碧的人约好了在这里相会,只是那人还没到,所以,她便在这里等。 她说,要在他们的寨子里住一段时间。 这么漂亮的女人说要住在这里,谁会说不愿意?当下,寨主就让大家做了简易的藤椅,抬着她回了寨子。 他们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在寨中最高大的树上,建了最精致的树屋,请阿泠住了进去。 那一年,寨主正当壮年,二十八岁的年纪,有老婆有儿子,可是,他依然被这张妩媚一笑便让天地失色的脸迷得失去了七魂六魄。 他不记得自己是有家有子的人了,天天在阿泠的屋外流连,为她唱最缠绵的情歌,可是,阿泠只是坐在窗口笑,她咯咯地笑着,白皙的手指一弹,便有一颗明珠打在他的额上,他被这一击,打闷了脑袋,疼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候,他听到阿泠说: “呆子,我有阿碧呢!阿碧就会来接我了!我的阿碧可是人中之龙,天下之主呢!你再在我这里唱情歌,小心他灭了你的九族!还有,你再来唱歌,我就教你老婆一招狠毒的,让你做不了男人!” 天下之主是什么?九族又是什么?寨主不懂,他只知道,阿泠不喜欢他!阿泠有喜欢的男人!他狂嚣着跑出了寨子,他大喊着:哈克鲁鲁才是最强壮的男人,他要证明给她看!于是,他冲进了有猛兽出没的傅涯谷中,拿着一根削尖的长矛去和一只斑斓巨龙搏斗。 他哪里是那巨龙的对手? 那巨龙腥绿的信子喷出浓浓的毒汁来,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绝望地看着那巨龙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时候,一阵淡淡的香飘了过来,他只感觉到身上一轻,便飞了起来,落到了一颗树上,往下看去,阿泠带着那只小红狼正站在巨龙的面前。 阿泠依然笑眯眯的,似乎眼前只是条小蛇一般,她漂亮的手在空中轻轻一划,手中便多了一把碧绿的萧来,只听她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你这个丑家伙,长得丑便罢了,还偏偏出来吓我的哈克鲁鲁,还不滚回去!” 说话间,她居然飞了起来,在空中一个回旋,那淡红的裙摆散开,就像瓣七瓣的梅花,那玉萧看上去只轻轻巧巧地在巨龙脑袋上一打,巨龙便轰隆隆一下倒了下去。 他看呆了,好久,忘了呼吸! 直到阿泠到了身边的时候,他才缓过气来,也不顾还在树上,就跪在了那粗壮的枝丫上,一声接着一声地喊道: “神女,神女!” 阿泠还是咯咯地笑着,树影映在她的脸上,可是,此时她的眼眸中却突然排山倒海地出现了忧虑的神色,这忧虑满满地盈满她美丽的双眼,似乎一眨眼就会流淌出来。 她不快乐了!小红狼也闷闷了哼了一声,安静地卧在她的身边。 “神女?”哈克鲁鲁犹豫了一下,小声叫了她一声。 阿泠轻叹了一声,慢慢地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低地说: “哈克鲁鲁,我不是什么神女呢!我只是个他不敢要的妖怪罢了,我都低头了,认错了,可是他依然不愿意来找我,他不肯要我了呢。” 第一百章誓约 可是,便是妖怪,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谁会不要?哈克鲁鲁不敢说,可是再也不敢去她的窗外唱歌了。 那一日,阿泠出趟山,七日之后才回,一进屋,她便让寨中的男子给她做了辆纺车,开始教寨中人纺线制衣,她没日没夜地坐在窗口,那吱呀吱呀的纺线声便传到了寨中的每一个角落。 渐渐的,大家发现阿泠不笑了,她总是在日落的时候飞到最高的树梢上去,痴痴地看着东边的方向,直到那太阳完全没入了山后,这山林重归了黑寂,她才回到屋中,继续吱呀吱呀地纺着线。 两个月后,寨中每个人都有了一套衣衫,她把哈克鲁鲁叫进了树屋,告诉他第二天会有天劫降临,让他带着寨中人躲进山洞中去,三日之后才会出来。 当天晚上,寨主就带着全寨人都躲进了山洞之中,那晚上,他们听到了电闪雷鸣,听到了虎啸狼吼,听到了阿泠最凄凉的尖叫声: “阿碧,你终是负我!” 那尖叫声似一柄利剑,刺得哈克鲁鲁的耳朵生痛,要不是老婆和儿子死死地拖住了他,他一定冲出了山洞,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后,他带着寨中人回到了寨中。 一切,都那么平静,只有一个青衫的男子站在阿泠的树屋下,满脸泪水地看着那树屋。 哈克鲁鲁问他是谁,他却不说话,转身,挥袖,那树屋居然就不见了! “从今天起,树屋重现,屋中梅花再开时,才是她回来的时候。” 他缓缓地往外走去,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显得孤单而孤寂。 他走了,却留下了忠奴的祖祖父,他说是阿泠的仆人,要留在这里等她回来,这一等便是百多年!都到了玄孙巴巴叶这一辈了。 龙皓焱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觉上他相信寨主说的都是真的,陶伊的身世一直让他心存疑虑,一个弱女子屡屡身受重伤,却都能无药而愈,她的体内还有一股连十一都摸不清的力量,他知道,陶伊可能就是这阿泠的转世。 只是,阿碧是谁? “怎么了?”陶伊侧过身来,仰头看向他,小声问道。 “没事。”龙皓焱沉声说道,抬头看了看从茂密林中固执钻进来的月光,低声问: “想看月亮吗?” 陶伊抿唇一笑:“只要和你在一起,干什么都成。” 龙皓焱低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陶伊轻抚了一下还在发烫的脸,窝进了他的怀里,低声说:“可是,我就是喜欢和阿简呆在一起啊。” 龙皓焱心中一动,揽着她的腰往上一跃,便落到了那枝梢之上。 抬眸看去,那弯月就俏生生立于枝头,温柔明亮,像……阿伊的眼睛一样。 “你从未唱过曲给我听。”龙皓焱想到哈克鲁鲁说她的歌喉美妙,于是便说道。 “我不会唱。”陶伊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真的不会,这个叶子,是云墨教我吹的,那时候太清苦,打柴,洗衣之时,便会悄悄练着吹,渐渐就熟练了,可是唱歌是真不会。” 这时候提云墨,对二人来说,也只是如同说起一个旧人一般自然,不再有隔阂。龙皓焱挑了挑眉,拍了拍她的腰说: “唱几句吧,不会连几句也不成吧?” “不要。”陶伊笑着钻进了他的怀里:“会把你吓跑的,你唱,你唱我听!” “大胆,居然让朕唱曲给你听!小心朕废了你,把你打进冷宫。” 龙皓焱板起了脸,抬起她的下巴,故作了冷冷的声音来。 陶伊却噗嗤笑起来,眼微微眯了一点,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此时她也有些醉了,平日里也做不出这些举动来,可是此时她不仅做了,还做得流畅自然,她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说,我以前为什么那么怕你呢,阿简,其实你一点也不可怕,你是个可爱的、还会害羞,会吃醋的男人呢。” 龙皓焱楞了一下,她的样子妩媚至极,那醺醺醉意,那深红面颊,那如丝媚眼,那微翘红唇,都在邀请着他,邀请他去品尝这人间极至的美味,她的味道。 他低声说了句:“神女,还是小妖?陶伊,其实你骨子里真真是迷死人的小妖。” 声音太轻,陶伊没有听明白,想问,那红唇微启,却被他的吻堵住,热烈而凶猛地吻让她喘不过气来,连连拍了他好几下,他才放缓了些劲儿,转成了温柔而深长的热吻。 “主人,酒!” 巴巴叶像只小猴子一样,拿着一只皮制的酒囊,轻巧灵活地爬到了二人身边,笑眯眯地递到二人眼前。 “爹说,主人以前最爱喝着这葡萄酒,坐在树梢上面看月亮,喝醉了,唱的曲就更好听。” “下去,小鬼头。” 龙皓焱伸手轻轻一推,把巴巴叶凑在陶伊面前猛看的小脑袋推开,拔开了酒囊的木塞子,那浓郁的酒香便扑了过来。 “要不要?” 龙皓焱递到她的嘴边上,陶伊犹豫了一下,又笑起来,捧在手里,仰头,又连连喝了好几大口,香醇的汁液滑过喉,笔直窜到胃中,唇角都被这红色的酒染成了艳艳的深紫色来,越发的醉意朦胧起来。 “阿简,我头晕了,你带我去抓月亮。”陶伊把酒塞进他的手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活到十七岁了,从未这样自由过,从未这样畅快淋漓地醉过,从小吃苦挨饿挨打挨骂,嫁了人,又经历了种种磨难,若,此生就和他在这里悄悄住下去,应该多好! 可是,她和他的明天会怎样?没有绝情花,就没有明天!便是得了绝情花,他一样会投身于天下,他的后宫,永远会有新的面孔进来,来分自己一杯宠爱,而她,是再也不敢去强行独占他的这份宠爱了!君王宠,也是有目的呢! 那么,今夜让她放肆一回吧,让她忘记他的身份,他只是自己的情郎阿简~! “娘曾经说,女人嫁了人,夫君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你的神氐,你不能违抗他,要服从他一切的命令,阿简,你是我的天么?你会疼我一辈子么!” 她真的醉了!她扶着他的肩,站在树枝上面,她扯掉了绑着发的布绳,让一头黑发在月光下披散,任月光在发上抹上一层银辉,她的脸庞迎月而仰,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美丽的阴影。 龙皓焱看了她一眼,仰头把那壶中酒喝尽,然后往下一丢,站起来,大声说: “只要有你,三生三世。” 三生三世么?陶伊侧过脸来,微笑地看着他,陶伊呀陶伊,你何德何能,今生能得郎君如此? “抓月亮去!”他一揽她的纤腰,脚尖一点,便从枝上跃起,又稳稳地落在了另一枝树梢之上,如此三翻,便越跃越高,往那最高最高的枝头飞跃而去。 陶伊兴奋地笑着,紧搂着他的腰,看着那似乎越来越近的月亮,一伸手,似乎便能触到那月辉了,这指尖上都有了月亮的光华。 稳稳地,落在那最高的枝头之上,相拥而立,月亮就在二人身边悬着,风轻拂着耳边的发丝,还有他温暖的鼻息,暖暖地拂过耳畔。 如此之高,如此之安静,头顶便是幽暗的青天,还有满天的星星。 可是,她一点也不怕,她的身边有阿简,便有了天地! 龙皓焱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陶伊,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陶伊抬头,不解地看着他,转而,又微微一笑,把这话同样说给他听: “那你也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 说着,便不顾人还站在这枝头间,那软软的身子就往他身上贴去:“爱我吧,阿简,我要你爱我!我要给你生个一个两个三个儿子,个个要像你这般威武潇洒!” “小酒疯子!” 龙皓焱低笑起来,眼眸中燃起了浓浓的爱意。 醉了的她,把平日间挂在眉间的礼仪羞涩全忘了,又或许到了这故地,她心底那份本Xing又在慢慢苏醒? 陶伊,我好想看看那个叫阿泠的你,是什么样子?那红衫裙的你,站在树梢,随风轻舞,又轻吟浅唱的你,是什么样子? 我的小神女,我的小妖!前世如何,今生又如何,你身边是人我,我身边人是你,管他轮回,管他身份,我只要你,你只是来自那徐郡小山村中的小女人,我的陶伊! 他轻唤着,抱着她慢慢地坐了下去…… 陶伊紧抱着他的腰,也不闭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龙皓焱如火般热烈的眼眸中反而有了几分羞赧来,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闭上!小酒疯婆子!” “你是酒疯汉子么?”陶伊下意识地说道,说出来,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仰头,寻到了他的下巴,用力地咬了一下。 “后宫三千美,可是,你是我的阿简啊,我一个人的阿简啊。” 龙皓焱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绯红的脸上,醉了的她,有如此热烈的本Xing。是压抑了十七年的热情么?要在这一夜完全迸发出来?像烟花一般,要燃烧得灿烂! 明天,他们就要在忠奴的带领之下,穿过捷径,翻过山涯到到那片带来生的希望的大海。 第一百零一章浓烈 这古老的丛林,散发着神秘的幽香,月儿越发的温柔,这茂密的枝桠,像把结实的伞一样撑开,龙皓焱的手挽住了一根粗壮的藤蔓,用力一拉,把自己和她牢牢地护在了这树枝之上。两具年轻的身体,在这月色之下,犹如两根痴缠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对方…… 远远的,传来婉转的歌声,那女子在唱: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前丝断缠绵,意欲结交情。C混蚕易感化,丝子已复生……”(注:出自《乐府诗集》中《子夜歌》) 这歌声缠缠绕绕的,在林中回响着,可是你仔细去听时,却又什么也听不清了。有鸟儿被二人惊起,啾鸣着躲进了叶子后面,用小翅膀掩住了眼睛,风拂得林叶沙沙响,二人静了下来,互相凝望着。 半晌,酒意初醒的陶伊反应了过来,天,自己和他做了什么?怎么这样荒唐?就在这树枝之上,那树下还有忠奴父子!她羞涩的侧过身,伸手去绑衣带,根本不敢再看他深遂的眼睛。 “陶伊,此生有你,死生无憾。”龙皓焱按住她的手,缓缓挪开,沉声说道。 “阿简。”陶伊轻唤了一声,轻拥住了他,眼中被这月色填满,盈盈间就有了泪光。 树底下,忠奴这才拿开了捂着巴巴叶的大手,低咳了一声,提醒着树上的两个人,天,快亮了,前方,还有艰途险路,前方,还要去寻找生的希望。 ———————————————————— 从山寨中出来两天了,忠奴说走这条道,原本七天的路,可以缩短成五天,也就是说今天就能出这深山了! 巴巴叶趴在忠奴的背上,屁股上的草药已经掉了大半,露出暗红的血痂来。 这父子两人一定要跟随着陶伊一起去灵素山寻药,寨主带着众人把几人送出了老远,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了脚步,晚上忠奴就看到了山寨中燃起了青烟,那是老寨主逝去的信息。 他等了百多年,他累了,老了,心中的神女却依然风彩依旧,圆了心愿便好,去的时候,他是带着笑的,他念了一辈子的神女,活得好好的,还有个出色的男子陪在他的身边,这样便好! 忠奴带着巴巴叶往山寨的方向叩了几个响头,喃喃念了些什么,又用手抓了些地上的土,装进了自己的小布袋里,背上巴巴叶就继续跟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 有了父子两个人作伴带路,这山路好走了许多,实在累了,龙皓焱也会背着她走一段。不过,这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召唤灵兽,害怕云墨会从灵兽的气味中追踪到二人的踪迹。 第二日,四人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山谷,谷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向东,巴巴叶兴奋地解下了腰上的皮水囊,快步走到了溪边上,灌了满满一水囊的水来,恭敬地送到了陶伊的眼前,大声说道: “主人请喝水。” 陶伊连忙接过来,柔声说道: “谢谢,忠奴,不要叫我主人了,叫我的名字……” 她想了下,也不妥,好歹她也是龙皓焱妃子,龙皓焱便接过了话来,低声说道: “叫夫人吧。” “可是,夫人就是忠奴的主人啊!祖爷爷说了,忠奴家世代都是主人的仆人。”忠奴固执地说道,铜铃大的眼睛就狠狠地瞪了一眼龙皓焱。 神女,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神圣的,哪里容得这些男子来指手划脚?不管,这男人长得倒也不错,站在神女身边,也算是蛮好的一对儿。 “阿爹,你眼珠子又不会动了。”巴巴叶没好气地说道,这些日子来,忠奴不是对着陶伊发呆,就是对着龙皓焱发呆,真是丢脸呀! “阿忠,为什么寨子里只有你和巴巴叶会说汉话?”陶伊走到溪边,掬了一把水洗了脸,轻声问道。 “我们自小就学习的,一刻也不敢忘记我们的使命,等着神女归来。”忠奴一拍胸脯,声音大得震得这山壁嗡嗡响,这倒是个壮士!龙皓焱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陶伊身边,陶伊侧过身来,给他去挽裤腿,以免被这溪水打湿。 “我来,我来,主人坐着便可。” 忠奴快步跑过来,蹲下去,拉着龙皓焱的裤腿一……硬生生地便把两片裤腿给扯了下来,龙皓焱一双强健的小腿就可怜巴巴地露了出来。 “这个、这个……穿我的吧!”忠奴有些着急,站起来,一拉腰带就去脱裤子。 “罢了罢了。” 龙皓焱连忙制止了他,还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几大步,躲到了陶伊的身后。 这一路来,忠奴对陶伊可真是忠心到了家,只要陶伊想为他做什么,他立刻就窜了上来,帮着陶伊来做,就说进这峡谷之前,陶伊停下来想给他擦汗,结果倒好,忠奴上前来,也是念着:我来、我来……然后,那粗糙的,又满是汗液的、沾了黑乎乎的泥土的巴掌啪地一下就往他脸上盖了过去,硬是盖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又发怒不得,脸上也被弄得一片黑一片灰的。 陶伊看着他一阵发青的脸色,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轻声一笑,伸手拉住了他,小声说: “他是好人,你坐下来,我给你弄弄。” 龙皓焱乖乖地坐在了她的身边,陶伊伸手从忠奴身上要来那两片被他扯掉的布片,弯下腰来,左右看了看,又让忠奴扯了一些细软的藤来,把布片给他包在了腿上,这林中多荆棘,刺在了皮肤上也是不好的,先凑和着吧。 龙皓焱看着她微微摆动着的头顶,突然有了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两个人真是对平凡的民间夫妻,来这林中采药打猎一样,相依相行,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爹爹,抓鱼啊。” 巴巴叶站在溪水里欢呼了起来,忠奴几步窜过去,高举起了手中的长茅,用力地往水中扎去,可是三番几次,都让那肥肥的鱼给逃掉了。 “阿爹呀,你再乱扎几次,我们晚上就要挨饿了呀!”巴巴叶不满地说道。 龙皓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溪边上,一条尾巴泛红的鲤鱼正得意洋洋的摆着尾巴,往前快速游去,他眼眸半眯了一下,手指一弹,一支镖就准准地扎在了那鱼的尾巴上面,镖的下半部分却没入了水中的大石中,生生把那鱼给钉在了那里。 “啊,大人扎到鱼屁股啦!”巴巴叶喊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忠奴这回用了无限崇拜的眼神看了一眼龙皓焱,然后弯腰去拔那镖,连使了几回劲儿也没拔出来,便连着那石头一起抱到了岸上,嘴里还说着: “主人,您的男人还真厉害同,不管是打人还是打鱼,都专扎屁股的啊。” 粗俗……可是,后面一句话倒是中听,受用。龙皓焱唇角一挑,缓步走到石头边上,两只手指捏在那镖上,轻一拽,就把镖取了出来。 忠奴看楞了眼,在那石头被镖扎过的地方使劲儿看了一会子,便一拉巴巴叶,跪到了龙皓焱的前面,大声说道: “忠奴要拜师!请收下忠奴父子。” 这,是哪里跟哪里啊?他是燕周之主,天子身份,他的学生,那可是天子门生,而且这父子两个一同拜师,他们是自称师兄弟,还是怎么呢? 见他不言语,忠奴立刻咚咚咚地猛磕起头来,从小听爷爷说,山外有高手,武功是绝世的厉害,可能就是说主人的男人这样的人吧! 龙皓焱看了一眼陶伊,有些为难起来。 陶伊掩着嘴笑个不停,这个有趣,看他怎么办!天子收了一对父子徒弟,却教他们如何用这镖去扎鱼屁股。 “起来吧,阿忠,你想学什么,他教你们就是了,可是,不能收你们做徒弟的。”站起来,扶起了这对父子,温柔地说道。 “能教便成!”忠奴嘿嘿地笑了起来,很快就捡来了木枝搭起了架子,用火石取了火,把那去了鳞皮的鱼架在了架子上面,滋滋地烤得喷喷香。 “明天,就能出这山林了,但愿我们赶得及。” 龙皓焱抬头,看了一眼山谷的尽头,天色又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淡雾,日月在行走中交替得迅速,一眨眼,便又是一天,他们的生命又走完了一天。 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若还不能按时到达灵素山,他若不能生,事小,他真不想让陶伊就这样陪自己去了,她吃了一辈子的苦,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自己连累地丢了Xing命,她,还只有十七岁呀! “赶得及的,我们有忠奴呀,万一不行,我们便召旋玑和灰灰出来吧,有我在,云墨难不成还真敢杀了你?” 陶伊微蹙起了眉,想到了那日和十一见一起见到他时的情形,云墨那双忧郁的眼睛在眼前晃来晃去,你满头银丝会是什么模样呢?云墨,但愿这些日子你能想通,能放下我。 缘份总是这样磨人,你喜欢的时候,他不喜欢,你的心渐渐凉下来的时候,他又烫了起来,为什么爱恨都让人这样烦扰。 第一百零二章梦幻 吃了烤鱼,天色已经大晚了,山谷中风大,晚上的气温低得厉害,溪边根本不能停留。 忠奴做了只火把,点燃了高高举起来,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我们还是再走一段吧。”龙皓焱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早一时是一时,就怕青阳云墨会追上来,那时就麻烦了,以我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陶伊连忙站了起来,点点头道了声好。 忠奴背上了巴巴叶,在前面带起了路。 晚上的山路难走多了,弯弯折折的,不时有矮矮的树枝挑乱几丝发,脸上也刮了好几道印子,辣辣地痛。 这峡谷最狭窄的地方,仅能容人缩着肚子侧身通过,他三人还好,忠奴太壮实,卡在中间,硬是吸气缩脖子地整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挤了过去。 一路磕磕绊绊地,风声就在身后呼啸追赶着,走了一会儿,巴巴叶就在忠奴的背上打起了鼾。 “要么,歇会儿吧。”陶伊停下来,拉了拉龙皓焱,轻声说道。 “附近有个山洞,当年他们躲避天劫的时候就藏在里面,寨主每年都会去看一次,看看神女有没有去过那里。” 忠奴喘着粗气,一手托着背上的儿子,一手用火把指了指右侧的山脉。 龙皓焱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几人在忠奴的带领下往那边走去。 身后树影重重,几声惊鸟从头顶掠过,龙皓焱警惕地放缓了脚步,伸手,把陶伊往怀里揽来,一手暗暗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之上。 陶伊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紧张,也紧张了起来,莫非真有追兵赶了上来? “主人,就是这里!” 忠奴却不知二人的紧张,大步往前跨了几步,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前面,用火把往前一挥,那漫山洞的蛛丝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巴巴叶,醒过来。”忠奴耸了耸肩,把巴巴叶吵醒了过来,然后把他放到地上,命他举着火把,自己上前去,用树枝把蛛丝打掉,然后大声说道: “可以了。” 龙皓焱转过身,沉沉地看着身后的山林,刚才那惊鸟,到底是被他们惊飞的,还是早有伏兵? “师傅,进去啦。”巴巴叶上前来,拉住他的大手,往里面走去。 孩子,是不知道天子威严是什么意思的,只知道这个男人是主人的夫君,小手拉着他,倒让他的心有了几分奇异的感觉,挑了挑眉,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这时候朝中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强忍着,不去召唤那小灵雀,十一,你一定稳得住大局,我信你。 山洞中的墙壁上有很多火把,忠奴的手很快,不一会儿就把火把一一点着了。 “这里的火把每年都换的,寨主怕神女回来了,太黑,看不清路。”忠奴嘿嘿笑着,看了一眼陶伊,又看向了壁上的画儿。 龙皓焱和陶伊也被这画吸引住了,这壁画连绵着,往里面一直延伸去。 “这都是寨主画的,一百多年了,他把神女在山寨中的一切都画了下来。” 是寨主画的么?龙皓焱轻蹙了下眉,这些画分明非常精致,非丹青高手是画不出来的,第一幅,便是阿泠站在树上轻舞的情形,那腰肢弯成最妖娆的弧线来,长袖挥开,在空中曼曼曼舒展,她的眼俏微扬着,一脸明媚的笑。 陶伊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手不由自主地就揪紧了龙皓焱的袖子,气也喘得急了起来,感觉太奇怪了,为什么都是似曾相识? 龙皓焱的心往上悬了起来,他转过身,揽住陶伊往洞中原就铺的硬板长榻走去,嘴里低声说道: “今日晚了,歇着吧,明天再看。” 可是,这时候巴巴叶却在那边高喊了起来: “阿爹,快看,画里的主人也在和男人亲嘴呀!” 龙皓焱的心在一瞬间就狂跳了起来,他缓缓地转过身去,顺着巴巴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壁上,阿泠和一个男子轻拥着…… 龙皓焱转身的速度很快,可是抬头去看的速度却很慢很慢,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这才从忠奴的手里接过了火把,缓步往对面的壁画走过去。 壁画上面,阿泠依然是一身淡红衫裙,腰上系着五彩丝绦,随风轻舞,轻闭着眼睛,面颊微红,仰头,红唇微呶起来,模样可爱极了,她一手轻搭在男子的肩上,另一手却捏着一支花儿,这花的瓣上还有露珠在轻轻滚动。 龙皓焱收回目光,看向了那男子。 这男子只给人一个侧面,浓眉,凤眼,高高的鼻梁,长及膝的黑发,在头顶用玄黑的玉冠束起来,玄黑的锦袍上面一条游龙傲然抬头,游龙身上金鳞闪耀,他一手轻揽着阿泠的纤腰,一面轻俯身往前细看,这男子吻的却是阿泠的额头。 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张侧面上看了许久,陌生!龙皓焱轻舒了一口气,这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个人!可是,下一秒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若真是轮回,怎么可能和前世长一模一样?就算这人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没有办法认出他来! “阿简。”陶伊走过来,紧贴着他站着,轻声说道:“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龙皓焱很快就找回了镇定,在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句,今世人居然还怕这些被湮灭在岁月中的家伙? 他侧过身来,轻搂着她的腰,低声说道: “有我在。” 一句有我在,让陶伊浮躁得厉害的心沉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温驯地跟着他走到了小木床边。 “你睡吧,我运会儿功。” 龙皓焱把她按到床上,自己走到墙壁边上,贴着墙壁盘腿坐下,开始调息运功。 陶伊让忠奴把巴巴叶也抱到了床上,忠奴又在山洞中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山洞里就温暖了起来。 可是陶伊睡不着,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墙壁,每一幅画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故事,阿泠在织布,阿泠在采药,阿泠在教寨子里的人种菜,阿泠在月下的树梢上跳舞,像精灵一般……只有最后一幅画才出现了那名男子,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一走进这里,就会莫名的慌乱?这颗心砰砰乱跳,似是看到了旧人一般? 娘亲说,人世有轮回,难不成自己上一世也认得这女子? 胡思乱想着,怎么也静不下来,看向龙皓焱,他紧闭着双眸,火光映红他的脸庞,他的长发顺服地披在身后,双手搁在双膝上,左手大拇指翘起,那枚黑玉扳指在火光下莹莹闪亮。不管在何时何地,又处于何种境界,就算身上穿了这脏了、烂了的青布衣袍,他身上威严的王者之气也不曾减损分毫。 明天,出了山林,就能到达西域,就能看到那片海!陶伊深吸了一口气,暗自说道,对,不要害怕,他就在自己身边,不管多大的难处,自己和他一定能够闯过去! 阿泠,你是神女么?那么,请保佑我和阿简!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壁画上的女子,轻声说着,奇妙的,那壁画中人居然唇角微微一扬,似是在笑。 她楞了一下,再看,却又一切如昔。 幻觉,陶伊轻叹了一声,自打自己中了这情毒,这脑中的幻觉是越来越多,比如,曾经看到和龙皓焱那样的……亲热,而且那亲热居然真正实现了。 若有若无的歌声,又飘了过来,像一支催眠的曲,陶伊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看到自己走进了一间用白玉建成的大殿,大殿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冷香,眼前是层层叠叠的珠帘,全是用那珍罕的珍珠串成,颗颗圆润剔透,色泽柔美。透过珠帘,她看到一身红衫的阿泠正坐在一面一人高的圆形梳妆镜前,轻轻地梳着如缎的长发,镜中人面若桃花,眼若灿星,唇紧抿,一丝笑便从眉眼里流淌出来。 哗哗地珠帘掀起声响起来,阿泠放下梳子,往那珠帘掀起的方向看过去,那眉儿一扬,唇角一挑,便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袭水蓝色的锦袍,脖子上面围着雪白的狐狸毛围脖儿,越发映衬得他脸色润泽白皙,目光明澈,那侧面看上去,正是壁画上的男子。 “阿泠。”那男子轻唤,微笑着往她身后走来。 她看到阿泠笑着往那男子身上扑了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尔后,那男子便抱着她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笑着说道: “阿泠,今日想我了没?” “想……想你给我带什么好玩的回来!”阿泠一面笑着,一面把手伸进了那男子的怀里,男子捉住了她的手,弯腰一抱,便把她抱了起来,低低地说道: “那就试试,什么最好玩。” 阿泠咯咯地笑着,和他一起倒在了榻上,陶伊看见了,阿泠在倒向榻上的时候,正冲着她挤着眼睛,那抱着男子的手,还悄悄竖起了一根葱白的手指来,向她轻晃着,一面晃,那张脸慢慢就变了,变成了她的模样…… “啊!” 陶伊一声尖叫,坐了起来,额上密密一层,全是汗。 “主人姐姐。” 巴巴叶摇晃着她的胳膊,小声唤道。 陶伊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回过神来,是作了个梦啊!山洞外面,已经有光透了进来,天已经亮了! 可是,目光在山洞里搜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龙皓焱的身影。 第一百零三章壁画 “阿简呢?” 陶伊连忙下了床,急声问道。 “他说出去看一会子就回来。”巴巴叶跳下床来,摇醒了靠着墙壁,张着嘴巴睡得正香的忠奴,大声喊道: “阿爹,醒啦,又流这么多么口水。” 忠奴咂了咂嘴,醒了过来,看到陶伊站在面前,一咕噜就爬了起来: “主人,要出发了吗?” “嗯,一起出去找阿简吧。”陶伊轻点了下头,快步往外走去。 几只早起的鸟儿,鸣叫着,从树梢上飞起,哗啦啦地一阵枝叶轻响,阳光从茂密的枝叶中透进来,斑驳地落在地上,一地光影轻摇。 陶伊左右看了看,都没有龙皓焱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惊慌起来。 “阿简!”她一面大声叫着,一面往林中走去。 “陶伊!”龙皓焱的唤声却从背后传了过来,她猛地转身,看到他正大步从山洞走出来! 她快步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低声问道: “你去哪里了?” 龙皓焱拉下她的手来,沉声回道: “就在附近走了走,我们启程吧。” “阿简你怎么了?”陶伊突然感觉到,他似乎有些冷淡,有些不安地问道。 龙皓焱微微摇了摇头,牵住她的手,默默地往前走去,陶伊眼尖地看到他的肩头和袍子上面都落了一些彩色的粉末,若没猜错,那应该是壁画上的颜色。 陶伊扭过头,看了一眼山洞,想再追问,可是看到他沉寂的脸色,便生生把话香进了肚中。 忠奴和巴巴叶已经走到前面去开路了,镰刀割开了拦路的茅草,为二人劈出一条小道来, 两人在前,两人在后,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路上,四人都沉默极了,就连多话的忠奴也只顾着去清理道路,不回头看身后的二人。 午时,几人终于走出了这茂密的山林,往远处看,那片村庄之后,便是一片清冷戈壁!骄阳正悬于正空中,把那灼热的光辉洒向大地。 “穿过这个戈壁滩,就是沙漠了,沙漠那头就是海,就能到灵素山了,如果我们加快行程,估计不要半个月就能到那里。”忠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声说道:“到了下面的村子,我们可以去买两只骆驼来。” “忠奴,你从未出过山寨,怎么知道有骆驼?”龙皓焱也不看他,只轻轻一声问道。 忠奴摸了摸后脑勺,楞楞地看向了龙皓焱。 陶伊怔了一下,迅速看向了忠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忠奴香了口口水,低声说:“也是我阿爹告诉我的。” “还告诉了你,我们要去灵素山么?他几十年前就知道我们要去灵素山么?这山路分明是早就开好的,那些茅草都是简单地堆在上面,忠奴,不要在我的面前演戏!”龙皓焱的目光逼向了忠奴:“你不是忠奴!忠奴去哪里了?” 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如闪电般地扣上了忠奴的喉咙,忠奴的脸迅速就涨成了猪肝色,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似乎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一样。 “阿爹,阿爹,你放开我阿爹。”巴巴叶冲上来,一掌接着一掌打着龙皓焱的腰,一脚一脚踢着他的腿。 “把他拉开。”龙皓焱冷冷地说道,陶伊连忙一把把巴巴叶拉开,退到了一边。 “还不说!”龙皓焱用力地一推,便把忠奴推在地上,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如果我们跟着你走下去,会走到哪里?说!” “陛下饶命,奴才都说。奴才真的会带陛下以最近的路走到灵素山!这些都是国师安排的,是国师让我务必带着陛下和娘娘到山洞里过一晚。” “画是国师画的?” “有一些是,还有一些确实是寨主画的!” “国师为何要这么做?” “小人不知详情,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而且这寨子是确实存在的,忠奴也存在,只是这时候正被扣在那个山洞里,等我们离开之后,便会有人送他回寨子里去。” “他死了。” 龙皓焱的脚尖用了力,碾了一下这假忠奴的胸口沉声说道。 他早上本是在林中随意走走,来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绪,可是居然让他发现了进山洞的另一条路,出于好奇,他便走了进去,在那里,他发现了倒在地上已经毙命的忠奴,根据时间上来看,起码已经去了两日了,也就是他们进山寨的之前,忠奴就在这里送了命!那地上还散落着大量的颜料和画笔,那一截山洞里的壁画更是让他震撼…… 他使劲摆了摆头,想把那些画面赶走,脚下用力,忠奴又惨叫了起来。 “阿简,弄清楚再说呀,这一路他也没有对我们使坏呀。”陶伊忍不住求起情来,下意识间,她并不觉得忠奴是坏人。 龙皓焱冷笑了一声,弄清楚?当然要弄清楚!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个方向是通向西域,他在途中就发难了!他现在要知道,是谁在这样安排,目的又是什么。 “不可能!”忠奴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我们只是把他关在那里啊!国师也从未说要取忠奴的命啊。” 龙皓焱逼视着他的眼睛,在确定了他不像是在撒谎之后,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陶伊,低声说: “我要和十一联系上,朝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还未等陶伊说话,那忠奴就跪在了地上,磕着头说道: “陛下,国师说,若陛下识穿了奴才,不要急着和朝中联系,以免让青阳云墨知晓陛下的行踪,国师还让奴才告诉陛下一句话。” “说。” “国师说,他一生都是为了燕周,绝无私心,陛下到了灵素山,自然会知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国师已经告诉了奴才到达灵素山的捷径,事实上山寨中的人世世代代都是不能走出大山的,而陛下需要人带路,所以国师才派奴才来扮成忠奴。” “那巴巴叶为什么可以走出来?”龙皓焱一挥袖子,指向了巴巴叶。 “那是因为巴巴叶不是大山里的儿子,他是国师送来养在这里的。”“忠奴”看了一眼已经吓呆了的巴巴叶,低声说道。 “胡说八道,国师想说什么为何不直接来找朕?”龙皓焱低斥着,转身就要召唤十一的灵雀。 “陛下,国师说,他就是直言相告,陛下也不会相信,国师说陛下本不应该卷进这场纷争来,可是世事太难料,偏偏让陛下牵涉了进来,他若不阻止,只怕事情会更糟糕,她、她……真是当年的……” 忠奴一面说,一面指向了陶伊。 “别说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带她去。”龙皓焱打断了他的话,快速地转身,一拉陶伊,便往村中走去。 “陛下!”忠奴在地上连连爬了好几步,大声说道: “国师和奴才绝无异心,请陛下带着奴才吧。” “你回去,告诉国师,朕心意已决,收起他那故弄玄虚的一套,陶伊就是陶伊,是朕的贵妃。” 龙皓焱一面说,一面握紧了陶伊的手,步子越发快了,衣裾在风中摩得沙沙响,陶伊觉得自己手上的骨节都要被他捏碎了,可是他却毫无觉察。 陶伊忍住了痛,步子也变成了小跑,被他一路拖着,进了村子。 松开手时,陶伊的手指已经变成了紫红色,痛得冷汗直冒了。龙皓焱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捧起了她的手来,低声说道: “对不起。” 陶伊摇了摇头,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我上辈子真是那个什么神女阿泠么?” 龙皓焱摇了摇头,说:“国师最喜弄出这些玄乎的东西来,似乎不这样,就不能证明他法力高强一般,不用理会他。” 说着,便捧起了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一吹,陶伊的眼眶就红了,她再笨再傻,也知道肯定是他在山洞中还看到了什么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东西,才会这样失态,阿简很少失态的,除非是让他极其愤怒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龙皓焱放下了她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心里一阵怜惜,忍不住轻抚着她的脸,低声说道: “傻女人,怎么一直这么傻呢?你放心,我不会那样。” 陶伊楞住了,想再问,龙皓焱已经把她搂进了怀里,他的怀抱那样温暖,那样可靠,她依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 “我又让你为难了,是么?” “不是,是我要让你为难了!”龙皓焱苦笑了起来,松开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她一样: “如果我不是他,你怎么办?” “嗯?”陶伊怔怔地看着他,他这一天下来都是古里古怪的,又不肯告诉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吧,不要等到我后悔。” 龙皓焱深吸了一口气,低笑了一声,拉住她的手,往前面的市场走去: “娘子,为夫给你买个最漂亮的骆驼。” 陶伊强行压住内心的不安,跟着他一起走向了人群。 这里,是通往戈壁唯一的通道,过往的客商都要在这里歇脚,换购骑乘,把马儿留下,骑上一匹骆驼踏上那茫茫戈壁,再进入滚滚黄沙的沙漠。 他们没有再在村子里停留,买了两匹骆驼,衣物、足够的干粮和水,以投亲的理由,跟随在了一队商队后面,往戈壁之中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大漠 这,才是最辛苦,最艰难的行程。 那样猎猎的骄阳,烤得人头脑发晕,这汗出来,很快就干成了一层淡淡的盐末儿,而越往里走,绿色就越少,渐渐,眼前就只有那炫目的清冷褐色的土地了。 所幸,这商队的人常年走南闯北,到西域去通商,所以对于穿越沙漠的事情非常在行,跟在他们的后面,节省了不少的力气。 再走了两日,便到了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白天,能热得你两眼直发花,到了晚上,这沙漠之中又冷得让人发抖。 一轮月,清冷地悬于暗蓝的天幕之上。 又到了月中了。 他们的运气也算好,正赶上月中的时候到了这沙漠里,月亮能向他们指清方向。 几颗星星安静地卧在月亮旁边,那清冷的光辉,把黄沙也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气温太低,即使是紧紧地偎在骆驼的身边,也抵不住这刺骨的寒冷。 龙皓焱把身上的皮裘解开,把她拉进了怀里,用体温煨着她冰冷的身体,陶伊便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的热量。 “阿简,你告诉我吧。”她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紧紧地缠上他的手掌,低声说道。 龙皓焱却不作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像要把她直接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这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的感觉,总让他享受。 “阿简。”陶伊仰起头来,不料这唇,却正碰到了他的唇上。 楞了一下,两个人便亲吻了起来。 良久,分开。 龙皓焱托起她的脸来,回忆着壁画上阿泠的模样,这双眼睛,确实是一模一样,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能透出些风情来。 只是Xing子太不相同,那阿泠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也不畏惧三界之威,独独一个女子,便闯下了凡间,做出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来,又受了那样的待遇。 而这陶伊,一向温婉,柔得让人想化在她的柔情里一般,可是固执起来,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都好,”他轻叹了一声:“真的,都好,只要是你。” “我是阿泠么?”陶伊轻叹了一声,知道他心里已经确定了这事。 “当然不是,你只是陶伊。”龙皓焱低声说道,又捧起她的脸来,深深地吻了下去。 是,只是他的陶伊!他不管前方到底有什么等着他们,他只要取到那绝情花,解了这情毒,和心爱的她一同携手看天下,看红尘,看这漫漫一辈子,管他的几世轮回呢!他会拼尽全力,保得她的周全,保得她这辈子幸福无忧。 陶伊立刻环住了他的腰,迎上了他的吻。她,是不愿作那人人心目中的神女,红尘再苦,也有阿简为伴,这样的人中之龙,天之骄子,这样的霸道中又温柔待她的男子,她爱到极点,有他,足矣! 还有,她也不要那壁画中的男子,只要不是阿简,她统统不要。 骆驼轻轻地打了个鼻息,低低地嘶了一声,像是提醒着二人,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二人相视一笑,偎在一起,静静地睡在了这月下。 “沙漠风暴!快点躲好。” 突然,有人大喊了起来,大家都被惊醒了,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纷纷钻进了骆驼的身下。 龙皓焱也立刻带着陶伊躲进了骆驼的身下,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一阵狂风大作,呜呜地在外面吹起,龙皓焱尽量用裘衣包裹着陶伊,不让那肆意往里面钻来的沙子打到她的脸上,自己也尽量缩起来,紧紧地搂抱住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龙皓焱试探Xing地往外钻了一点,一阵黄沙从骆驼身上滑下来,迷了他的眼睛,让他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听到咳嗽声,陶伊连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正巧他正在用力甩着脑袋,又带动了骆驼身上的黄沙往下落来,落了陶伊一头一脸,两个人都掩着嘴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把迷住了眼睛的沙子弄掉。 对望着,忍不住就扑哧笑了起来,二人都是大花脸,只一双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连眉毛都被黄沙给盖住了,一眨眼睛,便扑嗖嗖地往下落沙子。 笑了一会,陶伊便从怀里掏出了干净的手帕来给他擦拭着沾了黄沙的脸来。 “阿简,你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擦着,陶伊眼中一红,便小声说道,堂堂一朝天子,却穿布衣,爬深山,穿大漠,钻骆驼,为自己挡风沙,弄得一身狼狈。 “你又何曾吃过这样的苦?”龙皓焱低低地说道:“我是男儿,你却是女子,能一路跟我这样走过来,我已经很佩服了。” “我本就是粗鄙之人,什么苦没吃过。”陶伊摇了摇头,给他擦净了脸,拍掉他身上的黄沙,又解下水囊,拔出塞子递给他。 龙皓焱享受着她的温柔,只觉得一阵心满意足,男儿一世,求的,除了这权势功名,不就是身边伴有这样一朵解语花么?知冷知热,贴心贴肺地待自己好,还有,不论富贵落魄时的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好丑的婆娘。”他低声笑起来,夺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起脸来。 这一趟求药之行,虽然路途艰辛,可是却让二人的感情更坚定下来。他开始有些思索起国师的安排来,若陶伊是阿泠,那阿碧也转世成了他们其中的一人,国师的意图会不会就在这里?既然他已经牵入了他们的轮回之争,便干脆让他二人的感情愈加金坚?或许能免了这陶伊的下一世轮回之苦? 想着,便又对那灵素山更加期待了几分。 天渐亮了,商队中的人已经清理了货物,准备出发了。 牵着骆驼,跟在商队之后往前行走着,手相牵着,二人话渐少了,可又觉得不用说什么,这心意互相也明白。 最初相识,一个用了强迫,只单纯是种想征服天下的心态,遇到了一个不服从的女子,偏要爱着那当时看上去还无权无势的别人,心里便生出了几分不悦,硬是想要这女人臣服在自己的威严之下。 霸道的人,总是毫无理由地霸道,从不会管别人的感受,你说他可恨也好,说可气也好,可是,他们就是这样开始了一段缘份。 慢慢的,这女子的倔强又引发了他几分怜爱来,她那满背的伤也让他有些痛惜,再相处,那骨子里的温柔,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去她那里寻找几分真情的温暖来,他开始羡慕云墨,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女子,愿意不离不弃?那霸道的劲儿又上来了,抢吧,抢过来,这温柔便会属于自己了。 他真的去抢了,还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总是强迫她来承受自己的爱。 越靠近,越吸引,居然就离不开了,居然心就丢在她那里了!他开始去讨好她,给她世间最珍贵的首饰,最华美的服饰,他知道,其实她是喜欢这些的,也会悄悄去看这些他送的东西,只是她从来不用而已,好像这一用,就会和他撇不开关系一般。 他多么沮丧,常常会悄悄躲到暗处去看她,看她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她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睛,轻轻摇晃着摇椅,面朝的却是大吴的方向。 越想,这些事越清晰,他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他曾经那样信心满满地对她说:你是朕的女人,是生是死都是朕的女人,你若不爱朕,朕就杀了你。 其实,那时候他的心里有多慌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她真的不爱自己,他能杀她吗?怕是只有天知道了!反正现在她正把手放在自己的掌中,跟着自己跋山涉水,跟着自己历经千险,为的,只是能和他长相厮守。 陶伊看了他一眼,嘴轻抿,轻声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骗人。”陶伊停下脚步来,凑过去,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睛,小声说:“你在想,解了毒,今后宫里一定要多讨几个美人,来好好补偿一回,免得天天对着我这个丑婆娘。” 龙皓焱低笑了起来: “这你也能猜出来,不愧是……朕的爱妃。” 神女两个字硬生生香了回去,他停下来,把她抱起来,放在了骆驼上面,沉声说: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我等不及了,走到商队前面去吧!” “会迷了方向吗?”陶伊看了一眼前面的漫漫黄沙,担忧地问道。 “不会,信我。”龙皓焱也翻身坐了上来,另一只手牵着那驮着干粮和水的骆驼。 二人很快就超过了商队,走到了前面,向着那轮太阳奔去。 地上,二人的影子紧紧地融成了一团,在黄沙上飞快的移动着,身后,是清晰的骆驼的脚印,长长的,延伸着。 酷日,很快便开始发威了,这沙子上面开始蒸腾起一阵热气来,二人的脸上都开始生痛起来,唇都泛起了干枯的白皮皮。 龙皓焱从包袱里扯出一件干净的衣裳来,顶在二人的头顶上,遮去一点烈光。 “坚持住了。”他低声说道。 陶伊用力地点了点头,扭过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你放心。”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片滚滚黄沙,那沙漫天扑地的,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渐渐的,又扩散开来,三面都有了这狂舞的沙尘。 第一百零五章追随 莫非又是沙漠风暴?龙皓焱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分明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那黄沙之中也有黑色的影子在晃动。 早听说西域有马贼,在沙漠中专干些打劫商旅的勾当,若是货物能满足他们的贪婪,或许能捡回一命,若是他们不高兴,这商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是遇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类了! 伴随着马儿嘶鸣声的,还有那些人的吆喝声,黄沙越来越近,雷霆万均似地袭卷过来。 龙皓焱的手伸到了腰间,握住了软剑的剑柄,对陶伊小声说道: “蒙面!若急紧,就速召灰灰出来护卫你。” 陶伊连忙应了声,利落地用帕子蒙住了脸,又用那件衣衫包住了脑袋,跟着他久了,这场面也见了好几回,她倒是不怕了,在她心里,有他在,一切都会可靠。 一声尖锐的忽哨声响过之后,黄沙在面前几十米的地方停住,龙皓焱眯了一下眼眸,不让那黄沙迷住自己的眼睛。 面前,估摸着有五六十余名的骑士,一律穿着黑色的劲装,手里却提着**。 不是匪帮! 龙皓焱的目光落在他们手中的武器之上,这是中原才有的武器,是谁的人?青阳云墨?龙元澈? 这世间,谁会在这前面狙击自己?谁会不想让自己和陶伊活下去?云墨只想让自己死,可不想让陶伊丢了命! 正想着,又是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过,骑士们刷地举起了**,瞄准了骆驼上的二人。若这**齐发,怎可能保证陶伊不受伤?他的眉紧拧了起来,手中暗运了功,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杀手们。 对面,杀手们的手指已经放在了弩上,然后指头弯曲……密密的箭向二人身上射来,这种弩,一次可以射出五支箭来! “召。” 突然,他沉声喝道,人如同弦箭一样射了出去,那软剑在空中弹开,一把五星飞镖从右手之中打出,直扑向杀手们的面门。 与此同进,一阵长啸声在这沙漠上空炸响,浓浓的红雾把陶伊包围了起来,紧接着,一只红色的巨兽突然从天而降,扑向了那个举起手来下达命令的人。 **齐发的时候,灰灰也咬住了那人的喉,狠狠一甩,便把那人甩下了马,可是,这杀手们的弩也向着龙皓焱射了过去。 软剑在空中舞成一道密密的屏,击开数十支毒箭。 灰灰又长啸了一声,身形暴涨,一弓背,转身扑向了右侧的杀手们,杀手被灰灰打乱了阵形,开始慌乱起来,箭也开始失去方向,漫天乱飞了起来,有一些开始往陶伊的方向飞去,两只骆驼都中了箭,哀鸣着倒了下去,陶伊也从骆驼身上摔了下来。 “不用你打,去护着主人。” 龙皓焱一声暴喝,灰灰立刻从杀手前面转了身,快速回到了陶伊的身前,用大尾扫掉了那箭,然后低声咆哮着,呲着尖牙,怒瞪着对面的杀手们。 召了战兽,云墨很快就能知道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龙皓焱必须速战速决,可是杀手太多,他又不能随便召旋玑出来,以保留元气,以备最紧急的时候使用。 杀手们并不跟他死缠,一击不得,便会立即逃开去,再换另一批人上来,如此周而复始地消耗着他的体力。 几番下来,龙皓焱心中的杀气越来越浓。 “找死!”他一声怒喝,将剑往空中一掷,双手在空中展开,身形往上一跃,黑雾顿时在身边浓浓升起! 这些人分明是逼他唤出旋玑,以耗去他的元气!陶伊急了,一拍灰灰,大声说道: “阿简,让灰灰来!” 龙皓焱被她的呼声惊醒了头脑,立刻往后跃来,灰灰猛地窜了出去,那尖牙上还带着鲜红的血,幽蓝眼睛闪着冰凉的光,它仰头,一声尖啸,浑身的红毛便竖了起来,尖爪在瞬间变长了三寸,身子也涨得似骆驼一般大了! 一阵嘶吼惨叫……漫天的血雾炸开,灰灰大开了杀戒!辟邪狼本就是以阳光养神,以鲜血养精,才会愈加强大! 沙漠中,有最强烈的阳光,面前,有几十条人的鲜血在刺激着它!于是,愈发的残忍~!陶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毕竟都是些人命啊! 杀手们再不敢纠缠,存活的那十几个,纷纷策马往来时的方向逃去。 “走,离开这里!” 龙皓焱一拉陶伊,坐上了灰灰的背,催促道: “还会有大批的追兵前来。”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走到了这里?”陶伊问道。 “他们总有办法。” 龙皓焱紧拧起了眉,他们并没有按预订的路来行走,几乎缩短了近十天的行程,如果不是清水,还会有谁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最想不通的是,清水深受三代皇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联想到在山洞中丢了Xing命的真正的忠奴,龙皓焱才感觉到,其实他们这一路行来,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随着他们。 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用了,既然灰灰已经现身,行踪已经暴露,只有以更快的速度赶到灵素山,取药解毒。 灰灰背着二人一路狂奔,直到了日落的时分才放缓了速度,二人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水和干粮却都被弃在了被狙击的地方,现在二人的喉中都开始冒起火来,呼气时这嗓子都疼痛难忍。 “灰灰,可有水源?” 龙皓焱沙哑着声音问道,灰灰仰头轻点了一下,换了方向,往前跃去,不多会儿,前面居然出现了一片小湖,灰灰跃到湖边,把嘴伸进湖中,猛地喝了起来。 龙皓焱掬水喝了,站起来看向了灵素山的方向,灰灰并不会飞行,不能指望着它带着二人一日之间出沙漠,可是没有干粮和水,要这样走下去,是难上加难! 正发愁时,一声带着怨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还真以为你能带着这女人上天入地呢!” 夕阳下,十一的身影在黄沙之上被拖得老长,一身水蓝色的锦袍,袍上绣着那纯白麒麟,一人,一圣兽,五彩眸子交相辉映。 他穿蓝色好美!他很少穿白色之外的衣服,此时又披着一条湖蓝色的锦缎披风,披风上滚着白狐狸毛儿,这蓝色衬着他的肌肤越发的白皙,这沙漠的炎热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他依然玉人似的干净清爽,又似乎身处的不是沙漠,而是他自家府中的后院子里。 十一双手负在背后,站在那里正怒气冲冲地盯着龙皓焱,那眸子里五彩光流转着,蓦地,就突然退去了那彩光,分明是一双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王爷。” 陶伊惊讶地看着十一,他怎么会在这里?那双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吃惊?我都能追踪过来,你们以为青阳云墨离这里还远吗?”十一满脸冷竣,盯着龙皓焱,冷冷地说道: “我不让你来,自有我的道理,你居然用了这种手段,居然还擅自带走了我的小灵雀!” “阿简只是不想让你有事。” 陶伊走过去,和龙皓焱并肩站着,轻声解释道,可是十一并不理她,依旧冷冷地盯着龙皓焱看着。陶伊有些窘迫起来,在十一心中,龙皓焱一向重于任何人,这时候怕是正在恼自己不听从他的安排,纵容了龙皓焱来犯险吧? 太阳很快就沉入了沙漠的尽头,黑暗扑天盖地地来临,月亮跃出地面,晃悠悠地爬到了天幕之中。 身边,那汪小湖,水面平静无波,一轮月在水面上静静地浮着,兄弟两个便在这清冷的月光下面对视着。 眼见天色晚了,十一才敛了眉目间的怒意,轻轻地掸了掸袍摆,然后从袖中掏出一面小镜来,扔进了水中,镜子迅速沉下去,不一会儿,又在那湖中心浮起来,一阵明亮的光便出现在湖面之上,居然成了一面大镜子。 龙皓焱和陶伊对望了一眼,也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了十一,这是十一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施展明法。 十一也不看他们,手指在胸前轻划了一个圆,便弹向了那面水镜,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镜子里面缓缓出现了一片碧蓝的海,那海水的颜色就和十一身上的衣服一样漂亮,这就是海么? 陶伊不由得贴紧了龙皓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面水镜。 镜中景物又渐渐变幻了起来,一座郁郁的山从海面中浮出。 “灵素山?”龙皓焱轻拧了眉,低声问道。 “清水已经通过隐遁术找到了绝情花的具体位置,就在今晚子时那刻,会有一瞬间的时候同时开放,你们只有在这个时候采下花来,才能彻底解了情毒。” 清水?又是他!陶伊心里升起一阵不安,小声问道: “王爷都寻不到的东西,他又如何找到?” “清水的法力远胜于我,只是当年泄漏太多天机,被上仙降罪,罚他不得干涉尘事,否则每入世一次,便要受天罚一次,承五雷轰体之痛,三次便永世再不得入红尘。所以这些年来,他一共入世两次,第三次,却是为你而来,想来他早就推出了你的来历,只是不便说明,另外他和陶伊也有些渊源,所以最终只能暗中护着王兄,再静观陶伊。” 第一百零六章花开 龙皓焱心里便清楚了,十一定是已从清水那里得知了陶伊的身份,所以才一路追来。 “清水呢?”他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 “他正和龙寒江在边境布阵,随时准备迎战。清水为你们寻花一事,必会被上仙知道,这事情完结过后,他必须要自行回到山中接受处罚,我来之前,他教我这一术,说这也是还给陶伊的一份人情。” 十一低声说着,伸手解下披风,递到陶伊的手里,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穿上吧,你这女人,竟让我们这些人都为了你忙得团团转,也不知上一世到底是何许人物,这辈子要驱使着我们都为你来卖命。” 陶伊也不敢回他的话,乖乖地把披风披上,这时十一已经轻轻一跃,到了水面之上,行走水上,如同行走平路一般,一面走,一面指着镜中缓缓出现的一株小草说道: “我送你们上山,子时一到,你们必须取到花,这是最后的机会,若不能取到花,我的法力、清水的法力,都会随之消失,成为凡人,我还可在宫中避世,清水就惨了。” “走。”龙皓焱抓住陶伊的手,起身一跃,便往那水镜跃去,与此时时,十一大喝了一声: “开!” 那双手在空中一拉,居然就真像开门一般,那镜面就缓缓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一阵强健的风往二人身上劈头盖脑地砸来,那面孔都被这风割得生痛,紧闭着眼睛,只觉得人往一个无知的深渊跌去、跌去…… 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龙皓焱紧抱住了陶伊,在地上几个翻滚才停下来。 缓缓地睁开眼睛,一个奇异的世界便出现在眼前: 那水镜中映现出来的湛蓝的海就在眼前,明亮的月光下,温柔的海浪轻抚着白色的沙滩,有海鸟在空中盘旋,寂静地空中回荡着鸟儿的歌唱声。 陶伊站起来,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海! 云墨曾经说过的地方! 如此美丽,如此神奇! “阿简!”陶伊欣喜地侧过脸来去看龙皓焱,一时间脸上就飞起了红来,连忙转过身去,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她。 十一给她披风的目的在这里呀! 那风早把龙皓焱身上的衣服给撕破了,只剩半条裤裹住了双腿,这破掉的裤角被风一吹,就……龙皓焱也有些尴尬,连忙接过来披在身上。 陶伊红着脸掩着嘴笑了起来: “十一怎么不给你准备一套衣服呢?别等下遇到了仙女,把仙女给吓着了。” “胡说八道。” 龙皓焱在她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仰头看了一下月亮的位置,拔腿往灵素山走去: “走吧,抓紧时间。” “谨遵陛下旨意。” 陶伊笑着说道,快步跟上前来,在这海边上,似乎人也变得俏皮些了。 按着十一指的方向,二人快速地往绝情花所在的位置跑去。进了山,二人才感觉到这灵素山的不同一般,在外面看分明是绿树葱葱,一片C混意,可是进了山,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山中凉气逼人,越往里,人就越冻得受不了,呼出的气一到空中便成了白色的薄雾,二人身上都穿得单薄,陶伊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青紫了,嘴唇也开始哆嗦了起来。 也对,绝情花本就生长在极寒之地,这灵素山中若无极寒之处,绝对长不出这世间最悲情的花来。 龙皓焱把她抱起来,运了轻功,开始飞奔了起来。 行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十一说的地方。一方万年寒潭静静地卧在眼前,潭上寒气渺渺,陶伊的齿都开始打起架来,这地方,实在是太冷了,就连地上都是结着厚厚的冰。 她发着抖,往龙皓焱的怀里钻去: “阿、简、你、冷……不冷?” 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说了半天才说完整,龙皓焱当然冷!他的浓眉上都结出了冰霜来,唇色乌青,皮肤也成了暗青的颜色。 可是,他们又不能离开这里,他们现在不知道具体的时辰,必须眼皮子眨都不能眨地盯着这株可以带给他们生的希望的绝情花。 二人静静地看着那潭的正中间,那里有一根石柱,高高耸出水面,石柱之顶,一株青青的草正俏生生地立着,七叶,一花,一苞,一苞纯黑,一花莹白,这莹白的花朵不过拇指大小,花瓣却层层叠叠,又有着奇异的香味在寒潭上方萦绕,沁人心脾。 “不、知、道几时了?”陶伊收回了目光,离开龙皓焱的怀抱,开始不停地跺起脚、搓起手来,侧过脸看向他说道: “不、不能站着,太、冷了,动一下吧,让,灰灰出来,陪,陪我们,玩。” 龙皓焱眉一挑,低声说: “不能走神,过来。” 陶伊沮丧起来,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站好。 月光从寒潭上方投洒下来,给这小潭笼罩上了一层光辉,绝情花碧绿的叶片伸展着,那盛开的白色花朵上面,每一瓣的柔美上面都有了月光在静静流淌。 “阿、简……我们,一定、定能采到花的吧。”陶伊窝进他的怀里,小声说道。 “嗯。”龙皓焱把她的双手包进掌中,不停地搓着。 “阿简。” 陶伊抬起眸来,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那冰冰的唇瓣让龙皓焱怜爱极了,这一路行来,陶伊跟着自己翻山越岭,涉沙漠,进寒潭,没有一句怨言,处处还体贴着他,想着,不觉得对这女人又喜爱了几分,把她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缝隙了,他才问: “什么?” “我前世若真是阿泠,那你是阿碧么?” 龙皓焱没有说话,目光盯在了那寒潭之上,陶伊有些失望起来,十一都说她是阿泠了,她也有了几分相信,也开始希望着这阿碧便是龙皓焱,那样,不正是生生世世在一起了么? “花要开了。”龙皓焱的呼吸突然凝重了起来,松开了抱她的手,精神完全集中在了那绝情花之上。 陶伊连忙看了过去,只见那绝情花的黑色花苞开始微微摆动起来,白色的那株的花瓣却在缓缓合拢…… 千年一次,一次一瞬间。 二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那绝情花。突然,龙皓焱如箭一般,人就往那花的方向跃去! 此时,从陶伊的身后,出现了无数支金箭,支支呼啸着扑向了龙皓焱! “阿简!” 陶伊绝望地尖叫了起来,尖叫声未落,已经有三支箭穿进了龙皓焱的膝盖,那血雾瞬间在寒潭上方喷洒出来,他的人,重重地往潭中跌去,水面上溅出大片冰凉的水花,朵朵晶莹中,都映出了陶伊那惊诧的、绝望的神情来。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寒潭上方跃下,手快速地在石柱上一掠,那千年才开一次的绝情花在双花盛开的瞬间,落进了那人的手中。 “伊儿。” 人影从空中缓缓落下,唇轻扬着,把那花放在鼻下轻嗅着,唤着陶伊的名字。 “云墨,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是我选择了他,你要恨,就恨我,要杀就杀我,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陶伊嘶吼着,狠狠地推开了拦在面前的云墨,往那潭中冲去。 云墨浅浅一笑,手腕一动,已经把她拉进了怀里,把那花递到她的唇边,柔声说道: “吃下。” “你滚开!”陶伊愤怒地尖叫着,用力地推着他 “你不吃,他怎么活呢?”云墨却不在意,任她推打着自己。 月光下,他一头银丝轻扬,那白色的锦衫上也落了寒霜,袍摆上分明有大朵的红色血花。 “我为了等这花开,可是死了上百的凤门女将呢。” 他低笑起来,手用力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了口,把那花往她的嘴里塞去: “你为以这花这么好得?这花有神兽看护,就凭你们两个也敢来闯?若不是我为你们扫清这些孽畜,哪里能让你们得以用这些时间来温存!” 一面说着,他眼中的光芒就愈加冷了下来。他一日之前就到了,用了凤门上百的至纯女子去喂饱这些圣兽,这些女子的体内,早被他喂了专毒圣兽的剧毒,圣兽中了毒,这才让他得手,在他的掌下毙命。 而这二人到来的时候,他就在潭顶上的山洞里看着,他看着二人紧紧地拥抱着,看着她踮起脚尖去吻他,心里的熊熊怒火已经烧得让他的心都要爆炸了,可他必须忍着,等到这花开的时候,他需要这花去解陶伊的情毒。 “陛下,捞上来了。” 侍卫从寒潭中跃起来,把龙皓焱拖到了他的面前,那金箭正射中膝盖,那鲜血就凝固在箭上,这地方冷得血流出来就结成了冰。 “阿简。”陶伊被迫香下了花,泪水喷涌而出,他怎么办?花全进了自己的腹中,他怎么办? 龙皓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抓住了射穿膝盖的金箭,一用力,把箭从皮肉处折断,用力丢开,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云墨: “青阳云墨,放开她。” “可笑,我为什么要放开她?” 云墨紧扣着陶伊的脉门,把她抱了起来,俯身在她的唇上一吻,又笑了起来: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她就是阿泠,我的阿泠。” “你的阿泠?青阳云墨,你我应该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放开她!”龙皓焱咬着牙,低声说道:“否则你会后悔。” “后悔?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后悔!”云墨不屑地一笑:“我魔功已成,这天下,还有谁能拦我?” 第一百零七章困囚 “我。” 声音清冷地从几人身后传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十一的身影像一道蓝光般扑向了云墨。 云墨眯了一下眼眸,手一扬,便把陶伊扔到了侍卫的手中,白袖轻巧地一挥,手中便多了把白玉的骨扇来,似乎只是给自己轻轻扇风一般,可是一瞬间,却又一阵迅猛的风扑向了十一。 十一的蓝色锦袍在风中被鼓起,他的身形快速回转,掌心中便多了一把凛冽的剑,向那风暴的中心刺去,剑势凌厉,很快就把这阵风撕开了条缝隙。 “天人合一?” 云墨的身形往后极速退去,在石壁上轻点了好几步才慢慢地落回地上,他盯着十一轻皱了一下眉,转瞬间又低笑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你眸中再无彩光,原来你的灵力也到极限了,连法袍都加身了,我还以为你真修成了仙,不过我也羡慕你龙皓焱,居然还有这样的兄弟肯舍了一身法力来帮你。” “既然知道我们兄弟合心,还不放下陶伊,滚回你的大吴去,我们沙场相见。”十一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举剑,冷冷地指向云墨。 “沙场?哈哈哈哈。”云墨狂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去沙场和你们相见?我把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就足够了。” 说着,众人的眼前一花,阵阵可以撕破人耳膜的尖啸声从四面如镜的石壁上面反射回来,震得人的胸口都发起了痛,有定力不稳的侍卫开始大口地吐起了血,这谷中突然就狂风大作起来,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云墨的银发在风中狂舞着,一双眼睛幽深得像这寒潭一般,看一眼,就似乎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一般。 “别看他的眼睛!”十一厉声说道,伸手扯下自己袍上的一片布来,快速蒙上了双眼,然后举剑往他身上刺去。 龙皓焱依例作了,也夺过了侍卫手中的一把刀,身形暴跃起来,狠狠地往云墨身上挥去。 云墨却是不慌不忙,双手在空中一抓,那手指上的指甲便变得尖利墨黑,接着,一把闪光的细针扑天盖地往二人身上击去。 兄弟二人快速躲开,一左一右继续击向了云墨。 “这么齐心?”云墨的眼中闪过了戾光,神情越发阴冷,招式更加狠毒,每一招都直逼二人的死Xue。 十一强行穿镜而来,已经损耗了大量的体力,龙皓焱又刚受了伤,跌进过寒潭,体力更是不如十一,二人拼尽全力,还是渐落了下风。 一声狂啸响起。 旋玑猛地从他的背上窜出来,一摆尾,一昂头,瞪着两颗凶狠的眼睛,猛地扑向了云墨。 云墨低声不屑一笑,却有两条凤从他的左右掌心化出,一黑一白,尖锐地叫着,迎向了旋玑。 “灰灰,帮阿简。”陶伊一跺脚,尖叫起来。 红雾浓浓,灰灰在空中打了个滚就冲向了云墨,狠狠地咬到了他的肩膀上面,云墨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陶伊,右掌一掌劈向了灰灰。 灰灰被劈中了后颈上,软软落在地上, 云墨的被灰灰这突然一咬,破去了一分魔功,他快速闪后,伸手一摸,有血正从肩头涌出,他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猛地睁开,身形一闪,陶伊又到了他的手中,他的手指扣在了她的喉上,轻轻一掐,众人就听到了她的喉骨碎裂的声音,一丝血就从她的唇角溢了出来。 “前世不忠于我,今生又负我,我留你何用?”此时,他的声音悲凉而暴戾。 陶伊的眼前一片黑,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青阳云墨!”龙皓焱怒吼起来,举刀再度扑了过来。 “起!”十一突然收了势,长喝一声,他的目中又重现了彩光,白麒麟飞瑶突然现了身。 就在云墨一楞神的时候,白麒麟已经跃过去,张口咬向了他的面门,他不得不松开了陶伊,迎向云墨,这时,十一跃身上前一把抓起了陶伊,旋玑和飞瑶也转了身分别背起了自己的主人,往寒潭外面飞速冲去。 “想跑?”云墨立刻唤回墨凤,跃上去,紧追不舍。 十一扭过头,伸手洒下一片迷魂雾,云墨急抬手捂住鼻眼,待再睁开眼时,这雾散尽,那几人也在眼前失去了踪迹。 “龙皓焱,龙沐羽,你们想跑到哪里去?整个灵素山都在我的控制之下,龙皓焱,绝情花已经进了陶伊的腹中,你还有什么办法解自己的毒?陶伊,你若想他活,乖乖地回我这里来,我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 云墨收了墨凤,沉沉地看了一眼四周,大声说道,这声音在山中不停地回响着,一遍遍地冲进他自己的耳膜。 他相信,明天清晨,那个女人一定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几人冲进了一个山洞之中,十一在洞口布下了结界,做完这一切,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了,接二连三的运用灵力,最后一次召唤飞瑶已经让他的灵力消耗怠尽,他靠着墙坐下去,开始运功调息。 陶伊则跪坐在了龙皓焱的身边,手轻抚他受了伤的膝盖,焦虑地问道: “现在怎么办?十一,这花都进了我的腹中了。” 十一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青阳云墨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而且我和清水都没能觉察到一点消息,他变得太可怕了,若真开战,我怕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龙皓焱握住了陶伊的手,紧闭上了双眼,他现在也是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应对那个已经成魔的青阳云墨。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我?”陶伊绝望地看着龙皓焱:“阿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告诉我好不好?” “前生今世,两世人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你,陶伊而已,他只是凭了这个借口,而且,他绝不会是什么阿碧。”龙皓焱没有睁开眼睛,只低低地说道。 陶伊又转头看向了十一,他也紧闭着眼睛,身体四周散发着淡淡的白雾,似乎听不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洞里非常黑,只能听到二人调息时的沉沉呼吸声,她跪坐在龙皓焱的身边,心沉了又沉。 龙皓焱没有解药怎么办?云墨说,天明的时候他不解毒,必死,是不是真的?可是他现在就在外面,这二人都受了伤,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她轻轻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山洞口,只往外走了一小步,便被弹了回来,十一布了界,就是怕她犯傻,去自投罗网。 “你去,只是多了一个他威胁我们的筹码。”十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可是,阿简怎么办?”陶伊绝望地转过身来。 “生死有命。”龙皓焱低沉地说道:“过来。” 陶伊想过去,可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换回龙皓焱的命,为了自己,让他送命,她如何静得下心来?早说好,要同生共死,生生世世在一起,现在,自己却把生的希望独占,让他一人独自去面临黑暗的明天。 “花才入腹,可否取出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她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杀了她吧,杀了她把花取来就行了。 “入腹即化,融入血中。”十一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念头,让她再次陷入了绝望。 “那怎么办?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等在这里,让我出去,十一,让我去找云墨,我去求他放手。” 陶伊急躁了起来,在洞中不停地走动着,渐渐的她只觉得体内一股躁热的气息在不停地乱窜着,这气息不停地往头顶涌上来,这脸、这眼睛都开始发烫起来,不一会儿,浑身就犹如置身于了火炉之中,一身结了冰霜的衣又迅速被这热量给融化了,开始往下淌起水来。 而这时候,龙皓焱的身体却来越僵冷,渐渐的四肢都不能动弹了,体内居然感觉到也在结冰,那寒意从肌肤的每个角落往外渗来。 “十一。”他低声唤道。 十一猛地睁开了眼睛,跃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什么感觉?” “冷,僵硬。”龙皓焱压低了声音,缓缓地说道: “我去后,带陶伊回朝,还是那句话,能抵抗则抵抗,若不能,带着太子和陶伊隐居山中。” 这话清晰的传进了陶伊的耳中,一瞬间,她只觉得心中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冲了出来,血,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出来。 他在说些什么?交待遗言么? “阿简!”脚下软软的,连走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龙皓焱坐着的方向。 “别过来。”龙皓焱低声说道:“就在那里。” 她过来会害怕,怎么能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情毒之事,本就因已而起,现在她已解毒,也算了了心愿。 陶伊使劲摇了摇头,眼前一片模糊,伸手去摸脸,脸上却并无泪水,去摸耳朵,耳朵烫得烙手。她想去听刚才龙皓焱说了什么,可是她一句也听不清,那耳中嗡嗡响着,只有云墨的声音在响着: “想他活着,天明之前来找我。” “阿简,我怎么能让你死?我死万次,我也不要你死!”她突然开口说道,一遍遍,然后猛地转身,就冲向了洞口。 第一百零八章 用的力量越大,这结界反弹的力量就越大,她猛地冲过去,更强大的力量便往她身上反扑了过来,她胸中一阵闷痛,又是一口涌了出来,还未等十一跃起来,她已经再次冲向了这结界,大声说道: “阿简,你说过同生共死,既然坐在这里是等死,这最后一个机会,我一定要,若你出事了,我也不要他活着。” 这一回,她居然闯过了结界急速地冲了出去。龙皓焱听着她说话的语气,苦笑起来,这分明是那阿泠的作派,壁画上面的最后一副,阿泠就是这样一头冲进了一片熊熊大火……那火中,一株梅正盛开得妖艳,花瓣红似血滴。 “该死,她出去了。” 十一低声说道,一把把龙皓焱背了起来:“我们走,此处不能再久留。” “她怎么办?” “云墨不会真的伤她的,他还未得到她,怎么可能真杀她。”十一恨恨地说道:“我们想办法回去,一定还有办法。” “得兄弟如此,此生无憾。”龙皓焱低声说道:“放我下去,你走吧。” “不放。” 十一扭过头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死了,我就霸占了你老婆陶伊,让你死也死得不安生,你不知道吧,我早就喜欢她了,我恨不得你死,我占了你的龙榻,占了你的御凤池,然后夜夜抱着她去睡觉。” “我知道。”龙皓焱低笑起来:“若你不怕她捅你一刀,你便去,她的Xing子烈得很。”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嗯。” “你就不怕?不后悔?”十一发了狠,脚下用了最快的速度,往海边冲去。 “她很好,我喜欢。”龙皓焱闭了一下眼睛,还好,眼皮子还能动。 “服了你了,你倒真是个情种。” 十一无可奈何地苦笑了起来,脚底如同生了风,恨不能一眨眼就能到了那水镜前面。 便是,拼了命,他也要送他回到那边去! 他龙沐羽就是这样的人! *** 灵素山现在完全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分不清方向。陶伊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大声喊道: “云墨,你出来,我来了。” 身子一轻,便落进了他的怀抱,云墨的低笑声从头顶飘来: “早该如此,何苦呢?非要自己寻了这些苦头来吃!” “你救他,我跟你回去。”陶伊急速地说道。 “我只要你,他的命关我何事?”云墨不屑地说道。 陶伊大急,伸手便往他脸上打去: “你不守信用!” “信用是何物?阿泠,你对我守信用了吗?你说过,要等我来的!”云墨抓住了她的手,人落了地,把她狠狠往怀里一抱: “跟我回去了,我都不计较,你想为后为妃,都随你,你放心,这生,我只宠你一个。” “你救他,你救他!”陶伊大声哭了起来: “云墨,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云墨?我的云墨少爷呢,他不见了。” 云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沉沉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云墨少爷呢?突然,他仰头大笑了起来,这一切,其实上天早就注定了,不过是稍稍给他加了点障碍,把龙皓焱给拖了进来,龙皓焱和那人倒真有几分相像,可是,他毕竟不是!既然不是,陶伊,你便只能跟着我走了。 “好,我救他。” 他停了笑,手轻抚上了陶伊的脸: “现在,只要把你自己给我,我就去救他。” 陶伊楞住了,手不由自主地就揪紧了自己的衣裙。 “不要这么紧张,我也不想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去宠幸你,太没情趣。我的意思,你亲我一下便可。” 他低下了头,凑到她的脸前,轻声说道。 陶伊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连一个吻都不愿意,你让我怎么再去喜欢你?你的上一世,可是妖娆到极点的!你和姓龙的在一起的时候,不也一样么?”他的声音又冷酷了起来: “上一世欠我的,这一世还想欠吗?” “不要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求你去求他!”陶伊放缓了声音: “你若能救他,我……随你。” “啧啧,陶伊,这句话,你曾经也为了我,对他说过吧?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陶伊闭了闭眼睛,这句话,她在初进宫时,为了云墨确实对龙皓焱说过。 “你这算不算是水Xing扬花?怎么到了这一世,还是不肯改掉这个坏毛病?还要我教你怎么作么?”说着,他的手又轻抚了上来,在她滚烫的脸上轻滑着,又慢慢到了她的喉间……掐住: “我真的想掐死你,你让我追了两世,居然还想让我扑个空。” 声音凉嗖嗖的,让陶伊的心沉到了冰点。 “好了,只要你乖乖地听话,说不定我心情好,真会救他。”他松了手,低低地说道,弯腰,把她拦腰一抱,便大步往海边走去: “我曾经说过,要带你来看海,再过一会儿,就有日出了,我陪你看日出。” 陶伊的腰被他紧紧地扣在手里,她忍耐着看向了远处,扑天盖地的黑就犹如她此刻的心情,阿简,你要坚持住,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也会求着他去给你治好这该死的毒。 坐在沙滩上面,那空中的黑雾渐渐散去,为了看这日出,他把这漫天的黑雾收去了,天空中重新露出那淡白的月来,现在这月正慢慢往西沉去。 遥远的天际,慢慢地现出一线红来,渐渐的,这红便扩大了,半轮红色的太阳慢慢在那边探出头来。 陶伊身上躁热开始慢慢减轻,她侧过脸来看向了身后,心里焦急到了极点。 “伊儿,你不专心。”云墨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那满头的银发在这渐红的天空下面也映成了一片红红色的色泽。 “以后看不行吗?你先救人。”陶伊实在忍不住了, 推开他的手,低声说道。 云墨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太不聪明了,阿泠比你聪明多了。” “所以我不是阿泠,你就忘掉这些不行吗?”陶伊趁机说道。 “可是,怎么办呢,我更喜欢这一世的你。”云墨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好了,你不喜欢看,就算了,我去救他。”他站起来,动作优雅地掸了掸身上的沙砾,又弯下腰来,去给陶伊拂去身上的细沙。 “带上来。”做完这一切,他站直,双手轻抚了一下耳边的长发,轻轻垂下了眼帘,低声说道。 陶伊心里一震,便往旁边看去,侍卫已经拖着龙皓焱往这边走来了。十一毕竟受了伤,不是云墨的对手,出山洞没多久,便被墨凤给击伤了,十一一咬牙,只得依了龙皓焱的话,先行逃了出去,两兄弟,只要有一个出去,便还有希望。 “你想干什么?”陶伊大步跑过去,推开了侍卫,转过身来对云墨说道: “你刚才说要救他的!” “陶伊。”龙皓焱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小声说道:“不许求他,不许低头,你是我的女人!” 陶伊慢慢地跪了下来,把他抱进了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我怎么舍得看着你去死?若你想走这条死路,那让我走到你前面,我不要去受这种痛苦,亲眼看你倒在我的面前,你就再宠我一次,让我走在你的前面。” “放心,你们一个也不会死!我要你亲眼看到她嫁给我。” 云墨唇角扬了起来,一挥手,侍卫们便用铁链把龙皓焱锁了起来,拖到了海边停靠的大船上。 “走吧,爱妃。”云墨向陶伊伸出了手。 陶伊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又陷入昏迷之中的龙皓焱,慢慢把手放到了云墨的手里,阿简,不管什么代价,我只要你活着。 天阳宫里悬起了红色的轻纱,层层,随风而轻摇摆,殿中设一黑色的凤形大鼎,鼎里轻香弥漫,墙上的铜雀灯盏中那火光不时迸出几颗星火来。 数十名宫婢静静地立于大殿两侧,鸦雀无声。 陶伊坐在铜镜前面,轻拧着眉,铜镜被淡淡的雾气模糊了,她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可是,一定是苦着脸的,她闭了闭眼睛,想着被关在水牢里的龙皓焱,怎么样才能说动云墨放人? “陛下马上就要到了,快为娘娘梳妆呀。” 阿稍快步走进来,一看陶伊还是一身宫婢装扮,立刻就急了,连连催促起来,这陶伊进宫两天了,也不吃不睡,就这么坐着,穿的还是宫女的一套衣服,待会儿云墨来了,若一发怒,这不是又要吃苦头吗?他虽然不知内情,但是也同情陶伊,龙皓焱就在水牢里关着,云墨拿了药给他续了三日的命,三日之内陶伊不低头,必死无疑。 “娘娘不允许奴婢们靠近。” 一个宫婢抬起头来怯Xing生地说道。 “大胆,定是你们伺侯得不好!陛下来了,非罚你们不可!来人……” 阿稍拖长了声音,话未完,便被陶伊打断了: “我自己来。” 拿起了梳子,陶伊轻轻地梳起了长发,一面梳,眼泪一面就往下落了下来,真的只有这一条路走了吗?用自己的身体去换来他的安全? 第一百零九章报复 “快快,伺侯娘娘更衣。”阿稍看她动了,便又连声催促了起来。 几名宫婢上前来,不由分说就开始给陶伊脱起了衣服,一件白色的长裙穿在了她的身上,腰收得非常紧,领口又开得极低,没有肚兜,仅用窄窄的白纱裹了胸,略一低头,便能看到胸前的C混光无限,裙摆和袖口上绣了朵朵红梅,人一走动,裙上便犹如一片白雪中梅花飘飘,更衬得她姿态优雅,风情尽现。 突然间,身边的宫奴都跪了下去,额紧紧地贴在地上,大殿里更死寂了。 他来了! 陶伊没有动,背对着门站着,一阵悉悉索索过后,脚边跪的宫奴就退了个一干二净。 云墨走上前来,伸手轻托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低声说:“又没用晚膳?” 陶伊沉默着,云墨低低一笑,阿稍立刻就让人把重做的晚膳端了上来。 “来,朕也还没用膳,朕陪你吃。” 云墨走到桌边上,一掀袍摆,坐了下来,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撑在膝上,幽暗的眸子落在陶伊的背上。 陶伊转过身来,慢慢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桌上,三碟菜。一碟烧茄子,一碟小豆腐,一碟青椒烧肉,陶伊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菜,眼眶有些发涩。 她和他在徐郡的小镇上吃过一顿饭,也是唯一一次二人一同用餐,她记得分明,当时就是点的这三道菜。 那日,她去给威家军送做好的鞋袜,他正巧在营地里,正逢日落时,他便说送她回家,她当然心里欢喜,二人从那林中穿过,一前一后,偶尔他会回头看她一眼,不说话,她便羞红了脸。到了镇子边上,他便请她吃了这一顿饭,虽然当时很饿,可是在他的面前,她依然吃得慢条斯理,生怕在他面前失了一丝仪态,让他不喜欢。 情窦初开的年月,她的一腔真情全给了他。 可如今,怎么会弄成这般局面?他白了满头发,她伤了一颗心,静坐着,依然是无言,却全不是当年心境。 云墨略略挽了一点袖,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便服,越发显得那满头银丝胜雪来。 “来,尝尝这个,是朕亲自下的厨。”他夹了一筷子菜来,放到她的碗中,轻声说道,那语气,似当年一般温柔。 陶伊轻闭了一下眼睛,忍住泪,拿起了筷子,也罢,总要有一次坦诚的对话,先吃了这一顿饭,然后,便做个了结吧。 云墨见她动了筷子,面上显出了几分愉悦来,也端起了碗,二人默默吃着,云墨会不时看她一眼,唇边两朵笑,像极当年柳树下那个少年。 只要她乖乖地在身边,他就心满足。 阿稍长长地松了口气,上前去,给二人斟上了一杯梅花蜜酒。 “伊儿,吃了饭,我带你去逛逛吧,大吴今日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让你瞧瞧我治下的国家。” 云墨端起酒杯来,低声说道。 陶伊忍了忍,又把让他放人的话香回肚里,他现在心情正好,若又惹怒了他,龙皓焱不知道又要受什么苦。 “伊儿,你早这样,何用受这些苦?” 见她自始至终一副温驯的模样,也不拒绝自己出去逛逛的提议,云墨的心情更好了,一连吃了好几碗饭,此时桌上的菜已经一扫而空了,他才放下了筷子,微笑着说道。 “云墨,我们可不可以平静一些,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好吗?你和我的事,就我们两个人自己解决,你觉得我负了你,你尽管罚我便是,放他走吧。”陶伊也放下碗,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一些,缓缓抬眸看向他。 云墨的眼神立刻沉了下去,脸色也变了,陶伊见他如此表情,心沉了沉,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那六年,你我确有情义在,是,是我变了心,可是你若想恨想怨,想报复,都可以冲我来,与他人无关,你让他走,你们男人想怎么样,去沙场上面打,我绝不过问。” 云墨冷笑了起来,这话听起来是多么的冠冕堂皇,上一回,她也是这般,说要去庙里出家,一生避世,结果呢?还不是骗了他,半路上就跑掉了,跑回了那个人的身边?可见,她为了龙皓焱,倒是什么也不怕了,什么慌也敢说了,说慌的时候,这眼皮子也不眨一下。 他阴沉着脸色,不作声,陶伊也不好继续下去,只有他的手指在椅子扶上轻轻敲击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半晌,他抬起手来,轻抚了一下落在肩上的银发,低笑起来,然后说道: “好啊,依你。” 陶伊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 “当真?” “自然当真。”云墨起了身,向她伸出了手,缓缓地说道: “只要你好好地呆在我身边,一切都依你,我不仅会放他,我还会救他,我还会退兵,让他回去当他的燕周王。” “真的?”陶伊猛地站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墨怎么一下全变了? “傻陶伊,我要的,不过是你而已,只要你听话,我管他作甚?”云墨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往怀里一带,让她紧贴在了自己身上,眼微垂,便能看清她颈下的美景,他又低低地笑起来: “伊儿倒真是比以往美上了几分!” 陶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立刻窘迫地就想挣开来,可是他却手一揽,把她的腰给扣住了,强迫她的腰贴紧了他的小腹,他的吻也跟随了上来,轻柔的落在她的唇上,未等陶伊反抗,他又放开了她,退了一步,眼底含着笑意,平静地看着她。 他,突然间就想玩一个游戏。 龙皓焱的气数已尽,他会放他走,并且让他看一出好戏!这世间没有对手,就太无聊了,他还不想活得这么无聊。 至于陶伊,他真的会好好宠她,当然,只要她听话,他就会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放他走。”他微俯过身来,凑到她的眼前,看着她的双眸小声说道。 “什么条件?”陶伊立刻问道。 “你为我跳一支舞,我便立刻放他走。”云墨拍了拍手,一个美艳的宫婢立刻捧上了一只玉盘来,盘中放着一件淡红色的轻纱舞衣。 云墨拿起来,手一抖,便把那舞衣展开。 流云纱,薄若婵翼,宛若透明,只在那三 点上绣了点点梅花用以遮蔽,陶伊的脑中轰然一声便炸响了,这怎么能穿?便是龙皓焱也从未这样要求过她! 她紧咬住了唇,狠狠地攥起了拳,原来云墨想做的,不过是折辱她而已,不用想也知道,今后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日子,他会用尽手段来羞辱她,来报负她的“负心”。 “一支舞,可换他的命,不乐意?”云墨面露出了惋惜的神色来:“伊儿,你心目中,他还不是这么重要呢!否则只是一件衣,又有何不敢穿?” 陶伊慢慢伸手,从他手里接过了这件舞衣,小声说: “我跳,你给我时间学。” “不用学,只有你我而已,你随便即可。这样,我看你也无心去和我逛这什么劳什子的街,干脆,就今晚吧。来人,设宴瞻月台,朕要和爱妃一起观星赏月。” 云墨大声笑起来,眼眸里却流露出了更深的恨意,她对他越死心塌地,他就越恨。笑着,转了身,大步往外走去: “朕给你一柱香时间来准备。” 陶伊看着的背影,人无力地退了好几步,低头看向了手里的舞衣,穿上,和赤*裸有什么区别? 阿稍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来,小声说道: “娘娘准备吧,陛下已经……侯着了。” 他本想说,不是原本的陛下了,可是,他哪里敢说?凤后自天之后,一直自闭于凤宫之中,不见任何人。其他嫔妃稍有让他不满意,非死即残,整个后宫早就听不到笑声了。 大吴的气势越来越强健,可是,大吴的皇宫却越来越死气沉沉 ,连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 陶伊木然地换上了舞衣,阿稍低垂着眼眸送上了一件披风,宫婢们给她披好,扶着她走出了大殿,上了一乘小辇,往瞻月台快步跑去。 一柱香,他定的时间,若稍有迟延,那罚的便不只是一两个了! 半弯月,像疲惫极了的人闭上的眼睛,懒懒地浮在空中,月辉也有些朦胧。 瞻月台上。 一个小亭,亭外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设了三个圆形的石坛,可容一人站。 亭中一只小几,几上一只酒壶,两只银制酒樽。 云墨向来节俭,不若龙皓焱那样奢侈,动辄便是金银玉器,珍奇异宝拿过来讨陶伊的欢心。他便是现在得了凤门中的财物,也并不乱用,而是全部拿去扩充军队,填补军需。 这酒,也只是普通的蜜酒,他对酒向来控制得很好,几乎从不让自己喝醉,也很少沉迷于女色,若不是因为练功需要渲泄那体内的烈火,他几乎不太看后宫的那些女人。 正是这种隐忍,才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虽,已不是上世那可以呼风唤雨之人,但是今生他一样会有自己的天下。 第一百一十章恨他 小饮了一口,他看向了正向他匆匆跑来的小辇,辇上有纱帘,遮住了辇中人,想必,她现在心中也是极恨的吧,恨自己把她的心上人折磨成了一个血人,现在水牢之中忍受常人难受之苦痛。 不爱,你就恨吧。 总之,这一世,你就只有和我狠狠纠缠的命运。 辇停在了亭外,众人行了礼,这才扶着陶伊下来。 “退下。” 云墨身子往前俯来,一手撑在几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陶伊,披风是他的,披风下面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众人退了下去,远处,乐声飘来。 这般美景,云墨自是不会允许有人看到,那乐师都设得远远的,所以坐在这里听着,那乐声居然真像是从月中流淌下来一般。 “伊儿,你不会准备就这样站一晚上吧?你我这么久才得心愿成真,又能守在一起,别负了这良辰美景才是。” 云墨柔声说着,手指在几上随着乐声有节奏地敲打着。 陶伊闭了闭眼睛,手指伸向了胸前的披风衣结,结系得松,可是她却解得时间长,半晌,那结还未动,云墨有些不耐烦了,人往后一靠,闭了闭眼睛,低声说: “伊儿,你是想我失望,还是想让你自己失望?” 陶伊听了这话,手一抖,便拉开了那披风的结,柔滑的缎子从肩上滑下,她在风中俏立着,这薄纱紧贴在了身上,玲珑的曲线毕露,那三朵花在月下,开得娇艳。 云墨眼眸中的颜色更深幽了,她是有这样一副好身段,好风情的,也难怪龙皓焱一沾上便不愿意再放开。 眼眶渐红了,陶伊想伸手抱住胸,挡住他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可是这手却僵僵的,怎么都抬不起来,一瞬间,她就好想就从这瞻月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难道上一世真的做了太多的坏事,所以这辈子才来受这些折磨? “伊儿。” 云墨的声音越发低了,明显地带了**的色彩来,几缕如雪银丝在空中轻扬起来,他的身子又往前倾来,上下打量着她,低笑起来: “我真是后悔了,把这么好的你送到他的手里去。不过,你倒是没负我的意,为我击败了那样强大的男人,我真应该好奖赏才对呢。” 陶伊侧过脸去,不去看他那模样,心里,云墨少爷已经死了。 “伊儿,你以前舞跳得是很好的,跳一支吧。”他倒是一脸愉悦,自斟了杯酒,仰头喝下,看着她说道。 陶伊轻闭上了眼睛,忍耐着说道: “你明知道我不会跳,你让他走,以后日子还长,我学了再跳给你看。” “真是不听话,你让我怎么做才好呢?”云墨掷下杯子来,站起来便走。 “云墨!你住手吧,你落魄的时候,龙皓焱并未逼你,反而给你一年时间去壮大,他说他敬佩你的勇气和谋略,可是你的谋略呢?就是用我来威胁他吗?或者用他来威胁我?云墨,你是男人,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卑鄙手段?你想羞辱我,折磨我,你尽管来。” 陶伊快速地侧过身来,看着他大声说道:“是的,我们曾经有过感情,可是你并未娶我,又是你把我送到他手里,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要一味来责备我?” 云墨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死死地盯住了她。 在她心中,他无论多强大,终是比不上那个男人!好半天,他才收回了这冰凉的目光,缓缓走了回来,抬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冷冷地说道: “你想不想知道,那日我从燕周王宫离开的时候,对着你站的方向说了一句什么话?” 陶伊咬了咬牙,说: “不想,那都已经与我无关。” 云墨冷笑了起来,手指用了更大的劲,陶伊的下颌处就传来了咯咯的声音,冷汗便从身上渗了出来。 “你不想,我也要讲给你听。我在说,陶伊,你若真变心,我定要血洗了燕周王宫,让你一辈子后悔负了我。” 陶伊的心里顿时一片冰凉。 那日的阳光又回到脑海中,他骑在马上,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回头看向自己,他唇角微扬,一脸笑意,可为什么说的却是这样无情的话语? “既然有了新婚的妻子,又不愿意带我离开,今日为何又一定要把这罪过扣在我的头上?你别欺人太甚。” 她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 看着她不停颤抖的样子,云墨慢慢松开了手指,眼眸中快速滑过一抹伤痛来,其实,他当日说的是: “陶伊,我恳求你,为我留着这颗心,我一定会来接你!” 可是,她哪里懂?她又在犯上一世的错,轻易便被这红尘俗欲迷去了心魂!俗欲是什么?为什么每每都能让你迷了心神?失了方向? 他闭上了眼睛,紧咬着牙关,突然,又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弯腰,把她抱起来,重重地扔到了小几上: “我就是爱把这负心的罪名扣在你的头上。陶伊,我也不等了,今晚便幸了你,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再逃开,他碰得你,我为何碰不得?” “青阳云墨!” 陶伊大骇,缩起了身子,用力地反抗着他扯着那片薄纱的手,可是他已不想怜惜,哪里来的温柔?这纱本就轻薄,只两下,陶伊便完全裸呈现在月光之下,他的眼眸之中。 屈辱如海水般涌上来,她遇到的男人,为什么都要用这种手段来对她?手腕上已经被他掐得青紫了,可是她感觉不到痛,只死死地挣扎着,不愿意让他得逞。 云墨已经掀起了袍摆,将她的腰肢按下。 既然她喜欢人用强的,他就来一回强的,让她尝尝滋味。 陶伊绝望地盯了他一眼,然后把齿轻轻地放在了舌上,闭眼,突然狠狠咬下…… 云墨手疾眼快地扣住了她的唇,没让她咬下去,看着她满眼厌恶绝望的模样,云墨的心也凉了,对了,毕竟不是阿泠,阿泠再恨他,也不会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 上一世,这一生——她为两世人,真的不同了! 太可笑!为何只有他带着记忆闯进了这漫漫红尘?而她,却忘得一干二净,去自由自在享受别人给的爱情? “你就是死也不愿意我碰你对不对?” 他慢慢地站直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当初龙皓焱强要了她之后,她为何不去死?现在却在他面前作出了贞洁烈女的模样来? “是,青阳云墨,你太卑鄙!我现在一点也看不起你!你称不上大丈夫,真英雄,他都敢给你一年,你敢么?你怕是想都不敢往这边想,其实是你在怕他!” 陶伊一咬牙,干脆开始刺激起他来。 “好、好、好!” 云墨连说了三声好,那脸色铁青,眼眸里闪着怒火,大步退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来,往后一抛,大声说道: “阿稍,你去!给龙皓焱解药,让他走。你告诉他,一年之后,朕会亲率大军,踏平燕周国。陶伊,你不是说让我们沙场相见吗?我就让你亲眼去看看那一切,看一看,这世间谁才是真正有资格傲视天下的人。” 陶伊瞪大了眼睛,目光追着那小瓶而去。 解药?真有解药? “这个药,能延他一年寿命,陶伊,你口口声声说我欠他一年,我现在就还他一年,这一年,你既不要朕的宠爱,就在这大吴的冷宫待着吧,朕一定会让你后悔。” 说着,他一掌劈下,那亭子栏杆便碎成片片木屑,四散飞去,有细细碎碎地打在她的肌肤上,微痛,人却兴奋得有些发抖。 别说一年,就是一月、一天,那也是希望!有十一和清水在,一定可以救他! 云墨看着她难掩的欣喜的模样,只恨得想一掌击毙她,那拳捏紧,又松开,掌举起,又放下,最终恨恨地一甩袖子,快步往瞻月台下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这夜色之中, 陶伊只感觉深身上下凉嗖嗖的,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她用披风紧紧地包裹住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燕周的方向,小声说道: 阿简,我只能为你争取这一年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阿稍送了药回来,见她还在这里,便上前来,低声说道: “走吧,娘娘,奴才送你去那里。” 陶伊收回看着远方的目光,淡淡地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冷宫,这地方远远胜于他的天阳殿,至少不用面对他! 几声尖锐的怪号声划破夜空,陶伊缩了缩肩,尽量不让自己去听这些怪声音。 冷宫,都是一个模样的,充满了**颓废的气味,她轻屏住了呼吸,推开了一间房间的木门,那门发出了一支吱呀地怪叫,在这寂静诡异的气氛里,更显得刺耳难听。 阿稍举着灯笼跟在身后,小声说道: “娘娘,其实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受不住您最后说的几句话,其实……” “阿稍,谢谢你,你回去吧。” 陶伊转过身来,由衷地道着谢,她和阿稍无亲无故,也不熟悉,可是这几天阿稍却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让她心有感激。 “哎,娘娘好自为之吧,奴才也只是不想陛下他日再后悔。”阿稍行了礼,退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生别 因是阿稍亲自送来的,又加上陶伊的名字这宫中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冷宫的几个老太监老宫女也不敢怠慢,立刻捧着油灯过来了,把这间屋子尽量收拾得清清爽爽,又搬来了这冷宫之中最好的棉被铺在床上。 陶伊又和他们道了谢,这才关上了门,烛光在风里轻摇着,她坐到了榻上,缩成一团。 她还不敢放下心来,害怕云墨随时会改变了主意,又担忧着云墨话中的真假,他一向喜用计谋,若只是稳住了自己,一转身却谋害了龙皓焱,自己又能怎办? 这时候,她居然开始希望自己就是那神通广大的阿泠。阿泠是神女,这样,她便能把龙皓焱救走,哪里还怕云墨呢? 胡思乱想着,眼皮子就渐渐开始不听使唤了。 那烛光中,有淡雾在渐散开,这是有催眠功效的熏香! 终于,人一歪,就倒在了那小榻上面。 门,轻轻被推开,云墨慢慢地走了进来,弯腰,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银白的发丝在烛光下也泛了点红光,他的眼睛,居然也是红的。 “陛下。”阿稍轻声唤道:“看看便回去吧,这里寒,你的身子不好。” “你下去。” 云墨低低地说道,慢慢坐了下去,把她抱进了怀里,默默地看着她熟睡的脸颊,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安静下来。 她不爱自己,前世,今世,都一样,不爱他! 可是,他爱她啊! 他从那混沌天地间一路追随而来,只因看到那株梅盛开在大吴宫中,所以他便对上神立下了魂飞魄散的誓言来换这一世的追随,降生在大吴皇宫。 若,他一早便只是云家的公子,那么,他和她不就可以真的在一起了么? 世事太弄人而已,为何这记忆,非得在她跟了那人之后才慢慢复苏?上神,你是故意的吗?只因我上世太残暴,所以这世非让我来受这罪痛? 他苦笑着,抬起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我哪里舍得真的去伤你?我恨的,只是龙皓焱!无端地搅和了进来,坏了我的大事!陶伊,我这样对你,只是想让你害怕。以往,你害怕的时候,总会软上几分,偶尔也会耍耍小聪明,向我撒娇,知道吗,你就是阿泠,你真的是我的小徒弟阿泠,不仅只是陶伊啊! 还有,为何他用同样的手段,你还会付出了真心,我用了这手段,你却用恨我入骨的眼神来看我? 陶伊,我真的不懂,那废物阿碧那样负你,你为何还要一心为他?为何一定要追下这凡尘来?为何不愿意多看我一眼?这世间,谁会像我一样,命也不要,也要几世追随于你? 她说,若我唤起你的回忆,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若你真的忆起来,还是要选他,我又情何以堪?难不成一个人在这红尘寂寞里煎熬下去? 我说要给他一年时间,只是怕你真的会想不开,寻了短见,我这世不又白来了?我也是给我们一年时间,若期限到,你还不能回心转意,我便只能去上神那里领罚了。 伊儿,你可知我的心? 云墨轻轻地唤着,缓缓地躺了下去,紧拥住了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她身上淡淡的梅香便沁入心中。 便这样,拥着她睡着了。 在这漠漠红尘中,拥着她,像是拥住了全世界。 不愿意再想她恨恨的眼神,那不是你应该给我的眼神。 门外,阿稍轻叹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寂静的天空,原本那空中悬着的半弯月,现在已经躲进了云中。 他只是一个小太监,一生都无法去品尝情爱之滋味,可是陛下心里的伤,还是只有他才能看得出来,那夜夜的辗转难眠,那夜夜的咯血难止,那夜夜轻唤着陶伊名字的时候,只有他才会心痛着这个孤单的男子。 夜越发寂了,大吴宫中,四处都悬着红色的灯笼,灯影摇摇,在地上投出团团的影来。 只盼着,明天一切都好了吧。 阿稍靠在柱上,打起了瞌睡。 陶伊有些奇怪,为何昨晚睡得那么沉?醒来的时候都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坐起来,门外的老太监立刻堆着笑上前来,低声问道:“娘娘起了,梳洗吧。” 陶伊说了声费心,外面立刻就有人捧上了水盆妆盒,这冷宫中还有这样的待遇?陶伊自行洗了手脸,梳了头,便在冷宫之中四处看了起来。 这冷宫很大,有四进院,自己住的这一进,只有自己一人,而另几进中却关了若干女子,看上去都正当豆蔻年,长得都挺不错,想来也是被他关进来的吧? 陶伊皱了皱眉,不再往里面走,回到院中,正看到阿稍守在门口。 “公公。”陶伊上前去,小声打着招呼。 “娘娘。”阿稍行了礼,带了些微笑说道:“娘娘睡得可好?” “公公不必多礼,也莫再称娘娘这词。”陶伊微蹙了眉,轻声说道。 “娘娘是燕周的贵妃娘娘没错啊。”阿稍笑着说道: “陛下请娘娘移驾,前去送燕周龙帝回朝。” 陶伊心一悬,他当真要送龙皓焱回燕周?这心砰砰地狂跳了起来,连手心里都冒起汗来。 “那,快走吧。” 陶伊提起裙摆便往外面跑去,阿稍摇了摇头,紧跟了上来。 越到宫门口,她就越紧张,生怕云墨会在四周布下网来,故意要让自己生生难受,脚底像是悬了千金重担,怎么也迈不出步子了,她轻捂着胸口,快速地闪到了柱子的后面,看向了从左侧行来的一行人。 是侍卫们押着龙皓焱过来了! 陶伊只看了一眼,便猛地转过身去,不要,她不要看他这狼狈的模样!一生骄傲的他,也不会想让自己看到他这样落魄的模样! 眼泪扑嗖嗖地落下来,阿简,你有没有服下解药?还会不会很痛?阿简,只怪我没用,害你成这般模样?若可以,我真想把命给你,换你重新回到那高高的庙堂之上,做你雄姿英发的龙帝。 今天的风很大。 卷起细尘来,迷了人的眼睛。 陶伊使劲揉了揉,眼睛便更红更涩更痛了。 “伊儿,你不去和他道别么?”云墨温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似乎昨晚在瞻月台的暴戾从未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对她柔情款款的男子。 陶伊咬住了唇,不敢回头,害怕和他对望,害怕这一看便会不顾一切扑过去,那怎么可以,惹怒了云墨,他怎么办?便是屈辱,她也不要他死!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 一代的英雄,怎能为自己这样的女子送了命? 身子微微颤抖着,小声说道: “你让他快走吧,你就饶我这一回,求你。” 服软了?云墨却不开心,这服软也是为他!他的眼眸里滑过几分懊恼,一揽她的腰,便说道: “好歹好了一场,去送送也应该,我不会计较。” 陶伊的手指使劲地掐在他的手背上,尖着耳朵听着后面的身响,她好害怕龙皓焱会忍不住扑过来。 还好,没有声音!她又有些担心起来,难不成云墨根本没有给他解药,难不成他现在根本就已经…… 猛地转过身去,正对上龙皓焱的目光。 一瞬间,天地皆静,只有彼此在对方的眼中,忧伤似水波,静静流淌。 只是相爱,并不是真的想去伤害谁,为何却不能实现?陶伊紧紧地抱住了身边的廊柱,不让自己奔过去,眼前已经模糊了,一分离,再分离,这分离的痛早让她的心千疮百孔,流着血,浸着泪。 阿简,我要你好好的!我很没用,我只是觉得活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想你活着。 只小小的一会儿,龙皓焱便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把眼中的赤红掩去,然后果断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他的背挺得很直,衣衫再破烂,身上的伤再多,也不能影响他把这背挺直!伊儿,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若上天见怜,定会让你我再相逢。伊儿,不要哭,我知道你的难处,不用过来和我说话,今天的这一切,我有责任,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来受这磨难,可是,我龙皓焱对天发誓,只要给我一线机会,我便让天地倒转,一切重来。 我能做到!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踩在沙尘上,踩在陶伊的心里,渐渐远去。 “阿简!”陶伊轻唤着,又立刻咬住了自己的唇,这唇上都咬出了深深的印子来,,血珠儿便从唇上浸出来。 “他走了,从此之后便忘掉吧。” 云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冷冷地说完,一把就抓住了陶伊往回拖去: “回你的冷宫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愿意低头了,就让人来告诉朕。” 说着,云墨手上用了力,把她提起来,重重地往辇上一扔,便转身大步往议事殿走去。 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越走越快,想着二人遥遥相望的模样,他的恨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该死的龙皓焱,这个时刻了,你还凭什么骄傲?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让你误打误撞,夺了我的陶伊!我不杀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我给你续了这一时半会的命,你就应该跪倒在我的面前,可是,你凭什么酷刑加身也不哼一句,为什么陶伊在面前,你也会面不改色?走得果断绝决? 第一百一十二章前世 黄梨木的辇抬着陶伊快速往冷宫中去了。 陶伊下了辇,快步奔进了屋子里,用被子蒙了头,无声地哭了起来。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错吧,若当时不动心,云墨不会有恨,你不会毒发,一切都不会演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突然,只觉得腹中一阵阵地绞痛,然后便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往下窜来,她捂着小腹缓缓地低下头去,只见那白色的衣裙之上已经有大朵的鲜血晕开。 月事么?她细想了一下,脸色顿时煞白了下来。 这一路上二人也未少恩爱,因接连遇险,自己居然也忘了这个月的葵水并未来,现在这小腹中绞痛至极,又似乎有东西不停下坠……她跟着刘婆婆学过几日,心里立时就明白过来了,怕是有了,而且怕是不稳。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慢慢挪过去把门关上,再栓上了门栓,把老太监错愕的表情关在了门外。现在,她最怕的便是让云墨知道,依他的Xing子,怎么能容忍这孩儿? 可是,若不召太医来看,又怎能保住这胎儿? 心急如焚,又痛得不得不缩紧了身子,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只看到那纯白的蚊帐因自己的颤抖而轻晃着。 疼得越发厉害,手指紧紧地抓着薄被,她听到骨节在轻响着。 砰…… 一声巨响,门被硬生生踹开了,她侧过脸来,惊讶地看着云墨满面铁青地走了过来,走近了榻边上,云墨才扣住了她的下巴,死死地逼视着她的眼睛。 适才,他得到消息,龙皓焱居然一出皇城便被十一劫走了,那十一不是在寒潭受了重伤,已经散去了功力吗?为何还有能耐自由出入他大吴国境? 他准备的重重关卡,猫戏老鼠的游戏居然落了个空! 龙皓焱这两兄弟确实斗志坚毅,他历经两世,才遇到这样的对手,无端的,他突然就有了浓厚的兴趣,上一世,他无敌手。这一世,莫非要遇到个骑虎相当的? 日落了,那如血的霞光从大门扑进来,照在他的银发上面,额间那颗水滴状的妖红越发艳丽,狭长的凤眼微挑着,目光冰凉,手指尖的温度也更凉,好半天,他的气才稍稍平复下去。 她怕是真的被自己吓着了吧?怎么脸色这么差?松了手,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掸了掸白锦的阔袖,低声说道: “你别怕,我心里烦闷,想和你说说话。陶伊……” 说着,他突然轻蹙起了眉,狐疑地看向了她: “怎么有血腥味?” 一面说,他一面快速地掀开了棉被,目光刷地落到榻上那大朵的红色上面。 “你干什么?”陶伊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夺过被子包住自己,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他俯过身来,声音也有些焦灼:“受伤了?” 陶伊立刻往后缩了一点,小声说道:“来葵水了,你快出去,我要换衣。” 云墨狐疑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对着外面说道: “伺侯娘娘沐浴更衣。” 他这时候正心烦,并未去深想,交待了几句,便起身去了院中。 陶伊苦起了脸,看向院中的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她和阿简的孩儿,她作梦都想要的孩儿!想他来的时候,他没动静,这时候却巴巴地来到了腹中,我的孩子,你也是想来折磨娘亲一番么? 轻抚着小腹,这腹中的疼痛已经稍缓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痛麻木了的缘故。 阿稍很快便指挥着宫婢们抬进了大浴桶来,注入了大半桶的热水,又呈上了所用之物,仔细看了一眼陶伊,这才退了出去。 陶伊看了一晚院中,云墨一点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就那样背对着门站在那片霞光之中,白发,白袍,身形削瘦。 她咬了咬唇,这门关不上呢!正犹豫时,阿稍已经让人把那坏掉的门扶了起来,派人在外面拉住了,这才算是隔开了屋外人的视线。 陶伊走到浴桶边,缓缓脱下了白裙,那大片的血看在眼中让她自己都骇了一跳,天,莫不是真的保不住这孩儿了吧?这保胎的药,自己倒也懂点,只是,如何才能弄到这药呢? 怔怔地看着这大片的血,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院中,阿稍见云墨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便上前来轻声问道: “陛下,是否要召太医?奴才见娘娘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别是着了风寒。” “嗯。” 云墨点了点头,走到树下坐了下来,来次葵水,怎会有这么多的血?可能是这两个月寻药太过疲惫,或者是那绝情花的缘故?也实在是得好好调理一下。 “陛下,既然舍不得,就把娘娘接回天阳宫中去吧,也免得你要早晚跑这么远。”阿稍见他脸色缓了一些,又小声说道。 云墨却沉默了下来,他何尝不想,只是这陶伊Xing子太烈,若强行放在自己身边,怕是会适得其反。这女子,和上一世的Xing子一样,一旦动了心,便是用铁钉钉进了心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犟脾气着实让人恼恨。 微眯了眼睛,手指在在小石桌上画着弧线,似是阿泠微笑时那微翘的唇。 阿泠,他也微笑起来,那样俏皮可爱的小女人,看一眼,就让人心情舒畅,只是实在太调皮了,难以管教,居然还敢去偷上神的法器,剪上神的胡子,害得他这个师傅不得不常在上神面前忍气香声,赔礼道歉。 想着,脑子里又冒出了陶伊那温婉妩媚的笑来,阿泠,陶伊……他也有些恍惚起来,自己到底是爱着谁? 不想了,陶伊就是阿泠,阿泠就是陶伊! 屋里,响起了轻轻的水响声,哗啦啦的,他侧过身来看着那屋子,心念快速转动起来,要么,干脆让她想起来吧,也好过仇人一样的盯着自己,说不定,一感动,便愿意回来了。 眼中又有了愉悦的笑容来,忘了她在沐浴,站起来就大步走了过去,门口的人连忙搬开了那坏门,让他走进去。 陶伊却被吓了一大跳,连忙缩进了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看到她一副防备的模样,云墨刚刚才有的好心情又跑到爪哇国去了,恼怒地背过身去,低声说: “快洗,洗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今儿累了,改天再去,你回去吧。”陶伊稍稍从水面上冒出来了一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些,实际上,这时候桶中还有血丝在往上渗着。 云墨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冷笑起来:“不会让你走路,让你费一点力气的。” 这水中的热气让她的脸色看上去稍稍好了一些,云墨的眸子往下瞟了一下,水面下那香肩削瘦得厉害,这段日子,她吃了太多苦了。 皱了下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也不再理她,自己拿起那茶碗倒了茶,慢慢喝起来,竟没有一点要出去的意思。 陶伊急了,若让他看出点什么来,这龙儿怎么保得住? “你不出去,我如何穿衣?”陶伊一手轻按住小腹,一手扶在浴桶沿边上,小声说道。 “你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你从来这尘世间第一天起,晶莹剔透,漂亮极了……”云墨又微眯起了双眸,唇角微微上翘着,手指在茶碗上轻轻摩挲着,回忆着那时的情形。 那一树白梅盛开得明艳。 他看到那个小人儿就蜷缩在树下坐着,一头长发如缎,散发着淡淡幽香,一双机灵明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瞅着他,可他一走近,她便尖叫着跳开来…… 她那时还不知道男女之别的,只知道他是可怕的人类,云墨看着她,只觉得眼前一片灿烂,她的身子,玲珑有致,一向以自制闻名的云墨只感觉到鼻中一阵发烫,接着唇上便有了腥咸的感觉……他居然流鼻血了。 一树梅化成的精灵,梅之精魂。 可是,他从未想过,梅那样清雅的花儿,居然化出的是这般妖娆妩媚的小家伙。 见他流了鼻血,阿泠眨了眨清亮的眼睛,慢慢地走了过去,他没敢动,怕惊跑了她,任她靠近来,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指尖来,沾了他唇上的血,迟疑了一下,伸出了粉嫩的舌尖来,轻舔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嘟起嘴,小声说: “骗人,狐狸姐姐骗人,不是说人的血很好吃吗?可是一点也不好吃!” 说完,眼珠子咕噜一转,便笑了起来,那笑声精灵古怪,又清棱棱的,好听极了,她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说:“人类哥哥,你带我走吧。” 那时的明媚,此时的忧伤……若没爱上,哪会受这样多的苦痛折磨?人妖相恋,本就不容天地间,更何况,他是师,她是徒。他把爱隐藏在心底,看着她一天天比这C混光更明媚,却始终不敢越那雷池一步。 终于有一天,她看他的眸子里也有了爱的光辉,可是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凡人,要随他一起走了。 那个人叫阿碧,真耀国的天子。 在山中行猎,二人相遇,少女的心在那一箭嗖地射中猛虎之时,便砰然而动,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不顾人妖的殊途,义无返顾,居然还冒充了秀女入宫。 第一百一十三章梅妖 你看,前一世,这一生,他都是错过。 可是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再继续错下去?他还能追随她到几时?眼眸中的光彩越来越黯淡,他垂下了眼帘,掩去双眸中的神伤,这个女人,毕竟不是他的小徒弟阿泠了,现在的她,叫陶伊,是全心全意爱着龙皓焱的陶伊。 陶伊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他在说昨晚在瞻月台上的事,不觉的,又为他的侵犯而恼恨起来。 两个人,两份心思,早不是当年。 水渐凉了,陶伊却不敢动,这腹中的痛又开始加剧,这牙关轻咬着,只觉得额上都开始冒起冷汗来。 咬了牙,不管他还在面前,便从浴桶里起了身,快速地抓起衣裙包住自己。 “歇着吧,我明儿再来看你。” 云墨始终没有抬眼,只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夕阳的余辉正在一点点被黑夜香噬着,宫中的红灯笼又被点着了,他喜欢红色的灯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高兴一点。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了,陶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这气还没舒完,脸又皱成了一团。院外,太医已经侯了多时了。宫奴们早拿出了一副纱帘来,那太医就站在了纱帘外面,阿稍在旁边敦促道: “刘太医,你可要仔细些,陶娘娘可不比其他宫中的主子。” 这刘太医约莫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听这话,连忙便放下了药箱,给陶伊行了礼,也不知道是应该叫娘娘还是什么,只唯唯喏喏地哼了句金安,才低声说道: “娘娘,冒犯了,请娘娘伸出右手来。” 陶伊却把手背到了身后,轻声说道: “我没病,只是身子虚,你只管开些补点的药材来便罢。” “回娘娘的话,这虚也分气虚、血虚、阴虚、阳虚四种类型,结合心、肝、脾、肺、肾五脏,则每一脏又有气、血、阴、阳虚弱的类型,如肺气虚、脾阳虚……” 刘太医摇头晃脑着,陶伊一听就晕了,这边又腹痛难忍,虽没有再像先前那般流血了,可是心里却更慌了,也不知这腹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听着这拗口的言辞,她连忙打断了,快速说道: “罢了罢了,我也不补了,你们都下去吧。” “娘娘还是看看吧,心里不爽快是一回事,身子才最重要。” 阿稍轻声劝道,可是陶伊哪里敢伸出手里,腹中疼得要命,又不敢出声,强忍着坐了这许久,早就受不住了,这掌心里都是自己死命里掐出的血印子,恨不能立时把这些人赶出去,自己好去榻上窝着。 刘太医沉吟了一下,便说: “那微臣就给娘娘开一副药来,这温补的药,都是用得的。” “谢了,阿稍,你们去吧。” 陶伊连忙顺着台阶下了,把众人全赶了出去,这时候才感觉到这背上全是汗,她窝上了榻中,手轻抚着小腹,暗暗祈祷着,上天见怜,我和阿简受了千辛万苦才得这一鳞儿,就让我好好把他生下来吧。 院中悉悉索索地忙碌了起来,不多会儿,便闻到了药的味道,阿稍捧着药碗进来,放到案头上,小声说道: “娘娘,趁热服了吧,这药养神安胎都是极好的。” 陶伊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楞住了,这阿稍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稍见她脸色刷地白下来,便叹了口气说道: “娘娘若信奴才,请让奴才给娘娘诊一下脉,奴才在陛下身边呆久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陶伊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信,阿稍见她满脸狐疑,沉吟了一下,才低低地说道: “奴才自小在王府里长大,看得多也听得多,娘娘这裙上的血……奴才一看就知道了,陛下这会子是没往那处想,娘娘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若不想办法躲过去,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想明白,娘娘也应该想得到,陛下怕是容不得这孩子的。” 陶伊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阿稍都说他容不下,这还怎么保得住?罢了,若真是瞒不住,不如现在赌一把,她缓缓地伸出了右手,小声说:“劳烦公公。” 阿稍忙低下了头,伸出手去搭在她的脉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小声说: “有滑胎的迹象,不过尽力保保吧。” 她一咕噜从榻上滚下来,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小声说道: “请公公帮我,指条明路。” “娘娘快快请起,这折煞奴才了。”阿稍连忙扶起她来,压低了嗓音说道:“陛下其实是心疼娘娘的,若这孩儿是他的,当然他会欢喜……” “怎么可能是他的呢?”陶伊急了,下一瞬,眼睛就瞪大了:“你是说……” “别怪奴才多嘴,若陛下真容不下这孩儿,想必娘娘和陛下的情份也就走到头了,奴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卒子,可是这陛下对奴才却是极好的。现在陛下的Xing子是一天比一天怪,稍不顺心,这宫中上下都跟着受牵累,不知道的,都只会怪陛下Xing子暴了些,可奴才是知道的,陛下是这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只有这样渲泄而已。” 阿稍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娘娘好好将养着吧,奴才安排就是了,好歹是条命,奴才就当是积了德,下辈子也不用受刀阉之苦了。” 陶伊噙着泪,又给他行了个礼,轻声道:“公公大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当相报。” 阿稍把药碗捧过来,陶伊接了药,迟疑了一下,便大口喝了下去,阿稍轻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声说: “娘娘这几日可千万稳着些,别露出了马脚来,过几日是陛下生辰,奴才自会安排。” 陶伊又道了谢,忍着痛送他到了门口,等那门关上了,她才捂着胸口小声哭了起来,阿简,孩子好歹有条活路了,也不枉我跟了你一场。 院外,依着阿稍的吩咐,早已开始熏起香来,云墨若闻出这空气中的药味,自然能分辨出她到底喝了什么。 阿稍赌的,是云墨对他的这份信任,不会亲自去过问那罐中到底煎了什么药,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凤门那位主子再三叮嘱了他,这院中的主子,他一定要想办法护住了,以免大吴今后有灭顶之灾。 会有那一天吗?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燕周的方向,那星星似乎很黯淡,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倒是自己头顶上的这些星星,闪耀光亮。 人走远,那冷宫的门又开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慢慢走了进去。 陶伊躺在床上,无力地盯着白色的帘帐发呆,只听这门吱呀一声响,那白衣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凤后?”陶伊看着她,惊讶极了。 “妹妹躺着吧,身子正虚,我是有话要和妹妹说,所以才悄悄前来的。”凤后原本是丰腴的女子,可是现在看到她,陶伊也惊讶极了,居然瘦成了这样,这白衣裙都像是挂在身上一样,怕是一阵风来,都能把她吹走。 “我凤门中人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确实这些年来为了权势做了不少恶事,所以现在也得到了报应,凤门之中,也仅剩三五人了,我这皇后也形同虚设,陛下是看也不多看我一眼。” 凤后苦笑了一下,坐到了榻沿上,看向了陶伊: “其实我凤门和你也有渊源,若我早知道,便会早阻止这一切发生了,是上天要亡我凤门,也是我凤门欠你的,所以要我们还你吧。” 陶伊听得一头雾头,小声问道:“凤后,陶伊听不懂你的话。” “是,你现在是陶伊,不是那神通广大的阿泠了!” “你知道吗?在三百年前,有一个连上神都拿她没办法的奇女子阿泠,她本是梅魂所化,得这天地之精灵,居然生得美艳动人,又俏皮可爱,化出之后,便拜在了幻清门云墨门下,也巧,他那一世居然也叫云墨,想来是冥冥中有主宰吧。他一向宠爱自己这个小徒弟,也不因她只是个梅妖而轻怠她,反而处处宠溺,让这小徒弟越来越胆大,终于有一天闯下大祸,剪了上神的胡子,说要去给爱人编织刀枪不入的盔甲……云墨才知道他失去了这个小徒儿,所以开始极尽全力来阻拦,之后的事……哎。” 陶伊不由得听得痴住了,她是在说阿泠!也就是自己的前生!脑中似乎有些痛,那些画面又开始狂舞了起来,她的脸,还有云墨的脸,还有壁画中看到的那男子的脸,不停地在眼前晃着,那眉眼间微微含笑,似是在轻声唤着自己:阿泠。 凤后顿了顿,叹惜了一声,才接着说道: “陛下是在你上一回逃回龙帝身边后,夜里又咯了许多血,只得强行运功来抵抗体内那股邪气,不料这股气却冲开了忆记的封印,那晚上他的记忆便复苏了一些,他毕竟是修仙之人,又是在上神那里讨了转世的神旨来的,所以这记忆是迟早会复苏的,只是太晚了点,你已经去了龙帝那里。后来,凤门被他抄了,管事凤芹给了他一副画,一本书,他的记忆就完全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爱情 “密书中还提到三百年后凤门有一灭门之劫,就是因阿泠,当年你和阿碧之事,凤门也有参与,因此结下了怨结,因果循环,果然是如此的。” 凤后打住了话题,轻握起她的手来: “不过,我凤门再不堪,却也终世受这大吴皇恩,这点恩德还是记在心里的,而且,我心里也有他,不愿看他再这样痛苦下去,陶伊啊,云墨为了你追了三世,才找到你,不要再伤他了吧。” 陶伊也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小声说: “可是,凤后,我和阿简已是夫妻,我又怀了他的孩儿,感情不是说想怎样就怎样的,前世如何,毕竟前世,今生……我只想回阿简那里去,你能再帮我一次吗?” “我帮你留下孩子,你就陪在他身边,不行么?”凤后摇了摇头,又抓住了她的手,小声央求道。 陶伊摇了摇头,低声说:“那更残忍,我并不爱他,六年的情份早转成了亲情,他痛苦,我心里其实也难受,可是若逼着我打掉这孩儿,骗他,我也不肯。” 凤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 “过段时间,你的胎儿稳住了,看过了前世,再做打算,可以吗?” 陶伊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是,她也想看前世,为何云墨这样执着,要三世追随?若真是她负了他,她会还他! 天阳宫。 云墨独自坐在窗前,一张弦琴摆在面前,戴了绿宝石戒指的食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抚,这琴便发出了淙淙之声,虽是随便一拔,但是这乐声却也让人觉得舒适动听。 今儿是他生辰,这几日一直忙着朝中之事,白日里都没去看过陶伊,只在夜里悄悄去看了一眼,她睡时都是一个姿势,紧紧地贴着床沿躺着,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陛下,都好了,摆驾吧。” 阿稍进来,小声提醒道。 云墨手轻抚了一下肩上的发丝,唇角一扬,又微笑了起来,他素不喜过什么生辰,可阿稍说,现在找回了娘娘,不如趁这个机会缓和下关系,宫里也热闹一下。 对,陶伊原是喜欢热闹的,以前在徐郡时,偶尔镇上有几个卖艺杂耍的江湖艺人,她也会看得美滋滋的,哪怕回迟了,要挨那蠢妇一顿毒打,她也要坚持看完才肯走,想必是只有在人多的地方,她才不会害怕吧? 可怜的伊儿,怎么投胎到了这样一户人家,受尽了苦难。 他眼中滑过了怜惜,那时没有记忆,也不知是她,所以眼睁睁看她受这么磨难,现在想想实在是不应该,若早点救她出来,也不会落得自己白了满头发的光景,他这人啊,无论何事,都是要查得明明白白,有了十分的把握才去做,在此之前,绝不轻易去相信人,生生错过了多少机会。 今儿酒宴就摆在了御花园里,现在是C混时了,园子里的花开了不少,阳光也很识趣,暖暖地装了一园子,花瓣上都有这明媚的阳光在舞蹈。 云墨的心情很好,后宫的嫔妃来了不少,这也是阿稍说的,若只有他和她两个人,难免她会紧张,所以叫一些人过来缓和一下气氛也好。 刚进园子,大家就连忙跪下去行礼,一阵万岁娇呼过后,云墨的目光便缓缓扫向了在场的女子,大都是新进入宫的,大都他都没见过,只有一两个侍过寝,Xing子温和,家中也是本份的官员,还算合他的意,所以也就留下了,因知他素不喜欢女子浓妆艳抹,所以大家穿得都很朴素,不外是白、蓝的颜色,看上去也清爽。 阿稍倒是会办事,他满意地往上座去了,只等着请陶伊的人过来。斜倚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园子的入口处,手指在椅背上轻敲着,他不说话,也无人敢出声,只有胆子稍大的,把那爱恋的目光流连在云墨的身上,他毕竟是一个那样好看的男子!这白发不仅不显老态,却多出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园子里静得像没人一般,只有花香萦绕。 时间慢慢过去,陶伊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阿稍有些着急了,云墨眼眸中的颜色也渐沉了,他连忙唤过了一个小太监过去,正想让他去催催时,园子口却出现了两个人影。 凤后和陶伊携手而来! 云墨的眉紧紧拧起,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凤后虽主掌后宫,但是并不受宠,这些大家都知道,见云墨脸色变了,大家更小心了,胆小的连头也不敢再抬起。 “臣妾给陛下请安,祝陛下福寿安康。”到了跟前,凤后放下了陶伊的手,轻轻巧巧地跪了下去,扬声说道。 “平身,赐座。”云墨收了那不悦的脸色,看向了陶伊。 今儿她倒是刻意装扮了一下,穿了一身淡红色的长裙,在这片淡淡色彩中,让人一眼就欣喜了起来。 “在路上遇到了妹妹,所以就一起来了,陛下不会责备臣妾吧。” 凤后入了座,看向了云墨,自凤门之事后,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可是,今天她必须来不可! “陶伊过来。”没想,云墨却是理也不理,只向陶伊伸出了手,园子里静静的,都看向了陶伊。 阿稍向陶伊使了个眼色,陶伊这才慢慢向他身边走去。 阿稍说,今晚上会让云墨醉了,只要瞒了这一晚上,记在册内,再说有孕……那天心里只为这计惊喜,可是这两天仔细想想,云墨如此精明,哪里能瞒住他?到时候他恼了,反而要连累上一大群人,她不想冒这个险,要生要死,便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和沐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发丝如缎,红裙微漾,面上不知是扑了胭脂还是这阳光染上去的,微微有些红润,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 云墨的笑意便越来越浓,眼看着她就到了眼前,正要起身扶她坐下时,陶伊却慢慢地扶着他的手蹲了下去,靠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本不应该在你生辰时说这个,可是……我有身孕了,这几日,托凤后的福,替我安了胎,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才拖到了今日。” 云墨的表情立刻凝固住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陶伊的脸。 阿稍腿一软,险些跌到地上,这陶伊,唱的哪出戏?他可是费尽了心思安排的呢!怎么临时就变了卦? 凤后挥了挥手,那些妃子们连忙低头快步往外走去,一出生辰之戏,还未开始便结束了。 “凤后说,你我前生有情,你是为我而来,她们也说我是阿泠……云墨,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伊靠着他慢慢坐下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小声说道: “凤后说,你夜夜都为了我睡不着,我求你不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痛苦,我也不想这样痛苦下去。凤后说,你可以让我看到前生,你就让我看吧,我前生是不是做了太多的恶,这辈子才这样受折磨?不仅害你白了发,还害阿简受了那样重的伤?难道我真是一个人神共愤的妖女?云墨,你告诉我。” 云墨的怒火在一瞬间又消逝了,他有些恍惚,仿佛趴在自己膝上的,又是那个巧笑嫣然来骗自己玉牌下山去玩耍的小阿泠。 她一面软软糯糯地向自己撒着娇,一面把手悄悄探进他的衣中,去偷那可以自由进出的玉牌,全不知那姿态有多么妩媚,足以让尘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动心。 他总是拗不过她这妩媚,所以只装成不知道的样子,任她偷走了玉牌,偷溜出门,到那繁华城镇去戏耍。他是信她的,每回她都按时回来,还会带着一大堆旁人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回来,可她却乐滋滋的,当成宝贝一样收在屋里。有一回她还带回了两个小泥人,摆在了床头上,指给他看: “师傅,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阿泠永远不会知道,站在她身后那个看上去镇定自若的,云淡风清的男子心里是多么的震撼,他永远会记得那一刻,她微歪着脑袋,调皮地向他挤着眼睛。 转瞬,他又苦笑,只是一个小妖而已,哪里会懂人间情爱,莫把她吓跑了才是。 只伸手,在她的发丝上轻抚了一下,说了声:“淘气。”便再不言语,哪里知道这精灵的小妖早动了凡心呢?情爱这回事,本就是无师自通的,只要遇到了,便会如C混天到来一般,冰化了,花开了,草绿了,嫩芽也招展起来了。 她那时的美,他只当是长大,却不知是爱情在她心里疯狂滋长,爱的那个,还是那世间最权贵的男子。 “起来说话吧。”他站起来,弯腰扶她站起来,低声说道: “你要知道,我便让你去看。” 凤后轻舒了一口气,她等的就是这一天,是生是死,让这两个人快刀斩乱麻,微扬了下巴,看着那相望着的二人,眼中流过了一抹忧伤。 凤歌啊,你总是这样傻,凤门都没了,你还只一心想去辅佐他,他会不会领你的情? 三人默默地往凤宫走去,凤后已经设了镜像,让云墨可以带她静看前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小妖 “陛下,臣妾就守在这里吧,为陛下护法。”到了门口,凤后停住了脚步,亲手为二人掀开了门帘。 云墨看了她一眼,便拔腿走了进去。 陶伊向凤后微微一笑,便快步跟了进去。 屋中,地上用红烛摆了阵,阵中一面铜镜,映出二人的映象来,陶伊有些不安起来,若前世真是自己负他……或者这记忆复苏了,又要惹出一些事端来,那又如何是好? “想清楚,不要后悔。”云墨伸手轻抚了一下铜镜,侧过脸来看向她: “你前世可是为了阿碧来的,若这阿碧不是龙皓焱,你要怎么办?” 陶伊怔了一下,阿碧……若不是龙皓焱怎么办?她看着铜镜越发犹豫了起来,这时凤后在外面轻轻地开了口: “现在不知,总有一天会知道,不要和陛下一样,到那时才知悔痛。” 云墨闭了闭眼睛,手负在了身后,不出声。 “看吧,免得你们都为了我而痛苦,若真是我的错,便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错。”陶伊轻叹了一声。 早知世间有轮回,不料到了自己身上却会这样的复杂,若阿碧不是阿简,若阿碧也在这世间……她苦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扯不清了,到底要负上几人? 铜镜中渐渐有了影像,陶伊只感觉身下一轻,居然就轻飘飘地往那镜中飞去了,手一紧,侧过脸来看,云墨握着她的手,正往那镜中而去,到了镜中回头望,自己和云墨的身体却还站在那里。 凤歌往里面瞧了一眼,不由得叹起气来,云墨啊,为了她,你真是什么都敢,若自己此时把你和她的身体给毁了,你们可就是回不来了! 她闭了闭眼睛,把脑中繁杂的念头赶走,然后轻一挥袖,便将这大门合上,让那二人静静地立于殿中。 陶伊惊讶地看着脚下的世界,这里的繁华要远超曾经强大的燕周。带着她稳稳地落在地上,汇入了这人群之中。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小商小贩们面上堆着笑,大声吆喝着,耳朵很快便被这繁嚣的声音给填满了。 “这里,是真耀国,三百年前,世间最强大的国家。”云墨牵着她的手,缓步往前走去。 “不是说大吴、燕周,齐鲁之前是一家么?难道就是这真耀?”陶伊小声问道。 “正是。” 云墨微点了头,带着她走向了一所大宅院。 “大隐隐于市,我幻门就隐于这京城闹市之中,外人只知我这是书香之邸,来往之人也都是饱读诗书的士子。” 门口有两只镇宅的石狮,云墨带着她从石狮边走过,陶伊只感觉到脚踝上一热,那蜇伏多日的灰灰便化了出来,在地上一滚,居然就和小狗儿一样,往那宅子里奔去了。 “无碍,它熟悉这里。”云墨轻声说着,眼眸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优伤,伸手轻抚了一下这石狮,才慢慢往里面走去。 “多少回,梦里回来。”云墨苦笑了一下,停下脚步,向她伸出了手。 陶伊没有犹豫,立刻把手放了上去,两手相握,云墨才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手掌一紧,便带着她往里面走去。 人踏进院中,天色蓦地就转成了夜晚,陶伊怔了一下,只听云墨轻声说道: “这是你来的那天。” 陶伊的心开始砰砰狂跳起来,阿泠,自己就能看到阿泠了!二人脚步变得轻盈无比,似乎怕重一点,就会吓跑那梅的精灵。 一弯月,静悬枝头,月下,是陶伊从未见的如此灿烂开放的一树白梅。 雪,纷纷扬扬轻扑向大地,这白梅朵朵轻盈如蝶立枝头,微微颤动,又瓣瓣晶莹,淡淡的幽香在院中萦绕,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闭起眼睛,去深深地吸气,让这香渗入每寸肌肤。 一阵淡淡的白雾从这梅上袅袅升起,渐渐在空中汇成了一个纤巧的人形,慢慢变得清晰,一双玉臂缓缓伸展,修长的腿在空中轻划了一线弧,那长及膝盖的长发在风中飘舞,雪花和梅瓣儿就落在了这发上。 她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一身洁白晶莹,虽未着寸缕,却不能让人有任何亵渎之色,那样的纯洁,无暇。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张瓜子脸儿,下巴尖尖的,柳眉儿,大眼睛,明亮,清透,眼梢又微微扬起,带了丝丝媚意,粉粉、嫩嫩的唇瓣微嘟着,有些害怕、惶恐,突然,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一步,紧贴着梅树站好,叽咕着说道: “狐狸姐姐骗人,怎么没来呢?” 她微蹙了下眉,左右看了看,慢慢坐下去,伸出右手来,去接那漫天的雪花,五棱雪精灵落在她的手心里,她就欢喜了起来,唇,美妙地一扬,她的笑容好甜,好美。 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慢慢近来,一身水蓝色锦袍,深蓝色披风,又围着水貂皮的围脖儿,头上束着玉冠,面容清瘦,俊眼若星,一身冷冽气质,倒像极了这雪的感觉。这便是前世的云墨么?看这模样和现在没太大的区别,只是前世更冷一些。 陶伊侧过脸来看向了身边的云墨,他正看着那前世的自己,眼中那优伤更浓了,仿佛一眨眼,这忧伤便会往外淌来。 心中微一泛痛,不自觉地就往他身边靠了一点。在这陌生的地方,两个人之间那些恩恩怨怨似乎消散了不少。 感受到她的目光,云墨的手紧了一下,也侧过脸来,二人相望着,便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再一起看向了院中,这回看时,陶伊居然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便往那阿泠身上飘去了,再回头看时,哪里还有陶伊,自己和阿泠已经融成了一个人,云墨……也不见了,只有那蓝衣的门主站在那里。 那云墨看到树下的女子,楞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悄一掐算,眉中就有了些微的愕然。 女子回头,立刻尖叫了一声,跳了起来,往树后躲去。 他又呆住了,她……居然没着衣衫,那白皙的身体,一身妖娆风情呵,如此诱人……他只感觉鼻中一阵发烫,一滴滴往下落来,在雪上慢慢散开,像红梅。 女子躲了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露出半边脸来,上下打量着他,见着他楞楞的模样,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喂,你是人类么?” 这笑声如此好听!像泉水叮咚。云墨尴尬地抬手擦去了鼻血,低声说道: “是。” 那女子水灵灵的眸子一垂,转瞬间又睁开,居然快步跑了出来,直接扑到了他的身前,然后踮起脚尖来,伸出手指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沾了他那殷红的血,放在小巧俏丽的鼻下一嗅,然后伸出舌尖来,轻轻一舔,眉立刻就皱了起来,不满地说道: “狐狸姐姐怎么总骗人呢?人类的血也不好吃!害我不停地修行,连觉都没睡好。” 云墨的眼中有两颗闪亮的星星亮了起来,这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一面想着,这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 “人类哥哥,你带我走吧,我想去外面玩儿。” 她双腿一跳,居然就跳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搂着他,不肯松手了,她在修行的时候,看到狐狸姐姐就是这样做的,那样,人类的云墨就会什么都依着她了。 云墨只觉得下腹一阵发紧,面色也潮红了起来,修行这么多年,居然被这小妖给诱惑了!他连忙定了定心神,板起脸来,拉下了她的手往地上一扔,冷冷地说道: “大胆小妖,见到幻门之主还不快快参拜?” 人,妖,仙,鬼,四界,人界修行,以幻门为尊,幻门之主主管人世间所有修行人之命运,也是连通这四界的唯一纽带。 小梅妖再无知,也知道面前站的是何人了!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了下去,一副吓得要命的样子,可是那一双手却分明在他的鞋底上拔弄着,上面镶着两块美玉,在这月光下正泛着晶莹的光泽。 云墨惹着笑,故意板着脸,一副冷冷的模样训戒道: “小梅妖,既已修练Cheng人,又正好落在我幻门之中,本门主就收你入我幻门门下,今后你要恪守本份,不得随便干涉尘世,不得在人间随意动用法术,不得和人类云墨来往……” “和你可以吗?”小梅妖抬起头来,手还在他的鞋上抠着那块玉,那玉分明已经被她扯得只有一根丝线连着了。 再稍一使劲,那玉就到了小梅妖的手心里,她吐了吐舌头,摇了摇那玉,笑着说: “坏了,是坏的。” 云墨摇了摇头,皱起眉来,这倒是个顽劣的家伙,以后得好好管教才成。 “和你可以吗?”小梅妖又追问道,云墨轻咳了一声,板起脸来严厉地训斥道: “还不叫师傅?难道想被我收了去炼天火吗?” 小梅妖这才吓住了,天火……好可怕,红梅姐姐就是被这天火烧了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好可怜的红梅姐姐。 她连忙把那美玉又放回他的鞋上,又轻轻地给他拍了拍鞋上的雪花,仰头,讨好般地一笑,轻声说道: “师傅不要生气,小梅妖会以师傅为尊的,师傅要小梅妖往东,小梅妖就不往西。” 云墨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解下了披凤,包住她,这才拉她站起,微拧了下眉,自言自语地说道: “叫什么名好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师徒 小梅妖吐了吐舌头,伸手快速在他的眉心上轻抚了一下,小声说道: “师傅皱眉不好看呢!” “大胆!”云墨被那指尖的冰凉沁得心一颤,那鼻血几乎又要落下来,他连忙屏住了心神,退了一步,大声喝斥道: “再敢对为师不敬,为师一定要收了你。”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梅妖瞪大了眼睛,连连摆起手来,嘴里说着不敢,可是那眼中分明是笑眯眯的样子。 “如此顽劣,今晚上先抄门规百遍吧。”云墨虎起脸来,手在空中一划,便有一本厚厚的书册往小梅妖的脑门上打去,不偏不倚,便在她的眉心里打出一点红来,棱的形状,红艳艳的,在这张妩媚的脸上又增了几分妖娆。 “好痛。”小梅妖嘟起了嘴,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门规,露出一脸苦相来: “师傅,徒儿不识字。” “照着笔划去划!”云墨也不退步,硬梆梆的语气。 “哦。”小梅妖沮丧极了,心里就开骂了起来:臭狐狸烂狐狸讨厌的死狐狸,把我骗到这里来,你自己却逃了,让我来被这坏人类欺负,动不动就要拿天火来烧我,还要让我抄破书! 云墨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一侧的一间空屋说道: “以后就住那间屋。” “有床?” “嗯!” “有画着花儿的软软的锦被?” “嗯!” “可有大大的镜子?” “有。” 云墨没说完,那小人儿便一阵风地往那边卷去了,一边跑,还一面大声笑着: “我喜欢你,师傅。” 真是有一把好听的声音!如溪涧之水!要么,便叫阿泠吧! 那门重重地撞开,又重重地关上,欢呼声便在那屋子里响个不停,再打开,她居然又甩了披风,光溜溜地跑出来,扑进他的怀里,大声说道: “师傅,我有没有告诉你,你长得好美!” 云墨的眼底又有了几分尴尬,还未等他板脸,这人儿又风一般卷回了屋中,尖叫声过后,便是那动听到极点的歌声传了出来: 泠泠七弦上,静听夜风声…… 哪里是不会识字的?分明会!云墨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另一间屋子。明天起,要教她的太多了,首要的,便是这男女之别,女子之仪态! 月下坠,太阳初升。 幻门中人已经开始晨起修练了,有人在院中舞剑,有人在弹琴,这阵阵勤奋之声中,却突然传来了阵阵呼噜声,大家惊讶地看过去,寻了半天,才发现这呼噜声是从屋顶上面传来的,那阿泠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屋顶去睡了,卧在那里,探出半边脸来,长发垂下来,微微晃荡着。 晨曦落在她的粉面上,那面颊上的细绒都看得清晰,身上还是包裹着云墨那件披风,但是却滑到了肩下,半边香肩,无限风情。 男弟子们的眼珠子立时就不会挪动了,而那些女弟子的脸上却涨红起来。修仙之处怎么会有人这样放荡不羁? 有人立刻去叫来了云墨,云墨一见那情形,立刻就恼了,手往前一伸,一阵风卷起阿泠往他脚下跌来,阿泠重重地跌到了地上,这才醒了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围着的人们,当意识清晰之后,才弄明白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面前又是何人。 “师傅。” 她快速地爬起来,给云墨磕了个头,她不解极了,这一大早的,有清风丽日,正适合晒太阳睡大觉,他干嘛板着脸,带着一群人来瞪自己?一时间,她又恶意地想起来,莫非昨儿晚上鼻血流多了,又没地方去发泄,所以才恼了? 原来,这阿泠并非什么都不懂,狐狸姐姐在人间走得多了,男女之事,也会跟她悄悄说几件,常常惹得她大笑,原来人间的男子这样好色,这样愚笨啊?昨儿晚上没穿衣裳,想来这师傅大人也是看得口干舌燥了,哈哈哈…… 心里大笑了起来,脸上却依然一副胆怯的模样,怯生生地望着云墨。 云墨又心软了起来,毕竟是个刚修炼Cheng人的小妖,哪里懂得人间规矩?皱了眉,低声说道: “这里,都是师兄师姐,背熟了门规之后,就和师兄师姐们一样,寅时起练功,戌时歇息,今儿先跟着师姐学一下身为女子的规矩。” 哪里还听得到后面的话?一听要寅时起床来,阿泠就两眼发晕了,她几时巳时前睁过眼睛啊?这,这不是酷刑么? 眼珠子一转,便小声说道: “师傅,其实我是溜出来玩的,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呢,我还是回家去吧。” 说着,跳起来便往外跑去,刚跑了没几步,一根白练便从身后飞来,缚住了她的腰肢,然后往后一拉,她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几下,便落到了那梅树之下,白练在空中盘绕了几下,牢牢地系在了梅树之上。 “记下!梅之精魂,于天元二十七年拜入幻门,门主亲授弟子,赐名阿泠。” “我不要叫阿泠,我要回家。” 阿泠急了,一个开始扭动起身子来,越扭,那披风就越往下滑,没几下就露了半抹酥胸,那长发缠绕着,脸上泛了蔷薇的红来,这下子,流鼻血的就不是云墨了,那满院的男子都红了脸,悄悄别过脸去。 都是刚及了冠的青年男子,又久被这门规束缚,今儿突然来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师妹,还带了一身风光,于是颗颗心就跳得激烈起来。 “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再给正式给为师磕三个响头,否则就在这里锁着吧,在此之前,不许给她水喝,也不许吃东西。” 云墨冷冷地说道,手指在胸前一划,阿泠的脚边便多了一个光亮的圆环,只要脚敢踩在圆环上,必会烫得直跳脚,阿泠急了,大眼睛一瞪,便怒骂了起来: “喂,你算哪门子师傅啊,怎么逼人拜师呢?你小心我狐狸姐姐来,吃了你的心。” 云墨紧皱了眉,这梅妖儿野Xing太足,若不好好收服,今后怕这Xing子会在凡间闯出大祸来,梅本清冷端淑,怎么会化出了这样的野丫头来?真是怪哉! 掐指又细算了半天,眉皱得越发紧了,原来是这阿泠还真不是那普通的小梅妖,是千年才能出现一个的梅之魅!她的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这魅血!如此看来,这箍子不仅不能松,还得紧一些,非得驯了她这野Xing才行! “啪!” 清脆的一声响,阿泠的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那宛若透明的肌肤上立时现出一个巴掌印来。 她愕然地看着云墨,好半天,这眼中便泪花儿直落了,怎么还要挨打呢?她不要做这个恶人的徒弟,她要走! 挣得越发用力了,这白练又不是普通的白练,你越动,箍得就越紧,渐渐的,她就喘不过气来了,这脸都涨得青紫。 云墨冷冷地盯着她,见她无力再挣扎,才沉声说道: “如若守规矩,为师便会教你十二般仙术,否则你就这样捆一辈子。” 说完,拂袖便往房中去了。见他动怒,众弟子也连忙散开来,不敢再往这边多看一眼。依旧舞剑的舞剑,练功的练功,抚琴的抚琴,练字地练字,只有阿泠在那里还不时挣扎几下,大骂几句。 委屈的泪水早把一双美目浸得红肿了,像小桃核一般,眼睛也睁不开了,嗓子也哑了,众人已经去用午膳了,她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响着,饿极了,这会子只更委屈,嘴扁了扁,便又大哭了起来: “我不要给你这个恶人做徒弟,你快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你,把你的脸划得稀巴烂,让你做丑八怪。” 云墨坐在屋里,摇了摇头,放下了碗筷,走到窗边坐下,轻轻掸了掸袖子,那玉白的手指便放在了琴弦之下,轻抚,这琴音便如流水流淌起来。 阿泠怔了一下,安静了下来,真好听,这便是弦琴吧!世间真有人把这几根线弹得如此美妙?她踮起脚尖来往那窗口看过去。 青丝飘,凤眼轻闭,他的手在琴弦上舞着,阳光从窗口扑进去,便在那透明的琴弦上化成了七道彩光,阿泠不由得看痴了,也不闹不骂了,听了一会儿,便坐了下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天空。 为什么,想修Cheng人呢? 只因为她们都说做人很快活,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可以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美男子,对了,狐狸姐姐说美男子很好吃! 可是,面前这美男子却这么凶,捆自己,打自己,还不许自己吃饭!不行,她可不能任人欺负,现在他是仗着有本事才欺负自己,等自己学好了本事,也要这样对付他! 坐着,天色渐暗了,她开始点起了小脑袋,昏昏欲睡。 云墨站起来,缓步走了过去,手指轻弹,收了白练。 阿泠醒了过来,看了他一眼,立刻翻身跪到了地上,磕了个头说道: “师傅,我要学弹琴。 “资质如此愚饨,还想学琴?”云墨眼角一挑,不屑地说道。 阿泠抬起头来,吸了口气,大声说: “那,别人学一回,我练百回。” 云墨眼中有了些许笑意,又问道:“守规矩吗?” “守。”她用力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儿寅时开始。”云墨也不看她,转身往她屋里走去,指着屋子里的东西说道:“今后不许赤身,要和师姐们一样,穿整齐衣裳,梳好头,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否则错一次,为师便重罚一次。” “哦。”阿泠也不敢再违抗,乖乖地应了声,往屋里看去,那里多了一个衣柜子,云墨一拂手,那柜门便开了,柜中,深深浅浅的一色红衫裙,锦缎流苏,佩环叮咚。 他自继任门主以来,亲授弟子,仅此一名而已,阿泠当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有多荣耀,只一门心思想学了本事,以后给这师傅好看。 这阿泠从第二日起,果真老老实实地开始学起了琴,也果然和她自己说的那般,别人弹一回,她便弹百回,那葱白的手指不几日就伤痕累累,都是琴弦割出的细伤口,她还不习惯戴那琴拔子,所以生生用这手指去感受那琴弦的颤动, 往往一坐便是一天。 那些师姐们,只因嫌她是小妖,都不肯与她来往,就连吃饭时也不愿与她坐一桌。师兄们虽有心帮她,可也因她是云墨唯一的亲授弟子,身份特殊,又因云墨有言在先,不许男弟子靠近她,也只好远远躲着。 她本聪颖,不几日便觉察出自己不受人欢迎,她的Xing子也清傲,自是不肯主动去巴结她人,只自己闷在屋里练琴。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吃饭睡觉,便都是在这琴边上坐着,一心想在短时间里就能超过云墨,最好能好到气死这个坏师傅,气死一帮坏师姐师兄。 琴音,从嘈杂难听,到了渐能成调,又到了渐渐流畅,她自己又得意了起来,偶尔抚琴的时候,也会跟着这琴音高唱几句,这歌声中颇有得色。 这日,她又在屋里闷着头用力地拔着琴弦,云墨在屋外听了半天,便皱起了眉,这小妖满心是怨气,又不知人的感情,哪里能弹得出美妙琴音来?便是成了调,也是生硬苦涩的味道,又早早生了这骄纵之气,怕难成大家。 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泠一看他,便喜滋滋地站了起来,显摆一般地说道:“师傅,徒儿今日弹得可好?” “乱七八糟!简直污人清静,师兄师姐都被你吵得无法修练!”云墨冷冷地斥责道: “再如此下去,便怪为师出手责罚。” 阿泠楞了一下,她自以为是比不上云墨,但是哪里像他说得这样差劲?脸渐渐涨红了起来,那不服气的劲头又上来了,她一跺脚,就大声说道: “哪里是我吵了她们,分明是她们吵了我!你偏心,你就嫌我是小妖,所以故意折磨我,你们都欺负我!” 说着,居然用力地推开了云墨,大步往外跑去,云墨皱了下眉,连忙跟了出去。 阿泠一头冲向了后院的小山林,那里有一个小潭,潭中有冰泉,所以这潭中之水都冰寒沁骨,一般人是不爱到这里来的,怕被这寒气伤了元气,只有她爱这里,每每烦躁之时,便会独自在这里游水发泄一下。 这会子,她冲到了潭边上,伸手就拉开了衣带子,任那衣裙滑下来,然后踢掉了绣花鞋,往那水中扑去。 云墨慢慢走到了潭边上,看着她在潭中用力地划拔着潭水,溅起大片的水花来,阳光映在这水光上面,她的长发在水中漂起,身子又粉*嫩白*皙,他又感觉到了鼻下一片热热咸咸,居然又流鼻血了。 “讨厌的师傅,讨厌的师姐,我要是学成了法术,我要把你们全都捆到梅树上面,捆十年百年,捆上一千年!” 她一面大喊着,一面就哭了起来。 云墨抬手擦掉了鼻血,就轻叹了起来,毕竟是个孩子,又是小妖,哪里懂这些人情世故,可能也是自己管得太严了些,应该从这做人处事开始教她才对。 “阿泠,上来。” 他负着手,轻声唤道。 “我不,我要离开这里。” 阿泠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又有些失起神来,这人间的烟火,只让她媚意更浓,便是这生气的模样,也艳丽动人,可又在这艳丽之中又满是清丽纯净,她真是个复杂的女子,哪里有女人能把这两样极端的美同时聚于一身的,若他日她得成了大法,想必这天下之男子,不,怕是几界男子都要挤破了头往自己这门里钻吧。 到了那时,怕就有大Ma烦了! 不行,不能再让她这张脸面对世人!他手一挥,一方轻纱便往她面上飞去,将她的脸遮了起来。 “呸,呸,呸,你干什么?想闷死我么?”纱的下角正好飘到她正微张着准备骂他的樱唇之中,又惹得她大恼了起来。 “戴着,无师令,不可取下。”他冷冷地说道。 阿泠气得直喘粗气,又无可奈何,忍了半天,就扬了手,重重地一拍水面,击得那水花四溅,然后她便尖叫了起来。 这叫声,惊得林中鸟儿四下逃窜,惊得那前院之中的练琴之声都停了下来,只有她的尖叫声在这空中盘旋。 云墨只听她尖叫,完了之后,才低声说道:“起来吧,为师带你出去一趟,你就明白为师为什么说你弹得是乱七八糟了!” “好!我就听听,我哪里不如别人了。” 阿泠涨红了脸从水里跳出来,云墨皱了下眉,转过身去,解下披风递给她,那月白的真丝肚兜浸湿了,贴在玲珑的曲线上,比没穿更诱人。 阿泠看着他的模样,眼珠子突然一转,就想到了狐狸姐姐的话,于是就掩嘴一笑,慢慢走过去,手指从他的衣衫里探了进去,轻轻地一抚,便娇滴滴地说道: “师傅,徒儿哪里有你说的……” “放肆!”云墨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拉出她的手,一用力把她丢出了老远,这时他是真动了怒,好的没学会,居然学会了这一招! 阿泠自进幻门之后,从未见他如此冷硬表情,一时间也楞住了,不知道是应该爬起来告罪,还是应该怎么样,只楞楞地看着他。 “收你入门,是见你还有几分资质,想好好调教你,既以修Cheng人形,便要好好走这条路,若是学了那品行不端的,做这狐媚惑人之事,不顾礼仪廉耻,那为师这里也容不得你,你滚便是!” 云墨的语气更严厉了,一脸冰霜地盯着她。 阿泠眨了眨眼睛,爬了起来,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阿泠知错。” “走吧。” 云墨见她态度收敛了,便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去。 阿泠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裹紧他的披风快步跑回房去,待换了衣裳出来,他已经在院中牵了一匹马来。 那马,通体雪白,眼睛明亮。 “它叫雪花。” 云墨看了一眼满脸欣喜的阿泠,低声说道,阿泠小心地伸出手去,在马儿的脑袋上轻抚了一下,那马就不耐烦地甩了甩脖子,往一边走去了。 “它也不喜欢我。”阿泠有些沮丧起来,侧过脸来看着云墨小声说道。 这一个也字,让云墨有些心痛起来。他也知道,在这幻门之中,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人和她说话,她虽每天打着练琴的名号关在屋里叮叮淙淙地弹,可是他也看到了好些次,她躲在窗口看外面的师姐们休息时玩乐,那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可一遇上他的目光,她就会立刻垂下眼帘去,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发狠弹她的琴。 这倒是个骄傲的小妖。 他唤过雪花来,扶着阿泠的手,把她抱到马上面,阿泠的眉眼间便又兴奋了起来。 他自己骑了匹纯黑的大马来,唤它:乌锥,然后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并肩一起往外行去。 自入红尘以来,阿泠第一回可以出去!此时已是酉时了,夕阳唱晚,那听曲唱戏,酒楼之中正热闹。 一路行来,路边上皆是小摊贩,那香喷喷的包子馄饨,热气直冒,卖些便宜首饰的小摊子上挤满了大丫头小妇人,都是吃了饭,出来逛逛的,这时候的国运正昌隆,百姓富足,有这些子闲钱出来讨个开心,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外域来朝的黄头发绿眼珠的人,阿泠看得眼珠子都不会挪动了,只一个劲儿地唤着云墨: “师傅,这里,师傅那里……” 这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飘逸,出尘脱俗,女的虽蒙了轻纱,但那双美目依然诱得众人不停地把目光往二人身上投来,又加上这阿泠一点也没有世俗女子的拘谨,叫云墨时也不刻意压低声音,只听得她清脆的声音不时响起来,又让众人羡慕起来,哪里来的璧人儿,这样出众! 云墨倒也不去制止她,第一回亲身体验到红尘繁华,难免会有这样的兴奋表现,她要停下来,他也让她停下来,去看看,轻抚一下感兴趣的东西,今天他就是要让她亲身感受到红尘中的善恶美丑,让她对这红尘有一个正确的理解,并不是她狐狸姐姐跟她胡说的,仅是一个有美男子可以“吃”的世界。 第一百一十八章心乱 走着,前面突然就围了一群人,阿泠当然要凑这个热闹了,当下就扔开了雪花的僵绳,往那人群里挤去了,云墨站在人群外面等着,阿泠挤进去了一看,只见那人堆中跪了一个年轻女子,正嘤嘤哭泣着,身前却摆了一具草席子蒙着的人,边哭边向周围的人磕着头,说道: “众位大爷请行行好,小女子随父来投亲,不料盘缠被贼人偷走,爹爹又感染了恶疾,撒手西去了,小女子愿意卖身为奴,求各位大爷开恩,为小女子葬了爹爹,小女子感激不尽。” 旁边顿时有男子调笑起来: “模样倒是水灵,大爷我倒不要你为奴,陪本大爷睡觉就行了,哈哈哈。” 这话一出来,有正义的便沉下了脸,可更多的都是起起了哄,阿泠听了一会儿,便挤出人群来,笑嘻嘻地对云墨说道: “里面有个漂亮的女人要自己卖了自己,你要不要买下来陪你去睡觉?” 听,哪里有半分是非观念?云墨皱了皱眉,正欲往里面走时,只见一群身着彩色锦衣的男子挤了进去,为首的一个开口便骂道: “***,老子的地盘,便是埋死人,也得跟老子交钱来!” 这便是地头一霸了,众人见这些恶霸跑来,便纷纷散开了些,有心好些的便同情地看向了那女子,可多的是抱着胸站在旁边看戏的模样。 这世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漠了?云墨拧了下眉,调头便往另一头走去,他们有规矩,不得过问红尘中事,天地循环自有规律,人心越坏,离这世道覆灭也就不远了,这天道之事,更不是他们应该去管的。 可是走了几步,却发现阿泠并未跟来,心里暗道了声不妙,那小妖倒是爱管闲事之人,平日间在家里便是这样,若有年长的欺负了年幼的,她便是打不过也要去插上一手,惹回一身骂,别人也不领情,可也没降低半分她要保护弱者的热情。 转身去看,可不是吗?那阿泠早就拦在了女子的身前,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正在教训那为首的恶霸: “喂,你为什么欺负人?” “哟,小娘子,这个倒是美艳!”那恶霸一见着阿泠的风情,立刻就酥了一身的骨头,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伸手就想往她脸上摸来。 阿泠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打得那恶霸一下倒退了好几步,眼前一片星星直飞,周围围观的人却楞住了,这女人敢惹这无赖,一时间大家一哄而散,原本热闹的地方就只剩下这跪着直哭的女子,阿泠,还有云墨,无赖这些人了。 “你敢打本大爷,看本大爷今日好好教教你规矩,让你知道做女人应该是啥样子!”那恶霸狠狠揉了一下被打痛的脸,几步跨过来,就想去扯阿泠脸上的面纱,这面纱怎么扯得下来?只见他手在阿泠面前晃来晃去,就是触不到那轻飘飘的面纱,他恼了,居然就去扯阿泠的头发!阿泠眼睛眯了一下,正要出手,一根筷子就直直地钉进了那恶霸的手腕之中,那恶霸还要说话,一只筷子又飞到了,这下,直接没入了他的眼睛…… 咦,真恶心!阿泠扁了扁嘴,又拍手笑起来: “打得好,杀了你这恶人吧!”她转身,就从被吓呆的恶霸的随从身上夺过刀来,举起来就往那恶霸身上砍去。 又是一根筷子,往阿泠的手背上打来,虽然力道适中,可是阿泠的手背上依然被打出了一个红印子,刀也从手中滑落下来。 她错愕地仰头看去,那窗口出现了一名男子,一袭华美黑衣,她从未看过有男子可以把黑色穿得这样好看的,那张脸又散发着男人狂*野的魅力,傲气逼人,又气势非凡,那双眼睛就像两幽古井,深遂不见底,又闪着冷冽的寒光。 她楞了楞,即刻又不服气起来: “喂,你凭什么打我?” 那男子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窗口。 阿泠一下子就恼怒起来,这男子,居然如此轻视自己,师傅看到我还流鼻血呢,你居然像是看不到自己一样! 想着,倔Xing子又上来了,踢开那刀,就往那男子站立的小楼冲去,云墨被两匹马给累着,一时间居然没来得及追上去,等把马交到了店小二的手中,阿泠早跑了个没踪影。 一进去,人就楞了一下,这里面倒是热闹,大厅里摆满了桌子,桌桌边上都有客人,都是几个男人几个女人,那女人还专往男人怀里钻,而那厅中的舞台上,有女子在抚琴,这琴声倒是好听,不好的,是那跳舞的人……怎么都不穿衣裳? 为什么自己不穿衣裳师傅要打自己,这女人不穿,这么多男人拍手? 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 这是一家勾栏院,供男人喝花酒的地方。阿泠听那臭狐狸说过,人间有种地方,里面都是美人儿,专供男人玩乐,臭狐狸常来这里勾*yin几个男人出去,吸点精魂去修炼。其他的梅花小妖都不愿意和臭狐狸往来,可是她喜欢,臭狐狸会告诉她很多看不到的人间的事情。就是臭狐狸告诉她的,在这里逛的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想来那黑衣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 老鸨见闯进了个姑娘,连忙过来了,怕是哪家的夫人上来找麻烦,问了两句,阿泠只是冷哼,加快了步子往楼上冲,老鸨急了,可见她一身锦衣,发间的珠钗一看便是名贵之物,想来也是大户之家,所以也不敢真的碰她,只好派人在身后紧跟着。 阿泠直冲进了楼上,却不记得是哪间房了,犹豫了一下,便一间间地推门去看,每推开一间,都要听得里面一阵惊慌尖叫,那香*艳的一幕幕,让她也不由得脸红耳赤起来,还是师傅说得对,光光的模样,确实不好看! 老鸨在身后直赔着不是,阿泠已经推开了最后一间房子的门。 门推开,那男子正坐在桌边上,独斟独饮,酒,是烈酒,门推开,这烈Xing就往门口扑来,阿泠不适地掩住了鼻子,狠狠地往那男子瞪过去。 “喂,刚才是你拿筷子打我吧?”见那男子不理睬自己,阿泠便放下了手,冲了进去,伸手往那桌上重重一拍,这手心就麻了起来,悄悄皱了皱眉,还是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 “小小年纪,居然行事这样毒辣。”那男子抬起眼眸来,冷冷地扫她一眼,不悦地说道。 “我、我毒辣?”阿泠错愕地了一下,手指了指自己,更恼了,又伸手往那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怒斥道: “你用筷子把那人眼睛都戳瞎了,你才是毒辣!居然还有脸说我!” “你是女子?”那男人不屑地扬了扬眉,有些不耐烦起来:“怎么办事的,让人这样闯进来?” 声音冷冰冰的,像寒风一样刮过了那老鸨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她立刻堆了笑,弓了腰赔起不是来: “对不起,这位大爷,我立刻把这疯妇弄走!” 一面说,一面就扬手,那凶恶的护院就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阿泠往外拖去。 “住手!” 云墨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众护院见着他,都楞住了,这男子一身贵气,不比那屋里的人少上半分,他说住手……还是暂时住手吧! 阿泠恨恨地甩开了护院的粗手,一把把云墨拉了过来,指着那男子便说道: “师傅,这人欺负我,快快给我报仇,把他打趴下!” 那男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连头也没抬,继续喝着他的酒,云墨轻蹙了下眉,转手拉住了阿泠就往外走去: “不得顽皮,回了。” “师傅!”阿泠急了,正要说话,却看到先前在那外面卖身的女子跟在一青衣男子的身后,低着着快步走来,到了她面前,便双手叠在了腰间,微微一拜,轻声说道: “谢谢姑娘相救。” 阿泠入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女人对自己这么客气,还说谢谢,一时间就慌了神,连连摆起手来,却又不懂应该说什么好。 那女子弱弱一笑,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然后便往那屋子里去了。 “给这位大爷请安,多谢大爷相救。”进了屋,她便款款下跪,磕了个头,静静地垂着首不语。 “爷,已经办妥了,那人本就是国舅家的一个家奴,小的已经把他交给衙门了。”青衣男子拱手,低声说道。 黑脸男点了点头,看向那女子,那女子连忙又是一拜,未语泪又流了下来,半晌方哽咽着说道: “小女子会遵守承诺,终生为爷的奴婢,伺侯爷一辈子。” 黑脸男居然挑了挑眉,站起来,用筷子挑起了那女子的下巴看了一眼,便扔了那筷子,往外走去了。 始终未发一言。 女子惶惶然地起了身,看着他往外走去,眼中一片讶然。 到了门口,阿泠冲他皱了皱鼻子,狠狠地瞪着他,虽隔着面纱,那黑脸男也感受到了阿泠的挑衅,他微皱了下眉,看了阿泠一眼,便快速挪开了目光,看向了云墨,云墨拱了手施了个礼,也并不言语,那黑脸男便收回了目光,负了手往前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委屈 “师傅,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怕这么个黑石头?”阿泠看着他的背影不服气地说道。 “淘气。”云墨皱了下眉,也转身往外走去。 阿泠气鼓鼓地跟在他的身后往楼下走,没走几步,先前那女子就快步跑过来,拦在了前面,跪下去就说道: “小姐请留步,帘儿愿给小姐做婢女,求小姐收留。” “婢女?我?不行不行。” 阿泠楞了一下,连忙摆起手来,最怕面前有人晃来晃去了,她晚上可是最讨厌穿衣裳的,想干啥就干啥,而且她也不喜欢使唤别人。 “求小姐收留,帘儿实在是无处可去。”帘儿又磕了个头,哭了起来。 阿泠还是坚持说不要,这时,那黑石头的手下青衣人又转回来了,对那帘儿说: “这位姑娘,我们爷正巧要一位侍女,你起来,跟我们走吧。” 臭石头,敢和自己抢人!阿泠一听就来了火,伸手就把那青衣人推开,弯腰把那女子拉起来,气呼呼地说道: “你别信他,我狐……姐姐说了,男人都是想着和女人睡觉的,你去了,肯定会睡了你,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冲着云墨吐了吐舌头,便接着说道: “那个,我师傅好一点,他不和女人睡觉,你给我师傅做婢女去吧。” 说着,那帘儿便看向了云墨,呀,是这样俊朗的男子呢!还有,这小姐怎么也不害羞,总是男人、睡觉地说个不停,让她顿时脸上一红,抬起双手,就把一张俏脸藏在了手掌的后面。 青衣人也被阿泠这大胆的言辞弄得楞住了,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便回头看去,原来那黑衣人并未走远,正站在拐角处看着这边,见阿泠的目光投过来,他便也把目光落在了她的双眸上,阿泠的心砰地就往上悬了一下,这黑石头,比不上云墨那样漂亮,可是,实在是太有气魄了,那样的霸气,那样的桀骜。 “我们走。”匆匆收回了目光,只觉得面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她快速地伸手,拉上了那帘儿姑娘,就大步往外走去。 帘儿羞怯地向黑石头点了点头,随着阿泠往外走去。 “告辞。” 云墨淡淡地向黑石头点了点头,也大步跟了出去,这男子一身贵气,日角龙颜,龙睛风目,应当就是当今天天下之主陵煜城,以前就听说他喜欢独自微服到民间私访,今日一见,倒对他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真耀国立国至今已有六百余年,国力昌盛已达到顶峰,当今天子人称烨帝,十四岁少年天子登基,诛家贼,讨叛党,征伐外域,疆土比先王在世时扩大了三分之一,四海之内莫不称颂其功绩。 然,月满则亏,人满则傲,今年已有二十七岁的陵煜城已渐显出独裁霸道的风气,凡事一意孤行,绝不听他人意见,行事一向铁血残酷,毫不讲究人情,云墨看过天运,这真耀迟则十年,早则五年,必有大乱。因此,云墨心里对这位天子并无太多好感,今日一见却又觉得这人确实是人中之龙,难怪能在短短十多年,把真耀国治理得如此强盛繁荣,若真有一天,真耀国亡了,还真是件憾事! 一行人,一前一后出了这飘红院的大门,陵煜城便翻身上了马,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师傅!”阿泠立刻狠狠地拉住了云墨的手臂,冲着帘儿呶了呶嘴: “这是你的女人,给你,我还事儿,晚些自然会回去。” 说着,便把帘儿往他面前一推,从小二手里接过了雪花的缰绳,翻身上去,一夹马儿肚子,就往城门的方向奔去了。 “回来,不许淘气!”云墨连忙就想制止她,可是刚欲走,那帘儿就怯生生地跟了过来,唤着: “老爷,帘儿给您牵马吧。” 说着,便伸手去牵那乌锥,可若无主令,乌锥哪里能容凡人去碰她,立时就扬了蹄,狠狠地踢了过去,帘儿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了好几步,才狠狠地跌到了地上。 云墨又不能真的丢下她,又不能把她带回幻门,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到她手里,便骑上乌锥往外追去。 城外,阿泠的雪花已经追上了陵煜城,她一挥彩袖,便将一根白练往陵煜城的身上击去,陵煜城身子往前一俯,躲过了那白练,一拉马的缰绳,那马高高仰起前蹄来,一声嘶鸣,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转过了身,冷冷地看向了阿泠,阿泠却得意一笑,指着他说道: “喂,黑石头,你敢和我打一场吗?” “姑娘何苦咄咄逼人,身为女儿家还是要温柔良淑一些的好,不要打打杀杀。”陵煜城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怎么和师傅一个调调,无趣!凡间的男人真无趣,也就那臭狐狸才喜欢!可是,阿泠又觉得有些失落起来,臭狐狸正是这黑石头说的那种女人,说话嗲嗲的,一听上去她就打冷战,可是为什么男人都好这一套?可是,师傅看到我都会流鼻血,你凭什么不理我?还要讽刺我?越想越沮丧,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美目一瞪,便大声说道: “我不管,今天是你用筷子打了我,你得让我打回去才是。” 陵煜城又好笑,又好气,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女人,胆大包天,居然叫着喊着要打天子!他也不再理她,策马调头就要往东去。 “胆小鬼,你是不是怕打不过我,我师傅可是最厉害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阿泠大声叫了起来。 “是谁?”陵煜城倒来了兴趣,刚刚在飘红院里看到的男人确实不同凡响,一看便知身份高贵,可是在真耀国中,他从未见过哪支皇族或者权贵之家有过这样的人物。 转过身来,他就看着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问道。 阿泠眼珠子转了转,便说道: “是……” 应该说什么人才唬得住他呢?人间官最大的就是皇帝,不如就说是皇帝吧! “是皇帝!”想着,她也不脸红,张口就胡吹了起来: “我师傅是皇帝,你欺负了我,他日就让他灭你的九族!怕了吧?” 陵煜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倒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这话也敢胡扯,不过从刚才的事来看,她的心倒是不坏,只是太骄纵了些,算了,堂堂一国天子,不和这无知小女计较,他再也懒得理睬她,快速调转了马头,一扬鞭就疾驰了出去。 “喂!”阿泠想再追,可是云墨已经赶了上来,手指一弹,一枚小珠便击在她的脑门上,斥责道: “再敢乱跑,罚抄门规千遍。” “你就会对我耍威风,你怎么不去和他打一架?想来,你的本事也是假的!只会弹弹琴而已。”阿泠揉着被打疼的脑门,懊恼地说道。 这小妖,Xing子什么时候才收得起来?云墨有些头疼,沉下脸色,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去,一日之中见他变脸两次,阿泠也不敢再造次。幻门门主,哪里只会弹琴的?她只是逞一时之气,胡乱说了气他而已,若他又要捆了自己,不给饭吃,那就惨了。 小心翼翼地跟着云墨往回走去,本是带她去松涛院听琴,可是云墨却没了心思,琴弹得再好,若她野Xing不收,还是难以被人容于世间。 一回了幻门,他便责罚阿泠去练习琴曲一百遍,只要弹错一个音,就得重来,否则不许出屋子半步,阿泠便垂头丧气地去了。不一会儿,便有小童进来向他禀报,新年那晚,宫中要宴请天下士子,云墨虽不常出门,但是他却早被喻为京中第一琴,他虽不见客,不收徒,但是谱的曲子早就在天下广为流传传唱了,所以他也在这次的受邀之列。 发的是烫金的贴子,并不是以圣旨的方式来的,贴子只说以诗书棋画来会友,共颂真耀太平盛世。云墨皱了下眉,这人怎么也好起了歌功颂德的一口,刚有了些许的好印象,又没了。 随手把帖子扔到了桌上,刚坐到琴边,便听到阿泠的屋中传出了她的琴音,这琴音又乱又杂,似乎是心绪极不稳定,含了许多怨气。 他忍不住起身就往那边去了,推开了门,只见她坐在琴边上,一双手在琴弦上胡乱拔着,那指上又多了一些细小的伤口。 “阿泠。”他叫着,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阿泠停了手,低头坐了一会儿,便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去,扶着椅子扶手慢慢蹲下,又把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头也靠了上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居然是哭了起来。 天天看惯了她的嘻皮笑脸,或者一脸不服气的倔强模样,这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脆弱的小女儿态来,云墨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手抬起来,想去抚她的发,可是到了空中又停了下来,怎么也落不下去。 阿泠哭了一会儿,便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师傅,你是很讨厌阿泠么?” “并未讨厌阿泠。”云墨连忙说道。 “可是,大家都不理我,你动不动就骂我,罚我,是不是因为阿泠是小妖,是不是这样?” 阿泠看着他的眼睛,哽咽着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驱逐 “大家没有讨厌你,只是你要把这Xing子稍稍改改,女孩子要温柔一些才是,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对人也要和气。”云墨轻叹了一声,小声说道。 “要怎么才算温柔?”阿泠眨了眨眼睛,哭声小了些。 “温柔……”云墨倒呆住了,这个要怎么解释? “就和师傅说话一样么?”阿泠微微抬起了身,把脸凑近来,二人脸对着脸,只隔了半指的距离。 云墨的心又狂跳了起来,这么近,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就在眼前,白里泛着粉红,那双眼睛,有了泪水的流淌,又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他居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然后……俯过去,在她冰凉的唇上吻了一下。 这一吻,似冰一样,冰得他猛地打了个冷战,脑中迅速清醒了过来,他在干什么?他居然在亲吻自己的亲授弟子,她还是个小妖!这是天理难容的,这是要受到天火惩罚的大罪!他慌乱地把她往前重重一推,站起来就往外快步走去。 阿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用嘴巴碰自己的嘴巴,为什么突然又发了脾气? 这一晚,云墨屋里的琴音未停,却是从未有过的浮躁烦扰之音,阿泠屋里的琴音也未停,却是从未有过的忧伤之音。大家也都没睡成,两只耳朵里尽是这乐声,第二日,个个都顶着了一双熊猫眼。只有云墨,结结实实睡到了午后才起身。 拉开门,院中,众弟子依然在勤奋地练习着,他认真看了一会儿,却独不见大弟子安青枫的身影,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转身就往阿泠的屋中走去,到了门口,侧耳听了一下,屋里静静的,终是觉得不安心,于是便伸手推开了门,这门推开,他顿时觉得血全涌上了头顶。 安青枫正站在屋中,手紧搂着阿泠的腰,而阿泠却踮起了脚尖,双手掀起自己的面纱,唇就贴在安青枫的唇上。 “放肆,你们在作什么?”云墨大怒,挥掌就往安青枫身上劈去,安青枫躲闪不赢,生生挨了这一掌,顿时口吐了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只抽畜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阿泠被吓呆了,前两回云墨发脾气也只是骂几句,这回怎么就动了手?还把安青枫打得这么重? “大胆梅妖,本门主念你初涉凡尘,好心收留你,以免你被上仙收走魂魄,更收你为徒,授你技艺,你居然野Xing不改,勾引同门师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幻门弟子,现在立刻就给我滚!” 云墨恶狠狠地瞪着她,怒吼着,这胸中已然燃起了熊熊之火,又泛了浓浓的酸意。 屋门口已经围了那些师兄姐们,尤其是这些师姐们,脸上无不是鄙夷之色,还有人小声说道: “本就是一届小妖,哪里有资格和我们同入一门?还这般不知廉耻!” “都闭嘴,他日,谁敢再提这事,必重罚。”云墨一拂袖,又低吼道。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阿泠急促地喘着气,不解地看着云墨,为何他可以用嘴唇碰自己,而自己就不能去碰别人?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所以才叫大师兄进来的,她想知道,别人的唇和云墨的唇有什么不同。 一面想着,两行委屈的泪水又从眼中涌了出来,他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呢?是他逼着自己当他的徒弟的!又不是自己哭着喊着要贴上来的。 “还不滚?今后不许你提起我的名字,我幻门也从未有过你这种弟子!”云墨转过身,一挥袖,就指向了大门。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的,臭师傅,我不稀罕。”她一跺脚,一扭腰就往外面冲去了。 这样冲出了幻门,冲进人群中,少不了引来许多注目的眼光。阿泠却不管,一面哭,一面哭着,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不知不觉,便出了城,又去了昨天和陵煜城去过的方向,臭男人,世间上都没有好人,都欺负自己!想着,便走到了路边上,对那大树使劲儿踢了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少,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昨儿晚上就没吃,今天又因为没弹完琴,那监督她的人巴不得她饿着,所以云墨未醒,也未让她去吃饭。她看了看四周,沮丧起来,这人间太大,可自己居然连找碗饭吃的本事也没有。 正想着,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想起了一个字:抢! 眼看那马儿快到的时候,她突然纵身一跃,往那人身上扑去。来人,却是昨儿出城去办事的陵煜城,这乌漆乌黑的城外,他只闻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淡香,接着,便有一个纤巧的人影往他身上扑来了,下意识的,他便以为是刺客,眼眸一紧,那杀机就浓起来,手掌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就往她的胸前刺去。 阿泠人虽轻巧,会些简单的法术,可毕竟化人的时日尚短,云墨也未教她武艺,所以这一剑,不偏不倚地就没入了她的前胸。 她一声尖叫,就从半空中坠了下去,真惨,遇到个比自己凶的!还没想完,人就落到了一个怀里,陵煜城听清了她的声音,也想到了这香味的主人,是昨天那个刁蛮的漂亮丫头! 阿泠痛得紧掐住了他结实的臂膀,骂道: “你这个人,我就想抢你点钱花花,你干吗杀 ?” 陵煜城楞了一下,昨儿还有那贵公子相伴,今天怎么就来抢钱了?那男子难不成还是哪个山寨里的当家? 她在怀里痛得发抖,他皱起了眉,自己得赶回宫去,难不成把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也带回去,正欲伸手把她扔下时,她却晕了过去。 想了一下,便带着她策马进了城,在城中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间小院的门口,轻敲了几下院门,那门便开了,开门的,却是昨天那帘儿。 原来,昨天云墨离开的,他的手下便依了他的旨意,带着帘儿来了这里,给她租了间屋子住下,让她慢慢寻亲。 帘儿一见是他,那眼中立时放了光彩来,连忙就想拜下去,陵煜城沉声说道: “免了,这女子交给你,给她请个大夫来。” 说着,便把阿泠往帘儿手中放去,帘儿哪里抱得起她来?这一放,两个女子都跌到了地上,陵煜城只好把阿泠又抱起来,往那屋中走去。 把她放到榻上,看着她面上的纱,又好奇起来,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有好听的声音,有漂亮的眼睛,脸会是什么样子? 轻轻地掀开了面纱,那油灯下,阿泠虽面色苍白,可是却依然让陵煜城看呆了眼,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太美、太美了! 帘儿端进热水来,一看她的模样,也楞住了,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在这女子面前,一向认为自己还算秀丽动人的她,一下子就泄了气,自己简直就成了花边的小草,水边的小坑。 陵煜城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这肌肤如丝,指尖立刻一颤。他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绪,现在朝中暗流涌动,他不可以这样就被乱了心神。这女子形迹可疑,偏偏又在那里出现,说不定是探子呢? 想着,便又冷下了脸来,这样的美人没见过,可是美人计倒是见得多了,他冷笑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去。 帘儿奇怪极了,这人刚才一副迷恋的模样,此时又冷下脸来,真是让人看不懂,也不知这二人到底什么关系,这女人又为何受了伤? 其实阿泠醒着,她看着陵煜城的表情从惊讶转到了不屑和冷漠。 烛光轻摇着,阿泠在这人世间,第一回感受到了极致的绝望,原来,自己真的是这样不受欢迎! 这帘儿倒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大夫又开了好些金疮药,外敷内煎的,在院中休养了几日,伤口就渐好了。 原来修成了人身,也会受伤,看着镜中那白皙的肩膀上面多出的那丑陋的疤,阿泠心灰意冷极了,没料想做人是这样无趣的事,早知道,何苦没天日的修炼呢? 正想着,身后的门便推开了,她懒洋洋地转过身去看,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陵煜城,这几日,他都没能查出这师傅两个人的来历,只知道那云墨是京师第一琴,可真正见过他的人又少之又少,这女弟子更是从来没人见过。 好在,并未查出这人和其他的王爷有任何来往,昨晚上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她的模样来,忍不住了就来瞧瞧。 “你来作什么?看我死了没?”阿泠话难听,可是声音却软软的,听上去就像在撒娇,她自己感觉不到,只顾着又趴回了镜子前面,看着铜镜中的人发呆。 陵煜城呆了一下,坐下去,看着她的身影问道: “伤了便回去吧,还留在这里作甚?” 阿泠一下就红了眼眶,扭过头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到了他身边,却被他伸手一拉,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她恼怒地伸手就往他脸上打去,又被他扣住了另一只手,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的,又欲抬脚踢过来,陵煜城真是来了兴致,平日间,哪个女人不是眼巴巴地盼着自己这样待她们?到了这刁蛮的丫头面前,自己又被打又被骂,若是告诉她,自己是天子,她会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天子 他便俯下身来,逼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居然敢打当今天子?你不知道是死罪吗?” “什么天子,地子的,滚开!想唬人自己想个名号去,跟着我学作甚?”阿泠气恼极了,这男人真不要脸,居然学着自己,和皇帝扯关系! 陵煜城楞了楞,反应了过来,对了,她昨天就是冒充了自己的徒弟……天子门生! 见她一张小嘴一张一合的,他又有些失神起来,俯下身就含住了那张小嘴儿,香香的,还有股淡淡的药味儿。 阿泠急了,这男人怎么把舌头伸自己的嘴里来了?要吃自己么?原来他也是妖怪!想着,便瞪大了眼睛,一发狠,重重地咬了下去。 陵煜城连忙松开了她,这舌头差点儿被她咬断了!下意识的,他就扬起了手要重重地打下去,可是阿泠却轻巧地跳了起来,往外面冲去了:“臭妖怪,你居然敢吃我?你瞪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你阿泠NaiNai,居然敢吃我!” 她叫阿泠! 这么泼辣,却不知道这叫吻,还大喊着自己要吃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他掩着被咬破的嘴,慢慢走了出去。 院子里,侍卫正愕然地看着阿泠,她骂皇帝是妖怪,那现在要不要动手抓她呢? 阿泠的身影风一般往外卷去了,谁稀罕呆在这里呢?只是舍不得帘儿,到了这红尘间,只有这帘儿愿意和自己这么亲密地说话,不嫌弃自己。 出了门,就在路上闲逛着。 陵煜城在身后跟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走到了小摊边上,看了一会儿瓷人木偶,又看了会儿胭脂水粉,似乎是被那个吸引住了,一个劲儿地在鼻下闻着,舍不得放下来。 陵煜城上前去,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往那小贩手里一丢,小贩立刻就喜笑颜开起来,阿泠抿嘴一笑,倒也不客气,立刻旋开了那盒子,小心地用指沾了一点儿,举起来向他看着,他有些楞神,这一笑,倒是妩媚极了,让人忘了她是个小辣椒般的女子。 不过,他的楞神没维持多久,这阿泠已经迅速伸了手把这红色往他的脸颊上抹来了,这黑黑的皮肤上面一长抹的胭脂膏子,阿泠立刻展颜大笑了起来,她不知道淑女应该如何去笑,只知道如何快活就如何去笑,原本妖娆上挑的眼睛也弯成了小月亮,唇角快活地上扬着,陵煜城的脾气就像一江C混水一般,被这笑容给冲走了。 这一天,他陪着她逛了街,在小摊上吃了面条,听了小曲,倒也惬意,是的,惬意,好久没这样放松了,他越来越迫切地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会不会对他不利,若没有这些,他就会把她带进宫中去伴驾。 慢慢地,便走到了城墙边上,天色也晚了,星星满天坠着,有些凉意,早C混的晚上,就是这般,这凉也会带了些许C混*意。 “石头,你想什么?”她停下来,笑着踮起脚尖,伸手去捞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那玉晶莹剔透,还刻着一个字。 “碧,你是叫阿碧吗?”她歪着脑袋,笑着问道。 陵煜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是阿泠,你是阿碧。”阿泠的脸突然就烧了起来,心也跳得急了。 陵煜城的心也砰地重重跳了一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羞怯怯的模样让他又想去吻她了……不对,想去要她!他是皇帝,自十四岁起就是这样,想要某人女人,都会直接去要,因为他有这个资格,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刚只吻她一下,她就说自己在吃她,若那个……她又是什么反应? “阿泠。”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个,不要吃,叫吻。” 吻?阿泠楞住了,楞神时,他又托起了她的下巴,吻了下来,这一回,阿泠没有去咬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慌无措地看着在眼前他愈加放大的脸,这直楞楞的目光倒让陵煜城有了些羞意,这女人!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嘴里用了力,直吻得她急喘连连起来,过了一会子,她便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大胆地伸出了舌尖,去了他的唇里,玲珑的身体又在他的身上轻蹭着,这个动作简直是导火索,让陵煜城更难坚持下去了。 她是梅魅的精魂,她的骨子里流淌着魅的血,又真有几个凡间男子能抵挡住这诱惑? “有别人这样吻过你么?”他突然就松开了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什么和什么?她的脑中还是乱糟糟的,这就是吻么?简直让她轻飘飘的,都无法站稳了,和云墨的,和安青枫的,都不同。 她想了想,便摇了摇头,陵煜城满意的笑了,看她开始那表现,也不像有人吻过的,只是胆子忒大了点,居然就敢回吻了。 “你信不信我?”他又问道。 信的吧?阿泠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低声说道,回头招了招手,立刻有侍卫牵上了马来。 把她抱上了马,带着她往南边疾驰而去。 “这是哪里?”看着眼前出现的大宅子,阿泠好奇地问道。 “进去瞧瞧。”他低低地说道,可这声音分明就沙哑了起来。 推开了门,一座大殿出现在眼前。墙,是整块白玉砌成的,有六米之高,走廊上悬着红色的灯笼,映在这玉墙上面,团团都是暖光。 “御凤池?是什么的?”阿泠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字,一面说,一面大步往里面走去。 “咦,澡堂子嘛!可是,好大啊,比我那臭师傅的澡堂子大多了。”阿泠想着云墨,心里又难过了起来,那臭师傅是真的不要自己了!虽然总是对自己板着脸,可是,还是舍不得他。 今天一整天,第一回听她提自己的师傅,他不露声色地问道: “你师傅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找你?” “他不要我了。”阿泠有些心灰地说道:“嫌弃我呢。” “为何?”他往前走去,继续试探着。 “因为……就是嫌弃。” 她收住了话,若告诉他自己是小妖,他也会嫌弃自己的吧?他是除了帘儿之外,第二个愿意陪自己玩的人,虽然第一回见面时他用筷子打自己,第二回用刀刺自己,可是,她还是不讨厌他,甚至想亲近他。 “要是,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你会嫌弃我吗?”阿泠快走了两步,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陵煜城低下头来看向她,那双美目之中满是期待,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会嫌弃她什么呢?出身?她是家奴的女儿?或者,太爱招蜂蝶?她这模样,确实太过妖娆了些,他的目光滑到了她的手臂之上,那里会不会有守宫砂? “想玩水吗?”他眯了下眼睛,低声问道。 阿泠侧过脸去看那池子,水雾缭绕,池子四周都有麒麟兽在往池中吐清水,波光鳞鳞的,好看极了。 “当然。”她笑着,就往那池子里跑去了,一面跑,又一面解起了衣带。 陵煜城的目光一下子就沉了,若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举止? 几分喜爱顿时退去了,他看着她把衣衫褪去,往水里跳去,眉头紧锁。 这边,阿泠还是极力忍耐了许久,害怕吓着他,才留了这两年衣服。冬之梅,本就怕热,喜凉,这屋里被温泉水弄得宛若初夏,她早就受不了了,对于她来说,人间所谓礼仪道德都只是云墨嘴里念着的规矩,是故意设下的,不让她吃饭的规矩。 她的手臂,白皙,柔美如C混柳,却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守宫砂! 失望再度袭来,陵煜城突然就后悔带她来这里了,如此不守妇道的女人,哪里能脏了御凤池里的水? 他沉下了脸色,大步过去,把刚刚跳下水的阿泠给捞了起来,然后扔到了一边,阿泠吃痛,爬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长长的发解开了,披在身上,胡乱纠缠着,俏丽的脸儿上飞着被热气晕染上的红润。 他看着这么美的她,已经开始燥热起来了,后宫佳丽成千上万,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他为难极了,碰,还是不碰? 如此一个不守规矩的女人,堂堂天子,怎么可以去要这样的女人?脑子里这样想,但是,手好像已经不听指挥了,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泠楞了一下,却没有反抗,只好奇地看着他。 陵煜城牙一咬,把她打横一抱,丢到了旁边的软榻上面上。 “你要做什么?”阿泠惊讶地问道:“你要睡觉睡一边去,怎么睡到我身上来了?快走开,你好重!” 看你装到几时!若真是对手送给自己的,那就不妨享用了再说,陵煜城眸光一沉,直接开始。 “喂,你用什么东西打我?”阿泠被他弄得气喘吁吁的,吓得大叫:“你们人类,怎么都这样可恶?” 阿泠痛得弓起了腰尖叫起来,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手臂。 他也楞住了,低头看去,她痛苦的皱着脸,而榻上分明有鲜红大朵大朵的泅开。 她明明没有守宫砂,开什么玩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找她 “为什么没有点守宫砂?”他低声问道。 “那是什么鬼玩艺儿?”阿泠爬起来,往腿间一看,哭得更厉害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怎么每次都要把我弄出血呢?” 陵煜城尴尬极了,这话说出来,自己倒像是一个恶魔! “你娘没告诉你什么是守宫砂?”犹豫了一下,他才问道。 “我没有娘!”阿泠跳下榻去捡被他扯落的肚兜,这是帘儿的,坏了怎么赔?自己又没有银子!捧着碎掉的衣衫,哭得更伤心了,人类就是坏,尤其是男人,都欺负自己! 听她说没有娘,陵煜城的心就软了,原来是个没娘的丫头,难怪这么野!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沉默了一会儿,他讪讪地问道。 “我也没有家。”她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因为眼中有泪,这一瞪又像是嗔怪,似是在责备他的粗暴,陵煜城更窘迫了,自己堂堂天子,倒是欺负了一个孤女! “那……” “臭石头,你把我捅出了血,我要报仇,我也要把你捅出血!”阿泠现在是气晕了头,转身就扑了过来,直接就把他扑倒在了榻上,伸手往他身上掐……但碰到那里,她马上怔了一下,干脆跪起身子来,伸手就扯开了锦被,往里面看去,一面惊愕地说道:“怎么是这样呢?难怪打得我痛哦!” 陵煜城现在简直是哭笑不得了,天,这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小妖女?看上去一副迷媚样儿,可是做的事,却是连五岁的女童也不会去做的! “这到底是什么哦?都和我不一样呢!我怎么才能把你弄出血来?” 她的手伸了进去,轻轻了捏了一下,然后就用手指弹了起来。 陵煜城就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他把她的手拉出来,狠狠地甩到一边,“你这仇报不了了,还是我来吧。” 阿泠的痛字没出声,便消失在了他的吻里。 “这种事,今后不许对别人做,听清楚没有?否则朕就杀了你!”他扣住了她的下巴,狠狠地威胁道。 “为什么?”阿泠扒开他的手,奇怪,并不似开始那般痛了,渐渐的,她居然还想要得更多。 “你还敢问朕为什么?除了朕,不许什么人去碰你,记住没有?”他眯了下眼睛,加重语气胁。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轻一些,好痛。” 陵煜城,十四岁登基,十五岁立后,十六岁亲政,十七岁有了第一个儿子,却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畅快淋漓。他忘了自己是天子,是皇帝,也忘了她还是初次,会承受不了这样的热情,他只想着去寻找更极致的舒畅。 ———————————— 阿泠趴在桌子上面已经有大半天了,院中那棵大树上住了一窝小鸟,叽叽喳喳鸣叫个不停,她翻了翻眼皮子,手指一弹,便有一颗花生准确地击在那鸟窝之上,惊得小鸟乱飞。 帘儿掀开门帘走出来,抿嘴一笑,便说道: “小姐怎么和雀儿过不去?要不,帘儿陪小姐出去逛逛?” 阿泠懒懒地坐起来,晃了几下腿,小声说:“没劲。” 可是,怎么这么没劲呢?那晚之后,阿碧再也没有出现过,臭狐狸倒是闻出了她的味道,跑来瞧过她一次,阿泠问了她什么叫守宫砂,又为什么男人女人是不同的。 臭狐狸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许久,逼着她说了那晚的事,笑得差点岔过气去,又趴在她耳边说了好多闺中之术,阿泠听得是脸红心跳,这才弄明白,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吃美男”。 那晚阿碧又勇猛,害她第二日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回了这小院中。 可是,阿碧去了哪里?他的脸怎么老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臭石头,黑石头!闷闷地嘟了两句,又趴了下去。 淡淡的冷香飘进了鼻中,她懒洋洋地侧过脸来看向了来人。 “师傅。”她皱了皱眉,又改口了:“讨厌鬼,你来作甚?” 云墨微蹙了下眉,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帘儿,一掀袍子,坐了下来,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脸红成这样? 阿泠迅速扒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你别碰我,免得等下又打我。” 云墨尴尬地咳了一下,轻声说:“是为师的错,跟为师回去吧。” “不回,到时候又赶我出来。”阿泠倔强地扭过头,冷冷地说道。 云墨沉默了下来,那日安青枫苏醒之后,便去他门前请罪,告诉他,错不在阿泠,阿泠只是问他,为什么人和人要唇对唇?是不是和小兔子一样,也靠那样告诉对方,哪里有青草吃?是他没忍住去亲了她,不怪阿泠。 云墨心中早已懊悔,阿泠哪里会懂人间情爱?那日分明是他吃醋,胡乱发脾气,今儿实在忍不住了,早上一起来,就跑来找她了。她很好找,身上有股梅香,这香特别极了,只是没想到她和这帘儿姑娘住在了一起。 “为师……” “你快回去吧,我还要有事。”阿泠打断了他的话,站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 “阿泠,为师保证不再责骂你,跟为师回去。”云墨连忙跟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说道。 “不回,她们都不喜欢我,我喜欢和帘儿呆在一起。”阿泠摇了摇头,伸手拂开他的手。 “你不能留在外面。”云墨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年一次的幻门会要开始了,许多道士都会进京,你一个小妖,不管是谁,都可以收了你。” “你骗我!”阿泠狐疑地看着他。 “为师何时骗过你?”云墨严肃了下来,可是心里却打起了鼓,幻门会是不错,可是在聚会期间,这四界是和平共处的,除非是犯了大错,互相不得干涉,他真的是在骗阿泠。 “咳,还有,你不是想看看皇帝长啥样子吗?过几日,为师带你去宫中玩。” 见阿泠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他又扯了一个谎出来,宫中宴请士子,他本是不想去的,不过,若能说动她回去,就去一回也无妨。 阿泠的脸色果然兴奋了起来,她眯了一下眼睛,跳起来抱住了他,大声问道:“真的吗?师傅,是不是真的呀?” 云墨有些尴尬地把她从身上拉下来,旁边的帘儿早就羞红了脸,这小姐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男女之别。 “帘儿,我明儿再来找你玩,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她过去抱了抱帘儿,又快速冲进了屋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那日阿碧陪她在街上闲晃时,居然买了一大堆小玩艺儿,珠钗胭脂环佩戒子,一大堆。 收好了,她又犹豫了一下,转身说道:“师傅,我明儿自己回去可好?” 云墨皱了下眉,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阿泠脸上一红,就侧过了脸,假意收拾着东西,小声说:“我答应了帘儿,今儿陪她看灯笼去的。” 对了,今儿倒真是有晚集市,各地的灯笼进了京,要举行灯笼会,云墨迟疑了起来,他应该留下才对,可是幻门中正有各地的修仙之人前来拜访,他若不归,倒显得没有礼数。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答应了下来,又陪着她说了好些话,留了点银子给她,让她晚上好用。送走了云墨,阿泠把银子给了帘儿,便又发起呆来。 明儿回幻门去,阿碧今晚上还会不会来?实在是想他了。 “哎……” 眼看着日头就往西沉去了,外面一片霞光,而那人却迟迟未至,她长叹了一声,失望地往屋里走去,刚走了几步,身子就一轻,接着,一张俊朗的脸就落入了眼帘。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他说着,俯身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 “你来了!”她惊喜地说了一句,羞涩之感,没由来的就涌了全身,脸上泛了红,手指在裙上轻揪着,眼睛也不敢看他了。 “想我?”他用脚踢开了门,快步走进去,把她放到榻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问道。 阿泠点了点头,伸手就抱住了他,把唇迎了上去。 小妖女,倒是主动!陵煜城低笑起来,用力地就吻下去,双唇胶着着,好久才分开,阿泠微微喘着气,小声说: “那个,我知道什么是守宫砂了。” 陵煜城的眼神沉了些,坐下来,自己脱了靴子,躺到她身边,笑着问道: “是什么?” 阿泠翻身坐起来,手指在他的胳膊上轻点着,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 “就是红点儿,女人第一次没了,就没有了,那个,你会娶我吗?” 娶?陵煜城看着涨得红红的脸颊,沉默下来,他之所以出宫来,正是他得知这阿泠的师傅来找她了,阿泠还往他身上抱……那是普通师徒的关系吗?既来了,为何又不跟着回去? 阿泠趴下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又问道: “我说得不对吗?男人和女人睡了觉,我的守宫砂又没了,你不要娶我吗?” 他挑了挑眉,伸手拉她躺在身边,把那些怀疑压到了心底,这是他第一回想去接近一个女人,却遇到这种状况,他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相信她,一向以善于决断为傲的他,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回去 阿泠心里有些失落起来,他怎么都不说话,难道他就是臭狐狸说的那种花心的,在外面找乐子的男人?家里娶了一大堆的老婆,还要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 “晚上有灯笼看,你去不去?”闷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嗯。”陵煜城小声应了声,翻过身来。 几日没见着她,也是想得厉害,对宫里那些娘娘居然提不起丝毫兴趣来了,这会子,佳人就在身侧,一时间又懒得去想她到底是什么人了。 二人自又是一番疯狂,直到那日头完全没入了黑夜,那月儿高悬,星星满天,也没有安静下来,阿泠悦耳的笑声,不时从那屋子里传出来。 院中,那帘儿却是脸红得要滴出水来一般,根本不敢靠近屋子,只有那归巢的鸟儿又开始聒噪,惹得帘儿只用那小石子去赶它。 “帘儿,我们去看灯笼吧。” 正打着,那二人却从屋里出来了,手牵着手,面上的潮红还没有散去。 帘儿红着脸看了一眼陵煜城,便摇了摇头说:“小姐和公子去吧,帘儿看家。” “走吧,一起去,明儿我都要回去了,以后难得出来呢。”说着,便上前来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陵煜城也不阻止,只带着侍卫慢慢地跟在了后面。夜市非常热闹,街道两侧都挂着彩色的灯笼,大大小小,形态各异,还有会转动的走马灯,看得阿泠一阵阵地惊呼。 阿泠依旧蒙了面纱,蒙了倒好,要不然这一张娇面,又不懂得避讳,一笑起来,一张脸上就C混光明媚,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狂蜂浪蝶。那帘儿却是一路沉默,不时会悄悄回头看一眼陵煜城,然后又继续沉默。 陵煜城看着,只不作声,见惯了女人这样对他的表情,欲拒还迎的把戏,想着,还真不如这阿泠来得直率可爱。 “阿碧,我要这个,你买给我。”阿泠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指向了一只灯笼笑着说道。 陵煜城看过去,那是一只小走马灯,灯自己转着,纸上绘着一武士打虎的画儿,一转起来,那一招一式地把老虎给打趴下,也是有趣。 他便点了点头,侍卫上前就付了帐,帘儿在旁边怯怯地摸着另一只灯笼,他便沉声说道: “你也选一个吧。” 帘儿立刻就红了脸,小声道了谢,小心地选了一盏红色的小圆灯笼,上面不过是些国泰民安的祝福话语。 两个女孩儿各提了一只灯笼在人群里走着,一个,安静得如同月亮,一个又张扬得像那太阳,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阿碧,这人真能打死老虎吗?”她突然转过身来,拉住了陵煜城的手,好奇地问道。人这么弱小,那老虎她在山中见过,很是威猛,吼叫起来,身上的花瓣儿也被震落了。 陵煜城突然就来了兴致,前不久听说南山来了猛虎,许久不曾狩猎了,去打只虎回来也不错,想着,便让侍卫送帘儿回去,自己带着阿泠往城外走。 帘儿站在人群里,一脸失落,直到二人走远了,才低下头,随着侍卫慢慢地往回走。 “去哪里?”阿泠见他的眼底满是兴奋,便挽紧了他的手问道。 “打虎。”他唇角一扭,骄傲地说道。 “你?”阿泠瞪大了眼睛,一副不信的模样,可别到时候打不到,让自己去帮忙呀,她不想和老虎打架,那畜牲太爱流口水了,恶心兮兮的。 侍卫很快就将座骑送来了,二人上了马,就直奔南山而去,这马是汗血宝马,万里挑一的快骑,二人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山中很凉,又暗,陵煜城打着了火折子,点着了她手里的灯笼,二人往那山上爬去。 “这里有老虎吗?你别打了只老鼠给我啊……”阿泠压根就没想过真要打老虎,在她心目中,人类是弱小的,便是再厉害,也打不过老虎。 陵煜城轻哂了一声,这辈子倒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瞧不起,还是个女人!在山中绕了大半夜,腿都走酸痛了也没看着老虎,阿泠开始打起了哈欠,下午本就“运动”得久,又逛了集市,他哪里来的精神啊?她都快睡着了。 陵煜城的背却越来越僵直,他闻到了腥味儿,这是猛兽的味道!脚步慢了下来,突然就抱着阿泠纵身一跃,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面,月光下,那黄斑的大家伙正仰头看着树上,那血盆大口张着,涎水就往下淌着。 阿泠厌恶地扁了扁嘴,这臭畜牲,借着月色,陵煜城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模样,换成是那帘儿,应该吓晕过去了吧。 几分意外过后,他便起身往下跳去,一手抄起了马身上的弓箭,快速地把箭支放好,拉满弓弦,对准了那黄毛畜牲。 老虎咆哮了一声,纵身,凶猛地扑了过来,那箭也出了弦,往这老虎的额心射去。 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阿泠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陵煜城……她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呢,他居然就打完了?那也不是和灯笼上画的一样,是一拳拳地打呀!一点也不好玩。 陵煜城收了弓,面上颇有得色,等着听树上传来的惊喜的欢呼声和掌声,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难道是吓傻了?抬头,对上阿泠的目光之后,他又有些意外了,这女人,正在打哈欠,那脸上丝毫没有崇拜和仰慕之意,反而有几分失望,失望?他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阿泠也没一句仰慕之语,倒是窝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极了,还蹭了他胸前一片的胭脂。 有些恼怒起来,这女人,凭什么这么小瞧自己?凭什么不把自己这勇猛放在眼中? 回了小院,也不理她,自己黑着脸冲进了她的屋子,阿泠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进了屋子里,摸到榻前,倒头就睡。 “起来,侍奉朕更衣!”陵煜城更恼了,r把她拖起来,往地上一丢。在她的面前,自己好像成了nuan床的那个,让她满足的那个,她倒好,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底!哪有女人敢这样漠视他? 阿泠翻了翻眼皮,又往床上爬去,外面,帘儿连忙跑了进来,小声说道:“爷不要生气,帘儿伺侯您。” 陵煜城一甩手,冷冷地说道:“出去。” 帘儿面上白了白了,低下头退了出去。 陵煜城端起了桌上的杯子,杯中还有下午的茶水,还未想,就往她的脸上浇去了。阿泠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 “发什么神经啊?”伸手弄掉脸上的茶叶沫子,阿泠生气了。 陵煜城咬了咬牙,扔了杯子,伸手就撕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喂,你又撕!被你撕坏了三件了。” 阿泠慌忙躲闪着,可是哪里躲得过他的攻击,不几下就光了,走马灯在床头上转悠着,在她身上投出光影来,陵煜城站起来,迅速脱掉了衣袍,压了上去。 “不要不要,你下去。” 阿泠被他弄痛了,想躲,他又用了大力,不一会儿就弄得她气喘吁吁的败下阵来。 他冷笑着,扣住她的下巴问道:“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阿泠冲他翻了翻眼皮,哼了几声。 陵煜城抓狂了,因为居然响起了鼾声!她居然睡着了,她在舒服地打鼾! 他挫败地把她的肩膀扳过来一瞧,她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睡得香甜极了。 好吧,他不仅让她享受了,还让她享受得舒服,难为自己这么卖力! 他一气之下,穿上衣服甩手就走。 屋里,阿泠依然睡得香。屋外,帘儿却倚在门口,看着那远去的人发呆。 阿泠惦着云墨,听话地回了幻门。遗憾的是,她还没去皇宫。她真的想去玩,看看那皇帝是什么样子,臭狐狸说,皇帝长得很英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阿碧好看。 可是,她这几日回小院去找,帘儿都说阿碧再没来过。 他去哪里了?把自己忘了吗? 这些日子来,云墨倒真是对她的态度和蔼了几分,开始教习她正宗的幻门法术了,她本就聪颖,一点便通,所以进步也快。 这天,便是宫中大宴的日子了。云墨换了衣服过来叫她,只见她还一身旧衣,坐在窗前,手在琴弦上胡乱拔着。 窗外,云墨的心就惊了,这弦音,分明有情,还是相思之意!难道这些日子,她认识了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师傅,我不想去皇宫了,”阿泠看到了他,一歪脑袋,低声说道: “我想出去玩。” 皇宫都吸引不到她?云墨沉吟了一下,说道: “阿泠,可以告诉为师你在想谁吗?” 阿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墨的心中开始慌乱了起来,居然是真的!她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才多久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有啦,就是想和帘儿说话,这里也没有师姐肯理我!”阿泠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拿起了云墨特地给她新裁的衣裳,摇了摇手说道: “很快,我很快就好了。” 云墨背过身去,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隐隐的,他感觉到有事情发生了,可是那个人会是谁? 身**轻响了下,她梳妆好出来了,云墨侧过身看她,眼中便有了赞赏之色。 第一百二十四章身份 这是一袭淡红色的锦裙,窄袖,大摆,越发显得柳腰婀娜,裙上并无纹饰,只在腰间坠了个银制的鱼形香熏,绾着双螺髻,额前佩了华胜,耳朵上有明珠铛,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装饰,简单,又不失鲜艳,她本就是这样复杂的女子,清丽和妖娆并存于她的身上,一颦一笑间,都有自然的风情流露。 这一去,怕是会有仰慕者无数吧?他开始后悔了,要么,她再说一次不去吧,自己就趁机答应下来……可惜,她的兴致已经上来了,兴致勃勃地上了小轿,又开始催促起他来。 宫里其实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大宴,来宴请天下有名望的士子,不过,云墨倒是第一次在受邀之列,弦之音,娱乐则矣,但在世人心中也不过只是戏子而已,尤其是这些贵族,不过是常听他之名,他平日间又行事低调,不愿与贵族结交,所以想一睹为快而已。 殿中,士子,官员约莫有百余人。 乐声,舞影,暗香,珠光,这是盛世的真耀。有会迎合的士子已经开始赋诗称颂了,也有和贵族们熟识的士子前去和他们攀谈,一片热闹。 云墨带着阿泠一进门,殿中就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接着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内侍引着二人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多会儿,便有人过来搭讪了,当然,目标是阿泠。 阿泠坐了一会儿,便不耐烦起来,这有什么有趣的?一群人叽叽呱呱的,真是讨厌得紧,还有一些男子总往自己身边挤,一些女子却只管围着云墨,缠着他说些琴弦之事,师徒二人竟然被隔开了。 她愈加烦闷起来,伸手扒开了这些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让让,更衣。” 男子们这才让开,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大步往殿外走去,女子更衣,男子总不好跟去,罢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阿泠出了殿门,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便往左边走去。越走,越清幽,红墙金瓦的大殿就隐藏在树阴里,那大红的宫灯在地上投出团团光影来。再走,便是一片林子,这地方好,还有好多梅树,她喜欢,跑过去,伸手在那梅上轻抚着,各位姐姐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呢!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便飞快地爬到了树上,挑了一根结实地枝丫站着,环视着这个神秘的皇宫,月光下,那大殿的屋顶层层铺开,往远处延伸而去,居然看不到头。 “皇帝住这么大的地方,难不成每晚上睡一间屋子?也不嫌走得累吗?”想着,她便坐下来,自言自语道。 “你倒是担心得多。”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低头看去,不是阿碧又是谁?她惊喜极了,想也不想就从树上跳下来,直接往他怀里扑去。 “阿碧,我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陵煜城身后的公公们一楞神,这是什么人?敢爬梅妃的梅树不算,还大喊皇帝的小名,还敢往他身上跳! 陵煜城接住了她,凝视着她的脸,她满眼的笑,唇角妩媚的翘起,他又有些不安了,她这表情是真是假,她在这里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阿泠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用力地搂住了他,腿也攀在了他的腰上,冲着他的唇就是一吻。 公公们又晕了,连忙跪了下去,不敢再看。 “他们怎么了?”阿泠看了一眼那些人,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在找东西吧。”陵煜城托住她的臀,带着她往梅林外走去。 他本就在宫宴当中,只是没有告诉在场的众人,只是躲在一边悄悄看着,他在看,这些士子之中,哪些可用,哪些是那几个王爷之人,哪些又是墙头草,窝囊废。没料到,他一眼就瞧到了这师徒二人,远远看去,倒真是一对璧人,男的如月,女的如云,站在一起相得益彰,越看,心里就越不舒服,那殿中男子见了她,也不得了,都借口去找云墨论琴,往她那里挤,正忍不住时,就见她用力地扒开了众人,一个人叽里咕噜地碎碎念着出了门。 倒真是粗鲁,哪里有女子会像她那样把人扒开的?可是看在眼里又舒服极了,所以他便一路跟了过来。好家伙,还会爬树!还要管他睡几间屋子,若现在告诉她,自己真是天子,她会是什么反应? 正想着,才觉得有些不对劲,阿泠在咬他的耳垂,酥酥麻麻的感觉就从那里往身体各部位漫延开来。 “作什么?”他拉开她,低声问道,眼中却燃起了火来。 “报仇,你前儿才撕了我的衣衫。”阿泠嘻嘻地笑了起来,他的耳垂真软,真有趣。 “没规矩!”他虎起脸来,左右看了看,现在走到了太液池边上,湖边有一小亭,他偶尔会在这里宠幸嫔妃,所以亭中一直备有一张软榻。 大步走进亭子里,把她放到榻上,阿泠的脸就红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他想作什么了,可是这是外面呢!外面还有人! “不想撕坏衣衫的,就松手。”他也轻咬住了她小巧的耳垂,沙哑地说道。 “我不,你太讨厌了,你就能撕我的衣裳,就能往我脸上泼茶水,就能把我弄出血,我为什么要让你欺负?” 阿泠红着脸,一面小声说着,一面就把他推倒在榻上,自己坐到了他的身上。 啊,这女人敢坐在皇帝的身上!外面的公公们又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阿泠就已经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了,这是黄色的龙袍,他还戴着金冕,分明是皇帝的打扮。 阿泠楞了一下,轻抚着他的龙袍,好一会子才说: “你怎么弄得自己金灿灿的,像块金砖?” 金砖?深深的挫败感又涌上了心头,他把她从身上推下来,懊恼地说道: “走开。” “又生气,你和师傅一样,就是气包子。”阿泠咯咯地笑了起来,又爬到了他的身上,用力地抱住他,小声说道:“阿碧,你有没有想我?我这些天真的很想你。” “嗯。” “嗯是什么?” “就是这样。”他翻了身,把她抱在怀里,这次进了宫,就不放她出去了吧,因为他发现,自己也实在很想她。 亭子外面,早有公公们守在了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陛下,时辰到了。” 过了许久,公公忍不住催促起来,宴会已经行到一半,陛下还未现身,王爷们早就开始打发人四处打听了,若知道他在这里临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明儿朝堂之上,又会有唇枪舌战了。 陵煜城恋恋不舍地从放开她,她已经晕乎乎,不知此时何时,此地何地了。 “过几天去看你。”拉她起来,替她整理好衣服,头发,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你会娶我吗?”阿泠又想起了那事,追问道。 陵煜城拍了拍她的小脸,微笑了一下,带着公公们大步往殿中走去。 阿泠沮丧地看着他,他似乎还是没那个打算,自己要不要像臭狐狸说的那样,不要再理他了,另找别人? 又在附近胡乱逛了一会,才走进大殿,一进去就发现满殿人都跪下了,抬头看去,那高高的龙椅上面,分明坐着那金砖……阿碧! 她急促地喘起气来,他真的是天子,是皇帝,对了,那金色的衣服应该就是龙袍! 她是小妖,怎么可以和天子在一起?她再不懂事,也知道这是大忌,她会被天火烧死的! 她也不顾侍卫们的阻拦,拼命往外跑去,一面跑,一面就有泪水肆意落下来。 怎么会是这样呢?阿碧怎么可以是皇帝?那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能见他了! 云墨追了出来,拉住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不好玩,我要回去。”她擦了擦眼泪,委屈地说道。 “那也能乱跑,这是皇宫!迷了路,闯了祸怎么办?” “大不了被天火烧死。”阿泠抽泣着扑进了他的怀里,摇着头说: “反正你快带我走,我讨厌这里。” 云墨见她哭得厉害,只好带她往外走去。 远远的,陵煜城的脸色沉得厉害,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一般女子若得知自己是被天子幸了,不都应该欢喜极了吗?只等进宫做娘娘了,她怎么又扑到她师傅的怀里去了?难不成知道自己的天子,觉得这游戏玩不下去了,害怕自己会找她的麻烦? 恼怒地一甩袖,这脸色愈加铁青,再没去那宴会,而是直接往御书房去了。一定要弄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陵煜城的女人,怎么可以去别的男人的怀里? 从这一晚起,日子飞快奔过,居然就是一个月之后了。这一月中,她都不愿意出房间,法术练习得更勤奋了,鸡鸣就起,深夜才睡,倒成了幻门之中最勤奋的人了。 不过,这脸上的却只有一种表情,就是沮丧,云墨观察了好几天,怎么问,她也不肯说,一日比一日沉默,就连以带她出去逛逛,去看帘儿,她都不愿意搭理。 这天,帘儿托人送了信来,说是病了,想她过去瞧瞧,她这才打起精神来,跟云墨知会了一声,骑了自己的雪花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帘儿。”连叫了好几声,屋子里也没人理她,她只好自己推门进去,一推门,她就楞住了,那屋里,分明坐着那块金砖,今儿他穿了件深紫色的锦袍,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再看榻上,空空的,并无帘儿的身影。 跺跺脚,转身就走。 真是没规矩,之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了,还像没看到一样,理都不理他!陵煜城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顿,就追了出去,狠狠地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一拉,压到了墙上: “没长眼睛么?看不到朕?” “朕是谁?我只晓得阿碧。”阿泠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少和朕来这一套,惹了朕还想跑?”他俯下身来,凶猛地吻住了她。明明说过,过几天会来瞧她,她倒好,一个月都没现身,就连他盯在幻门之外的人也没见她出来过。 吻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松开来一看,她居然哭了,泪蒙蒙地看着他,被他吻得红肿的唇哆嗦着,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怎么会有女人知道自己是天子了,还会是这样的表情?居然比以前要生分多了。 “那个……” “你以后不要再骗我来了,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好不容易才成这样的……”她突然就大哭了起来,推开他,就要跑。 陵煜城连忙抱紧她,低声说道:“怎么会死?有朕在,谁敢让你死?” 原来,这话听在他的耳中,就是那些利用她的人在威胁她,想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居然怕成这样,想来那人还不定是怎么折磨她,欺负她的。堂堂天子,怎么会让自已的女人受威胁?等把手头上的事处理了,他自会接她进宫去,谅她师傅也不敢阻拦。 “会的、唔……” 阿泠的话没说完,声音就消失在他的唇里,他用力地吻着她,用力地抱着她,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告诉我,你想我,快点。”他松开来,捧着她的脸,催促道。他好想听到她说想自己时的声音,那声音真美妙。 阿泠却摇了摇头,哪里还敢?不想要命了么?天火一降,那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她对他,还没有喜欢到可以不怕死的地步。 陵煜城的面色沉了下来,莫非他真猜中了,这女人只是玩弄他的感情,什么处子,什么不知道守宫砂,她分明是演戏,她到底在多少人面前演过,才演得这么逼真?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害怕了,所以才说会死?当然欺君之罪,确实是会死! 牙关轻咬,就把她抱起来,往桌上一扔,阿泠的腰被桌上的茶壶咯着了,一阵剧痛就袭了过来,他却不管,居然还有人敢玩弄他的感情! 她身上正来着葵水,被他弄得疼痛不已,又有血不停地往上淌着,直推打着他,求他松手。 他见了那血,更恼了,这是什么把戏, 为什么又有血?怎么就被这么个小女人给玩弄了? 可是她太疼了,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她想打他,想用法术杀了他……可是手抬起来,又绝望地放下去,她下不了手! 他终于停了。 把衣服扔到她的身上,冷冷地说道:“随我进宫。” 没顾她身上还痛,也没顾她的怨恨,陵煜城执意把她带进了宫,接着旨意便下到了幻门,只说是宫中组建女乐,召她进宫为乐师,并未提及封嫔之事。 云墨当夜就悄悄进了宫,悄悄把被关在陵煜城寝宫的她带离了皇宫,待陵煜城赶来的时候,大殿里只剩下那股淡淡的香。 阿泠再也没在幻门出现过,云墨把她安顿在了元莽山的尼姑庵里,修行炼道,再不提学习红尘七情之事。 小妖和天子,他从未想过,只觉得心痛阵阵,自己怜如珍宝,那人却如此糟践!心里有了醋意有了怒气,便开始着手报复起来。 幻门之主,忘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和几大王爷秘密接触,从天命上来看,这真耀国本就气数到了末梢,他就是推波助澜一下,上神又能拿他如何? 得了他的指点,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叔大苍王、嫡子于越王、老八严阳王开始活跃起来,在各自的封地不断地招兵买马,并且互相结成联盟,歃血盟誓共进退。 密报到了陵煜城的手中时,已是二月之后了。 夏意浓了,那鲜花开得艳,引得蜂蝶在院中直舞。 他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苍莽山的方向出神,云墨居然有那样的本事,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而那三王得了他的支援,气焰也大涨,虽未举反旗,却也召集了数十万的精兵……意欲如何,昭然若揭。 “陛下。” 帘儿端着一杯茶,捧到了他的面前,身上穿着的,赫然是后宫贵人的服饰。原来前些日子,他又去了那小院,想要等来阿泠,和她好好谈一次,结果久候未至,心中郁闷,便饮了不少酒,醉时,便把这帘儿给幸了。 酒醒之后,一想,阿泠素来和这帘儿亲厚,不如把帘儿召进来,说不定能把她也引来?于是,这帘儿便从一流落街头的乞食女子成了真耀国的伴驾贵人,她原本姓凤,凤帘儿这名字听上去又顺耳,便赐号为鸾夫人。 这凤帘儿进了宫,服侍他更是倾尽全力,看他、言语、行为时那眼中全都是崇拜,他就想了,若那阿泠有半分帘儿的真心,他何尝不会去加倍宠她?可是,她怎么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见他依旧愁眉不展,帘儿把茶放下,小声说道: “陛下,恕奴婢多嘴,姐姐心Xing高,脾气又倔,可是心里一定还是爱着陛下的,只是她那师傅坏了点,上回把她赶出门来,姐姐就说是因为师傅亲……她,会不会她师傅自己想着要霸占姐姐,所以威胁了她,不许她来见陛下?” 陵煜城听得是怒火中烧,手里一用劲,那身边的廊柱上便多了五只清晰的指印,帘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不停地磕起头来: “陛下息怒,是奴婢多嘴,求陛下责罚。” 陵煜城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这时,有内侍太监匆匆地捧了一封折子来了,跪下去说道: “陛下,贺兰将军到。” “宣。” 陵煜城一拂袖,便进了御书房,不多会,一名威武的将军便大步走了进来,行了礼,声若洪钟般地说道: “陛下,微臣认为,小小匪患不足为惧,微臣只需三百人便可。” 苍莽山闹匪,弄得过往客商仓惶不已,许多商旅宁愿绕行上百里也不愿意从那里经过,眼看着大考就要到了,若让各地士子受了伤,或误了考期就不好了。 他心里正烦闷,当下就不顾众人反对,点了兵,自己为将,连夜领着兵往苍莽山去了。 殊不知,一张大网正张开了那阴谋的嘴脸,悄悄向他逼近。当夜里,他领着百人的精兵到了莽山之中,分明进山的时候还有月,可是进了山,那天突然就变得暗黑了,路也变得崎岖难走起来,风狂啸着,迷得人睁不开眼睛,连火折子都打不开,渐渐地一群人就走岔了路。贺兰将军不安起来,策马拦到了他的面前,恳求他不要再深入敌地,速速回朝。 此时,几声怪笑响了起来,有人在黑暗中大声说道: “进了这黑烟阵,还想出去吗?受死吧!” 刹时间,那黑雾便扑天盖地涌向了众人,往众人的口鼻中涌去了,这是剧毒的雾,顿时惨叫起便不绝于耳。 陵煜城只觉得身上,面上一阵剧痛,他连忙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目,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掩在了他的脸上,接着,便觉得身上一阵清爽,然后人也飞了起来,他连忙睁眼去看,可是这双手紧紧地捂着他的眼睛,直到能透过那指缝看到清朗的月亮了,他才轻轻地落了地。 救他的人撤了手,一言不发地就往山中跑。那身影分明就是阿泠!他连忙追上去,可是刚抬脚,眼前就一黑,重重地栽了下去。 他是在一阵如山泉淙淙,又如百灵轻啭的歌声中醒来的,他摇了摇还有些沉的脑袋往门边走去,拉开门,他便楞在了当场…… 那是一副多么美的画面! 无数雪白的梅灿烂绽放着,这可是初夏啊,怎会有梅? 一个穿了淡红衣衫的女子在这梅树枝头轻舞着,回旋、侧腰,甩袖,天地都因为她的身影而失了色,那梅瓣片片,淡香盈萦,他看得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那歌声渐低了,他看到她的身边渐渐升起了一阵淡雾,那雾越来越透明,渐渐把她包裹住,成了一颗巨大的透明的水珠,她就站在那水珠里,静静地看着他。 “阿泠。”他快步走出来,低声叫道: “你快下来,随我回去。” 阿泠却摇了摇头,慢慢地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难道这是梦?可是,那分明是阿泠,他猛地打了个激棱,难道这阿泠是狐狸精?特地来勾引他的?不,对,分明是她救了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身上,他身上穿了一件白丝编成的甲衣,轻巧又结实,想来就是这件衣昨儿给自己抵挡了那毒雾。 他有些失落地看着那漫天的梅,大声说道: “阿泠,你出来,是我错了,你和我回去,我保证对你好,绝对不再欺负你。” 一遍遍的,喊了大约有千多次,这喉咙都嘶哑了,那喉咙更是辣得生痛,可是他依然不停,用力大叫着。 那透明的水珠又带着阿泠出现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指了指那梅花,小声说: “阿碧,我是梅妖,你是天子,我若继续和你在一起,会被天火烧死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挑拔 原来如此!难怪她不懂一切,难怪她知道自己是皇帝会怕成那样!他的心里激动起来,大步往她身边走去,仰头看着站在梅梢上的她,伸出手去沉声说道: “你下来,朕以天子之名,绝对护你的周全。” “当真?” “一言九鼎!” 那水珠消失了,阿泠往他的怀里扑来,那淡香让他有些迷醉,难怪这样迷人,原来是这梅花化成的精灵! 低下头,看着那张俏丽的脸,他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下去。 “阿泠!”云墨的怒喝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阿泠仓皇的转过身去,伸开双手护住了陵煜城,低声说道: “师傅,阿碧是真心的,你就让我们走吧。” “真心?阿泠,你太单纯了,帝王之爱怎可信?后宫上万女子,他能对你一心一意吗?你的好姐妹阿帘现在正夜夜侍奉于他,这样的男人,怎值得你冒了这样大的危险去救他?你居然还敢去剪上神的胡子!为师差点就回不来了!” 云墨上前一步来,掌心对向了陵煜城,那掌中已经有幽蓝的火焰在燃烧。 “师傅,是阿泠的错,阿泠不走了,你就放他回去吧。”见云墨有发怒的迹象,阿泠连忙跪下去,拉住他的袍子,央求道。 “你也少来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云墨,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身为修仙之人,却干涉红尘之事,身为师傅,却想着霸占徒弟,你能好到哪里去?” 陵煜城铁青着脸色,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话戳痛了云墨的痛处,他顿时变了脸,挥掌就往陵煜城的身上击来。 一道淡红的光,阿泠已经拦在了陵煜城的身前,一脸乞求地看着云墨。 “滚吧。”云墨硬生生收了掌风,背过身去,低吼道:“你若再来找阿泠,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朕是天子,朕的女人自然由朕来保护,朕也不管她是什么人,上天也管不着朕要爱什么人。”陵煜城黑着脸色,伸手拉住阿泠大步就往梅林外走: “我们走。” “你敢带她走出一步,本门主今天就算是犯了大诫也要取你的Xing命!”云墨身形起,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拦得住朕吗?”陵煜城也变了脸色,从脖子上拉下那块玉来就往天上一掷,顿时一阵清洌的光笼罩了下来,那是国师给他的宝物,遇神,神避;遇鬼,鬼亡! 云墨躲避间,阿泠已经带着陵煜城往梅林外奔去了。 这是阿泠度过的最快活的一段时日,陵煜城果真待她是极好的,除了上朝,他便是守着她,陪着她,她没有封号,也没有自己的宫殿,就住在他的寝宫里,与他同吃同睡,夜夜欢娱,那皇宫之中到处都能听到阿泠快活的笑声,她没有别的欲求,只想和自己的情郎一起度过今生。 阿泠会在月下的太液湖上为他起舞,那样的轻盈美妙,舞时,那梅就纷纷扬扬,香醉得他不愿意挪开眼睛!他心情烦闷时,阿泠会为他唱歌,那歌声就像她的吻一样温柔,甜了他的耳朵,也甜了他的心。 就这样,渐渐他上朝也会迟了,总是沉迷在她的身上不愿意起来,后宫几千美,除了帘儿能偶尔去见见阿泠,居然没人可以见到他的身影,后来,帘儿也不来了,沉浸在爱情中的阿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份独宠,会带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宫里宫外渐有了流言,传说宫中来了妖孽,要迷惑君主,要真耀亡国。 终于,各地藩王起兵了,有了幻门的支援,兵锋所向无敌,一直打到了京城脚下。 老臣和后妃们在他的寝宫外面跪了七天七夜,让他处死阿泠,以平息兵变。 陵煜城的脸色很差,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遭遇这么大的阻力,阿泠是梅妖的消息已经走露了出去,京城中人心慌乱,各地的修仙之人更是纷纷往京中赶来,要捉妖除害。 阿泠在收拾东西,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麻烦,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得离开这里,还他一个清明江山。 “别收了,朕是天子,怎么会任外面那群酸儒欺负你?”他恼火地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说道。 “阿碧,你和我一起走吧,当皇帝也没什么好玩的,人人都盯着你手里的玉玺权利。”阿泠犹豫了一下,拉住他的手小声说道。 “胡说,祖宗的江山怎么可以毁在我的手中?你不要担心这些,我自会平息这一切。”说着,他便把她手中的包裹夺来,扔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师傅造成的。” “真的吗?”阿泠小声问道。 “幻门中人一向不干涉凡间之事,可是这一次,各地藩王身边居然都有幻门弟子相助,不是他支使的,又是谁?”陵煜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语气也冷了下来。 阿泠犹豫了一下,上一回在莽山刺杀陵煜城就是云墨的安排,若不是安青枫告诉了自己,自己及时赶到,陵煜城怕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幻门这次大行逆道,她知道,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云墨的心思,她早就明白了几分,对于这位师傅,她尊敬、喜爱,可却不是男女之情,还有,他担心自己遭受天火之劫,恼恨陵煜城,做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陵煜城去商议政事了,阿泠怎么也忍不住了,施了法就和云墨联络上了,约了在宫中的梅林中见面。 师徒二人久未见面,云墨一见阿泠,便低斥道: “还不醒悟么?他是等着要拿你的精魂来寻求长生不老,你这个呆子!快跟我走!” “师傅,你误会阿碧了,他对我很好的,而且我也不能让他长生不老呀,我已经修成了人,只是会些法术而已。”阿泠像往常一样撒起娇来,搂着他的胳膊摇晃起来: “好师傅,你就放过他吧,我保证他今后一定好好地上朝,好好地处理政事,再也不天天玩了。” “呆子!” 云墨咬了咬牙,手一挥,二人面前便开了一道小门,那门里面,分明是陵煜城,他坐在书案之后,那帘儿就倚在他的身边,二人紧偎着,十分亲密的模样,还听那帘儿说道: “陛下,你还要哄那妖怪多久?我和孩儿可都等着您呢!” 想着,她伸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一脸娇羞的模样。 阿泠脑中一炸,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帘儿是什么时候有的身孕,她为何不知道?这二人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妖怪,又哪里有一点以前在自己面前的和善模样? 身子颤抖着,推开了云墨就往御书房的方向冲去了,才走到御书房的门口,便看到帘儿挺着大肚子从里面慢慢往外走,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 “凤帘儿!”阿泠上前去,拦在了她的面前,大声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帘儿立刻就露出露出了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来,大声说道: “姐姐,没有的……陛下还在里面议政,姐姐别吵到了陛下。” 可是一面说,又一面走到她的面前来,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阿泠,你只是个妖怪,你又不能生孩子,你拿什么和我抢,阿碧说了,我生下这孩子,便会立我为后,若不是想得到你的精气,陛下早就把你给处死了!” “你撒谎!” 阿泠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老大,她只是一个小妖,心思单纯得厉害,进宫之后,又天天呆在陵煜城的庇护之下,哪里懂得这心术之争?几句话便把她激怒了,下意识地伸手就往帘儿的脸上重重打去,那帘儿挨了这一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只听得一声惨叫,那裙下便有了鲜血在涌出。 “吵什么?”陵煜城拉开了门,大步走了出来 ,一看外面的情形就沉下了脸色: “阿泠,你好端端的打她作甚?” “她……”阿泠看到帘儿血流如决堤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就想去扶帘儿。 “陛下救命,姐姐说帘儿不应该为陛下怀这孩子,要杀了帘儿。”帘儿哭叫了起来,她身边的奴才们也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叫起了冤屈。 阿泠站在人群里,一阵手足无措,她只是想问问帘儿啥时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阿碧好了,怎么就成了她要杀帘儿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么不懂事?她怀的也是朕的骨血,你也要杀了朕吗?”陵煜城怒斥着,又对那些宫奴们吼道: “还不把娘娘抬回宫去,召御医前去诊治!” 奴才们一阵手忙脚乱的,便把凤帘儿抬走了,阿泠沮丧地看着那群人远去,正要说话,却有人匆匆前来,在陵煜城面前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把一件物件交到了他的手里,他看了看,脸色便更坏了,盯着阿泠问道:“刚才见了谁?” “没有谁。”阿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学会撒谎了!阿泠,朕为了你, 不惜得罪全天下,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陵煜城恼了,把刚才那人呈上来之物扔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块写了情诗的帕子,笔迹却是阿泠和云墨的,正反面相和着,互诉着相思。 “难怪吵着要走,原来是这样!”陵煜城上前来,拉住她就往外面推: “走吧,想走的,都给朕滚!” 第一百二十七章负情 “阿碧!” 这还是陵煜城第一回在奴才面前这样斥责她,她做错了什么?她冒着天火的威胁,和他走到一起,他却要和自己的姐妹去生孩子!还要当着这么多人来骂她!那帕子也不是她的,他就不能动动脑筋去想么?想来,还是厌烦了自己了! 跺了跺脚,果真就往宫外跑了。 这一路,她也不避讳用法术,这时候,她的法术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就连云墨,偶尔也会输她几招。一路疯跑,到了那大山之中,到了赤夷人的山寨。 山清水秀的地方,渐渐让她平静了一些,她走了也好,免得天下人拿着她作文章,来逼阿碧让出江山。 阿碧说得对,那是祖宗留给他的江山,怎么能轻易丢掉?只是,她也不想见云墨,好没脸,在他面前那样自信满满地说阿碧是真心,结果阿碧和自己的姐妹生孩子!没脸极了! 在这大山里,一躲就是几月。 外面的局势越来越乱,可是山中却一如往昔,她教着这山中人种菜,把野猪野兔驯化,圈养家禽家畜,织布制衣,只有在那月亮高悬的时候,她就会去那树上,眺望真耀的方向,悄悄用了小法术,去看他忙碌的样子。、 帘儿快临盆了,她看着他守在产房前面焦急的样子,心里酸楚极了,第二天,她便做了一些小衣服小鞋子,用法术送进了宫中,就当成送他们的礼物吧,上天保佑自己那一推没对孩子有什么坏的影响。 又过了一些时日,居然来了宫中的使者,国师帮着陵煜城,通过那些小衣服上面的味道,找到了她呆的地方。使者带来了阿碧的信,他在信中说,天下局势已经快大安了,过些日子便会来接她回宫。 捧着信,她开心极了,他没有忘了自己!他心里还有自己! 一等,便又是月余,天下的局势真的渐渐安定了下来,可是阿碧的承诺也没有实现,这一日,她终是忍不住了,悄悄跑出了寨子,寻了一个僻静处,又打开了幻象,去看那宫中的状况。 那满宫的大红色……到处都是悬着大红的灯笼,到处都是龙凤喜烛,宫婢们都着了新衣裳,他又要纳妃? 阿泠心里一沉,便寻到了他的寝宫之中,那张她曾经躺过的龙榻之上也铺了大红的锦被,上面撒了花子莲子干果,榻前坐着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戴的,是后冠 ! 他立后了!他说过今后只和自己作夫妻的! 那门开了,他喝得醉熏熏地走了进来,伸手掀开了那红色的盖头,那是一张陌生的,漂亮的脸,他低声笑起来,然后开始拉扯那皇后的衣服,和她一起滚到了榻上。 阿泠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想要关掉那幻像之门,可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只眼睁眼地看着他和那女人一起巫山云雨,那两具纠缠的身体刺得她眼睛生痛。 他的阿碧,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若不爱,又何苦送那信来?白白让她得了希望,然后从希望的顶端重重落下? 不,她要亲口问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他正坐在御书房里批折子,脸庞清瘦了不少,她在屋里化出了身形来,痴痴地看着他。陵煜城闻到了香味,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了她的双眼。 “阿泠,你怎么来了?”他站起来,惊讶地问道。 “不能来么?妨碍你立后了么?”她慢慢走上前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过会接我回宫的,可是,这天下已经安定了,你的王后也立了,为什么反而没有消息了?” 陵煜城沉默了下去,二人静静地对望着,这时,门被推开了,王后亲手端着一只红木漆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说道: “陛下,今儿方太医来过了,说臣妾有身孕了呢!” 话音落,便一眼看到了阿泠,她小声惊呼了一声,手一晃,那盘子就跌到了地上,然后就捂着腹部往后退去,一面大声叫道: “天啦,这妖孽回来了,来人啊,来人,快宣国师来除妖!” 阿泠看向了陵煜城,他却闭了一下眼睛,低声说道: “快走吧,朕不想伤你。” 阿泠笑了起来,真有趣,这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那时候,天天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现在却像妨着贼一样看着自己!真有趣,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自己是小妖,是他说的,要用天子之威护自己的周全,怎么就变了呢? 她慢慢退了几步,摇了摇头,低声问道: “阿碧,你爱过我吗?” 陵煜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阿泠走后,他一直四处寻找。后来,云墨主动来找了他,他和云墨进行了一次谈判,云墨说,若他真的执迷不悟,要和阿泠在一起,阿泠将会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轰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他不信,立刻召来了国师,国师却和云墨的说辞是一样的,而且说得更严重! 他宁愿伤她的心,也不愿意她去受那样的磨难! 立后,也只是因为和各藩王达成了协议,立了最有势力的严陵王送来的女子为后,并承诺立其子为太子,他只想尽快地平息这场纷乱,毕竟,这场战争,他确实有错!他骄傲自大,没有尽到一个君主的责任,也没有协调好阿泠和后宫的关系,他让百姓们陷入战乱之苦,也让阿泠陷入了危险之中。 阿泠越笑越大声,连眼泪都出来了,一阵烟散去,她已经走了。陵煜城坐了下去,心里一片苦楚。 门外,一个纤瘦的身影却冷笑了起来,她转过了身,慢慢往国师住的地方去了。 当晚,皇后在宫中离奇地暴毙了,肚子被打开,那血流了一地,旁边还有一纸信笺,笺中字分明是阿泠所留。 赤夷山寨的人不知道阿泠到底怎么了,只是觉得她从山外回来之后,更是日渐消沉了,不再唱歌,也不再跳舞,没日夜地给寨中的人制出了新衣衫,然后在一个晚上,让寨主带着全寨的人躲到了山洞之中。 她屡用法术,已经让各界的人找到了她的藏地,王后之死也算在了她的身上,祸天下,害人命,这罪可大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躲下去了,那些人不是想收了她吗?就做个了断吧!其实,做人,也没什么乐趣! 寨中人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雷电,那一道道,咆哮着撕碎了漆黑的天幕,降临在山寨之中,把那树屋劈下来,击得粉碎,只有阿泠的那个树屋依然纹丝不动地位于树上。 她的法术,早就可以让她躲开天劫了,魅之魂魄,本就是天地精华的宠儿,若她没有这一劫,成仙只是早晚之事。可惜,她过早地坠入了红尘的繁嚣,又不懂得分辩这些复杂的人心。 雷声惨烈,她却稳坐不动,吱呀吱呀的纺车声屋里回响着,任凭那树屋下面十几路的人马白忙活着,对于这些凡间道士和尚,她早不放在眼中。 七七四十九道雷击,很快便过了四十六道,她坐在纺车前面,只像听不到一般。默默地纺着布,桌上还有未做完的小衣服,那也是给帘儿的孩子做的,她对自己不义,可是她依然对她有情,在红尘的这段岁月,是帘儿让她品尝到了友谊的滋味,尽管,这份友谊太脆弱! “阿泠!” 突然,外面响起了陵煜城的声音!她站起来,往窗外看去,陵煜城穿着一袭黑袍,骑在马上,一手提着剑,正仰头焦急地看着她。 “快下来,我接你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施法看向那人,镜面之中,还直是陵煜城!他真的来了!外面又一道天雷打了过来,却直扑向了陵煜城。 阿泠立刻从窗口飞扑了出去,漫天的梅花落下,在他的身上结成了一个密密的防护罩来,将那雷格开,落到了地上,炸出一片碎石。 阿泠搂住了陵煜城,大声说道: “你来作甚,快走,别妨碍我!” “她出来了,召唤天火!。” 陵煜城还未说话,只听得一个清丽的女声响了起来,却正是凤帘儿,她高托起一物来,那东西如玉玺一般大小,通体透明,在一瞬间把山寨照得通透,那天火就突然从天而降,往二人身上扑去。 阿泠连忙把陵暗城推开,一挥袖,拦住了天火。 “陛下快闪开,这妖孽已经出来,就交给臣妾吧。”帘儿又大呼起来。 什么?陵煜城居然是来引诱自己下来的! 阿泠楞了一下,只这一楞,便让帘儿得了手,将那东西狠狠地掷向了阿泠,天火突然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 焚烧之苦,绝望之痛,让阿泠发出了一声惨叫: “阿碧,你终是负我!” 陵煜城的眼睛瞪得老大,正要扑过去时,却被国师定住,只得眼睁睁看着阿泠在那天火之中痛苦挣扎。 凤帘儿却在旁边冷笑了起来。 这世间,其实最恨陵煜城和阿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凤帘儿!一个小妖,居然同时迷到了两个如此卓越超群的男子,凭什么,她要做阿泠的替身?凭什么,那两个男人都来利用她,借她来和阿泠相见?是的,根本没有御书房的那个幻像,那是云墨安排的,他只是想这两个人闹翻,他好带走阿泠,她,凤帘儿,连御书房的门都不得进! 第一百二十八章双子 她的大哥本是一名清官,却死于诬陷,她便和老父亲一同进京告御状,不料又被恶官打出了衙门,病死街头。 什么盛世,不过是有了那繁华的表象,那里子都烂掉了!可是,她又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害死父兄的皇帝……真是可笑! 越想,她的笑声就越大! 阿泠,别怪我!你就去吧!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陵煜城呆呆地走到了那天火烧过的地方,一切,连痕迹都没有了!他跪下去,伸手抓起那把泥土,喃喃地说道: “我拿什么还你呢?我向你承诺过要保护你的。” 国师上前来,弯腰要去扶他,他却狠狠地转过头来,盯着他质问道:“是谁给你下的旨?让你来害朕的爱妃?” 国师楞了一下,喃喃地说道:“是您啊,陛下,此妖孽不除,天下难安!王后和太子在天之灵难安!” “王后和太子的死关阿泠什么事?就算是关她的事,又关你什么事?”陵煜城站起来,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罢了,晚了,国师,她魂飞魄散了……朕也不想活下去了。” 说着,他的唇角居然溢出了黑色的污血,他服了毒! 众人大骇,连忙上前去,想为他逼毒,可是他却倔强地推开了众人,盘腿坐下,低声说道: “朕,以真耀二十七代天子之名乞求上苍,以朕之灵,换回阿泠能够重入红尘,满足她的心愿,让她能够真正真正做一回人!” 他胸前的玉散发出淡淡的莹光来,国师轻叹了一声,也盘腿坐下来,开始为他护法。 凤帘儿呆呆地站在那里,陵煜城居然为了她自尽了!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出陵煜城居然真的肯为阿泠放弃江山,放弃生命…… 她的拳紧紧地攥起,默默地离开了山寨,凤门,由她创立,可是她终生郁郁寡欢,十年之后,她便自绝于凤门之中,并且以血写下毒咒,诅咒阿泠,即使轮回,也不得爱人,否则爱人将承受世间最大的痛苦,受尽磨难。 不久之后,山寨之中来了一个青衫的俊朗男子,那是云墨,因为阿泠之事,他被上神软禁了,在得知消息的时候,阿泠已经因为陵煜城的交换,堕入了轮回。 他封印了山寨中她住过的树屋,并且让山寨之人永远守护着她曾经住过的家园,做完这一切,他便又返回了上神之处,舍弃一切修行,要随阿泠一起堕入红尘。 他是上神最钟爱的弟子,见他去意已决,便应承了他,同时让他立下誓言,若三世之后,还找不到阿泠,便永世不得再轮回,只做一抹浮云。 时光从不为某人停留脚步,它匆匆地往前跑着,一跑,便是三百年。 纷纷扬扬的梅瓣落下来,铜镜之中渐渐又恢复了一片金黄之色,陶伊缓缓地睁开了满是泪水的双眼,看向了眼前之人。 云墨沉默地仰着头,闭着眼睛。 这么多年了,他只记得阿泠逃离了他,却从未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上去想过她的感受,今天从头看来,就像是在看一个他人的故事,这故事中,可怜的那个始终是阿泠! 上神让他轮回,又迟迟不给他记忆,是不是就是想让他自己醒悟过来?那个最执着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 这也是凤歌坚持让他带陶伊回到前世的原因么? “云墨!”陶伊上前,从背后抱着他,小声哭道:“师傅,你要怎么办?我若走了,你要灰飞烟灭,你怎么办?” 云墨苦笑起来,这不过是对他的惩罚而已!他转过身来,看着陶伊说道:“前世今生,都是我的执迷不悟在害你,你去吧,不用再管我。” “可是……” 陶伊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凤后已经快步跑了进来,对云墨说道: “你们总算出来了,陛下,龙皓焱的大军已经过了边境,往京城打过来了,估计半月之内就能到,我们的军队根本抵挡不住。” “这么快?”云墨惊讶地说道。 “快?我的陛下,镜中一日,人间一年!” 凤歌苦笑起来,她只以为二人进去看看便会出来,哪里知道,这一呆居然就是大半日,人间已过了七个月! 她一个女人,不知道是怎么瞒着朝中之臣,慢慢熬过来的!多少回朝中之臣要闯宫,都被她拦住了,众人只知云墨和新宠妃陶伊夜夜笙歌,不肯上朝,又畏于云墨黑白二凤的噬血残忍,不敢真的硬来,所以才拖到了今日,若今天他们还不肯出来,她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跳进镜中把二人拉出来。 陶伊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低头一看,自己已经是大腹便便,一副快临盆的模样了!她伸手轻抚了一下,那肚中的小家伙就活动了起来,小手小脚在肚皮上胡乱蹬着,她欣喜地看向了凤后,凤后微笑起来: “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一直守着你们两个的,孩子很好。” “多谢!”陶伊连忙说着,就要去行礼。 凤后扶住她,小声说:“陶伊,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陶伊的心里升起了一阵不详之感。 正要说话时,这肚中却是一阵剧痛,这孩子居然要出世了! “快,宣太医!”凤后连忙扶住了她,大声说道。 云墨快步上前来,抱起她小心地放到了龙榻之上,陶伊只觉得这腹中的剧痛一阵盛过一阵,这些日子以来,她和云墨的身体一直被凤后放在榻上躺着,从未活动过,加之之前身体就受过伤,这会子,居然成了难产。 血,像决了的堤一般,流个不停,那榻上的锦被很快就被血浸湿了,宫中太医赶到之后,只说是血崩,居然束手无策。 凤歌用人参给她续了气,可那痛却演变得愈加厉害了。妇人生产,男子又不得在身边,所以凤歌便力劝了云墨去书房和久未见面的朝臣们商议救国之策,也免得他黑着脸在这里晃来晃去,让太医那双脚抖得连站都站不稳。 他逃避了一世,把幻门弟子抛之脑后,这一世,他不想再逃避,他得为自己现在身份负责,这一国的百姓,不能因为他的错,而再次陷入争战之中。 是降,是归顺,都是一回事,他不想再打了!他想回山中去,向上神请罚,是他错了,原来情爱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一厢情愿只会让所有的人都痛苦。 一夜,御书房中的灯火未曾灭。 一夜,陶伊都在痛苦中挣扎着,脑中不停地闪过陵煜城和龙皓焱的脸来,这两个人,居然不是同一个,这让她如何是好?对于陵煜城记忆的复苏,看到他以自己的Xing命换来自己托生为人……那记忆如潮般把她层层裹住,对阿碧的爱,对阿简的爱,还有凤帘那恶毒的诅咒……现在她的心里简直如同刀绞般地疼痛着。 上一世的小妖,太任Xing,只知道一心痴爱,不懂这红尘之中,爱也要有分寸,若她能好好辅佐陵煜城,而不是拉着他一起沉迷于尘欲之中,那,陵煜城还会是那个伟大的君主,不会是那个坐化的亡国之君。 其实,那记忆始终未曾离开过她,只是在脑海深处隐藏着,所以她在那燕周皇宫里行走时,总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声孽障,就是真耀的国师在最后用天火烧她时所说的。而燕周的皇宫就是真耀国当初的大殿遗址扩建出来的,那里有她和他走过的点点滴滴,那本C混宫图本就是她和阿碧的东西,她和阿碧在那金壁辉煌的皇宫之中日夜缠绵着,忘了禁忌,也忘了身份,她的阿碧,在那里宠她、爱她,又为她失去了一切。 阿碧,她轻唤了一声,你既然用命换来我的这一生,我便一定会好好珍惜。 “陶伊,再用力。” 凤歌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那眼中却有难掩的兴奋之色,殿里的宫奴都被她支出去了,只有一名太医在屏风外不停地递进药汤来,榻边,一名产婆在小心地伺侯着。 “陶伊,你知道吗,我盼着这一天,盼了有多久!我用了整整七个月的时间去做这一切呢!陶伊,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一出来就要帮我这个大忙,我连催生的药都不用了。”凤歌站了起来,弯下腰去轻抚她的脸,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加浓了。 陶伊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不解地去看凤歌,可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听得凤歌在低声说道: “你的阿简从今天起也不会再爱你了。” 怎么可能?陶伊想反驳,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凤歌却在旁边又小声说道: “不过,妹妹你放心,本宫会对孩子好的,你就好好在旁边看着吧。” 这,是陶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她还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孩子的哭声!那充满生机的、有力的哭声! 她的孩子的哭声! 凤后的脸渐模糊了,那痛也渐渐麻木了! 凤后从产婆手中把婴孩抱了起来仔细瞧着,眼中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小王子!这时,产婆又大声说道: “娘娘,还有一个!” 第一百二十九章恶毒 双生子?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了陶伊,真的又有一个小脑袋瓜露了出来。产婆用力地挤压着陶伊的肚子,那婴孩慢慢地从娘亲的肚子里来到了世间。 两个孩子的哭声,在大殿中不停地回响着,可惜,陶伊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陶伊,我真的嫉妒你,居然是双生子!这么漂亮的孩子呵,你的命为何如此之好?服了情毒,还能产生如此健康可爱漂亮的双生子!不管哪一生,都有这些男人肯为你舍生忘死?陶伊,你还是不要做陶伊了,还是做小妖阿泠吧! 凤歌看着这一双小王子,眼眶渐渐红了,她的手慢慢滑到了小王子的细滑的咽喉上面…… 陶伊醒来的时候,身边静寂无声,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身子一个激棱,猛地坐了起来。 天,我的孩子呢? “来人啊!”她掀开了被子,大声喊道,可是这喉中一阵剧痛,居然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惊骇地看向了四周,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还有,这里分明不是天阳宫,床,是粗木的床,帐子,是土布的蚊帐,房中只有一只破烂的桌子,桌上有一只瓷碗,一个倒了的壶,桌上还有茶渍,热气还未散去,似乎刚有人在这里喝过茶。 “娘子,娘子,不好啦。”一个惊慌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接着,一个穿着青衫布衣的青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拉起她就往外跑: “快跑,燕周兵攻进来了,他们是见人就杀,见屋子就烧的,我们快逃命去。” 陶伊的手腕被他拉得生痛,又见他分明是个陌生人,便用力甩着手,心里更是骇得有如惊涛汹涌,是自己疯了,还是面前这个人疯了?他怎么能叫自己娘子? “哎呀,我说你这个疯婆娘,别闹了,不想要命了么?”那人转过身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往肩上一扛,拔腿就跑。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哭爹喊娘的,叫救命的,叫丢了孩子老婆的,东西摔到地上跌碎的,马蹄声,驴子叫声,鸡飞狗跳……简直吵得人的耳朵都要爆炸了。 可是,让陶伊更想爆炸的是,她刚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门上悬的铜镜,那镜中,分明是另一个人的脸……阿泠的脸!陶伊呢?那自己到底是谁?这又是在哪里?莫非自己还在那幻像之中未出来? 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害怕,情急中,她开始拼命地打着身下这名男子的肩膀,让他放下自己,可是那男子更恼了,把她重重往地上一丢,就骂道: “疯婆娘,真不应该捡你回来,真是倒霉,吃老子的饭,睡老子的床,老子带你逃命吧,你还要打老子……” 还没骂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纷杂地响了起来,只听有人在大喊道: “全都不许动,原地蹲好,违者立斩!” 话音落,就听到有惨叫声响起来,那如雨而来的箭矢射中了不知多少百姓!陶伊连忙趴到了地上,只觉得身上一重,悄悄侧脸看,刚刚叫自己娘子的男人已经中了箭,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血大量的涌出来,把她的衣服也浸过了,她使劲掩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她现在心里一片糊涂,自己分明是在燕周宫里生孩子,她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为什么自己现在成了阿泠?云墨呢?凤后呢?天,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天,上辈子她是做错了事,可是,不要罚在孩儿身上,请把孩儿还给我! “听着,大吴帝青阳云墨已经成了我燕周的阶下囚,大吴凤后向燕周递交了降书,从今天起,大吴将成为燕周的附属国,各人听好,不许出城,统统回家去,商铺照常开铺,悬出燕周王旗,沐浴更衣,准备迎接龙帝进城,若有私自出城者,杀无赦。” 仗打完了?到底过了多少天了?陶伊用力把身上的男子掀开,看向那说话的将军,那人铁甲上也有斑驳血渍,手中的刀都有了缺口,看样子这仗也打得惨烈。 “本将军告诉你们,若不是龙帝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面,你们早就死光了!还不回去!”那人策马过来,用刀背驱赶着众人,陶伊听他说到龙皓焱和贵妃娘娘,心里更乱了,这里分明就是大吴,自己分明就是陶伊,又为何成了阿泠的脸? 凤后!她想到昏迷之前凤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这一切一定和她有关系! 她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出来,向那将军挤去,那人见她不肯服从命令,早来了火气,举起了刀就往她身上砍来,那锋利的刀锋眼看就要到了身上,一柄剑掷了过来,把那刀格开,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有令,进城之后不得再伤一名百姓!” 那是荣延的声音,她惊喜地转身去看,荣延正带着一队人,策马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摔痛的脚,就往荣延面前跑去。 “姑娘可曾摔伤?”荣延跳下马来,抱了一下拳,低声问道,经历数次大战,还有接连的挫折,让他的Xing子沉淀了不少,少了许多飞扬跋扈,多了几分谦逊温和。 陶伊连连摇着头,又指了指自己脸,焦急地想告诉他,自己是陶伊,可是荣延哪里听得懂,只觉得这姑娘长得倒是极漂亮,因此更温柔了,只轻声说道: “姑娘不要害怕,本将军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姑娘的,姑娘有何委屈尽管慢慢说来。” 陶伊指手划脚了一阵子,便沮丧地垂下了手,荣延也弄明白过来,敢情这漂亮的姑娘是个哑巴,心里一阵失望,翻身便上了马,要继续往前走,陶伊连忙拉住了缰绳,不肯让他离开,荣延有些不耐烦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姑娘请放手,本将军还有军务在身。” 陶伊跺了跺脚,突然想起了脚踝之上的灰灰,她连忙退了两步弯下腰拉起了裙角,然后把白袜褪到脚踝处,一看,自己也傻眼了,脚踝之处哪里有灰灰?那脚踝白皙,连合欢玦也不见了踪影……难道灰灰留在了幻门之中? 荣延一头雾水,这姑娘怕真是脑袋有毛病,怎么当着满大街的人又提裙子又脱袜的?他摇了摇头,不再理睬陶伊,一夹马肚子,便从她身边擦过,扬长而去了。 陶伊绝望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那些燕周将士依然在驱赶着大吴的百姓,可是她能去哪里?她刚才一路被那人扛来,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家在哪里,不多会儿,街上便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了,先前要杀他的那将军远远地看到了她,又策马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低声问道: “喂,我说,你这姑娘忒不知好歹,荣帅好心让你回去,你若还不听,休怪把你捉到军妓营中去。” 陶伊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跑去,这下可惨透了,这时候自己还能去哪里呢?连荣延都认不出自己来!只有等阿简进城的时候去找他了。 天色渐暗,店铺的门都打开了,店主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紧张地看着城门的方向,而各家各户果真都悬出了黑红相间的王旗来,多是自己在那黑布之上用鸡血淋了一个龙字而已,以表示自己的屈服。 陶伊躲在一间破房子里,找遍了屋子也没寻到半块镜子来,无法,只得从院中的小井中打了一碗水来,从那水中的倒影里仔细看着自己的模样,天……果真不是幻觉,这是阿泠,自己是阿泠!虽然脸上被弄得黑一块白一块,虽然那眉也被剃得只剩下一半,虽然脸上还有细小的口子,可是,这是阿泠! 她颤抖地伸出了手,轻抚着这张脸,阿泠,莫非恢复了记忆,自己便从陶伊的身体里出来字,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可是,云墨看到了吗?凤后也看到了吗?阿简会不会自此认不出我来? 紧张、害怕、担忧、无助……陶伊站在月光下,看着那碗微微泛着波澜的水,心中百味杂陈,凤帘的诅咒又在脑中回响起来,凤帘啊凤帘,为何一定要这样恨我? 焦急时,只觉得胸前肿肿胀胀的,有Ru汁在外溢,是了,刚产子,当然有Nai水!可是她又无这方面的经验,只觉得难受,用手指摁了许久,还是让胸前的衣襟湿透了,一面摁着,一面眼眶又红了,可怜的孩子,现在你们有没有人喂你们Nai水?那偷走你的人,有没有打你饿你冻着你?一面想,心里就越着急,恨不能立刻飞到龙皓焱眼前去,告诉他自己受的委屈。 各色的灯笼悬了满街,有官差骑着马,大声喊着从城门的方向疾驰而来: “各人注意,龙帝将于戌时一刻进城,速速准备接驾。” 陶伊的手紧攥住了窗户上的小圆柱,他还是这样爱讲排场,到哪里都不忘了威风一下,想着,唇角便扬起了笑容,阿简,又是七月未见,我真是想你想得紧了,你……有没有想我?待我们相见之后,你一定要把那凤后找出来,把我们的孩儿找回来! 心,砰砰直跳着,期待着那见面的激动一刻。 第一百三十章皇后 更鼓声,声声过去。 终于,有响亮的号角声从城门处传来,声声威扬天地,声声激荡人心,万岁声震天响起,陶伊立刻拉开了门往外冲去。 阿简来了,她的阿简! 她跑得那样快!提着裙角,一双脚下似是生了风,长发也在奔跑中散开,她的眼睛里迸发着希望的光辉,阿简,他们认不出我,你一定认得出,我是你的伊儿! 街道两边跪满了百姓,大家都不敢抬头,只有她,不跪,而是一步步往那御驾前走去。 十六匹高头大马拉着龙舆缓缓前来,龙旗漫天飘舞着,看不到边,荣延和月魂骑着马在前面护驾,没有看到十一的影子。 “大胆!还不闪开?” 月魂厉喝了一声,拔出刀来指向了陶伊,陶伊看了一眼他,便定定地看向了那马车。 车队停了下来,侍卫们刷地全部拔出了刀剑,无数柄,指着夜色中,孤零零站在街道中间的陶伊,她的唇哆嗦着,抬起手指向了龙皓焱坐的龙舆。 “拿下!”荣延认出了她,立刻挥手喝道,这女子三番四次违抗命令,此时还闯到了龙架之前,莫非是凤门之中的漏网之鱼,是刺客? 侍卫凶猛地扑上来,把她拉住,往一侧拖去,陶伊焦急地张大了嘴,可是凭那喉中如火烧,如针扎,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龙驾从她的面前缓缓而过,荣延走到她面前时,忍不住对侍卫说道: “送到本将军帐中去,本将军要亲自审问她。” “遵令!”侍卫连忙抱拳领了命,把她往前拖去了。 龙皓焱的御驾往宫中的方向去了,陶伊眼睁睁地看着那车驾远去,却只有无可奈何。 荣延的大军驻扎在城外,龙皓焱身边一向是月魂在贴身护卫,他现在已经被提为了三军主帅,帅帐就设在城外。那些侍卫们误会了荣延的意思,以为他是看中了这女子,因此拖她到了大营之后,并未为难她,而是交给了随军女侍,让她们给陶伊梳洗干净,送进了荣延的大帐之中。 桌上一盏青铜的灯,盏中豆大的光朵在跳跃。 龙皓焱行事一向也奢侈,他的这些心腹手下,从来也是把钱财视为流水,行军打仗也用明珠照亮,除非这明珠不见了,又几时想过用这油灯照明? 还有,他之前的大军所到之处,都是铁血政策,百姓稍有反抗,便会杀个血流成河,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旨意,不许伤城中百姓一人? 真的变了许多呢! 陶伊感叹着,只千万别变了那颗心就好!可是,阿简,我真的好着急,我们的孩子找不到,我又说不得话,又成了阿泠的模样,你若真的认不出我来,我要怎么办?要去哪里找我们的宝宝? 不知不觉,更声就到了子时,上万人的大营,居然听不到多少声音,安安静静的,荣延治军更严了,已经颇有了几分龙皓焱的味道。 军营大门缓缓打开,荣延策马缓步走了进来,把手中的刀扔给身边的侍卫,便翻身下了马,往自己的大营走去。 今天一晚上他都在不停地想着那陌生女子的模样,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感觉那女子不会是凤门中人,可能只是有什么话想说而已。 侍卫为他掀开了帐帘,他大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陶伊,一身淡蓝色的锦衣裙,那烛光映在半脸边上,如玉般晶莹光泽,眉眼间居然有些陶贵妃的风情,手正在胸前轻揉着……他不由得看痴了眼,这女子稍一拾缀,竟比下午看到时还要美艳十分! 呆看了好一会儿,陶伊才警醒过来,荣延回来了!她尴尬地转过身去,低下头不语,Ru汁太多,衣服又被浸湿了! 荣延也反应了过来,一股Nai香味冲进了鼻中,他楞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是这女人身上的味道……她刚生过孩子? 又是一阵失落!略略沉吟了一下,他慢慢走到帅椅前坐下,看着陶伊问道: “本将军现在问你话,若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 陶伊没有转过身来,只点了点头。 荣延清了清嗓子,问道: “你可是凤门中的刺客?” 陶伊连忙摇头,可荣延自己问完,又只觉得这话问得忒傻,便是刺客,难道自己问一问她便会承认?又咳了一声,才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你为何不会说话……” 呸,这话更傻,怎么今儿光犯傻?他一阵郁闷,连忙正了正颜色,打起精神来,陶伊侧过了脸来静静地看着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荣延出糗的模样,那沮丧的心情居然也散去了不少,说不定自己能让荣延明白自己的身份,可以让他带自己去见阿简也不一定呢? 见这美人静静地看着自己,荣延又是一阵心神荡漾,难怪说秀色可餐,原来看着这样的美人,真的让人心旷神怡! 陶伊用手做出了一个笔的姿势,可连做了好几回,荣延都不明白,陶伊便弯下腰,用手指蘸了杯中之水,在桌子上写起字来,刚写了一个陶字,便有侍卫在外面大声说道: “将军,陛下宣将军速速进宫。” 自已刚从宫中回来,又有何事?他对陶伊摆了摆手,低声说: “你就呆在这里吧,本将军回来再问你,莫耍花招,否则本将军定斩不饶。” 见他要进宫,陶伊连忙拉住了他,飞快地在桌上写道: “带我进宫。” “开什么玩笑!”荣延沉下了脸色,拂开了她的手就往外走,陶伊连忙在桌上写着: “我是陶伊!” 写完,抬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帐中空荡荡的,又只有自己的影子在烛光下轻晃着,她抬起手来,轻按在胸前,眼中一片朦胧,阿简,我要怎样才能回你身边? 帐帘又掀了起来,一个小侍女快步走了进来,把一碗面放到了桌子上面,小声说道: “姑娘请吃面。” 陶伊摇了摇头,姑娘又说道: “姑娘还是吃吧,明儿早上就要拔营回朝了,路上可没多少热汤饭可吃了,吃了再好好歇一觉,荣将军交待下来了,会带着姑娘一起回朝去的。” 回朝?陶伊打起了精神,只要有希望,呆在荣延身边,总是离他要近得多! 抓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那小侍女笑吟吟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惊讶地问道: “哎呀,姑娘,你刚生过孩子吗?怎么会有Nai水呢?” 陶伊低头一看胸前,便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男娃女娃?在哪儿呢……忘了你不会说话了,不要着急,荣将军会帮你的。” 小侍女眼珠子转了转,又笑着说: “真巧,我们陶贵妃也生了孩子,还是一双小王子呢!我跟你说,我们贵妃娘娘可厉害了,是她刺伤了青阳云墨,送出了情报,才让我们燕周的大军势如破竹,大获全胜呢!陛下可疼爱娘娘了,回朝后就会封她为后……这样的奇女子,当然要做我们燕周的王后……” 陶伊完全怔住了,她在说什么?难不成那宫里还有一个自己?心狂跳起来,双生子?这么说自己生了一对儿子? 她猛地站了起来,抓住了小侍女的手,激动极了,她想问,孩子好不好?像谁?当然,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凭那问题狂猛地撞击着自己的心脏。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啊?呵呵,不过,我们听到了也高兴,燕周国小太子一向身体不太好,这下可好了,我们又有了两个小王子!” 小侍女扶她坐下去,又继续说道:“如果幸运,明儿可能能看到我们娘娘呢!听说她漂亮极了!” 娘娘……陶伊闭了闭眼睛,那个陶贵妃到底会是谁?难不成是凤后? 心中再难安宁下来,焦急地盼着天明。 “整军。” 一声大喝突然传进帐中,陶伊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大步往帐外走去。原来是要拔营了,远远看去,士兵们都在往那空中快速跑去,荣延骑在马上,正严肃地看着他的士兵们,不时大喝一声: “快点,还要本将军来等你们么?” 上万的士兵很快就列整齐了队伍,等着他的军令。 “今日回朝,要在百姓面前打起精神来,我们燕周的勇士是怎么样的?”荣延举起刀来,大喝了一声: “威武!” 顿时,士兵一起举起了手中长刀,这威武之声响彻云霄。 陶伊看着荣延的模样,不禁想起了阿简坐在乌锥上的情形……总是想他,他身边却有了一个“陶伊。” 苦涩地看着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铁甲军,阿碧,你瞧,我把这一世又过得糟糕透了,我把夫君和孩子都弄丢了! 正想着,突然一眼瞧见远方那绵延几里的王旗! 他出城来了!陶伊连忙往大营门口的方向走,昨晚那小侍女却一把拉住了她,快速地说道: “姑娘去哪里?姑娘帮我们收拾一下吧,忙不过来呢!” 陶伊犹豫了一下,这样冲过去也不是会回事,说不定又当刺客被抓了,到时候荣延救不到,自己就成了刀下冤鬼,更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荣延转身看了她一眼,便率先往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相见 陶伊和那小侍女走进了帐中,和她一起收拾起东西来,小侍女一面收着,一面唠唠叨叨地讲着这次大战的情形,那简直把荣延说成了天上的天神,地上的猛龙……陶伊微笑起来,初坠爱河中的小女子都是这样的表情呢,阿简在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 “姐姐!你听不听得到啊?对了,娘亲说,哑巴一般也听不到的,我说给你听也无妨吧?”小侍女说得投机,连称呼也变了,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陶伊抬起头来看向她,小侍女便俯过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其实我们娘娘受伤了呢!她失忆了,都不记得我们陛下了,昨儿晚上传出来的消息,你说,贵妃是不是很可怜?” 说着,她又叹起了气,在军中憋久了,想说话也没有个贴心的对象,现在来个听不到的,让自己一吐为快,多好!想着,她又笑了起来,继续叽哩咕噜地说着侍女之间的那些争芳斗艳的事来。 陶伊冷笑了起来,当然要失忆,否则那人要怎么装下去?只要他们在一起,阿简自然会认出你这个假冒的来! “芝芝,快点吧,要出发了。”有人在外面大喊着,小侍女连忙应了声,笑着对陶伊说: “走吧姐姐,我们路上作个伴儿。” 说着,拎起了东西,就往外面跑去。 跟着她上了马车,陶伊认真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自己和这些侍女们在一起,离龙皓焱的龙驾并不远呢!说不定就能见着! “姐姐,看,陛下和贵妃娘娘!” 小侍女挤过来,挽着她的手指向了前面,果真,那龙驾停了下来,龙皓焱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转身,小心地把一名女子从车上抱下来,那女子和他相视一笑,便偎在了他的怀里,手轻搂着他的肩膀。 陶伊的心里涩涩地痛了起来,阿简,那不是我,我在这里呢!快快把她丢开! 忽尔,前面又传来了婴孩的哭声,陶伊的心悬得更高了,是自己的孩子么?紧张地看着前方,只见两个Nai娘各抱了一个黄色锦被包裹住的小家伙,笑吟吟地走到了二人面前,龙皓焱接过了其中一个,举起来,转了个圈,又抱在怀里使劲儿地亲了一下,陶伊也跟着笑了起来,阿简,我终是没让你失望,为你生下了一双儿子,可惜,我不能在你身边…… 她看向那女人,那女人有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不知道那背后可以疤痕?不知那脚踝上可有灰灰? 正想着,龙皓焱已经抱着那女子上了马,紧搂着她的腰,策马往前去了。 贵妃想骑马,他岂有不依?如今小人儿就在胸前,他觉得这太美妙了,有她,有孩子! 千相思,万相念,二百二十三个日日夜夜,他都在这刻骨的思念中度过! 十一那日把他救回朝之后,他只休息了五日,便开始为反攻做打算,这期间,不断有消息传回燕周来,说陶伊和青阳云墨日夜相缠在一起,不舍得分开……他不信,他的伊儿不是那种人,不定云墨给她下了什么药,或者是强迫了她,他不在乎,他只要陶伊活着,活着回到他的身边来! 每一天,每一夜,他都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着。 他戒去一切不良嗜好,整治军纪,吸取失败的教训,军中自行恳荒,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他苦练兵法,研习新的阵法,月魂和荣延、龙寒江等人也要和士兵同吃同睡,违抗军纪者,和士兵同罚,绝不姑息。渐渐的,百姓又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又有新的军士加入了他的军队,燕周铁骑重新有了生机,又回到了那无坚不摧的时代。 这一仗,打得并不困难,士兵们为了血耻,奋勇冲杀,而云墨这七个月来都一直躲在宫中和陶伊笙歌燕舞,朝政都落在了凤后的手中,毕竟是个女人,遇事软弱,也不擅长用兵,凡事也只会用那阴损的暗算伎两,没几次,便被他折损了大部分羽翼,再掀不起波浪,此时,陶伊又送出了布防图,让他一举攻下了大吴皇城周围的几大重镇,让大吴皇城成了孤城,云墨又在一次夜宴中被陶伊刺伤,凤后不得已送出了降书! 陶伊,从未负过他! 二十几天前才为他生下了一双可爱的孩儿,试问,若她真与云墨夜夜笙歌,又怎能产下孩儿来? 这孩子活脱脱就是自己的模样,都说像极了他小时候的样子,还有大臣不肯相信,他便当众滴血认亲,那血融合,他的心也跟着狂喜了起来,还有谁能怀疑他的小陶伊为他生下的孩子? 那马儿在官道上飞驰着,扬起沙尘阵阵,迷了陶伊的眼睛。 阿简,你怎么就带着别的女人走了呢?我还在后面呢! 大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因为小王子太小了,路太颠簸,龙皓焱怕对孩子不好,一天也行不了多少路程,到了晚上的时候,众人在一条河边扎了寨。 熊熊的篝火燃了起来,此时是深秋,河边有风,吹得人的鼻子都凉凉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陶伊站在简易的帐篷外面,眺望着远处的龙帐,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那小王子的哭声太响亮了,一直哭,一直哭的,都快半个时辰了,她有些恼火,为什么他们都哄不住孩子?难道没有Nai娘吗?那女人既然占了自己的身份,为何不对孩子好一些? 她拉住了一个侍女,打着打势比划着,想问那边出了什么事,那女子看了半天,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陶伊跺了跺脚,做了个哭的样子,那女子才露出了明白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 “小王子不肯吃Nai呢!” 陶伊一听,心都要碎了,怎么不吃东西呢?我的宝贝,要让娘担心死么?想着,也不管不顾了,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可是,她怎么跑得过去,才跑了几步就被人拦下来了,这是几名穿着精致宫装的女子,她们上下打量了一下陶伊,为首的一个便皱起了眉,低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几位姐姐的话,她是个哑巴,也听不到的。”芝芝一见,连忙跑过来,赔着笑脸对那几位气势汹汹的女子说道。 “听不到?听说你们这边来了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是谁?”那问话之人又问道。 “喏,就是这个了。”芝芝连忙拉了拉陶伊,笑着说道。 “哦,原来是个哑巴呢,王子吃了她的Nai会不会不好啊?”那女子有些犹豫了起来,陶伊一听是小王子要吃Nai,立刻就兴奋了起来,连连比划着手势,说自己想去。 “吱吱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姐姐走吧,若陛下知道王子吃了哑巴的Nai,非砍了我们的不可。” 旁边的一个侍女说道: “我们还是去找荣将军,让他派人去附近的城镇多找几个Nai娘来吧。” “也好!”那女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陶伊快急死了,伸手就拦在了几人面前,指着自己胀胀的胸脯,眼中都溢出了泪来,那女子又犹豫了起来,问芝芝道: “她的孩子呢?” “打仗的时候没了。”芝芝其实也不知道,她是见陶伊的胸胀得难受,又以为她听到孩子哭心里难受,有心帮她一回,所以就信口胡诌了一句: “还有,各位姐姐,这是荣将军的女人,各位姐姐也不用太担心的。” 陶伊有些头大,自己变成了荣将军的女人!不过,这句话倒真起了作用,那女子反问道: “当真是荣将军的女人?” “当然,一路上都是和荣将军住在帅帐中的!” 天,芝芝真能编,陶伊苦笑起来,这时,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荣延,谁许你行军时带侍妾的?” 阿简的声音!陶伊慢慢地转过了身,看向了他。 陶伊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龙皓焱正负着手站在身后,人却看着荣延,心,瞬间跳得如同密集的鼓点,恨不能立刻就扑过去。 大营中到处都插有火把,那在风中摇摆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浓眉微皱着,唇倔强的紧抿着,模样有些疲惫,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也是来找荣延的,两个倔强的小王子始终都不肯吃那两名Nai娘的Nai水,饿了一天了,而“陶伊”又没有Nai水,现在小家伙饿得直哭,让他心疼极了,百般都哄不住,只好出来想办法,想让荣延快快派人去多寻几个Nai娘回来。 陶伊的眼底和唇角都有了笑,只要见着,他一定认得自己!她轻轻地拉开芝芝掺着自己的手,只几步就走上前去,伸手就想去拉龙皓焱的手。 “放肆。”荣延立刻拉住了她,向龙皓焱赔了笑脸,小声说道: “陛下,帐中请。” 龙皓焱淡淡地瞟了一眼陶伊,转身就往荣延的帅帐走去,陶伊急了,又苦于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便一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向他扔了过去,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在场的人都怔住了,这女的怕真是疯了吧!居然敢打龙皓焱! 第一百三十二章对峙 侍卫立刻把陶伊抓了起来,看向了荣延,这边的人都知道陶伊是荣延带来的,荣延有些尴尬,难不成这女的真是个疯子?好端端的怎么拿石头打人? 龙皓焱狠狠地瞪了陶伊一眼,便铁青着脸看向了荣延。 荣延也吓了一跳,他连忙挥手大声说道: “这个、那个她脑子有毛病,不过绝不是刺客,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拖下去关好。” 陶伊急得直跺脚,又是挥手又是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龙皓焱终于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他轻声咦了一声,便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小声说道: “像,真像!” 陶伊立刻就提起了精神,刚想说话时,只听到有侍女在那边大声喊道: “陛下,娘娘犯病了!” 龙皓焱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就往那边奔去了,陶伊刚刚兴奋起来的心又被泼了一大盆凉水,被浇得浑身冰凉,眼眶涩涩地看着他的背影,再也提不起精神去追他! 阿简,待他日我定要好好揪揪你的耳朵!我就站在你面前呢,你去抱什么女人? 荣延见龙皓焱走了,便快步走到陶伊的面前,正想大发雷霆时,却意外地看到她那双美目里的盈盈泪光,俏脸上满是浓浓的悲伤,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让他一时间又发不出脾气来了,芝芝在旁边小声说: “是不是因为想孩子想得太厉害了,所以疯了呀?将军,我看她挺可怜的呢。” 荣延皱了下眉,低声问道: “不要命了么?那是燕周的皇帝陛下,你居然敢用石头打他!若不是他看在你是我的人的份上,要在众人面前给我几分面子,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当然,还有,若不是看在你长得实在漂亮的份上……荣延干咳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一路上总想对这哑巴女子示好,难不成还真想和这小哑妇人结个姻缘?可她现在打了陛下,怕是此事难成了,一面想着,一面又轻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去吧,我派人送你回大吴。” 回大吴?陶伊只好苦笑起来,回去了,自己就真是落入了凤歌的掌心,也休想再见到阿简和孩子了。 四周都静了下来,荣延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她还杵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便皱了皱眉,找侍卫要了几块银子,走回来塞进她的手心,低声说道: “还等什么,来人,送她出营。” 陶伊一个激棱,不,她不能走!她得跟着这大军回营去!她一把拉起了荣延的手,把银子塞回他的手中,连连摆手表示不愿意离开。 正僵持着,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过来,对荣延说道: “荣将军,陛下有旨,让将军先留着这位姑娘,他明日要问话。” 陶伊心里的一块石总算落了地,对了,他是认得阿泠这张脸的,他也在山洞中看过壁画!只要他肯和自己面对面,总有办法说清楚,想着,脸上又有了笑意,向荣延摆了摆手,一拉芝芝,就往大营跑去。 荣延只觉得一头雾水,旁边有贴身侍卫笑嘻嘻地调笑了起来: “将军,我看这小娘子是舍不得将军呢。” 是吗?他怎么觉得这女人是在盯着陛下呢?荣延耸了耸肩,对那侍卫小声说道: “去,给本将军盯紧点,不得出半点岔子。” 侍卫立刻领了命,往陶伊的大帐那里去了。 和芝芝回了营帐,陶伊疲惫地一头就倒在了榻上,想着自己经历的这一切,越想,就越委屈,怎么天下倒霉的事全要掉自己的脑袋上来,怎么这些人都不肯放过自己?她伸出手来仔细看了看手掌,对了,自己还有没有法力呢?试试!一咕噜就爬了起来,抬起手,按着回忆默念起了云墨经教过的法术。 芝芝在旁边奇怪地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来轻抚她的额头,摇着头感叹道: “哎,昨儿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发起疯了呢。” 疯?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发疯的,陶伊一头倒下去,盯着那大帐的顶篷发起了怔。 这时,帐帘掀开来,有个侍女走了进来,往里面扫了一眼,径直走到了陶伊的面前,摇了摇她,低声说道: “喂,起来,陛下召你。” 这么快?太好了,阿简要见自己!陶伊一下子就跃了起来,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跟着侍女快步往大帐那边走去。 掀开了帐帘,那榻上正歪着一人,她定睛一看,就是假“陶伊”!她慢慢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愤怒地盯着她,这张脸真和自己一模一样,就连眉梢的表情都像极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费了多少功夫来装自己。 “哦,你来了。” 那人轻笑了一下,慢慢坐了起来,赫然是凤歌的声音。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你也真是的,有路不走,非往死路上赶,陶伊,我都把你扔老远去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凤歌轻声说着,语气依然温柔平静,像是对着老朋友在说话一样。 陶伊没有理她,在大帐中四向看着,可是阿简和孩子们都不在! 看了一眼陶伊,凤歌又轻声笑了起来: “不用看了,他不在这里,军中有事,他去商议政事了,孩子被Nai娘抱出去喂Nai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两姐妹。” 姐妹?陶伊冷冷地看着她,拳紧攥着,恨不能立刻一掌打过去,打得她七荤八素才好。凤歌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我劝你不要莽撞了,陶伊,就这样算了吧,不管是前生今世,你都斗不过我们凤门的,我已经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尽管过你的日子去,我已经很宽厚了,你怎么又闯到我面前来了。” 是啊,霸占了别人的丈夫和儿子,还自诩为宽厚!陶伊闭了闭眼睛,快步走到了那桌前,拿起了纸笔,写着: “你是如何做到的?” “七个月啊,我为何要怂恿你们去幻镜中?我就是要这个时间去筹备一切……要骗龙帝真真的很难,我用了七个月的时间去练习你的一切行为举止,说话的语气,就连每一个表情,我都下了苦功,还有你背上的疤痕,我都是一条条照着样子划出来的……痛死我了,我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呢!就是陈旧的那些不太好作,可是,又有什么可以难到我呢? 知道吗,他的情毒还未解呢,他只有几个月的命了,我回去之后就会被立为王后,我会废了那个废物太子,然后你的儿子、不,我的儿子就会立为太子,陶伊,到了那一天,我就是天下之主了,这点痛真是值得。” “你疯了!”陶伊在纸上写道: “我不会让你得逞,我会告诉他,你是凤歌!” “试试看。” 凤歌又轻声笑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大帐: “你的儿子在我的手上,我要他们生,他们就能生……别忘了,我们凤门最擅长的,可是毒药。” 陶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紧咬着牙,在纸上重重地写着: “你就积点德吧!” “那谁为我积德呢?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上千人啊,陶伊,都是为了你……没几个活下来了,我若不动手,他日,连我们几个也活不下去。”凤歌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凤门一代代传下来,只是想要点权势,保住我凤门不倒就行了,又哪里比得上这世间真正的恶人呢?你的阿简,攻大吴和齐鲁之时,那大军所到之处,无一活口,连狗都不曾放过一只,他难道不够凶,不够恶?青阳云墨,我凤门如此倾心辅佐着他,又得到了什么下场?说绞杀便绞杀,我又得到了什么下场?陶伊,自你被他带进宫后,我就绝望了,在这世间,若想活下去,只有比这些恶人更恶!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陶伊摇了摇头,人若想作恶,当然会为自己找出诸般借口来,她又在纸上写道: “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凤歌耸了耸肩,抿嘴一笑: “很简单啊,阿泠的画像我有,我弄个面具上去就行了,不过……和皮肉连得紧一些,你小心弄坏了自己的脸啊,破了相,你的云墨和阿简都会恨我的,而且男人多是喜欢美人一些。” “为何是阿泠?”陶伊又写。 “我也后悔了,本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早知如此,给你弄一张平凡的,或者丑陋的脸就好了。”凤歌摇了摇头,小声说: “不过,陶伊,小妖的你,比现在的你可爱,你真是太难缠了,让我头疼。” “我的灰灰呢?” “寒潭冻伤了它,现在还躲在幻镜中疗伤,你放心,我会待那小畜牲好的,它日,还要为我所用。”凤歌抬起手来,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你去吧,我困了,我得好好想想,我们两姐妹今后要如何相处才是,陶伊,你最好老实一些,为你的孩儿多想想吧,若你敢和他们相认,我保证你的孩儿再也睁不开眼睛。” “敢碰我的孩子,你便试试看!” 陶伊用尽全身的力量地写下了一行字,丢了笔,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凤歌,我既已重生,就不再是任你摆布的陶伊,阿泠没有怕过任何人,我也不再怕,我有阿简,有儿子,有云墨,有阿碧的在天之灵,你只有你对这个世间的恐惧为伴,我想,你是连觉都睡不安稳的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距离 凤歌看着她的身影,蹭地站起来,冲到案前,把她写的那页纸拿起来,狠狠地撕碎了,又不解气,又用了那灯盏点着了,扔进了盆中,看着那渐旺的火苗,她的拳又紧攥了起来,不该,不应该心软,不应该答应云墨不取这女人的Xing命!她早就应该知道,陶伊和龙皓焱是几世的姻缘,终有一日还会相逢。 火光渐暗,她那扭曲的脸在这火光下看着,有些阴森恐怖。 那日,陶伊产下了二子之后,她便设计把云墨困在了阵中,用七星子剑刺伤了他,然后把他锁进了暗牢,反正他是得不到陶伊的心了,就让他在那里自生自灭去吧。云墨用二凤之灵作交换,换陶伊的Xing命,她才答应了下来,但是却整了个恶作剧,她要让陶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前生还是今世,所以故意给她弄了阿泠的脸来,又把这脸和她本身的皮肤相粘合,日子久了,她本身的肌肤便会奇痒难耐,比死还难受。 可是,她分明把这陶伊弄断了手脚,扔出了城去,她怎么一点事也没有?活蹦乱跳地在自己的面前晃悠?难道还有人在她身后帮她?是十一?不对,他一直未离开过燕周,清水?也不对,清水已经回山去领罚了,上神罚他面壁十年,十年之间不得出关半步。还会有谁?有谁躲在她的身后? 不过,陶伊,你今天向我示威,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咬紧了牙关往前走下去。 烛光轻摇晃着,她的心也跟着这火光不停地摇晃,要知道,她根本瞒不了太久的时光,这些日子来,龙帝要求亲热,她都装成失忆害怕的样子,还有刚刚生产完身子未恢复的原因,没让他碰自己。再伪装,男女之间的事又如何装?据说陶伊在那榻上,是极其让龙皓焱沉迷的,而自己……天,还是处子,云墨连碰也不愿意碰自己一下,便是现在找了男子破了这身子,也装不出陶伊那该死的狐媚样儿来。 还有,龙皓焱已经见着了她,若是她莫名其妙的死掉,才真是惹人怀疑,不行,自己一定得想个法子出来才行。 凤歌扯起锦被蒙住了自己的脸,这时候,她才真的害怕了起来,若露出了马脚,龙皓焱不比青阳云墨,他手段的残忍让人发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扯下了锦被,那眼神又冰冷了起来,好吧, 陶伊,我们便斗斗看,我凤歌一定不会输,我要让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天天痛苦,天天担忧儿子的安危,天天忍受折磨。 出了大营,陶伊只觉得心里一阵堵涨,夫君和儿子迟在咫尺,却不得相认,太痛苦太难熬了,不过,凤歌说得对,儿子在她的手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动过手脚,更不知道云墨被她关在哪里,自己还是不能莽撞行事,自己现在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两个宝宝安全,做娘亲的,便心安了。 河水,在月光下有着鳞鳞波光,Nai娘好不容易哄着小王子吃了一点Nai水,睡着了,隐隐的,陶伊听到了Nai娘在唱哄小孩儿睡觉的小曲儿,听着听着,她便随着这歌声轻轻地用手打起了节奏来,孩子,娘亲现在不能说话,但是终有一天,娘亲会亲手抱着你们,哄你们睡觉,跟你们唱好听的小曲。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微笑温柔极了,虽然不能亲手抱着你们,可是,娘亲就在这里,保护你们,我的宝贝。 风拂过了,掀起她的裙角, 远远的,有个黑影一直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士兵来催陶伊回去大帐,那黑影才离开。 第二日大清早,陶伊早早便爬了起来,梳洗完毕,穿戴得整整齐齐,去了荣延的帐前。 “姑娘这么早有何事?”荣延听到通报,令人传她进去,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特地打扮的,越发显得漂亮了。 陶伊行了礼,四下看了看,径直走到了案前,提笔写道: “我想给王子做Nai娘。” 荣延连连摇着头,这女人倒真是奇怪,昨儿打了人,今儿要去给人家儿子喂Nai,换成他,他也不敢要这样的Nai娘呀,见她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他便低声说道: “这怕是不成,昨儿你才打了陛下,而且姑娘不会说话……” 陶伊又写:“本是会说的,只是被恶人下了药,只要大夫好好诊治,一定会重新说话的。” 字,娟秀,漂亮。荣延心中又是一阵意外,上下打量着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伊想了一下,在纸上写道:“青十七。” 十七,龙皓焱第一次带她进王府时,给她的名字,第十七房夫人。 “青?这个姓真怪。”荣延想了一会儿,才说: “姑娘,王子的Nai娘不是说能当就当的,本将军知道你年纪轻轻,丧子,丧夫,也着实可怜,既然陛下开恩,收留你在这军中,我也不会亏待你,这样吧,本将军看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就贴身伺侯本将军吧。” 你才丧子丧夫!我的阿简和孩儿都好好好的!陶伊暗自说道,可是,转念一想,呆在他的身边,总比呆在别处要安全得多,凤歌现在刚到阿简的身边,想来那手也不敢伸得太长,当下,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想着,便又提笔在纸上写道: “谢谢。” 荣延低笑了起来: “姑娘倒是写一手好字。” 当然好,在璃鸾宫的日子就是这样过下来的。陶伊轻舒了一口气,见他正准备着盔甲,便上前去,替他系起头盔来。 身上的Nai香冲进了荣延的鼻中,他又有些心神荡漾起来,一直随着龙皓焱南征北战,还没娶上一房正式的妻妾呢!这女子反正也没了家,不如……纳了她?陛下满后宫佳人,怕是还找不出一个能和这小女子相媲美的。 正胡思乱想,帐帘掀开了,月魂快步走了进来,大声笑道: “你小子,听说在这里藏了一个大美人,快让我瞧瞧。” 陶伊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了他,对于月魂,她倒是印象极好,若能选,她更愿意去月魂的身边。她这一笑,月魂真是足实楞了一下,真是个漂亮的小妇人!荣延可捡了宝了。 陶伊也不行礼,沉吟了一下,拿起笔来在纸上写道:“你认得我吗?” 月魂楞了一下, 走到荣延身边,小声问道:“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和娘娘一样失忆了?” 听到他的话,陶伊轻叹了一声,放下了笔,对荣延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三个男人,三个睁眼瞎!快快到燕周吧,还有十一王呢!自己倒真是想那“讨厌”的家伙了,龙皓焱出征,都是他坐镇朝中,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今儿倒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抬头,伸手搭在眼前,看向那阳光。有阳光,便有希望,凤歌,从今天起,我便要让你寝食难安,我要让你自己现出原形,乖乖地把我的丈夫和孩子都还给我,还要乖乖地告诉我,云墨在哪里! “姑娘,走这边。”荣延和月魂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到她正站在外面看太阳,荣延便笑着说道: “我的腰前些日子扭伤了,骑马总是难受,所以也备了马车,今儿姑娘和我同车吧。” 月魂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慌也扯得出?荣延的脸上微微泛了红,也确实拙劣了一点,不过话已出口,他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那个,姑娘……” 陶伊看了一眼正快步往这边来的侍女,向二人微微一笑,便弯腰钻进了侍卫赶过来的马车上。 “哎,那个不是我的车。”荣延连忙说道,月魂的笑声更大了,他拍了拍荣延的肩膀,小声说: “走吧,你再拖拖拉拉,陛下又要恼怒了。” 荣延有些沮丧地看着侍女们一个个跳上了马车,只好翻身上了马,跟着月魂往大军前面走去。 “这等速度,何时才能回朝啊?”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绵延几里的长长队伍,他有些担忧地说道: “大家连打了两个月的仗,又全是急行军,太累了,现在都处于精神极其疲惫的状态,若龙元澈在半路发难,就麻烦了。” 月魂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担心这么多作甚?陛下喜得鳞儿,心里正欢喜,你别去这时候惹他恼怒,过了这几日自然好了。” 荣延轻哂了一声,小声说道:“你倒是越来越懂陛下的心意了,那你说,为何陛下至今还不肯和陶贵妃同帐而眠?” “闭嘴,此等事哪是你我可以议论的,我看你是越来越婆娘了。”月魂瞪了他一眼,一扬鞭,扬尘而去。 荣延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军中生活多苦闷,八卦一下多好呀!这月魂,名字取得这样漂亮,可惜一点情趣也没有! 大军的速度依然缓慢,小王子也不若昨天般那样哭闹了,龙皓焱依然会带着“陶伊”骑骑马,有时候也只是牵手在前面慢慢走一会儿,又会突然紧紧地抱在一起,全然不把这些臣子放在眼中。 陶伊远远看着,突然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是应该感念龙皓焱的痴情,还是责备他不分真伪! 第一百三十四章心事 可是,又怎么能怪他?分别了这么久,一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小女人,还给自己生了一双小儿子,早高兴得浑身轻飘飘的,脑中也尽是重逢的热情,哪里会去想面前居然会是一个假冒的? “青姑娘。”荣延的马到了车边,对她说道: “累不累?要不要下来走一会儿。” 陶伊收回了目光,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荣延让马车停下,伸了一只手,扶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居然不松开那手,紧握着带她往前走去。 陶伊有些尴尬,急急地推着他的手,月魂在后面看到了,好笑极了,便又策马过来,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个人打趣道: “这是唱的哪出戏?” 陶伊红了脸,用力挣脱了荣延的手,便快步往前走去。荣延还要追上前去,却听月魂大笑了起来: “你小子,连陛下的这一套都照搬不误啊?” 荣延恼怒地回过身来,挥鞭就往他的马上打去: “好你个死蒜头,光会拆我的好事,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月魂的马挨了一鞭,嘶鸣了一声就往前奔去了,月魂玩心顿起,那马在擦过陶伊时,居然顺手一捞,把她给捞到了胸前,大笑着说: “你我兄弟,不分彼此,所以就一同享用了吧。” 放屁!陶伊是头一回听这两人如此说话,原来背地里也是这样大胆放纵,远不是平常看到的那样正经八百。 陶伊不懂,这些久在沙场上面争战的年轻人,都是战争压抑了脾Xing,让他们养成了时刻保持警惕、冷静少言的Xing格,可是现在刚打了胜仗,一扫过去大半年压在心里的阴霾,正是处于兴奋的时期,又加上他们兄弟之间本就感情深厚,在私下里也会开开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这是第一次在属下面前如此放松而已。 被他紧紧地困在胸前,陶伊不由得在心里大骂了起来,这个,和那两个一样,都是瞎子!我分明是陶伊,你就不能睁大了眼睛仔细来瞧瞧?居然还敢抱你们陛下的女人!看他以后不扒了你的皮。 荣延已经追了上来,不停挥着鞭子想去打月魂,两个人便在马上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可怜陶伊被那鞭子晃得头晕,更被这马颠得直想吐。 士兵们看着两员大将在前面追逐玩笑,也跟着起起了哄,那些将领们体恤着士兵们多月来的劳累,此时也不去喝斥他们,反而是跟着一起大声吆喝了起来。一时间,笑成了一片,这笑声在官道上越来越响亮,前后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又开始发起问来,乱七八糟胡诌出来的话便往队伍两头快速传去了,话,便是如此,传来传去,就传变了样。 某甲说:“荣将军看中了一个女人,月魂将军跟他开玩笑呢。” 这是实情,可到了某乙那里,却成了: “荣将军看中了一个女人,月将军也看中了,两个人要去决斗。” 这个,还算正常,可是到了龙皓焱那里却成了: “荣将军和月将军带着一个女人要去前面林子里快活了。” 成何体统!龙皓焱懊恼地瞪了一眼那报上信来的侍卫,转身对身边的“陶伊”说道: “你上车休息吧,我去管管,太不像话了。” 凤歌垂下了眼帘,伸手拉住他,小声说道: “你就让他们兄弟玩闹去吧,他们都是为帅的人了,能惹出什么乱子来?阿简,我想你陪着我。” 龙皓焱轻皱了下眉,侧身看了看那前面扬了满路尘土的兄弟二人渐渐跑远,不再作声。凤歌咬了咬牙,眼中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二人一直追到了一条小溪边上,才停了下来。 陶伊扳开了月魂的手,从马上滑了下去,冲到一边就吐了起来,荣延连忙下了马,从马上解下了水囊,走过去递到她手里,低声问道: “没事吧。” 陶伊接过水囊,转身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便仰头大口喝起水来,月魂看了一眼二人,便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放下了马鞭,捡起小石子往那溪中扔去。 荣延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看了一眼陶伊,从地上拔了根草来,剥了外皮,含进嘴里。 “你少见色眼开,这女人来历不明的,别是Jian细。”月魂压低了声音,看了一眼陶伊,双手枕在脑后,往地上躺去。 荣延轻哂了一声:“哪里哑巴Jian细的,再说是我把她弄进营来的,难不成我也是Jian细?” 月魂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看向了陶伊。 她正蹲在溪边洗脸,阳光照在她的发上,有水珠正从额前的发丝往下滴落着,月魂皱了下眉,自言自语道: “你不觉得她挺像一个人的吗?” “你长得不像人啊?”荣延没好气地回道。 “不是,你没发现吗?她这神态,很像陶伊。”月魂坐起来,认真地打量起陶伊来。 荣延看了一眼陶伊,又轻哂起来:“大胆,敢直呼娘娘名讳……臭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也装着那人呢,我就不懂了,那女人有这么好吗?倔葫芦一般,只迷得你们君臣团团转,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那女人,朝三暮四,水Xing扬花。” “闭嘴。”月魂被他戳穿了心事,脸上涨红起来,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陶伊在那边听到了,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在荣延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还从没找他报过仇呢!这臭男人,最初时就是他把自己拖到龙皓焱身边去的,后来一段时间不是打就是杀,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居然还敢这样说自己! 还有,他说月魂……她侧过身来匆匆看了一眼月魂,月魂对上她的目光,脸涨得更红了,像,真的很像!那眼神,那微笑的神态,眉心微蹙时,温柔便尽显,他和她在竹林里单独呆过一阵子,对于她这些简直太熟悉了,如果陛下看到了,也会说像吧。 “臭小子,还看!还看!”荣延见他也不避讳,一个劲儿地冲着陶伊看着,心里真恼了起来,一边在他脑袋上轻敲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我警告你,不许打她的主意,我要定了她。” 陶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若这二人知道真的是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瞬间,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尤其是这荣延!想着,那里的阴霾散了不少,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他那窘迫的表情了。 远远的,只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来,三人回头望过去,只见一匹快骑到了面前,那侍卫翻身下了马,对二人行了礼,大声说道: “二位将军,陛下召二位将军过去。” 这时候,他不和自己的贵妃卿卿我我,倒想起二人了! 他俩这才停止了打闹,对望了一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衣冠,双双看向了陶伊。陶伊这才站起来,快步往前走来,到了那三匹马前,也不看他们,居然自已爬上了那侍卫的马,轻一夹马肚子,骑着就往前去了。 她会骑马!二人对望了一眼,便跃上马,追上前去,那侍卫摸了半天脑袋,咕噜着: “我一个人走路啊?” 尘土滚滚,可怜的侍卫拔腿就跑了起来。 龙皓焱没有在马车上,而是骑着马,慢慢往前来了。远远的,陶伊就看到了他,披着玄黑的披风,袍摆上绣着暗红的纹饰,下巴上青青一片都是胡茬儿,以往在宫里,他就爱用这胡茬儿来扎自己的脸庞,然后让她替他剃须,这些日子,你也是用这胡茬儿去扎她的么?她为什么不为你把胡茬清理干净? 他的眉微蹙着,似有什么不悦之事,好想,伸手去为他抚平这悉容呀! 离他越近,就越激动,阿简,你快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呀!目光焦灼地盯着他,只盼他能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然后扑过来抱住她…… 可惜,龙皓焱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她的身后。她身后半个人的位置,荣延和月魂一左一右地策马立着,这二人都是纯黑的马,偏陶伊的马儿是枣红的,两人的袍摆上还有刚刚在溪涧沾上的草叶子和尘土,靴子上还被那溪水沾湿了,再把目光投向了陶伊,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还有几缕从脑侧散落下来,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他皱了皱眉,抬手,用马鞭指了指荣延,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便策马继续往前走去,陶伊再度失望了,扭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发起了怔。 荣延连忙理了理衣冠,冲着陶伊一笑,便调转了身跟上了龙皓焱。 不远处,那御驾上的窗帘慢慢地放了下去,凤歌微眯了一下眼睛,手指紧掐住了掌心,眼中滑过了怨恨的色彩来。 “青姑娘。”月魂上前来,低声问道:“在燕周可还有亲人?” 陶伊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月魂楞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问:“我?” 陶伊又点点头,月魂的脸飞速地涨红了。阳光下,陶伊那双美目顾盼生辉,眸子里阳光跳跃,脸庞上又因为刚才的策马飞驰泛起了红润,他尴尬地把目光挪开,这是怎么了?总忍不住去看这女子,别让她以为自己是坏人才对。 第一百三十五章哥哥 看着他微有些窘迫的模样,陶伊不仅低声笑了起来,虽然声音很哑,很难听,可是,她却依然快活地笑了,一点也不避讳。 这些男子,在初识时,觉得个个都是天边月,天上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又神秘莫测,其实一起相处了,才会觉得,哦,其实也就是平凡的男子,也有着七情六欲,也会受伤,也会失败。比如月魂,当年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杀手,不知手上浸过了多少人的鲜血,这样冷血的男子,应该是让人害怕的吧?可是,他偏又长了一张俊朗的脸,一双看上去便让人心安的眼睛,还有一颗温暖的心。 若有姐妹,倒真是愿意嫁一个给他呢!陶伊想到那根红头绳,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秀发,然后策马靠近他了些,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了手,不等他反应,便扳开了他的手掌,一个字一个字在他的掌心里写着: “请相信我。” 月魂惊愕地看着手心,又看向她,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陶伊是说,请相信,他真的是她的亲戚。 想自己,年幼时就被贩子拐出来,卖了好几回,好不容易到了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却偏又遇了匪患,家中人一夜之间全被杀了,财产也抢了个精光,他跟着一群同样失去家园的人一路乞讨,为了一碗饭,投入了杀手组织,想来,也有二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难不成这女子真是自己家里的人? “你以前认得我?”月魂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陶伊点了点头,又写: “我是被毒哑的,请治好我。” 她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月魂一边看,一面心就狂跳了起来,离得这么近,她身上有淡淡的、似曾相熟的香味,有点像……梅?她的身上,还有着纯纯的Nai香,对了,她刚生过孩子,又失去了至亲的爱人和孩儿。 又怜,又痛,他情不自禁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好。” 陶伊快速把手抽出来,想了一下,又拉起他的手,写道:“别告诉别人,大哥。” 大哥?月魂楞了一下,她既然叫自己大哥,那,可能是同一村里的小妹子?可是,记忆中,村中并无青姓呀!比如,他就姓柳,原名,柳弦,这个名字好多年没有想起了,也没有人再叫过,他有些感叹起来,一时兴起,便也拉起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上写下了这两字:柳弦。 这是他的名字么?陶伊惊喜地看着他,还以为他只叫月魂呢!想不到还有这样好听的一个名字,她想了想,便用口型无声地叫了一声,月魂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只一动,便柔软了起来。 风吹来,王旗在风中烈烈作响。那长长的队伍慢慢往前挪动着,龙皓焱和荣延已经走出老远了,凤歌和孩子们也乘车前行了一大段距离。 陶伊不敢离孩子太远,她想听到她们的声音,可是又不敢离得太近,她害怕凤歌狗急跳墙,真的伤了孩子,快点到京城就好了,十一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看出孩子是否着了她的毒手。 凤歌,我只盼你还有一份人Xing,不要伤着这么小的宝宝。 看着她面上突然涌起的失落和忧伤,月魂以为她又在想家人了,略一思索,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笛来,微闭眼,悠扬的笛声便婉转飘向了空中,慢慢的,刚刚还在嘈杂的大军便安静了下来,大家静静地赶着路,静静地欣赏着这美妙而沉静的笛声。 是啊,想家了,他们都想家了。 战争只是无奈,谁不想在家里享受着天伦之乐,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呢? 陶伊和月魂并肩走着,在经过一颗小树时,顺手扯下了一片叶来,看着远方那已经成了小黑点的龙皓焱的身影微微一笑,阿简,我吹一曲给你吧。 一叶,一笛。 配合默契,乐中开始是淡淡的忧伤,渐渐的,月魂的乐声便被陶伊带向了欢快,如同那阳光下正奋力向上生长的小草,尽力伸展着枝叶,去汲取着这明媚的阳光,又像一团正在慢慢绽开的花,那柔美的瓣上,片片都有着独特的芬芳。 “你……”月魂楞了一下,这世间,除了陶伊,居然还有女子可以用一片叶奏出如此美妙的曲子来。 正愕然时,那前方也响起了乐声,赫然也是用叶子奏出。 和陶伊的乐声不同,这乐声缠绵、痴情、悱恻,陶伊苦笑起来,凤歌啊,你真是下了苦功,连这乐声,也能学了九成九的相似。没错,她以往常为龙皓焱奏出这样情意绵绵的曲子来,他说,他就爱自己那柔情的模样,现在可好,这柔情被她人学了去,霸占了自己的阿简。 似是示威般,那乐声响了许久,才被孩子的哭声打断了。 又哭闹了,陶伊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策马就要往前去,月魂一把拉住了马的缰绳,低声说道: “青姑娘不能去,陛下和娘娘不许任何人私自靠近王子的马车,违者是要重惩不怠的。” 看得这么严实,就是防自己吧?陶伊苦笑了起来,看了看月魂,将那片叶子丢掉,沉默地往前走着。 “青姑娘,你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失散了的?”月魂看了看她,又好奇地问道。 这话好熟!初始龙皓焱时,他也这样问过自己,我的夫君,陶伊的目光往前看去,前面已经没有龙皓焱的身影了,不知道带着荣延去了哪里,他总是这样,兴致来时,便会策马飞驰,只是,为何不见乌锥?那旋玑也不认得我了吗? 哎,她长叹起来,脸不是那张脸,可是,难道都是凭着脸来认人吗?心呢? 这个粗心的男人呵! 可爱的时候,他会很可爱,会向自己撒娇,做错了事也绝不承认;霸道的时候会很讨厌,明明自己不喜欢,他也非得做;对自己好的时候,那天上月,月边云,他都要想方设法地去给自己弄了来,可是一旦发了脾气,又会把那俊脸黑得像锅底一般,非得逼着你向他认错,即使错的那个并不是自己…… 可是,自己偏又喜欢,包括了他那些讨厌的坏毛病,她统统都喜欢。 就像,他喜欢自己倔得要命的Xing子,喜欢自己没规矩,喜欢自己满背的伤,喜欢自己大字不识,连女红也不会一点,更别说诗词歌舞,那宫中佳人会的,她统统不会……他也喜欢! 喜欢了,便是这样,你便是长了满脸麻子,他也会觉得你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女人,这脸上的斑点,也成了可爱的小颜色,他会去抱着你,吻着你,告诉你,他是多么地喜欢你。 她想着,眼眶有些渐湿了起来,眸子里朦胧一片,渐渐,便有了晶莹的泪珠儿落下。 谁说帝王无爱,谁说帝王无情?帝王才是世间最孤独的人,才是最需要情的人,你的心中,那样渴盼着有一个人能读懂你的心,能陪你度过孤单漫长的夜,能听你说男儿也会有的小心事,在我的面前,你不光是那傲视天下的君主,更是一个需要温暖的平凡男子。 阿简,这一生,我遇到了你,品尝到了身为女人一切最幸福的滋味,我上一世未曾感受到过的不离不弃的幸福。 自从相爱,我们一起,九死一生;我们一起,共看了那大漠日出日落,同避了那万里风沙。那一幕一幕,远比在宫中时更让我难忘,大难时,你我从未各自飞,而是总想着让对方能安全,能继续活下去。 阿简,我的愿望也莫过于此,你能永远永远地健康平安,是不是这天下之主,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能够享受到这世间真挚的一切,友情,爱情,亲情,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亲爱的阿简,想想你我相爱一场,却总是波折重重,我的心里就难受极了,难道真是要应了凤帘那句恶毒的诅咒,我爱上谁,谁就要受这无尽的苦难吗? 不要,阿简,我会拼尽全力,护着你和孩子的周全,不管我是陶伊,还是阿泠,从不愿自己的爱人亲人受到伤害。 她的表情如此柔美恬淡,又有着说不清的优伤,月魂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想像着,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拥有了这样美丽的妻子?又怎么会分离? 她的泪颜,让月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可从来没有过去安慰一个落泪的女子的经验,只把那笛重新拿起,为她奏了一曲“扑蝴蝶”。 这是家乡里流传的一支小曲,那阳光和沐,那风儿轻柔,年轻的男女在葱郁的林间,追逐着彩蝶儿…… 陶伊唇一扬,又伸手摘了一片叶,和着这乐声吹奏起来,渐渐的,有熟悉这小曲的士兵们也跟着唱了起来。 今儿,倒真是个好天气,陶伊听着这歌声,和月魂相视一笑。 前面,那坠着龙纹装饰的马车里,凤歌简直坐如针毡,身后那笛声悠悠,旁人听着是享受,她听着却像魔咒。 千算计,万算计,没算到这么快和她碰了面,现在连那燕周的皇宫都没进,那荣延和月魂就贴到她身边去了,荣延倒还不怕,可若让她们继续这样相处着,只怕月魂迟早会认出陶伊来,那戏就难唱了!凤歌紧掐着手里的叶片,那叶片在手心被揉碎,染得手心里一片暗绿。不要慌,凤歌,不要慌,只要她见不着龙皓焱,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小潭 行军的速度一直维持着这个速度,不紧不慢地走着,秋天的正午,大太阳晒下来,陶伊的背上便被汗水浸湿透了。 “要不?歇会儿吧。”月魂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 陶伊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一直这样慢慢跟在王子的车驾后面,不舍得掉远一点,这些天下来,她的胸一直涨得难受,不得一天数次去找僻静的地方悄悄挤掉,我的孩子,娘亲的Nai水,你们都没有吃上一口,我不是个好娘亲呢! “君上有令,除先锋营之外,虎、威、贲三部就地扎营。” 这时,只见三名传令官快马加鞭过来,挥着明黄的令旗,沿路高喊着。众人一楞,才走了半日,怎么又停了,而且还不是休息,是扎营!正疑惑时,只见那前面的御驾已经往旁边的阴凉之处去了。 路的右侧不远处便是连绵青山,山下有小林,先锋营的士兵们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而其余三部的将领们则纷纷开始指挥自己的士兵们就地扎营休息。 出事了吗?陶伊看着前面那滚滚黄土,又想起龙皓焱那微皱的眉,不禁担心了起来。 “惯例,到险隘处,都是先锋营先行探路。”月魂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牵着马往林中走去。 陶伊跟着他,把马儿系在了树上,月魂看了一眼那马,低笑起来: “你倒是胆大,敢占了传令官的马。” 陶伊尴尬起来,她潜意识里依然是把自己当成龙皓焱的妻子的,以往自己想要什么龙皓焱不给?何况只这匹战马?她总是忘了自己现在顶着的是阿泠的脸呢!不过,那人不也没来找自己讨要吗,不也是默许了么? 见她尴尬,月魂也不笑她了,弯下腰,用袖子拂去一块大石上的灰尘,对她说: “玩笑话,不要放在心里,是我交待过的,过来坐吧。” 陶伊微笑着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找到了芝芝的身影,便拔腿往那里跑去,帮着侍女们去干活了。 一下午,她手脚未停,帮着做了侍卫队近百人的饭,直累得直不起腰来,她只想为阿简多做点事而已,不能陪在他身边分忧,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和侍女们一起派完了将士们的饭,陶伊便和芝芝一起走到了一边坐下来。 “哎,累死了。” 芝芝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一下双臂,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便凑过来,看着远处正望着这边的月魂,低声问道: “姐姐,你到底是和哪位将军好呀?你瞧,月将军一直盯着你看呢!姐姐,我要是有你一半美就好了,将军们也能看我了,我也能当个将军夫人,多威风呀。” 说着,那平凡的小脸上露出了向往的光彩来,脸上的小斑点也因了这爱的希望而生动起来。 陶伊抿嘴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芝芝的额头,便起身,把自己的菜粥分了一大半出来,端着往月魂面前去了。由于行军速度慢,上面害怕粮草不能及时到位,于是便减了这两天的口粮,每位将军和士兵们一样,都只分到了一碗粥,她在竹林里见过他的食量,不可能吃饱, 月魂有些惊讶,连忙接过粥,低声说了句:“谢谢青姑娘。” 陶伊摇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一边看他大口吃完了,这才站起来解下了马背上的水囊,往取水的地方去了。 “青姑娘,累了一天了,我去吧。”月魂连忙站起来,唤住了她,陶伊指了指自己身上,在空中划了两个字: “洗洗。” 月魂窘了一下,又说道: “这里是黄山,我们来时也在这附近驻扎过,不远处有小潭,我带你去吧,也可为你把一下风。” 太好了!陶伊高兴极了,这满身汗的,若真能洗干净,最好不过。而且,她也想和月魂单独呆一会儿,想问问龙皓焱的事,想试探一下他是否能认出自己来。 月魂也未骑马,只在前面默默地带着路,用剑把那可能挂到发丝和脸颊的枝叶砍下,偶尔他会回头看一眼陶伊,微笑一下。 路越走越狭窄,渐渐便能听到水声了,月魂停下来,低声问道:“累了么?” 陶伊抬手擦了擦汗,微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吗,你和我们贵妃很多地方都挺像的。”月魂把剑收回剑鞘,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和她一样温柔,漂亮,大方,勇敢……眼睛最像,而且做的粥很好吃,和她做的味道像极了。” 什么像啊?这就是我呀!陶伊轻叹了一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咽喉,能说话多好,我会大声告诉你,月将军,我就是陶伊呀,这脸不像,可听声音总能听出来吧? 不过,他心里的自己优点还真多!若换成了荣延,那肯定就成了倔强、固执、狐媚……果真,喜欢上了,便是不同的,月魂,也是个好男人呢!送自己放毒血的小寒冰刀,送头绳,自己也是有福气,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回报了。 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只听他轻叹了一声,抬头,便看他伸手扯下了一片树叶,学着陶伊的模样,吹了几下,却不成调子。 他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起陶伊,那份喜欢深深地压在心底,只是单纯的喜欢,希望她不要受这么多的苦,现在挺好,又和陛下团圆了,又有了孩子,苦尽甘来。 听着那难听的叶音,陶伊便摘下了一片叶来,用袖子仔细擦干净,微微弯好,拉他站住,放到他唇间,比划着教着他方法。 月魂吹了几下,果然大有进步,二人便一人一片叶,或作了鸟鸣,或一支小调,往前方走去,身后树影摇摇,诺大的山林之中,只有这乐声在回响了。 “对了,你是如何被毒哑的?来,让我诊下脉。”走了一段路,他想了起来,便放慢了脚步,转身把手伸向了她。 陶伊连忙伸出右手去,他扣住了她的脉膊,仔细听了一会儿,便狐疑地说: “你并未中毒呀。” 不是毒么?那为何会哑?陶伊也楞住了,莫非是凤门的毒太奇特,他诊不出来?月魂又走近了一步,微弯了点腰,去看她的眼睛,眼睛明亮清澈,也不像有毒在身的模样。 陶伊看着他,真想在他的手心上写上我是陶伊的话来,可是,她害怕这周围会有凤歌的耳目跟着,至今为止,她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儿呢,还有云墨,她现在也担心得紧。 强忍着,默默地低下了头,十根手指紧紧地扭在一起,那骨节都泛着青白色了,她还在使劲地扭着。 看着她的模样,月魂只以为她是心急,所以便放低了声音安慰道: “我先让人开几副调理的药,你先吃吃看吧,也可能是你骤然失去丈夫孩儿,气急攻心所致。” 陶伊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想气急攻心一回,可是那女人连这个机会也没给她,不声不响地就把她的位置给霸占了,到了今天,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民居里,又为何有人叫自己娘子,那自称捡了自己的男子又到底死了未死。 “别急,我朝还有一位十一王爷,他医术高超,世间无人能敌,一定能治好你。”月魂向着燕周的方向拱了拱手,低声说道。 是的,十一!阿简,现在我想和你说话不易,可是只要见到了十一,他一定认得出我!不过,阿简,若这些人都认出了我,你还在后面慢慢晃着,到时候休怪我揪你的耳朵了。 哗啦啦的水声在前面响起来,绕过几颗大树,前面赫然是一个小瀑布,潭水绿幽幽的卧在那里,像这林中的一块宝石。 “到了。” 月魂转过身来,背对着潭水,低声说道: “去吧,我帮你守着。” 陶伊福了福身子,从他手里接过水囊来大步过去,水微凉,很舒适。她把水囊注满,小心地放到了一边,然后看了看背对着潭站着的月魂,微微红了脸,飞快地褪去了衣衫,然后慢慢往水中走去。 身子,凉凉的水把有些发烫的身子包裹住了,她反过手去摸着自己的背,背上的伤全没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去摸这背,每次心里都是百味杂陈。以往,想它们消失的时候,它们固执地呆着,现在多希望它们存在呵,可是它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会草草相信一个顶着阿泠的脸,没有疤痕的女人是陶伊吗?那凤歌装得如此像,连疤痕都扮了过去。若给他时间去查,凤歌只要稍微觉察到他的怀疑,那恶毒的心肠中会不会又冒出什么坏主意来? 她往后慢慢倒下,然后双腿轻一蹬,便轻巧地浮在了水面之上,仰望着天空。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暗蓝色开始一点点香噬这寂静的山林,远处,隐隐有士兵们的歌声传来。她并不游动,只凭自己这样浮着,闭着眼睛想着接下来要走的路。 这次醒来,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之前在身体里面乱窜的那股力量没有了,可是又觉得这股力量全部聚集在了丹田处,只要一发热,这丹田处就烫烫的。以前她是不会游泳的,可是现在她到了水中,却可以非常熟练地浮在上面。还有,她的身子现在非常怕热、喜凉,就和阿泠一模一样!这冰凉的水,依着她以前的身子,是绝不敢下来的,可是现在却爱极了这种感觉。如若不是看到自己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她真是会以为自己留在了前世,自己就是阿泠。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爽 秋的夜晚,山风也有了些凉入骨中的感觉,月魂有些担心起她来,她又不会说话,又这么久都没有水的声响,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情急中,转身就想去看。 这时,几枚暗色的暗器夹带着凌厉的风声往他身上迅猛地击来,他身形一闪,敏捷地避开去,立刻往那暗器击来的地方跃去。 枝叶乱摇,哗啦啦一阵乱响,晚归的鸟儿被他惊得一阵乱飞,他到了枝丫上一看,隐隐只看到了一个身影隐入了暗处。 他皱了下眉,跳下树来,这时候他不敢去追,那青姑娘还在潭里泡着呢! 可巧陶伊看到他的动静,正慌慌地往岸上跑来,冷不丁他却从树上跳下来了,这下可好,那身上穿着的白色的单衣,水一浸湿,如何能见人?她迅速掩住了身子蹲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月魂连忙说道,快速地转过了身去。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荣延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定睛一瞧,只见荣延正一脸恼怒地大步往这边走来。 “别胡说,刚刚是有人袭击我。”月魂连忙辩解道:“青姑娘可以作证。” 月魂的话有些口音,这青姑娘,听上去倒有些像:亲姑娘。 “去,一边去,什么亲姑娘远姑娘的!”荣延脱下了披风走过去放到了潭边上,黑着脸叨叨着走了回来: “陛下四处寻你,快回去解释吧!” “这个……”月魂犹豫了一下,便提高了声音说道: “青姑娘,在下就先行一步,荣将军自会带你回营。” 陶伊已经穿好了衣裙,用荣延的披风裹住了自己,快步走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写着: “一起!” 她是害怕和荣延单独呆在一起的,这家伙,因为真心尊敬崇拜着龙皓焱,他的那一套都是照搬着的,再加上他本Xing就有些飞扬跋扈,若也来个霸王硬上弓,她就真是上天无路,无地无门,再没法活下去了。 月魂一笑,弯腰捡起了刚才打向他的暗器来,一看,这不过是几根普通的小树枝而已,看来这人并不想取自己的Xing命……倒像是阻止自己刚才转身,莫不是荣延这家伙? “几个破树枝有什么好看?快走吧。” 荣延沉了下脸色,拔腿往前走去。 他不快活,也让月魂和陶伊不好交谈了,一路上都静默极了。三个人,荣延在前,陶伊在中,月魂在后,一路上再无话,默默到了营地之中。 营地中已经燃起了数堆簧火来,火光熊熊,把这一块地儿烘得暖洋洋的,那些侍女们正在给士兵们跳舞,手脚上戴上了小铃铛,一摆动,这铃铛声清脆地在空中响起。 龙皓焱以往行军常带着几名女子,都是因为情毒需要,这一回,却是因为贵妃和小王子需要人来伺侯,所以才选了十数名手脚灵活、擅长骑射的族中女子前来。而燕周女子素来豪放,从不避讳和男子们一起喝酒嬉闹,此时,一些年轻活跃一点的士兵们已经跑到坪上去,拉着侍女的手一起跳了起来,不多会儿,铃铛声,脚步声,拍手声,齐声高唱的声音一起飞向了上空,在篝火上空肆意飞扬。 意外的,陶伊在这人群里,看到了龙皓焱的身影。 他盘腿坐在火边不远处,身边就是这些普通的士兵们,上衣半敞着,发有些凌乱,左手压在膝上,右手端着一碗酒,火光映在他的脸庞上,他的眼帘微垂着,似是在欣赏那家乡的歌。 奇怪,凤歌居然不在他身边? 正想着时,那可恶的女人便出现了,士兵们连忙让开了位置,龙皓焱唇一挑,向她伸出了左手,凤歌嫣然一笑,便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慢慢坐了下去,依偎在他的身边。 “喝点?”龙皓焱把酒碗递到她的唇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面低声说道,凤歌微蹙了下眉,摇了摇头,龙皓焱也不强迫她,一仰头,把酒喝光,看向了火堆的那一边。 火那边,陶伊一面用荣延的披风擦着长长的湿发,一面侧耳听荣延说着什么,月魂却把一只削好了皮的野果子递到她的面前…… 真是殷勤!他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起来,凤歌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偎进他的怀里,略带了点醋意,小声问道:“陛下认得她么?她真漂亮。” “嗯,漂亮。”龙皓焱淡淡地说道:“你是不记得往事了,她长得很像我们在山里看到的壁画中的女子,阿泠。” “阿泠?她又是什么人?”凤歌假装不解地问道:“阿简,我忘了,你告诉我吧。” 龙皓焱轻轻地摇了摇头,手从背后探进她的衣里,轻抚着她背上的疤痕,目光又落到了陶伊的脸上。 陶伊侧过脸来,目光相撞,二人静静地对望着,火光在龙皓焱的眼眸中,泪光却在陶伊的眼眸中。 如此近,又如此远。 我的傻阿简,你抱的人不是我呢!傻阿简! 龙皓焱的眼眸悠然紧缩了起来,他一伸手,便有侍女立刻给他又满上了一碗酒。 “青姐姐,一起跳吧。” 芝芝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就往那坪中跑去。 想到自己的身份,陶伊本想拒绝,但是无意间对上了凤歌的目光,便转了念头,跟着芝芝到了人群之中,凤歌,你如今看着我是有如刺扎在眼中吧?我今儿偏要让你坐不安,睡不着! 她是头一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来跳舞,虽然身边有许多人,可是一时间只觉得手忙脚乱,这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心又跳得快极了,她暗骂了自己一声,笨家伙,便收起了那乱跑的心思,跟着芝芝学起那脚步动作来。 开始笨拙,龙皓焱半碗酒还未喝完,那场中的情形就完全变了。 阿泠原本就擅舞,舞起来,便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看的人会为她醉,为她沉迷。 那份清丽和妖艳到了陶伊的身上,又了几分沉稳和妩媚,是的,她虽不能称极美,可是,她的风情却是那假陶伊扮不出来的。 不多会儿,这人群中就以她为主了,大家围着她看着,拍着手,有大胆的士兵中开始吹起了口哨来。 凤歌见龙皓焱的目光一直落在陶伊的身下,这下便真急了,连忙轻摇了摇他的手臂说道:“阿简,我们回去歇着吧,太吵了呢。” 陶伊一向爱清静,怕吵闹,这是对的,可是龙皓焱居然像没听到一般,那握着酒碗的手紧紧地抓着碗底,碗中的酒也随着手上的力道颤动了起来。 “阿简!”凤歌急了,提高了声音:“小王子在哭呢,我们回去吧。” 龙皓焱侧过脸来看向她,面上有了柔情,低声说道: “Nai娘在,别担心。我们再坐会儿,你也应该和我的这些臣下多接触,尤其是月魂和荣延,说不定能早些想起什么来。” 凤歌只好按捺着开始狂跳的心,向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安静了下来。 火光那头,月魂正仰头,大口把那烈酒送入喉中,然后看着轻灵舞蹈着的陶伊低声说道: “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酸。” 荣延目不转睛地盯着陶伊,面上也露出了赞叹之色。可他不若月魂一般爱读诗书,念不出这文绉绉的句子来。喜欢的,便说喜欢,不喜欢的,便厌恶至极,就像他曾经对陶伊一般,毫无怜香惜玉的感觉。你说他残忍也罢,说他无情也罢,倒也是真Xing情,不虚伪。他用手肘撞了撞月魂,低声问道:“冲?” “冲!”月魂也把碗丢开,笑着站了起来,大步往人群中走去。 “喂,等我。”荣延未料到月魂今日如此放得开,连忙跳起来,快步跟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兄弟的,不许耍花招。” 月魂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轻哂了一声,和他一起挤进了人群之中,一左一右到了陶伊的身边,周围又是一片起哄的声音,这是大伙儿头一回看到自己的主帅来跳舞呢,月魂的动作要豪迈一些,荣延却相反地带了点羞涩,过了一阵子才慢慢放开来。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忘了君臣之分,闹成一团。 有人往那火中添了几根柴火来,那火噼里啪啦燃得更旺了,火星四溅着,连人们的眼中都有了这火苗在闪烁。 月魂和荣延都借了些酒意,一会儿这个拉着陶伊跳一会儿,一会儿那位把陶伊又拉到了面前,陶伊心里沉闷了这么久,又存心让凤歌难受,也不躲开,只和二位将军跳着,长发随着她的旋转飞舞起来,眉眼间,笑容飞扬。 正兴高彩烈时,龙皓焱猛地站了起来,把那酒碗往地上一掷,用力大,这碗便碎成了一片片。冷冷地说道:“晚了,都歇着去。” 呃! 热闹的场面突然被他硬生生打断了,大家连忙安静下来,龙皓焱吸了口,弯下腰下扶起一脸惊愕地凤歌来,低声说道: “走吧,我乏了。” 凤歌强行按捺着惊慌的心,挤出了一抹微笑来,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偎着他慢慢往自己住的大帐走去。 “陛下怎么了?怎么突然发怒了?”看着二人渐渐走远的身影,有位副将走到月魂身边来,不解地问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埋伏 自他登基之后,从未与大家这样同乐过,今天不仅突然自己跑来了,还呆了这么久,任大家胡闹,大家本以为他是心里高兴,哪里想到他突然就发了脾气?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将领们便喝斥着士兵们回自己的营里去,站岗的、放哨的、巡逻的依然回去了,侍女们收拾了东西,也陆续回了帐中。 只有篝火在燃烧跳跃,陶伊静看了一会儿龙皓焱住的方向,便转身默默地往营中走去。 “小九,你没觉得有些古怪吗?”月魂微蹙了下眉,小声说道。 “什么古怪?”荣延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陶伊,月魂一拉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太对劲,青十七不太对劲。” “胡说什么!” 荣延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打了个哈欠,往自己的帐中走去。月魂紧拧了眉,盯着陶伊的背影思忖着,她的一切都和陶伊太像,除了这张脸之外,身上的香,说话的神态、笑起来的模样……太像! 而那马车中的主子,却让他感觉有些怪异,旁人可以认为那是她失了部分记忆的缘故,可是他并不觉得,他和陶伊单独生活过一段时日,她身上的味道,她的气质,太独特!相比下来,这青十七比陶贵妃更像贵妃娘娘! 可是,如若自己都看得出,陛下会分辨不出吗?或者只是自己把对陶伊的感情转到了这像极她的青十七身上,所以才会格外敏感? 越想越糊涂,只觉得不解极了,那边荣延却大声说道: “喂,我说你睡不睡,我可要睡了啊。” 因为是临时扎营,他便和荣延同住一帐,并未另外扎营,以方便随时拔营。 他皱了下眉,大步就往龙皓焱的帐中走去,想来想去,还是要向龙皓焱说一下自己的疑惑才对。 刚到帐前,便被侍女拦下了,那侍女柔柔地说道: “有事将军明儿再说吧,娘娘歇在帐中了。” 正说着,那帐中便传来了“陶伊”小声的惊呼声,他尴尬地转过身往回走去,怕只是自己真的太敏感了吧,他们是枕边人,岂能分不出人来? 如若,这青十七真的只是凑巧像她而已,那自己不也是圆了一个梦? 想着,这脚步又轻盈了起来,罢了,以静制动吧,这是他一贯的作法,等着猎物往自己的笼子里面钻……然后紧紧地关上那栅门,让猎物在笼中频死挣扎。 各帐的灯火渐灭了,巡逻的士兵们警惕地护卫着大营。 掀开帐帘,弯腰就想钻进去,耳朵却敏锐地听到了几声尖锐的声响,连忙弯腰,几支箭呼啸着扎透了那帐帘,他听到了荣延的怒吼声: “搞什么鬼?谁拿箭射本将军?” 吼声还未落,又有几支箭夹带着阴恻恻的暗风,往月魂身上射去。他身形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人在空中几个翻滚,一阵冽凛的剑光闪过,格开了如雨般落下的羽箭。 “护驾,有刺客!” 侍卫们快速围上前来,护在了月魂前面,高举起了盾牌,箭密密地击在盾上,一阵乱响之后,那边再没了声响。 “怎么回事?”荣延大步从帐中走出来,赤着上身,手里攥着几支折断的箭,铁青着脸色问道。 “有人暗袭,鹰骑营速去察看。” 月魂快速说道,鹰骑营的人领了命,纵身上马便往那箭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月魂和荣延又立刻调了人手往龙皓焱的大帐外面跑去,龙皓焱早就听到了动静,从大帐奔出来,就直接往小王子的帐中跑去了。 几人还未走近,一阵更密的箭雨又落了下来。这一回,箭头带了火药,所落之处,炸起碎石乱溅,尘土四扬,不少士兵炸伤了,还有些被这飞起的碎石击到。 立刻,侍女们住的大帐也被烧着了,火光很快便蔓延开来,女孩子们纷纷尖叫着往外跑来。 陶伊随着人群跑了出来,太慌张,鞋都被芝芝给穿跑了,而芝芝的脚太小,她趿在脚上,只跑了两步,便干脆甩开去,只赤了脚,一面系着衣带,一面往王子住的大帐疯跑过去。 做娘亲的,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自己的孩子! 不过,这两小子却睡得熟极了,这么吵,居然跟没听着一样! 龙皓焱把孩子抱进怀里,微蹙起了眉,陶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却被凤歌的侍女给拦住了,凤歌大步过去,从龙皓焱的怀里接过了一个孩子,小声问道: “有没有吓着?怎么都没醒呢?” 龙皓焱没有出声,只静静地扫了一眼满眼含泪的陶伊,便接过了侍卫递上的青月刀,往箭射来的地方奔去。 见他奔远,陶伊猛地推开了拦在面前的侍女,从Nai娘手里夺过了另一个孩子!她的手开始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儿子啊,多么可爱的小家伙,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小家伙呢!长得和他爹太像了,这眉眼间活脱脱就是个小龙皓焱呀!红润的小嘴儿紧抿着,和他爹一样的倔强的模样呢! 陶伊越看越激动,抱高来就往那小脸上亲了过去,滑滑嫩嫩的肌肤,丝般地柔软,我的好儿子!娘终于抱到你了!快醒来,叫娘亲啊!她眼中的欣喜那样的明显,那样的狂热,凤歌看在眼里,简直妒火中烧,那柳眉恨恨挑起,沉了满面的冰霜,厉声斥责道:“放肆!” “你们楞着干什么,还不把小王子抱过来!你是何人,居然敢碰小王子,来人,拖下去!” 侍女们连忙从陶伊手里强行把小王子夺去,陶伊怕伤到儿子,不敢硬夺,便只好恋恋不舍地松了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凤歌让人把孩子抱走。 凤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往回走去,贴身侍女连忙紧跟上来,凤歌左右看了看,四处都是火光,侍卫把她和两个小王子紧紧地护在了中间,正警惕地看向四面,她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问道: “只让她们跟着,谁让她们动手的?” 侍女楞了一下,小声回道: “门主,那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还在后面。” 凤歌楞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不是自己的人,那还有谁在此地埋伏着?她回头看了一眼陶伊,冷笑了一声,管他是谁的人,这把火烧得太好了,刚龙皓焱把她留在了帐中,她正为难着怎么应付,这火一烧起来,他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她也正好趁乱把陶伊除去。 暗暗向侍女打了个手势,侍女便点了点头,放慢了脚步。 陶伊从亲手抱到孩子的狂喜中冷静了下来,天,这么吵,孩子怎么可能不哭不闹?难不成凤歌真的下了毒手? 那呼啸的箭雨依然没有停,反而从四面往中间射过来,几枚暗器吐着毒焰直扑了陶伊的背后。 铿锵…… 轻微的响声,在嘈杂声中,根本无人听到,几枚更加细小的暗器从另一个方向击来,把这几枚毒镖击落在了地上,而陶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刚又和危险擦肩而过了一回。 “青姑娘。”荣延从一侧跑过来,伸手拉住她,快速说道:“快跟我来,先锋营已经把敌军引进埋伏圈了,陛下和月将军已经带军前去狙截了,你们女眷现在要退进山中去。” 说着,便把她抱起来放到了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一扬鞭,便往那山中奔去了。 只有一小队侍卫护卫着十数名女子一起到了山中的一座破败的小庙里面,庙里只有三个老和尚,见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军士和女子,不愿惹事上身,便把屋子让了出来,自己去了山中暂避。 凤歌乘坐的御驾也到了,带着两个小王子进了中间的屋子,侍卫们严阵以待地守在了外面。陶伊没有进屋,就倚在栏杆上,支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孩子还没有醒么?都不会知道饿,不知道害怕的么?莫非耳朵出了毛病,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越想越担心时,一个Nai娘捧着一只水壶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烧水,陶伊连忙上前去拦住了她,拉起她的手便写起字来,那Nai娘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小声说道: “青姑娘,你画什么啊?我不识字。” 陶伊失望地垂下了双手,看着她快步往厨房的方向去了。这时一群伤兵被抬了进来,他们都是刚才被烧伤的。 侍女们被侍卫长叫了过去,和军中大夫一起,为这些伤兵清理伤口,因都知道陶伊是荣延和月魂都中意的人,所以大家也不来使唤她,不过,陶伊哪里是闲得住的人,立刻就快步走了过去,帮着烧水,清理伤口。听着她们议论,陶伊才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龙元澈上一回战败,便退回了齐鲁,龙皓焱那时伤了元气,并未追击他,云墨又跟她一起回了幻境,他便也利用这七个月的时间重新聚拢了军队,龙皓焱身中情毒,时日无多的消息早就传开了,那些已经背叛了龙皓焱的部族干脆就一门心思地追随了龙元澈,想和龙皓焱再争天下。 龙皓焱行军缓慢,一半是为了王子,一半就是等着龙元澈的攻击。他行军缓慢,给人的大军长途跋涉,又连经大仗,早就疲惫不堪,这里地势险隘,若在这里伏击,会有事半功成的效果。 第一百三十九章质问 龙皓焱不怕这个四弟来,只怕他不来!兄弟两个的恩怨早点解决才对。大吴已收,若可以趁这次收回齐鲁,让天下一统,他才真的能安下心来,多年的梦想,多年的愿望,他真希望可以在生命结束之前达成,亲眼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无声无息中,黎明到来了,碧蓝慢慢卷来,天边,一轮红日从云层后跃起,开始把这艳红涂满天空。 初秋的晨,微有点凉意,但是很快便被这和沐的风给吹暖了。 伤兵把另两间屋子占住了,还有一些就歇在院子里,天气有些闷热,陶伊很快就受不了了,汗水浸湿了衣背,小腹里那股躁热开始在体内窜动了起来,她不停地喝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镇着体内的这股热。 “陛下回了。” 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声,没过多久,龙皓焱和月魂就一前一后大步走了进来,陶伊连忙站了起来,看向了他,满身尘土,脸色也有些黯淡,战袍上有斑斑血渍。 龙皓焱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才快步往凤歌住的房间走去了。 “小王子呢?” 他一走进去,立刻从Nai娘手里接过孩子来,孩子已经醒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着,小嘴儿一嘟一嘟的。 “今日可吃了?”龙皓焱坐下去,一手抱了一个,微笑着看凤歌。 “吃了。”凤歌走过去,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在老大的脸上轻逗弄着,可这孩子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小子,哭什么呀?爹爹回来了呢。”凤歌假意哄着,伸手要去抱孩子。 龙皓焱低笑了一声,站起来,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月魂,看着凤歌说道:“前面正打着,我今日要带孩子去战场上瞧瞧。” “这么小,怎么可以?” “怎么不行?我就是在战场上出生的,早点带他们见识一下,锻炼一下胆识,我龙氏子孙就要如此胆魄!” 他说着,拉下了自己的披风包住了怀里的小儿,稳稳地系在了胸前,臭小子窝在他的胸膛上,小手小脚不停地摆动着,似是抗议着这种难受的姿势。 月魂也照作了,龙皓焱轻拍了一下凤歌的脸,便带着月魂快步往外走去:“你不要担心,我的儿子,自然会和我一样,命大。” 凤歌快步跟了出来,快速地说道: “阿简,把我带着吧,我不放心。” “你帮着照顾一下这些伤兵吧,人手不够,你帮着一下。” 龙皓焱指了指院中的伤员,目光滑过了陶伊,便大步往外走去了。 陶伊也急了,这么小的孩子,要见识个什么战场啊!这不是玩闹吗?这时候,是追,还是不追呢? 凤歌比她更惊慌,她不知道龙皓焱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所以故意把孩子抱走? 一天,惴惴不安。 凤歌和陶伊都是强忍着惊慌,帮着处理着伤员的事情,陶伊是担心这父子三人,凤歌却是担心着自己,现在她的人和她失去了联系,只她和两个心腹处于这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龙皓焱特意这样安排。 日月交替,总是这样悄无声息,一天,很快就在不安和忙碌中滑过了。 没有一点前方来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仗打得到底怎么样了。陶伊擦了把汗水,快步走到寺庙的门口张望起来。 山路婉延,拐了几道弯,便只见那葱郁的林子了。 阿简,宝宝,一定要好好的!我快担心死了呢!正担忧时,只见一骑快马从那头急驰而来,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那骑兵的背上赦色插着一枚红色的小旗,这是遇到紧急情况才会用的小旗!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陛下中了伏,受伤了!” 那鹰营骑兵到了庙门口,跳下马来,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声说道。 院中立刻吵闹了起来,伤员们纷纷强行扶着东西站了起来,叫嚷着要去救陛下。陶伊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起来,阿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又中伏了,天,孩子怎么样了? “不是的,陛下已经往这边来了,请大夫赶快做好准备。”那传令兵连忙解释道。 “快,烧水,大夫,把解药,刀剑创伤的草药都准备好。”凤歌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连忙上前了一步,大声说道。 众人立刻忙碌了起来,陶伊再插不上手,又心急如焚,只在这人群里来回走着,身上的躁热是越来越厉害。 “来了。” 这时,外面的侍卫又大声通报起来。 陶伊几步就跨到了院门口,看向了路的那头,几名侍卫居然是抬着一只担架过来的,月魂和荣延却都不在身边。 担架到了面前,陶伊几乎晕厥过去了,孩子不在担架上!她扶着墙强行让自己站稳,急促地呼吸着,听着他们说话。 “怎么回事?” “下午,我们击退了他们的主力,月、荣二位将军便领兵追去了,可是等他们走了,突然又有一支队伍从侧面冲出来,把我们包围住了,陛下为了保护王子,便中了箭。” “小王子呢?” Nai娘紧张地问道。 “这……”侍卫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被对方抢走了。” 听到这话,陶伊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静极了,她睁大了眼睛,盯着那花白的屋顶,突然用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泪水就倾流了下来,陶伊啊陶伊,你到底在干什么?孩子没了,你怕这怕那,为何不早点去相认? “青姑娘。” 月魂歉疚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陶伊侧过脸来,这才发现月魂和荣延都在屋里坐着,一人一副铁青的脸色。 “我不是青姑娘,我是陶伊,那个女人才是凤歌!”陶伊猛地坐了起来,拉住了月魂的手,用力地写道。 月魂的眼睛猛地就瞪大了…… 她是陶伊,那是凤歌? “怎么回事?”荣延看到二人的样子,连忙走过来问道。 “她说,她是陶伊,贵妃是凤歌假扮的。”月魂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只觉得惊骇极了。 “什么?”荣延身形一震,陶伊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力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道: “你把我捉进山洞,你让人用箭射杀我,你在宫里给我银镯。” 荣延的脸色越来越震惊,他瞪着陶伊的脸,喃喃地说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你的脸怎么会是这样?” “陛下现在昏迷不醒,怎么办?” 月魂站起来,看了一眼左边的墙,一墙之隔,凤歌就在隔壁,还有,青十七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信我,请信我。” 陶伊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头绳,塞进了他的手里,又指着他腰间悬的玉佩上的红缨穗,提着红头绳的事情,这件事,世间只有她和龙皓焱、月魂三人知道,这两名男子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自己更不可能去讲给别人听。 月魂深吸了一口,退了一步,单膝跪下去,抱拳行了个礼: “见过娘娘,多有冒犯,请娘娘恕罪。” “柳弦……大哥。”陶伊拉起他来,泪水盈盈地在他的掌心里写着,晶莹的泪水落在他的掌心,烙得他心发颤,难怪如此熟悉,原来就是她! “不可能。”荣延低斥着:“你看她的脸,你能揭起面具来吗?” 他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按着她的脸就揉了起来,面具紧紧贴合,一揉,陶伊的脸上便生痛起来,月魂连忙拉开他,喝斥道: “荣延,不可造次,这确是娘娘。” “你如何这般肯定。”荣延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我自能确定,你信便是。”月魂低声说道: “若那人是凤歌,那这事便险了,陛下怕有危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找个借口,把陛下接出来吧。” “孩子,我的孩子。”陶伊跺了跺脚,用手指在茶碗里沾了水,在桌面上写道。 月魂歉疚地说道:“娘娘恕罪,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可是还没有追上那群人。” 其实,他的人早就跟掉了踪影,只是怕陶伊难过,所以才没敢说出实情。 陶伊心急如焚,不停在屋里走来走去,月魂和荣延商量了半天,也没出个结果,她忍不住了,拉开门就走了出去,月魂和荣延连忙跟了出来,孩子不在身边了,凤歌也不好再拿孩子来威胁她,她便要闯进去,看这凤歌还能如何! “大胆!”见陶伊一头闯了进来,侍女连忙拦在了她的身前,厉声斥责道。 陶伊一把推开了她,大步走向了正坐在榻边上,手握着龙皓焱左手的凤歌。 “月将军,荣将军,这是何故?”凤歌慢慢站了起来,把龙皓焱的手放到了胸前,低声问道。 “娘娘,属下有一事不明,请娘娘如实相告。”月魂走上前来,抱拳,低声说道。 凤歌看着三人的样子,隐约猜出了一点,陶伊大概已经告诉了这二人自己的身份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龙皓焱昏迷着,自己若不承认,他二人又敢拿自己如何?他们若真能断定自己不是陶伊,怕早就拿着刀剑来逼自己了,不会还想要问问自己,来确定一下,想着,她便微微一笑,看向了陶伊: “可是因为这青姑娘?二位将军莫不是摸不清这青姑娘的心,想让本宫来给二位作个主?” 第一百四十章复苏 听到她厚颜无耻地胡扯,月魂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还昏睡着的龙皓焱,低声说道: “你便是凤后,凤歌吧?攻陷大吴皇宫的时候,凤后以身殉国,不过是假像,你早就装成了陶伊的模样,然后暗算了青阳云墨和陶伊,想来个偷梁换柱,混进我燕周国去。” “一派胡言,月将军,你倒是会编排本宫,也不怕陛下责罚你们。”凤歌冷下了脸,厉声说道:“胡闹够了,就出去吧,两位大将军,别整天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争风吃醋,败坏军纪。” 月魂见她端出了贵妃的架子,更加确定她就是凤歌,陶伊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荣延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突然,他伸手就攻向了凤歌的面门,指间赦然是五枚锋利的指刺,若划到面上,那芙蓉面就会毁了。 凤歌身形急退,云袖一挥,躲开了荣延的攻击,身后一声清啸,黑白双雾升起,那墨凤便从她的掌心里化出来,她的身子往前微微一倾,目中迸出无边的杀机来,双手在空中猛地一挥,那双凤便尖锐地啸鸣着往三人身上扑来。 月魂和荣延二人同时跃身向前,护在了陶伊的身前,那墨凤的利爪,生生地抓破了二人的前胸,战衣被撕破,那胸前都撕下了大片的皮肉来,一时间,血肉模糊,血流如注,可是二人却依然手持了长剑护在陶伊的身前,不肯后退。 “让开,陶伊,今日不杀你,我愧为凤门之主!”凤歌冷笑着,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面具,手指上的艳红豆蔻在烛光下艳红如血珠,阴恻恻的,刺人眼目。 “凤歌 ,你欺人太甚!” 突然,陶伊发出了一声清冷的娇斥,那声音,清灵如夜间山林之泉,冰凉如初冬纷飞之雪,然后,一阵淡红的薄雾便在她的身边散开来。 “阿泠!”凤歌楞了一下,喃喃地说道。 那粉面俏目,那气质冽凛,那风姿若雪中之白梅,她根本就是阿泠! 她,根本不是转世!阿泠被九天玄火烧过,哪里还能转世? 云墨来得晚,不知后来事,凤帘也被国师瞒下了,镜中所现之事,只到天火燃过为止,其余的一切,只有阿泠和当年的国师,以及国师的历代徒儿知道。 当年的国师,因感于自己太过莽撞,一心只为除妖护主,而上了凤帘的当,害得陵煜城也赔上了Xing命,所以他便倾尽全身的力量,收起了阿泠残存的一缕孤魂,种于怒江渡口边的一株白梅之下,并用法术护住了她,三百年不被其他的修仙之人收去。 三百年,成为梅魂的阿泠就常坐在那梅枝上,静看这河水滔滔,看世间沧桑变化。 她孤单得不愿意去回忆,也不愿意再度化Cheng人形,人间有什么好?像阿碧,像凤帘,自己如此对他和她,得到的却只是他们两个的背叛和无尽的痛苦,还有、还有这烧得她几乎魂魄散的九天玄火! 不要,她才不要再做人呢!做人太痛苦,尔虞我诈,虚虚实实,远不如她有这个只有一树白梅的世界,似雪,胜雪的白梅的世界。 直到,那一年,她居然又看到了阿碧! 大雪纷飞,她如往年一样,歪坐于枝头,看着那泛着冰光的河面。 码头被雪盖住了,一只小船孤伶伶地靠在岸边,水面上薄薄的冰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一个单薄的身影立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远方,如同石雕,任那雪将他包裹。 可能过一会儿,这人便会往那冰刺入骨的水里跳去吧,要跳快跳,别摆造型,妨碍我看风景! 她用手接了这晶莹的雪花,然后拍打在脸上,沁入肌骨的凉,忍不住冷笑,三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间蠢货来这里投河自尽,她只静观其死,从不去救。 这些无知又愚蠢的人类,有胆量死,却无胆量活,一群胆小鬼!不屑地暗骂着,打了个哈欠,便准备去睡。 可是,那人慢慢地转过了身来,一张熟悉的脸落入她的眼中,目光如这寒江,一身冷然桀骜的气魄。 阿碧,怎么可能,他是阿碧! 阿泠闭了闭眼睛,再看,却又成了一张陌生的脸!三百年了,难道他也转世了么? 她的心开始狂跳,唇开始不停的颤抖,她不顾一切的从枝头跳下,往相反的方向疯跑去。三百年的岁月过去,为何不能让他从我的心中消失?为何一幕一幕还是如此鲜明如同昨天? 她的黑发在风中肆意地张扬,她的赤足晶莹如玉,她的身影是这雪地里唯一生动的色彩。这是她落为梅魂之后,除了呆坐之外,唯一爱做的事。她没头没脑地在天地间狂奔,直到累得趴下,才慢慢走回自己的梅树。不如此,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心中那股怨气散去。 雪白的衣裙迅速与这大地融为一体,她又开始奔跑,急速,全力,然后飞——在天地间不停地飞着,她旋转,她狂舞,她在空中无声地问: 阿泠,阿泠,你可恨?你还恨? 是的,我恨,我恨他,我恨她,我恨这人间的一切。 “啊!有妖精!” 突然,有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来,阿泠眯起眼看向地面 。 原来,不知何时,来了一顶小轿,尖叫的人是随轿的女仆,众人抬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浮在空中的她,他们的腿在发软,他们的身体在颤抖,真是一群没用的人类! 可是,她们为什么可以看到我?难道我又不知不觉化了人形出来?讨厌的国师,每十年便要来渡化我一回,便是死了,也把这讨厌的事情交给了他的徒弟,一代代传下来,在我耳边叨了我三百年了!真是讨厌得紧! 阿泠冷笑着,一个轻盈地回旋,飞向梅花树梢,然后静静地立在上面,白色的梅,雪白的她,就那样静静地立着,然后慢慢淡去,化成一阵轻烟,融入漫天飞舞的雪中。 轿帘掀起来,那张年轻的脸探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阿泠消失的地方,她亦盯着他,只不过,他看到的,是有梅无我的树梢,而她看到的,是恨意莹绕的前生前世。 他居然不是来寻死的,只是来这里吹冷风的! 我成为了梅魂,永生永世不能离开这里,凭什么你却还能享受这锦衣玉食,佣仆簇拥的日子? 阿泠忿然地想着,一挥袖,便起了狂风阵阵,吹得那轿夫的脚子开始东倒西歪起来,让他们迈不开步子,我再加了力,那风便愈加凶猛,卷起了众人往那薄冰覆盖的河中落去。 是的,我恨他,我想让他死! 一行人统统落进了水中,该死的人类,应该统统冻死才对! 阿泠突然又现出了身形来,看着河中拼命挣扎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真痛快,看他在水里浮沉着,太痛快了,他的脸都冻得乌紫了,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用力地挣扎着,拍打着水面,呼喊着救命。 阿泠只是大笑,觉得痛快。 可是,阿泠,你说你痛快,为什么你的脸上凉凉一片,她伸手摸了一下,居然全是泪。 三百年,不曾落过泪了呢!还以为被那场天火烧干了,原来,她还是有泪的。 “孽障!三百年,还不能让你消了这恨么?” 清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将手中的法器丢进水中,救起了在水中无力沉浮的人,阿泠恨恨地一跺脚,隐去了身形。 第二日,清水唤出了她,问她:“真的不能消恨?” “不能。” “他昨晚回去,就寒伤发作,死掉了,你消恨了吗?”清水又问。 阿泠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慢慢地靠到了树上,他又死了?自己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呢,他怎么就死了?怎么这么不经冻? “阿泠,我送你进红尘吧。你的恨孽太深,再走一遭红尘,若还不能解了这恨,你便真的只能在这里孤单永生永世了。而且我们这一脉,传到我手中,已经大不如从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传承下去,若没有我们的庇护,你这小妖,又怎么存活下去?” 清水一面说着,一面抓住了她,不顾她的反对,眼中就迸出了两道精光,阿泠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往下坠去…… 当年的陶伊早就被刘家人打死了! 清水特地选了这样一户人家,收殓了死去的小陶伊,为她超渡,渡她到了下一世。接着又把阿泠化成了陶伊的模样,送进了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家,让她去品尝真正的人生苦难,她前世所受的,相对于陶伊所受的……简直太小太轻了,她修Cheng人之后,一直有云墨和陵煜城的保护,哪里知道人间烟火也不是这样好尝的。 阿泠被他封印了所有的记忆,她只知道自己是陶伊,而不知阿泠的存在。 可是此时,一切记忆复苏,她就是被清水强行渡化Cheng人的阿泠! 凤歌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小妖,居然毒不哑你,那你便去死吧!” 说完又唤回双凤攻向陶伊。 陶伊快速推开了还拦在身前的月魂和荣延,也不和凤歌硬拼,只在这屋子里和那双凤周旋着,并且用禽语和这双凤说着话儿,双凤的攻击慢慢迟缓了下来,然后便只静静漂浮于空中,不再攻击陶伊。 第一百四十一章懂爱 凤歌急了,拔出柱上之剑,便刺向了陶伊,陶伊身形一转,人就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是两个耳光打过去,清脆!凤歌的脸上立刻浮出了两只鲜红的巴掌印来。 “真是你那好祖先教出来的人,凤帘如此,徒子徒孙都这么狠毒!” 凤歌挣脱手去,手一甩,不知洒了一片什么粉末出来,陶伊三人连忙后退,掩住了口鼻,再睁眼时,凤歌和榻上的龙皓焱都不见了踪影。 月影迷蒙,山林又太过茂密,追进庙后,就失去了凤歌的行踪。 三人有些茫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追去才好。 “你二人受伤了,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这凤的利爪太毒了。”陶伊看了看月魂,一面低声说着,一面走过去,抬手去揭他被血黏在胸前的衣服。 “不敢劳烦贵妃。”月魂连忙退了一步,小声说道。 “没关系,这点小伤,我能治。”陶伊抬头看向他,可是话没说完,荣延便冷冷地打断了,声音听上去有些愤怒: “原来你是妖怪!你快快离我们陛下远一些!” “荣延!”月魂连忙制止道。 陶伊一窘,轻叹了一声,放低了声音: “清水国师已经把我渡化为人了,我不再是那小梅妖,我也无太多的法力,只是记得一些小法术而已,所以二位将军不必担心。经此一世,我明白了太多的事情,爱恨都不能勉强,尤其是这恨,恨多了,难受的那个只是自己而已。而且在这一世,我有了阿简,足矣,我便是自己伤了、死了,也不舍得他受一点伤的。” 月魂的心里一阵失落,却又愈加心痛起她来,两世的情感之路都走得这样的艰辛,不知那阿碧现在是何人,在何处,若他是这阿碧,一定会好好待陶伊,不让她再伤心难过。 荣延却冷冷地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快走吧,救陛下要紧,还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不是一伙的,捉了陛下去,不知道又要用什么阴狠的手段,最毒妇人心,果真是不错的。” “不用理他,他是心里不自在。” 月魂小声安慰着,这荣延难得动一回心,却动到了他口口声声说的水Xing扬花,朝秦暮楚的人身上,这简直比打他两个耳光还让他难受,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作出凶恶的样子来维护自己的自尊了。 陶伊根本不会跟他去计较这些,此时,龙皓焱被凤歌捉走了,两个儿子又不知身在何方,她的心都要碎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和外人计较呢? “我先跟你把伤处理一下吧,拖久了,会浸入内脏的。” “那,属下先谢过娘娘。”月魂不再推辞,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让她给自己处理伤口。 离得这么近,她身上的淡香钻入了鼻中,他又有些心醉起来,可是无论心神再荡漾,他却不敢再有任何非份之想,护着她,让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样便足够了。 她的手很轻很柔,不多会儿,便处理好了伤口,给他拉好衣襟,刚想直起腰来,荣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了月魂的身边,也不作声,只是闷闷地拉开了自己的衣服。 这个,实在是太痛了!他再犟,再要面子,还是怕死的!活着多好,活着说不定明儿还能遇到一个比这陶伊小妖怪强上十倍百倍的女人。 陶伊抿唇一笑,便挪过去,为他清理起伤口来。 “你说,凤歌会把陛下带到哪里去?”隔得太近了,荣延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扯起了话题。 “估计是回凤门,只可惜没人知道凤门到底在哪里,又怎么进去。” 陶伊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月魂拧眉想了一下,沉声说: “没有找不到的地方,只要这地方存于世间,我归月山庄就一定能找到。” “等你的山庄找出凤门来,陛下估计也被凤门那毒妇给榨干吸光血了。”荣延不屑地说道,停了一下,又说: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陛下这回出来有些奇怪?明明可以急行军回去的,他非得拖慢速度去和龙元澈打上一场,又偏偏连自己的贵妃也认不出,还有……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中了埋伏,一受伤就昏睡不醒……” 一面说,他的声音就越低,月魂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二人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难道……” 陶伊奇怪地看着二人,追问道: “难道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啊!”荣延站了起来,拍了拍脑门,低声笑起来。 “你说谁老?他比你大几个月而已,不过,他这装晕的本事却真是大长,把我们都瞒过去了。”月魂也笑起来,此时只觉得心头的巨石去了大半。 看着二人的样子,陶伊慢慢明白了一点,可是却又更担心了,只身入凤门,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阿简,你也太逞英雄了些。 陶伊明白过来,心里就如同燃起了一把烈焰,烧得整个人都难受起来,这龙皓焱,胆子也太大了,他便是有这能耐,也不要瞒着大家呀,害得大家心惊胆战的,现在还要为他的安危担心。尤其是小王子的事,他分明知道自己在面前,还不让她这作娘的去见自己的儿子,害得儿子天天饿得哭,也吃不上娘亲的一口Nai水,臭阿简,等见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裙太长,总缠着腿,她弯下腰把裙摆哗啦一声撕开,让行走更加方便一些,又把散开的长发挽紧,转过头来看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大将军,催促道:“快走吧,别斗嘴了。” “成何体统,陛下若见了,非把你……”荣延盯着她雪白的脚踝,心分明砰砰急跳了几下,他连忙挪开了目光,恶狠狠地说道。 陶伊只一笑,转身便大步往前走去。 月魂低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快步跟了过去。荣延心里还是不自在,只垂着头大步往前走着。 一路疾行,慢慢的,居然发现了龙皓焱沿途留下的记号。这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看得懂的独特的标记,一枚三叶的草,叶片指向了南方。 往南?月魂跃到树梢之上,看向了南边的方向,往南,便要进入齐鲁的地界,莫非凤宫根本就不在大吴境内,而是隐于齐鲁?三百年来,凤门总是能有女子在大吴宫中取得无尚的地位,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凤宫就在大吴某座深山之中,却原来,狡猾的凤门把凤宫建在了远在东方的齐鲁,大吴里的那个,不过是她的一个分坛。 “按她的速度,大约七天便要进入齐鲁国境了。” 月魂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看天色,阴天了,估计马上会有一场大雨降临,本就快天黑了,加上这一阴天,不多会儿,林子里就暗得看不清路了。 “要不,先避避雨?”月魂掏出火折子来,打燃了,照亮前面的路来,对陶伊说道。 陶伊本想说不用,可是一看二人身上的伤口,便点了点头。那墨凤的利爪抓过的地方,也得要这二人一般的人物,才能硬扛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原本在清理伤口的时候,就没有用药,只是把伤口包扎起来,现在那血已经把缠在胸前的布给浸过了,若再让雨淋了,怕是对伤口不好。 “就这里吧。” 荣延用剑挥开了拦在一个小山洞外的枯枝草丛,嗡声嗡气地说道,然后也不看二人,一弯腰就钻了进去。 洞里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荣延也打着了火折子,山洞里亮堂了一些,这山洞里凉恻恻的,陶伊倒是喜欢这样凉爽的地方,冬之梅魂,自然是怕热喜凉的。 她找到那滴水的地方,用帕子打湿了,擦着脸上的汗水,这凉浸入肌肤中,舒服极了。月魂和荣延寻了块地方坐下来,都盯着她的背影。 “蒜头,你说,她现在到底是阿泠,还是陶伊?若她真是妖怪,那还能不能和陛下在一起?别是等下跑过来把你我二人都吃了吧?” 荣延盯着她的身影,微微往月魂身边侧了一点点,小声说道。 “为臣者,少管陛下的家事吧,而且她便是妖,也是好妖,你担心这么多作甚?”月魂瞟了他一眼,驳斥道。 “是啊是啊,总会吃了你的,你当年对我又打又杀的,我还没报仇呢!” 陶伊一边拧着帕子,一面快步走过来,微笑着看了一眼荣延。 变成阿泠了,耳朵也变尖了?荣延黑着脸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不再理睬她。 陶伊摇摇头,走到月魂面前,蹲下去,揭开了月魂胸前的布条,轻柔地用帕子仔细擦着伤口,当年的阿泠有让腐肉生肌的法术,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不能做到。 “多谢娘娘。”月魂连忙说道。 陶伊抿唇一笑,便把帕子放到了一边,手掌贴在他的胸口上面,月魂有些尴尬,心也跳得快了起来,他不知道陶伊想干什么,可是,和王的女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还是有罪的吧?正手足无措时,他和荣延的眼睛都猛地瞪大了,她的手掌开始泛起淡淡的白光来,接着,他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息从她的掌心往他的伤口处涌去,伤口便冻得难受极了,接着,又麻木了起来,似是被这凉气冰住了一般。 第一百四十二章闯宫 陶伊闭上了眼睛,山洞里静极了,只听得这水声滴滴答答的。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陶伊轻舒了口气,把手掌挪开,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有浅浅的几道白痕。 “她居然能做到这点……王爷都不能!” 二人对望了一眼,看向了又去清洗帕子的陶伊,惊讶地说道。 “荣将军。”陶伊洗了帕子回来,微笑着看向他:“我现在要吃你了,你可准备好了?” 荣延干咳了一声,自己拉开了衣衫,把脸别向了一边,月魂哑然失笑,站起来走到了一边。陶伊依样,给他擦掉胸前的血渍,把手掌贴在他的胸前,半晌,荣延的伤口便也愈合了。 “娘娘的法术要远胜王爷。”月魂赞叹道。 陶伊擦了把额上的汗,小声说: “哪里,我现在是人身,有好多法术并不能用,否则会引来那些臭道士,又要和我纠缠不清,你们人……” 她顿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也被清水渡成了自己所说的狡滑阴险的人类,便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荣将军,以前的事便忘了吧,不管是陶伊,还是阿泠,对陛下的心都是真的,荣将军不必担心我会伤害陛下。” “陛下的毒仍然未解,你服了解药,可是陛下却只能等着几个月后……”荣延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月魂一听,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荣延,陛下自有上神护佑,你胡说什么。” 陶伊垂下了头,半晌才轻声说: “我会陪着他的。” 声音很轻,无奈、忧伤。若龙皓焱真的有事,她对这红尘再无半点留恋,爱一场,便要痛一场,她的心承受不了,不如回去做那株白梅,冬天来了便开花,雪化了便调谢,虽寂寞,却不会尝到这痛的滋味。 那二人楞了一下,月魂便狠狠地瞪了一眼,抬脚便踢了荣延一脚。 这一来,三人再不说话,令人压抑的沉默一直伴随着三人,一直到了七日之后,他们终于经小道进入了齐鲁境界。 龙元澈和那四族族长早就攻占了齐鲁,齐鲁那懦弱的老皇帝早就收拾了包袱逃到了齐鲁的最西边,龙元澈也懒得派人去杀他,七十多岁的老家伙了,诸位王子早就成了他的刀下鬼,就让他在恐惧中度过残生吧。 进入齐鲁,那记号便消失了,三人有些茫然。从小道出来,便是一座小镇,齐鲁现在正处于高压时期,所以镇上几乎没什么人,大家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三人一进镇,便显得有些突兀。 看着小街两侧紧闭大门的店铺,还有那些无精打彩的招幡,月魂皱了皱眉,低声说: “不行,我们这样走,很快就会被认出来,不如买点干粮,依然走小道吧。 “走哪个小道?”荣延皱着眉,指了指镇外的方向说道: “现在我们是连怎么走都不知道了。” “莫不是阿简出了什么事?” 陶伊咬了咬牙,小声说道。罢了,就施法吧,臭道士来了,大不了打一场,难不成他们还能再拿天火烧自己一回不成? “身上可有阿简用过的物件?”她转身,看向了月魂和荣延。 “这个是陛下所赐之物。”荣延想了一下,从身上解下了一块玉佩来。 陶伊接过来,握在手心里,闭上了眼睛,暗暗念了咒语,这握着玉佩的手便泛了淡淡的红光来,月魂和荣延连忙一左一右护住了她,警惕地看向了四周。 突然,陶伊猛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道: “怎么可能?” “什么?”月魂小声问道。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燕周皇宫?” 陶伊又说了一遍,满脸不信的模样。 “不可能,他便是几日前带小王子回宫,也不可能如此之快!”荣延立刻驳斥道: “是不是你太久未用法术,所以生疏了,出了差错?” “我也希望如此!” 陶伊喃喃地说道,看向了燕周皇宫的方向,现在她的心更乱了,不知道到底应该去哪个方向才对。 如果他在燕周皇宫,那被凤歌抓去的人是谁?她心里分明知道,自己不会出错。 凤门,凤宫。 凤帘建凤宫时,特地选了这样一个地方,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崖下有滚滚急流,只一面,有一条崎岖小路通往山顶,这小路上还设有机关无数,道道都是径直取人Xing命的阴险关卡。近三百年来,还没有一个凤宫以外的人到过这里,当然,除了云墨和龙皓焱。 一间精致的房间里,青铜铸成的巨大的鼎放在房子正中间,鼎里燃着旺旺的火焰,青色流云纱制成的床幔静静地垂着,雕花描凤的梨木大床上,大红的锦被平整的铺着,锦被下龙皓焱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房间里尽管有这火焰,又盖着厚厚的锦被,可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寒冷,他不适地揉了揉着额头,慢慢坐了起来,手打起了垂幔,敏锐的目光快速扫过了四周的环境。 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凤宫了。 他的唇角一扬,便有了一个笑容,掀开了锦被,正欲下床时,几名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低垂着俏面,快步走了进去,为首的一位抢先一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按住了他正在系着衣带的大手,一面柔声说道: “让奴婢伺侯陛下。” 俘虏还有这样的待遇?他挑挑眉,看着这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美丽女子,也不拒绝,有人伺侯着总是舒服的,他喜欢人伺侯。女子柔媚一笑,温柔的小手滑过他的胸膛,似是不经意般在他的胸前停顿住了,然后轻轻地抚摸着,仰头,芙蓉面颊上红润飞起,发间的香味飘进了他的鼻中。 凤门有奇香,可诱人情*欲,想来,便是这种香味了吧。 他这个俘虏倒是有意思,受的待遇不仅是有这香榻,还有香喷喷的女人。 当然,凤歌要的,只是用这些女子,得到他体内的情毒,再送下山去送给那些有权势的人物,这样,她便又能多控制一些王公贵族了,凤门三百年来的荣华富贵,都由此而来。 龙皓焱的手指滑到女子光滑的面上,那少女便娇嗔地抬眸扫了他一眼,偎进了他的怀里,这香,更浓了。 他依然在低笑,手指从她的面上往下,经过纤细的脖颈。女子柔软的身子在他的身体上轻轻地磨蹭着,他的手还在往下,到了她的肋下,突然一用力,那女子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如此温香暖玉,当然得好好享用一番了。” 他低笑着,说完便弯腰抱起了这女人,往那榻上一扔,然后转身不悦地瞪了其余几名侍女一眼,低声喝斥着:“还不滚出去?” 几人一听,连忙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的影子被这火光拉得老长。 香风,愈浓。 他的眸子里那冰凉也愈浓。 凤门为害世间三百年,他这次一定要让她们灰飞烟灭,再无复燃的可能。上一回青阳云墨虽然绞杀了凤门中绝大多数的党徒,可是却并没到真正的凤宫中来,凤门,从不告诉外人,她们真正的老窝在何处,这里,还有她们培养出来的下一代的凤女们。 榻上,那女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盯着正慢慢俯下身来的龙皓焱,他已经上了榻,身子压了下去,从外面看,好像他正在向这女子索欢,可实际上,他的右手间已经多了一柄只如手指般大小的细薄寒刃,刃口泛着莹蓝的光,是淬了毒的。 “美人儿,这个,叫做朱颜泪,只要在你的身上轻轻划一下,你就能成泪美人了,你会不停地流泪,流泪……直到眼睛里流出的全是鲜血,把全身的鲜血流光为止……你的人都还是清醒的,想想,你成天被血浸泡着,啧啧……多么美丽的画面。” 龙皓焱的语气大不如平常,有了几分轻佻,还有了几分Tiao逗,另一只手并未闲着,在女子的眼睛上轻抚着,接着又赞叹道: “美人的这双眼睛倒真是漂亮,黑白分明,像琉璃,像宝石。” 女子的唇开始哆嗦了起来,小声说道: “陛下,奴婢会好好伺侯陛下的,陛下请饶了奴婢吧。” “呃,朕只是想好好疼爱你一番,你为何这么不解风情?就为朕跳一支朱颜舞吧。”他手下稍稍用了力,刀便贴紧了她薄嫩的肌肤,女子全身的肌肉全都绷紧了,中了这毒倒是小事,可是凤门对待没有用处的女子,向来是无比残忍的,她不要落到那个下场。 “陛下,陛下饶命。”她连忙求起饶来。 “饶命?朕又不想取你Xing命,朕只想知道,凤歌的寝房在哪一间?” “出门,往东,那栋最大的屋子便是。” 侍女连忙说道,龙皓焱眼眸一紧,那刀便割进了女子的肌肤,血丝丝渗出,女子绝望地哭了起来,连连说道: “不敢了,不敢了,是往南,那悬着黄色灯笼的屋子,回廊里全挂着鸟笼子,一看便知。” “痛么?”龙皓焱只低笑,提高了声音。 第一百四十三章是他 这话被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几人对望了一眼,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屋子里哭声,轻呼声响个不停……谁能想到,其实只是一个假象呢? 过了会儿,榻摇的动静更大了,她们简直不敢再抬起头来,只盼着这声音快快停下来才好。 龙皓焱把那女子击晕过去,敏捷地从侧窗翻身出去,身形一提,便到了屋檐之上。山高,屋子也高,人在屋顶之上,那月亮似乎就在眼前悬着一般。 按着那女子指的方向,他迅速找到了她说的地方,窗边,一长溜空空的鸟笼子在微风中轻摇,偶尔有几片叶被风卷来,绕着笼子打转。他皱了皱眉,俯下身来,隐隐的,屋里有说话声传出来,他凝神听了一下,正是凤歌的声音。小心地揭开了一点瓦,往屋中看去。 这倒真不像是女子的闺房,屋里无床,窗边倒有一张贵妃榻,榻上却铺着黑得发亮的熊皮,榻边有一翘头案,案上有零乱的宣纸,一方镇尺压着宣纸中间,风吹来,那宣纸便被卷起角来,哗啦啦地乱响着。墙上挂了大大小小约十数把剑,都无鞘,在昏暗的光下泛着阴冷的光。 凤歌已经取了面具,正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梳着发,一面轻声和侍女说着她出去之后的事情,突然,她收住了话题,冷冷地说道:“下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龙皓焱见她已经发觉,便干脆跃下了屋顶,大喇喇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也真怪,连媚香对你都不起作用。” 凤歌慢慢地转过身来,挥手,让侍女出去,然后站起来往他面前走来。 “你也真怪,既然到了大吴宫, 怎么没用这媚香去伺侯那大吴帝?白当了一回别人的媳妇。”龙皓焱看了她一眼,讽刺起来,然后一掀袍子,便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之上,自己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 “雨前龙井,这个本王不爱喝。”他挑挑眉,放下了茶碗。 凤歌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这话说得真毒!是,云墨从不碰她,这些臭男人,放着眼前的人不要,非要想着那些不可能到手的女人。 “抹了胭脂了?可惜本王还是不喜欢看你这模样,还是本王的小陶伊好看。” 十一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笑起来。 不对,语气不对,龙皓焱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凤歌紧紧地皱起了眉,眼中露出了杀机来,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住了软剑,准备随时出击,嘴里冷冷地斥责道: “原来你不是龙帝,你到底是谁?” 龙皓焱低笑起来,这一路上来,凤歌紧张着她自己被发现,哪里有心情去管自己身边昏睡不醒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龙沐羽!”凤歌退了一步,面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来! “精明诸称的凤后,也不过如此。”龙沐羽站了起来,冷下了一张俊颜,袖往脸上一抹,面前站的赫然就是十一王龙沐羽! “龙皓焱呢?”凤歌咬着一口银牙,恨恨地问道:“难不成这一路上都是你在假扮他?” “哎,你说,你怎么能扮好本王的宝贝小陶伊?”十一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凤后,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本王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假的了!你倒是胆大,扮谁不好,扮本王的小陶伊。” 十一脸上讽刺越发浓了,他低笑着,手指沾了碗中之茶,在桌上划起了字来: “蠢!” 写完,他便似是在自言自语地一样,说了出来。 凤歌的脸色完全变了,她日夜对镜模仿着陶伊的言行举止,甚至后来在天阳宫中,一直是她在假扮着陶伊,和假的青阳云墨演着一场场卿卿我我的戏,好让龙皓焱的耳目知道,他的爱妃投入了青阳云墨的怀抱里,刺激他毒发得更快一些,就连龙青雅也没有认出她是假的来,为何沐羽一见面就开始怀疑她? “蠢东西,你装得再像,也装不来陶伊对我王兄的感情,你以为扑到本王怀里撒娇就叫恩爱了,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凤门里的女人是不会懂得什么是感情的。” 十一的语气愈发冰冷起来,盯着凤歌的眼眸里也射出凌厉的光来。 凤歌冷笑了几声,刷地拔出剑来,指向了他,大声说道: “那又如何,你只一人,进了我这凤宫,就别想活着出去,你再聪明,也只能给凤宫的花儿草儿当当肥料了。” “哦,本王扮过很多角色,肥料……倒没试过,今儿试试也不错,或者本王把凤后做了肥料也不一定。” 十一伸手,捋了一把脑侧的发,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去死。” 凤后恼了,这十一一向嘴利,自己哪里能在嘴上占到半分便宜?她手腕一弹,便把剑刺了过去。 “你不是本王的对手,做肥料去吧。”十一身形一闪,便躲过了她的利剑。 凤后一口银牙紧咬,步步逼紧,剑剑直刺他的眉心。 “如此歹毒,难怪嫁不出去,装了这个装那个,也没人肯要你。” 十一依然不饶她,句句直戳她的心窝子,他原本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一是因为太恼了,如此害陶伊,二是要让她怒到极点,好早早放出双凤来。 凤后果然被他气得个半死,剑又总是刺不中他,于是大步退后,把那剑狠狠往他身上掷去,十一躲闪之时,她便把双手扬起,大喝了一声: “去!” 一黑一白两道浓雾从她的掌心蒸腾而起,迅速凝聚成两只凤的模样,尖锐的清啸着往十一的身上扑去。 十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便又成了五彩琉璃的彩眸,白麒麟咆哮着,从他的背后窜出来,接着,居然是龙皓焱的黑翼飞龙! 四兽在空中缠斗着,凤后本就不是二凤的主人,这二凤也并不尽心尽力,那二兽上一回在这二凤面前吃过亏,这回是打定了主意要扳回些颜面,所以是竭尽全力地攻击着。 清啸声越来越嘶哑,越来越低,那二凤瞅准了机会,居然一赤溜从窗口飞跑了,二兽得意洋洋地落下地来,在十一面前邀了功,又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凤歌。 门外,侍女早就召来了大批的护卫,可是凤宫之中,多是培养的下一代凤女,真正能打的却不多。再加上这屋子狭小,根本排不开阵,进来一个便倒下一个,进来一双便去了一双,不多会儿,这屋子里的地都被血给浸透了。 她完全处于了劣势。 凤歌的面色煞白起来,她紧咬着牙,面孔都扭曲起来。 她的双手再度扬起,口中念念有词,那长发飘起来,模样倒像极了个巫婆,十一却敛了嘻皮笑脸的神色来,眼中迸出浓浓的杀气,这才是真正的对决。 一阵铮鸣之声过后,墙上之剑突然间弹起来,在空中排成了剑阵,飞快地往十一和飞瑶、旋玑的身上刺去。 “去。” 十一双手往前一推,把那剑阵顿在中间,二兽趁机往凤歌身上扑去,凤歌一人战他们三个,不免有些吃力,几个回合之后,便被旋玑的爪子抓到了她的长发,狠狠一揪,居然生生扯下一块头皮来。 凤歌惨叫了一声,捂住了头皮,转身就墙边退去,手在墙上快速敲了一下,那墙便开了一个狭窄的口子,她一侧身便挤了进去。 二兽为了争功,是同时往那窄口挤去,结果一个的脑袋,一个的爪子,就把个入口给卡住了,十一怒斥了一声,二兽才搭着脑袋缩小了身形,让出了入口,可是这时再往里看,黑漆漆一片,居然有十条不同的狭窄小路在眼前展开,那凤歌不知道往哪条道上走了。 “蠢!蠢!蠢!”十一连斥了三声,这二兽就越缩越小,到了他脚般大小,才叽哩咕噜地停了下来。 “还不进去追!” 十一见二兽认了错,不再指责它们,一侧身就挤进了小门,二兽连忙跟上, 凤歌逃进了密道,一路狂奔,一直到了一间密室的前面。 她一把推开守在密室前面的侍女,打开石门冲了进去,那屋中,正中间有一铁柱,柱上用铁链锁着一人。 白发凌乱,面色憔悴,衣衫早破得不能蔽体,精钢的铁链穿过了琵琶骨,那削瘦的琐骨处还有斑斑血迹,白衣衫被这血染成了褐色。 “云墨,他们打上来了,我们快走。”凤歌大步走到铁柱旁边,大声说着,然后快速打开了他柱上的铁锁,开始把那穿过骨中的铁链拉出来。 剧痛袭来,云墨睁开眼睛,却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凤歌,你忙了这么一场,到底想得到什么?” “少废话,我还是为了你?”凤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把那带着他血肉的铁锁扔到地上,然后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跑: “龙沐羽太狡滑了,居然装成了龙皓焱来骗我,你的那两个没用的凤也跑掉了,我现在带你从秘道下山,你我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去做夫妻吧。” 云墨冷下脸来,手腕一用力,把她狠狠地甩开,垂着眼帘冷冷地说道: “你醒醒吧,凤歌,你我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我再狠毒,也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下手,你口口声声要和我作夫妻,可又对我做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重聚 他被锁了快一个月了,那铁链是穿过了琵琶骨的,他现在是凡人,又受过重伤,她却用这等残忍的手段来锁住他,折损他的骄傲,现在还口称要去做夫妻,这女人若不是脑袋被十一打坏了,就是真的疯了。 “少废话,你活要在我身边,死也要跟我在一起。”凤歌恶狠狠地说道,从地上爬起来,又拉住了他的手: “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么?这是你欠我的,现在一并还了我吧。” 云墨冷笑了一声,手腕一翻,便反扣住了她的脉门,另一手快速上抬,掐住了她的咽喉,把她狠狠地抵到了墙上: “凤歌,我娶了你,是对你一直冷淡,所以我也从未想过要取你Xing命,甚至也从未想过要动你的后位,你凤门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你居然……” “你以为我这么容易被你锁住?只是上神给我的期限到了,我心灰意冷,想求死而已,现在,我先杀了你,再去上神面前请罪吧。” 声音慢慢地便有了噬血的味道,手指间用的力大了,骨节碎裂的声音响起来,凤歌惊恐地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弱…… “且慢,青阳云墨!留她一命!” 龙沐羽的声音猛地从二人身后传来,云墨稍松了一下手指,侧过脸来看向匆匆跑来的龙沐羽。 “我一路跟着她到凤宫来,就是想找她要到绝情花的解药。”龙沐羽到了二人面前,拉下了青阳云墨的手,快速制住了凤歌的Xue道,低声说道。 “凤宫中会有解药?”云墨皱了下眉,他曾经也找凤歌要过绝情花,可是她却说凤门没有此物,只是一代一代,用凤女引毒,而且初衷便是要把这事做绝,所以并未研制解药。 “下毒的人,总会有解毒的方法。” 龙沐羽用那柄泛着蓝光的薄刃顶到她的颈间,逼问道: “交出来吧,我的手段你应该知道,绝不会让你痛快的。” “反正是一死,我为何要给你们解药?”凤歌冷笑起来,头皮上的血已经淌在了脸上,让她看上去有些狠狞可怕。 “一药换一命。”龙沐羽把薄刃切进她的肤中,冷冷地说道:“这下总行了吧。” “呸,你以为我会信你们么?龙沐羽你不是早对陶伊垂涎三尺了么,龙皓焱死了,你便能如愿以偿,何必假腥腥?别说没有解药,便是有解药,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给你们。” 凤歌冲着他啐了一口,居然用力往前一伸脖子,那蓝刃便深深地割进了她的喉中,血,顿时喷涌出来,她冷冷一笑,便软软地往后倒去。 “什么恶毒的地方,居然养了这么一群恶毒的人!”龙沐羽恨恨地收了蓝刃,看向了云墨,他的样子太狼狈。 “我妹妹呢?” “可能也在这凤宫之中,找找吧。”云墨蹲下去,伸手阖上了凤歌圆瞪的眼睛。 “娶什么人不好,娶了这样的女人,活该你受此罪。”十一恨恨地转过身,带着二兽往秘道外面走去。 凤宫之众早得知了消息,四散往外逃去。 剩下的一些,皆是不满五岁的幼童,多是女孩儿,个个吓得直哭,挤在院子的一角,惊恐地看着浑身是血的二人。 龙沐羽逮住了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半大孩子,问道:“凤宫之中,可还有地牢?” 那孩子点了点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有的。” “带我们去。” 龙沐羽把她往前一推,喝斥道。那女孩子也不敢违抗,乖乖地把二人带到了地牢之中。 凤宫的地牢倒是不错,除了是一间间木头制成的栅栏为墙,居然里面也是软榻锦被,十分的干净,还有一股淡香萦绕,只是太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阵阵凉风不停地往里面灌来,倒是比寒冬腊月的野外还要冷上几分。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龙青雅的大叫声: “十一哥,是你吗?十一哥!” 声音哆哆嗦嗦,拖了哭腔,二人定睛一看,那正中间的一间牢房中,龙青雅只着了肚兜和襦裤,正在那里不停地蹦着,冻得一身青紫,直冲二人用力地挥着手。 龙沐羽几步上前去,用剑砍开了那牢上的锁链,龙青雅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咽着哭起来: “再不来我要冻死了,十一哥,大哥呢?” “他在宫中等你回去。” 龙沐羽轻声说道,快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包住了她,看向了那榻上的锦被,哪里是锦被,不过是用黄色冷玉雕成的锦被的模样,让人呆在这冷得死人的地方,又眼睁睁看着这假锦被,她能撑到今日倒真是奇迹。 龙青雅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云墨,然后尖叫起来: “天,夫君,你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一面说着,一面又大哭起来,猛地推开了龙沐羽,就扑到了青阳云墨的身上,手在他的脸上,胸前不停地抚摸着,大哭着: “是哪个毒妇害你?陶伊还是凤歌?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坏!十一哥,你怎么不把我夫君的伤治好?还让他到这冻得死人的地方来?” 这,便是典型的有了夫君忘了哥吧?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忘了给她衣裳穿的人是自己的哥哥,而不是她这位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夫君。 可是龙青雅倒是不管,不管他一脸铁青的表情,也不管云墨有些尴尬的模样,搂着他的腰,踮着脚尖便往他的唇上吻去了:“可是,夫君,你活着太好了,我也活着,太好了。” “快走吧,也不怕冻死。” 十一冷哼了一声,不杀云墨,也是为了这个妹妹,喜欢哪个不好,偏要喜欢一个死对头、情敌、加国敌。 “对对对,快走,夫君,我们快出去,让十一哥给你治伤。”龙青雅回过神来,哆嗦着乌紫的唇,搂着他的腰就往外拉。 三人出得地牢来,龙沐羽便逼着宫中管事之人打开了通往山下的机关,然后向天上发出了信号,其实一直有暗影侍卫紧跟着他留下的记号,直待他发出信号,打开机关,放众人上山来。 “十一哥,你待会儿去忙不成么?你没看我夫君现在受伤了么?” 龙青雅见他忙来忙去,就是不理睬自己和云墨,便跑上前去,硬把他拉到了云墨面前,嚷嚷着。 “你不能先找套衣服穿好了,把我的衣服还给了我,再来和我说话吗?” 龙沐羽不悦地拂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道,若不是云墨在中间横插一杠子,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两个人服了解药,早就快活似神仙了! “可是……咦,月将军和荣将军带了个女人来了,她好漂亮呀!” 龙青雅一面说,眼睛慢慢瞪大,看向了龙沐羽的身后。 两个男人迅速地转过身去,看向了陶伊。月魂和荣延一见十一,立刻楞在了当场,陶伊居然没有算错,在这凤宫之中的,居然真的是王爷,而不是陛下! “王爷,云墨!”陶伊大步过去,激动地看着二人: “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十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害我们担心死了,我的儿子呢?在哪里?阿简是不是还在宫中?他是不是出了事?” 陶伊的语速很快,握着十一的那双手中渗出密密的汗珠来。十一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便把她拉到了胸前,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 “他们……都好,我们回去再说。” 十一说,他们都好!陶伊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十一的话,她总是信的。 “云墨,你怎么样了?”她把手从十一的手心里抽出来,看向了云墨。 云墨浅浅一笑,正欲站起来,和她说话时,龙青雅却抢上前一步,拦在了二人中间,瞪着陶伊问道: “你是谁啊?怎么敢喊我王兄和夫君的名字?” “长公主,我是陶伊。” 陶伊轻声说道,眼睛却看着云墨,怎么伤得这么重?那胸前的琐骨处血都结了厚厚的痂,他是会让伤自愈的人,怎么会任凭这伤口烂成这样? 云墨伸手,把龙青雅拉开,低声说: “不可胡闹,让我和她说会话。” “你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理她,她又不喜欢你……” 龙青雅的眼睛还瞪着陶伊,她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的她虽然讨厌,但是论相貌,她还是觉得不是顶美的,可是,换了这样一张脸,那天下还有谁可以和她相比?云墨不是更得迷得七魂去了六魄? “不要说了。”云墨的脸色黯淡了一下,不悦地制止了她的话,径直到了陶伊的面前,低声说道: “你陪我走走吧。” 陶伊点点头,扶住了他,二人往凤宫后面的大院走去。 “陶伊,本公主要告诉王兄,你勾引本公主的夫君……十一哥,你都不管的么?你不为妹妹作主的么?” 龙青雅见他二人皆不把她们这群人放在眼中,立刻就尖叫了起来,她本就受到无边宠爱长大,偏到了云墨这里,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局外人,现在回到了兄长的身边,难免就又开始撒娇起来。 十一听了,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和月魂、荣延一起往外走去,凤宫,还需要好好搜搜,挖地三尺,也要找一找,到底有没有解开情毒的药。 第一百四十五章感情 月魂和荣延,本就从清水那里知道了一些陶伊和阿泠的事,这一路行来,荣延又厚着脸皮缠着陶伊说了不少,早把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清楚楚。这时候,倒也不计较云墨和陶伊如此亲密的态度了,他们本是师徒,二世的缘份,哪里是他们这些外人能懂得的感情? 龙青雅见大家都不理睬她,便赌了气,悄悄往那二人身后跟去了,她得好好盯着这二人,不要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来对……不对,是应该做出点啥事来才好,这样,她才能拿了证据去告状,让王兄废了这女人,赶得远远的,到时候就任她拿捏了! 她一面想着,一张本被冻得青紫的脸就兴奋得通红起来,她不比凤歌,有什么事藏在心里,会变着法子暗中对付人,她若不喜欢某个人,便会举着鞭子打过去,管对方有没有道理,自己心里爽快了才是正理,这就是被百般宠爱长大的结果。 前面,那师徒二人慢慢走着,说话声音很小,龙青雅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到想、不想、愿不愿意……零零碎碎的词儿,她便自己编起话来,莫非,是云墨问陶伊想不想他,喜欢不喜欢他,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越编,心里就越气愤,忍不住就从暗处跳了出去,大声骂道: “陶伊,你水Xing扬花,为何不肯放过我夫君?” 陶伊和青阳云墨转过身来,对望了一眼,青阳云墨沉下了脸色,陶伊却无奈地摇起了头,这些女人啊!为什么都护着男人,而要来骂自己呢? 青阳云墨皱了下眉,斥责道: “身为公主,却偷听他人说话,成何体统?” “身正不怕影斜,你们光明正大,又怕别人听吗?”龙青雅几步走上前来,伸手就往陶伊的脸上揉去: “你从哪里弄了张狐狸脸皮?还不揭下来!我云墨哥哥才不要看你这张狐狸脸皮……” 陶伊脸上吃痛,下意识地手一挥,龙青雅就往后飞去了……她飞了足有十几米远,才跌下来,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陶伊,她只那样一挥手,自己为什么摔了这么远? “长公主,你放心,我和云墨只是师徒,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他勾引走,不要再跟过来了。”陶伊也不过去扶她,也不道歉,低声说完,依然扶着云墨的手,二人继续慢慢往前走去。 龙青雅不服气地爬了起来,想再追,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始终离那二人有十数名的距离,他们二人的话也再传不进耳中来。 “呆会儿,有我们两个好受的了。” 陶伊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停下了脚步,委屈得满眼是泪的龙青雅感叹着说道。这长公主,其实只是刁蛮了些,可是,心也不是坏。 “你身边也需要一个人来陪着你,不要对她太冷漠了。” “伊儿,我们不说这个。”云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道:“我只想和你走走,只怕……” 陶伊的心一沉,云墨曾经立下了那样沉重的誓言,所以才换来了今生的追随,可惜自己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的投胎转世,他还是和自己错过了。她是梅之精魄,天下梅之主人,她到的地方,凡有梅精灵驻足的梅,都会为她绽放,所以大吴皇宫那株梅才会在她离开的时候,开得那样的娇艳繁华。 “我陪你回上神那里。” 陶伊停下脚步来,仰头看向了他,轻声说道。 云墨微笑着,抬手轻抚着她的脸,不作声。这张脸,他看了那么久,在暗牢里这段日子,他想得最多的,居然也只是上一世那个调皮的只会给他惹祸的小阿泠,她对他再凶,再冷淡,可是,只要她趴到他的膝上来,撒娇说: “师傅,我想你了。” 于是,他一切的委屈就全没了。 他想那个阿泠了……她动听的歌、高兴时便认真弹、不高兴时便弄出一院杂音的琴声、她委屈的哭声、她快活的笑声……他想那个阿泠! 他想回去了,回到幻门。 “师傅?”陶伊小声唤道。 “阿泠。”云墨俯下身来,把她拥进了怀里,轻声说道:“阿泠,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真的很喜欢你,阿泠,如果我早一点抛开身份,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个小梅精,我愿意带你去天涯海角,抛弃那世俗的荣耀,你会不会也喜欢上我?” “会的,我会的!云墨,我欠你这么多,我怎么还?” 陶伊的眼眶红了,泪水倾涌而出,她伸出手来,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腰,贪婪地吸了一下鼻子,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晚,她历时三千年,终Cheng人形,她像一片梅瓣,从树梢上飘下,落在幻门的院中。 那飞雪片片。 他面如玉。 月光下,他静立在那里,惊讶地看着自己,那目光惊艳,那表情……可爱,他流鼻血了!他是她诱惑到的第一个人类呢! 虽然,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凶巴巴的,她错了,他便会罚她,不给她饭吃,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疼爱她! 他会在月下,静立在那株梅下,为她吹笛,让她在每个孤单的晚上安静地睡去。 他会在夜里,悄悄走进她的房间,轻抚着她的脸颊,宠溺微笑,然后在枕边放下她白天吵着要吃的冰糖糕。 他会摆出师傅的架子来,却任自己在他怀里撒娇,把那眼泪鼻涕全都揉擦在他雪白的锦衣之上,还会为她制来满柜的新衣衫,那浅浅淡淡的红,装点了她初为人类时的所有时光。她从集市上买来不值钱的小玩艺儿,却偷偷拿来他的法器装着,那万年寒玉制成的玉盆,被她养了小乌龟,那上神赐他的珊瑚珠帘,被她拿来剪开了,洒了一地,只为了走路时踢得好听……他总是宠着她,装成看不到,听不到的样子,任她胡闹。 他是喜欢自己的,她知道。 可是,她那样自私,知道了他的喜欢,还是去享受着他的宠爱,在他的宠爱之下,跑去剪了上神的胡子,给心爱的男人编出战甲来。而他为了她,却被上神罚了,在冰凉的岩壁之上,跪了三天三夜。 她,是欠他的!这份情,从上一世,到了今生。 别人怎么说他坏,说他冷血,说他狠,她都不会承认,他只是她的师傅,疼她的,爱她的师傅。 “阿泠,我要回山上去了,你要好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向上神请求,为龙皓焱解毒,这是我欠你们的。”他轻叹着,松开了她,看着她的泪颜低声说道。 陶伊用力地摇了摇头,小声说:“不要,你不要回去,你回去,处罚会很严重的。师傅,我不要你去领罚,我会告诉上神,我爱上你了,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不用受罚了。” “傻姑娘呵,你总是傻,我总是不敢正面自己的失败,阿泠,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知道了,我希望你今后好好的,不要总是想着别人,照顾好自己。” 云墨抬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珠,那泪珠儿好烫,他的手指便被烙痛了。从前生追到今世,追到的,是自己的大彻大悟。 “你没有错,你也不欠我什么,是我自己不懂什么是感情,阿泠,我不如你勇敢呢。” 他顿了顿,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小声说: “我想吻你,阿泠。” 陶伊点了点头,踮起脚尖来,唇,轻轻地烙在他的唇上。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轻轻吻。 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四片唇轻轻地贴合着,两行泪从他的眼中滑落下来,滴在她的额上,滑下,到了二人的唇间。 居然,不咸! 居然,微甜! 陶伊抬头,哭声更大了! 云墨啊,云墨,你为什么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可是,云墨啊,云墨,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告诉上神,我已经嫁与了你,你便不用灰飞烟灭,求你,带我一起回去!我怎么可以看你灰飞烟灭? 她说不出话来,只伸手,用袖子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来。 你欠我的,都还了!你用你的血还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内疚,你也不再欠我的。 如果、如果再有来世,如果,如果我们还能再相遇,请你一定要早早地来告诉我,其实你也喜欢我,紧紧地抓住我,不要再任我出去胡闹!那样,我们才可以在一起。 天色渐暗了,月亮升上来。 十一、月魂、荣延,龙青雅站在陶伊布的结界外面,静静地看着二人。 他们一直在拥抱,不停地说着话,他们的话不再避讳所有的人,就那样传出去。二人也不再避讳使用法术,在这离别的时候,还有什么可忌讳? 云墨说:“还记得你第一天出来的时候,我开始还以为是哪位弟子悄悄带花楼里的姑娘回来过夜,这姑娘逃出来了!” “花楼里的姑娘哪里有我漂亮?你都流鼻血了。” 陶伊笑,为他整理着衣衫,他身上伤口,已经被她用法力治愈了。他的身上,有她的法力为他化出来的崭新的白色锦缎长衫,腰间一块玉佩,那是她曾经在集市上花了十枚铜板买来的礼物。当时,她骗他说值五十两银子,于是又从他那里讹去了五十两,她用这银子,为阿碧买了双从江南来的刺绣皮靴子。 云墨,我总是欺负你。 她抬头,含泪,轻抚着他满头的银发,这发如缎,颜如玉,眼却红,有血,有泪,有她! 第一百四十六章永别 “为我弹一曲吧!” 云墨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空中一挥,便多了一把弦琴,那是南薰,他特地为她寻来的名琴。 陶伊接过了琴,点点头,身前赫然便多了一张琴架,身后多了一张圆凳。 她坐下去,莞尔一笑,素手一抬,葱白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拔,那弦音便从晶莹透明的琴弦上泼洒而出,指尖,在琴弦上灵巧地起舞着,月光飘落在琴弦,又穿过那透 明的琴弦,落在琴身上,洒出一片洁白来。 她弹的,是他教他的第一首曲子: 《凤箫吟》。 “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C混。”(注:韩慎) 她抬头,和他的目光默默对望。 他深遂的目光里划过了一抹光彩来,手抬,掌心中便又多了一把琴,那是他的“绕梁”。 “绕梁公子。” 她略顿了下,轻笑着,唤他的别名,当时京中文人雅士皆尊称他为绕梁公子,他的琴音,能让醒者迷醉,醉者更不知身在何地何夕。 他盘膝而坐,微低头,银丝垂下,遮住半边面,微眯眼,轻偏头,眉心那颗朱红渐渐淡去,修长的指尖落在琴上,琴音便如这月光一般温柔流淌而出。 时光陡然流转, 陶伊似乎看到,他就坐在幻门,那白梅下,他披着蓝色的狐狸毛披风,风轻拂过,吹动了他如缎青丝,他凤眼微扬,微笑着看着自己,那指尖灵巧拔动,为自己奏出在人 世间听到的第一曲,最动人的曲子。 陶伊放下了琴,身形轻轻一跃,便到了那琴弦之上,她轻笑着,轻一旋动,身上已然换成了一袭淡红色长裙,他最爱看的,她穿的颜色! 旋转间,梅瓣纷纷扬扬,在月光下轻轻飘落。 阿泠一舞,见者倾心。 她在这纤巧的弦琴上飞舞着,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仿佛,这就是幻门,他和她曾经的家!若,没有那一日出行,她不会见到阿碧!若没有那一日,他浅浅一吻,又醋意横生,她不会和阿碧纠缠出一世情缘。 这一夜,他未停手,她未停舞。 一曲接着一曲,似是想奏尽他二人曾经共同聆听过的一切美曲。 晨曦,薄薄地铺到了天际。 云墨的身形开始慢慢淡下去,陶伊停下来,快步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不停地摇着头,恳求道:“云墨,云墨,你便服一回输,让我和你一起回上神那里去,他那样疼爱你,总能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阿泠,回他身边去吧,我会永远想你的。” 云墨浅浅一笑,站起来,把琴放到她的手里,人慢慢往那白色的晨曦中退去,慢慢地、慢慢地……便融进了那片白中。 “云墨……阿泠,恭送师傅!”陶伊跪下去,双手把那琴高举,哽咽着说道。 “云墨哥哥,夫君!” 龙青雅惊骇地大喊了一声,扑向了那结界,人,重重地被弹了出去,一口血从她的胸中往上翻涌而来,不是,这结界伤了她,而是,云墨不见了。 她的云墨不见了! 他伤她,他骗她,他不喜欢她,她都可以忍受,可是,他怎么不见了?他刚刚明明就在眼前,怎么就不见了? 她记得的,他的云墨在娶她的时候,曾经被她逼着问过,喂,呆子,你喜欢不喜欢我?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 可是,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她喜欢他就行了啊!这年头,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几个老婆的?他喜欢谁,娶进来就行了啊,只要,她是他的正妻,只要,她天天能看到这个让她魂迷的男子!只要,她天天能听到他的琴音。 爱情,总是一半甜蜜,一半残忍。 爱的那个享尽了这甜,不爱的那个,却总是悄自把这委屈和泪香进肚,还无处诉说。 龙青雅掩面哭着,青阳云墨,你便是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对我这般残忍,一点念想也不留于我,你不知道,我的心快被你的无情蹂躏得快干枯了吗?请你,不要这般残忍,请你,给我一点点点点的温柔,好不好? 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 我在那牢里,总想着,我总有一天会出去,会重新见到你,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正眼来瞧瞧我,或者,会翻了我的牌子,那么,我也可能会为你生下一个孩儿来,这样,你和我,便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云墨呵,你总是残忍。 可是,我只是痛,不恨你,我怎么可能恨你?我那样那样那样地深爱着你!你便是我的天,我的地,我便是没了全部,也不想失去你。 我只是不该,不该遇到你,让你为难,也让自己痛苦。 我知道,你娶我,是为了大吴,我的出现,让你为难,你不得不远离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得不面对一个常常找你麻烦的我。 可是,云墨,我找你的麻烦,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不是因为我想惹你生气。 你要走了,为何都不肯和我道别? 哭泣中,云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来: “别哭了,吵得我心烦。还有那琴,我送你,作你的嫁妆,以后不要记得我。” “青阳云墨,你这个讨厌的木头,旗杆子,讨厌!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捂住了耳朵,大声哭着: “你走吧,再不要回来了,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那片白光也消失了,和他的声音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怔然地看着碧蓝的天际,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我说的是气话,你快回来,云墨。” “起来吧,他已经走了。”十一扶起她来,低声说道。 “十一哥,我真的这样惹人讨厌吗?他都要走了,还不愿意看我一眼。” “所以就赶快忘了他。”十一轻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若和你话别,那才是残忍,让你存了无限的念想,这一辈子都会陷进对他无尽的思念里,他不会这样做。” “给你。” 陶伊走过去,把琴放到了她的手里,便转过了身,慢慢地往地阳光渐烈的大院走去。 月魂和荣延对望了一眼,便默默地跟上前来。 “月大哥,荣将军,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人世间?云墨为我落到这般下场;阿碧为我,不得善终;阿简他也受了这样的重伤。是不是爱上我的人,都要受到这样的磨难?那我为何要留在这世间害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脚步也飘得厉害。 月魂连忙上前一步去,扶住她,小声说:“娘娘切莫乱想,姻缘天注定,大吴陛下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选择离开的,我想,上神一定会感念他的大悟,会原谅他的。” “你不懂,他是上神最疼爱的弟子,为了我这个小妖,屡犯戒规,早就触犯了各路所谓的正神,上神允他这一世,已经是格外开恩,他这一回去,怕是……” 陶伊苦笑着,手用力地扶在月魂的手上,怕一松开自己就会倒下去。 现在,她怎么可以倒下去?她还要在凤宫里找那可以救阿简的解药。 “娘娘,一夜未歇,还是休息一下吧。”月魂扶着她,小声说道。 “不要,我们快找,找了快快回朝去。” 陶伊小声说道,虽然十一说阿简和王子没事,可是她现在却有了一种感觉,龙皓焱应该是毒发了,否则依他那样好强的人,除非是爬不起来,否则不会让自己最心疼的兄弟来涉险。 这两兄弟一直是这样,都是把安全给对方,把危险自己来担当。 太阳越来越烈,秋老虎的天气,也不让人好过!尤其是现在畏热的她,只一会儿,汗水便把身上的衣给浸湿了,连呼吸都急促得不行。 暗影侍卫们已经把凤宫的明处暗处翻了个遍,就连凤宫的地牢,也被挖开,那玉石的“锦榻”也被砍开,都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莫非,真没有这解药?”荣延拧着眉,小声说道。 月魂立刻瞪了他一眼,荣延看了一眼还在仔细寻找的陶伊,紧抿上了嘴唇。 此时,陶伊也已经开始绝望了,可她依然不停地翻找着,总能有些什么可以告诉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那阳光,从凶猛变得淡红,然后慢慢往西坠去。 终于,黑色拉满了整片天空。 “娘娘,歇歇吧。”月魂点燃了灯笼里的烛,快步走上前来,低声劝道:“明日再找。” 陶伊怔怔地停了下来,绝望如潮般涌上来,还能怎么办?云墨回去了,凤歌死了,世间上懂这情毒的人没有了,还有什么办法? 突然,她捂住了耳朵,拼命地尖叫了起来,那尖叫声,冲破了月色笼罩的天空,无边无际的散漫开去。 十一缓步走了进来,月魂和荣延刚要行礼,就被他用手势制止住了,二人轻轻地退了出去。十一慢慢走到了还在不停尖叫的陶伊身后,伸手把她轻拥进了怀里,拍着她的手臂,小声说: “不要急,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十一,他是毒犯了对不对?”陶伊瞪大了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唇微微有些哆嗦。 第一百四十七章拥抱 一天下来,她根本不敢问这句话,怕会得到她最害怕听到的答案。她强忍着不安,强迫自己不去找十一,可是,她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她太想知道阿简的情况。 十一严肃地点了点头。 陶伊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转身看他表情,半晌才小声说: “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前,他正在练兵,探子回报,你和云墨三日不曾出寝宫半步,他当时就匆匆回了营帐,晚上就没再起来。” “他不信我?”陶伊喃喃地说道。 “不是。”十一叹了口气,小声说:“反而是太信,怕你是遇到了不测。” “那……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扮他?” “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倒下了,他不能倒,燕周前番受到大创,现在他是燕周的子民心里唯一的支柱,燕周也绝不能落在龙元澈的手里。” 十一低声说道。 “还有谁知道?”陶伊小声追问着。 “只有我。”十一把她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愿意放弃,我一定要救他。” “十一。”陶伊轻声哭泣了起来,连连摇头。烛光下,十一第一次看上去不那么潇洒,而是满脸疲惫,满眼沧凉,他的下巴上居然也密密地钻出了胡茬来,那锦衣皱了,越发让他看上去憔悴了几分。 二人静静对望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道:“你真傻,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怕死的么?” “你也是,傻得要命的女人,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夫君都认不出!”十一低笑起来。 陶伊此时却不想和他开玩笑,那一路上来,她几乎不能靠近他,哪里有机会去辨认他是真是假?而且这十一扮得如此传神,连月魂荣延一路跟着他打过来,都没有认出来。 不对,她为何认不出他来?她有些恍惚,抬头看向了十一。 十一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脸,小声说:“傻子,才会爱上傻子。” 陶伊又恍惚了一阵,掩住嘴,半晌,才小声说道:“王爷,不要再开玩笑了,都什么时候了。” 十一轻叹了一声,是的,他嘻皮笑脸惯了的,开个玩笑又能怎样呢?他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声说: “我们别找了,回朝去吧,他等你等得太久了。” “好。” 陶伊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去。 集结了队伍,陶伊和十一自行先召了麒麟兽下了山,月魂和荣延带着人沿山路下山。 一把大火,把这山顶上矗立了三百年的凤宫烧了个精光,那一晚,山头燃着熊熊的火焰,一连,烧了三天,那片天空,三天三夜,都是火红的颜色。 燕周在上一次的大战中,被云墨的Zha药炸去了一半城池,皇城又被龙元澈烧成了灰烬,他从大吴归朝之后,并未急于修建皇城,而是一直驻扎在军中,就在军中行帐处理政务,苦练兵法。 自那日病倒之后,十一便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府中,第二日,他便称自己要回山去炼药,把龙皓焱安置在了府中的密室里,自己却扮成了龙皓焱的模样,天天处理朝政,勤练大军。 人,最难的,莫过于做不了自己。 所幸的是,之前龙皓焱常出宫去私访,都是他在宫中扮了他的模样,只是龙皓焱比他稍高上几分,所以这靴中便做了点功夫。次数多了,便也得了几分要领,那便是随时板着脸,黑着面皮便对了。 二人到达王府时,天刚刚泛了一点白。 带着她,并未从正门进府,而是经了秘道到了他安置龙皓焱的密室。密室就建在王府最东侧的偏宅之中,最不起眼的一间屋子下面。 打开了机关,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秘径呈现在陶伊的面前,墙壁两侧都嵌了明珠,都是历年来龙皓焱得来之后送给十一的。 明珠照亮了通往那间小室的路,越靠近那间秘室,陶伊便越紧张,她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龙皓焱,她最怕的是,十一已经出去这么长时间了,若他已经……她不敢想,到了那门口,更不敢迈开步子!汗水,密密渗出,百米的路,居然像走了几天一般,时间在空中凝固,她不敢呼吸,怕一呼吸,就会打破了这宁静,怕一打破这宁静,自己便会忍不住尖叫,她太慌,太怕,太难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阿简,到底怎么样了。 “不要怕,我用灵鹫丹给他护住了心神。” 十一慢慢推开了那道石门,一片温暖的烛光扑了出来,室内很暖,暖得让她有些眼前发花,她扶着十一的手急喘了一会儿气,才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阿简,你还是好好的对不对? 那张榻就摆在石室的正中间,明黄的垂幔一动不动地垂着,她颤抖着手,慢慢地掀开了垂幔…… 二人一齐楞住了,榻上并无人! “阿简!” “大哥!” 二人一起出声喊道,在密室四处寻着,可是,密室这么简单,一张榻,一张石桌,还有哪里可以藏人? 二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眼中,他们看到的只有无措和惊愕。这会子,就连十一也惊慌了起来,暖暖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可是依然能看到他的脸色如此苍白。 “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陶伊揪住了他的袖子,期待地问道。 “怎么可能……” 十一猛地拍了拍脑袋,快步走到墙边上,按下了一个机关,面前的石壁缓缓打开,又露出一条秘道来。 难不成他醒了,自己从这条秘道出去了?那大门是只有他才能打开的,这道门是特地为龙皓焱留的,只有龙皓焱能打开。 二人钻进了秘道,快速往外走去。 出得秘道,这里却不是别处,正是那片竹林。 陶伊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是,在这和暖的阳光之中,居然还细细密密地飘着雨。 太阳雨。 她捂着胸口,慢慢往那间她呆过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有轻微的声响,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屋里有个身影慌乱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低声怒吼道: “是谁?滚出去!快滚!” “阿简,是我,陶伊啊!”陶伊听着他沙哑的声音,连忙大声说着,快步走上前去。 “滚出去!” 龙皓焱却似没听到一般,手一挥,将桌上的茶碗挥到了地上,一声脆响,碎成了一片一片。 “王兄,你怎么了?”十一快步上前来,正欲走到他的身前,龙皓焱却转了身,快速推开了陶伊,往窗口跃去,那窗被他生生撞破,人就跃了出去,像疾箭一般,快速往那林中奔去。 “不要跟过来,带她走,我不要见到她。” 龙皓焱低声怒吼着,不肯停下来。 “阿简,你不要跑,你怎么了?你不理我,也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儿子啊!”陶伊大声喊着: “我们有一双小王子呢,阿简,小王子还没有见过亲生的爹娘,你快停下来。” 龙皓焱的身形一震,却捂住了耳朵,嘶吼道: “我没有儿子,你快滚,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便杀了你。” “王兄,你到底怎么了?”十一见追他不上,便召了麒麟,一阵风似地卷过去,拦到了他的面前,龙皓焱来不及躲闪,被他抓了个正着。 兄弟二人对望着,看着他,十一的眼中慢慢显出惊骇之色来。 “快走!”龙皓焱痛苦地说道: “我会吓到她的。” “阿简!”陶伊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小声问道: “有什么,是不能和我一起面对的?我若不吓到你,便是万幸了,你怎会吓到我?” 龙皓焱闭了闭眼睛,低声说: “快走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会,阿简,我们千辛万苦才能重聚,十一千辛万苦才把我带回来,你不要对我这样。”陶伊低声说着,扳着他的肩膀,慢慢地把他扳了过来。 龙皓焱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她的模样,他害怕,看到的,是一张充满恐惧和厌恶的脸。 可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刻。 陶伊踮起了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楞住了,只一会,便紧紧地抱住了她,用力地回吻过去。 他们,分别了太久,经历了太多,可惜,重逢却是这般的不美好。 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密室,便知道是十一把他安置在这里的,他只记得自己晕倒前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少时日,可是,他怎么能倒下,他必须去处理政事,去Cao练军队,他必须要撑到把陶伊接回来的那一天。 于是,他便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了通往竹林的密道,刚到了这小屋,他便觉得这腹中痛得厉害,便想倒一碗水喝,休息一会儿,结果,那碗中,映出了他面上的倒影。 怎么会是这样?他的乌青得吓人,双目赤红,这模样,比那鬼还可怖。 情毒,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他哪里敢去转身,哪里敢去看这个日思夜想的小女人?他现在模样……连他自己都恐惧,都害怕……那个威风凛凛的龙皓焱呢? 陶伊的眼泪渗进了他的唇间,他醒悟了过来,想推开面前的女人,他是将死之人,何苦要拖累着她?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可是,陶伊不肯松手,用尽了力量紧抱着他,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阿简,你不想我么?” “阿简,我们有小王子,一双小王子!” “阿简,我想你,想得快疯掉了!” 他再也抗拒不了她的温柔,不再管自己这可怖的模样,抱紧了她,紧紧地抱着…… 十一垂下眼帘来,默默地往回走去。 下午,两名小王子便十一送进了竹林里。 十一在确定孩子没有事之后,便令暗影把孩子送回了燕周王府,自己假装中伏,进了凤宫。这些日子以来,在Nai娘的精心照料下,两个小王子长胖了不少,看上去漂亮又可爱。 阳光透过了密密的竹叶,洒在地上,一地斑驳的明媚光影。 竹香淡淡萦绕在院子里,一个小王子正在不依不饶地哭着,而另一个却躺在龙皓焱怀里,一脸惬意模样,打着嗝,小嘴一张,圆圆的,手脚便乱划了起来,龙皓焱的脸上便有了些许笑容来。 陶伊和龙皓焱相视,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看着怀里的宝贝儿子。这是两个小王子出生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在亲生的爹娘的怀里呆着,只是,陶伊已经没有Nai水了,好在Nai娘已经喂饱了小王子,轻抚着小儿子滑嫩的面颊,陶伊心中内疚极了,亲生的孩儿居然不能吃上一口自己的Nai水。 “阿简,换个抱抱。” 陶伊哄不住怀里的臭小子,便站起来,把这哭闹不止的小家伙放到他的臂弯里,转手抱起另一个来。 说来也怪,这臭小子到了他爹的怀里,居然不哭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龙皓焱的脸看着,龙皓焱此时的脸上戴了玄铁的面具,只一双眼眸从那面具后面露出来,闪着痛爱的光,他伸出长了茧的手指,在孩子嫩嫩的小脸蛋上轻抚着, 不一会儿,孩子居然打了个大大哈欠,小嘴圆圆地嘟了几下,还鼓出了几个口水泡泡来,然后闭上了眼睛,睡起大觉来。 陶伊目瞪口呆地看了会儿,嘟囔道: “怎么这样呢?可是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呀!” 龙皓焱低笑了一声,把已经熟睡的孩子交到了Nai娘的手里,向陶伊伸了手来。陶伊抿嘴一笑,也把孩子交到了Nai娘手里,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二人轻握着,慢慢往竹林中走去。 风习习,吹动她的裙衫,龙皓焱偏过脸来看着陶伊的脸。陶伊怕他担心,并未告诉他,自己脸上是被凤后做了手脚,自己和十一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把这面具取下来,所以,他此时只觉得神奇,以为是她已然回到了前世的模样,虽然不是她的脸,可是,他还是觉得喜欢,而且这模样也很漂亮。 “看什么?”陶伊抬起手来,轻抚着自己的脸,嗔怪着看向他。 “很漂亮。”龙皓焱由衷地赞叹道。 “呸!”陶伊却泛了酸意,阿泠的脸有多漂亮,她当然知道!就连十一的目光也会不停地在这张脸上打转,更别说荣延了!可是,她是陶伊呵,她不是那美倾天下的阿泠呵!她闷闷地停下脚来,盯着他问道: “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什么她?” 龙皓焱有些发楞,不解地看向了她。 “她!”陶伊指着自己的脸,踮起脚尖来,拧住了他的耳朵,咬着牙问道。 “不都是你么?” 龙皓焱低笑起来,顺势抱住她,想吻,可是那面具贴到她的脸上,隔开二人的唇,他便停住了,一双幽暗的眼眸里流露出无尽的悲伤来。 他还有几天的生命?五天?三天?或者今晚睡下,明天便再也爬起不来?她和儿子回来了,自己却要离开这个世界。 陶伊强压住不安,松开了拧他耳朵的手,轻轻地揭下他的面具,他轻一侧面,想要躲开,可是陶伊却捧住了他的脸,轻声说: “阿简,我若丑了,你爱吗?” “嗯。” “那……我也是嗯的。”陶伊一面说,一面轻轻拿下了那面具,露出他那青紫的脸来。 “太丑了。”龙皓焱皱了下眉,他是那样骄傲的人,无论是从功绩,还是从这容貌上来说,他都觉得自己是人中之龙,现在成了这般模样,让他太难以接受了! “会好的。”陶伊踮高脚尖,轻轻地吻在他的脸颊上,然后滑到他的唇瓣上面。 “听说……”龙皓焱停顿了一下,他本想问,云墨走之前,你们很亲密……可是,他人都走了,问这还有何意义? “什么?”陶伊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心脏有力地跳动。 阿简,不管什么代价!不管什么办法!我一定要你好好地活着,活着去完成自己的梦想!这一世的阿泠,对爱不再那样霸道固执,我爱你,我希望你过得好,幸福地活下去。 “伊儿,我想传位给十一,他因过多干涉红尘之世,已经被逐出了师门,回山是不可能了,我一去,三个孩儿都年幼,难免压不住那些部族之人,他不同,他有仙族背景,谅那几族还有几份惧意,不敢与他作对,我燕周才有传续下去的可能。” “阿简,你在胡说什么?你好好的,我和十一会想办法的。” “你既又恢复记忆,我原想是,云墨若在,他对你也是有情,你便留在他身边,可是他既已经离开了,我又担心你,不过,我燕周对女子倒也开化,十一对你倒是……你若愿意……” “阿简!” 陶伊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这人,是在交待身后事,他在安排自己的将来!心里一时间酸痛得厉害,居然是一个字也多说不了,唇微哆嗦着,眼泪就滑了下来。 “哭什么?还有一件事,我那长子,无母,我实是放心不下,你心善,便一起抚养着吧,你要当成你亲生的一般,做得到吗?” “蠢话,不许说了,你的儿子,你自己养着。”陶伊跺了跺脚,娇嗔着: “你再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便带着儿子走开,让你一个人呆着。” 龙皓焱在心里长叹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她,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间来。 若不相识,二人可能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舒坦吧?他依然是那个只要女人不要感情的帝王,她会在青阳云墨的怀里受着宠爱,也会有一群儿女,哪若跟着自己受尽这般多的磨难? “信我,会好。”陶伊搂紧他的腰,仰着看着他,一字一字,坚定地说道。 他闭上了眼睛,紧拥住她,不再说话。会好么?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只是,她怎么办?他不愿意再想下去,若真要这样一人天上,一人人间,那他,只想把这剩余的日子当成最后一天来爱! 爱她,狠狠地爱! 紧拥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她,低声说:“孩子还没取名字。” “嗯,你来取。” “老大就叫龙瑾瑜,弟弟叫龙擎宇,如何?”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倒是老早就取好了一般。陶伊楞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好倒是好,只是,你怎么取得这般快?” 龙皓焱低笑不语,他心里还有十个八个名字,还有女孩儿的……陶伊被关在璃鸾宫的时候,他便常想像着,他和她的毒解了,生了若干的皇子公主出来,于是,他便在想着她的夜里,给这些孩儿取名字,一个、两个、三个…… 帝王,也是普通人,他也想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有温暖,有爱,有妻,有子有女的日子,可是,比起普通人来说,这份真情又显得那样的难能可贵! 他是高高在上的,女子爱他,又何尝不爱他这地位权势? 就像那曾经深爱过的瑶琴,像已经被金东海救走的金绯婉,像曾经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宣、芸二妃,不都只为了那权势么?若他沦落,又真有的会有谁肯陪在他的身边? “为夫学富五车,取个名有何难?”他重又握住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新的小狼生出来了,正低声呜叫着,狼妈妈警惕从草丛里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二人,陶伊侧过脸来,小声说道: “去,好生呆着,你们的老大就快回来了,别淘气。” 似是听懂了一般,狼妈妈缩回了草丛里,一番悉悉索索之后,又只剩下这风轻拂,叶轻唱的声音了。 “太静了。”龙皓焱轻叹了一声,戎马多年,听惯了那震耳的呼声,现在一病倒,倒如同废人一般,连出去走走都不可能,害怕随时倒下,反乱了军心。 “天色晚了,回吧,我做饭给你吃。” 二人静默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脚步来,对望了一眼,陶伊轻声说道。 “好。” 龙皓焱点点头,低声说道: “我想吃……你煮的菜粥。”他低笑起来。 “你这人……耳目也太灵了些!”陶伊嗔怪起来,想来,是暗影回来向他汇报了自己在路上的一切行踪 ,包括给月魂的那半碗菜粥。 看着她鼻尖上的汗珠,龙皓焱又痴住了,她是越来越让他迷恋,这样的她,如何让他放得下? 抬手,给她擦掉脸上的汗珠,她现在总是怕热,走这么大一会子,已经让她背上全都汗湿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难舍 小厨房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晚霞洒下来,那天空中,卷起一片艳红,竹林里也暖暖地红成了一片。 陶伊从竹林下起出了一壶酒来,那是十一在三年前埋到这里的,他亲手种下的葡萄,亲手酿成的美酒,取名:赤霞。 “好香。”陶伊打开了封口,深嗅了一下,看向他,笑着说道,给他把酒杯满上。 “喝一点。”他端起杯子来,却是放到了怀里的龙瑾瑜的小嘴儿边上。 “喂!” 陶伊连忙就要去阻止,却听他在那里说道: “快点长大,代替爹去保护你娘。” 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连忙转过身,飞快地抬手擦掉了眼泪,一面装着去放酒坛子,一面小声责备道: “才满月的孩子,你居然喂他喝酒!” “我的儿子,什么不可以?”他豪爽地笑起来,小瑾瑜的唇上沾了那微涩的酒汁,不禁皱起了小眉头,连连往外吐着,小脸也紧皱了起来,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哎呀,陛下,不能给小王子喝酒的,让奴婢把小王子抱下去休息吧。” Nai娘看到了,连忙过来,把小王子抱起来,连连哄着。 “去吧。”龙皓焱仰头,把杯中酒喝尽,沉声说道。 陶伊坐到他的身边,又给他把酒满上,二人慢慢喝着,也不互敬,也不劝酒,他只要喝了,陶伊便跟他满上。 慢慢地,便入了夜。 月华如水般流淌下来,酒香竹香掺杂在一起,龙皓焱便微微有了些醉意。 倘若,今天躺下去,明日便起不来……他心里一阵揪痛,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翻了桌上那壶酒,酒壶倒在桌上,暗红的酒汁慢慢淌开来,一滴滴往下…… 陶伊连忙伸手去扶那壶酒,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带,然后抱她起来,大步往房中走去。 “阿简。”陶伊轻声说道: “我来伺侯你吧。” 他总是说,陶伊,你胆子真大,连这种事,都要朕来给你宽衣解带。那,就依他一回,主动一回。 龙皓焱只不作声,轻轻地把她放到了竹榻上,冰凉,从她的肌肤沁进心里,他伸手,解开她发间的发绳,取下银钗,让她的一头秀发散落下来。 她跪直身子,轻轻地解开他的衣带,他刚想抬手,便被她含笑轻压下去,衣袍退下,她的手抚上他的胸,他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她又轻柔地放上去,仰头,微微一笑。 阿简,最后一夜了,希望你之后不要恨我……不,你恨我也好,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阿简。” 她轻唤着,把唇印在他的唇上。 一切,皆是她主动。 她褪尽二人衣衫,把那装着她青丝的小香囊放到枕边。手指,温柔地滑过他的眼睛,他的鼻,他的唇,落到他的肩上,人半跪起,唇迎向他。 窗,半敞,那月华如此温柔,洒在二人的肌肤上,随着二人的动作,泛起一室微波。 四唇热烈地胶着,都抱了离别的心思,只想把这一刻尽情燃烧。 把他推到榻上,她的长发垂下来,落到他的身上,轻拂着,似扬花般温柔,她的脸泛了红,娇嫩欲滴的红,似那最艳的蔷薇花瓣儿,她的吻,羽毛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脸,想把她这美丽的模样刻在心里,下一世、再下下世,他会来寻她,寻他这生最爱,下一世最想爱的女子! 两颗泪,终没忍住,滑落,滴在他的腹上。 她闭了闭眼睛,侧过脸去,快速抬手擦掉泪水,他刚欲坐起来,却被她再次飞快地推下去,然后她便微抬了身子,轻轻地、坐了下去。 他的身子一震,便长吸了一口气。 “阿简,阿简。”她轻唤着,趴了下来,紧拥着他。 他搂住她的腰,沉声说道: “不要哭,我不喜欢你哭的模样。” “我哪里有哭,只是头发扎到眼睛了。”陶伊的泪水分明就流到了他的胸前,可是她却小声说道。 “陶伊。” 他轻叹了一声,一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 她紧闭着眼睛,不再看他。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不去想分离的殇,阿简,我这么爱你,我宁可自己失去生命,失去生命里所有的欢乐,我也要你活下去。 他也不再说话,凶猛地吻着她。 他一向如此,爱得凶猛,不给她后退的余地,可是,这一回我要后退了,阿简,我退了,你才能活。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不得已,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他满意地低笑了,总是这样,他总是能知道她的弱点,他的动作也凶猛了起来,冲击得她不得不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腰,而他还按着她的头,不让她有一点点躲闪。 陶伊呵,怎么办?我都没有爱够,却要去那黑不隆咚的地府了,留你和儿子在这世间,我怎么舍得?我如何放心? 不知是他的汗,还是他的泪,大颗、大颗,滚烫地滴落在她的脸上,她侧着脸,看着地上轻摇的月光,那一片旖旎,两个人的影子紧紧地纠缠。 …… 竹影摇摇。 有狼在长啸。 那弦声起。 婉转而忧伤。 隔壁的小王子又哭起来了,他们,也知道要离别了么? 本是一家人,却因为不得不分离的原因,即将天各一方,亲爱的儿子,娘舍不得你们,可是,娘又能如何选择? 为了你们的爹,还有你们,娘要走了! 陶伊轻轻地翻身坐起来,看了一眼睡熟的龙皓焱,再度不舍地在他的额上亲吻了一下,久久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阿简呀,以后还会有好女子去陪着你的,忘了我吧,忘了我。 在回来的途中,她便和十一仔细谈过了,要救他,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她舍了这红尘人身,作回她的梅魂,她是天下梅之主,她的体内有至纯至洁的梅之精魂,只有这精魂,可以让他活下去。 不过从此之后,她便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了。 人和妖,太殊同,我给了精魂,便是普通的小妖,你多和我纠缠一分,便会多损几分精神,这是比毒还毒的事呵!我明白的,我不再是阿泠,只贪图那欢娱的快乐,我要你健康平安。 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神们,从不管你们相恋不相恋,天规就是天规,你违反了,便会毫不留情地来拆散你们。 我不会再去让你陷入这样的麻烦里,不会再让你走上阿碧的路,受那世人的诟病,受那些道士不停的纠缠,还有上神无情的责罚。 若你我继续在一起,我,不过是被天火再烧一次而已,我早就灰飞烟灭了一次,不惧再多一次!可是,阿简,我不要你再受一点伤,我要你像以前一样,活得自由自在。 我本梅魂,只是一缕魂魄,占了这陶伊的模样十八年,在这滚滚红尘里,我学会了爱,明白了情,有了你,有了儿子,有了十一,有了月魂他们对我的情谊。 这一生,实在足矣。 手,触到了榻边沿上一个方方的小木盒,她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封明黄的卷轴,还有一封信笺。 卷轴,是遗诏,诏令天下,传位给十一,令各族尽心辅佐十一,重建燕周辉煌。 信笺,也是给十一,令他好好照顾自己,还写明,若自己有意,十一也有情,让十一立自己为后,替他好好疼爱自己。 这个傻乎乎的阿简!看你这行字都写得这样颤抖,想必心里是泛着酸楚的吧?你那样一个霸道的人,能写出这样的话来,我能想像到你眼红的模样了。 弦琴声渐低了,陶伊把这些东西收好,穿整齐了衣衫,慢慢拉开了门。 清水和十一缓步走了进来。 “阿泠。”清水宣了声佛号,低声说道。 “大师。”陶伊施了礼,抬起一双泪眼来: “可以了,请大师施法吧。” “陶伊。” 十一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再想想。” “十一,你明白的。”陶伊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榻上的龙皓焱,那壶酒里,清水下了药,能让他昏睡一日。 一日之后,他依然是那个骄傲、威武的龙皓焱。 他的身边,会有三个儿子,可是,没有她! “既如此,我陪你吧。” 十一甩袖,浅浅一笑,眸子里光彩顿现: “总归是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十一。” 陶伊轻唤了一声,扬唇笑起来: “我可还不了你的情呢!而且,你也是人呀,在我身边,总归不是正理。” “我管他什么人不人,妖不妖,这规矩还是限制不到我的!而且,我这情也好还得很,给我找十个八个姑娘,再每天给我弹弹曲,跳跳舞,再加一壶好酒便行了。”十一笑着说道。 陶伊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好说,我成了小妖,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那,开始吧。” 十一扬了扬下巴,看向了龙皓焱。 “好。” 陶伊轻点了点头。 十一扬了扬手,Nai娘快步把小王子抱了进来,陶伊接过来,用力亲了亲,恋恋不舍地放回Nai娘的怀抱里,细心叮嘱了许久,才让暗影护送几人经秘道回去王府。 已经清了场,竹林里布了结界,十一守在屋外,为二人护法。清水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在胸前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第一百五十章断肠 陶伊也盘腿坐到了他的对面,左手竖在胸前,右手轻抬在左手肘下,闭上了眼睛。 佛号声愈加响亮,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冲进她的脑中,从修行开始,到化人为阿泠,一幅幅画面,不停地闪现,一股巨大的力量开始在她的体内冲撞起来,直冲得她几乎坐立不稳。 那股热流越来越滚烫,像在体内燃起了一把烈火,烧得她的五脏六腑、四肢五骸都剧痛起来,像有无数把细薄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用力地割着,她开始颤抖,紧咬的牙关处,殷红的血,慢慢溢出来。 隐隐的,她看到,阿碧突然回来了,他骑在高大的乌锥上,向自己伸出手来,爽朗地大笑着: “阿泠,过来。” 她刚想走过去,突然,阿碧就消失在了一片白雾中,小王子的哭声扑天盖地地冲了过来,蓦然间,她又看到,两个小儿子突然间长大了,正坐在书案前面,摇头晃脑地读书,清风习习里,龙皓焱正负手站在回廊上,看着她,低声笑着,唤她:伊儿,过来。 “稳住心神。” 清水一声大呼,陶伊从幻想中醒过神来,连忙敛了那些心念,集中了精神。 那股热流慢慢开始聚拢来,往小腹中汇集而去,慢慢地、越聚越多,小腹涨得满满的,那肌肤都烫得发了红,大颗的汗水源源不断的从身上每寸肌肤里流了出来。 “啊!” 她猛地一仰头,发出了一声尖叫声。 尖叫声刺破了这寂静的夜空,直冲上了云宵,清水连忙伸手,迅速按住了她的头顶,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她的头顶上往下冲去。 一个淡淡的人影,从陶伊的身体里慢慢地化了出来,慢慢地、飘到了空中。 陶伊看到,自己正坐在地上,清水的手就放在她的头顶,她的嘴里正往外流着鲜血,那么多的血,流了一地。 她的泪水滑了下来。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像普通人一样爱一场,现在她爱过了,又不得不放弃这份爱。 “好了。” 清水缓缓收回了手,闭上了眼睛,宣了声佛号。 陶伊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现在,她的脸,真的是阿泠的脸了,她变回了那小妖阿泠,只是右额上却开出了一朵艳丽的梅来,远看去,却像一块鲜红丑陋的疤,近看来,却又妖艳无比。 她慢慢地走到了榻前,捧住了他的脸,缓缓地俯身,把唇贴在了他的唇上,用舌轻轻地撬开了他的唇,一股碧绿的淡雾往他的唇间度去,渐渐的,那淡雾变成了圆圆一颗碧丹,到了他的唇里,往他的喉间滑去。 这便是她的梅之精魂,她给予了他,她便只是普通的小妖了,她再不是天下梅之主,她的法力只能维持着她的人形,甚至,一个最不起眼的道士也可能来收走她。 阿简,我给你,我的精魂,它不能解情毒,却能克制住这毒,让你活下去,并且不再受病痛毒物的伤害。我,给你我最深的爱,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唇轻颤着,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呆呆地看着他。 这世间,比死还难受的……就是生离,明知他在那里,却不得不远离,硬下心肠来,给他一场骗局。 他脸上的青紫已经开始慢慢退下去了,那张不怒而威的俊颜,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陶伊微笑了一下,转过身来,对清水施了个礼,小声说道: “谢大师出手相助。” “不谢,是贫僧要谢谢施主,施主得以解脱,贫僧的师祖也才得到了解脱,本门和你的恩怨,总算是结清了,今后,请施主自行保重。” 清水还了个礼,转身往外走去,清瘦的身影渐被夜色香没,低低的佛号声越来越远。 先师祖,被凤帘所诱惑,动了凡心,轻易被蒙,从而助纣为虐,害了一双相爱的人的Xing命,这个情,还了三百年,总算还清了。 自此,他也不会再出世,领了罚,从此之后只在深山里去静心修炼。 地上,那“陶伊”的身体已经倒了下去,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模样,这是清水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明日,龙皓焱醒之后,会看到“陶伊”倒在了眼前,为了救他,她死了! 他一定会伤心的吧?阿简,你只是会伤心,可是,活着,便好了。 而且,有我们的儿子在,你一定会坚持下去。 十一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小声说: “快走吧,时辰快到了,他快醒了。” 陶伊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把放在他脸上的手收起来,一步一回头,慢慢走出了竹屋。 黎明,竹林里弥漫起了淡淡的雾。 那么静。 陶伊蒙着面纱,坐进了十一为她准备的小轿里,匆匆往竹林另一头而去。 十一给她准备了临时的住处,只能龙皓焱给她发了“大丧”,便会托辞回山疗伤,送她回赤夷山寨去。 从此后,阿简,你我天各一方,只凭相思吧。 ***** 龙皓焱缓缓睁开了双眼,身子骨有说不出的酸痛的感觉,他伸手探向身边,身边却是空空的,人去哪里了?他打了个哈欠,慢慢地坐了起来,阳光透了进来,他扬唇一笑,还活着!还能再陪陶伊和儿子一天!太好了!活着,便有希望,说不定今儿就能得了那解药来! 他看向微敞的门,大声唤了一声: “伊儿!儿子醒了么?抱来我瞧瞧!” 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就连小孩的哭声也没听到,他皱了下眉,莫非抱出去玩了?他抓过衣来,披着,下榻。 脚,踏在一个软软的物体上面。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目光落在榻前,就像踩到了烧红的铁板上面,立刻就把脚缩了起来,天,怎么踩到她的身子上了?难不成,她昨儿晚上被自己一脚踢了下去,在榻下面睡了一晚?或者,自己踢重了,把她给踢晕了? “伊儿,有没有事?快起来。”他俯下身子去,拉着她的胳膊说道。 手探在她的胳膊上,他如同被蛇咬到一般,快速缩了回去!不对,不对!这胳膊是冰冰的,还……僵硬!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地上还有一大滩深褐色的血,已经渐凝固了…… 她什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为何这么多血?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像冬天刺骨的风,包裹住了他,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不能呼吸,他猛地合上了双眼,然后再缓缓睁开,试探着叫道: “伊儿!” 声音加大,他又唤: “伊儿!” 他跳下来,猛地把地上的陶伊抱起来,手指微颤着,探到她的鼻下,这一探,人就如泥塑般,楞在了那里。 半晌,他才紧抱着她嘶吼了一声: “伊儿!” 天刚蒙蒙亮,他就来了,穿着一身白衣,静静地立在那方小小的墓前。十一和月魂、荣延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过去打扰他。 秋越发深了,清晨的风很凉,拂起他的白袍来,这白色,一穿便是一月。 每天早上,他都会来站一会儿,然后就是不停地练兵、处理政事,事无巨细,他都要亲自去过问,就连以往他从来不问的军饷、粮政,他都要叫人来问个清楚明白,到了晚上,若无其他的事,他定要亲自哄着两个小王子入睡。 谁都知道,他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那如潮汹涌的思念便会香噬了他。 十一说,她生前有意,想留在这竹林里,所以他便把她葬在了这里,这让竹叶声声陪着她,对了,若她那心爱的灰灰回来,也能找到她,那样,她便不寂寞了。 可是,傻女人,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你把我独自留在世间,你让我怎么熬下去? 原来,那晚你百般温柔,是早已经存了这般的心思,要用自己的精魂换来我的生命。我的心,跟着你一起埋进了这黄土之中,连这跳跃都没了动力。你真狠的心,放我一个人继续孤单!你对十一说,你要我快活地活下去,没了你,我如何还能快活? 我每日每夜,都不停地告诉自己,我得撑下去,我还有这天下,我还有儿子,我可以撑下去!可是,我那样害怕自己静下来,一静,我就忍不住想……想去拔剑,用这冰凉的剑锋送自己去底下陪你。 陶伊,我太想你,我想着初识时,你的倔强,相爱时,你的俏娇和体贴,分离时,你的悲伤,还有……现在你孤零零留在这里的,我的心痛。 陶伊,我去哪里再找一个你来? 伟健的身躯又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拳在袖中紧紧攥起。 十一缓步走上前去,低声说道: “王兄,我要回山去了。” “你也要走。” 龙皓焱没有转身,盯着那方玉碑,低声说道。 “我回去请师傅疗了伤,便回来。”十一的目光投向了竹林的深处。 龙皓焱闻到了淡淡的梅香,他有些恍惚,抬眸看过去,似乎看到陶伊正站在那竹林的小屋前面,阳光洒下来,她的肌肤宛若透明,那双不说话,也温柔得能淹没他的眼睛,正微微含着怒气,看向他,冷冷地说道: “你快些放我走,我是有心上人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阿碧 那时,龙元澈刚反,他把陶伊放在这竹林中,让月魂照顾她,他追击回来,迫不及待地就来看她,她就站在那里,一张俏脸冷冷的。 放她走,那时就应该放她走吧! 他猛地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去拉住那个俏立的身影,可是,手伸出,却是一场空。 这些日子,他总是有这样的幻觉。 苦笑,任那手顿在空中。 十一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来,对着那深幽的竹林说道: “陶伊一片心思,你应该懂的,好好珍惜着吧,我走了。” “什么时候回?” 龙皓焱收回了手,负在身后,转身看向了他。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十一淡淡地说道。 “要这么长的时日?”龙皓焱有些意外。 十一浅笑了一下,这还只是托辞,陶伊没了法力,他若不护在她的身边,不定哪天就有讨厌的牛鼻子臭道士把她给收了。 或许,这一去便要一辈子了吧。 挺好,起码他在乎的两个人,都能安全地活着。 “让月魂护你去吧。” 龙皓焱看了一眼月魂,这个男人近些日子也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的伤心能尽情宣泄,而月魂的伤心,却只能掩在心底,想也是忍得难受极了。 十一沉吟了一下,便说: “不了,让他留在你身边吧,燕周新丧贵妃,不定老四又会趁这机会来捣乱,他留在你身边,我要放心许多。” “也好。”龙皓焱点了点头,转身往竹林外走去。 “保重。” 十一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龙皓焱的手放在身后,轻轻挥了挥,月魂把他的乌锥牵过来,那乌锥冲着十一刨了刨前蹄,嘶鸣了一声,跪了下去。 龙皓焱拍了拍它的脑袋,低声说道: “你这畜牲,也知道给朕的伊儿磕头么?走吧,别吵她了,她要休息。” 乌锥站了起来,打了个响鼻,龙皓焱翻身上了马,带着月魂和荣延往竹林外飞驰而去。 那坟后,陶伊渐渐地现出形来,双手掩着唇,早就哭得不能自已。 阿简,你天天来,我天天都得死忍着不出去见你,这多么难熬,我要走了,你要保重,好好照顾自己和儿子,切莫做傻事。 “走吧。” 十一把自己的马牵过来,扶她坐上去,陶伊放下了面纱,二人骑着马,慢慢地往竹林另一侧走去。 那阳光,明媚地洒下来。 一匹白马,十一衣白胜雪,风吹来,竹叶纷纷扬扬下落。 陶伊又慢慢地隐去了形,靠在十一的怀里,看着身边渐远去的绿色。 再往前……便是天涯,离别。 往南行了十数日,便到了青州府内。青州府远离燕周都城,虽说比不上燕周附近几个大府繁华,可也算是一方富庶之地,依山畔水,倒是个漂亮的山城。 二人在晚间进了城,陶伊披着十一的披风,又在身上佩了龙皓焱常戴在身上的香袋儿,他的帝王之气,和十一的仙尘之味,总算为她遮去了一些妖气。 现在是晚上,她便显出形来的,有十一在,也不怕那些好管闲事的臭道士,而且……她现在好想打一架,若真有个臭道士来,她会自己先扑过去,把那臭道士打一顿……可是,现在,她能打得过谁呢? 十一一手牵了马,一手牵了她,慢慢往城中走去。 进了城,才发现这里的夜晚远不像他们想像中的安静,这街道两侧都悬了红色的灯笼,店铺门都还开着,不过里面客人却不多,许多百姓都说说笑笑地往城东的方向奔去,还有人正在招呼着那还站在原地观望的人,邀着他们一起前去,莫非是那边有什么趣事? 她的手冰得厉害,十一侧过脸来看了看陶伊,这些日子,陶伊一直不太说话,虽然一直微微笑着,可是,他依然能从这冰凉的手心里感受到她的悲伤。 这张脸,虽然已是阿泠的脸,娇艳无双,可是,这气质还是陶伊的味道,安安静静的,如同雪里那安静的梅,远没有阿泠本身那么闹,可能是这一世的记记太深吧,她只愿做陶伊,而不是任Xing的阿泠了。 十一知道她心里苦闷,便紧了紧手,低声说道: “去瞧瞧热闹?” 陶伊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便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今儿有些乏了,明儿再去吧。” 身子乏,心里更乏!想他,想一双漂亮可爱的儿子,想得心里直发慌,哪里有精神去看热闹,只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回去才好。 十一便不再提这事,自行作了主,随意选了一家客栈,往店小二手里扔了一锭银子,把马儿的缰绳扔到他的手里,低声问道: “小二,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回老爷、夫人的话,今儿是我们诺族人的女儿节,知府在府衙前面设了灯谜,猜中了,可是有银子奖赏的,有一些灯谜是知府家的小姐出的,若是猜得出,还可能见到知府家小姐的芳颜呢!现在时辰还早,二位客倌不如也去瞧瞧热闹。” 十一侧过脸来看向陶伊,笑着说: “哦?女儿节,这倒有趣。你这回得陪着我去了吧,这么些日子了,一个美人儿也没给我找来,今儿大好机会,你便陪我去找美人吧。” 这是陶伊之前应允他的,还答应了他,给他唱曲跳舞,买好酒给他喝,只是,哪里来的心情?见他提出来,陶伊也不好总让自己的坏心情扰了他,便点了点头,随着他往那人群涌去的地方走去。 估计半城的人都来了这里,人群挤来挤去的,笑着喊着叫着,二人的耳朵都快被吵聋了,一时间,倒让陶伊只顾着这耳朵,不去想自己的伤心事了。 十一紧紧地牵着陶伊的手,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 几百只色彩缤纷的灯笼挂在眼前,十一顺手扯下了一张淡红的纸条来,快速扫了一眼,便低笑了一声,俯在陶伊的耳朵说道: “踏花归来蝶绕膝,伊儿,你说是什么?” “不知。” 陶伊轻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那台上,台上,知府大人正轻抚着长须,点头笑着,面前一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正对身边的少女说些什么。 她怔了怔,扒开了十一,快步往台上走去。 十一连忙跟了上去,只见她几步便冲到了台上,走到了那年轻的男子面前,上下打量着,眼里还泛了泪光出来。 台上诸人见突然冲上来了一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劲儿地看着这年轻男子流眼泪,也都楞住了。 陶伊的目光从男子脸上挪到他身边的女孩身上,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骗我的,清水骗我的,还活着,真好,还活着。” 知府见她披着滚了淡黄锦边的狐狸毛披风,投风上还有麒麟纹饰,燕周只有皇族才能用这种规制纹饰的披风,便知她身份不一般,连忙起了身,作了个揖,低声说道: “姑娘安好,不知姑娘有何事?” 十一已经跟上了台来,见她一直直楞楞盯着这男子看着,便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 “无事,听说猜中了灯谜可以见到小姐芳颜一面,所以便上来一试。” 知府定睛一瞧,这男子面容清瘦,一身气质不凡,料想也是王族中的贵族了,便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贵客请这边入座,小女稍晚便到。” “哦,不知这位公子是……” 十一坐下去,挑了挑眉,看向了陶伊一直盯着看的那位年轻公子。 这公子已经被陶伊大剌剌的目光盯得满面通红,尴尬地站在一边,知府呵呵一笑,抬手,往燕周皇城的方向,作了一揖,面上便有了些骄傲的神色: “这位是犬子,于向安,前年的大试状元,只因本府夫人过世,所以在家守丧三年,明年便可入朝为官,为陛下效劳了。” 于向安?陶伊敛下眼眸来,慢慢地退到了十一的身后。想来,他是不记得一切的了!如此也好,他算是了了心愿,像普通人一样,过一生平凡安逸的日子,只是,不知他身边那位女子可是他的妻室? 十一只看着那年轻的男子微笑不语,手暗暗伸过去,捉住了陶伊隐于披风下的右手,轻轻地握着,把手心的温度传给她。 陶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说话时,只见两位侍女扶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慢慢走近了来,那妇人到了面前笑吟吟地向知府唤了声:“爹爹。” 于向安立刻转过身,快步走过去,小声责备道: “不是说别来了么?这里人多,挤到可如何是好?” 那妇人抿嘴一笑,看向了十一和陶伊,陶伊亦静静地看向她。妇人模样只算是端庄秀丽,若以前世的陵煜城来说,是绝不会多看这样的女子一眼的,可如今,他宠爱地看着她,扶着她,她亦轻偎在他的臂上,二人看上去恩恩爱爱,一副幸福的模样。 陶伊的眼泪又滑了下来,那年她一时动怒,把他推下水去,是清水大师救了他,可是第二日又来告诉自己,他死了,想不到他居然还活着,还娶妻生子,过得如此幸福。 足矣,足矣! 第一百五十二章缘消 她拉了拉十一,轻声说道:“走吧!” 十一站起来,扶住她的手,二人正欲离开时,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声,匆忙转身,只见那妇人已经靠在了于向安的怀里,手轻抚在腹上,居然是要生了。 “不是还有几天的么?怎么……”知府大人连忙站起来,大步往儿媳身边走去。 台上一片慌乱,于向安已经把夫人紧抱在怀里,一脸焦急的模样,大步往台下跑去了。 陶伊情不自禁地跟了两步,便被十一拉住了,他低声说道: “回吧。” 陶伊停了脚,轻叹了一声,是啊,回吧,自己跟上去又能如何? 原来,三生三世的誓言都只是相爱的人在深爱的时候说的胡话,哪里可能来的三生三世?过那奈何桥,就要喝下孟婆汤,便是不喝,清水也不会让他留着那前世的记忆。 这样,于他、于她,何尝不是种解脱。 当爱只存在于回忆,她希望,他这一生如他想的那样,自由地去爱他想爱的人,好好地过日子。 阿碧!她在心里轻唤着,看着那群人消失在人群之中,身边,人群依然热闹,没有人管这台上发生的一切。 百姓的生活,便是这样,只要快活了,便足够。 客栈很小,但是很干净整洁,十一就在榻下打着地铺,陶伊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安稳,脑中不停地回放着和阿碧的一幕又一幕。 如今总算见着了,可又完全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般模样,今生,他有夫人,她有他! 十一均匀地呼吸着,陶伊咬了咬牙,轻轻地爬了起来,拿着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穿好了,往那知府府衙的方向快速跑去。 十一睁开了眼睛,坐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那渐渐融入了夜色的她的身影,眼底涌出无限的柔情来。 伊儿,我帮你了了这前世的情缘吧,免得你依然在心里内疚不安。 他从窗口轻轻地跃出去,不快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往那“阿碧”的方向走去。 陶伊隐了身形,悄悄从墙外爬进了衙门后院。 后院里一片繁闹,十数名仆妇正匆匆忙忙地端着各色器物走来走去,于向安和知府大人正守在一间屋子的门外,紧张地踱着步子。 “上神保佑,赐我于家一个小公子。” 走了几步,知府大人便停下脚步来,向着上天深深地作了个揖,嘴里念念有词着。 那于向安却快速地说了句: “公子也好,小姐也好,我只要淑婉好好的,她都痛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少爷,少夫人是头一胎,自然是要时间长一点。”旁边一位年纪稍大的仆妇笑着,快嘴快舌地接过了一句。 屋里头,少夫人的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地传了出来。 “可是,她痛了这么久了,你们想想办法去呀。”于向安跺了跺脚,便大声说道。 “哎呀,少爷,女人生孩子是这般痛的!”那仆妇连忙说道。 “我进去瞧瞧。”于向安听了,眉一皱就往房中冲去,知府大人刚想拉他,他已经几步就闯了进去。 “这个呆子!”知府大人气得直瞪眼睛,可是他又不能进去,只得在外面吹着自己的胡子干生气。 陶伊悄悄地进了屋,站在窗边上,看着于向安走到了榻边上,紧握住了少夫人的手,那少夫人一见着他,连忙摆着手,喘着气说道: “快出去,多不吉利,别沾了晦气。” “哪里来的晦气,你是给我生孩儿。”于向安半蹲下去,心痛地给她擦着额上的汗水。 陶伊看着那张面孔,唇微微扬了起来,阿碧,你也有这样疼人细心的时候呵!我还以为你只会发脾气呢。 看那少夫人疼得直往枕上拼命地抓,陶伊忍不住走上前去,把手轻放在她的腹部,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运了气,那少夫人只感觉一股力量突然涌进了体内,然后体内一松,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肚中就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那产婆惊喜地大声说道: “生了,生了,恭喜少爷,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公子!” “淑婉!”于向安坐到了榻沿上,把夫人抱进了怀里,俯身就往她的额上亲去: “谢谢你,辛苦你了。” “还好,没有让公公失望。”淑婉虚弱地说着,看向了产婆。 产婆提着孩儿,往那小嫩嫩的小屁股上一拍,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便响了起来。陶伊轻声笑了起来,真好,阿碧,你现在有一个幸福的家了,我便不用再那样内疚了。 她走到了阿碧面前,俯身,在他的额上亲吻了一下。 于向安只觉得有一股清香从鼻前拂过,他茫然地抬头向前看去,看到的,只是那温暖的烛光在轻摇曳。 陶伊慢慢地退到了门边,轻声说道:“阿碧,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十一一直等在府外,见她出来,这才低下头去,低笑着说道: “伊儿,现在又了了一件心事了,不如,就跟我做了夫妻,我带你去天涯海角吧。” “好啊。”陶伊抿唇一笑,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歪着脑袋说道:“只要你不怕被你王兄五马分尸,裂了再裂……” “好吧,我很怕。”十一耸了耸肩,语气带了些夸张,眸子里尽是宠溺。 “走吧,你和我这小妖做什么夫妻,有什么乐趣,又是天火,又是毒药的,你不怕,我还怕呢!老实点儿,我们两个都是孤身的命,便认命了吧。” 陶伊轻叹了一声,仰头看向了天空,今夜有月、有星!可是,阿简,你在干什么?知道吗,我见着阿碧了呢!他活得很快活,可是,你怎么办?你一定是那样孤单,我好想陪着你呵,你、我,儿子,多好的一家人,可惜,真可惜,上天不给我爱的机会。 “走吧,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我来的路上打听到的。” 十一的步子快了,拉着她的手往前飞奔起来。 月光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风把她头上的披风帽子掀了下来,那一头长发,便在风里肆意飞扬了起来,她的步子那样的轻盈,就像小鹿一般。 一声吱呀地沉响声过后,知府衙门的大门打开了,于向晚走了出来,长长久久地看向了二人跑远的方向……没一会儿,一骑快马从知府衙门的侧门里出来,穿过夜色,快速地奔向了燕周皇城的方向。 知府旁边的小巷子里,又有一个黑影快速地穿过,手里一只黑色的小雀轻啼了一声,如箭般直插了云宵,往齐鲁的方向飞去。 十一和陶伊一路快奔,到了河边上。 这河,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湄江。 江水鳞鳞,月光浮于江上,江上飘着成千的花灯,那轻暖的光,融在这夜色里,和月光相映着,描出一江的妩媚来。 微有些冰的风,拂干了脸上的泪痕。 陶伊,不要伤心,你瞧,你爱过的人,他们如今都健康地活着,这样多好!她轻倚在十一的身上,眼儿微挑,看着那江中往下游漂去的荷花灯。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十一唇一扬,侧过脸来看向了陶伊,低声说道。 “这句话,我还是受得起的。” 陶伊轻轻一笑,身子往前一倾,便飞了起来,往那江中的小渔舟上飞去。十一轻一拂袖,脚尖一点,低笑着,也跟了上去。 这是渔人系在岸边的小舟,陶伊上了舟,几下就解开了那栓在桩上的绳子,拿起了竹竿,轻一撑,那小舟便往江中漂去。 “喂,你开始说的那灯谜到底是什么?”她回过头来,看向坐在船尾的十一,大声说道。 “香附。” “嗯,倒也不错,也配得上我。”陶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十一便笑了起来。 若要选,阿泠和陶伊,都不如眼前这小人儿来得有趣,阿泠太不通人情世故,陶伊又太拘谨内向,现在的她,倒是合了二人的优点,懂得分寸,又能坚守内心。 “你笑什么?对了,请你喝酒!” 陶伊把竹竿扔开,任小船自漂流着,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这步子让小舟左右摇晃起来,十一连忙拉她坐下来,看着空空的,只有一只小水壶的船舱,问道:“酒在哪里?” 陶伊眨了眨眼睛,手掌往前一伸,手心里便多了一壶青翠的壶来: “我帮于向晚的夫人平安生下了孩儿,这壶酒就算是谢礼吧,我应得的。” “你呀!”十一摇了摇头,她还是心里有些伤悲,才会有这样的反应,阿碧一家团聚,她却孤身一人,怎会不伤心? “十一,敬你,你一向对我照顾,待我找到好女子了,一定送到你府上去。” 陶伊把酒放到他的手心里,笑着说道。 “能和你一样,任我欺负么?可是欺负了也不许哭的。”十一也不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便看着她说道。 “世间只有我一个这样的傻子,你还想去哪里找一个傻子来让你们兄弟两个欺负?” 陶伊接过壶来,就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眯着眼看向了月亮。 进燕周皇宫的第一晚,龙皓焱就带着她坐到了宫殿的屋顶上看这月亮,那时心里正恼,不知,原来月亮千年来都是一个模样,只是身边人不同了而已。 一壶好酒,二人就壶对饮。 只一小壶,却是饮之不尽,二人都有些醉了,不知道是谁的法术在起作用,十一取出笛来,盘腿坐在了这船尾上,眼轻闭,长发在风中飞扬。 第一百五十三章深情 笛声总是有些忧伤,陶伊斜靠在船舱上,眯着眼晴听着,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她站起来,一个轻旋,披风滑下去。 月。 笛声。 她的舞。 小舟轻晃。 江面上鳞光。 十一放下笛来,拍了拍手,便大声说道: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君歌且休听我歌,我歌今于君殊科。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突然,就飘下了雪来,纷纷扬扬,落在十一和陶伊的肩头,落在江面那银白的月光上。 她旋转着,旋转着,白裙飘摇,蓦然的,又有千朵万朵的梅瓣落下。 人生由命非由他?她轻念着,又低笑了起来,醉了,真是醉了! 阿简,我想你! 她停下来,站在船头上,手拢在唇边,冲着那望不到头的湄江,大声喊着,一遍遍,这声音冲进了墨色天空,被那沉重的天幕丝丝吸去。 十一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眸里滑过一抹忧伤来,他站起来,侧身看向了岸边上。 “十一,我不想走了,我想留在这里。”陶伊转过身来,静静地看向了十一: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你回朝去吧,阿简身边需要你。” 十一轻皱了下眉,低声说道:“你一个人如何能留得?你今日在江中施了法,不定明日就有好管闲事的道人赶过来。” “不碍的,我又没做坏事,他们何苦要揪着我不放?” 陶伊轻摇了摇头:“若真是收了我,我便也算是解脱了。” “不得胡说。”十一冷下脸来,轻斥道: “若喜欢,我陪你多留几日便是。” “何苦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不能给你。”陶伊轻叹了一声,轻声说道。 “我要的,你已经给了。”十一低声说道,缓缓把手伸向她,陶伊微微一笑把手放上去,二人轻握着,一同看向了江中。 “你要的是什么?”陶伊听着那滔滔江水声,问道。 “秘密。”十一唇一挑,又低笑了起来,眼眸里柔情万般,都融进了这月色和雪光之中。 在这青州府,一住,便是一月。 见她实不想走,十一便在这里购了一所不打眼的小宅子,安顿她住了进来,她也不太出门,只在对街的店铺里订好了柴米油盐,让那店老板送上门来,只多使些银子给他们便是了。 光影轻摇,纷飞了许多日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地上厚厚一层积雪,一只野猫轻巧地从院门外跳进来,大摇大摆地在院中踩出一地地纷乱脚印,弓起腰来,轻盈盈地就窜进了厨房里,不多会儿,里面便中叮哩咣当地响成了一片。 陶伊坐在屋檐下,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耸了耸肩,微笑一下,便又低下了头,小野猫儿,每天有它来闹一闹,倒也让这冷清的院子里有了几分味道。她的膝上放着一只小竹箩,箩里有绣线、虎头小棉袄。她正在给儿子做衣裳,龙皓焱已经发兵齐鲁了,她想趁着龙皓焱出征之即,悄悄回一趟燕周,去看看儿子。 想着那两个小家伙,陶伊的唇角便扬了起来,儿子,乖儿子,娘好想你们,爹爹不在家的时候,谁在保护你们?是不是月魂叔叔呢? 木门吱嘎一声,轻轻响了一下,可能是十一回来了吧。这段日子,他常去看河边结冰的情况,要打齐鲁,天气很重要,若河水的冰不够厚,即影响了行军速度,又耗费时间钱粮。他虽是人陪在陶伊身边,可是还是放心不下龙皓焱那边,总会悄悄让自己的人汇报一些朝中的情况,比如说他今儿干了些什么,明儿又吃了些什么,多是说给陶伊听的,也让她放下心来。 她放下了针线,抬头看去,却只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嗷……” 一个灰不溜湫,瘦不拉叽的小东西从外面跳了进来,冲她嗷嗷叫着。 “灰灰!”她惊喜地站了起来,把绣花针别在自己的发间,大步走过去,把那灰色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灰灰伸出红红的小舌头来,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舔了几下,便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胳膊上,撒娇一般地呜咽了起来。 陶伊怜爱地轻抚着它略有些干枯的皮毛,小声说道:“你是怎么出来的?怎么会瘦成这样了!” “这小东西,是自己寻了来的,我在江边看到了,便把它带回来了。” 十一一面说,一面轻拍着袖上的灰灰落下的毛发,笑着走了进来: “好像现在也是没什么法力了,你们两个倒是一般的倔,为了某些人,都是命都不要的。” 陶伊心里一痛,便抱着灰灰坐了下去,轻拍着它的脑袋嗔怪着: “小家伙,真是的,你在那里疗伤便是,这么逞强干什么?” 想来,它一个小家伙从那幻镜里穿出来,也是要耗去大量法力的吧?难怪瘦成了这般模样。陶伊把它放到地上,站起来匆匆往厨房走去: “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灰灰从椅上跳下来,跟在她的脚边,蹦哒着进了厨房。 那小猫儿一见灰灰,立刻弓起了背,呲牙咧嘴地喵呜了起来,居然是不怕它的,这灰灰一见了,也要逞点能耐,蹭地就扑了过去,跳上了灶台,张开了嘴就要咬那小猫儿,小猫儿狠狠地扬了一爪子就往灰灰的脸上拍去了,灰灰……居然被一爪子从灶台上跌了下去,打了个滚,呆呆地看向了那小野猫。 “你惹它作甚?它是这条街上的霸王,是谁也不怕的。” 陶伊把灰灰抱起来,拍了拍小野猫的小屁股,把它赶了下来,小野猫耀武扬威地冲着灰灰摆了摆尾巴,坐到了陶伊给它的小食盆前面,等着她的美餐了。 “现如今,都是女的比男的凶了。” 十一感叹了一句,坐到了陶伊先前的椅子上,一面轻摇晃着,一面顺手拿起了她做好的小衣服、小鞋子看着,只一个月,她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远不像那个拿着绣花针,也只会往自己手上扎血洞洞的笨女人了。 对了,小野猫儿是个“女娃”,灰灰是个“臭小子”,难怪十一会这般说! 陶伊抿嘴一笑,灰灰已经耸拉着脑袋坐到了一边,呜咽着趴了下去。这一出幻镜,就丢了这面子,太没脸了, 麻利地炒好了几道菜,摆放好,请十一入了座,陶伊又去给两个小家伙把饭食装好,这才抱出一坛好酒来,给十一斟上了。十一拿起筷子来,摇晃了一下脑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 “这日子我喜欢,夫唱妇随,乐哉,快哉。” “就会耍贫嘴!” 陶伊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道,天天这样给十一做些好吃的,也不见他胖一点点起来,反倒是每天晚上紧关着门,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有时候她好晚起来,还看到他匆匆出去,那清瘦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孤单极了。 像这样的玩笑话,他也许久不提了,那夜江中的并肩看月,似只是一场梦,二人谁都不再提及。 太阳渐西斜了,风里飘来了邻居家的炊烟味道,似乎是……咸鱼?她侧过脸来,看着那明晃晃的雪光,放下了筷子,人有些恍惚起来。 如果,对面坐的人,不是十一,是阿简……雪地里还有一双粉团儿似的小儿子在嬉闹,多么快活满足的日子呵! “喝一杯?”十一把酒杯放到她的面前来,低声问道。 “好。” 陶伊接过了酒杯来,也不似以前一般,用袖掩住嘴,只端着一饮而尽,颇是豪爽。 灰灰狼香虎咽地吃完了,跑过来,直接跳上了陶伊的膝头,伸出舌头来,在酒杯里舔了一下,十一便干脆也给它倒了一杯。 灰灰喝了,便有些晕乎乎起来,一头扎在陶伊的怀里再不肯起来,挠着爪子摇着脑袋,一副憨憨的模样。 十一和陶伊便相视一笑。 或许,十一说的是对的吧,红尘的生活,平淡才是最有滋味的,没有大风大浪,但是,有心爱的人在身边。 只可惜……陶伊的心沉了沉。 十一扬起唇角来,用筷子另一端挑了挑灰灰搭拉着的耳朵,说道: “给它洗洗吧,太脏了。” “好啊。” 陶伊把灰灰放到十一的膝上,快步过去提了一桶热水来,拿了一只木盆倒上了,十一便把灰灰丢进了盆里。 有些烫,灰灰猛地醒了下神,站起来,用力地抖了一下,抖得二人满头满脸的水来,毛皮打湿了,黏在身上,模样挺可笑。 陶伊阴郁了许久的心情,因为灰灰的到来,终于放开了一些,她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十一一面笑着,一面拉了拉灰灰的尾巴,逗着它: “小丑狼,这么丑,你主人可是美人呢。” 灰灰有些恼了,在小野猫面前丢了面子,现在十一又来拉它最珍视的尾巴,居然还说它丑!这可不行!于是,趁着一点酒意,灰灰居然反过来就往十一的身上扑去了,十一没料到它会来这一招,居然被它扑到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灰灰还不依不饶的把一身水往他雪白的锦衣上面蹭。 第一百五十四章紧追 “灰灰,大胆!” 陶伊一面笑,一面过去把灰灰抱开,把它扔到一边,弯下腰去伸手扶十一: “起来吧,现在看到了吧,你们男子,才是真凶的。” 十一看着她泛了些红润的脸,眼神便有些深遂起来。 他的手暗一用力,便把陶伊往怀里拉去,陶伊没留神,便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一起倒在了那雪上之上。 “喂,干什么?” “美人在畔,不能浪费了机会,你答应给我的美人儿一个也没来,你便自己抵了这美人吧!”十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小声问道。 微醺的酒意,几分试探,几分情玉,交织成了十一此时的表情。陶伊大窘,脸上顿时烧红起来,连忙推着他,小声说道: “别闹了,你是要打呢!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呵呵。” 十一翻了个身,和她并肩躺在这雪地上,仰头看着那微暗的天空,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来: “大胆小妖,敢打本王?本王问你,你从是不从?不从,我便炼化了你……炼个听话的出来……” 原来,他又醉了! 如今总是易醉!陶伊哭笑不得,看着他面颊上飞起的浓浓醺意,用力推开了他,嗔怪着说道: “以后不许你再喝酒了!” “不喝也行,美人在身边,无酒也醉人。”十一又感叹了一句,目光微微瞟向了微敞的门,眼神猛地沉了下来,那门槛边上,有两道暗色的影子,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怎么可能?他一手拉住了陶伊,一面微仰起了身子,看向了门边的方向,这动作,又让二人的身子贴得近了一些。 门外,两个人正站在微敞的门外,那前面的高大的身影,面色已经极其铁青。 这人,不是龙皓焱,又是谁? 他满脸阴鸷的表情,死死地盯着院中的一切。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可是,这一切又如此真实地摆在眼前。 “陛下。”月魂小声唤道: “进去吗?” 声音未落,龙皓焱已经用力地推开了门。 陶伊听到声音,惊讶地侧过脸来,天,是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齐鲁的边境吗?她的心狂跳起来,慌乱地就想隐去身形,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龙皓焱那阴鸷的脸上时,却怎么也动弹不了了。 二人依然维持着在雪地里半拥的姿势,十一的眼中却多了几分镇定,他缓缓放开了陶伊的手,站了起来。 “为什么?” 龙皓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陶伊低声问道。 陶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十一,却不知这个动作进了龙皓焱的眼中,有多么的暧昧多么的无情。 自己在问她话,她在看谁?看十一作甚?难不成自己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在问你,为什么?” 龙皓焱咬着牙,又问了一次。 这么多天来,失去陶伊的悲痛一直紧紧地扼住他的咽喉,他连呼吸都是那样的困难,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每天必须要看着那双小儿,才敢稍稍合上眼睛去睡上一小会儿。 可是,这是为什么? 陶伊和十一怎么会在这青州府里? “王兄。”十一站起来,沉吟了一下,出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里说,我在问你们为什么!” 龙皓焱从月魂手里夺过一幅卷轴来,重重地扔到二人的面前。 十一弯腰捡起了那卷轴,打开来,轴中居然是……二人在江中泛舟的情形,他紧握着她的手,二人仰头看月,表情恬淡。 居然有人在跟踪自己和陶伊,十一眼中滑过了一抹怒气,看向了月魂。月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归月山庄,暗探遍布全国各地各个角落,十一和陶伊一出现,他的人就发现了,并且迅速把画像画出来,传进了燕周皇城,他的手里。 阿泠的模样,他是牢记在心的,犹豫了好些天,他才把这副画像呈给了龙皓焱,二人立刻赶来了青州府一看究竟,看看十一到底和谁呆在一起。 现在,着在面前的分明就是陶伊!知道她没死,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只能对十一王爷说声对不起了! 十一压下了那抹愤怒,唇角一弯,把画递给了陶伊,然后平静地看向了龙皓焱,扬声说道: “你都看到了,就是如此,她跟着我了,不过,她是阿泠,不是你的陶伊。” 声音出口,龙皓焱的身形猛地一震,面上那愤怒的火焰更炽热了。 陶伊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陶伊,还是阿泠?你告诉我。”龙皓焱盯着陶伊,冷冷地说道。 “我真的是阿泠。”陶伊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阿泠?龙皓焱低笑了起来,声音充满了愤怒,他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托起了她的下巴,凝视着这张脸。面前这是阿泠的脸,他知道,可是,她的声音,她的气质,她的神态,分明是陶伊! “陶伊已经死了,她只是阿泠。” 十一快速伸手,把陶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低声说道。 “所以你就托辞回山疗伤,带着她私奔?”龙皓焱的声音也已经燃起了火焰,他盯着十一,阴鸷地问道。 “是。”十一居然镇定自若地回了一句,平静地看着龙皓焱:“我再告诉你一次,陶伊已经死了,她是阿泠,我的!” 陶伊的身子震了震,也不看那兄弟二人,只轻轻地转过了身,慢慢往屋里走去,灰灰嗷嗷叫了一声,跟上前去。 “你站住!” 龙皓焱怒声斥责道,抬腿就要跟过去。 十一却一伸手,拦在了他的面前: “王兄,你我不要为了女人伤了感情。” 龙皓焱铁青着脸看向了十一,愤怒地说道: “十一,你就给我这样的答案?” “你还想知道什么?你爱的是陶伊,可是陶伊为了你已经不在了,莫非,你还要和我抢阿泠?” 十一侧过脸来,平静地看着他。 依着他的Xing子,若知道了真相,知道陶伊为他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他今天一定会带着她走!而他正在筹备的事还没做完,他不会允许出一点岔子。话再难听,也只伤情,而这两个人,无论谁再出事,他都再也承受不起。 第一次,他没有阻止龙皓焱,反而把这两人推到一起,结果酿成了这样的祸端,一个成了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最低等的小妖,一个经历了无解情毒的折磨……不!不行!他不会再允许这两个人再有一丝半点的危险,他宁愿他们两人都来恨自己,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去面那不可想像的后果! “阿泠!你告诉他,我是谁!” 十一咬了咬牙,也冷下脸来,大声说道。 陶伊站在屋里,闭着眼睛,心里似被刀绞般的疼痛着,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现在怎么办?她多想过去,认真看看他,他看上去那样的愤怒,那样的憔悴,想来又是不眠不休赶来的吧!自己和十一却给了他这样的打击! “说!”十一的声音有了些怒气。 陶伊紧紧地攥紧了手,那长长的指甲掐得手心生痛,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十一在担心什么,担心龙皓焱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存下去的机会,又被这一场相逢给夺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龙皓焱,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不起,他才是我要找的阿碧。” 阿碧! 十一是阿碧?龙皓焱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去……似乎有无数只暴虐的手在不停地重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的血液猛地加速了流动,全往脑门冲去了。 “你生了我的孩儿。”龙皓焱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 “别的女人一样为你生下过孩儿。”陶伊转过身,把手指塞进了唇里,小声说道。 “我是阿泠,阿泠喜欢的人只是阿碧,陶伊已经死了,龙皓焱,你我纠缠了一世,也辛苦了一世,让我走吧,我和十一在一起,很开心。” 和自己在一起是辛苦,和十一在一起是开心? 龙皓焱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陶伊的背影,一颗心完全凉了下来,他苦笑了几声,往后退去,到了门边,才慢慢地转身,往外走去。 “你干的好事!”龙皓焱的背影出了大门。 十一才看向月魂,低斥道: “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 月魂收回目光,平静地说了一句:“王爷何苦来插上一脚?你还不知道陛下的心事么?” 说完,便转身往外快步走去了。 陶伊轻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了院外,那积雪只上,只有纷杂的脚步,没有他的身影了,两行泪倾涌而出,阿简,对不起,又让你伤心了一回,可是,我还有什么选择? 夜幕,悄悄地就铺满了天地。 十一没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呆在陶伊的房内,二人面对面坐在桌前,沉默不语。 依龙皓焱的精明,他一出院门,肯定就会后悔,后悔没有留下来看个仔细,问个明白,晚上一定还会悄悄回来的。 灰灰在榻前蹦了几下,见两人一直缄默,也安静了下去。 屋里,静得像没有人。 过了许久,陶伊才轻叹了一声,小声说: “一定要如此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下跪 “你认为呢?依着他的Xing子,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会把你重新接到身边,……会发生什么,你心知肚明,那和以前就让他死掉,没什么分别,你也只有灰飞烟灭一条道可走。” 外面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十一微蹙了下眉,低声说道: “他来了。” 陶伊轻吸了一口气,果然,是他身上的那股味道从外面飘来,这个人,她和十一都太熟悉了。苦笑了一下,她稍提高了点声音说道: “阿碧,你不要和他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早些认出你来。” 十一微眯了一下眼睛,坐到了榻前,向她伸出了手,陶伊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早些给我也生个孩儿,就好了。”十一淡淡地说道,拉她坐到身边,吹了那烛,二人和衣静卧在榻上,瞪大了眼睛对望着。 院中,龙皓焱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 他在等,在等他们出来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 又飘起了细细的雪,陶伊隐了身形,悄悄地走了出去,轻倚着门框,默默地看着他。 月光下,他的脸色那么憔悴,下巴上密密的全是胡茬儿,那双拳攥得那样的紧,可是还是抑制不住那身形的颤抖。 陶伊默默地流着泪,紧紧地扳着那门框,却不敢上前半步。 半步,便是功亏一篑,便是把他往绝路上推。 只要熬过了这一晚,一切便都好了,他只会恨自己,怨自己,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就像于向安一样,会有一个美丽端庄的妻子,过安静平和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了,他如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立着,任那风雪落在发上,肩头…… 天,渐亮了。 龙皓焱睁开了眼睛,一夜的风雪把他的锦衣全都浸湿了,连眉上都是这冰白的颜色。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间屋子,缓缓地抬手,从脖子上扯下了一个暗黄色的物件,攥在手心里,狠狠地捏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拳,任那东西跌进雪里。 陶伊的心往下沉了沉,只见龙皓焱转过身,慢慢地往外走去。 雪地里,两行脚印一直往外延伸着。 陶伊走过去,把那东西捡起来,捂在胸口,唇不停地哆嗦着,他把自己给他制的香袋儿扔了!阿简,你恨我了么?会忘了我么?阿简,我的心痛得要碎掉了,我真想上前去拉拉你的手,告诉你,我一刻也没有忘过你,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可是,你是天子,我是小妖,我怎么能够去靠近你?我便是灰飞烟灭了,也不想再让你受一点点的苦痛。 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就跟了上去。 他沿着小巷的边缘慢慢地走着,脚,深深地陷进那雪里去,陶伊便一步步地踩进他的脚印里,一步、一步、一步…… 他走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月魂正静静地等在那里,一身,也早就被雪浸湿了,连眉上都是这雪花瓣儿。 “走吧。” 龙皓焱低声说道,翻身上了乌锥。 陶伊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便轻轻跃起来,上了屋子的台阶,躲在了屋子的拐角处,悄悄地看着他。 那乌锥又朝着她在的方向打起了响鼻,陶伊掩住了嘴,乌锥,傻家伙,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只要看着他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龙皓焱侧过脸,往乌锥看的地方看去,那里,有风轻轻地吹过,掀起了客栈门口悬的红色布幡,屋角蹲着绿色的吉祥兽,这是青州民居特有的装饰,一枚冰锥儿从屋檐上跌下来,直直地插进了积雪里,他的目光垂下来,落到了自己刚刚走来的脚印上面,人猛地就楞住了。 他从马上翻身下来,大步走向了刚刚自己走来的方向 ,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看过去,他的每一个脚印中间,都有略深的一个小脚印…… 他的眸子里燃起了兴奋地光来,猛地转过身,看向了乌锥还在不停地打着响鼻的地方: “出来,我知道你来了,出来!” 陶伊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只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是喜欢十一,我让你们走,只是,不要骗我,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骗我?” 龙皓焱大步走了过来,手往前一伸,陶伊连忙往后退了一点,他的手掠过了空气,回到了他自己的面前,他沮丧地垂下了手,低声说道: “伊儿,他便是阿碧,你也要给我一个解释,瑾瑜和擎宇怎么办?十一怎么就是阿碧了呢?你让我怎么办?” 陶伊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长裙,不让自己出声。 “出来,陶伊,阿泠,我只是想看你一眼,你出来。” 龙皓焱不死心,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低声说道。 陶伊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怎么忍得下去?他的脸色这样的憔悴!他在风雪里站了整整一晚呢! 陶伊,他只是想看看你,不要这么残忍…… 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想去抱他,这时十一的冷喝声从前面传来: “王兄,请回吧!” 陶伊的手硬生生停在了空中,隔他的脸,仅一寸的距离,龙皓焱侧过脸来,静静地看向了十一,兄弟二人静静地对望着。 好半天,十一才缓下了神色,轻声说道: “回吧,王兄,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只求你这一回,把她让给我。” 说完,便一掀袍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雪,越来越大了,寒风呼呼地刮来,灰灰和小野猫从后面奔了过来,直直地扑向了陶伊站的位置,在她的裙摆上轻咬着。 龙皓焱猛地怔了一下,眼睛越睁越大,死死地盯着十一,沙哑着声音说道: “她是你王嫂。” “王嫂是陶伊,陶伊死了,她现在是阿泠。”十一抬头,平静地看向他。 “她是你王嫂!”龙皓焱几步上去,怒吼着,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向了十一。 月魂和陶伊来不及阻止,那脚已经重重地踢到了十一的胸窝里,十一往后一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那鲜艳的血,在一片白茫茫中散开,又滴滴落在地上,一滴滴,像妖艳的梅。 “十一。”陶伊终于现出了形来,扑过去,把他扶起来,泪水涟涟地看向了龙皓焱: “阿简,我求你,你放我走吧,你是君王,我是小妖,我和你已经是不可能了,你便是打死了他,我也不可以再回你身边。” 龙皓焱一脚踢重了,心里也懊悔起来,又看他二人紧紧地抱着,顿时一颗心全灰了,他不再看陶伊一眼,默默地转了身,翻身上了马,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十一,有没有事?”陶伊把他扶起来,用袖子给他擦着唇边的血迹,小声问道。 十一挣开她的手,也不看她,垂着眼帘,默默地往小院走去。 灰灰伤心地呜咽着,带着小野猫,跟在陶伊的身后,二人,二兽,在这个清冷的早晨,在雪地里踩出了一片纷杂的心情,一片纷杂的心情。 从这一天,十一没再和陶伊开过一句玩笑,除了必要,也不和她说话,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不知道天天在捣鼓些什么,既不愿意出来半步,就连饭菜也是陶伊给他送到门口,搁在窗边上,他自己来取。 日子,一滑,居然又是一个月。 陶伊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轻敲了下十一的房门,轻声说道: “十一……王爷,茶泡好了。” 屋里静了半晌,才响起十一低低的声音来: “放窗台上吧。” 陶伊轻叹了一声,把茶放到了窗台之上,转身慢慢走到了院中,细细地小雪花飘在脸上,她伸手轻拍了一下脸,眼中流出无限地孤寂来。 十一,你到底怎么了?你完全不用这样委屈自己,你大可以离开,为何又要守在这里,承受阿简的误会。知道吗,你我之间那种种的默契,种种温馨,都被这纷飞的雪花湮没了呢。 可是,上神,我只是想要个朋友,你连这点小小的恩赐也不愿意给予我吗?你一定要我孤单生生世世吗? 远远的,有几串鞭炮声响起来,快过年了呢!只是,这个年,太冷清了! 枯树上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陶伊轻轻一跃,便坐上了枝头。见她和十一懒懒的,灰灰也不闹腾了,此刻也懒懒地卧在树下,只那小野猫儿依然上窜下跳、追鸡挠狗地忙得快活。 门轻响了一声,陶伊侧过脸看去,只见那门轻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走了进来,定睛一瞧,那不是许久不曾见过的荣延么? 此时,他不在龙皓焱的身边,跑这里来作甚? 陶伊从枝头上跳下来,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道: “荣将军怎么来了?” “陛下打到了费郡,遇到了一个奇阵,怎么也攻不过去,所以特令卑职来请王爷前去破阵。”荣延抱拳行了个礼,他本也想和陶伊打个招呼,可是,现在他实在不知是如何称呼陶伊才好,所以只好免了前面的称呼,只直接说明了来意。 “那、阿、陛下可有受伤?”陶伊的心悬了悬,快速地问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三王 荣延心里暗道,既跟了十一王爷,又何苦来牵挂我们陛下,又想着月魂那不识趣地家伙,居然也在为这小妖精牵肠挂肚,便想着这陶伊果然是水Xing扬花之辈,认真一想来,心里又不喜欢她了,语气也坏了起来: “不劳王妃费心,卑职还要向王爷请安。” 说着,便也不再理会陶伊,往前面那排屋子走去,伸手便去敲面前那扇门。 “将军……”陶伊连忙上前来,荣延不耐烦地收回手,冷冷地问道: “王妃还有何吩咐?” “这是我的房间,王爷住的是那边的屋子!”陶伊见他一脸嫌恶的模样,心里轻叹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东边的厢房。 “谢了。” 荣延转了身,大步往那边走去,走了几步才觉得不对,不是说这二人你侬我情,情意缱绻吗?怎么是一人住了一个屋子。 正想着,东边那屋子吱呀一声开了,十一负手走了出来。 “见过王爷。”荣延忙抱了拳行礼,快速地说道:“卑职奉陛下之命,请王爷前去相助。” 十一在屋里已经听了个明白,想来那老四又弄出了什么奇门遁甲的古怪阵法,让荣延这个天下机关之大主都解不开,所以才来求助自己的吧。 龙皓焱向来这样,公私一直很分明,从不把感情带进这等国运大事中去。 陶伊默默地垂着眼帘,不敢出声,心里面,她是极其希望十一去的,他留在阿简身边才是是取好的,免得为了自己伤了兄弟感情不说,还误了他们的大事。 “你去收拾,我们即刻启程。” 十一平静地说道。 “是。” 陶伊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给他收好了衣物行李,又把他那件狐狸毛儿的披风拿来,递到他的手里,十一却垂着手不动,陶伊看了一眼依然对自己满脸嫌色的荣延,便低着着,给十一把披风系好。 十一看了看自己的东西,低声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放心。” 陶伊摇了摇头 ,轻声说:“你们男人的大事,我便不去了,免得拖累你们。” “王妃说得对,前线打仗,危险不说,还辛苦,王妃还是不要去了。” 荣延快速接过话来,他可不希望这女人一起去,这女人,把他这颗心是扰得七上八下,现在还被她踩在脚下,重重地跺了几脚,他是一刻也不愿意面对她的。 “去收拾,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十一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 陶伊还想拒绝,十一却已经大步往外走去了。 见无法再推脱,陶伊心中又实是牵挂龙皓焱,便收好了东西,随着二人上了路。 十一自是带着陶伊共乘一骑,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日夜兼程,从青州府到齐鲁费郡,只花了五日便到了。 到达的那日,恰巧是除夕夜。 两边的军队都僵持着,两边暂且休了战,军营里燃着熊熊的火光,有军士正在大声唱着家乡的曲子,酒香在夜空中飘扬。 他的大帐就设于军营稍后的正中位置,帐中燃着烛,帐帘并未放下,椅子上铺着一整张的虎皮,他就坐于案后看书。 见十一和陶伊前来,月魂立刻转身进了大帐,向龙皓焱禀报道:“启奏陛下,王爷和……阿泠姑娘到了。” 龙皓焱放下了书,抬眸看向帐外,陶伊和他的目光相遇,心就砰砰狂跳了起来,她连忙别开了目光,看向了另一侧。 “进来吧。” 龙皓焱往后靠了靠,并未起身。 十一唇一扬,便快步走了进去,扬声说道:“想来王兄是气消了。” “你伤好了?过来坐吧。”龙皓焱并不接他的话,只淡淡地说道:“方才老四送了信来,要邀我去喝酒,你也一起去吧。” “哦?我兄弟三人倒也真是许久未曾一起坐在一起过了,去醉一场也好。” 十一唇角弧度弯得更漂亮了,声音轻快,似是和龙皓焱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快。 龙皓焱的目光又落到了陶伊的身上,阿泠的脸,确实漂亮得不像话!今儿她穿了件淡紫色的小棉袄,深紫色的长裙,披了件雪白狐狸围脖的披风,和十一那件款式差不多,二人站在这帐中,一个清瘦洒脱,一个俏丽无双,无端的,他就又烦躁了起来。 他已经着人送信给国师了,可是国师也不愿意透露只字片语,只是天意使然,让他一切随缘,不可强求! 呸,什么是天意?什么是随缘,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定要尽力去争取。 而且在潜意识里,他绝不信这二人会背叛自己。他的目光又往下滑去,这二人自进来时起,手就握在一起,没有松开过!这是做给他看的么?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好吧,看谁能僵到最后去。不过在此时,他却不能拿着这事作计较,两边的战事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更不会把自己的感情之事,带到大营之中,让下属们去看到,乱了军心。 不露声色地站了起来,伸手拿下了披风,自己系好了,沉声说道: “月魂你随我去,再带几人带上酒菜便可。荣延和寒江按计行事,不得有半分差池,否则你们就再不要来见朕了。” 荣延和龙寒江连忙上前来接了旨,恭敬地送几人出了大营,一行人往费郡附近的小山而去。 山上有一小寺,传说里面的送子娘娘很是灵验,所以平日里香火倒也旺盛,只是现在打仗,附近的百姓都逃了个精光,庙里更无和尚了,龙皓焱已经着月魂上山去察探过了地形,四面都是险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了,山顶风大,吹得几人的发丝都凌乱了起来。 龙皓焱和十一走在前面,一直在小声交谈着这次战事的情况。 陶伊跟在二人后面,月魂却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一直默默地打量着她。身后,便是几名捧着茶酒食盒的侍卫。 “将军。”陶伊放慢了脚步,轻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月魂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小王子可都好?”陶伊小声问道。 “很好,有Nai娘照应着。”月魂看了看前面,回答道。 “这就好。” “可是,这是为什么?你真的喜欢上王爷了?”月魂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终是问了出来。 陶伊轻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别问了,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月魂吐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说:“反正,你也不要太委屈了自己。” “谢谢。”陶伊感激地说着。 一路上,再无话。 到了山顶,龙元澈已经等在那里了。 寺前有一小亭,亭外有青松,因庙中供着菩萨,酒肉都不便带进去,所以这宴便设在了小亭之中,龙元澈见这一行人过来,便慢慢起了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龙皓焱和十一便大步走了过去,三兄弟见了面,也无寒喧,只各自入了座,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本是兄弟,却兵戈相见,用那见血封喉的剑刺向对方,招招致命!生为皇族,拥有常人不可及的极力和富贵,可是,却失去了这常人应该拥有的亲情,到底是幸或是不幸呢? 陶伊看着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兄弟,常人说貌合神离,这三人却是连貌也不合了,怕是正在想着,下一秒怎么就把对方致于死地吧。 红尘的残忍也莫过于此了! 她轻叹了一声,正想退到一边去时,十一却侧过脸看向她,向她伸出了手。陶伊便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龙皓焱倒不言语,只让侍卫把酒菜摆上来。 龙元澈的目光扫过了龙皓焱和十一,落到了阿泠的脸上,唇微一挑,笑声便有了几分讽刺: “十一弟也食了人间烟火了,这是哪里寻来的尤物,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陶伊微蹙了眉,这话确是难听。 “有酒,无歌不成!有歌,无美人也不行!”龙元澈眉一挑,便拍了拍手,那庙中便姗姗然走出一群女子来。 一弯清月挂于松枝梢头。 风大,吹得舞女身上的薄纱几欲脱落,露出那雪白的腰肢,纤细的小腿来,起舞间,身姿又轻盈如柳,在这山顶之上,倒像是随时会随这清风飘向那弯月儿。而那最中间一人,却不是别人,而是娇乐! 一袭淡红色的衣裙,梳着陶伊平日间最爱的发式,连头饰都是陶伊最爱的银饰,在这群艳丽无双的女子之间,倒显了几分淡雅的味道来。 龙皓焱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似是不经意般地瞟了一眼陶伊。那边,龙元澈已经低笑了起来,端起了酒杯,对龙皓焱说道: “王兄,你我争了这么久,不如就这样停了手吧,你依然治理着燕周,十一弟便领了大吴,臣弟便在齐鲁,我们兄弟自是向你称臣,都是一家人,何苦非得争个高低?” “可以。”龙皓焱唇一扬,便端起了酒杯,看向了那些俏丽的舞女,低声说道。 龙元澈的眸子里滑过了一抹讶异,便又笑起来:“那,臣弟就先谢过王兄,明日,你我就各自退兵,可好?” “可以。”龙皓焱依然低声说着,目光追随着娇乐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逾矩 “王兄,臣弟知道陶贵妃新逝,王兄一直记挂在心,这娇乐和陶伊长得颇为相似,王兄不如带回去,也算是一个安慰。” “这个……你不是早纳了她为妃吗?为兄怎好夺人所爱呢?”龙皓焱放下了酒杯,沉吟着说道。 “不过女人而已,这天下都是王兄的,别说一个娇乐,便是惜柳,王兄若要,臣弟也会给的。” 龙元澈浅笑了一下,眼中涌出了几分杀机来,都给你,你便一边享受,一边等着受死吧。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然后端起了酒杯来,笑吟吟地看向了陶伊: “还不知这位是……” “我的王妃,你的弟媳。”十一笑吟吟地说着,伸手揽住了陶伊的腰来。 龙元澈仔细打量着陶伊,有几分似曾相熟的气质,只是这容颜怕是天下再寻不出第二个来,若是,归自己得了……倒是件美事!可叹的是,自己身边倒真没一个真心贴自己的女人!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沮丧了起来。一双眼睛阴鸷地盯在了陶伊的身上,似是想把她看穿一般。这样毫不避讳的目光,让龙皓焱有些不悦起来,他把酒杯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搁,便问道: “四弟,既你已决定降朕,那明日便把降书送到朕这里来吧,今日晚了,便散了吧。” “王兄何苦这么急?今日是除夕夜,你我兄弟三人好久不曾同桌坐在一起喝酒了,便聊上一个通宵又如何?” 龙元澈站起来,亲自给他杯中斟了酒。 “陛下!” 娇乐旋转着,舞到了龙皓焱的身前,娇俏俏地唤了一声,便抬手给他的杯中斟了一杯酒: “奴婢敬陛下。” “你贵为公主,又是四弟的贵妃,怎么可自称为奴婢呢?起来吧。” 龙皓焱伸手扶起她来,低笑着说道。 娇乐趁势倒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笑着说道: “哪里是他的贵妃,他可是一心想把我送给陛下的,臣妾也是一心念着陛下的。” 虽知是作戏,可是陶伊看着,依然觉得有些碍眼,便起了身,托辞去拜拜菩萨,快步往那庙中走去。 庙里供着佛果,香灿,燃着佛烛,佛像在烛光下慈善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陶伊双手合了十,静静地拜了下去,心里默默地为龙皓焱,为儿子祈祷着。 “你再拜十次,百次,也是不会保佑你的。” 身边一个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陶伊抬头一看,是娇乐跟进来了,外面三位男子要商议军中之事,所以便让舞女一齐退了下来。 “那便好好保佑你吧。”陶伊素来对她没好印像,心里又正烦,便回了一句。 娇乐楞了一下,略提高了些声音质问道:“大胆奴才,你再说一次。” “哎呀,娘娘,快小些声,王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旁边的侍女连忙上前去小声劝道。 娇乐压低了声音,狠狠地拧了一把那小侍女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一眼陶伊,便往那庙堂的后面走去。 陶伊的鼻尖飘过一阵淡香,她心里咯噔沉了一下,便匆匆往外走去。 若无闻错,那香名为“洛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初闻没有感觉,但是和着酒,便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软了筋骨。 这龙元澈分明就没安什么好心! 龙皓焱和十一一直对他存着几分兄弟情份,可是他却屡屡相逼,太无情义了。 她快步走到了十一的身侧,正欲说话,十一却一把拉她坐了下来,把她拥进了怀里,低笑着说道: “怎去了那么久?可是给本王求了儿子了?” 陶伊听他只顾胡说,越发急了,正焦急时,十一却用力地在她的腰上拧了一下,她怔了一下,看着十一的表情,渐明白过来,便把那担忧散去了,只等着看这场好戏。 这时,山下突然燃起了烽火来,接着几支莹莹绿的信号弹冲上了天空。 龙元澈便低笑了起来: “王兄,十一弟,真是过意不去,看样子,我的大军已经在邀请王兄的将领们一起喝酒了。” “哦,是吗?” 龙皓焱不紧不慢地倒了杯酒,看向了那信号弹炸开的方向,那朵朵莹色在空中炸开,璀璨如怒放的鲜花。 “我怎么觉得是我的士兵们正在放焰火,过新年呢?” “王兄,你是糊涂了吧?”龙元澈不屑地说道,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立刻从那佛堂两边跑出了百多位士兵来。 “下山的路我已经封住了,你只要写了退位诏书,我便放你和十一弟一条生路,让你们快活天涯,我这做弟弟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龙皓焱轻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垂下了眼帘,沉声说道: “老四,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便是这打,我也只想统一天下,你若真要这齐鲁,我给你便是,只要它姓龙就行了,可是,你为何一定要我兄弟反目成这般地步?我根本没想过要取你的Xing命,就连当初你那样对陶伊……我也没想过要杀你……” 龙皓焱一面说,一面抬头看向了龙元澈:“你我同胞兄弟,却让天下人看笑话。” “够了,什么笑话不笑话,我要做这天下之主,你会让我做吗?” 龙元澈冷笑起来:“从小到大,我不争,就什么都没有,我当然要去争这天下,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说着,他便把那桌上的酒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我也说得清楚了,你退位,我饶你们Xing命。” 支支淬了毒的箭对准了龙皓焱等人,龙皓焱拧着眉看着这个四弟,最后一个机会,他也失去了,兄弟之间,看来真的没了回头的机会。 “去吧。” 龙皓焱挥了挥手,龙元澈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声闷响,他一回头,只见自己的人居然一个个全不声不响倒在了地上,身后,无数黑衣蒙面的暗影,手里举着一把冰凉的,还在往下滴着鲜血的短剑…… “你我兄弟都是知已知彼的人了,你打什么心思,我当然明白,只是我还存了一丝希望,这寺庙之后,还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山下的,难道金多海没有告诉过你吗?” 龙元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能反我,自然也能反你,他求的,只是他和他姐姐的平安,你若不能给他,他自然便不愿意再追随你了。” 说着,那许久不曾见过的金多海一脸灰败地从后面走了出来,垂手立于几人面前。 “你也走吧,今后不要再回来了。” 龙皓焱也不看他,挥了挥手,金多海扑嗵一声跪了下去,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了。 龙元澈自那次攻下燕周皇城之后,得到了绯婉,他本就是好女色之人,绯婉生得花容月貌,自也是被他收进了自己的院中,可是,他哪里是对女人有真感情之人,几回之后便厌倦了,在娇乐、惜柳等更加厉害的角色挤兑之下,绯婉的日子更是艰难,姐弟两个一合计,便萌生了退隐的念头。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出戏。 龙元澈紧咬了牙,从腰间拔出了软剑来,猛地扑向了龙皓焱,龙皓焱轻一侧身,便躲了过去,龙元澈一击未中,便转身往夜幕之中奔去了。 月魂想追,十一却制止住了他,低声说道: “明日战场上见吧,给他一个尊严。” “陛下,这些人怎么处置?”侍卫队长押着一众舞女走了出来,那为首的,便是娇乐。 龙皓焱的目光扫过了陶伊,淡淡地说道: “带回去,送军激营。” 下山的路却是好走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放松了的缘故,十一一直紧牵着陶伊的手,手心还用了力,似是怕陶伊跑向龙皓焱身边一样。 龙皓焱和月魂慢慢跟在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二人相牵的手,作戏,也作得太逼真了些!非得这样牵着不放吗?一时间那里的烦闷又加浓了,步子加快了一倍,大步就往前面走去,从陶伊身边擦过的时候,冷冷地丢了一句: “老大这些天着了风邪。” 瑾瑜着了风邪?陶伊身子一抖,似乎就听到了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远处飘来,钻进了心里。 十一的手紧了紧,低声说道: “不许慌。” 陶伊侧过脸来看他,眼中盈盈就有了泪光,哪个作娘的不想自己孩儿?她实在是想得紧,夜夜难眠。 十一轻叹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她下巴瘦成尖尖的,小脸儿只有巴掌大了,一双水眸朦胧欲滴,唇又轻颤着,却又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前面人影已经远去了,二人在这风中静立着,除夕的夜,三兄弟刀剑相向,夫妻如隔天涯,母子不得相认,这叫什么新年啊? “委屈你了。”十一把她拥入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道:“再忍耐一段时间,我想办法。” “十一,我忍不下去了,我想孩子,你没听到么,孩子病了。”陶伊紧搂着他的腰,低低地着说道,声音里,有强忍的悲凄。 十一闭上了眼睛,收紧了双手,拥得那么紧,在这静谥的夜中,他分明听到了他的心,在砰砰地跳动着。 是他,逾规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忠诚 他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在她的发间轻吻了一下,喃喃地说道: “我去想办法,我想看你笑,你不会笑了我怎么办。” 声音,轻轻袅袅地钻进了心里,陶伊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他,他的脸庞削瘦而疲惫,他的青丝被这风吹乱。 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来,那双眸子……五彩琉璃光波流动。 “你的眼睛!”陶伊惊讶地说道:“十一,你眼睛又是彩色的了。” “你不喜欢么?” 十一唇轻扬,低低地问道。 “好看是好看,可是……”陶伊伸手在他的眼睛上轻抚了一下,担忧地问道: “现在可以看见我么?” “不可以。”十一浅浅一笑: “什么都看不到了。” “为何?这是为何?”陶伊急了,踮起脚尖来,看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虽然光华流动,可是,他看不见了呀!前段日子,他一直好好的,是和正常人一样的眼睛,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了? “伊儿。”他轻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抬脚往前走去: “明儿老大和老四要在沙场拼杀,这世间事都太残忍。我看不到,更好。” 陶伊看着他颀长的身影,那白袍在月下清冷,那阔袖在风中烈烈,她担忧地慢慢跟在他的身后,可是,他越走越快,慢慢地就把她丢到了后面,陶伊紧赶了好一会儿,也没跟上他的脚步。 他,是有心不让她跟着他。 回到大营时,大营里是空荡荡的,他们上山的同时,龙寒江和荣延便带兵去破阵了,现在两军胶着着,各有损伤,未分胜负。 远远的,看到那前方火光冲天,听到厮杀声一片。 陶伊找到他的大帐,他没有点灯,大帐里,一片漆黑。 十一静静地合衣躺在榻上,陶伊点燃了一盏灯,轻轻地放到了榻边的小桌上,蹲下去,给他脱了靴,又把那毯子拉起来,给他盖好。 均匀的,他的呼吸声在空中慢慢回响,陶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冰,左右看了看,又把椅子上的那张雪白的熊皮给他拿来,盖到他的身上。 龙皓焱轻轻地掀开了帐帘,看着里面的情形。见她如此细心,不由得眉又微蹙了起来,十一身边一直少这么个贴心的女人,平常跟他提起此事时,他又自言要修行,不愿意和红尘女人纠缠,现在,变成阿泠的陶伊陪在他的身边,看上去倒也合适。 他放下了帐帘,转身慢慢往营中的练兵场走去。 几堆篝火,已经快燃尽了,他坐下去,顺手拿起放在一边的火勾子,在火里胡乱翻着,火星子噼哩叭啦地直跳着,有几颗绽在他的袍摆上,烧了几个小洞出来。 他开始犹豫起来了,如果那两人不是演戏,而十一真是阿碧,自己可以去拆散他们吗?若说自己孤单,可是,十一比自己更需要人陪伴,何况他们又是前世未完的姻缘。国师,你为何不肯给我一点明示?这随缘两个字,莫非是让我放手? 侧过脸,只见十一的帐帘掀开了,陶伊正匆匆走出来,她一侧脸,目光和他的相遇,明显怔了一下,便低下头,转身想退回去。 “阿泠!” 他沉吟了一下,便出声唤道。 陶伊停下了脚步,看向他。 “阿泠,你过来。”龙皓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低声说道。 陶伊只好慢慢挪过去,不过十数米的距离,她却走了许久一般,好不容易挪到了面前,又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双手紧紧地拧着自己的披风,低着头站着。 “坐。” 龙皓焱伸手去拉她,手指刚触到她的衣裙,她便刷地白了脸色,往后猛地退了一步,似乎碰到自己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龙皓焱的手僵硬地在空中停了一会儿,便苦笑着放了下去,把目光投向了那堆火,低声说道: “你坐,不要怕,我有话要问你。” 陶伊这才抬手,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阿泠……” 龙皓焱拿勾子拔了拔那堆火,想让火烧得旺一些,她穿得这样单薄。火星子又飞溅了起来,有几颗就往他的手背上飞去了。 “小心。” 陶伊飞快地伸了手来,往他的手背上快速地掸去。 她的手太冰了!龙皓焱只楞了一下,便顺势一翻手掌,把她的小手抓住了,人也站了起来,一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用力地把她怀里拉来: “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伊儿,你告诉我,不要让我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你踢出局。” “你快放手,你不能碰我的,你放手啊。” 陶伊用力地甩着手,急得鼻尖上都有了汗。 可是,他哪里肯放?不仅不放,还把她往怀里抱来,嘴里不停地说道: “我不放,你说,你是伊儿对不对?” “阿简,你快放开。” 怎么可以有这样亲密的接触?陶伊急了,一瞬间,便隐了形,从他的怀里飘开来。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不见了?龙皓焱瞪大了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我是妖,你是天子,阿简,放手吧。” 她的声音,轻轻地从前面飘过来。龙皓焱往前走了一大步,抬手抓向那声音飘来的地方,沉声说道: “别跟我说这一套,你知道我是不在乎的,快出来。” 陶伊轻叹了一声,低低地说道: “阿简,你不怕,我怕呵!那天火烧得我……太痛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便这样吧,我看着你,就好了。” 龙皓焱的手缓缓垂了下来,深遂的眼眸里,盛满了浓浓的悲痛,天火……她现在是小妖了么?若要这天火再烧她……他也是不肯的。 二人便这样静静站着,谁也不再说话。 那堆火,慢慢地便熄了,淡淡的烟在空中散开。天空,慢慢地被晨曦染白,几丝卷着红边的云朵慢慢舒展开来。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冲上了天空,尖啸着在空中炸开来,绿色的花瓣层层展开。这是荣延发出来的信号,他们应该已经把龙元澈的五矩阵撕破了一道口子,现在只待龙皓焱的铁骑一路杀过去了。 龙皓焱把思绪从陶伊身上收回,抬头看了一眼那信号弹,便转了身大步往系在一边的乌锥身边走去,翻身上了马。 “传令,擂鼓!” 传令官已经咚咚咚地擂响了大鼓,那沉闷的声音在微微泛了白的清晨里,向四周无边无限地散开去。 月魂捧着龙皓焱的青月刀,毕恭毕敬地举起来,大声说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进攻。”龙皓焱缓缓一抬手,低声说道。 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传来,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十一一身银白的铠甲,骑着他那匹雪白的马儿,手里一把银月弓,正微笑着看向大家。 “这等豪壮之事,岂能无我?” 他一夹马肚子,便奔到了龙皓焱的身边。 太阳,此时跃出了天边,阳光万丈洒下,照在地上那层薄薄的积雪上面,便在这晶莹上面轻盈地跳跃了起来,把所有人的眼眸都点亮。 这,是一个好兆头吧! 龙皓焱一身纯黑,半边玄铁的面具,没戴头盔,一身寒铁轻甲,十一却又一身白,二人站在众人眼前,大家只觉得是日月在交相逃映,说不出的威武、夺目。 “陛下、王爷,带着我吧。” 陶伊不知从哪里牵了一匹马来,仰头看着十一: “不会拖累你们的。” “来。” 十一含笑点了点头,把腰间那柄剑取下来,抛向了陶伊。这场战争,早到了应该划句号的时候了,天下,将在今天一统,三百年前曾经出现过的辉煌,他们将再次实现。 龙皓焱静静地看着陶伊,她脱了那小棉袄,只穿了条淡红的长裙,身下的马儿浑身枣红,她迎上龙皓焱的目光,浅浅一笑,便策马到了十一的身边。 三人并肩站着,一红,一白,一黑,众人眼前只觉得是一片灿烂,再寻不出其他的言语来形容了。 嗷嗷…… 灰灰的叫声传了来。 陶伊低头,那小家伙便一跃,跳到了马背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皮毛也泛了微微的红来,阳光,便是它的生命! 龙皓焱含笑,向十一点了点头,便一抬手,把那青月刀举起,沉声说道: “进攻。” 瞬间,这“进攻”一词便在天地间雄壮响起,席卷一切。 大营的栅门打开,铁骑声声,如潮般向外面的旷野涌去了,旗帜飘摇,鼓声号声响彻天地,那三人并肩驰骋着,如同三支利箭,插进了那浩瀚的人海之中。 许多年后,有人画了这样一幅画儿,便是这出战前的一幕,三人三马,还有露着尖尖小牙的灰灰,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从天下落下凡间的三个神仙。 其实,人和神仙、和修成形的小妖有什么区别呢?许多神仙还不如这人,这妖来的情真意切,情义深重。 像阿简,像阿碧,像十一,像陶伊,这感情到了,便真挚得让人心痛,哪里管是人是仙还是妖?爱,便是爱了,又有何悔? 十一的眼眸中,那五彩光流转。 一晚上,他突然想通了许多事,譬如这段时间的执着,又譬如关于爱的忠诚…… 第一百五十九章打赌 百万大军,如潮般,涌向了费郡,在十一的指挥下,不到半天,便将那五矩阵冲破了,数十万的军队被打得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 龙皓焱并没有收编这些人,而是放这些人回乡,只把曾经反叛的将领们就地集中,等待发落。 就这样,一路直取了费郡,又夜袭了三百里,直杀到了齐鲁皇城——济城脚下。 城门紧闭着,龙元澈并不露面,而城门之上却悬着许多降兵百姓的尸体,以此警示着城中百姓。 “陛下,下令吧。” 荣延上前来,低声说道,手中那柄剑上还有血滴在往下滴落。 “城中还有多少百姓?”龙皓焱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 “一万有余。” 月魂接过了话来,这些都是没来得及撤出去的百姓,现在被龙元澈集中了起来,分到各个城门处,若他们强行攻城,首先死的,便是这些百姓。 依龙皓焱之前的打法,他会立即下令,城池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他皱眉沉吟了一下,天下,统一的不仅是城池,更是人心! “暂缓攻城,原地待命。”他下了马,把缰绳扔到了侍卫手中,低声说道。 “娘娘请帐中休息。” 月魂对陶伊一抱拳,低声说道。 “不用了,我去那边瞧瞧。”陶伊看了一眼依然满脸嫌色的荣延,指着伤兵集中的地方,浅浅一笑,转身牵着自己的马儿,往那里地方去了。 龙皓焱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侧过脸看向了十一。这一路来,他和十一攻向哪里,陶伊和灰灰便到哪里,她的武艺超出他的想像,又会隐身,倒真是帮了他许多大忙,那五矩阵中,若无陶伊,怕是半天之内取不下来。 “去商量一下,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攻下济城。”十一淡淡地说道,转了身,往已经搭好的简易大帐走去。 龙皓焱下了马,把缰绳扔到了月魂的手里,大步跟了过来。 “陛下,先把伤处理一下吧。” 荣延快步跟过来,低声催促道,龙皓焱的手臂中了一箭,当时只把那箭从外面折断,箭头还在肉中。 见他点头,荣延连忙回头,大声说道: “传大夫过来。” “我来便可。”十一低声说道: “让人把酒拿来,你们在外面侯着。” 荣延和月魂连忙应了声,抱拳行了礼,恭敬地守在了帐外。 进了大帐,十一亲手给龙皓焱把盔甲卸下来,伤口处缠的白色布带上面,血已经成了暗色,十一把白布剪开,低声说道: “无毒的,而且你现在百毒不侵,不必担心。” “有你在,我从不担心。” 龙皓焱看着他五彩的眸子,低低地说道:“还有,你仙师已经允许你不用这五彩玻璃遮住眼眸,你为何又要如此?” 十一唇角一扬,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好看么?我打不过你,争不过你,总要好看过你。” 龙皓焱轻蹙了下眉,摇了摇头,又问: “那日,踢痛你了么?” “是。”十一挑了挑眉,低声说道: “为了女人,你居然踢我!” “十一,你真的喜欢她?”龙皓焱沉吟了一下,犹豫着问道。 “是,你让给我么?”十一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刀一用力,便挑开了他的皮肉,把那断在肉中的箭头生生挑了出来。 剧痛!龙皓焱紧咬了一下牙,身子猛地一颤,苦笑着说: “你这是报一踢之仇么?” “那是自然要报的!”十一把箭头丢开,嘴里说道。 帐帘掀起来,陶伊端着酒壶走了进来,一见他满臂的鲜血,便楞住了。 “还不拿过来,没见过他受伤么?” 十一低声说着,陶伊连忙低头把酒壶放到十一的手里。十一平静地拿起了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一俯身,喷在他的伤口之上。 “嗯……” 龙皓焱刚闷哼了一声,十一便嗤笑起来: “刚才怎么不哼,这时候哼个啥劲。” 龙皓焱吸了一口气,不悦地问道: “我扎你一刀,再用酒喷你试试看。” “只要你扎得到。”十一放下酒壶,从腰上扯下了一只小香袋儿,从里面取出一只小琉璃瓶来,拧开,倒出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抹在了他的伤口之上,低低地说道:“你好福气,这等仙药都给你用了,你用什么还我?” 陶伊见他兄弟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得欢快,便知他二人心里的隔阂已经解开,心中不免放轻松了些,便主动帮着十一递着包扎用的布带儿。 “说话可以,隔十步之外,身体不得有任何接触,平日里她就住在我府上,忍得住,你们便答应,忍不住,就等着她被天火烧吧。” 十一一面给他包着手臂,一面低声说着。 龙皓焱和陶伊惊讶地看向了他,十一重重地打了个结,又在他的伤口上拍了几下,又痛得龙皓焱直发抖起来,不由得责备道: “你到底是杀我还是救我?” “这些痛你都受不了,那么天火的痛,她更受不了。”十一把小刀用酒洗净,敛去了笑,认真地说道: “你说明白。”龙皓焱站起来,把衣袍穿好,沉声问道。 “就是这样,你若答应,我便留着她,你若不答应,我便带她走,让你二人一辈子见不着。”十一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把小刀重新悬在腰间,过去拉着陶伊便往外走。 “你说明白啊,你说明白我才明白啊……”龙皓焱紧跟了两步,大声说道。 “十步……否则我带她走。”十一又嗤笑了起来。 龙皓焱闷闷地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二人出了大帐,可是,十一这般说,他也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二人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只是为了他。 十一说得对,他哪里来的福气,让这二人不顾生死地追随!他系好了腰带,走出大帐,静静地看着二人的身影远去。 天色渐暗了,齐鲁的C混天比别处都来得早。 陶伊和十一站在江边,看着那浑浊的江水,河中还不时有上流漂下来的杂物,想来是那些坐船逃命的人们不小心掉进江中的吧。 从自己被他带进山洞,已整两年了。 她轻叹了一声,侧过脸来看向十一,轻声问道: “你为何告诉他?” “他那脾Xing,我怕他哪天酒劲上来了,一怒之下把我给杀了,这红尘多好玩,我可不想去做见不得光的小鬼。” 十一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就像陶伊刚遇到他时一般,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过来,美人,给我把这讨厌的盔甲去了,我想游水。” 他抡了下手臂,低声说道。 陶伊便踮起了脚尖,给他把身上的盔甲脱下来,十一轻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唇又扬了起来,在她耳畔说道: “这样好,你们两个今后都得围着我团团转!” 怎么听上去,倒像是撒娇一般?陶伊拧了一下他的手臂说道: “就你厉害,谁让你那样弄痛他的?” “好啊,你敢为他说话!”十一笑起来,突然就抱起了她,往那江中扔去了。 陶伊尖叫着,跌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来,长衫湿了,贴在了身上,身子玲珑喷火。 远远的,有几个正在往这边看的士兵已经开始流起鼻血来了。 “还不走开。” 荣延冷冷地斥责着,抬脚就踢向了那还盯着陶伊看的小兵的屁股,小兵回过神来,连忙往回跑去,此时,荣延只觉得鼻下一阵热热的,他伸手一摸,腥腥一片,鼻血! 这个女人,什么十步?他得离她十里才成! 身后,月魂便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一路上,最纠结的人,莫过于荣延了,他又喜欢,可又拉不下面子,又要摆出恨的模样来,难为他了! “我让你笑,臭蒜头。”荣延恼了,转身就往月魂身上扑去,二人你追我赶地就打了起来。 龙皓焱也不作声,就静静地看着十一和陶伊在江中打闹着,她的笑声清脆极了,在山寨里听到的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阿泠的美,令人神往,却又不会引出人的邪念,只觉得她是那朵最美的梅花,想欣赏着,却又不敢伸手去亵渎了她的美。 “喂,别闹了,他看着呢。”陶伊转身,一眼就瞧到了龙皓焱的身影,连忙对十一说道。 “醋死他,谁让他不听我的话,过来,让王爷好好亲一回。” 十一撇了撇嘴角,不屑地说道,前面那句话声音极小,后面那句又故意说得老大,然后便猛地扑过去抱陶伊,陶伊小声惊呼了一声,立刻隐去了形,让十一扑了个空,直直地跌进了水里,一时间,水花儿四向飞起。 看不到陶伊的人,只听得她的笑声咯咯地响起来,龙皓焱的嘴角也有了笑来。 或许,这样也好。 这两个人都在自己的身边,就像陶伊以前常说的,自己深爱的人都好好地生活着,这样便很好。 十步,便十步吧,只要她在这里。 “王兄,过来,我们比赛,赌阿泠的一个吻。”十一从水里爬起来,站在那里大声喊道。 “放屁,越来越没个正经样子。”龙皓焱低斥着,快步走了过去。 “那边!谁先游过去,便拥有一个权利,可以让另外两个人为他做任何事。”十一把陶伊拉到身边,指着城中的方向,笑着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威武 “行。”龙皓焱脱了外裳,扔到岸上,赤着上身跳进了水里。 “开始。” 说完,十一便往前一跃,也不看二人,便快速游去了。 “你耍赖。”陶伊连忙跟了上去,她才不想输,十一的要求向来是古里古怪的。 从不知道她是会游水的,像条小小的美人鱼一般,那长发在水里散开,美极了。 龙皓焱低笑了一声,心情无端地就好极了,往前一扑,便往前快速游去了,他原本游的速度是很快的,此时却故意落在陶伊的身后,这么宽的一条江,他还是怕陶伊游不动,或者出什么事的。 到了河中间,十一突然没了影子。陶伊停下来,四处看着,焦急地喊道: “王爷,你在哪里?” 一只手突然,从水里伸出来,拉住了龙皓焱的脚,把他往水下拉去,龙皓焱眼中锐光一闪,跟着潜了下去。 “你回岸上去,任何人问,都说我二人还在比赛,分出胜负才会回来。” 十一浮出水面,对一脸讶色的陶伊低声说道,然后又一头扎入水中,陶伊看了一会儿,也不见二人起来,只好听从十一的话,游回了岸边。 月魂已经让人在岸边围了一个简易的小帐,放了干净的衣衫在里面,陶伊换了衣,又把几人的衣在河中洗净了晾好,这才坐到了岸边上,等着他二人。 天色渐渐晚了,那弯淡月已经慢慢升上了空中,水面上泛着微白的光,河风开始有些刺骨。都这么暗了,也不见他二人出来,陶伊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刚刚自己不过游了数十米,便已经看到这水中暗藏了无数的机关,布了许多暗栅,还有那布满倒刺的铁勾,稍不留神,便会被那些铁勾勾住,往那汹涌的暗流中带去,那可是万劫不复的呀! 焦急中,她便又想下水去寻二人。 突然,阵前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接着那战鼓便擂响了,陶伊蹭地站起来,大步就往营中跑去,他二人不在,难不成是龙元澈来偷袭了? 刚到大宫中,便听荣延在大喊着:“城门打开了,各部将领听令,整军进城,不得骚扰百姓。”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情势就变了?陶伊有些吃惊,月魂牵着乌锥大步地过来,把缰绳递到她的手里,微笑着说道: “娘娘,陛下这马只有您才骑得,您便帮陛下骑进去吧。” 陶伊连忙接过了缰绳,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和王爷从水路进去,打开了城门,我们可以进城了。”月魂满脸喜色,只要城门一开,那王宫便不在话下了,龙皓焱打了十年,终于将这天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天下,也要息战了。 去了这么久,原来他二人是去开城门了! 那水路那样复杂,只有他二人才有能耐游得过去,也只有他二人才有能耐不声不响地制服那城墙上的士兵,陶伊也高兴起来,连忙翻身上了马,随着大军往城中而去。 天色已经很暗了,又飘了点细雨来,几只灯笼在晚风中无精打彩的晃荡着,城中一片萧瑟的景象。 齐鲁原就不富庶,常年要向燕周进贡,以换来一时片刻的安宁。而王族富户逃走之时,带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燕周反叛的几个部族到这里来时,并未得到太多的财物,而他们出来得匆忙,也未将燕周城中的钱粮带来,为解决军需,他们便在城中剩余的百姓家中大肆抢夺,百姓不堪重负,又逃了不少,这城中早就颓败不堪了。 越往里面走,就越觉得这里一片死寂,不时有军队快速地从街中跑过。 人群中,并未看到龙皓焱和十一的身影。 正走着,又听前面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着: “四王降了。” 陶伊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不多会儿,前面已经是欢声雷动了,有人把月魂、荣延和龙寒江高高往空中抛去,又有人大声喊着: “陛下万岁!” 远远的,那王宫的宫门也打开了,不少宫婢奴才无头苍蝇一样地乱飞去,士兵们得了令,不得滥杀无辜,便也不和这些奴才们计较,任她们往四散逃去了。 随着人群到了王宫的前面,陶伊终于看到了龙皓焱和十一,二人已经穿上了盔甲,一黑一白,月色下,一个威武一个飘逸,如天神一般。 这兄弟二人联了手,当真是打遍天下无敌。 她加快了脚步,想大步走过去,可是脚底下却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连忙缩回脚来,原来这王宫也有齐鲁国师下的暗符,是防止妖魔鬼怪接近王宫的。 想来,那燕周的王宫也是如此吧。 看着那威武的男子,陶伊唇轻扬着,微笑了起来,阿简,你的梦总算是实现了,我便是现在就灰飞烟灭,也无憾,因为我知道,世间再无人能去伤害你。 龙皓焱的目光也穿过了人群寻到了她,那眼底便有了笑。这一路游过来,十一已经告诉了他来龙去脉,傻伊儿,你便是妖,我也是极爱的,我便为了你没了Xing命,我也是甘愿的,说什么活着才好,没有你,才是真的活着无趣,管他什么上天,什么神仙,我龙皓焱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陛下,囚车出来了。” 众人往那王宫大门看过去,只见两匹马,拉着一辆囚车,正缓缓出来,囚车之中的人正是龙元澈,王袍被扯坏了,头发也批散着,身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负伤了,还是溅到了血渍。 十一看了一眼那囚车,眸子中彩光一流转,便沉下了脸色,低声说: “他跑了。” 龙皓焱的脸色猛地青了下来,龙元澈肯降,这本就是在意料之外,依他的Xing子是宁死不服输的,十一说这车中之人不是他,那就肯定不是了。 “进宫。”龙皓焱一挥手,带着几名大将往宫中走去。 十一从腰间扯下一块玉珏来,丢给了月魂,低声说道: “去接她来。” 月魂连忙接住了,快步往陶伊身边走去,在这玉珏的护庇下,陶伊才跟着月魂踏进了这齐鲁王宫。 齐鲁的国力远不如燕周,可这皇宫却一点不比燕周修得差,一样的宫殿重重,金壁辉煌。那宫中奴才跑光了,后妃却已经被被那势力的齐鲁官员集中在了平常上朝的大殿之中,预备献给龙皓焱。 龙皓焱皱眉看着那面前哭成一团,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们,挥手便说: “赶出去。” 话音刚落,十一便低声说: “慢!青阳惜柳留下。” 龙皓焱怔了一下,一看,那青阳惜柳果真在人群中,依然一副对世事不屑一顾的模样,换个男人,也一样只是跳跳舞,上上床,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 她媚眼儿一挑,便扭着腰肢走出了人群,给龙皓焱行了个礼,便抬头看向了陶伊。 陶伊便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惜柳怔了一下,他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正想着,那殿中女子已经全部退下了,十一走上前去,低声问道: “青阳惜柳,你还留着那画的秘密起何作用?这天下归一了,不如说出来吧,陛下会让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哼,你们王族男人的话若可信了,母猪也会上树了。” 惜柳轻嗤了一声,低低地说道,殿中各将的脸色顿时就铁青了下来,这女人倒是好大胆,居然敢这样辱骂他们! “而且我若知道这秘密,早去换了你说的锦衣玉食了,何苦来受这么多折磨?”她一面说着,一面扯下了衣衫来,那画儿依然鲜艳,可是身上却多了无数青紫斑痕,想来是常挨打的。 “带下去,先看管起来。”龙皓焱挥了挥手,对这秘密,他倒是不太在意了,便是宝藏又如何?那时想得这图,是怕长久征战,国力不足,他已有了天下,还要这图何用? 十一微蹙了下眉,目光追着那惜柳的背影,潜意识里,他觉得那图定不是宝藏,若是宝藏,才不会画得这般青山绿水,惜柳更不会受尽苦楚也不肯透露只字片语,她定是怕说出来,便没了Xing命。不过,十一是谁?他是爱刨根究底的人,这般秘密在眼前,不弄个清楚明白,他就不是十一了。 “月魂负责宫中安全,荣延和寒江负责城中军务,让百姓回家去,不得扰民,各将都回营休整。”龙皓焱站起来,看向了陶伊,放低了声音:“你随我来。” 陶伊看了一眼十一,十一只看向别处,并不出声,她便转了身,跟着龙皓焱的身后往殿后走去。 “以后,便依十一的,你便住在他府中吧,我会常去看你。”才走了几步,他便转过身来,看着她沉声说道。 “嗯。”陶伊点了点头。 “伊儿。”龙皓焱突然伸了手拉住了她的小手,往唇边放去,然后轻咬在了她的指尖上,陶伊楞了一下,想挣脱去,可是他却咬得更用力了,好半晌才放开,那葱白的指尖上便多了他的牙印。 “你怎么这么傻,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你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挚爱 他轻叹着,松开了手,十一说,她只是个法力低下的小妖了,随便哪个道士便会把她收走,十一也真傻,他回去之后便会下一道旨,凡修道之人,不得进京,否则他就把那道士活埋掉,看谁还敢来收他的伊儿。 “你好好的,便成了。”陶伊抿嘴一笑,微偏了头,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二人都不说话,便这样看着,好一会儿,陶伊才别开目光,再看,她会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了,嘴里轻声说道: “你和十一倒是胆大,怎么悄悄地自己就去开城门了?让我去开也是一样的,我能飞进去。” “你进不去的,城门上也有暗符,十一打开城门之后,把这暗符去了,你才进得来。”龙皓焱低低地说道,又伸手往她的脸上抚来,陶伊连忙退了几步,十一说得对,他二人单独呆着,总会免不了有这样亲密的举动,那可不成!她是小妖,会吸走他的元气的。 “那个,去看看这王宫有何不同吧。” 陶伊转了身,往殿外走去,再呆下去,谁也不保证会出什么事。 龙皓焱眼底涌出万般柔情来,也不说话,只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往她手上握去。 “不能的。” 陶伊想挣开,可是他却低声说道: “只牵一会儿,少个一天一年的命又如何?” 声音里有些许无奈,陶伊听他说得委屈,便不再言语了,随着他往那后面走去。 “阿简,这天下归一了,你也得回去好好治理国家了,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有空来看看我便成了。” 陶伊轻声说道。 龙皓焱没作声,又把她往怀里拉来,哪里忍得住不去抱她?恨不能时时抱着才好,二人刚刚贴近,龙皓焱紧抱住了她,就想吻下去……远远的,十一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不松开。” 二人这才慌忙分开了,一前一后地往十一身边走去。 “那个,她还能不能修Cheng人……”到了跟前,龙皓焱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能。”十一轻嗤了一下,利索地说道。 龙皓焱的眼中立刻有了欣喜的神色,正想说话,只听那十一说道: “百年千年之后便成了。” 一颗心又沉了下去,百年千年,他都化成了黄沙,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十一看着他失望的神色,眼中彩光一转,便低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直笑得弯下腰去。二人在旁边惊讶地看着,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这么好笑,过了好半天,十一才好容易止了笑,扬声说道: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她倒是可以俯在我身上,你大可以这样抱着我来亲亲……” “呸!” “滚!” 二人同时出了声,陶伊涨红了脸,转身就往殿中走去了。 龙皓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十一在旁边叹了口气说道: “我是为你们好,若有办法,我早就成全你二人了,便是清水法师,也不可能再度她一回。” “难不成,一辈子我们便只能这样看着?”龙皓焱低声问道。 “老四跑了,你追是不追?”十一却岔开了话题,抬头看着夜空。 “追,不过,找到后只是暗中盯着。他若是不再兴风作浪了,便随他去,若是他还想要掀起风浪来,只有擒了他来,让他在密牢去过一辈子了。”龙皓焱微皱了眉,低声说道。 “就这样吧,我也乏了,歇着去了。”十一看了他一眼,便往后殿走去,他得去寻间舒适的屋子好好歇一觉,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龙皓焱左右看了看,空旷的院中已经只有他一人了,院中,几株垂丝海棠已经悄悄吐了芳蕊,散着一院的淡淡芬芳。 不管怎么样,C混天毕竟来了。 第二日,龙皓焱就在齐鲁皇城济城登基,称玄武大帝,宣告天下一统,年号为玄武,定都燕周皇城,同时下旨,敕封月魂为新月王,封地齐鲁济城,辖三郡;敕封荣延为崇元王,封地大吴,也辖三郡;敕封龙寒江为御前统领、神威大将军,将叛乱的四部残军全部归于他的族中,自此龙氏王族,九族成为五族。 只一个时辰,他称大帝之后的第二道帝旨便传到了各地,天下修道之人,都不得进燕京皇城。一时间,修道之人纷纷请旨上神,要求上神禀持公论。 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陶伊从那梅枝上跳了下来,C混意愈浓了,别处的梅都在慢慢凋谢,而十一院中这株梅却依然盛开得灿然。 这梅,是青之玉蝶,白得令人喜爱,阳光挥洒下来,那梅瓣颤微微地,几滴露珠儿滚动着,陶伊伸出手指,拈了那露珠儿,快速地伸出粉色的小舌来,轻轻一舔,便笑了起来,是淡甜的!如同她现在的生活,有淡淡的甜,淡淡的涩。 十一把王府的后院全清了出来,只让她一人住着,府里的奴才遣散了绝大数,只留了几个来料理二人的生活起居。陶伊的身份也未对人公开,只几个心腹知道。如今社稷刚立,十一也要帮忙处理政务,也不常在家,月魂和荣延又在了自各的属地,她常中一个人呆着,孤单得厉害。 龙皓焱登基有两月有余了,天下刚刚归一,各地还有小股的叛军在小打小闹,还有三国之间的政务、商务、官吏派遣之事,反正事太多太杂,所以他并不能常来看她,有时七八天才来一次,每次又只能隔得远远地说几句话,或是二人静静地坐上一会子,他便要匆匆离去了。 一双可爱漂亮的孩儿也不能常来,孩子太小,怕她身上的妖气伤了孩子。便是来了,她也只能远远看着,微笑,心里泛痛。 可是,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她只是一小妖,却有深爱自己的夫君,还有一双如此可爱的孩儿,还有十一的陪伴,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能有如此之结局,也算是涩涩甜甜,心满意足了,而且,自己还有灰灰呢,成日间逗自己开心,哪里去找这样舒适的日子? 她摘下一枚梅来,贴在自己的额头,低低地念道:“家住寒溪曲,梅花杂暖C混,学妆如小女,聚笑发丹唇。” “伊儿学会作诗了。” 龙皓焱的声音从身后低低响起,她快速地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自上回来,又是六日了! “我本就会!今儿怎么这么早?”陶伊抿嘴一笑,仰头看着他,他现在不应该是在上朝吗?怎么跑自己这里来了? 龙皓焱今天穿着一袭明黄的便服,头上束着金冠,乌黑的发整齐地梳在身后,倒不像以前那般桀骜,一副沉着的模样,明黄的颜色也被他穿出了威武的意味,听她的言语中有些骄傲,他的眉眼间皆是笑意,见她转身,便回头看了看身后,陶伊看过去,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儿子来了呢! 龙青雅在前,一双大眼睛含怒瞪着她,两位Nai娘在后,抱着小王子,恭敬地向陶伊行了礼。小王子在Nai娘的怀里不安份地蹬着小手小腿儿,陶伊看了,心里便暖暖的,恨不能过去抱过来好好亲亲。 “后天是老大昱儿生辰,宫中有大庆,有几日都不便出来,今儿来看看你。”龙皓焱左右看了看,便快步过来,迅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往唇边送去亲吻了一下。 陶伊抿嘴一笑,忙挣开来,依然看向两个孩子,一眨眼,含双的儿子都两岁了呢!自己的孩子也快满周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这红尘,最无情的便是这时光了吧,只是,他年,他们都渐老去的时候,自己还是这副模样!有没有见过容颜永远如十六岁的娘亲,还有白发苍苍的儿子?她轻叹,痴痴地看着那双小儿子,心里百味杂陈。 想走,是万般舍不得的,舍不得他,舍不得孩子! 龙皓焱心里痛了一下,真是苦了她了,分明孩子在眼前,却抱不得摸不得亲不得,见她一副眼巴巴的模样,他再也不忍心了,转过身低声说道: “抱过来。” “遵旨。”Nai娘连忙抱着孩子往这边走来。 “不许,十一说了,不许那个妖精靠近我侄儿。” 龙青雅却竖了一双柳眉,拦住了两位Nai娘,她不喜欢陶伊,尤其是她现在这副模样,太漂亮,让人嫉妒!还尤其是她让云墨消失了,害她日夜相思,这怨,是解不开的! “放肆!退下。”龙皓焱冷下脸来,斥责道。 “王兄,她是妖精!” 龙青雅却梗直了脖子,半步不退,她今日来,就是要盯着这妖精,不许她勾引了王兄,吸了他的元气! “算了,阿简,长公主说得对的,别弄伤了孩子,我看看便好了。”陶伊连忙说道,目光贪婪地在孩子身上打量着。 “你作了娘便知道了。”龙皓焱大步过去,把老大抱了过来,老大的身子比小的要强壮一些,抱抱应该无事,把老大往陶伊怀里一放,那孩子居然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小月亮一般可爱。 陶伊的眼眶一热,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亲,怕!想摸摸他的小脸,也怕! 第一百六十二章相爱 “有几分像你,看这小鼻子小嘴巴。”龙皓焱俯下身来,一手托住孩子,一手抓起她的手,轻轻地往孩子的眉眼上放去,轻轻地滑过他的小额头,大眼睛,红润润的小嘴儿。 “叫娘……”陶伊轻轻地说道,声音里居然有些颤抖,眼眶一红,泪水就滑了下来。 “我龙氏王族子孙,怎么会有你这个妖精娘亲?便是要娘亲,那宫里自然会有王后,贵妃去抚养王子,轮不到你这个妖精!” 龙青雅在旁边恨恨地说着,眼睛也有些红了起来,陶伊怯生生抚摸孩子的模样也着实可怜,她只是嘴硬,她也想过自己的娘亲,哪里不知道这种感觉?只是,她实在是恨她,恨她夺了云墨的心,还把云墨逼走了。 “够了,你就不能闭嘴?”龙皓焱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好了,快抱开吧。”陶伊把孩子放回了Nai娘的手里,低低地说道: “两位嬷嬷快把孩子抱到前厅去吧,这里有风,别着凉了。” Nai娘接过了孩子,复又行了礼,抱着孩子往前去了。 “你还不退下?”龙皓焱又瞪了一眼,还杵在那里不动的龙青雅,低声斥责道。 可是龙青雅只梗了梗脖子,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二人,她可不走,十一交待过,不可离开,这二人说不定马上就会抱在一起行那不能行之事去了。这事,不怪王兄,这女人太妖精了,最会勾引男人! 而且,王兄自有她之后,居然没有再沾别的后妃的身子,现在后宫之中,已经送进去了数十名美人,他都只依着各部族的权势一一册封了,四妃,六美,八贵人,各宫都住满了,王后的名选也递到了他的案头,现在的王后,可不比从前,那真是天下之主母呀!各部族已经争得头破血流了,那后宫女子也攒足了劲儿往龙皓焱的眼前晃悠,可是,他却一直压着不提,只说国刚立,要等一段时间,观察这些女子的品德。 观个屁!龙青雅心里暗骂了一句,还不是给这女人留着的!妖、、精!她又骂着,可是这妖、、精着实漂亮,以前的陶伊倒只是漂亮,可是这阿泠的脸,简直美极!那右侧额上的淡红梅,一遇阳光便缓缓绽开,细看,居然还有晶莹的露珠儿在梅瓣上面,而到了阴天里,那梅瓣又合上,花苞儿娇艳。 哎,若自己有她一半美,云墨会不会就留下了?想着,又沮丧了起来,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托着腮,眼睛虽然还盯着陶伊,可是心却飞跑了,云墨在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了那重罚灰飞烟灭?说来,还是这妖精没良心,云墨都为她这样了,她连问也没问一句…… 不过,她怎知这妖精有没有和云墨偷偷联系过? 想着,她便精神一震,醒过了神来,再定晴一瞧,院中哪里还有龙皓焱和陶伊的身影,她连忙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 “王兄,妖精!” 嚷完了,一颗碎石不偏不倚地打到了她的脑门上,那脑门上顿时起了个小包,龙皓焱不悦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再喊妖精,打落你的牙!” 抬头,他和陶伊正站在屋檐上面,沉着脸色盯着她。 “好端端的,又爬那上面去,欺负我上不去么?”她恼了,挽了袖子大声喊道: “来人,搬梯子来!” “真生得这般叨吵?”龙皓焱拉着陶伊往屋子的另一端去了。 二人在屋檐之上慢慢走着,十一的屋前屋后尽是翠竹,终年葱葱绿绿的,风吹来,竹香便四溢,又有着清晨泥土的清新,好闻极了,纵身,二人便到了那竹林之中,还是这里清静! “松手吧,别老牵着了,小心又冲着。”陶伊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又立即紧握住了,转而抱紧了她,把她按在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低低地说道: “怕甚?若我真早早死了,也是去投胎了,我也不喝那孟婆汤,你便早点去寻我,我二人又作夫妻,生生世世,有甚可怕?” “你呀!”陶伊环住了他的腰,抬头看向他: “怎么说的话和孩子一样?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你瞧云墨,不是也受了这么多苦才忆起我来?” “那个自是不同,你本不爱他,你爱我,岂有找不着我之理,若是那样,我便先找到你,然后打一顿了再来爱。”龙皓焱低笑了起来,俯身去寻她的唇。 “喂!”陶伊听了他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在自己的面前,他有时候也像个孩子般了,见他当真想吻自己,又连忙躲开。 “不过一日一年的命。”他又低低地说道,不许她躲,强捉了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 陶伊的身子震了震,便由着他去了,四唇轻轻地胶着,他的吻又渐深了,身子紧贴合着,渐渐的,陶伊分明感觉到了他身子的变化…… “快些回去吧。”陶伊涨红了脸,急急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过身去,轻轻擦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 “总是知道什么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龙皓焱轻叹着,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在她的头顶发上轻轻地摩挲着。 “太子要立了吧?” 陶伊低声问道,本不想问,可是,她却只能扯出这些严肃一些的话题,让他分神。而且,他今后还会有很多孩儿的吧?自己不能再侍奉他,他是男人,自是会有后妃去服侍他,到时候开枝散叶,又是一个宠大的家族,自己不能给孩子作倚靠,难免孩子会受委屈。 “只在他二人之中。” 龙皓焱唇一扬,不是他偏心,加上那含双生的老大,三个孩子中,他确实喜欢瑾瑜多一些,这么小的孩子,却沉静聪明,不像老大昱儿,一天到晚哭哭闹闹,也不像小的擎宇,这么小就知道霸道占强,自己的东西,便不肯让瑾瑜碰一下。 “不要。” 陶伊摇了摇头,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托腮看着那太阳,阳光暖暖的,身上微微便有了汗,灰灰爱极阳光,已经化了出来,四仰八叉地躺着,享受这阳光的抚摸,陶伊轻叹了一声,伸手轻揉着灰灰的小肚皮,小家伙,皮毛已经渐红了,想来是法力在渐恢复,阳光一照,漂亮得很。这些日子来,若无灰灰的陪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为何不要,我今生便只有这三个孩儿了,太子自然只在他三人之中,昱儿虽也聪明,但是胆量却远不如这两小子。” “才这么大,哪里看得出胆量来?” “你胆子这么大,连龙须也敢扯,朕的额头还被你打破过,你的儿子胆量能小吗?”龙皓焱低笑起来,倚着翠竹站着,痴迷地看着她。 风,拂起枝叶轻摇。 竹叶轻唱,心儿砰砰地跳,目光在空中痴痴胶着。 若,时间就此停住,应该多好? “陛下,回了。” 竹林深处,暗影低声提醒道,他们也得了十一的令,这二人若一定要单独相处,不得超过一柱香的时光,时辰一到,便是惹恼了他,便是杀头,也得催二人回去。 “回吧。”陶伊抱起了灰灰,快步往外走去。 龙皓焱挑了挑眉,腹中的火焰强行被压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十一总说再等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真的有办法,或者,这一等便是一辈子?自己渐老,她还要看着自己老死的那天? 相爱,又在身边,却只能静静相望,折磨呵!他苦笑,把那些纷杂的念头赶走,加快了脚步。 王府中已经有了数位客人,月魂和荣延都赶回来了,龙寒江自是带着自己的宠“妾”千机,众人坐在殿中正在说笑,荣延自是话最多的那个,一个劲儿地说着自己封地里的事情,把自己说得威武无比,听得众人直发笑。 见二人进来,众人这才收了话题,齐齐给龙皓焱行着大礼。 “罢了,今日也算是家宴,不必弄这些规矩,都坐吧。” 龙皓焱走到殿中坐下,十一就坐在左侧首位,龙青雅在右侧首位坐下,各人皆落了座,看向了陶伊。 陶伊只微笑着向众人点了点头,便走到了大殿的角落里坐下,那里,十一为她安了一张软椅,可以歪着,很舒服。 灰灰从她的怀里跳下来,往月魂身上扑去了,小家伙,是知道谁对陶伊好,谁对她不好,它和月魂亲近,又对荣延呲了呲牙,一副凶狠模样。 荣延不屑地撇了撇嘴,看向了龙皓焱,抱拳说道: “陛下,今儿我进城时,看到城外有许多道人聚集,打着为大王子祈祷的名号,可是微臣想,这些人或是冲着娘娘来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龙皓焱屈起了手指,在案上轻敲了几下,淡淡地说道:“今日只叙家常,政务明日朝中再议,十一,你不是说准备了有趣的东西吗?还不叫上来让我们瞧瞧?” 他称了“我”,便是拿在座的是兄弟看了,众人又高兴起来,一起催促起十一。 十一低笑了几声,拍了拍手,那殿外有乐声渐起,两列美人儿鱼贯而入七彩的舞衣飘起,水袖齐挥,香肩半露,殿中一派明媚C混光。除了龙寒江,众人倒是都被吸引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感动 “王爷,你也好了这口?” 龙寒江的手揽在千机的腰上,他的兴趣不大,他独爱这男色,也对这千机痴心,从未想过要纳什么女子为妾!这殿中女子再美,像陶伊,他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千机对着陶伊妩然一笑,便指着舞女说道: “没看出来吗?你们看,这些人像谁?” 众人仔细一瞧,居然个个都有几分陶伊的模样!天,这十一是从哪里寻了这些人来的? “好玩吧?” 十一这才抚手轻笑起来,眸子里彩色流转。这些日子,各地不停地送美人进京,里面居然有许多和陶伊相像的,想来,陶伊和龙皓焱的事在民间已然传开了,大家只知陶贵妃已薨,只盼着这些女子能以这容貌勾起龙皓焱几分怜爱来,或能坐上这后位也说不定。 龙皓焱却拧起了眉,轻摇起了头,大局刚定,底下的官员不务着正事,却动起了这些心思,搞起了这些名堂! “哪里送来的,都退回去,这些官员朕要亲自审鉴,再给他们两月时间,若这两月间政绩不合朕意,就自领罚去,不要再想着作官了。” 他皱着眉,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刻着人去宣旨了。 “哎,慢着,官员的事归你,美人我得留着。”十一大声说道:“你这人,真真是无趣,你得了美人,也不许我得一些?” 龙皓焱想了一下,便又挥了挥手,依他去了。十一的Xing子一向令人摸不透,他要这些人,自是有自己的理由 ,便是没理由,他只是喜欢像陶伊的女子,也随他去吧,难得听他主动说要女人。 十一轻笑起来,看向了陶伊,陶伊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二人便别过了眼光,看向了别处。 “哼,这有啥有趣的,为啥不弄男人来跳舞给本公主看?” 龙青雅却不满了,一个陶伊就惹人厌,现在却弄了满堂的陶伊来,依她的,应该几鞭子打过去,打得这些女子满地找牙! 暗自不平着,又想起了云墨的事,偷偷转过脸来看陶伊,她正斜倚着墙,打着手势,逗着坐在大殿另一侧的孩子,眉眼间柔情流动。 孩子,若自己有云墨的孩子便好了,云墨便不会走了吧! 她想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抓起剑来,大声说道: “来,本公主耍套剑让你们瞧瞧。” 说着,便跃到了殿中,身子往后一仰,居然耍的是套醉剑!剑剑生风,身姿摇曳,因喝了酒,眉目之中有了几分红润醉意,也颇有几分风情。 荣延最近也在勤练剑术,看着看着,不觉来了兴趣,便站起来,抱拳说道: “微臣陪长公主!” 说着,手一伸,侍卫便呈上一把剑来,他到了殿中,起剑,和龙青雅对打起来。龙青雅毕竟是女子,又骄蛮得厉害,那教习武艺的师傅也不敢认真教她,她耍了,师傅也只管说好,公主武艺高强。 这时候,她自是一心想在殿中出个彩,便全力攻向了荣延,荣延低笑着,让了她几招,突然一个旋身,便用剑挑中了她的袖子,生生划破了一片衣袖。 龙青雅怔了一下,便怒瞪了双眸,大吼道: “荣延,你这个死奴才,臭男人,敢划破本公主新衣裳!看本公主不宰了你!” 说着,便挥了剑不再循那章法,一顿乱刺,荣延这才急了,众人却都发起笑来,谁不知这龙青雅好胜的Xing子,他却去摸这母老虎的屁股,这才是真真有趣的事儿呢! 见众人都没有施救的意思,荣延便转了身往外逃去了,龙青雅咬了牙就追了出去,两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便跑了个没影。 “也应该跟长公主再说门亲了。”千机举起杯来,向陶伊一笑,低声说道。 “说亲?哪个男人受得了她?” 龙皓焱摇了摇头,倒想起了云墨来,这世间,怕只有一个青阳云墨降得住她吧?还有,这青阳云墨若在,会不会有办法帮陶伊,他可是陶伊的师傅呢! “陛下,这几天晚上皇城里都有庙会,现在各地的客商又开始在各地走动了,庙会很是热闹,很多世家子弟都在庙会中比武,不如我们也去瞧瞧?也给长公主看看人选。” “姓龙的,你是想给你自己看人选吧!” 龙青雅得意洋洋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抬头一瞧,不由得楞住了,她拎着一只袖子,往殿中一扔,那分明是荣延的,紧接着荣延乌青着一只眼睛,黑着脸色,光着一只膀子从后面走了过来。 “你们去吧,今晚上我要和十一议事。” 龙皓焱低声说着,眼睛却瞟向了陶伊,龙青雅轻嗤了一声,说道: “你和十一要议何事?议你如何想做牡丹花之下鬼?” 众人皆想笑,却又不敢,直忍得肚子发痛,原来,那二人在竹林里拥抱时,龙青雅爬到了屋檐上去偷看了一回,回来便一字不漏学了个尽,众人眼前一直沉着冷静的他,说起情话来居然也是如此之肉麻。 龙皓焱铁青着脸色,忍了又忍,陶伊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站起来,唤了灰灰,向众人微点了下头,便往外走去了。 阳光扑进来,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远去。 殿中安静了下来,十一敛去了笑脸,认真地说道: “那些道人确是为她而来,陛下下令不准道人进京,可是这些道人多和王公贵族有些联系,王公贵族想长生,不免有求于这些人,现时,陶伊的事还是我倚着师门的名号强压着,若哪日和这些人撕破了脸皮,免不得又有场恶战,上神现在不出声,怕也只是看着你会如何打算,毕竟你是人间之主,现在确实要提早做打算了。” “什么打算,我既是人间之主,我想立谁为后,谁就是我的后,上神只管天界,哪里把手伸得如此之长?他还能来杀我不成?” 龙皓焱眼底暮色浓了,把那酒杯紧一握,那玉杯居然就成了粉末,他抬头环视了一下殿中之人,又把目光落到十一的脸上,坚定地说道: “上神只管保佑天下子民福寿安康,断没有硬要拆人姻缘的,她又没有故意来害我,更没有害别人,而我又愿意和她在一起,他何苦管这么多?我偏不信,我偏要立她为后!若他要管,尽管来找我!我龙皓焱从七岁起就没信过命,这天下,我都得了,我就不信,得不到自己的一个王后!那般道人若真要阻拦,我便让这天下再无修道之人!” 这等话说出来,殿中一片寂静,众人静静地看着龙皓焱,连龙青雅都怔住了,他的神情如此坚定,让人无法去辩驳他的言语,还有,若有一男子对自己痴爱如此,还有何憾?陶伊啊,我真的是嫉妒你!一个两个全为了你! 陶伊站在殿外一侧,静静地听着,身子微颤了起来,眼中泪光闪闪,阿简,你如此对我,我如何承受得起?那上神,自诩公正公义,不许这天道纲常乱了,自是要偏向那臭道士的一边,不会允许我和你在一起,我只怕会连累到你! 想着,心情又灰败了起来,眼前似乎又燃起了那熊熊天火。 这天下人,怎会容得他们的主子立了一个小妖为后?她是阿泠,又不是阿泠,阿泠只要阿碧为她不顾一切,可是她却不想阿简为了她不顾一切!若真有苦难,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去承受。 呆呆地坐在梅树下,看着那渐渐合起来的花儿,她的后院一向是安静的,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身子一轻,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阿简!”她拱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低低地唤道。 “怎么会哭了?” 龙皓焱用手指轻抚掉她脸上的泪珠,低声问道,他们在殿中议了会儿,却什么也议不出来,他便让众人散了,各自寻乐趣去,自己来这后院寻她,不想一来,便看她坐在梅树下面落泪。 “哪里有哭,是沙子迷了眼。”陶伊抬手,飞快的抹去了泪水,低声问道: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喝酒,到这里来作甚?” “我想你陪我喝酒!” 龙皓焱低声说道,拉她站起来,走到一边的石桌前坐好,已经有侍女呈上了酒来。 “你事忙,少来些吧,十一自会照顾我的。”陶伊给他倒了杯酒,轻轻地说道。 “为何要少来,不仅要来,我还要接你进宫去。”龙皓焱凝声说道,谁想拆散他和她,他便杀了谁,再无心软!说什么元气不元气,命给她都可以!现在天下一统了,十一若不愿意继位,他便把这皇位传了太子,有这几人忠心辅佐,也无不可! 他一生,就这两个梦想,一个,天下一统!一个,有个真真贴心的女人,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是他,而生死相随,现在这两个梦想都得到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说的什么傻话?”陶伊轻叹着说道:“别和那些臭牛鼻子道士们生气,他们不这样,不足以显得自己有本事,你真和他们计较作甚?他们又不能真的掀起什么事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恩爱 “我是和你说真的,我若死了,你要早早去寻我,记住了没?” “讨厌,不许这样胡说!”陶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急得眼中就有了泪珠儿。 “别哭,我不喜看你哭。”龙皓焱俯下身来吻住了她。 一天之内又吻自己,陶伊慌乱地就想躲,他却抱牢了她,站起来,大步往她屋中走去了。 “喂,不可以的!”陶伊连忙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隐了形去,躲到了一边。 龙皓焱低叹了一声,倒在了榻上,低声问道: “就一回,能短多少命?快出来。” “你呀!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吧。”陶伊不肯依他,下了榻,坐到了一边,看着他发起了怔。 十一说得没错,若二人经常这样呆着,难免他会忍不住,之前他便会缠着她要个不停,现在他忍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阿简,你后宫既已立了妃,便常去吧,别委屈自己 。”呆了半晌,她才低低地说道。 “那样你便高兴了?你快出来!”龙皓焱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闷闷地说道。 听他的声音有些懊恼,陶伊无奈地显出形来,低声说道: “你早些回宫去吧!” “为何要回去,倒显得朕怕了那些好管闲事的神啊道的,朕有何可怕的?朕只是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们没事吃饱了撑着,管得这么多?神又如何?修仙之人又如何?敢拦我,敢夺你走,我便遇神弑神,遇道杀道!” 他坐起来,语气有些阴狠起来,陶伊连忙过去捂住了他嘴,低低地说道: “阿简,我知你的心,何苦为我得罪这些难缠的人。” 龙皓焱拉下她的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颗心砰砰砰地有力地跳着,陶伊看着他深遂的眼眸,轻声说道:“阿简,你越这样,我越是舍不得了。” “你还想舍了我?我告诉你,除非天塌了地陷了我死了,你就好好守在我身边。”他咬了牙,铁青着脸色,把她往榻上掀去:“我就不信了,要了你,还真少活几年不成?他们现在还真冲进来要了你我的命不成?” “阿简!” 陶伊急了,他却不依不饶,按着她的手,几把拉下了她的衣裙覆了上去……陶伊认输了,罢了罢了,他这人,向来是想咋样就咋样的!或许这真的是命,逃不开躲不掉,管他什么天火,管他什么灰飞烟灭,他都不怕了,自己还怕个甚?一起去闯吧! 窗外,突然就变了天,阴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噼哩叭啦地落了下来。 十一沉着脸**在院中,龙青雅却面露了羡慕之色,倚在了墙边上,低声说道: “十一,还有法子么?就看他二人这般受苦?” 十一不作声,转身往自己的房走去,龙青雅还想站着,只是那屋里的声音渐大了,让她倒不好意思呆下去,便一扭身往外跑去了。 ———— 喜鹊叽叽喳喳地落到了那颗梅树上,叫了半天,吵醒了在榻上的二人。陶伊看了一眼身边仍在熟睡的龙皓焱,他就算是睡着了,这眉也有些微锁,想来是正在为那些事而烦恼,只是,多想为他抚平这些烦忧呵! 她微笑着,轻抚了一下他的眉心,便轻轻地坐起来,披衣起了床,走到窗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微凉的风扑进来,雨滴正从屋檐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来,像晶莹的帘子。那对喜鹊儿双双站在枝头,小脑袋互相蹭着,翅膀扑扇出一院的温馨,梅花正在缓缓开放,满院芬芳。 太阳,瞬间从云层后面跃出,和暖的阳光倾洒下来,拂在她的脸上,那柔滑的肌肤在阳光上如同美玉一般剔透。 龙皓焱侧过身来,眸子里静浮着柔情,痴痴地看着她的侧面。 想他少年丧母,在这复杂的皇族中挣扎长大,又手握了重权,看尽了人心莫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场痴心缠绵又曲折离奇的爱情,这女人,从一开始就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只要她稍一蹙眉,他便觉得心痛,他龙皓焱怎会爱成这般的婆婆妈妈?可是,她若一笑,又让他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他所求的,不也只是如此吗? “阿简,你醒了。” 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陶伊转过身来,有些羞涩地看着他,昨儿一夜痴缠,这身子还有些酸痛,他倒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只是,不能常让他满足,倒让她有些内疚,更重要的是,他每沾自己一次,便会损几分元神,那更是自己大大的罪过。 尘间欲,本无罪,或许,真要让管事太监催着他去那后宫常常行走才对。 “陛下,今儿可误了早朝了。” 福公公在外面低声说道,声音里平静无波。 陶伊连忙过去拉开了门,让门外早候了许久的奴才们端着漱洗的用具进来,自己则远远地站在一边,看众人为他梳洗完了,才慢慢走过去,给他正了头上的金毓,那垂下来的细细的金珠子遮了他的眼眸,让那威严尽藏。 “过几日才能来,我让青雅在这里陪你。”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放下来,转身往外走去。 “摆驾回宫。” 福公公大声唱了一句,外面摆驾的声音便此起彼伏了。 陶伊跟了几步,在回廊里停下脚步来,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上了金辇,慢慢远去,心里无端地又失落了起来。 想着,原先在宫中时,二人是可以天天见着的,尤其是夜晚,交颈而眠,何等幸福美好,现在却近在咫尺,又不得常相见。 “喂,妖精!” 龙青雅从墙后面转了出来,大声叫着。 陶伊侧过身来去看她,面上也无恼色,早知她这Xing子,便由她喊着去吧,反正听了耳朵也不会痛。 龙青雅见她一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自己倒是觉得无趣起来,便梗着脖子,低声问道: “那个,不是本公主想喊你妖精,而且你本就是梅花精,还有,本公主也实在不知道叫你什么才好,陶伊?阿泠?” “我是你嫂嫂。” 陶伊抿嘴一笑,便说道: “你叫嫂嫂总不会错。” “谁要叫你嫂嫂……” 龙青雅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讨厌的妖精倒是自信,可是,也怨不得她自信,龙皓焱见着了她便丢了魂似的,连命也可以不要,这嫂嫂的位子,这妖精倒也坐定了。 “算了,免得王兄又喊着打落我的牙,嫂嫂便嫂嫂吧,喂,本公主问你个事!”她走近来,声音却低了下来,面上又有些忸怩的神色。 “什么事?”陶伊懒懒地说着,轻盈盈地一个转身,就往房中走去,还一面用手指抚弄着自己的长发,那发间淡香便飘散开来。 龙青雅怔了一下,真香!是什么香?找她要一点来抹身上,说不定也能引来男子们这般的疯狂! 进了屋子,陶伊走到柜子边上,拉开了,随手拿出了一件衣来,龙青雅走了过来,探进头去一看,全是浅浅的红,锦的缎的丝的……飘逸的、华贵的、素淡的,全不似她们穿在身上的这些看上去笨笨的。 “这都是十一给你的?” 龙青雅的声音里瞬间就有了酸意,这些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跟自己做上几件?全围着她去转了。 “也有你大哥送来的。” 陶伊换了衣裙,坐到镜前开始盘头发,珠钗匣子打开了,里面全是上好的翡翠、珍珠,倒没几件金器,只是这梳妆的铜镜,有一人大小,边上还镶着精美的凤形纹饰,想来,是特地为她寻了来的,宫里都没如此的好东西! 龙青雅靠在那大大的铜镜边上,想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喂,那个,他有没有回来过?” 陶伊从镜里看了看龙青雅,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之色,她不忍起来,想了一下便说: “没有。” “那,也没跟你送过什么信儿?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罚?”龙青雅急了,蹲下去,摇晃着陶伊的膝盖连声问道。 陶伊顿时就内疚了起来,自己还不如这龙青雅一半牵挂云墨,他去了这么久,既没和自己联系,自己也没想过法子去打听。 “也没有。” 龙青雅的心,顿时便被这失望的潮水淹没了,她难过地低下了头,转身往外走去。 陶伊不忍心,便出声唤住她,问道: “长公主,恕我无礼 ,你们……做了真夫妻吗?” 龙青雅的脸涨红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陶伊犹豫了一下,便快步走到了翘头案前,拿起了笔,在一张素笺上快速地写了几行字,然后走到了院中,又拈了几片梅,夹在那信中,双手合十,立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龙青雅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好站在一边瞧着,那信笺居然慢慢地便在她掌心里消失了。陶伊转过身来,看着满脸讶然的龙青雅,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我只能试试,问问梅林的朋友,有没有知道他的信儿的,他毕竟是幻门之主。” “谢谢。”龙青雅红了眼眶,仰头看着那满树怒绽的梅花,低低地说了句。 “我也担心他。” 陶伊轻轻地说道,转身往屋里走去。 “你天天关着,也不闷得慌么?随我出去转转吧。”龙青雅唤住了她,大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立后 “不好吧,我呆在这里便好了。”陶伊摇了摇头。 “转转吧,我若只静呆着,心里便发慌,你陪我吧。”龙青雅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想去菊苑,千机说那里面好玩。” “那怎么成?你我都是女子,你大哥知道了可不得了。” 陶伊连忙拒绝着,菊苑可是美男聚集,供有钱男女享乐的地方,若让龙皓焱知道自己带着她去逛那等地方,还不得气死? “他怎会知道?你不是会飞么?你带着我从那后院飞出去,我们换了男装,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再说了,就兴他们成天里流连花丛,我们就不能找几个美男?” 龙青雅银牙一咬,心中便又有些恼恨起来,这些男人全是后宫三千美人在身畔,为何女人却只能生死跟着那一人,青阳云墨,你走了便走了吧,还要害我如此为你牵肠挂肚,你又对我没几分温柔!我这是何苦来哉? “反正我要去,你就得陪我去,否则我吵得你头疼。” 正被龙青雅吵得头痛时,门被重重地推开了,二人连忙转身,只见十一一脸怒气站在那里,低声斥责道: “谁许你用妖术的?还嫌不够麻烦么?” 这是,十一第一次如此指责自己,陶伊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只怔怔地看着他。 十一今儿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锦袍,袍上有暗色的龙形纹饰,腰间是代表王族的玉带,又悬了九龙环佩,头上戴了玉冠,左手拇指上还戴了一只青玉扳指,这是第一次看他穿得如此正式! “怎么这么凶啊?是我央她作的法,帮我找云墨,怎么了?”龙青雅皱了皱眉,反问道。 “你二人随我进宫。” 十一转了身,快步往外走去。 陶伊连忙追上去,在他身后低低地说道: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 十一猛地停下了脚步,陶伊没来得及收脚,便撞到了他的背上,他好瘦,这背上精瘦的,全是骨骼,咯得她的脑门生痛。 “待会到了大殿中,你不要出声,只听我和大哥的。” 他轻舒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低低地说道,这副严肃的模样,还是那日璃鸾宫破之前,他去看自己才有过的神色!想来,朝中一定出了什么事,还是与自己有关! 陶伊敛了神色,认真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王宫之中有皇气,像陶伊这种小妖,原是接近不得的,不过有十一在身边护着,又用了他的法宝给她戴在了身上,虽然刚踏进那扇宫门时,心里血气翻涌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好了起来。 崇德殿里,正群情激昂。 各大臣正在小声议论些什么,龙皓焱高坐于那金色的龙椅之上,沉着脸色,目光沉沉地扫视过这些臣子。 “朕意已决,立陶伊为后。”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俯,一字一顿地说道。 底下只静了一下,那大臣们便呼啦啦全跪了下去,磕头的,哭着喊社稷安危的,求他收回成命的,闹成了一团。 “够了!” 龙皓焱铁青着脸色,怒喝了一声:“朕如何不能立她为后?你们倒说出几个道理来,若说不出来,也别在这里站着了,都回去和那些臭道士一起炼你们的仙丹去。” 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终有一个两鬓花白的男子跪着往前挪了几步,重重地磕了个头,大声说道: “陛下,陛下容禀,陶娘娘过去确实是贤德善良,可如今,如今她已经是妖,梅精转世,陛下若立她为后,实在天道不容啊!” “陶伊是梅精转世又怎样?她害你了,害人了,还是害朕了?如何个天道不容?这么多杀人放火做恶多端的人还活在世上,她又如何不容于天道?” 龙皓焱的手掌在龙椅扶手上重重一拍,厉声说道。 那大臣被这样一堵,楞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是陛下,她毕竟是妖,哪里有妖可以做这人间皇后的?让天下百姓作何感想?” “朕统一天下,尽心治理,朕会让天下百姓生活富庶,和朕的皇后是谁,又有何干系?皇后,是朕之妻,你们一个个,家中都有妻妾无数,朕想立个自己喜欢的人为后,还要听你们罗嗦,到底朕是这天下之主,还是你们是这天下之主?” 龙皓焱冷笑了一声,沉声反驳道,可是底下的大臣们根本不听,见他如此一说,又一个个死命磕起头来,纷纷搬出江山社稷来压龙皓焱。 龙寒江和月魂荣延虽有心助他说话,可是底下有数十的朝中元老重臣,殿外还跪了乌压压的一片,誓要把龙皓焱这立陶伊为后的念头打消掉。 龙皓焱气得脸色铁青,今日一回朝,便得知这些人早早守在了崇德殿外,拿出了皇后的人选名单来,想让自己早日立后,以安后宫和民心。 如今朝中之臣,不仅是燕周旧臣,为安抚民心,他也把大吴和齐鲁之中颇有名望和真材实学的人召进了朝中,委以重任,只盼齐心协力将燕周推上辉煌的顶点。 可是这些人深受那中原诗书教诲,把那上神仙家看得比天还重,一心要维护这道德纲常,丝毫不惧他的天子之威,倒是以这直言进谏为荣,可是,倒不见在别的事上这么上心,偏到了他要立后的事上,一个个这么积极! “呸,我王兄讨谁做大老婆,干你们这些老家伙何事?你们都是我龙家的奴才,我王兄说什么,你们听着便是,居然敢在这里逼宫,是想谋反么?荣延,月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任着他们在这里猖狂?” 龙青雅的声音从殿外猛地传了进来,众人一震,回头看去。 只见十一在前,龙青雅和陶伊在后,迈过了高高的门槛正往殿中走来。十一从不上朝,朝中有事,他也只是去御书房和龙皓焱商议,今日正是得了福公公的传信,这才带着陶伊和龙青雅匆匆赶来。 自古女子不得干政,这长公主居然闯进了崇德殿,还管起了朝中立后这等大事!还有那小妖精,居然也来了!真是……老迂腐们已经开始摇头晃脑喊起了冤,那些王族中有看戏的,便也缩到了后面,讥诮地看着这兄妹三个,可是那目光落到陶伊的脸上时,却又一个个痴住了,人间绝色,便是这般模样吧!看了她的脸,再想自己身边的女人,那真正是庸脂俗粉了! 龙青雅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朝陶伊看的男人们,几大步就走到了人群之中,左右开脚,一连踢翻了好几个,嘴里大声说道。 “王兄,谁敢拦你,你便抓起来,砍了便是,罗嗦个甚?现在天下归一,都是王兄带着铁骑兄弟们辛苦打下来的,这些老东西们只顾坐在后面,吃香喝辣的,现在只跟着享富贵,这富贵是谁给你们的,是我王兄!再哭天喊地的,本公主现在就撕烂你的嘴!” 燕周人都知道龙青雅泼辣,倒不知到了这般地步,而那些从齐鲁和大吴来的官员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这女人,居然敢踢朝中命官,可是又实不知是何身份,如何生得这样凶悍?各人又听她骂得凶,只不敢回嘴,一时间倒也安静了下来。 “青雅退下。”龙皓焱见十一过来,眉眼间舒展了一些,对龙青雅低声说道。 龙青雅冷哼了一声,走到龙寒江身边站住了,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男的女的都往自己的怀里抱,我王兄通共就得了这么一个贴心喜欢的,就全来吵吵嚷嚷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去了。” 龙寒江皱了皱眉,怎么把他也骂进去了?依着辈份,龙青雅也得叫他一声堂兄。不过现在场中如此混乱,唯有他这个堂兄,朝中唯一的年轻一辈的本姓王爷说一句,才算公允。他沉吟了一下,抬步走到殿中,行了个礼,大声说道: “立后,本是朝中大事,关乎社稷,各位大人心有忧虑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大臣们听他一说,立刻面露了喜色,不料龙寒江又接着说道: “不过,陶贵妃跟着陛下出生入死,共同患难,我这个做臣子的也颇是钦佩,陶贵妃因救陛下才变回梅精,可是贵妃娘娘禀Xing良纯,我军行军途中,她一直随军中大夫救治伤兵,又伴在陛下身边冲锋陷阵,若只以妖这一论,而否论了她的功德,更是不妥。” 底下一片安静,都只静静地听着,龙皓焱和陶伊的目光在空中静静相碰,只一笑,那心里便柔情缠绕了。 从相识,到毒发,到寻药,再到现在,历经千辛万难,若真分开,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只是相爱,哪里来的这么多顾忌?为何人与小妖就不能相恋? 见众人皆静,十一便走上前去,捡起了龙皓焱丢在地上的那些画像,这都是众臣们提上来的,供龙皓焱选择立后的对象,倒一个个的都是绝色的美人。 “如此,本王倒有一议。”十一转过身来,沉静地看着众人。 在众人心里,十一是神秘莫测的,又有仙家的背景,偶尔他说话,比龙皓焱的还管用几分,大家把目光统统投向了他。 【昨天有姑娘说发重复了,我解释一下,现在网上写文会有很多禁词,若触犯禁词系统就会自动屏蔽文章,昨天162就是被屏蔽掉了,要找编辑才能放出来。另外,在这里上传章节都是通过编辑,作者没有权限,只交稿,所以之间的协调就会有些麻烦。我的q号是: 1262776082你们可以加,有问题直接在这号上问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幸福 “既然大家也提了名单出来,便如此行事吧,让天下百姓去选择。” 十一侧过脸来,看向了陶伊,缓声说道: “百姓心中自有公允,这是为他们选择主母,各家提的名册,尽可以自己使尽手段去争得百姓的支持,一月之后,各州各地把名册递上来,如此你们可愿意?” “如此甚好!” 大臣们听十一这样说,也不再吵闹,纷纷磕起头来,齐声高呼道: “陛下圣明,愿天佑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福公公上前一步,一甩手中拂尘,高声唱道。 众臣叩了三个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吵得朕的头都要炸了。” 龙皓焱往后一靠,看向了陶伊,唇边有了浅浅的笑意,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向天下召告了自己的态度,他只要陶伊,便是今后真的立了她人为后,陶伊也才真正是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你们两个从不听我的劝,总落了一个烂摊子来让我收拾,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十一不悦地说。 龙皓焱连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抱拳认真地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多谢十一弟。” “罢了,我也不要你这谢,你们让我睡几天安生觉便成了。” 说完,便拂袖,大步往外走去了。 见他脸有忿色,倒不是平时那不羁的模样,龙皓焱和陶伊对望了一眼,心中也颇是不解。 “走吧,本公主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本公主几脚就踹翻了他们!” 龙青雅面上倒是露出了得色,难怪十一要带自己来,原来就是这个原因,他们不好使强的,自己一介女流之辈,又是长公主,就算踹了他们,他们能耐自己几何?反正自己又不指望嫁给这些老东西臭男人们! “好了,以后不许这般,这都是朝中的大臣,岂容你在这里放肆!你们都下去吧。”龙皓焱瞪了她一眼,语气倒不是责备。 龙青雅撇了撇嘴,看着陶伊说道:“喂,我还你的人情了,今后可别说我欠你的。” “谢了。”陶伊行了礼,笑着说道。 “荣延,走吧,你还想跑么?你还欠本公主一架!”龙青雅瞟了一眼荣延,伸手拉住了他的王袍袖子,嘴里啧啧地念着:“你穿这王袍倒没有月魂一半好看!倒像是屠夫一般。” 荣延脸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青,当着龙皓焱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跟着她出去了,众人皆看他那拳藏在背后,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是极力忍耐的模样。 “又不得安宁了!”龙皓焱皱起了眉,低声说道: “嫁又嫁不得,天天在宫里,打完这个骂那个,妃嫔们天天到朕这里来告状,朕烦都要被她烦死了,昨儿才收了她的鞭子,你若真和青阳云墨联系上了,快快把她接走吧!” 陶伊掩嘴笑了起来,这龙青雅才是最让他头痛的吧!自己若惹他恼了,他还能把自己拎起来往榻上丢,美其名曰是惩罚,他能对龙青雅如何?通共,便得这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了,他心里是看得极重的!否则也不会带着去十一那里看自己,他是想自己和她的关系亲近一些,以后自己不会在他的面告状。 “微臣也告退了!” 月魂和龙寒江抱了拳行礼,齐声说了句,便双双往外走去了。 “阿简!”陶伊侧过脸来看向了那龙椅,金壁辉煌的,煞是好看,她笑起来,小声说道: “你坐在上面好威风!” “有当年的阿碧威风吗?”龙皓焱也笑起来,阿碧散了三国,他却统一了三国,在这心里,他还是想较个高低的。 “好端端的,怎么提他了。”陶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回看着他了,他就在青州府里,娶了妻生了子,倒是一家幸福的样子,我怪羡慕的,也幸得那年没真的把他给淹死。” “我也会让你幸福的。”龙皓焱伸过手来,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低低地说道。 陶伊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暗自说道,便是不为后,我只愿能守在你和孩子的身边,足矣! “走吧,带你去后宫走走,晚上有大庆,十一既然护你进了宫,便住一晚吧。”龙皓焱低低地说着,带着她往外走去。 王宫修缮已经基本上完毕了,大国初立,又是连年征战,龙皓焱为节省开支,这宫中一应设备毕从简,并无之前的那般奢糜,放眼之处,皆是威严的感觉。 慢慢地,便行至了翠湖边上。 陶伊停下脚来,看向了那碧绿的湖水,那湖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鳞纹,风吹来,便荡起一湖的金光,岸边,垂柳轻拂水面,有小鱼儿轻轻巧巧地浮起来,俏皮地用尾巴拍打一下水面,便又潜进水中。 湖中间,一只白色的半圆形小亭俏生生立在那里,影子在湖面上,倒像是这片玉湖上竖起的一颗珍珠,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美仑美焕。 “阿简,那是何时修的?”陶伊惊讶地问道。 “就这两个月,你现在惧热,我特特给你建了这么个亭子,你好在那里吹吹凉风,也舒适。”龙皓焱低声说着,目光投向了那小亭,整个宫中修缮皆从简,倒是这小亭费去了不少的心思和银两。 “走吧,上去瞧瞧!” “陛下,娘娘,小舟已备好。”福公公上前来,低声说道。 “福公公办事总这么细心。”陶伊看向那湖面上正轻晃的小舟,笑着说道。 福公公称了声不敢,便退到了一边,任二人自行划着小船往那湖心去了。 小亭子着实是构思精巧,四面都有窗,窗下有银铃儿若干,糊了浅蓝的窗纱,窗内又悬了浅蓝的纱帘,风吹来,纱帘轻飘起,银铃儿又脆声响,陶伊便笑了起来,转身看着龙皓焱说道: “你今后就准备把我搁在这湖中间了?” “你想在哪里便在哪里,只要守着我便成了。”龙皓焱坐到桌前,指了指窗边搁的那张弦琴,低笑着说道: “快弹一曲,都让青阳云墨和十一听光了,我倒是一曲都未听过,亏得慌。” “遵旨。” 陶伊笑着,坐了下去,手指在那琴弦上轻轻一划,比这水声还清澈的声音便汩汩流淌而出,从龙皓焱的心间流过,那么多的烦心事,便在她的笑容中,便在她指下的琴声中,一扫而光。 现在,只这般坐着,他也觉得满足。 天色渐暗了,岸上亮起了大红的灯笼,晚上有宫宴,庆祝大王子两岁生辰,现在大王子是由新册封的淑妃张妩婵抚养着,孩子总归是需要母亲的,这张妩婵是龙寒江姨母的小女儿,Xing子倒也和顺,龙皓焱便把煜儿过继到了她的名下,让她暂时代掌了后宫。 “你还不去?”陶伊抬头看了看岸边的景色,低声催促道。 “晚些来陪你。” “去吧,不来也不打紧,我有十一的法宝护身,不碍事的。” 陶伊站起来,把他往外推着,龙皓焱又抱着她静立了一会儿,这才登了舟去了岸上。 坐下来,手指又在琴弦上轻划着,胡乱拔着琴音,眼睛却瞟向了岸间的繁华,心里空落落的。 灯笼盏盏,光影团团,想必前面是极热闹的。 她走到榻前,歪了上去,昱儿两岁了,倒下半年自己的两个小子生辰时,会不会也这般热闹,大家会不会认为他们的娘亲是个妖精而轻怠他们,疏离他们? 想着,心里又乱了起来。 突然,外面砰砰砰地响了好几声,接着,这砰砰之声便连成了一片,窗外的天空里,窜起了无数的烟花来,朵朵在空中绽开,五彩缤纷的,璀璨了整片天幕。 放焰火了呢! 她坐起来,看向了外面,那焰火越来越多,把半边天空都染亮了,她眯起眼睛,缩起脚来,看着这满天的焰火,真漂亮! “喜欢么?”他的声音突然就从门外传了进来,陶伊楞了一下,连忙过去拉开了门,只见他就站在门口,笑着看着自己。 “才多大的功夫,怎么又来了?怎么把宾客都丢在一边呢?”陶伊眼中一红,轻声说道。 “陪你。” 他牵住她的手,仰头看向了那满天的明媚,坐在那人群里,却怎么也不安心,只到了她面前,才一心沉静下来。 陶伊轻轻倚了过去,二人静静地依偎着,看着这灿烂的世界。 从宫中回来又是好些日子了,大国新立,百废待兴,龙皓焱忙着处理各州府呈上来的事务,自然不能常来看陶伊。龙青雅在龙皓焱的强迫下,也只来了一两次,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懒懒的,也没了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来了也只强行占了陶伊的床榻去睡着,睡到晚上便又回宫去向龙皓焱交差。 这段时间里,各部族因为都想让自己举荐的女子坐上后位,都在使出浑身手段,发动各自的百姓整什么万言请命书,他们在各地方的心腹也在上窜下跳着,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天下人都知道了这次立后将由百姓们推选的事情,大街小巷,议论纷纷,谈的全是这事儿。陶伊的名字也人尽皆知了,据府里的小丫头们还说,现在到处在传唱着一个小曲儿,唱的是: “五瓣梅,枝头俏,飘落凡间,惹得君王心儿跳……” 第一百六十七章梅妆 陶伊听了,也只是静静一笑,寻了一方丝帕,把这曲儿写了,令人送进了宫里面,龙皓焱也没话传回来,送去的人说,他看了许久,就叠好了收进了怀里。 还用说什么呢?彼此的心都只有彼此了。 又过了几日,C混意便渐浓了,陶伊怕热,已经不在白日里出来,每日间只窝在屋里,给孩子们做衣裳,给龙皓焱和十一做些在家里穿的布鞋,这个他们两个倒还爱穿,趿在脚上,在屋里踢踢踏踏走来走去,陶伊爱极了那种声音,那是家的声音,爱的声音。 阳光暖融融的,灰灰是爱死这阳光了,一大早儿它就跑到院子里,四仰八叉地躺着了,那身火红的皮毛渐渐地显得光亮来,远远看着,就像一堆小火焰,又有几片叶子落到它又喂得圆滚滚的肚皮上,跟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有趣极了。 “小畜牲,快起来,怎么不陪你主子,在这里偷懒。” 龙皓焱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陶伊抬头看去,那新糊的绿窗纱外面,龙皓焱正负手站在院子里,用脚尖挑着灰灰的尾巴玩儿。 “阿简!”陶伊欣喜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上,倚着门框看着他。 灰灰向来不太喜欢亲近龙皓焱,不过是碍着陶伊的面子,这会子懒得去反抗他罢了,任他在尾巴上摆弄了几下,便了个滚翻身起来,对着他凶狠的呲了呲牙走到一边躺了下去。 “怪哉,这畜牲居然愿意理月魂,也不愿意理我。” 龙皓焱有些吃味,转过身来,大步往陶伊身边走去。 陶伊嘻嘻笑起来,仰头看着他,今天倒是一身黑色的便装,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了一些祥云的纹理,有几丝乌发从耳后垂下来,阳光下面,陶伊看见他的耳上有道小小的新鲜的伤痕。 “这是为何?”她伸手,轻拧了眉抚住了他的耳朵。 “不小心挂树枝上了。”他拉下了她的手,轻握着,低声说道: “我今儿要去城中转转,一起去吧。” “天热。”陶伊看了看外面的太阳,犹豫着说道。 “无妨,我带了斗篷给你遮遮阳,再把这个戴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打开,一只通透的玉镯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冷玉,会让你舒适一些。” 他拉起她的手,低低地说着,把玉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纤细而白皙的手,青碧通透的玉,相衬着,漂亮极了。 他轻抚着这手,眼底有了笑。 “你总为我去花这些心思,他们知道了,又应该说我诱惑了你,让你不干正事了。”陶伊抽出手来,放到眼前细看着这镯子,话是责备,也是满满的幸福感觉。 “谁敢说,打落他的牙。” 龙皓焱沉下脸色来,复又握住了她的手,龙青雅的话里,就这句最中听,他这几日常会拿来用用,旁边,福公公已经低声笑了起来: “陛下,让娘娘披上斗篷吧,遮遮阳光。” 淡绿色的斗篷,披上来,便有了种清凉的感觉,陶伊用斗篷上自带的面纱遮了面。 “十一又不在么?”龙皓焱的眼中有了赞赏的神色,左右看了看,又问道。 “嗯。” 陶伊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已经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他一直住在前院,过去还常到后院来陪陶伊玩,可自昱儿生辰之后,这些日子他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夜深之时,他会慢慢踱到这院中来,仰头静看那一树合了苞儿的白梅出神,月光洒下来,倒像是给他披了一身新衣衫,莹莹亮亮,他的五彩眸子这时候也会隐了去,露出那双深遂透亮的眼眸来。 他有心事,可是他不说,谁也看不到他那隐藏在五色琉璃眼眸后的愁绪。他就那样静立于梅树下,仰头,却微眯双眼,唇角又轻弯,似是在笑。 他一向是好看的男子,尤其是在这月下,独有一番仙姿气质,有值更的侍女们早忘了规矩,痴痴看着,不知道挪动脚步。 若,他有心流连红尘,怕是要惹得这些大媳妇小姑娘们一味疯狂了吧!只可惜,他的心,他的情,谁也看不透,猜不着,他就像这月儿,有时温柔清浅,有时候又神秘朦胧,好多时候陶伊都想,他,比云墨更像那天上的仙人,或者,他本就是天上某颗星宿,因为闯了祸才被罚下了凡间来受苦? 而看惯了一身闲散,不沾俗世尘埃的十一,现在骤见他有了这种略带忧郁样子,陶伊也是不知如何才能宽慰他才对。 情不自禁地,抬眸往十一住的院落看去,十一与她,感情自不比和阿简,那也是出自真情的关心,牵挂,是共患难出来的感情,这,便是俗语说的红颜知已? 他们不同于一般的朋友,又不同于情人,或是可以牵一牵手,也可单独呆在一起,对月当歌,却绝不会越雷池半步,虔诚地守着心里那份清纯。 “走吧。” 龙皓焱紧了紧手,陶伊便收回了目光,把斗篷上的面纱放下来,遮住了一张俏颜,跟着他往王府外面走去。 “阿简。”上了马车,陶伊忍不住出声说道。 “嗯。”龙皓焱侧过身来,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反正是豁出去了,死便死,隔这么远作甚? “就这么坐着吧。”陶伊推开他的手,往旁边靠了靠,她不是怕坐得近,而是怕他又忍不住……上一回,他回去头疼了好几天。 “我想,你应该给十一寻一门好亲才是,他也是男子,总不能一直单身呀,便是不想娶妻,侍妾也可以迎几个进府的,这回各地送进了这么多美人的画册,你就帮他瞧瞧。” “你还不知他的Xing子?”龙皓焱挑了挑眉,只一句话,便让陶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静静的,一路无语,一直到了最繁闹的集市之中。 燕周人向来开化,崇尚武功,大吴人擅于做生意累财,齐鲁人却是诗书为上的民族,现在三国一统,龙皓焱令人大修国法,让三国人都能有所作为,这燕周皇城中便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来了。现时,皇城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四条笔直的主街,再有若干小街相连着,街边店铺林立,街上人流攒攒,又有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说到治理天下,龙皓焱还是成功的!不过几月时间,便安了民心,一扫颓势。他从小便有雄心伟略,一心想重造三百年前的辉煌,如今这梦想已经实现了一半,如何让他不骄傲?他伸手,轻掀起了窗帘,唇角挑着骄傲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阿简,你真了不起。”陶伊也欣喜地侧过脸来,看向了龙皓焱。 得了心爱的女人的夸赞,龙皓焱也低笑了起来,放下了车帘对外面的侍卫说道:“停下。” “我们走走吧。”说完,又看着陶伊说道。 “好。”陶伊早想下去逛逛了,立刻点了点头。 二人在街边下了马车,龙皓焱便让侍卫先把马车赶回去,晚上再来接自己和陶伊。 牵了手,在人群里缓缓走着,突然,就有稚气的童音在身后唱着: “五瓣梅,枝头俏,飘落凡间惹得君王心儿跳!” 二人回头,只见一妇人牵着一小女童,那女童手里举着一枝布攒的梅花儿,一脸笑模样。再仔细看,那妇人的眉间也画了一朵浅色的梅,陶伊猛然间想到,府里的丫头们最近也爱在眉间画这样的半开半敛的梅花儿,原来,大家是在学自己!自己的左额上面不正是有这样一朵浅粉的梅吗? “这个,叫梅妆!如今宫里都画遍了,弄得朕睁眼闭眼,全是这梅花!”龙皓焱倒是一副好心情,笑吟吟地说道。 陶伊不由得心中一暖,又偎得近了些,二人牵着手,顺着那街市慢慢逛了过去。 “爷,碧湖茶楼里来了一个戏班子,那女戏子个个俏丽无双,听说,演的还是新戏,是从未看过的,过去瞧瞧?” 一个侍卫凑过来,低声说道。 听戏么?还有美人儿?陶伊便笑了,男子们都好这一口,见龙皓焱也颇有兴趣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说道:“去吧,瞧瞧去。” 碧湖茶楼位于集市中最中心的位置,据说是新建的,楼高四层,是皇城里最高的建筑,整个小楼雕花镂凤的,精巧美妙极了,各屋檐下又悬着七彩的灯笼,到了晚上,灯笼把这小楼照得通体明亮,倒像是立在明珠中的一颗碧玉,更是令人啧啧称奇。 龙皓焱只知是大吴来的富商建的,大吴人向来擅长生意,归月山庄的人查了半晌,也只查出确实那楼主人确实是大吴的富商,于是他便罢了,只要安份守纪,能赚来钱,是别人的本事,而且,这城中越热闹越繁华才好,国富民安才是他最终的梦想。 进得小楼,里面早是人头济济了。 别说大厅,就连包厢雅间,都坐得满满的,又在各层的楼道上加了椅子桌子,看上去,四面全是人,男女老少,倒跟过节似的。 龙皓焱事先说过,只是微服出访,万不得扰民,所以侍卫便只好使了加倍的银子,求了那店小二,这才在楼道口上又加了张小桌子,几人这才坐下了,看向了中间的舞台。 第一百零八章兄弟 舞台搭得高,在大厅正中,是半圆形的,现在用浅红的绢纱遮住了,现在舞台上是空荡荡的,不知从哪里飘进了一阵风来,那纱在轻荡漾,又有一阵轻柔的筝声起来,琵琶接后,最后是箫声……深深浅浅,缠缠绵绵,原本吵闹的小楼立时就安静了下来。 无数粉色的梅洒下来,淡香扑鼻,几名女子居然是从天缓缓而降,轻吟浅唱,又有男子装扮的戏角上了台,渐渐的,二人才看明白,什么新戏!居然是演的他二人的故事!只是这相遇改了改,成了陶伊下了凡间,偶在林间玩耍,巧遇龙皓焱,于是便才子佳人,又有Jian人陷害,曲折婉转等等…… 陶伊想到二人真正的相遇,不由得掩了嘴,轻呸了一声,轻声说道: “倒让你占了便宜去了。” 龙皓焱却直楞楞地盯着台上,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瞧美人也不用出神到这般地步吧!陶伊略有些吃味,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俯身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知道十一这段日子干吗去了!” “嗯?” 陶伊惊讶地看向了他。 “你看那些戏子!” 龙皓焱使了个眼色,陶伊定睛一瞧,那些不正是上回十一唤出来,在堂中跳舞的那些吗?全是眉目间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美人儿! 难不成,这都是十一安排的? “这个好。” 龙皓焱眼底有了笑,十一这一招确实妙,人心都向善,谁不同情吃了苦受了罪的恋人?远比那些王爷将军们拿着银子去收买人来写什么联名书强得多。 “喂,你看那个演你的人!” 陶伊又瞪大了眼睛,龙皓焱当真一细看,哈,那不是千机么?他也插了一脚?再一看,那台上男子全是菊苑之人,台下早有姑娘们红着脸,向台上暗送了秋波,而龙寒江正坐在二楼的正当面的位置,半眯着眼睛,手指在栏杆上轻敲着,看着他的这位心上人在台上和女子搂搂抱抱,怕是心里正不爽快吧? “真要好好谢谢他们才对。” 陶伊轻叹了一声,为了自己和他,这些人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功夫了,不说别的,就说这份情,远不止是君臣一般了,只有亲人,兄弟,朋友的心,才会如此体贴牵挂。 “是,你说如何谢才对?” “他们都是富贵之人,你赏金赏银也俗气了,我来准备吧。”陶伊眼儿一翘,便说道: “明儿请他们来十一府上吧,你作东,我下厨,吃顿便饭,你亲自敬他们几杯去,你虽为皇帝,但是也难得有这些兄弟伴在身边,确也是你的福气。” “就依你。” 龙皓焱低声说道,龙寒江已经发现了他们几人,微微向前欠着身子,手指在桌上轻磕着,算是行礼,龙皓焱也只浅笑点头。 这个叔伯家的兄弟,原本跟他交情并不深,可是相处起来,倒也彼此合意,龙寒江也是随Xing之人,喜欢便是喜欢,他就爱男人,也不管别人的眼色如何,或是,龙家的子孙都这样霸气?只是,就像陶伊说的,有兄弟如此,确也有福。 “我去更衣。”小饮了几杯,陶伊便热得有些受不住了,小声说道。 龙皓焱低头允了,让侍卫仔细跟着,陶伊便起身往堂后走去。 出了小楼,凉风吹来,陶伊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还是外面舒服。抬手扇了扇,便往院中缓步走过去了。 院中有几株玉兰,正吐芬露蕊,开得明艳。 她俯下身去,伸出手指,轻抚着那柔嫩的花瓣,脑中还想着刚刚看的那出戏。 “姑娘,把这个拿进去吧。” 一个略熟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侧过脸一看,说话的人却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刘婆婆!听龙皓焱说,她曾是齐鲁的公主,也曾是老先王的宠妃!就是不知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龙皓焱曾经派人去找过她,也查过她,也只查出她隐身于这青街柳巷,只求活命。事多了,龙皓焱便把她丢开不管了,没料到又在这里遇到了她。 想着,这刘婆婆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自己的师傅呢,陶伊便快步走过去,笑着说道: “师傅,可还记得我?” 说着,便拿下了面纱,一拿下来,看着她怔然的样子,又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原先那般模样了,于是又笑着说: “我是陶伊呀,师傅。” “伊儿!你是伊儿?”刘婆婆又惊又意外,忙一把拉住了陶伊的手,上下打量着,不停地说道: “真想不到,还能见着你,只是这模样怎么不同了?” “一言难尽呢!师傅为何在这里?”陶伊四面看了看,便小声问道。 “还不是为了活口,混口饭吃。”刘婆婆笑着答道。 陶伊轻舒了一口气,刘婆婆当真令人佩服,曾经是金玉一般的人儿,也不知受了什么波折,落到这样的田地,可是从来都不曾从她的言语里听出过埋怨来,曾经对自己说的,都是为人处事的道理。 “伊儿。” 龙皓焱的声音传了过来,陶伊转身看去,他带着龙寒江正站在门口处,朝这边看着。 “阿简,刘婆婆在这里。” 陶伊笑着说道,龙皓焱当年的情毒,刘婆婆也曾出力为他克制,所以也算有几分恩情,而且依理,刘婆婆还是太上太妃,是龙皓焱的长辈,可是她既已不要之前的身份,若真较真起来,倒也不好,所以龙皓焱便略晗了首,算是打招呼。 刘婆婆倒是连忙跪了下去,给他行了个大礼。 陶伊连忙扶起了她,笑着说: “您年纪大了,不要这些虚礼了。” “刘婆婆何故在此?” 龙皓焱走上前来,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上一回,只知刘婆婆跟着侄儿去了外面做生意,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呵呵,在这里生活惯了,倒是离不开了。”刘婆婆笑着说道:“于是带着那不成器的侄儿回来,开了个小店,糊口混饭吃罢了。” “开了家什么店?需要帮忙吗?”陶伊连忙问道。 “不过是家卖布的铺子,小本生意。”刘婆婆摆了摆手,又给众人行了个礼,说道: “今儿本是来给这里的姑娘送布料的,店里还有事,奴才就告退了!” “婆婆。”陶伊还要挽留,可是她迈着一双小脚,却走得飞快,很快就出了院子,远去了。 “盯着。” 龙皓焱转过身,对侍卫低声说道。 侍卫立刻领了命去了。 “这人总是奇怪,还是我去查吧。”龙寒江上前来,低声说道。 “也好,不要打草惊蛇,你随机处置便是。”龙皓焱点了点头,走回到陶伊的身边。 “我们也回吧,好热。” 陶伊重又放下了面纱,刚才这样一折腾,院中已经有不少人在张望了,不能再久呆下去。 “恭送陛下,娘娘。”龙寒江行了个礼,送二人出了小楼。 马车还没赶过来,二人便绕进了人少的小巷子,慢慢往回走着。一路上二人买了好些爱吃的糕点,一面吃着,一面慢慢走,又说了许多两个儿子的趣事,陶伊听着,只觉得又开心又心酸,毕竟不能亲手带大孩子,是桩憾事。 慢慢地,便走到了十一的王府后面,竹林沙沙,林中有小泉轻唱。 “还是这里凉爽,这夏天我怎么过呀?”陶伊轻叹了一声,去了斗篷放到一边,蹲下去掬了一把清水浇在了脸上。 “好办,我令人取了冰来,在地下给你建一室 ,你便在里面纳凉就是。”龙皓焱走过去低声安慰着她。 “阿简,我一直未问你,那些道士都走了吗?” “还有一些在城外逗留。” 龙皓焱低声回着,那些人正盼着出一些岔子,好有借口进城来显显威风,谁不想自己的门派声名显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他们真逮着了陶伊的碴儿,打着诛妖的幌子,天下百姓还是信的,到时候真闹起来,自己不要这王位倒是事小,只怕连累到两个孩子。 该死的牛鼻子们,吃饱了喝足了还不走!真想用个谋反的罪名来,把他们统统下到牢狱里去,看他们如何再闹!他的眉有些轻蹙起来。 “那,我今后还是不出门罢了,王府里有十一在,没人敢进来,一切安份些好。”陶伊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只是让你为难了,其实我并不想做这皇后,你大可让那淑妃做了,她又有家族的支持,可辅佐你,我却是什么也不能给你了,哪天我……” “别说了,我还要你什么?你把精魂都给了我,自己却……”龙皓焱从背后抱住了她,低低地说道: “还有,今后你我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我怎么可能还分得开?” 怎么可能还分得开?陶伊有些恍惚起来,那三生三世的誓言呵,真的可以实现吗? “伊儿。” 他把她转过身来,亲吻着她额头上那朵半含羞的梅朵儿,那梅朵儿有了他的唇的温度,居然又开始缓缓绽开来,浅红浮动,一片光影。 “给我。”他的手指不安份地探进了她的领中,在那光滑的肌肤上摩挲着。 第一百零九章依赖 “你又不怕头痛了?”陶伊想拉开他的手,他却固执地把手指停留在那里。 “怕什么,只待孩子十八岁了,我便将这王位传给他,十八年,足以将这天下治理得繁华起来,他们只要守得住便成了,难不成你还真想看我七老八十老死在你面前?我却不想,不如早早去投了胎来,再和你做年轻夫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无人处,他的傻话总是多。陶伊依在他的怀里,任他的手指胡乱游走着,一波波的火苗儿迅速在二人体内窜起来。 “阿简,这是林子里呢。” 半天,她醒过神来,连忙拉开他的手。 “你说这里凉快。”他低笑着,扬声说道: “都守住了,不许人进来。” 一阵竹叶轻响,林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想来,刚才旁边是有暗影在的,这人,脸皮愈加厚了些!当着这许多暗影的面,也敢这样大胆放肆! “喂,你真是厚脸皮。”她嗔怪道。 “和你在一起,要讲什么斯文?难不成还要作首诗来?” 龙皓焱轻嗤了一声,快速动作褪下了她的外衫,只留里面薄纱的裙来。 “阿简,会看到……” 陶伊急了,又挣不脱,被他抵在竹上,背上一片冰凉入骨。 “天,伊儿你算算日子,自你走后到回朝,有多少日子了?快五个月了,我碰过你几回?一回而已,我是男人,又不想去做和尚。” 陶伊听了,忍不住又替他委屈起来,那样霸王一样的人儿,以前身边常带着女人走的,现在却为了自己真变成了大半个和尚,可是看着他额上冒汗的模样,又忍不住好笑起来,便不再说话,任他动作去了。 前面是他,后面,是清凉的竹,感觉……心神开始乱飘了起来。 “伊儿,你从未说过,你喜欢么?”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嗯。”陶伊的脸涨红起来,额上那朵梅更艳丽了。 “不喜欢么?”他停了停,逼视着她的眼睛。 “讨厌极了。”陶伊干脆闭上了眼睛,低声嗔怪道: “你真是不要命的主,后宫那么多美人,偏要来我这里寻不痛快。” “闭嘴。”龙皓焱低笑了起来,现在十一也常用这句话来臭他。 他现在极为依赖十一,有他在,总归不会真的看他死掉吧!他突然有些汗颜,自己这个弟弟,现在常替他来收拾烂摊子。 二人在这清泉边恩爱,都不想再提那些烦人的事儿,只求这一刻的天上人间、 就这样纠缠着,好不容易停歇下来。陶伊半睁了媚目,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在疯狂的时候,也是沉着脸色的,只是眼眸里火焰太灼人,那火焰里,就是自己的容颜。 阿简,若是你真有事,我会在这里等你。 来生,来世。 总归是,天上人间,我定要追随。 竹叶在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二人倒下去,耳畔是那泉声流淌,头顶上是竹叶摇摇。脑中再无他事,只有彼此的眷爱。 渐渐的,天色便暗了,月亮悄悄升上了天空,清泉上月影浅浮,汩汩流水声,身后的竹有节奏的摇晃声,爱的唤声一直在林中回荡着。 突然,她似是被他带着猛然间飘到了九宵云彩之上,又如同那夜空中突然绽了满天的烟火,身体在一瞬间完全炸开。久久地紧拥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在这一刻,她突然好希望上天再赐她一个孩儿!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如果她灰飞烟灭,便有个小小的自己,在他身边陪他,让他有几分安慰。 只是,小妖,还能生孩子吗? 用泉水清洗了身子,正想分手,各自回去时,只见暗影快速从外面跑了进来,抱了拳单膝跪了下去,低声说道:“启奏陛下,城外的道士……都被人杀了。” “什么?”龙皓焱往前大步走了几步,到了暗影地身边,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陛下,城外那些道人无缘无故全都死了,而且额上都放了一朵梅花。”暗影低声说道。 龙皓焱的眉紧紧拧了起来,这明明是有人想嫁祸陶伊,如今天下已经定,还有谁会弄这些手段出来,莫非又是老四?归月山庄的人追踪了他许久,也未找到他的人,就像是从世间消失了一样。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陶伊,她站在那里,竹影遮去了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沉吟了一下,便低声说道: “走吧,进府议议。” 陶伊点点头,跟着他从侧门进了王府。 院中有丝竹声声,寻声而去,十一正在陶伊居住的小院里,院中,十二名美艳的歌伎正在起舞,婉转轻唱。 梅树下摆了一张贵妃榻,榻上铺了碧绿的锦缎软垫,十一斜歪在榻上,月光洒了他一身,此时正轻瞌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来,略尖的下巴,唇角又微微扬起来。 灰灰就卧在榻下面,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群美人儿。看样子,和这群臭男人呆久了,也学会了看美人儿了!怎么办呢,居然多了一只小臭狼! 陶伊只觉得好笑,可是十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不睁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二人只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歌舞,且等十一醒来。 蓦的,那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有一瓣轻飘到了他的右脸颊上,十一缓缓地伸手,轻拈起那片花瓣来,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把花瓣扔开来,这才懒懒地看向了龙皓焱和陶伊。 “你二人不去快活,怎么回来了?”他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躺好,懒懒地说道。 “王爷请用。”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模样和陶伊以往的相貌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捧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小玉壶走了过来,朱唇轻启,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听极了。 又一名侍女捧上了一只汉白玉樽来,侍女手轻抬,把壶中美酒倒进樽中,顿时一股清香在空中缠缠绕绕起来。 “如此好酒,怎么一人独享?” 龙皓焱也是爱酒之人,一闻这酒香,便来了兴致,大步走过去,也不着人另搬椅子,就伸手把十一的脚往里面一推,自己就坐到了榻的另一端,又顺手接过了侍女递于十一的玉樽,抿了一口,眉眼间顿时有了股舒畅的味道,这酒初入口微有些辛辣,到了喉间,便化成了一股浓醇的甘甜,顺着喉进了腹,居然又似一股冰泉在腹中盘旋流淌。 “好酒,十一,你居然私藏这等美酒!” 榻只一人宽窄,被龙皓焱这一推,十一的脚就悬在空中了,他有些郁闷地坐了起来,瞟了一眼陶伊,说道: “你这人,可怎么好呢?美人你要占,美酒你也要夺,怎生得这样霸道,我这回非好好治治你,看你以后如何霸道。” 话音还未落,龙皓焱就觉得眼前有些发花,他甩了甩头,努力看向了十一,可是十一的模样却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眼前就一片黑漆漆了,人,往后一仰,就从榻上摔了下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阿简,你怎么了?十一,你在酒里放了什么?”陶伊几步就跑了过来,使劲儿把龙皓焱抱进了怀里,焦急地问道。 “我又没说这酒是喝的,他自个儿要喝。”十一懒懒地扬了扬眉,讥笑起来。 “这叫轻雨露,是正在恩爱的人身上的汗珠儿浸了那玉珠葡萄酿出来的,我本是来拿出来闻一下,醒醒神,偏又遇到他这等嗜好红尘俗欲之人,自己要夺了去喝,怪谁?” “好吧好吧,你把他弄醒过来就是了,城外还有事呢。” 陶伊无奈地说道,她心中明白得很,分明是十一心里这些日子窝了什么气,想发泄一下,便借着这机会把龙皓焱给醉倒了。 “你陪我喝一杯,我就让他醒过来,否则让他睡个十天十夜。”十一眉一挑,就低笑了起来。 “你不是说不能喝吗?”陶伊无奈地看着他递来的玉樽,小声说道。 “你和我就可以喝,他就不可以喝。” 十一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手指在那杯口上划了一下,陶伊冰雪聪明,这才明白过来,什么轻雨露,分明是他在杯口上抹了药! “你们把他扶进去歇着吧。”陶伊站起来,对着暗影侍卫们说道: “然后就去外面守着,不要进来,我和王爷有话要说,不许偷听。” 侍卫们领了命,抬起龙皓焱就进了屋。 十一这时才沉默了下来,挥手让那些舞伎们退了下去,然后手一伸,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陶伊走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侧过脸看着他此时已经有了些许忧郁的脸,轻声问道: “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吗?怪我,没拦着他。” 十一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低低地说道: “你怎么拦得住,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又能在你们身边守多久?我终是要回山里去的。” “你要走么?”陶伊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急速地说道: “你大哥就你这一个贴心的弟弟了,而且,我们也离不开你。” “总说你们,我呆在这世间,也没甚趣味。”十一歪下去,把腿搁在了陶伊的腿上,轻动了动,说: “给我捶捶,今儿走多了,腿酸。” 第一百七十章快乐 陶伊犹豫了一下,依言给他锤了。 二人沉默着,十一只拿着酒壶慢慢喝着,那酒香梅香在二人之间飘荡。 “十一,你到底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良久,陶伊见那壶已经见底,这才问道。 十一抬起眼眸来,静静地看着陶伊,五彩的光芒又隐去了,那双黑眸,沉着而闪亮。 “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他唇轻挑,拉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说道。 “十一。”陶伊看着他柔声问道: “有什么烦心的事,告诉我好不好?这世间,我、你,阿简,青雅,也只我们几个亲人了,你总一个人去烦,我们都担心你呢。” 十一低笑了起来,伸手拉下她来,两个人的脸贴近极近了,他的呼吸都是冰冰凉凉的,陶伊心里一沉,连忙伸手扣住了他腕上的脉门,半晌,才放松了面上的表情,低声问道: “你又不比我,喜欢凉爽,这大晚上,你还是多穿件衣服吧,倒吓我一跳。” 十一却依然只浅浅笑着,松开了她,冰凉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滑过,低声说: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陶伊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母妃的忌日。”十一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 “对不起,是我们不好。”陶伊终是明白了为何他最近一直心情不好,想来是想自己的母亲了,他幼年丧母,一个人在宫中苦苦捱大,确是艰难。而龙皓焱又只顾着自己的事,也没去关心他的心事,确实是他们两个不对。 “你知道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十一猛地睁开了眼睛,又问道。 陶伊见他表情有些严厉,惊讶地摇了摇头,轻声说: “阿简只说是被人陷害的,是先王赐死。” “呵呵。” 十一笑起来,伸出左手来,缓缓竖起了两根手指,晃了晃,说道:“那年我十四岁,却懂得借刀杀人,我设下的计,谁人能解?若论心机,这世间谁能和我相比?” 陶伊的心往下沉了沉,连呼吸都清浅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我的母妃是被阿简的母妃所害,我怎能不为母报仇?可是,当我设计了一切,眼看他母妃被绞死的时候,却又觉得一切很可笑,争来争去,我们争到了什么?不过是Xing命而已,走的人,早投胎转世了,哪里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一些。活的人,却又只能生活在这痛苦之中。 更重要的是,我害错了人,我母妃原来不是他母妃的害,而是大妃!陶伊,我自幼得他母子二人庇护,却又亲手取了她的Xing命,这个秘密,我在心里藏了许多年,总想着还他,可是,总是还不清。我乏了,我还不如老四活得痛快,我也想干几件坏事去才好。” 他转了个身,把酒壶丢开,睡了起来。 陶伊把他的腿放到榻上,起身拿了一床锦被来给他盖着,他瘦瘦的身影藏在这锦被之中,居然有种让人痛惜的感觉。 十一,原来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用琉璃光自封了双目,为的是不想再去看这红尘Jian诈,为的是藏住眼中心里的秘密。他的不羁,他的玩笑,都只是在隐藏自己的悔痛。 一年一年,一天一天,他为龙皓焱做的,远超一个兄弟的本份,包括对陶伊的喜欢,他都只是几句玩笑话带过,这份隐忍,让他太累太累了。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他喃喃地说着,手放到了枕下。 远离庙堂,天涯海角,纵意江湖,这是他曾经对陶伊说的话。他所求的,不过是有一个能如陶伊般善解人意,体贴的女子,愿意和他过那样的日子,红袖添香,只为他一人,携手共度,这漫漫红尘人生。 陶伊坐在榻沿上轻轻地给他锤着腿,十一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低声问道: “你会看不起我吗?” “嗯,我也给你说个秘密吧。”陶伊想了想,蹲下来,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其实,阿简有个最怕别人知道的秘密。” “嗯?”十一翻过身来,眸子里月光浅柔。 “阿简在这个世上,最怕一个人。”陶伊笑着说道。 十一挑了挑眉,低声说:“他还有怕的人么?” “有呀!你不知道么?他最怕的人是你。”陶伊轻叹了一声,把被子给他拉上了一些。 十一沉默下来,又听陶伊小声说: “他最怕的是你哪一天突然就不声不响地弃他走了,所以他才会允许我和你亲近,你想,他那样霸道的人,怎么会允许我和男子这样亲密?他害怕你生气,害怕你走掉,他也知道你再和我怎么胡闹,也只会把我当嫂嫂一样,绝不会做出别的出格的事来。 他离不开你,就像离不开我一样。他这一辈子,是把你看得极重的,不是因为你能帮他,而是因为你是他弟弟,他总是想着保护着你和青雅,怎耐他Xing子本就没有你这么细致,反而是你处处保护着他,久了,他心里也有愧。 十一,你且再莫说走掉之类的话了,你看我,全天下人都不愿意我和他在一起,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而且,谁没犯过一点过错呢?他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团圆的家而已,你我都是他的家呵!” 陶伊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催眠曲一样,十一又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几片云飘过来,遮住了那清冷的月辉,叶子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有些沉寂。 陶伊也不再说话,给他掖好的被角,便往屋里面去了,十一需要好好地静一静,这秘密藏了这许多年,也是应该吐出来才对,难为他一个人居然捱了这么多年。 两兄弟,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只隔着这十数米的距离,都睡得沉沉。 应有一个放松的好梦吧? 几只雀儿叽叽喳喳地欢唱着,吵醒了窝在躺椅上的陶伊,昨晚上龙皓焱醉了,四仰八叉的睡在了床榻上,占了大半张榻,陶伊想让他睡得舒服些,便在这躺椅之上睡着了。 她坐起来,看向榻上,他依然沉睡着,锦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似乎一整晚连身都没翻一下。对了,昨儿晚上忘了问十一给他到底下了什么药了,何时才会醒。 她快速站起来,往院中走去。 清晨的空气,新鲜,又夹带着泥土的芬芳,十一还在熟睡着,长发从榻上垂下来,锦被早被踹到地上去了,衣襟半敞着,一只脚赤着,一只却还有半只袜子挂在脚上,灰灰却卧在他的脑侧,篷松的大尾巴就横在他的脖子上面,像是系了个围脖儿一般。 而福公公他们早就守在一边等着龙皓焱醒来了,上朝已经晚了,那些老迂腐正等着逮陶伊的错儿呢,又去晚了,龙皓焱今天的耳朵又有得受了。 可是,这屋里屋外,陛下王爷全睡得香香的模样,他们也不敢吵着,只好在旁边干着急。 陶伊过去,轻推了推十一,他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正想开口唤他时,突然,十一猛地翻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皱起了眉,直直地盯着榻边的陶伊看了一会儿,然后便猛地坐了起来,拎起了灰灰就狠狠地往一边丢去,还拧着眉骂道: “去,小畜牲,居然在本王的脑袋上放屁!” 灰灰在地上打了个滚,瞟了一眼十一,拖着圆滚滚的肚皮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了。极精灵的小家伙,早看明白了,如今在这个院子里,它只要和一个人好就行了,那就是陶伊,这些男人,全都得听陶伊的,只要陶伊疼它,它就是第二大、第二重要的人物了,别说放屁,就是在他们碗里去吃饭,陶伊也不会骂它的。 陶伊果然没有骂它,只掩嘴笑了半天,转身让在旁边看十一看得直流口水的小丫头们去拿十一的衣服鞋袜过来,又让小太监去拿梳洗的用具。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十一眉一挑,又歪了下去,一副懒洋洋地模样。 陶伊见他已经一扫前几日的烦忧神色,知他已经放开了一切,对往事,对自己的感情,他都想通了,这样便好!陶伊的心里也高兴了起来,亲手接过了小丫头手里的梳子,走过去给他梳起了长发,低低地说道:“是,我得侍伺好了小叔子,小叔子快把我夫君给弄醒过来吧,你没见福公公他们都侯了许久了吗?” “他自己贪睡,与我何干?他懒,不想做皇帝,我去做便是。”十一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趿着鞋,踢踢踏踏地往屋里走去了。 不多会儿,龙皓焱的怒吼声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十一你搞什么鬼?这小畜牲怎么在我脑袋边上放屁?” 然后便是辟哩叭啦一阵乱响,似是两兄弟在过招,过了一会儿,龙皓焱才铁青着脸色,气呼呼地走了出来,也不梳洗,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狠狠地瞪了一眼陶伊,快步带着福公公等人走了。 到了门口,才丢了一句话说:“十一那事交你去查查看,我今儿朝中事多。” 说着,扭过头来,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陶伊。 怪哉,为何瞪自己?陶伊看了一眼正一副得意洋洋的十一,小声问道:“你又如何气他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银镯 “我哪里气他,我只是说你脖子上味道很好闻,他昨晚上醉了,倒让我抱着好好闻了一回。” 十一促狭地笑着,脑子里满是龙皓焱那铁青的脸色,龙皓焱自是知道他喜欢陶伊的,可是这份喜欢和龙皓焱的喜欢不同,他只是喜欢和陶伊闹闹,喜欢和她说说话儿,喜欢她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便觉得日子很快活了,若没了陶伊,他也一样活着,或者为了龙皓焱,他也可能狠下心肠把陶伊给杀了,他可不像那男人,急吼吼地,若没了这女人,便像没了魂一般。 爱情,和红颜,是这种区别吗? 可是,为何你兄弟两个斗气,却来瞪我?真是委屈得紧呢! 哎,陶伊转了身,自去收拾那满屋的狼籍了,十一的低笑声就在外面响着,听上去快活之至。 闹便闹吧,醋便醋吧,只要他们两个好好的,自己便也开心了!回头,迎上十一亮闪闪的目光,陶伊抿嘴一笑。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些死道士。” 等她忙完了,十一也换了一身崭新的白锦衫,是件对襟长衫,越发显得飘逸俊秀起来。 “十一,你又不想讨老婆,没由头的弄得这么好看,你瞧瞧你府上的丫头们,魂儿全丢你身上了。” 陶伊抿嘴一笑,过来给他理了理身上的褶皱,笑着说道。 “谁说本王不要讨老婆,若本王今天在街上瞧见顺眼的,本王便带回来。”十一不屑地轻嗤了一声,又说: “再说了,本王好看是应当的,本王的母妃当年可是燕周的第一美人儿,他那火爆龙本就没我生得好看,是你没眼光。”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陶伊连忙闭了嘴,他倒是心情好了,嘴上功夫也更厉害了,龙皓焱和自己本就没他能说,这样一来,还不天天被他取笑,成了他的乐趣所在? 见她投降,十一便转身往外走去了,一面走,一面说: “把青阳小姐请出来。” 嗯?府上还有哪位青阳小姐?莫非是娇乐?陶伊楞了一下,小丫头却飞快地去了,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青阳惜柳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懒洋洋地扭动着纤腰走了过来。 “什么事?”瞟了一眼陶伊,她便看向了十一,不耐烦地说道。 “带你去剥皮。”十一扫了她一眼,便往外走去。 “龙沐羽,你要杀要剐快一些,别耽误本郡主的时间!本郡主有陪你耍的功夫,还不如去赚银子!” 青阳惜柳快步跟上来,居然比他的步子还要快,直接冲到了府外。 门外已经停了三辆马车,车上有女子娇俏的声音传了出来,陶伊上前去看了一下,都是昨天在酒楼里演戏的女孩子们。 “十一,她们这是去哪里?”陶伊轻声问道。 十一看了一眼她,走上前来,对青阳惜柳说:“想赚银子很容易,这些女孩子都给你带着了,去各地演戏吧,本王只收三成,你得七成如何?” “你什么意思?”青阳惜柳疑惑地看着他。 “你身为郡主,总不成一辈子呆在青街柳巷之中,你父亲也是一代英雄,犯不着让他在黄土里面还自己打自己的脸。”十一冷下了脸色,严厉地说道:“本王告诉你,这些女孩子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本王不允许她们出一点岔子,你好好带着,把戏演完了,本王自会给你们一个好去处,尤其是你,别一天到晚弄出这副模样来,想hu猸,你这模样还差点。” 说着,又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陶伊,似乎是在说这惜柳不要在陶伊面前卖弄自己的模样,陶伊才是真的好看的人物。 青阳惜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呆看了他半晌,便一扭身上了马车,自己夺过了马车夫手里的鞭子,狠狠一挥,瞪了陶伊一眼,这才尖着嗓子说道: “走了,去景郡。” 好好的,全瞪自己!陶伊哭笑不得,只目送青阳惜柳驾车远去了。 侍卫们全穿了便服,做了这戏班子的护卫,二十多骑铁骑在前面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去了。 十一这时才又露出那懒洋洋的神色来,瞟了一眼陶伊,说道:“她确实不知身上的画是何意,只知从小,家里的画师就在她身上画,画了好些年才完成,现在我已经全部画下来了。我是感兴趣得很,有空,你也帮我瞧瞧。” “那画儿要动起来才看得出意思,你画在哪里了?”陶伊惊讶地问道,难不成在屋里抓了个丫头画上去了? “喏。” 十一呶了呶嘴,陶伊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屋檐下,一长溜走马大灯笼正在转动着,上面青山绿水正逍遥。 “你、你把这个秘密挂在门口?”陶伊怔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世间,把事情遮遮掩掩的才叫秘密,公开出来了,便不是秘密了,这么多年来也没人看懂这画,为何不让大家都来猜猜?” 十一轻描淡写地说道,一掀衣袍,便翻身上了自己那匹雪白的马儿,白衣白马,白雪般的人儿! “走吧。” 十一呵!陶伊又笑了起来,这辈子能认得他,真是好福气!她向他伸过手去,十一只轻轻一拉,便把她带到了马上,陶伊隐了身形,二人策马往城外奔去了。 城外。 一片紧张气氛。 衙门里的衙役个个显得十分害怕的模样,离那间宅子远远的。 这间宅子,原本是城中一个富商的,设在城外好从附近进城的乡民手里收一些野货,那些道士来了之后,便从富商那里借了这间宅子住下了,本来从各地赶来的道人共有百余人,这段日子有些人已经离去了,还有一些却继续留在这里,紧盯着城里的变化。 “下官见过王爷!” 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见十一,立刻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行了礼。 “进去瞧瞧。” 十一下了马,又伸手去扶陶伊。 因为陶伊是隐了身形的,所以这动作看上去特别怪异,弄得那官员怔了半晌,本是有话想禀奏的,现在话却卡在了喉中,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十一。 “没有符阵,可以进去。” 到了门口,他认真打量了一下宅子,又低声说道,那官员便敛了呼吸,放慢了脚步,心里明白过来,敢情传说中的梅妖陶贵妃也来了。因想着那宅子里的惨状,又想着那梅花瓣儿,这官员便有些害怕起来,脚步越来越慢,像是在地上挪动一般。 十一也懒得理他,只和陶伊一起大步往里面走去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却没有一个衙役,只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人,现在都用白布蒙上了。 “害怕,就出去站着。”十一扬了扬眉,低声说道。 “不怕的。”陶伊轻声说着,现出形来,看向那满地的白布。 十一蹲下去,掀开了一块白布,白布下面,那人面色如纸,身体干枯,脖子上却有两个深深的牙印,原来是全身的鲜血都被吸光了,什么人可以同时用这种手段取了这么多人的Xing命?这些人不说武功,起码法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这样才敢留在这里和十一叫板,难不成对方厉害成这般模样? 二人对望了一眼,十一便伸手拈起了死人额上的那朵梅,不多不少,七瓣,浅红色,花瓣栩栩如生,再看,居然是用蝉纱做成的,这蝉纱是宫中御用之物,寻常百姓是用不上的。 十一掏出绢帕来,仔细地擦了手,把绢帕丢到了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走吧。” “去哪里?”陶伊连忙跟了出来。 “总会有蛛丝马迹的。”十一低声说道: “不要指望着这些衙役们查出什么来,我们的对手毕竟来头不小,依我看,竟不像老四的手法。” “不是四王爷?”陶伊楞了一下,这世间,还会有谁和她们几人过不去?想来想去,只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没个头绪。 十一也不再说话,走到了院子里,四处仔细瞧着,往南,是一片小牧场,有附近的乡民爱把牛羊放到林子里,每天都会有三两个乡民在这里看守着牛羊群。 “王爷,王爷!”先前那大官抹着汗走了过来,一进院中,便又楞住了。 风习习的,院子里十一白衣胜雪,陶伊却又绯衣明艳,阳光洒下,好一双璧人儿。 陶伊不急不慢地放下了头上的面纱,侧过身去,十一不悦地一弹手指,便有一颗细小的银珠子弹到了那人的膝盖上,他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去,磕了个头说道: “下官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陶伊轻声说道。 “何事?”十一掸了掸袖子,低声问道。 那人这才小心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物件来,二人定睛一看,是方雪白的乡帕,看那绣工,也是宫中之物。 “这是在院后发现的,请王爷过目。” 那人恭敬地把绣帕呈到二人面前,十一接过来,打开,里面包着一只银镯。这银镯却是眼熟得很,仔细一看,二人才认了出来,这不是陶伊刚中情毒的时候,龙皓焱给她用来镇着情毒的那只镯子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嫔妃 这镯子丢了很久了,也得是了解此事来龙去脉的人才会知道这镯子的用处和主人,想来,一定是他们身边的人做出的事了。 还会有谁?十一紧蹙着眉,却不得一丝要领,谁在他的视线之外? 龙皓焱这时候也不太好过,宫里又跪倒了一大片老学究,让他有些郁闷,把这些人召进朝中为官,到底是帮了自己,还是限制了自己。 不可否认,这些人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在朝政方面给了他许多帮助,可为人大都迂腐,而且作风严谨,朝政公务之上往往不肯循私,这又远比燕周之前以贵族、和贵族推荐的心腹为官要强上若干,朝堂之上官吏风气绝非以往可比,大都以清廉为傲。 可是,这些人也大大限制了龙皓焱自己的权利,只要他稍有越制的行为,这些人便磕头不停,哭诉不停,又搬了大套的道理出来,都顶着社稷的名号,让人拿他们毫无办法,也总不能老让龙青雅来,让这朝堂倒像成了女儿家发脾气的地方了。 此刻,外面的人依然在磕头,不停地喊着江山社稷,祖业为大之类的话,可能是喊得时间久了,有些大人的嗓子都哑了,可是依然老泪纵横,磕头不止。 御书房的大门紧闭着,龙皓焱阴沉着脸色,坐在书案的后面,手里握着一份奏折,却心烦意乱,怎么也批不下去。案上的茶水已经凉了,那盖子突然就轻轻地揭开了,暖炉上烘的茶水自己悬到了空中,然后微微倾斜,碧绿的茶水便到了杯中,清香诱人。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吓了一大跳,直楞楞地看着那茶壶,连呼吸都忘掉了,只有福公公明白了过来,连忙提醒着龙皓焱: “陛下,娘娘来了。” 龙皓焱只觉得身边挨了一个软软的身子,然后一只手便捏住了他的鼻子,他便低声说道:“别闹,吓着别人了,出来吧。” 陶伊显了形来,松了手,笑吟吟地看向了那些吓坏了的小宫女们。 “还不见过娘娘。” 龙皓焱握住了她的手,拉她坐到身边,扫了一眼那些奴才们,沉声说道。 奴才们齐整整地跪了下去,给陶伊请安。 陶伊连忙上前去,亲手扶起了福公公,笑着说:“公公不必行此大礼,大家都起来吧,在我面前不用这些礼节的。” “又胡说了,宫里规矩便是规矩,你受着便是。”龙皓焱说着,又低头看向了手里的奏折。 门外,那些人并不知陶伊来了,只围着十一唧哩呱啦地说个不止。 可怜十一雪白的新锦衫被这些满手眼泪鼻涕的老家伙们摸得黑一块灰一块的,眼珠子直往上翻,可又无可奈何,只在心里把龙皓焱骂了个几百遍,脸上却又陪着笑脸,低声说道: “各位大人跪了这么久,确也乏了,不如我们去朝阳殿坐坐,一起议个对策出来,看如何才能劝谏陛下。” 这话倒是中听,各位大人一听,便齐齐谢了恩,跟着十一的身后往朝阳殿去了,御书房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时,门口值更的小公公却弓着腰进来了,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芙妃娘娘到了。” “不见。” 龙皓焱皱了皱眉,这些日子,宫里的这些后妃没事常来他这里打转,以期能博得他的龙颜一悦。 可是小公公出去传了话,便听到门外有个怯生生的、Nai生Nai气的小孩子的声音: “是儿臣想见父王!” 是长子昱儿!龙皓焱见长子来了,便放下了奏折,点了点头。陶伊进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想别人瞧见她,便又悄悄隐了身,只安静地坐在龙皓焱的身边,向外面看去。 一阵淡香扑进来,只见一位衣着朴素,发间只坠着银饰的女子,牵着昱儿姗姗然然地走了进来,陶伊看着那女子的装扮,不由得就掩嘴,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她以往最爱的打扮么?可是现在这兄弟二人都不许自己穿那青布衣裙了,尤其是龙皓焱,非得用这粉的红的翠地把她一身弄得珠光宝气,似是这样就能衬出他的她好来了。 知是他的好意,不能陪着自己,又总想着对自己好,可是除了这俗气的法子,倒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了,可是,这再俗,也是他的心呵!所以陶伊也不和他倔着了,即他的心意,她收下便是,现在她倒也是天天珠红柳翠地装扮着,只为着他看了心里舒服。 眼前这芙妃,却以为龙皓焱是喜欢陶伊这副模样,所以巴巴地打扮了过来,只是,爱情哪里是只靠这容貌可以迎来的? 轻叹着,这深宫之中,又不知道要埋葬进多少青C混女子的痴情痴意了! “给父王请安。” “臣妾见过陛下。” 二人跪下去,磕头请安。 芙妃的声音也好听,模样也柔媚,龙皓焱沉声说了句平身,奴才们便上前扶起了二人。 昱儿是有些怕龙皓焱的,只怯怯地低着头偎在芙妃的腿边,一言不发。 “昱儿到父王这里来。”龙皓焱身子微微前俯了一点,低声说道。 昱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龙皓焱把他抱到膝头上,看向了芙妃问道: “为何昱儿在你这里?” “回陛下的话,臣妾是去御花园里赏花的,看到小王子一个人在花园里哭,所以就把他带过来了。” “哦?昱儿,告诉父王你为何要哭?” 龙皓焱轻搂着孩子小小的身子,放缓了声音,这个孩子倒是心尖上的愧疚,虽为长子,却因为无母,他又忙着国事,又有陶伊生的那两个宝贝,所以自己也不常见他,所以这孩子得不到多少疼爱,现在放在淑妃那里,也不知道是否抚养得精心。 “陛下,这孩子倒是亲我,不如让臣妾带着吧。”芙妃上前来,温柔地笑着,伸手去逗昱儿的小脸。 言下之意,不是说淑妃带得不好么?龙皓焱没有出声,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芙妃。 芙妃见他不出声,也没有发怒的模样,便又往前走了一些,手也从孩子的脸上滑到了他抱着孩子的手上,轻轻抚摸着,声音也更加柔媚了,脸上又飞了红云,眼梢带了风情,一副娇俏俏的模样: “陛下,臣妾原就应该给陛下分忧……” 陶伊侧过脸去,想笑,这模样,倒不是龙皓焱想去幸别的女人,而是别的女人想来……幸他! “你下去吧。”龙皓焱瞪了一眼陶伊,嘴里说道。 “那我走了。”陶伊真的站了起来,清清脆脆地说道。 “啊!” 芙妃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圆睁着那水灵灵的眼睛,只看见前面突然就多了个绯色衣裙的绝色女子来。 “陛、陛下……她……”芙妃吓得够呛,说话都不顺了。 “陶伊。” 陶伊微微笑着,略略点了点头。 “啊……那、那……” 芙妃终是明白了过来,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宫里面,有谁人不知陶伊是谁?都指着她还没正式进来的时候,被龙皓焱一眼瞧上了,今后在宫里还有个一席之地,或者这小妖被收走了,她们能取而代之也说不定。可是,如今看他二人之情的情形,倒不是皇帝和嫔妃,倒和寻常夫妻一样的,还有哪个女人敢和龙皓焱这样说话呢? “我走了。”陶伊转身看着龙皓焱,脸上还是促狭的笑。 龙皓焱瞪了她一眼,便对芙妃说:“你去吧。” “臣妾告退。” 芙妃慌不迭地跪下去,磕了个头,站起来就想走。 “陛下,淑妃到了。” 小公公又快步进来禀报道。 哦?这淑妃倒是陶伊极想见的一个人,都赞她为人贤淑呢,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陶伊退了回来,站到了龙皓焱的身后。 淑妃进了来,看了一眼芙妃,微微笑了一下,便看向了龙椅的方向,一眼瞧见了陶伊也怔住了,不过她反应倒快,陶伊和阿泠的画像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也见过,所以立刻就认了出来,只慌了一下,便稳步上前来,给二人跪下行起礼来: “臣妾见过陛下、娘娘。” “起来吧。”龙皓焱不悦地说道:“淑妃,昱儿怎么一个人在园子里哭?” 淑妃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龙皓焱,扬声说道: “回陛下的话,并非一人,有小公公们陪着王子在花园里玩耍,只是芙妃带着小王子来见陛下而已。” 芙妃此时还在门口,闻言,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陶伊冷眼看这淑妃,倒不像别的女子那样故作清素,略圆的脸,轻描了脂粉,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发间攒了八宝簪,插着金步摇,以四妃之首的规规装扮着,娇丽之中又不失青C混,说话也不卑不亢,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富贵门第出来的女子,可能也读过诗书,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远非那芙妃可比,若这样的女子为后,也未偿不可。 陶伊倒不讨厌她,和他在一起久了,倒也看开了。这后位是谁坐上,她并不在意,龙皓焱根本不可能为了她废了整个后宫,自古以来,没这样的规矩,只是心在自己身上便行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儿子 “都去吧,昱儿是朕的长子,你们都精心一些,不要出了岔子。”龙皓焱皱了皱眉,把昱儿交到了福公公的手里。 淑妃行了礼,和芙妃一起往书房走去了。 “阿简,带我去后宫走走吧。” 陶伊见她们走远,这才站起来,笑着说道: “我还没见过你这些美人呢!” “有什么好看的,我现在烦得很。”龙皓焱拧了拧眉,把案上的折子全扫到了一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带我去看看吧,我若进来了,也得和她们认识才行呀。”陶伊给他收拾着被他弄得一团乱的奏折,轻声说道。 今天怎么来了这样的兴趣,莫非是见着这两位妃子吃起了醋?龙皓焱有些意外,略想了一下,便起身,把手伸向了她,陶伊和他牵了手,一起往外走去。 这回子倒没有隐形,而是大大方方地相牵着手,往那后宫走去了。 宫里的人多是第一回见着她,虽然觉得她长得极美,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便又害怕起来,只敢远远地行礼,便是撞上了,也会下意识地退上几步才跪下去,一路走过去,居然把个皇宫弄得安安静静起来,也没人敢议论。 不过,那各宫的嫔妃们倒是“偶遇”了不少,多是打扮得清清丽丽的,偶尔几个艳丽一些的,也是模样并非很出众的。 如此下来,龙皓焱走了一会子便不耐烦了,加上这偶遇的五品之上的嫔妃倒见了十之八九,便不肯再往前行,折了方向,带着陶伊往孩子那里去了。 两个小家伙正醒着,已经会爬了,在榻上爬来爬去的,擎宇果然要霸道一些,自己面前的玩具,便不肯让哥哥碰一下,若瑜儿不小心碰到了,他便挥起肉肉的小巴掌毫不留情地拍过去。 陶伊只是喜欢,却不敢过去抱他们,倚在门框上面,半眯着眼睛,看着这父子三人,微微笑着。 龙皓焱却皱起了眉,把瑜儿抱起来,对陶伊说道:“你看你这小的一个,也不知像谁,霸道成这样。” 陶伊立刻就笑了起来,还能像谁呢?还不是像这作爹的?否则怎么会抢了十一手里那杯酒,白醉了一场? “可是阿简,你作爹爹的,不能偏心,我虽不能亲近孩子,可是毕竟还活着。昱儿可怜,今后你的孩子多了,你若不看重些,难免会让人欺负,想想你们弟兄几个,你也不应该偏心的,你看今天昱儿,在你面前连说话都不敢,才两岁的孩子呢。” 陶伊想着昱儿那也有几分和龙皓焱相似的嘴脸,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娘亲含双,也真是个命苦的女人。再想想,就在那一晚上,就在自己的面前,龙皓焱就幸了那两个女子,那时候只觉得龙皓焱恶魔到了极点,哪里知道自己会和这样的男人纠缠了一生,怎么也分不开。 “在想什么?” 龙皓焱已经坐了下去,把瑜儿放在腿上,一面逗弄着,一面看向了陶伊。 “没什么,乖宝宝,娘的好儿子,过来,到娘这里来。” 陶伊终是忍不住了,走过来,俯身轻拍着擎宇的小屁股,逗着他玩,擎宇也爱笑,陶伊一逗他,便咯咯笑个不停,孩子的笑声总是能让人忘记烦恼,龙皓焱也凑了过来,看着一双可爱的小儿,二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心里全是满足。 “晚上就留在宫里吧。”龙皓焱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声音低低哑哑的。 “你倒真是个不怕死的主!”陶伊小声笑了起来。 “我是让你陪孩子。”龙皓焱也低笑起来,俯身吻住了她红润的唇,小声说道。 宫婢奴才们见状都静静地退了出去,两个孩子倒是依然自己玩自己的,哪里管自己的爹娘正站在榻前火热地相吻,擎宇又因为瑜儿碰到了他的玩具而发起了飙,一巴掌一巴掌地往瑜儿的小身子上挥过去了,瑜儿先是躲着,后来突然一转身,一掌就推了过去……擎宇已经爬到了榻边上,这一推,人就往榻下倒过去…… “天啦!” 陶伊和龙皓焱忙去接擎宇,只见眼前一花,一阵黑雾,一道红色的旋风,旋玑和灰灰都显出形来,朝擎宇扑过去了,这下倒好,二人二兽,撞了个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只有擎宇在灰灰的身上躺着,咯咯笑着看向那摔得狼狈的众人,一副开心的模样。 “摔痛了么?” 龙皓焱扶起了陶伊,陶伊摇了摇头,只觉得一颗心还在砰砰狂跳着,对望了一会儿,二人又笑了起来,陶伊看着龙皓焱亮晶晶的眼眸,心中轻叹起来,若没有那些烦心事儿,一家人和和乐乐,多好! “陛下,王爷到了。”福公公走进来,低声说道。 “快请。” 二人松开了紧握的手,分开了一些,看向了门口。 “你二人只会快活,把这等烦心的事全扔给我。”十一一面说道,一面大步走了进来,把一大叠奏折丢到了二人眼前。 “什么?”龙皓焱捡起一本来,展开,却是一封辞呈。 “各位大人说,若陛下坚持已见,便要辞官归田。”陶伊见他二人都面色铁青,便摇摇头,轻声说道。 “我去瞧瞧吧,我也不能总躲在你二人身后。”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去了: “请福公公引路。” 福公公为难地看了一眼龙皓焱,龙皓焱也不作声,只跟到了她的身后,往朝阳宫的方向走去。 殿中依然吵吵嚷嚷的,龙皓焱皱了下眉,这些人精神真是好,一天到晚磨叽个不停,不怕死也就不提了,他们居然也不嫌累! “陛下驾到,娘娘驾到。” 福公公到了殿门口,大声宣到。 殿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都是第一次看到陶伊,此刻天色已暗,灯笼已经悬了起来,淡黄的光影洒在龙皓焱和陶伊的身上,一个高大威武,一个娇俏苗条,并肩站在那里,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都有几分失神起来。 能让云墨流鼻血的面孔,对于这些凡夫俗子来说,那诱惑力也不是普通的。 陶伊只略垂了垂眼帘,便和龙皓焱一起牵手走了进来。 “都起来吧。” 到了上座,龙皓焱坐下去,陶伊却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向众人。 “诸位大人,听说诸位大人因为陶伊的事,正在烦忧,陶伊今天过来,有几句话想问问诸位大人。” “娘娘请问。” 大臣中有胆大的,便抬头看向她,扬声问道。 “陛下治理天下,可有不当的地方?” “并无。”那人磕了个头,大声说道。 “陛下选任官员,可有徇私的地方?” “并无。”又有人回道。 “陛下每日理政,可有懒惰的地方?” “也无,陛下勤政,苍生之福。”众人皆磕起头来,齐声说道。 “那,诸位大人为何要为了陶伊而弃陛下而去呢?陛下得众人为臂膀,委以重用,并不以众人的出身家世为碍,诸位大人为何一定要和陶伊过不去?” 陶伊缓步走上前来,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娘娘是梅妖,自古人和妖是不能相恋的,更不用说为后了。” “可是,我与陛下相识之时,也只是普通的民女,我生下两位王子的时候也只是普通的妇人,世事多变,造化弄人,上天要捉弄我和陛下,给我二人的感情带来这么多的波折,原只望着天下安定,能给我二人的感情一个安身栖所的地方,可是天下道士却以我是妖为论,煽动了各位大人来为难陛下,让陛下不得安心处理朝政,我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有碍江山社稷的事来,诸位大人,仔细想想,天天纠缠在此事之上,把朝政置之不顾,得多?失多?” 陶伊平静地说着,殿中便安静了下来。 “皇后之位,我原不想做,可是我现在偏要做了,陛下生于深宫,长于深宫,身边要的,不过是一个能陪他的女人,他喜欢我,我也愿意陪着他,诸位大人都能娶上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何陛下不可?” “可是……娘娘是妖……”又有人说道。 “那你们便以此事为由请辞,你们心里的江山社稷又去了哪里呢?”陶伊弯腰,扶起了最前面那位头发斑白的官员,放低了声音说道: “诸位大人,陛下梦想,让燕周重现三百年前的辉煌,诸位大人难道不想?” “可是城外惨案,还没有定论!”那官员沉吟了一下,又说道。 “诸位大人只要稍想想,陶伊正处于这等特殊时刻,怎么会给自己惹麻烦?不是让天下人都来反对陶伊为后吗?” 陶伊微微一笑,侧过脸来看向了龙皓焱,坚定地说道: “陶伊已经遭遇过一次天火之劫,不怕再受一次,陛下和陶伊心意相通,只愿厮守,不愿分离,便是有灾祸,也只会降到陶伊和陛下的身上,现在朝中有十一王爷,寒江王爷,还有诸位大人,自可辅佐太子建立辉煌盛世,所以,诸位大人看在我二人恩爱的份上,便高抬贵手吧。” 众人心里,这梅妖应该是妖气冲天,或者是妖媚惑主,残忍霸道的形象,可是听她一席话来,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倒显得他们一群人是来威胁皇帝一般。 第一百七十四章七日 “朕意已决,择日不如撞日,后天,就正式册封陶贵妃为后,你们都退下吧。”龙皓焱站起来,不急不缓地说道。 殿下一片寂静,吵嚷了这么久,结果居然是他一句话就定了案。可江山是他的,王后也是他的,他们反对还有何用? “众位大人请回吧,天色暗了。” 福公公上前来,低声劝道。 众人不再言语,静静退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龙皓焱和陶伊执手相望着。 “我既担了这罪名,天下的道士应该很快就到了,阿简,你怕么?”陶伊轻声问道。 “我倒是害怕你会逃掉,天火落下来的时候,你自躲在我怀里便好了,我护着你。”龙皓焱抱住了她,二人紧紧地拥抱着,只听见彼此心跳,默契。 这夜,陶伊没回去,就在湖中的小亭子里歇下了。龙皓焱和十一一去商议立后的事情了,湖中凉风习习,歪在软榻上,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拔动着。 朦朦胧胧中,只觉得眼前白影儿一闪,屋子里赫然多了一个人。 她定情一瞧,那长发如雪,嘴角噙笑的男子,不是云墨是谁?他居然回来了!陶伊飞快地从榻上爬了起来,惊喜地说道: “云墨,是你吗?” 云墨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她。 “云墨!”陶伊眼眶一红,便快步扑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上下看着,轻声说: “我和青雅都担心你,你回去后可有受罚?” “并未受罚,上神说我已得醒悟,便网开了一面,让我重掌幻门,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可愿随我回去?” 他敛了笑容,小声问道。 “是不是上神动怒了?可是那林中之事,并非我所为呀!” 陶伊担忧地问道,上神对她印象并不好,之前是阿碧的国师拼死保下她的一缕清魂,她才得已转世,现在她又到了人间天子的身边,上神忍耐至今,却也是极致,他动怒,并不稀奇。 “林中之事是谁所为并不重要,只是这事还是因你而起,上神依然会怪在你的身上,快随我回去吧。” “可是……” “天火一下,你这最后一缕清魂也没有了,伊儿,人在情才在,你何苦一定要为这情字断送自己?” “你不是也为了一个情字差点魂飞魄散,你我皆是痴人,云墨,谢谢你来看我,你回去吧,莫要又惹恼了上神,他肯开恩饶你,就不要再为我受牵累。” 陶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伊儿,你让我怎么办?我哪里能看你去送死?”云墨大约已知这次来的结局,只轻叹了一声,便摇头说道:“最迟这月十七,你们的大限便到了。” 今天是初十,七日,还有七日! “七日!” 陶伊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了下去。 “伊儿,回去吧,留在这里,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你何苦这么执拗?”云墨缓步上前来,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劝道。 “可是,云墨,我、孩子……他……”陶伊喃喃地说着,心乱如麻,居然是慌得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是阿泠,又有了牵挂,早没了那份毅然赴死的心,想的,念的,便是他父子三人能够安康。 月光投进来,两个人的身影轻挨着,龙皓焱在船上便看到了那窗口上的两道身影,眉便拧了起来,十一刚走,那屋里不可能是他,还会有谁能在暗影的眼皮子底下钻进那湖中小筑中去? “何人在屋内?” 一个起身,人便如箭一般,从小船上跃起,稳稳地落在了亭子的外面,一面推门,一面低喝道。 云墨的眸子里滑过一抹不舍,慢慢地隐了形去,轻声说: “若想通了,便传信给我。” 龙皓焱推门进来,只见陶伊呆呆在坐在椅子上面,泪水盈盈地看着他,再环视屋内,只闻到一股陌生的木犀香,分明,有人来过! “是谁?莫非是哪个臭道士来找麻烦?” 他弯下腰来,伸出食指,轻轻地抹去眼角滴落的那滴眼泪,低声问道。 “阿简,抱抱我。” 陶伊站起来,轻搂住他的腰,小声说道。 龙皓焱见她声音略哑,满是忧伤,便坐了下去,把她抱在膝上,轻声地问道: “告诉我,到底谁来过?” “十一。” 陶伊靠在他的肩头,手轻抚着他的黑发,慢慢又往下滑去,到了他的唇上,手指在那唇上轻轻摩挲着,低声问道。 龙皓焱轻拧了一下眉,没有出声,她若说谎,自有原因,他不愿意追问,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 “阿简,你说我们下辈子真的还能相遇吗?阿碧也曾对我许下过这样的誓言,可是这一生我们却各爱了他人,你说,誓言到底是什么?” 她站起来,推开纱窗,看着那湖中的月光,轻声说道。 龙皓焱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看向那弯月亮,清辉满天的世界,为何不肯给他二人的感情一个栖身之所?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杀戮太重,所以要屡经这些波折? “不要担心,你我二人真心相爱,关他神佛何事?你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他侧过身来,看向了陶伊,低声安慰道。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相爱便能解决的呵!陶伊没把这句话出来,只挤出一个微笑来,人轻偎在了他的身上,龙皓焱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轻吻,便把她横抱起来,往那软榻上走去。 陶伊想着他的元气又会受损,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是他一手紧紧地握着她的纤腰,不让她动弹,一手又霸道的往她的衣服里面探去了, 她被那大手轻覆在了胸前,脑子里却又突然想到那七日之事,便又随他去了。 好歹相爱一场,便把这几日尽情享受掉吧,终是不想离开他父子,大不了,到时自己一人去领这天火。 打定了主意,便又主动起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的身体俯上来,又扯开了他腰间的腰带,小声说: “阿简,我害怕,我要你这几日都在我这里陪我。” “好。” 龙皓焱低低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些,她现在的身体总是很冰,像块在水里浸了许久的玉,水润而沁凉,无论热情的火焰有多么高涨,也改变不了她这身体的温度。 “这么凉!”他把她的腿弯起来,捉住了那如莲的小脚,轻捏着,感叹道: “又越发瘦了,伊儿,你存心让我心痛么?” “你见过哪株梅树,哪枝梅枝,哪朵梅花是胖墩墩的?若那样,便是偷懒不肯好好开花之辈,总是修炼不Cheng人的,你倒说我瘦。” 陶伊仰起头来,咬住他的唇,低低地说着,那微香从她的齿间到了他的唇角,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回吻了过来,含着那柔软的唇瓣,辗转着,让她再无法说出话来。 微眯双眼,任身子被他打开,那滚烫灼热让她的心猛地颤抖了起来。 她的二世,也算足矣。 阿碧是极爱她的。 阿简的爱更是深入骨髓。 现在又有一双孩儿,哪个小妖有她这样的好命? 一番缠绵旖旎…… 他沉沉睡去,陶伊轻撑起自己的身子,侧着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他睡着的时候也是这般坚毅的表情,他太刚强,从不畏任何艰险,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做这开国之君吧!如此有报负的人,怎么能为了自己一个小妖送了Xing命? 她轻叹着,整衣坐了起来。 湖心风大,掀起满室的轻纱,她推门而出,走到曲折的廊桥上,扶着那栏杆慢慢坐下,把双脚探进水中,任这冰凉的水没过小腿。 淡淡的,湖中点点碎碎的星光。 慢慢的,天亮了。 龙皓焱自是知她在外面坐着,却没有唤她,她和十一是一路的人,有了心事总喜欢自己一个人闷着,愿意说的时候才会来告诉自己,只是不要拖太久,让他担心太久才好! 暗影早悄悄护在了陶伊的身边,待龙皓焱睡起去看时,她已经偎在栏杆上睡熟了,手里握的,还是往日她做给他的那个香袋儿! 今日上朝,殿中之人倒没有再提陶伊为后之事,想来昨天二人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所以大家所议之事皆是各地要紧的政务。 他在朝堂之上,陶伊便去了龙青雅那里。 面前一盘棋,已经走到了一半,她已落于下风,十一正轻挑着眉,一副讥讽的模样,龙青雅则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不停地数落着面前一群着了男子服饰的女孩子们。 这都是她养的谋士,有会琴棋书画的,也有武艺高强的,她是打定主意不再嫁人了,嫁人有个甚趣味?那青阳云墨,自己一片痴心,换来的却是一片冷情,罢了,那种相思之伤,她也不想再受一回。 “哎呀,十一你的袍子!”突然,龙青雅大喊了一声,十一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龙青雅却飞快地伸手把刚下落错的那步棋子给挪了位置。 旁边,陶伊一脸惊讶,龙青雅却使了个眼色,干咳了一声,说道 :“你今儿穿的这袍子忒难看!”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限 十一白了她一眼,目光落回棋盘之上,楞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唇角一扬,手指轻拈起另一枚棋,轻轻落下,棋局又是一番光景,比先前那一步,更凌厉,陶伊和龙青雅居然再无子可落下。 “无趣!”龙青雅把棋子和乱,坐了下来。 十一掸了掸袖子,端起了宫婢端来的茶,自他进了这殿中,宫婢们便隔一小会儿就会进来换一回茶,陶伊在旁边看得直笑,也接过茶来,轻啜了一口,小声问道: “公主这里茶叶可够?” “什么意思?”龙青雅皱了下眉,看着陶伊问道。 “我可是喝了七杯茶下肚了,有事快说吧。”陶伊笑着放下了茶碗,轻声催促道。今天可是破天荒的事,龙青雅居然打发了人请她过来。 “没事,就是……我有了。”龙青雅歪在榻上,垂下了眼帘来,低声说道。 “有什么?”十一下意识地接过了话,低声问道。 “女人说有,当然是说有孩子了,你怎么这也不懂?”龙青雅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居然责备起这做哥哥的不懂女人。 “噗……” 十一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这个妹子倒真是不害臊,她虽嫁过人,可现在毕竟是单身!难道,把他和陶伊叫了来就是说这事么?若陶伊倒还好说,她是嫂嫂,可自己是她兄长呀! 陶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然后小声问道: “是谁的呢?” “这个你们别管,你们使个法术出来,让我今天就能生下孩子!”龙青雅坐直身子来,语速极快: “我懒得怀上十个月,太辛苦了,又不能到处去玩,可我又想要个孩子,你们快快施法吧!” 十一常去戏谑讽刺别人,这可是头一次尝到哭笑不得的感觉。陶伊也是,本是烦心事满怀,被龙青雅这话一说,居然一时间也把自己的烦恼给抛到了脑后。 “我想过了,女人总得当一回娘的,就像妖怪嫂嫂一样,满天下道士喊打喊杀,可是还是守在孩子这里不肯逃走,这个好,我喜欢!我也喜欢有个小家伙喊我娘。” 龙青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怀个孩子嘛,女人都得作娘,什么叫有伤风化,她不懂,反正她又没有七个八个的面首养在殿中,只是和那男人有了一夜的风*流而已,青阳云墨,相思归相思,但也无可挽回,今后别人都成双成对,便有个孩子陪着自己到老也不错呀! “那个,长公主,恕我无能为力,这法术是没有的,孩子从怀上到生下来,都是自然规律,没人可以打破这规律,我想,王爷也是不能的,还是快说出孩子的爹是谁,让陛下给你安排成婚吧。” 陶伊沉吟了一下,便小声劝道。 “成什么亲?要我跟那臭男人成亲?让他去死吧。”龙青雅的脑中悠然闪过那一晚的疯狂,脸顿时涨得通红,猛地转过了身去,不再看他二人。 陶伊和十一对望了一眼,心中大致猜到了那人是谁,荣延!若这两人真在一起,那可真算是天崩地裂,众人全都得速速远避才行。 “什么事?居然惊动了你二人。” 龙皓焱的声音传了进来,低笑着看向了陶伊。这姑嫂二人若真能处好了关系,倒是他乐意看到的。 “无事,只是下下棋,你不处理朝政,跑这里来干吗?难不成还怕我和长公主打架?”陶伊笑着站了起来,故意不去看龙青雅丢来的眼色,拉着龙皓焱坐下来。 龙皓焱低笑起来,这话倒真是说中了他的心事,龙青雅最近脾气暴躁得厉害,又悄悄做了根鞭子,昨儿在花园里打了好几位嫔妃的侍女,今天那些嫔妃还来找他抱怨哭诉呢。 轻轻地推开龙青雅轻拧自己胳膊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这才看着龙皓焱问道:“七日之后的大礼,月魂和荣延都会回来吧?” “自然。” 龙皓焱点头,沉声说道,他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七天之后,若他和陶伊能闯过,自然是大好事,若不能,这天下还需要这般人来辅佐太子。 “你来了正好,林中的事,我正想和你说说。”十一站起来,打断了二人的话,伸出右手修长的食指在案上轻磕了一下,便抬步往内室走去。 龙皓焱连忙站起来,跟他走了进去。 见他二人进去,龙青雅走过来,瞪了一眼陶伊,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许你多事!” “我倒不会多事,可是哪个孩子不想有个爹呢?做娘的,总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才是。”陶伊拉她坐下来,小声说道:“还有,昨儿云墨来过了。” “真的吗?他来作甚?”龙青雅的眼睛猛地瞪大了,直直地盯着陶伊。 “是,他来告诉我,我和你王兄只有七日的时间了,我还有话要交待于你。” “七日?”龙青雅一听此话,又把云墨给忘了,紧攥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此话怎讲?” “七日之后,便是我的大限,是生是死全在那一天了,我倒是抱了必死的心,只是,我走之后,别人我都不放心,请你看在王兄的份上,善待我这两个孩儿。” 陶伊轻声说着,龙青雅的脸色却白了下来,她咬了咬牙,大声说道: “我就不信了,我龙家天威,我王兄天命之子,这些人还真能跟我们作对不成?那些人若真敢来,我龙青雅便站在第一个,我管他是天雷地火,还真敢打我烧我不成?” “长公主情意,陶伊铭记,也请长公主答应我一件事。”陶伊俯过身去,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龙青雅的眼睛便瞪大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我不许,这不行!” “求求你,你也爱过,你明白我的心。”陶伊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龙青雅的眼眶便红了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和她,都是痴心的女子,宁可自己死上一万次,也不肯爱人受一点伤。 所以,陶伊说,你会明白我的心!可是傻嫂嫂,如今我也不讨厌你了,我也心疼自己的王兄,怎么会舍得你们受这样的苦? 二人沉默了一下,那愁绪在心间萦绕着。龙青雅挤出笑容来,小声问道: “他怎么样了?” “倒是比之前胖了一点,上神也未罚他,反而让他重掌了幻门,所以长公主不要再念着他了,幻门之主也是不能成亲的,你如今有了孩子,便多为孩子想着,不要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了。” “谁还想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龙青雅回过神来,既然青阳云墨此番前来,连提也没有提她,她还想他作甚?罢了,心真的死了!那个男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便让他去吧! “能想开便好,普通的感情才是有福的。”陶伊想着自己和龙皓焱的磨难,又苦笑了起来。 “嗯,那倒是。”龙青雅抬手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想想,陶伊连抱抱自己的孩子都是不能的,自己倒要强上了万倍。 “在说什么?”龙皓焱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倒是一脸的轻松模样。 “这么快就谈完了?”陶伊敛了愁容,挤出笑脸来。 “是。”他走近来,拉住了她的手,转过身看着龙青雅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召他火速回朝,便也在册封的同一日吧,你也应该找个好的归宿了,他,我还是满意的。” 嗯?龙青雅楞了一下,直到二人出了门,才回过神来,扭过头,冲着十一吼道: “十一,你居然敢出卖我!” “女人家家,又要作娘了,也学着点陶伊,温柔一些吧,也不怕吓着你的孩子。快坐下,我给你诊脉。”十一微笑着,一掀袍子坐了下来,手伸向了她。 哎,作娘了!一句话便让龙青雅软了下来,只好叹了口气,顺从地坐了下来,手轻抚在小腹中,感觉着那小生命,居然那眉目间真的有了几分柔情。 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太阳太暖,陶伊只走了一小段路,便说热,不愿再前行,龙皓焱便令人把奏折都送到了湖上,合上门窗,窗外林影摇摇,十分清净。 “林中的案子可有眉目?”陶伊斜倚在窗边,小声问道,身上只着了单薄的纱裙,隐隐露着那无边的C混光。 “倒有一些,十一向师门求助,他那些师兄弟近日便会进京助我,归月山庄也有了些消息,可能是这些人自己所为,意欲嫁祸,只是你那些东西没找着出处,有些麻烦,我总怕身边还有人想要害你。” 龙皓焱没有抬头,一面小声说着,一面继续审阅着折子。各府都举荐了年轻官员上来,近几日都会上京,让他亲自考核,希望多选一些有用之材,一旦他去了,年幼的太子也有这些重臣和才子们扶持着,也不会让他太过担心。 翻看着,目光便落在一个名字之上,青州府于向安——这不是她前世的恋人阿碧么? 眉微蹙了一下,把折子递了过来,低声说道: “他近日也要进京,我想把这折子驳回去。” 陶伊看了一眼那名字,惊讶地问道: “那是为何?他也有才学,又不记得往世之事,既有心为国效力,你何苦为难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爱你 龙皓焱低声说道,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眉目如画的她,心中一动,又低低地说: “你倒换件衣裳吧,这不是诱惑我么?” “你不看我总成了。”陶伊面上一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声说道。 “可总是看到了,怎么办?”他解开了衣扣,躺下来,揽着她的腰说道:“总想日夜和你缠在一起,也不知是着了你的什么魔!” “所以我说你是恶鬼投的胎,也真不怕死在我身上。”陶伊扳开了他的手指,小声问道:“你连着几天都这样,身上居然不痛不痒没感觉?” 龙皓焱挑了挑眉,撑起身子来,把她压在了身下,眉眼间全是笑:“倒真是没感觉,反倒觉得神清气爽,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的那种人,天生要和你这磨人的小妖在一起才,这骨头才会舒服?” “呸!” 陶伊轻呸了一声,拿着绢帕遮住了羞红的脸。 “伊儿!”他在她耳边轻唤着,手又不老实起来。 “别叫我。”陶伊扳开他的手指,他又重新扣上去。 “记得那次在归月山庄么?你从背后抱着我,小声说,求君上幸……我心里直乐,却又故意不笑,那时候你的模样好有趣,可怜巴巴的,小猫一样,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又怕得要死……” 他轻叹着,闭上了眼睛想着那日的情形,不大的浴桶之中,她紧张地仰头看着自己,那肌肤如玉,身子又柔软如柳,分明痛得直流眼泪,却又咬着唇一声不哼,让他尝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滋味,属于她身上的,独特而芬芳的滋味。 往日,如水,轻轻流淌过心田。陶伊转过身来,窝进他的怀里,轻声说道:“你这讨厌鬼,总是不让人有后退的时候。可是怎么办,上天也嫉妒我们,不愿意成全我们。” “管他上天作甚!人的命本就在自己手里,什么神不神的,我说,根本就是这些修行的人故意掀起这些风浪,似乎不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们有多重要似的,无事找事!到了那日,若他们真敢来找麻烦,我就真敢灭了这天下修道之人。” 龙皓焱沉下了脸色来,在她腰间的手也使了些许的力气,她轻呼了一声,小声说道:“弄痛我了!” “对不起。”他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以后也别说那些弑神灭道的话了,上神都听着呢。” 陶伊捏了捏他的鼻子,轻笑着说道: “可是阿简,普天下,也只有你敢说这样的话了,我正是爱你这般的敢做敢为,有担当。” “真的爱?”他的眼眸里滑过了幽深的颜色,声音也哑了起来。 “嗯。”陶伊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仅敢说,我还敢做!那什么上神愿意看便看吧,我可不是他的信徒。”他也笑起来,翻了身,便压在了她的身上,飞快地把那丝薄的裙摆撕开。 清脆而诱惑的声响过后,陶伊便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如美人鱼般躺在了他的身下。 “喂,青天白日的,你的奏折批完了没?”陶伊急忙去拉被他撕坏的衣衫,快速说道。 “晚上我自会批完。” “那么多……”陶伊侧过脸,案上堆得小山似的,满满都是各地呈上来的折子,还有,他若呆在自己这里,晚上哪里会批折子,怕只会在自己这里运动个不停,可别耽误了事才好。 “专心些。”他扳过她的脸来,俯身吻下,她的唇好软,咬在嘴里,糖果似的香甜,让他总感觉吻不够。 “你……” 陶伊还想说什么,那声音却消失在了他炽热的吻里。 “我不要你担心任何事,我也不要你害怕,有我呢,我挡在你的前面!” 他喃喃地说道,热烈的吻落下来,在那白皙的肌肤上烙下斑斑红痕。 陶伊的眼眶一红,哪里能不爱,在别人面前强硬如此的他,到了自己这里,霸道也是柔情!又如何舍得?经历两番苦楚,才得到这样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为人为妖,都被这爱温暖着。可是,阿简,我终是明白阿碧当年的选择了,他是希望我好,才会选择了分离,我也想你好,可是,我却不舍得离开你给的暖! 那阳光明媚地穿窗而入,一室光亮,绯红轻纱在阳光下泛着娇艳的光泽,似是也为这旖旎风景而羞红了脸。 有风轻拂过,湖水哗啦啦轻唱。 坐卧起仰间,让她的呼吸愈加急促,身子也在燃烧,那火焰腾腾,汗水密密淌下,从他的身上,到她的身上,融成一体。 “阿简,热呢。”她低低地说道。 “不够热。”他迅速吻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却把她的身体抱得更紧。 二人的发都散开了,长长的乌发纠缠在了一起,情丝,发丝,都缠得如此之紧密。 绯色的纱,他的脸,陶伊便有些迷糊了起来,似乎这便是天长地久了! 月高,天清,星稀,云淡。 燕周皇城里一片宁静。 两道人影从皇宫那高高的墙上掠出,笔直插进了那茫茫夜色之中。夜色下,那高高低低的屋檐像鱼鳞般起伏,泛着幽暗的光。 人影双双落在最高的那栋楼上,从下往上看去,月亮似乎就在他们的身后,那淡黄的光晕投在二人身上,一黑,一绯,衣衫上也落了这点点月光。 这正是龙皓焱和陶伊,只因夜深了,陶伊依然睡不着,他便把折子快快批完了,带着她出来走走瞧瞧。 “晚上的皇城倒真是漂亮。” 陶伊低低地叹了一声: “也怨不得姐妹们都拼命地修行,想着有朝一日能到红尘之中来走一遭,只是我出来得太久了,也不知道姐妹们现在都在何处,是不是也有姐妹到了这人世间来品尝这酸甜苦辣。” “这个容易,我发个皇榜,召她们进京与你一叙。” 龙皓焱低声着,揽住了她的腰,想了想,又笑起来: “若有似你这般漂亮的,也留下来陪朕吧,免得你总说我纠缠着你。” “呸。”陶伊也笑起来,葱白的手指拧上了他的耳朵,轻嗔道: “你倒是会想!” 街角处,有个小摊还点着一盏晕暗的灯,只一张桌子,那招幡懒洋洋地垂着,仔细一瞧,居然是个卖馄饨的!这么晚了,还会有人光顾吗?正疑惑时,只听龙皓焱说道: “尝尝去?” “好啊。” 陶伊点了点头,二人便从高处跃下,并肩膀往那小摊儿走去了。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趴在桌子上面打瞌睡。 “店家,两碗馄饨。”龙皓焱曲起了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低声说道。 “呃?”摊主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睛来,茫然地看了看二人,弄明白了之后,才苦笑着说道: “对不住二位了,只有一碗馄饨,二位可还要?” “自然。”陶伊点了点头。 店家这才站起来,把那碗馄饨煮好了端了上来,这二人现在都是不怕毒的,所以也懒得试,只一人拿了一双筷子,便吃了起来。 馄饨皮薄,入口即化,肉馅又嫩,味道倒真是好。龙皓焱挑了挑眉,低声问道: “店家何故这么晚还不归家,在这里卖馄饨?” “别提了,今儿赌钱小输了几个,俺家那悍妇便让俺一晚上把钱给赚回去,否则不让俺进门。”他打了个哈欠,坐到了一边,咕噜着说道。 “可是这么晚,你不怕有妖怪吃人么?”陶伊笑着问道。 “怕甚?妖怪来了,我倒要看看长啥样,还没见过妖怪呢!”店主不屑地说道,拿出自己的粗瓷大茶壶,咕噜喝了一大口,又叽咕着说道: “又说到妖怪,都说当今圣上宠爱的娘娘是妖怪,我说,若我家那悍妃有那妖怪娘娘一半美丽温柔,妖怪俺也往家里娶,免得这时候还在外面吹冷风,俺家有个亲戚,他的朋友就在宫里当差,他说了,那妖怪娘娘,可生得美丽极了,又温柔,温柔,俺现在就只盼着这两个字落在俺的头上,***,哎!” 听着他罗罗嗦嗦,龙皓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吃了吧,我倒是吃不下了。”陶伊笑着把碗推到他的面前,龙皓焱心情大好,便捧起碗来,大口地吃了下去。 “拿去吧,快快回家去,明儿自有人用钱赎回这玉。”吃了,龙皓焱一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可是很少带钱出门的主,便从腰间拉下了一块玉来,放到了桌上,低声说道。 “一碗馄饨而已,吃了便吃了吧,看你二人也不像是赖帐的主,这玉您还是收着,我天天在这里摆摊,明儿来付钱便是,便是忘了,也不打紧,就当你们听我发牢骚的报酬了。”店主把玉塞回了龙皓焱的手里,笑着说道,开始收拾起了碗筷。 “也好,我们再走走。”龙皓焱心情大好,收了那玉,牵着陶伊的手,慢慢地往前走去。 那店主微微一笑,眼中便露出了狐狸般狡滑的光芒来,待走远了,才把东西收好了,挑起了小摊往东侧的小巷走去了。 到了那里,店主放下了小摊,几把便换了衣服,月光下,分明是个翩翩美公子。 “门主。”又有几个漂亮的男子从一边钻出来,笑着说道: “有钱不赚,门主今儿可真有趣,那玉可是值大价钱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想逃 “有甚趣,他二人爱得情浓,非得把我们这些人全拉下水来,若不是答应了那债主,我才不淌这趟混水呢,管他这世间谁当主子,我们自有我们的安身之处。现在倒好,不仅被认了出来,还要给他做这些琐事,真是烦人!快走吧,回了。” 美男子唇角一扬,便负了手,带着一群美艳无边的俊秀公子哥儿往那巷子深处去了。 那月光温柔,月下那最飘逸绝美之人,分明是那百媚千娇的千机公子。 湖畔。 “乏了,回吧。”走了一回儿,陶伊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搂住了他的脖子,撒起娇来: “你抱我回去。” 哦,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龙皓焱眉眼间都是笑意,把她抱起来,便往回走去了。 “随便找家客栈住下吧,我现在就想睡了。”陶伊抬头,看了看附近,正有一家客栈,半敞着门。 “依你。”龙皓焱心情正好,便又依了她,带着她进了那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在店小二惊讶的目光里,把她抱了进去。 不过是普通的客栈,漆木床,土布的帐子,被子倒是软和。刚放下了蚊帐,陶伊就缠了上来,手探进了他的衣中,轻抚着他的胸膛,抬起如丝的媚眼来,小声问道: “阿简,我真的温柔漂亮么?” “自然,无人能及。”龙皓焱见她此刻妩媚,忍不住亲吻了下去。 一番炽吻,龙皓焱才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小妖,快从实招来,又在想什么?是不是自己跑了去领罚那一套?我警告你,不许有这样的念头?” 陶伊勉强一笑,把脸埋进了松枕的被子里,轻声说:“哪里有?你莫乱猜疑我,你倒是要还是不要?我可要睡了!” 如此直接?龙皓焱的眼中锐光一闪,手便探进了她的裙中。气氛渐炽热了起来,三两下除去了衣衫,二人便紧紧地缠在了一起。 梆梆梆…… 外面,更鼓声声传来。 二更了。 屋里也安静了下来,龙皓焱紧闭着双眼,想是药效到了,他睡沉了吧!陶伊忍了忍去吻他的冲动,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暂新香囊来,低声说道:“你我的缘份也要尽了,这是我新学着做的,比以前那个要好很多了,里面装着你、我、孩子们的头发,今后便让这个陪着你吧,我终是要回去的。” 把香袋儿戴在他的腰间,然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揭开来,一枚青碧的丹药呈现在眼前,她轻轻地拈起来,放到了他的唇边上,小声说道: “阿简,我是为你好,你要真成为一代明君才好呢,你吃了这个,便什么都解决了。他们只是用我做借口,来找你的麻烦,我不要你走上阿碧的老路。” 说着,便把丹药往他唇间送去,可是,他的唇闭得如此之紧,情急之下,她便俯下身去,要用自己的唇来撬开他的齿,让那忘情的丹药到他的嘴里去。 这是她向云墨讨来的,云墨说吃了它,便能忘了情,之后他再不会为她的事烦恼了,她跟着云墨回那幻镜中去也未尝不可,相思便相思吧,痛苦便痛苦吧,她怎会忍心让孩子同时失去爹娘,怎会忍心让他壮志刚立,便英年殒命?不,她不要,她已经说动了龙青雅,只要说孩子是哪位嫔妃的便成了,谁会去在他面前刻意提起自己来? 阿简呵,我真是太爱你,所以不忍心看你为我受苦。 凤帘儿太毒,下了那样的毒咒,我爱上的、爱上我的人都要受折磨。我是罪人,让你们都为我而痛苦如斯。 “阿简,我看淑妃便很好,也能陪你,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们的。” 她的眼泪慢慢地滑下来,落在他的脸庞上,她的心颤了颤,脸颊贴紧了他的脸颊, 他的唇终是被她吻开了,那碧绿的小丸药进了他的唇中。他睁开了双眼,一个翻身,把惊呆了的她压到了身下。 他的样子很凶,让陶伊吓着了。 “我说过,不要想着逃!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我便知道你的心思了,陶伊,为何不能再坚持几天?我说过,相信我,我会解决!怎么这么不听话?” 好久,他才松开了她,恶狠狠地说道,若刚才反应慢一点,就真的着了她的道了。 “可是怎么解决?阿简?你有什么办法?天火来的时候,你我都只有被那烈焰焚毁的命运,阿碧如此,你也如此,你让我心中如何好受?” 陶伊连忙解释着,手抓着那颗已经被口水浸湿的丹药就想往他嘴里塞。 “你还不扔远一点,真要让我发脾气么!”他恼怒地夺过那药来,狠狠地往外面扔去了,药丸砸到墙上,又弹了回来,落到了榻前,他还不解气,跳下床去,狠狠在药丸上踩了几脚,直到那药丸成了一坨看不清颜色的东西才罢手,重新上了榻,把惊愕的陶伊搂进了怀里。 “阿简,你听我解释呀,你我二人倒是小事,连累了孩子怎么办?”陶伊还想劝他,他却怒斥道: “孩子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他们的命是我们给的,上天入地,自然都要随我们在一起!” “你……”陶伊哭笑不得,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做爹的人! 呜…… 灰灰的身形猛然从她的脚踝化了出来,见他二人在床上纠缠,龙皓焱又这样凶狠对待陶伊,便恼了起来,呲牙咧嘴地就往他身上扑过去了。 “小畜牲,还添乱!旋玑,把它给我弄走!” 龙皓焱烦了,低斥起来,黑雾聚起,旋玑盘旋而出,快速地冲过来,卷起了咆哮的灰灰,穿破了窗户往外面飞去了。 “喂,你敢伤了我的灰灰!”陶伊急了,想爬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倒在榻上,然后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低吼道: “什么天火?哪里来的天火?不过是那些黑了良心的人去故意害你罢了,若真有上神,为何不早点出来见你我?反要这些臭道士来捣乱?十一说过了,真正修仙的人是不问世间之事的!若那背后之人被我找出来,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是太闲了,整天才想这些事儿,给你找件事做做,再当一回娘吧!” 他咬着牙,模样恶狠狠的,刚才才亲吻了一会儿,他的头便有些晕了,这时才明白过来,她今儿莫名其妙地想出宫来,又莫名其妙的要住客栈,是想逃跑了!趁她不注意,他早已经服下了解药,然后装睡过去,看她想如何! 没想到,她居然还弄了个劳什子的忘情药出来,该死的云墨,就知道他回来没好事!平白地给他心里添堵!这药真不应该踹坏了,应该把那云墨弄来了,塞到他的嘴里去! “偏要让你生上一大堆孩子出来,哪个上神能把一个做娘的女人给弄死?便是如此,他也就不是上神了。” 说着,身子又是狠狠地往前一撞,陶伊便小声尖叫了起来,连连捶打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你这么用力作什么?你是人,我是妖,如何再生得孩子出?” “试试!” 他的眼眸里滑过了狡黠的光芒来,动作略轻了些。 陶伊百搬挣扎不脱,人又被他弄得浑身瘫软。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说理是说不通的,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便由得他去吧! 所谓的一物降一物,是不是便是如此呢? “又不专心!”见她眼神迷离,龙皓焱便用力地扣住了她的下颌,使劲吻了一下,然后低笑着说道:“我有预感,今儿定能有个孩子!” 陶伊被他弄得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了,便由得他去胡说了。孩子,上天若真见怜,让她再怀上孩子,那只能说明,她便真真正正变Cheng人了! 三更声响过,这回昏睡过去的人,成了陶伊。 龙皓焱召回了旋玑,这家伙和灰灰,脸上身上都是小伤口,想必刚刚打了一大架吧?见陶伊沉沉睡着,灰灰还想发难,便听龙皓焱说道: “小畜牲,还没弄明白你主子么?你若敢伤了我,你主子不把你活扒了吃掉!还不和旋玑一起送你主子回宫去,这些天好好守好了她,今后给你找个好媳妇儿!” 灰灰的眸子里亮光闪闪起来,对于最后一句话倒是十分喜欢,有了媳妇的许诺,马上就忘了主子,和旋玑一起把还包裹着被子的陶伊抬了起来,往宫中的方向去了。 龙皓焱整好衣冠,拉开了门,低声说道: “都进来吧。” 门外,月魂和荣延低着头,慢慢走了进来,脸上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龙皓焱威胁灰灰的话,真是有趣! “你和青雅的婚事,我已经让大内去Cao办了,你把手上的事快些做好,也是要做爹的人了,别整天还跟着月魂到处胡混。” 龙皓焱坐下去,瞟了一眼荣延,沉声说道。 他?胡混 ?荣延怔了一下,还有,让他娶长公主,那不是给自己的脖子旁边摆了一把磨得锋利的刀么?割破喉咙还好……他想到那晚上龙青雅手里的剪刀,双腿发抖……若剪了那里可就惨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信任 月魂觉得委屈,他可是天天老老实实的,连花酒也不常去喝,什么叫跟着他胡混? 只是,通过这几天的事,他们对龙皓焱的看法又变了,这男人表面上看去风平浪静的,却在暗地里织了这么大张网,直到今日,他二人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根本就是个老狐狸!能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却不露声色,挖了大大的坑给别人去跳。 “刘婆婆那里情况如何。”龙皓焱用一句话把二人弄得笑意全无,这才沉声问道。 “已经妥了,请陛下放心。”月魂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小声回道。 “那个人呢?” “也布下哨子了。”荣延连忙回道。 龙皓焱点了点头,看了看身边的楠木镂空纹花家俱,又皱起了眉头: “归月山庄穷成这样么?我实在是每年拔了大笔银子给你,也弄个豪华一点的客栈过来,便是不豪华也干净一点,那被子差点没把我熏死,也亏得她就点中了你们这家客栈,若是别的,我还舒服一些。” 哪里有这么差?都是上好的贡缎!月魂心里暗道,却又不敢说话,和荣延二人对望了一眼,心下都明白,这人还在吃醋,他们就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龙皓焱让暗影都回了宫,只带着月魂和荣延三人,直接赶往十一的府中。 夜正浓。 星影稀疏。 十一的王府大门口悬着那排小灯笼,每个灯笼上面的画儿都在慢慢转动着,淡黄的莹光透出来,这画就像是真的一样,青山隐隐,流水淙淙,隐隐还有香气扑鼻。 这灯笼悬了许久,倒真有不少人送了答案到府中领赏,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民间百姓们的想像力是如此丰富,送来的答案中,居然没有几个人猜是宝藏的,有说是仙境的,有说是大山中的世外桃源的,有说是燕周之前的样子的……最有趣的一个,是个七岁孩童送来的答案,说那是一百年之后,燕周皇宫的模样! 一百年之后的燕周皇宫是这样青山流水一派仙境吗?那住在里面多么快活,也不用去别处修仙了!因为实在可乐,十一一高兴,便赏了那孩童十两黄金。这事在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又把老百姓们的注意力从那城外惨案上引开了一些,千奇百怪的答案都送进了府中,颇能博人一笑,十一的王府里便常有这笑声传出来。 若,真如这孩童说的倒好了!龙皓焱仰头看了一会儿,那大门居然缓缓开了,却没有门仆侍卫在门边,这十一,总要装神弄鬼,显示自己的神通!龙皓焱挑了挑眉,一掀衣袍,便沿阶而上,进了大门,径直往十一住的院子走去。 进了小院,只见十一正和一个男子月下对酌,那人白发胜雪,衣襟微敞,却正是青阳云墨,怪哉!他怎么和十一的关系如此亲密了,到了可以半敞衣襟,对月而歌的地步? 此时,二人都斜倚在软椅上,他停下脚步,略听了一下,他二人说的都是些修炼之道,再看二人皆是白衣胜雪,月光挥洒间,酒香在空中萦绕着,那满树粉梅正微微欲绽,瓣瓣娇艳,他看着那二人,都觉得漂亮难得,也难怪每每十一走到路上,都有不少姑娘小媳妇冲他使劲抛媚眼儿,自己一天到晚青着脸色,倒没人敢看自己了。 难得的是白麒麟飞瑶居然也在!就卧在十一的脚边,那雪白如云的毛发在月光下面,如宝珠般闪亮温润。 他再往旁边看,不由得有些生气。 那飞瑶旁边是谁?灰灰!灰灰旁边又是谁懒洋洋地趴着?居然是那从来不屑于和飞瑶为伍的旋玑!而且,他的爪子里居然还捧着一坛酒,长长的舌头就伸进那酒坛子里,喝得正欢喜。而那灰灰已经是醉眼朦胧,小爪子还在飞瑶的身上挠来挠去的,还仰起头来,凑过了嘴去亲它的脸,飞瑶又恼了,扬起大爪子来就拍向了灰灰,一红一白一黑,顿时又纠缠成了一团,搅碎了一地月影,掀起满院花香。 目光再往后,那软榻上,月白色的薄毯已经在往下面滑落,露出半点香肩,陶伊一头青丝垂下,睡颜娇俏,那妙曼的身姿却在毯子下面若隐若现。 自己不过比这两只小畜牲晚出来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居然敢忤逆自己的意思,把陶伊送到十一的这里来!简直岂有此理! 正怒火中烧时,云墨的目光便转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云墨突然打住了话题,十一也转过了脸来,醉意朦胧地半眯起了眼眸,懒懒地看着他。 “走吧,今天去探探。” 他沉吟了一下,把怒火压下去,抬步走到陶伊躺的榻前,弯腰给她把毯子仔细盖好,又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冰凉凉的,也没有酒气,这才直起腰来低声说道。 十一和云墨对望了一下,笑起来,这家伙倒压得住脾气,不错! “也好!” 十一说着,便起了身,白色衣袍上月光跳跃。 “她?”龙皓焱看了一眼陶伊,皱了下眉头。 “青阳帝在这里守着她,我们几个去就成了。”十一快速地系好了腰带,又抬手轻捋了一下头发,面上的表情已经严肃了起来。 龙皓焱看了一眼青阳云墨,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卷着长发,斜挑着眉眼,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先前他就给了陶伊忘情药,不会再弄点什么东西来给她吧? 正想时,十一已经拔腿往外走去了。 月魂和荣延互相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为难时,龙皓焱已经一言不发地大步走了出去,既然云墨敢坐在这里,他就敢把陶伊放在这里,陶伊和自己的情份摆在众人面前,他还能怎么样?不仅不担心,反而有些放心,云墨是玄门之主,他镇在这里,便是十一和自己不在陶伊身边,也无人敢伤到陶伊。 出了院子,几人沿着婉延的民居高墙,一路往西行去。 到了一家小店门口,几人停住了脚,荣延从后面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揭开了,里面露出一方黑色的石头来,石头上面又有一颗小针,一见到月光便不停地转动起来,转了若干圈,才停下来,指向了其中一个方向。 荣延收起了小木盒,猫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往指针的方向慢慢走去,到了墙边上,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笑来,手指在墙上的突起处一按,只听若有若无的一声响过后,无数根闪亮的银丝便弹开去了。 “镔铁,削铁如泥,别说人脑袋了。”几人快速躲过,月魂瞪了一眼荣延,伸手拈起了一根,小声说道。 龙皓焱皱了皱眉,扬了扬下巴,荣延又快速打开了四五个隐藏的机关来,件件是要人Xing命的狠毒物件,几人一一躲了过去,钻进了墙后的暗道。 暗道狭窄,几人又不敢打着火折子,只凭着自己的眼力和听力慢慢往前走着。这暗道中倒再无机关,可能是设下机关的人太自信,认为凭着外面的机关就能拦住一切人了吧? 慢慢行至前方,便见到了一点豆大的亮光,有些闪烁,可能是油灯,再往前,那灯光便明亮起来。 是从一个小窗口透出来的,这里面居然是石室!仔细一瞧,面前并排有两间,都有门,一间紧闭着,一间却微微透出声音来。 几人对望了一眼,荣延和月魂自是守住了入口处,龙皓焱和十一便慢慢往前走去了。 石室里。 灯光微弱昏暗,墙上有佛龛,一尊佛正竖起手指,托着净瓶,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佛像前,一张长凳,不过一人长短,只容一人躺下,但凳上却在行着那疯狂之事。一名女子双手被紧紧地缚在凳上,衣裙被高高推起,眼光及处,那雪白的身子上遍布了青紫的痕迹。 “贱人,你说,是不是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男人用力掐着女子的肌肤。 “都什么时候了,我只想和你一同逃命去,你为何总不信我?你快放开我吧,真要把我弄死你才甘心么?”那女子疼得受不住,连连求着饶。 男子不信,又顺手抓起了旁边石桌上的蜡来,举到她的身上,威胁道:“撒谎,否则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你说,傅远到底是何人?为何冒充本王?你若今日不说出实情,爷便要你好看!” 龙皓焱皱了皱眉,转过身去,背对了那门,手指在石室的门上叩了三下,低低地说道:“老四,出来。” 屋里骤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响过。披头散发的女子便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却不是别人,正是娇乐。她被俘之后,龙皓焱念她也是王族之后,并未真的把她送进军姬营,而是入了官奴籍,让她在官府设的制衣局里做事,只让人盯紧她一些便是了。 最近暗影说她常在晚间出来,又摸到了她去的地方,所以他们便猜到是老四回来了,这才过来一探,看老四与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有没有关系。 “既然回了,何必躲在这里?”龙皓焱推开了石门,缓步走了进去,沉声说道。 “有屁快放,你我三人早无兄弟之谊可说。”龙元澈坐到了刚才那张长椅之上,语气阴挚。 第一百七十九章布局 “老四,何苦一定弄得如此?王兄为帝,你愿做闲散王爷,他一样会保你的荣华富贵,我二人从来没想过要置你于死地,否则今日不会来见你,直接一箭射死你便完了。” 十一走到桌前,伸出手指来蘸了一点洒在桌上的酒,抬头看向那尊菩萨,一面轻声说着,一面微笑起来。 在菩萨面前行此事,普天之下,也只有龙元澈有这样的雅兴了。 这时,从另一间屋子里又冲出了一名青衣女子来,快步跑进来,扑嗵一声便跪到了龙皓焱的身前,用力地磕起头来,哭着说道: “陛下开恩,王爷回来,只是想接走老王妃的骨灰,并无他意,请陛下开恩,放我们走吧。” 龙皓焱皱起眉来,听这女子的声音如此熟悉,再一瞧,这不是小悦么?她居然还跟在龙元澈的身边!她抬起头来,那原本光洁的左脸上一条伤疤歪歪扭扭地趴着,清秀的面孔在这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扭曲。 “陛下,王爷已经知错了……”小悦哭着说道,可话没说完,就被龙元澈一声怒吼,给打断了: “贱人,你还不滚出去……” 说着,大步过来,便狠狠地一脚踢向了小悦。 小悦没躲开来,一脚踢中了腰部,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 “老四!”见他还要打,十一一把抓住了他,面上也有了怒气。看他现在四壁楚歌,却只有这位卑的小女子一路跟随,便只是为了这份心,他也不应该如此打她! 正僵持着,娇乐却在外面尖锐地说道: “龙皓焱,你还有什么本事?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们,否则我们一出去,便会召来千军万马,灭了你这狗皇帝。” 啪! 重重地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是月魂动的手,他以前是不打女人,可是也不会放过敢这样放肆的女人! 娇乐被这一巴掌打得七荤八素的,眼前金星直舞,好久才回过气来,楞楞看了一眼众人,月魂和荣延的面色都很凶狠,便捂着脸再不敢多言了。 “贱人,你还没有娇乐一半有骨气,快些滚,别碍爷的眼!”龙元澈却还不解气,恨恨地瞪着小悦骂道。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不要赶我走。”小悦却慢慢站起来,走到龙元澈的面前,小声说道。 龙元澈眼中的戾色蓦地就散去了,他看着小悦一言不发。 “出去说吧,这地方太潮,对剑伤恢复不好。” 十一小声说着,拉着龙元澈就往外走去。 龙元澈居然也没有反抗,便跟在十一的身后,低着头,暗道本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众人更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月魂和荣延押着娇乐走在中间,小悦哭着跟在后面,龙皓焱走在最后面。 刚走到窄道的中间,突然,一阵恶臭传了过来,就像十年没便便过的黄鼠狼放的臭屁,臭得简直让人差点晕厥过去,众人心中连道不好,都慌忙屏住呼吸伸手去捂住口鼻,然后快步往前奔去,当众人奔出暗道后再一看,这里哪里还有龙元澈的影子?龙皓焱一挥袖子,便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迅速返回了暗道,借着光一瞧,那暗道中间,分明开了一道小门,想来是暗藏的出口,想追进去,只听到里面轰隆隆的声响,他不再敢逗留,迅速窜出了暗道,这 时,一声巨响过后,那原本漂亮的小院已经整个倒塌了,那院中还现出了一个偌大的坑来。 “王爷!”小悦绝望地喊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从小院出来,龙皓焱令人把娇乐下了大牢,却径直把小悦送到了荣延的府中,若龙元澈想救小悦,荣延这里是最合适的,二人都爱好研究这机关,便让他二人好好斗斗,最好把龙元澈困在这里才最妙。 阳光透进层层纱帘,照在小悦那爬了伤疤的脸颊上,陶伊看着面前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还能再见到小悦!她又瘦又黑,又毁了容貌,据说是一路跟着龙皓焱走偏僻的山道来的。 她虽一直为婢,但也是在王府长大的,一双三寸金莲,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看她的脚踝处还缠着厚厚的布,想是崴到了脚。 小悦跪在众人面前面,面上的表情已经分不清是悲伤还是绝望了,跟着龙元澈一路奔来,尽心尽力地伺侯着他,只望着有一天,能捂化他的心,不再漠视自己的存在。 他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欢好,她可以忍,她本就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打骂自己,她可以忍,他的Xing格本就如此,不分男女,只要惹了他,他都下得了手,何况卑微的她?可是,她不能忍受他又一次丢下她跑掉了,像丢下一株烂草,一方烂手帕,看也不多看一眼,便走得远远的! 她俯在地上,泪水流个不停,却只是流泪,不闻一丝声响,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到。 “回了。” 龙皓焱站了起来,并不问小悦有关龙元澈的半个字,小悦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龙皓焱,陶伊犹豫了一下,也不问一个字,只跟着龙皓焱走了出来。 “他呢?” 龙皓焱沉声问道,伸手,从侍卫手里接过了斗篷,却不是自己披上,而是遮到了陶伊的头上,今儿太阳太大,她根本晒不得。 “师傅回幻门了。”陶伊挽住了他的手,抿嘴一笑,仰头看着他,是在吃醋么? 龙皓焱只不作声,弯腰抱起她来放到乌锥身上,从王府侧门出去,往王宫行去。今儿没早朝,宫里肯定已经围了若干老大臣,在吵嚷着要他快从湖心的小亭里出来,真是头疼,如今只要他稍晚一点, 这些大臣必要算在陶伊的头上,可是仔细一想,也只能算在她的头上了,自己不是缠在她那里,又能在哪里? 一路策马行来。 走的是从王府直通皇宫的专道,很快便进了宫,福公公早就带着人,捧着龙袍王冠守在了门口,可是龙皓焱却微拧了眉,沉声说道: “传旨,朕染了风寒,免朝四日。” 免朝四日?那四日后可就是立后大典了!这不是故意的吗?福公公却也不多问一个字,弯腰退下去,行了礼,便去宣旨了。 陶伊微揭开了一点斗篷,斜着眼眸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 “阿简,你说,你和十一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龙皓焱的眉眼间有些神气的味道,唇一扬,便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湖心的方向去了。 一边的宫婢侍卫太监赶快低下头退到一边,见到他们的表情,龙皓焱的笑意更浓了,他要和自己的新后缠绵三日,这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他就是对手知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新后缠绵不休。不理朝政,多给他们一些造反的借口,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多一层。 他被妖女所迷惑,不理朝政,不顾齐鲁又到汛期,强行纳来金银财物为自己的立后大典所用,却不管齐鲁的灾民苦难……对手不正是期盼着他这样做吗? 他不仅要这样做,还会做得更加夸张! 他最迫不及待的事,是想看到那人的真面目! 陶伊看着他眉目间的笑意,突然觉得龙皓焱有些像一只老狐狸,狡滑极了! 关上了门,陶伊把捂得人出汗的斗篷取下来,快步走到屋子一侧,掀起了地板上的那块活动木板,便扶着那小楼梯下去了。 原来,从这里可以直接到屋子底下的湖水里去,龙皓焱花了巨资在这湖中小筑的下面给她造了一方小池,这方池水阳光照射不到,一直冰冰凉凉的,刚晒了太阳,被这冰凉的湖水一浸,别提多舒适了,她趴在那楼梯上,伸手散开了发上的玉钗,伸手递予了龙皓焱。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说来听听呀。” “杀人。”龙皓焱把一个小软垫扔到了地上,坐下去,自行去除了鞋袜,把脚伸进了水里,用脚趾在陶伊柔软的手臂上轻触着。 “臭极了。”陶伊想躲开去,却被他一脚勾住,用双腿把她固定在身前,不许她动弹一下。 “你杀什么人?”陶伊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放弃了,手在他的腿上轻按着,小声问道。 “那帮和我作对的臭道士,杀光了拉倒。”他的眼眸里有了些戾色,语气也阴狠起来。 “你杀他们作什么?不过是有人挑唆了他们,快些住手!”陶伊连忙说道。 “你说,我们昨儿走了,你和青阳云墨都说了些什么?又找他要什么忘情药没有?” “要了,我还吃了若干颗,过了今日我就会不记得你了。”陶伊推不开他的腿,便故意说道。 龙皓焱不屑地嗤笑了几声,突然弯腰架住了她的手臂,把她从水里提了起来。 “作什么?”水珠哗啦啦地落下,她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妙曼的曲线来,她慌乱问道。 “那你还不说,昨儿晚上怎么回事?”龙皓焱眯了一下眼睛,把湿漉漉的她往窗边的软椅上一扔,低声问道。 “是他二人商议事情,和我无关,只是那两个小畜牲闻到了酒香,自己跑了过去,我被你……睡得那么死,哪里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云墨也在,你和十一倒不在,你还敢问我!”陶伊一面拧着头发上的水,一面责备道。 【谢谢亲爱的妹纸们一路支持哦,有什么意见可以在文下提出来,我都会一一看的。】 第一百八十章吃醋 “灰灰!”她踢了踢脚,喝斥道:“还不出来!” 浓浓的红雾升起来,灰灰窜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讨好一般地在她的脚上蹭着,呜呜咽咽的,像是在讨饶。 “看你还喝酒,以后还喝不喝?” 陶伊顺手拿起了身边自己平日里给孩子做衣服时用的小尺子,在灰灰的屁股上轻抽了几下,灰灰却尖声啸叫起来,就像她用了十分的力气去打,把它快打死了一般,只几下便眼泪汪汪地了。 “小畜牲,倒真是会装!”龙皓焱嗤笑起来,坐下去,用脚轻踢着它的尾巴说道。 灰灰扭过头来,呲牙咧嘴地冲龙皓焱做了个凶狠的表情,转过头去看陶伊时,又是可怜巴巴的模样了。 这家伙也会两面三刀,当一套背一套! 龙皓焱恼了,拎起它来就往窗外扔去,把它丢进了湖里面,然后低斥道: “宠坏了这些小畜牲,给朕滚远一点,岸上去!” 灰灰尖啸着,声音却欢快极了,飞快地往岸边游去了,不多会儿上了岸,一溜疾奔,跑了个没影,不知道疯哪里去玩了。 “旋玑也滚!”龙皓焱又低斥道,黑雾散去,旋玑也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你干吗呀?”陶伊换上了干净的衣裙,惊讶地问道。 “它们学了喝酒,若不赶它们走,难不成还想让它们学别的么?”龙皓焱低下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衣裳倒是好看,不过你也穿得太快了些,我又得脱一次!” “呸!想得美!不干活儿,老在我这里,说不定明儿早上你就被我吸干了元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正说着,陶伊却越来越奇怪起来,这龙皓焱常在自己这里纠缠不休,除了第一回着实累了好几天,这后来几回却是没事人一般,没有一点不适的表现,真是怪哉! 她凝神看他,他神清气爽,熬了夜也没见他有一点疲惫的模样。 “莫非是我的精魂珠的作用?”她好奇地问着,手抚上了他的小腹,他的小腹很烫,似是有把小火焰在他的腹内燃烧,以往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啊! “怪哉!”她喃喃地说着,又抬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有甚可怪的?过来。”他一把拉下她的手,便把她推倒在榻上: “要吸我的精元,就赶快些,晚间我们还要出宫去办事,只有三天了,得赶快一些。” “什么事?你说清楚,否则我不去。” 陶伊推着他,却又推不动,他的身子压下来,便如顽石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是故意的! “喂,走开……”她连连拍打着他的背,从喉里挤了几个字来。 “我要醋死了,今后离他们远些吧。”他翻了个身,躺在她的身边,声音有些闷闷的。 “呃……”陶伊楞了一下,便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吃醋呢!你还说灰灰那小畜牲会装,你才是最会装的!” “你敢骂朕!”他黑了脸,翻了身来,重又压到了她的身上,手指用力地往某处柔软挤进去。 “喂,你疯了!我什么时候骂你了?”陶伊急了,连忙去拉他的手,可是那长长的手指已经如愿以偿,到了窄小的地方,只轻一动,便让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刚说灰灰是小畜牲,又把他拿来作比,不是骂他和小畜牲一样!她连忙讨起了饶,小声说道: “我又没骂你!只是打个比方,你快把手拿出来。” 龙皓焱的脸色缓了些,可是眼睛却依然紧盯着她,过了半天,才撤了手指,那一动,陶伊又颤抖了一下,还未醒过神来,他的身体却又挤了进去,二人正激烈纠缠的时候,他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陶伊,你若敢丢下我跑掉,便是幻门,我也敢灭了他!今后不许你单独再见他,要见,也得我在一起!快点说是!” 陶伊楞了一下,抬起柔媚的眼眸去看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不怕自己的妖气? “说啊!”他见她只楞楞地看着自己,并不言语,又发狠地催她。 “是!醋大王!” 陶伊吻住了他,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怕他也故意堕入妖行了。若他真这般做了,她真的会为他粉身碎骨去,永生永世也不再想着离开他! “我说过,只要你一辈子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敢去做!陶伊,我还要两个儿子,你再给我生两个儿子!” 入夜。 这天幕墨蓝,点缀着晶亮星光,一轮月静卧空中,月色总温柔迷离。 一只小鸟扑扇着翅膀,细细的小脚在水面上轻轻一点,那幽暗的湖水便泛起了点点波纹,在月光下无限地扩散开来,不多会儿,又归于了平静。 刑部衙门的重犯暗牢里,四壁上都插着火把,把不大的刑室照得通亮,室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味,铁链、剐刀、刺棱等刑具上面还有斑斑血渍,一边的大铁锅中不知道什么绿色的液体正在翻滚着,飘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四名狱卒正围在桌边上,光着膀子,腰间系着宽宽的红腰带,那结实的肌肉团团鼓起,桌上几坛酒,四人正在掷骰子赌钱,此时已经很晚了,牢头和当官的都回去了,留着他们几人看牢房,太无趣,自己找点乐子才是正道,一面小声吆喝着,一面喝着酒,丝毫不管这屋里难闻的气味,是呆惯了的人,不比那刚进来的犯人,闻不得这味道。 平时娇媚的娇乐面色灰败,四肢被紧紧地缚在铁架上面,青丝凌乱,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狱卒们。 这一生,被追杀过,也曾宠及一世,再落魄,也未落到下到大牢、受到酷刑的地步! “喂,你们好生看管着,这可是朝廷重犯,弄丢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有人在外面敲打着木栅栏,提醒着那四位狱卒,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抬起头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 “去去去,俺们自然知道!” 那人认真看了一眼娇乐,这才转身离开。 四人继续掷着骰子玩乐着,其中一人面前的碎银子铜钱已经不多了,他拍了拍后脑勺骂骂咧咧地坐了下来,用力一拍桌子,压低了声音,粗声粗气地说道: “***熊,老子今儿手气太差了,不用想 ,肯定是因为看这个臭婆娘的缘故!” 他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娇乐,那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娇乐打了个冷战,妈呀,这男人好凶!从来,男人都是把她当成娇花一般地捧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心里砰砰地打着鼓,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软下了声音,娇滴滴地说道: “官爷,输了钱么?小妹帮你一点?” “臭婆娘,你少幸灾乐祸,自己都踏进这鬼门关了,还帮大爷我?笑话!” “不敢,小妹说的是真话,小妹在城郊的小庙里藏了一笔银子,不多,不过三千两而已。大爷若想要的话……”娇乐故意顿了顿,悄悄观察着几人的脸色。 三千两,四人互相看了看,脸上皆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来。 “你说!大爷我若是得了这银子,明儿便让你舒服一些,否则大爷俺整死你!” 那黑脸男人上前来,用力地拧住了她左边柔软的胸团儿,一拧,娇乐脸上的表情便变了,痛得直发抖,天,幸尔没使什么美人计,否则还不死在这群粗人手中? 满意地看着她露出惊恐的神色,黑脸男子便嘎嘎地笑了起来,手又不安份地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胡乱揉捏着,娇乐只强行忍着,任他揉得快活了,这才求饶道: “大爷饶了小妹吧,大爷尽管去取银子,听小妹仔细告诉你地方。” “哥儿几个,这小婆娘身子倒是软,你们也来摸几下?”他却扭过头嘎嘎笑着说道,丝毫未管娇乐的话,娇乐看着那三人也起了身,脸色大变,连忙垮下了俏脸,轻言软语地求着这黑脸男人: “大哥,你行行好,我身子有病,别脏了几位大哥了,你们快去取钱是正事,明儿让我少受点罪,求求各位大哥了。” 那黑脸男子这才沉下了脸色,用力地拧着她的胸部厉声说道: “臭娘们,想把我们骗走,你好逃跑是吗?看老子不整死你!” 说着,便顺手抄起了旁边的鞭子,狠狠地便是几鞭下去了,娇乐吃痛,又动弹不得,只惨叫连连着。 “喂,牛头,你先听她说说,这娘们可是个公主,有钱也说不定,不要白不要!”另一个稍瘦的男子上前来,小声叽咕道。 “阿苍说得对,你就去试试看,我们在这里守着,防备这么森严,谅那些反贼也不敢进来救她!” “对对、我哪里还有人来救?只盼着明儿你们给我个痛快,切莫折磨我才是!”娇乐小声哭了起来,眼睛红通通了,她本就漂亮,现在样子狼狈,男人见了,都不免有几分怜惜的心理,这四个男人也例外,便放软了态度,只听那牛头说道: “那你快把藏钱的地方仔细说来,老子警告你,敢耍老子,老子要你的狗命!” “不敢!钱就在城郊城隍庙那菩萨的肚子里,在他的肚脐眼上有一个机关,你手指按住了,往左边轻转三下便可,切记,不要弄错了方向。” 第一百八十一章太子 “阿苍,我们两个去,有个照应,若这臭娘们敢戏弄我们,或是有什么陷阱,回来就活扒了她的皮!” 牛头半信半疑地扔开了鞭子,扯过了自己的衣服穿上,一面说着,一面大步往外走去。 阿苍和另外两个男子使了个眼色,便紧跟了上去。 娇乐见二人走了,便又弄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对剩下的那两个人说道: “大哥行行好,给口水喝吧!” 矮个子男人想了一下,便拿起了只粗瓷茶碗,倒了一碗水,走到她的面前,递到她的唇边,娇乐大口喝着,突然就呛住了,不停地咳嗽了起来,半碗水都洒到了胸前,打湿了那单薄的衣衫,矮个子男人目光沉了一下,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大哥,小妹的衣服都湿了。”娇乐故意娇滴滴地说道。 那矮个子男人一听便笑了起来,把碗往旁边一搁,便说道: “老七你出去守着,我快活一下。” “你小心脑袋,弄出事来大家都活不成!”老七皱着眉骂道。 “哎呀,一个小女子能弄出什么事来?你快出去守着便是了嘛!等下我换你,你也尝尝公主的味道。” 一面说,这人一面就开始拉扯起娇乐身上的衣服来,那老七见拦不住,便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走出去了。 “大哥,这样站着怎好?放我下来吧。” 娇乐一面说着,一面故意轻摇着身体,火光明亮,她的身体玲珑,在这充满了戾气的牢房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矮个子男人的喉结动了一下,伸手便开始解她手上的绳子,想了一下,又用铁链扣住了她的脚踝,然后把她推倒在了行刑用的长凳上面。 长凳坚硬,她的身体却柔软,矮个子男人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娇乐的眼睛里蓦地就有了股杀气,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臭男人,就凭你还敢碰姑NaiNai!你去死吧!” 那男人怔了一下,一声惨叫还未出声来,只见娇乐双手的食指便插进了他的双耳之中,娇乐从小便爱毒,喜欢钻研这些毒蛊,她的指甲里藏着一种巨毒的小虫,只芝麻大小,却能让人产生无限的幻觉,仿佛置身于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不消半盏茶时间,这人便会全身经络断裂而死,这种从极快乐到极痛苦的过程,会让人痛不欲生! 这小虫进了他的耳朵,矮个子男人便仿佛看到自己在一个极柔软,极豪华的床榻上面,身边全是这温香软玉的美人,他大笑着,一个接着一个地推倒在床上,任他肆意地凌虐着。 外面的老七听到动静,进来一看,不由得怔住了,男人如同疯了一般在扑腾,娇乐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便笑着低声说道: “大爷不一起来么?你没瞧到他可快活得厉害呢!” 老七楞了一下,可是眼前的情形又太疯狂,矮子又没说不可以,***,这公主和普通女子到底有何不同?真得尝尝滋味才好!想着,他便抬步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娇乐突然伸手一弹,那指甲便飞了出来,老七眼睛眨了一下,一痛,便觉得有东西叮了自己一下,再看时,面前的东西就全变了…… 娇乐冷笑着整理好了衣物,看了一眼地上面孔扭曲的二人,把他二人拖过来,按在了桌子上面,从后面看去,这二人就是趴在桌上睡觉。 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原来是牛头和老苍回来了!她怔了一下,他二人居然还活着?那机关,她故意说了个反的,只要触到机关,必死无疑!她手中只有两只毒虫了,所以才设计让二人离开,可是他们现在转回来了,自己又不懂武功,可如何是好? 正惊恐时,一声轻微的声响,一道黑影快速穿过长长的甬道,快速往她这里跑来,手中提的剑上,还在滴血。火光照在来人的身上,黑面具,夜行衣,只一双眼睛闪着寒光。 “走!” 那人抓住了她的肩膀一点,她就被制住了Xue位,来人再把她往上一提,便把她夹在了腋下,她大慌,却又不得动弹,只任这人把自己带出了大牢。 大牢里到处是被杀掉的狱卒,刚才回来的牛头和老苍就倒在离关她那间暗室不远的地上,牛头的眼睛依然瞪得老大,脖子上全是鲜血。 一路狂奔出去,居然再没遇到抵抗,看守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娇乐有些惊讶,来人是谁?武功如此厉害,居然能独闯大牢?她自己根本是没把握逃出去,刚才那样冒险行事,也只是拼死一试,她怕的是明日若落到荣延的手里来审,那才真叫惨! “你是谁?”出了大牢,她被来人扔到地上,爬了起来,怯怯地问道。 “滚。” 来人低低地说了一声,转身便往黑漆漆的小巷走去。 “王爷!” 一听这声音,娇乐便一惊,是龙元澈!他居然会来救自己!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虽然对龙元澈,她从爱极,到恨极,也想过利用报复,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来救自己!见他身影已经远去,她连忙跟了上来。 “王爷等我。” 娇乐追上前来,龙元澈猛地转身,用剑逼近了她胸前,往前一刺,剑锋便入了肌肤,冰凉的感觉从剑伤处往四处散去。 “再敢跟着我,定让你死得难看!” 龙元澈是说得出做得到之人,那剑收起,又到了她的脸上,娇乐自是不敢再动,怕龙元澈一时动怒,毁了这张令自己为傲的脸,她素来是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这张脸,这张脸,足以能让她绝境逢生!如同,刚才在牢里,如同,在“傅远” 那里!傅远承诺了她,若天下颠覆,便让她回大吴,成为大吴女王! 自己是大吴公主,青阳云墨回了幻门之后,她便是皇室里仅存的滴亲血脉,她的名号就是一张大旗,足以代表大吴的民众,她和“傅远”二人联合,若能再加上龙元澈,以他被妖所惑的名号,足以拉他下马,天下百姓谁愿成为妖的臣民? 她看着龙元澈的脚步远去,眼中闪过一抹凉光。 她不甘心,她的一生都毁在龙家人的手中,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青阳云墨无用,既然来了此生,便要以此生为重,争天下,夺王位才是正理,他不夺,她去!男儿能做到的,女子照样可以! 她不比凤门,有三百年基础,她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她抬手,看着自己纤弱的双手,这双手,已经沾了无数人的鲜血,今后还会沾上更多更多的,那又如何呢? 她的任务,便是拉拢龙元澈,他今日即然能来救自己,说明对自己还是有情,远不似他自己说的那般无情!她骄傲地一笑,又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龙元澈那里追去了。 月色,还是那样淡漠,淡漠地看着人世间的风云变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静静地看着那对远去的一男一女。 几个男子解开了龙元澈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条,他闭了闭眼睛,讶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夕阳柔美的红光扑进来,他满眼都是这染了红光的大片的金色。 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金色,墙壁用金漆刷成,金雕彩绘的厅柱,有巨龙盘旋于上,紫檀木桌椅上都镶有明晃晃的金色花鸟鱼纹饰,便是之前的燕周皇宫,龙皓焱的帝宫,也不曾用过这样大面积的金色,这人的财力确实不容小觑。 这两天他躲在另一处藏身之处,娇乐一直在劝他与这康乐太子合作,笑话,这世间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康乐太子?但是娇乐把那人说得厉害无比,倒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货,他倒有些心动了,又经不住娇乐死缠硬磨,便答应来和康乐太子谈上一回。 他转过身来,把目光从那片金色上收回,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便看向了上座。 上座之人戴着金色的面具,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露于外面,并看不清模样,身上是一袭深紫色的锦袍,袍上有金鳞巨蟒腾云,袖口绣有祥云,这是以往的齐鲁王袍,难道说这人是齐鲁某位落网的王爷? “沐阳王请坐。” 那人抬手,声音低沉暗哑,听起来有几分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元澈,坐呀。”娇乐一拉他的手,娇声说道:“太子殿下一向宽厚待人,我们与太子联手,大业定成。” “是吗?太子殿下?哪门子的太子殿下?连这张脸都不敢让人看到,还谈什么大业?可笑至极!” 龙元澈冷笑着说道,语气充满讽刺,说完,也不看那上座的所谓太子,只自己一掀袍摆,坐到了右侧的紫檀椅之上,顺手接过了侍女递来的碧玉茶碗,揭了碗盖儿,嗅了一下,又讥笑道:“真是有趣,弄得金晃晃的一片,却用了这下等的茶叶来招待人,莫不是虚张声势?” 那太子并不作声,只死死盯着他的脸,娇乐已经紧张了起来,正想开口劝解,缓和一下气氛时,太子却轻挥了手,低声说道:“换好茶。” 第一百八十二章勾结 侍女立刻又捧上了一盅茶上来,这是**的龙井,看碗中碧绿清透,真正的好茶。 龙元澈这才低头喝了一小口,抬起一双凤眼来,神情倨傲地看向那座上之人,冷冷地说道: “你齐鲁早成一片废墟,谈什么和我合作?本王虽兵败,却握着那秘画真正谜底,还有二族死士愿意跟随于本王,你凭什么坐在那首座上面,和本王摆这虚架子?” 那人眼中滑过一抹重重杀机,极力忍了一下,这才伸手,缓缓取下了面具。他定睛一瞧,却是那刘婆婆的侄儿傅远!只是不知,这傅远用的是真面,还是假面? 二人的目光都极冷寒,互相逼视着,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娇乐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屋内寒气逼人,连忙上前来打起了圆场: “太子殿下,我的好王爷,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们要对付的只是那该死的龙皓焱,把他杀了,就一了百了,我们自己可不能先打起来啊。王爷,太子殿下虽然不是皇族嫡亲血脉,但是有心匡扶齐鲁社稷,也是有大抱负的人,现在趁着龙皓焱强行要立梅妖为后的时机,我们一举把他拉下王位,然后天下仍然三分,不是很好么?” 龙元澈冷冷一笑,并不答话,目光依然死盯着傅远。 二人对望了片刻,傅远突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龙元澈的面前,拱手,作揖,收了那冰冷的神色,微笑着缓声说道: “沐阳王休怪,只因归月山庄的耳目重多,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还望沐阳王切莫见怪。只是,王爷说还有二族死士跟随,本太子倒有些疑问,二族死士少说不下千人,为何王爷一路翻山越岭回来,弄得如此狼狈?” 龙元澈的脸色变了变,转瞬又镇定下来,冷冷地说道: “本王如何行事与你无关,你信便信,不信便罢,你说要合作,就开出条件来,本王没时间跟你们这群连人都不敢见的缩头乌龟耗着。” “条件?很简单,我只要龙皓焱的脑袋,只是我对这燕周地形不熟,王爷却是清楚得很,王爷也开个条件吧!” 傅远依然满脸堆笑,语气也恭敬了起来。 龙元澈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我们一路赶过来,都累了,不如先用晚膳吧。”娇乐上前来,娇滴滴地依在了龙元澈的身上,撒起娇来。 “是本太子待客不周,来人,传膳,沐阳王这边请!”傅远笑起来,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龙元澈也不客气,拔腿就往侍女引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傅远的眼中又闪过了阴狠的神色来,挥手,一名侍卫立刻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小声交待了几句话,便让侍卫退了下去,他整了整衣袍,又换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酒宴丰盛。 烈酒一坛坛摆了上来,燕周皇族的男子都好这口,从小,长者便用筷子蘸了这酒来喂他们,现在已经是一日无酒不成欢的了。 “王爷尽管享用,在本太子这里,王爷尽管当成自己的地方便成。” 傅远也未坐到那主座上去,只在龙元澈的对面坐下了,龙元澈的脸色也放缓了一些,举起杯来,低声说了句:“太子请。” “同饮。”傅远笑着拍拍手,便有乐声飘起来,撤去厅中的屏风,后面坐了群美艳的乐伎,又有两队约二十人左右的舞伎翩翩起舞,舞衣鲜艳,倒是合着他的胃口,见他一副惬意享受的模样,娇乐有些不悦,把身体往她身上又靠了靠。 “那个,你过来。”龙元澈又满饮了一杯,脸上就泛了一点红出来,抬手,指着那舞伎中最前面的一位,大声说道。 “还不过去伺侯王爷?”傅远立刻说道。 那舞伎连忙收了舞步,快步走到了龙元澈的身边,龙元澈低笑起来,美人是他的最大的爱好!一伸手,便将那女子拉入了怀中,一双大手就开始毫不客气地在美人的身上揉捏起来,那美人不敢躲,只羞得满脸通红,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都僵直了起来。 “王爷!”娇乐恼了,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是她引见二人见面,现在二人却都不理会于她,难不成还想过河拆桥? “太子这里还有这般you物,不错。” 龙元澈借了酒意,不禁有些忘形起来,模样越发放dang不羁,又亲又摸,只把那怀中的美**伎弄得轻喘连连,身边侍奉的侍女们都羞得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多看一眼。 娇乐更恼了,站起来就往外跑。 傅远也低笑了起来,大声说道:“王爷果然真Xing情,本太子已经给殿下准备好了上房……” “要什么上房?这里就可以了。” 龙元澈说着,挥手就拉开了舞伎的长裙,傅远正欲说话,一个侍女却快步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娇乐公主在园子里打人,冲撞到了老太太。”傅远皱了一下眉,拱了手,道歉说道:“本太子有家事要处理一下,四王爷请自便!” 龙元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傅远便快步进了大殿,待他出了大殿,龙元澈才端起了酒杯,用力地往怀中女子的嘴里灌去:“来,美人儿,陪本王喝一杯!” 那女子用力挣扎不过,便喝了一大杯进去,直呛得咳嗽起来。 “美酒美食比不过美人,走,让本王好好宠你一番。”他大笑着,抱起了舞伎便往外走去,一边的侍女连忙上前来引路,把他带进了一间厢房之中。 “让你们太子把这些眼睛都撤掉!还想看着本王行乐么?”他进了门,把舞伎往床上一扔,便怒声骂道,侍女连忙拍了拍手,只听一阵轻响,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 侍女反手扣上了门,前脚出去,后脚便响起了那舞伎的尖叫声,想来是龙元澈开始施威了,只听得里面一阵乱响,那舞伎便嘤嘤哭泣了起来,再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变了,居然一点也不避讳,让人听了,心都狂跳起来。 侍女们有些尴尬起来,相互看了看,掩上了耳朵。 傅远负着双手,和娇乐一前一后慢慢走进了小院中,娇乐恶狠狠地瞪着那房间,紧紧地攥着拳,低声说道:“激an人,本公主定要扒了她的皮!” 傅远不急不慢地说道:“本太子还是有些不信,大牢防守那般严密,他是怎么轻而易举把你救出来的?青阳娇乐,你或敢出卖本太子,本太子定让你生不如死!” 一面说,他的手已经闪电般地扣住了她的咽喉,娇乐的脸由青到紫,渐渐开始喘不过气来了,傅远的那只厉手才松开来,冷冷地盯着她看着。 “够了,沐阳王说得对,你一天到晚不信这个不信那个,缩头乌龟一般的,难怪成不大事!”娇乐差点被他掐死,又仗着此时龙元澈在这里,语气也生硬了一些。 傅远的脸色大变,正欲再动手时,那房门被拉开了,龙元澈半敞着衣襟走出来,脸色铁青地把刚才带进去的女人扔了出来,不悦地说道:“怎的这般无用,才这么会儿就晕死过去,实在是无趣,白长了张好脸皮!” 那女人只用锦被包裹着,摔到地上,那被子散开来,腰以下全是鲜血,娇乐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心里暗道着活该,和她抢男人,龙元澈的脾Xing只有她才摸得清,在那事里才会不受伤,艳丽的唇角边上绽开了笑来,扭动着腰肢上前去,一面给他系着衣袍的腰带,一面娇声细语地说道: “王爷息怒,这等激an人哪里值得王爷去生气,晚上让我来伺侯王爷便是!” 龙元澈不耐烦地推开她,冷冷地说道:“滚,本王要和太子谈正事。” 傅远在一边一直冷眼看着,龙元澈好se,却从来不会怜惜女人,看这模样,倒是龙元澈的作风,但是心里的疑虑还是没有散去,龙元澈怎么会轻易答应和他合作呢? 娇乐已经退了出去,龙元澈走到院中的石桌边上坐了下来,挑起了眼梢一副倨傲的模样,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慌不忙地说道: “傅远,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兵败不假,可是依然有一定的实力,你想和本王合作,也要拿出诚意来,你既然是刘婆婆的侄儿,我们早想到你应是齐鲁皇家的人,但是你一直行踪不定,也只是做些小本生意,所以就连龙皓焱也不把你放在心上,没想到你暗中却自立了太子,不过,你算是哪门子的太子?你连自己的真模样都不敢让本王见到,本王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本王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回去,收起你那套,坐下来,认真谈个条件出来,你我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傅远哈哈大笑了起来,轻抚着手说道:“王爷好眼力,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条件是要谈,诚意,本太子也会拿出来,除了本太子的身份,其他的,王爷尽管提!” “好,爽快,本王要陶伊!” 龙元澈眼眸一寒,冷冷地说道:“她是龙皓焱最看重的人,本王非要把她弄到手,让龙皓焱颜面扫地,让他后日立不了后!本王目标大,他们都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在明,太子在暗,我们合力行事,明日就把她掳来,本王先快活了,看龙皓焱能如何!” 第一百八十三章梅树 “可是,她现在不同往日,有法术,还有战兽护体,不太好捉。” 傅远迟疑了一下说道:“三日之后我们便立竿反了,等到各路法师进了城,你再捉她也不迟,到时候你想如何整治她都不在话下,何苦急于现在?” 龙元澈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回步子,快速地说道:“你懂什么?你真以为靠着那些道士能成事?我告诉你,十一和云墨在此,道士们也成不了大事,只能帮着我们煽煽风,点点火,是我们的一个借口,真正能成为龙皓焱阻碍的便是陶伊这个女人!只要捉到了她,我便有办法让她为我所用,我已经布下了陷阱,只待她上钩,那宫中我已无眼线,你想办法诱她出宫便是。” 傅远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答道:“一言为定,但是事成之后,如何困住她的法术和战兽王爷可曾想过?”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已经请到了上神身边最厉害的弟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龙元澈站起来,曲起食指,放到唇中,一声尖锐的忽哨过后,那暗色的天幕里突然飞进了一只黑鹞,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有任何情况,用这个和本王联系。” 傅远点了点头,立刻有侍卫上前来接过了黑鹞,二人相视一笑,一人眼中冰寒,一人眼中却狂焰燃烧,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目的,却在这个暗夜里击掌而笑起来。 只是,谁都看不清,对方那张假面下面,到底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湖心小筑。 大红的凤袍已经做出来了,是由号称天下第一针的制衣馆做出来的,整件凤袍绣工精妙,胸前有一只灿然的金凤展翅,那五彩的凤尾全由孔雀羽线绣成,尤其是那双眼睛,是一对绿豆大的东海黑珍珠,难得的是这对黑珍珠的珠心各有一个天然的小孔,填了冰玉髓进去,就如同瞳孔一般,有像琥珀一般的光泽,光照下来,栩栩如生。 铜镜中,陶伊红衣红颜,凤冠霞帔,倒真有几分王后的模样。 “嫂嫂真漂亮,王兄真偏心,也不说给我做件这样的 你别绣凤,你绣只野鸭子也成啊。”龙青雅羡慕地说着,伸手在凤袍上轻抚着。 陶伊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满脸赞赏的龙皓焱,莞尔一笑,轻声说:“听说今儿城中已经开始庆祝活动了,我想出去走走。” 龙皓焱轻拧了一下眉,瞪了一眼龙青雅,什么是她想出去走走?八成是龙青雅自己想出去,可是燕周习俗,出嫁前几天女子是不能出门的,所以龙青雅才来求陶伊的吧? “不行!”他放下了茶碗,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到时候大典一立,我要跟着荣延去大吴,嫂嫂可就孤单了,想一起逛逛也难,今儿你就让我们出去逛逛吧,王兄,你最好快快答应,反正你是拦不住我们的,不如多派几个人跟着,多给我们点银子花花。” 龙青雅也不客气,伸手就摇晃着,找她王兄要钱。 “不许任Xing!”龙皓焱把茶碗往桌上一顿,就沉下了脸色来。 “你的这些暗影高手跟着,应是无事,我也想看城中是如何庆祝的,百姓们是不是真的不在意我的身份。”陶伊犹豫了一下,便柔声说道。 她倒是很少提要求,龙皓焱沉吟了一下,才说:“但我没空陪你出去,让暗影跟紧一点,你二人切莫走散。” “好。”陶伊解开了凤袍,换上了便装。 龙青雅左右看了看,疑惑地说道:“可是王兄,这几日为何没见到十一?” 云墨在十一府中的事,几人并未告诉龙青雅,见她问及,龙皓焱也不答,只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了。 “咦,你二人也怪,今日也不肉麻了?平日里他去上朝,也要抱着你亲上老半天的。”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颗小银珠打过来,不偏不倚打在龙青雅的脸上,她捂着脸便尖叫了起来:“龙皓焱,你再敢动手,我让荣延反了你!” “你呀,吃亏在自己的嘴上。”陶伊摇了摇头过来拧了一下她的脸,笑着说道:“你若想反你大哥,当日在大吴就反了,何苦还帮他来着?” 龙青雅脸红了红,轻哼了一声,抬腿往外走去了。陶伊向暗影侍卫长点了点头,拿起了青竹丝编成的小笠,用面纱遮了脸,快步跟上了龙青雅。 皇城中,为期七日的庆祝活动已经开始了,各家各户都悬出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上无一不是梅枝妖*娆。街上多了许多杂耍艺人,各家酒楼都有戏班子进驻了,路边上还有各亲王搭起的戏台,供百姓观赏。 本来是大庆一月的,只因天下初定,大吴和齐鲁还有很多百姓在外逃难,所以二人便商议着,把这庆贺时间减成了七日。 眼前的一切,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喜庆热闹,看着眼前一切,心里也高兴起来,想来大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了吧?正走着,眼前便出现了长长的一条队伍,排得都拐了弯儿,定睛一瞧,却是一家布庄,她猛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刘婆婆和她侄儿开的布庄吗? “进去瞧瞧,有什么好玩艺儿如此吸引人?” 龙青雅来了兴致,她本就是那种好凑热闹的人,昨儿就听大豆小豆说了大街上热闹,就来了兴致,无奈自己因为偷看的事,被龙皓焱派暗影盯住了,加上后儿也要成亲,尽管想来,也不敢擅自出宫,说起来,她对龙皓焱还是又惧又爱的,所以这才拖着陶伊一起来,有她在,自己便是闯了祸也有人兜着。 “人太多了,阿简有交待的,改天人少了再来吧。” 陶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据月魂说,刘婆婆进了城,一直安份守纪,做自己的布庄生意,那傅远擅长经营,生意做得也不赖,这布庄颇有几分名气,只愿她老人家过得好才是! “人多才有趣,冷冷清清的有啥意思?本公主就要进去瞧瞧,若是真好,本公主抢也要抢过来。”龙青雅瞟了她一眼,甩手就往里面去了。 “哎!” 陶伊见拦她不住,和身边的暗影使了个眼色,也跟了进去。 店内的两个小厮见二位衣着不凡的女子闯了进来,连忙上前来阻拦,大声说道:“请二位夫人排队,前一百人都可以领到最新款的料子。” “排什么队?姑NaiNai我从来不排队!” 龙青雅一瞪眼睛,便推开了他,大步闯了进去,那几个小厮左右使了眼色,突然走上前去,隔开了二人,再扬手扔出了几道符来。 符纸分为三路,上中下,三道金黄的光芒径直取向了陶伊的头、胸、小腹,符纸在她身前约一寸的地方停住,慢慢旋转,光芒更盛,陶伊被生生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这金光又犹如剐刀一般在肌肤上狠狠剐着,陶伊的手臂开始渐渐僵起来,她想跑,想逃,想痛呼,却不能做到一点,喉中如同火焰在燃烧,灼得似乎就要有火焰喷出来一般,绝望和剧痛如潮水般从头顶向身上每一个角落狂啸而去…… 龙青雅和几名暗卫在一边看着,想过来救,却毫无办法,只要手碰到那金光,身体就会被弹开。 突而,只见陶伊的身上渐渐显出了红光来,红光愈来愈盛,梅花瓣突然从天而降,漫天飞舞,梅香从开始的清淡、若有若无,变得浓郁无比,最后变成了一股恶臭,又有漆黑的浓烟腾腾而起,尖锐的嘶鸣声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陶伊的身形渐渐隐去,原来的地方居然长出了一株梅树的来,这梅树粗枝枯叶,树皮皴裂,树干从中间分开,又在上面扭曲到一起,显得丑陋无比。 “嫂嫂!”龙青雅尖叫了一声,猛地扑了过来,可是陶伊已经成了梅树,无论她怎么尖叫,怎么摇晃那枯枝,树都纹丝不动。 原先那排得长长的队伍也已经一哄而散,远远观望着,不敢过来,暗影侍卫长立刻派人前去回去禀报龙皓焱,自己带着人将那两个施法的小厮扣住,可那两个见无法逃掉,立刻就咬碎了牙中暗藏的毒药,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翻了白眼,一命呜呼了。 不多会儿,龙皓焱和月魂、荣延三人便到了,看着眼前那干枯的梅树,龙皓焱高大的身形晃了晃,极力忍着,才没倒下去,他缓缓上前,一把揭下了那桃树上贴着的符纸,用力揉碎了往地上一丢,大吼道: “楞着干什么?速请十一王!” “回陛下,已经去请了,不过……十一王和青阳帝还宿醉未醒,听说是昨天晚上拼酒,喝了千日红,那酒是非三日不得醒的!”月魂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禀道。 “用冷水泼,把他们两个人丢进冰窖去,总之一个时辰之后朕要看到他们两个!” 龙皓焱铁青着脸色,怒吼着,月魂立刻领人去办了,龙皓焱往后退了两步,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不过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她若成了梅树,还能否显出形来?为何这梅树又如此干枯难看?难不成,她已经形**散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内讧 不多会儿,街上的人便散尽了,空落落的,先前喜庆的气氛一扫而光。 月光。 清冷抚慰着大地。 红灯笼在夜风中寂寥地摇晃着,龙皓焱轻抚着梅树的枝干,一直在喃喃自语,众人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只要有人靠近一点,就会被他用怒吼声赶下去。 十一和云墨到了冰窖好一会儿了,可是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远远的,几声凄厉的夜鹄的叫声传了过来,在这夜色里显得有几分狰狞诡异。 龙寒江的御卫军把附近的民居全部清理了一遍,可疑人物全部抓进了府衙,只两个时辰,府衙的大牢就已经关不下了,各亲王、将军府的私牢里都关了疑犯,连夜拷打审讯,燕周城里人心惶惶,原本的喜事,已经成了一场浩劫。 这边是浩劫,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像是一场盛宴。 傅远和娇乐站在明黄的床幔前面,看着床榻上那容颜无双的女子,眼眸里无端就有了几分惊艳,伸了手就在陶伊的脸上轻抚着。 “太子,你莫不是也要被这妖女迷住了?”娇乐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心里不免又有些不满起来,立刻拉开了他的手,尖刻地说道: “别忘了,这才是你成大业的棋子!” “不劳公主费心,可是你不觉得这也来得太容易些了吗?她怎么可能真的在这个时候出宫?为何又这么轻而易举地着了道?” 傅远皱了皱眉,转身走到一边,冷冷地说道。 娇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沐阳王爷的能耐你也看到过,沐阳王府中的能人异士不比龙皓焱手上的少,只是一个十一令人头疼,而如今十一因为陶伊的事,和龙皓焱争风吃醋,皇族中人人皆知,莫非你还不知晓么?” 傅远不作声,只沉着脸色,看着那幽暗的烛光。 “这陶伊如今只是一个道行浅薄的小妖精,有什么能耐?普通的符纸便能收了她!我们买通了龙青雅身边的大豆小豆,只把十一给她的护身符偷换掉,她还怎么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龙青雅一向待人刻薄,大豆小豆也没少挨打骂,巴不得把这事害到龙青雅的身上……” 娇乐满心痛快了起来,想着龙青雅平日里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脸很快就要成苦瓜拌茄子了,现如今龙皓焱还不扒了她的皮? “够了。” 傅远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冷冷扫了一眼娇乐,拔腿就往外面走去,和龙元澈约好的时间到了,把这女人送给龙元澈,让他把宝图所示的地点说出来。 美人,天下多的是,他可不想像龙皓焱一样,为了一个妖精丢掉江山。 若他没猜错,那宝图所示应该就是三百年前真耀国的龙脉所在,若得得到那龙脉的真正位置,把自己家族祖先的坟迁进去,这天下皇气尽归于他家,何尝大业不成?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按兵不动的原因,可是如此龙皓焱已统一天下,想推翻他,只能借着陶伊的借口和这龙脉所在,做最后一搏了。 不时有人进来向他报告消息,将龙皓焱那边的反应禀报于他,龙皓焱此时已经乱了方寸,一直守在小店里面未出来,十一被强行拖到了小店里,可是现在也束手无策! 当然束手无策! 傅远冷笑了起来,挥手召过了一名侍卫低声说道:“去,通知老爷子,事情已经初步定下来,让他把一切都准备好,然后向归月山庄的耳目放出消息,陶伊已经落入了龙元澈的手中,把他的落脚点也透出去,让娇乐扮成陶伊的模样,只在那里拖住龙皓焱,一切依计行事,不得出任何差错。” “遵令!” 侍卫领了令立刻转身去了,傅远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天空,过了许久,才伸手在脸上轻揉了一下,拿下了一张面具,面具戴了太久,这张脸也要出来透透气了,他这迷魂局摆得太精妙,龙家的这些人不过也是些糊涂虫,这么久都没有猜出他的身份来,也根本看不清他的目的,就算是得了那画儿,这么久也没能猜出那奥妙来。 烛光幽暗,镜中人的表情也冷凝,过了许久,又有人轻叩响了门,傅远快速把面具戴上,转过身去,低声说道: “进来。” 门被推开,龙元澈负着手,慢慢走了进来,斜长的眼睛看了一眼他,便问道:“那妖女呢?” “正在偏殿。” 傅远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低声说道:“用了王爷请来的符纸,她果然不能动弹,连那战兽也封住了,只能干瞪眼,却不能从她的脚踝上化出来。” 龙元澈冷冷一笑,便转身往外走去: “走吧,带上她,一起去宝图的地方。” “这么急?” “她中了符纸,不消十二个时辰便会烟消云散,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要用她的魂魄去打开宝图的封印。” 龙元澈一面加快了脚步,一面挥手说道。 傅远怔了一下,心思一转,眼中的杀机更浓了,龙元澈能说出用陶伊的魂魄来解开宝图封印,也就是说他也想明白了那宝的意思,他就更不能留了! 想着,向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便快步走了出去。 “把那妖女带出来。” 进了院子,龙元澈厉声喝斥道,侍卫看了一眼傅远,傅远便点了点头,侍卫这才转身快步往偏殿跑去了,不多会儿,便拖着还在昏睡的陶伊走了出来。 “拿凉水来!” 龙元澈上前去,伸手托起陶伊的下巴,冷冷地说道。傅远又一点头,便有侍卫拎了一大桶井水过来。 “泼她!”龙元澈咬了咬牙,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面上表情狰狞恐怖。 “哗啦啦!” 一大桶冰凉的水从陶伊的头顶上淋了下来,她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眼神有些迷蒙,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陶伊,你又落到本王手上了。”龙元澈拉起她的头发来,声音低哑暗沉: “别想着再逃掉了,本王教你一招,顺着本王,还有一条活路,否则本王定叫你生不如死!” “呸!休想,阿简会来救我的!” 陶伊用力啐了他一口,恨恨地说道。 龙元澈没想到一直以来温柔可人的陶伊还会吐人口水了,倒真楞了一下,接着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揪紧了陶伊的长发,紧紧掐住她的下颌,不顾她的反抗,用力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直到出了鲜血星子,这才冷笑了起来,厉声说道: “很好!本来想过了今晚才让你去痛苦的,现在看来,不让你先软下来,你是不会懂得什么叫顺从两个字!” 一面说着,一面拖起了陶伊便往那屋里走。 傅远见龙元澈这时候起了色*心,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快步上前去拦住了二人,看着他不悦地说道: “王爷,正事要紧,待办完了正事,这妖女就随你发落了,何必急于一时?” “傅远,本王愿意把那宝图和你分享,你便要拜谢神灵了,别在本王面前摆狗屁太子的架子,滚开!” 龙元澈见他阻拦自己的好事,先是冷笑着说道,可见他一直冷颜拦在面前不肯让开,便更恼了,突然,挥掌便往傅远身上打去。 这一掌又狠又急又重,傅远险险躲过去,可还是被掌风扫到了右肩,只觉得这肩上一阵疼痛,不免怒声责起来: “龙元澈,你到底想怎样?你说要捉这妖女,本太子废了无数力气才诱她出来,你又说要这时候出发,本太子也依了你,你居然还敢出手伤人!本太子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本太子拿下!” 说着,那身边的侍卫便齐齐现了身,支支闪着寒光的毒箭对准了龙元澈,只待傅远一声令下,便要把他射成刺猬。 “傅远,就凭你这不敢露出真面的缩头乌龟,还想伤了本王?” 龙元澈一声冷笑,把陶伊重重往地上一丢,双手展开,便有一阵浓浓白雾散出来,龙啸声震耳欲聋,那白鳞游龙从他的手臂之上猛然窜出,圆瞪了鸡蛋大的双眼,长长的龙须垂下来,尾巴一扫,那院中拿弓的侍卫便被击出了老远,惨叫声都来不及出口,便丢了Xing命。 傅远心中暗叫了声不好,忘了他也是有战兽的人了!这战兽一出,龙皓焱和十一定能闻到味道,这地方却是不能再留的了! “大敌当前,你二人在这里斗个甚?”一声低沉的怒喝声传了进来,二人转身一看,只见一华服妇人正对他二人怒目而视,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婆婆! “沐阳王,康乐太子,你二人都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原本天下是唾手可得,可却屡次失去机会,这是什么?就是因为你们心不沉,如今千均一发之际,只要你们携手合作,两分天下的局面就在眼前!看看你们自己吧,现在你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方,而是龙皓焱,还不快快收了这战龙,大家离开这里,寻到了那龙脉,后天一定要一举推翻龙皓焱这昏君。” 陶伊在旁边冷眼看着她,刘婆婆向来爱穿那深色的布衣,今日穿了这暗紫锦服,又梳了盘髻,薄施了脂粉,确又有几分威风。桃妃,当年美艳惊人,今日虽华年老去,这美人之心机和风度却从未淡过,她蜇伏这么多年,等的,便是这一天。 【马上就要结局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第一百八十五章寻画 刘婆婆扶起了陶伊,皱了眉说道: “她也无错,只是被那龙家人所迷惑了,我警告你二人,她是我徒弟,待我也孝顺,你二人切不可伤她。” 傅远连忙拱手作揖,道了声: “是。” 龙元澈却冷冷地讽刺道:“你不过是青街柳巷给人下药滑胎之粗妇,有何资格在这里和本王说话?本王要的女人,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你给我滚开!” 刘婆婆瞟了他一眼,只挥手唤过了侍女,命她们扶起了陶伊,大声说道: “战兽已出,龙皓焱和十一一定会嗅到味道,沐阳王,既然你说知道那龙脉所在,我们就及早行事,并且一定以沐阳王爷为尊,等大事一定,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各人,还不见过我们的新王陛下?” 众人面面相觑着,又试探着看向了傅远,傅远已经抱拳作了个揖,扬声说道: “是,自以沐阳王为尊。” 众人这才纷纷跪拜了下去。龙元澈阴鸷的目光扫过了面前众人,缓缓抬手,那游龙长嗷了一声,便化成了支白亮的剑光,嗖地一声,回到了他的手臂之上。 一切重归于了平静。 一行人匆匆踏上了那宝图所指的地方。 龙元澈在前,傅远和刘婆婆在后,娇乐已经被送到诱捕龙皓焱的地方去了,便不是龙皓焱,抓到了十一或者荣延等人也是好的,斩了他的臂膀,又没有陶伊在身边,依着他那暴怒的Xing子,一定会大肆在城中搜索,人心惶惶,他们更好行事,到时候趁乱放进道士进来,把龙元澈丢出去,把这局面搅得混混的,到了最后,便是他们渔翁得利的时候了。 天已经快亮了,众人沿着秘道一路疾行,往城外走去。 地下挖出了这样长的暗道,自己居然不知道!归月山庄也没有察觉半点,龙元澈的眼眸在暗黑中越发的幽暗,或者说这地道是早就挖好的,待的便是现在这时机,刘婆婆早年一直穿棱于花街柳巷,难道就是为了察探地形? 陶伊的身子虚得厉害,跟着走了一会儿,便有些撑不住了,龙元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低斥道: “少装,快些走!” 陶伊瞪了他一眼,只得跟着他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走了近两柱香的时候,众人才出了城,天已经大亮了,众人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方位,已经到了西郊的一处山野,不远处有一个土地庙,龙元澈左右看了看,便拉着陶伊快步往前走去了。 “龙元澈,别耍花样!那地方怎么可能在这里?” 傅远快步跟过来,拉住了龙元澈便质问道,心里已经开始懊悔起来,龙元澈诡计多端,若骗了自己,引自己进了他的陷阱,那可如何是好? “信不信由你!”龙元澈甩开了她的手,扫了一眼众人,低声说道: “这宝图的秘密,也是本王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才不想和你分享,你不去更好。” 说着,便拉着陶伊钻进了那片丘陵之中,傅远看了一眼刘婆婆,缓步走过来,低声询问道: “老夫人,您看……” “搏此一回,你和本夫人一同去,你等听着,若明日午时本夫人和太子殿下还未出来,便发出信号,让太爷起兵。” “得令。” 侍卫听了令,便迅速隐藏了起来。 傅远和刘婆婆对望了一眼,便紧跟了上去。 进了那片小山丘 ,龙元澈的脚步是越来越快,傅远连喝了好几声,他都装成没听到的模样,似是存心想把身后二人耍脱一般,只见他绕着那前方的灌木丛转了几个圈,他和陶伊的身影就不见了。 “上当了!龙元澈手中根本就没有二族的兵力了,他就是想利用我们得到陶伊那妖女,从而打开龙脉结界的大门,***,这青阳娇乐难不成也是他一伙的,太婆婆,我现在就回去,把那臭女人杀掉!” 傅远恨恨地说着,用力在身边的小树上面锤了一下。 “急什么?跟我走。” 刘婆婆镇定地说道,依然昂首挺胸快步往前走着: “就是这几日的事了,龙元澈一定要在今日找到那宝图所示之地,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动战兽,只能一路靠走,只要他是在走路,便会留下痕迹。你跟着我,这世间,还没有我老婆子找不到的人、闻不到的味道!还有,他既然想独香,反而说明这宝图所指的地方真的存在,否则他没必要拖着陶伊,大可直接带着她去和龙皓焱谈条件,还跑个屁,乖孩子,你登上大宝的时机就快到了。” 刘婆婆说得自信,步子也迈得自信,傅远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抹了一把汗,快步跟了上来。 龙元澈拽着陶伊的胳膊一路疾奔,便到了一处野花遍布的峡谷之中,这里花香迷人,放眼看去,漫山都是这彩色的野花,花花绿绿染亮了人的眼睛,又有初升的太阳把灿烂的阳光洒在峡谷之中,和那微凉的薄雾融在一起,就像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帷幔在谷中飘荡,小蝶儿在这金色帷幔里飞舞着, 莫非,这就是那画中之地?有这么容易吗? “快走。” 龙元澈扯了一把陶伊的头发,拖着她往前走着。 陶伊的头皮被他揪得发痛,可是手脚依然有符纸给镇着,使不出力气来,想骂他,浑身都瘫软无劲,被他这样一拉,便往前栽了一大步,踉跄着,差点摔下去,好不容易站稳了,便扭过头来,怒瞪着龙元澈。 “这样看着本王作甚?你的阿碧当年封印此地时,用了你的一缕青丝,十滴鲜血,还有你右手小指的指甲,陶伊,不,阿泠,本王送你去陪你的阿碧,你应该感谢本王才对!” 说着,不由分说地便把她抓进了怀里,拖到了峡谷边的一颗树下,然后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冰冷雪亮的匕首来,割下了她的一缕青丝,又把她的手抓起来,绞下了她右手小指上的指甲,和那青丝缠在一起,最后在那葱白的手指上面划开了一条口子,让那殷红的血滴到这青丝和指甲之上,然后把这一些一着了,往天空上一抛…… 金光缓缓散去,那漫山的野花在眼前慢慢消失,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扇大门来,这门似是漂浮在空中,呈淡淡的莹光紫色,这颜色由浅到深,门身缓缓地扭动着,倒像是画在半空中一样,猛地,这莹光大盛了起来,伴随着嘈杂的吱呀声,这门轰然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接着,箫声便如水般从门里流淌出来了,这是阿碧当年最爱的曲子《陇头泉》,箫声清灵,穿过稀薄的空气,钻进了陶伊的耳中,恍惚中,似乎就看到了阿碧一袭明黄,眉眼含笑,站在门的那头,向自己伸出了手,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时光,蓦地就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午后,他骑着高头大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然后抓住自己放在他的身前…… “阿碧。”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眼眶便湿润了起来。 “打开了!就是这里!” 龙元澈的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来,拖住陶伊的手便往里面走去: “来吧,美人,本王让你好好看着,看龙皓焱如何死在你的面前!” 陶伊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踉跄着被他强行拉着穿过了那道门。 进了紫色的门里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方碧绿的小潭,这小潭,如一颗润泽宝石一般,静静地卧在青葱的山坡之间,潭水碧光潋滟,远处,又有一帘闪着亮白晶莹光芒的瀑布从高崖上坠落,汇成小溪,向远处蜿蜒而去。 放眼看去,漫山的,都是这梅树,已经是初夏的季节,这梅树却在瞬间开出了千树万树的浅红来,就当二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时,潭边最后一颗梅树缓缓绽开了,却是一树如月光般洁白温柔的白梅,梅朵儿一朵接着一朵的盛开,阳光点点滴滴洒在花瓣上面,成千上万的蝴蝶儿从远处飞舞而来,绕着这树白梅盘旋着。 陶伊看着这树梅,眼中泪水夺眶而出。这才是自己的真身呵!这漫山的梅,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便是这梅之精魂,天下梅之女王。三百年前,自己便是在这里,和兄弟姐妹们一起修炼,一起谈论着那繁华的人世间,幻想着可以去那红尘走一遭。 如今自己实实在在地在红尘里度过了三百年,三百年前有阿碧,三百年后有阿简,自己深爱,被深爱,朋友、夫君、孩子——再无奢求!她轻喘着气,手捂在了胸口,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想必,今天就要死了吧?经历了几番生死,这生死已经看得很淡了,和阿碧的情份早到了尽头,现在,她只是好想看看阿简和孩子啊! “快走!” 龙元澈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耐烦地一拉她,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着。陶伊侧过脸来,看了一眼那株白梅,这梅上,每一枝开满白梅的梅枝儿都开始微颤起来,紧接着,漫天的花雨,缤纷而落,眼前,全是这飘舞的梅瓣了!梅香,沁入骨髓,她的呼吸又开始渐渐舒畅了一些。 第一百八十六章取血 匆匆从花雨里穿过,二人便走到了一条铺满花瓣的小道,小道直通向那梅林深处,龙元澈的脚步越发快了,拉着陶伊便飞奔了起来。 “龙元澈,你放开我!” 陶伊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似是要被扯断了一样,脚下越来越漂,根本无法再站稳了,何谈跟着他这样疾步前行?她虚弱地说着,话音一落,身子便软软地往前倒去。 “喂!” 龙元澈连忙接住了她倒下来的身子,拍着她苍白的脸颊,皱起了眉,冷冷地喝道: “起来,快别装死。” 可是,他用力连拍了数下,直到陶伊的脸上都有了红红的手指印儿,却依然无声无息,她平时娇粉的唇瓣,此时已经泛起了青白色,眼睛闭得紧紧的,探出手指,鼻下几乎没什么气息。 龙元澈收了手,紧拧着眉,左右看了看,把她往路边拖去,然后丢在了草坪之上。 “这么快就没了命?可是大师说那符纸只是镇住她和战兽,并未真的要取这妖精的Xing命啊!***,妖女,快快醒来,老子还要你的新鲜的血去祭献神灵的!” 一面说着,一面抱起她来,快步往前方奔去了,便是死了,也要趁着她刚落气的时候,把这热血洒到最后一道封印上去。 身后,草丛,悉悉索索地响着。 龙元澈猛地转过身,一双寒光逼人的眼睛锐利地扫向了那片发出声响的草丛,右手已经暗中扣起了一把火焰钉,暗运了功力,突然,把陶伊往地上一扔,然后一甩手,将这满手的暗器击了出去。 只听着“吱……”,一声惨叫,似乎是什么小动物的声音,他的表情便放松了下来,小心地走过去,用脚扒开了草丛一看,一只小黄鼠狼已经蹬着腿儿,一命呜呼了,小小的身子上被这火焰钉扎得像刺猬,猛然看去,倒像只长了满身金钉的小怪物。 他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住了面前,已经没有陶伊的影子了! “出来!” 他咬着牙,铁青着脸色,右手紧握住了腰间悬的那把冰寒铁骨扇,盯着前方树丛的方向。话音落,却无人应声,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便突然拔出了铁扇,往右侧的方向俯身冲去,铁扇到了那颗树前,突然又转了方向,从上面刺出十根尖细的金钢针来,这针,是用石泉水淬炼了金钢而成,便是铁石,也会被刺出几个大窟窿来,何况是人? 树后,暗色的身影一闪,便有两个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刘婆婆持剑在前,傅远挟持着陶伊在后,三人冷冷对望着。 “沐阳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把我祖孙二人弃之不顾,想独香这龙脉灵气。” 刘婆婆冷笑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笑话,是你二人不愿意相信我,在后面磨磨蹭蹭不肯跟本王来,干本王何事?”龙元澈不屑地说道,斜长的凤目里面寒光愈浓,手指间又多扣了一些火焰钉,只待寻着机会便出手。 刘婆婆却不慌不忙地放下了剑,镇定自若地说道: “沐阳王,本夫人劝你切莫再做傻事,你这火焰钉上来,本夫人这孙儿,也会立刻要了陶伊的命,你便是到了龙脉,没有她的鲜血,你又如何解得开这封印,得到这至上的力量?” 龙元澈的眸子紧缩了一下,暗自把火焰钉收回了袖中暗藏的暗器囊中。 “沐阳王,本夫人知道,你想抢先一步找到龙脉所在,别说什么斩断龙脉冠冕堂皇的话来,真耀大国早就不在了,斩了又如何?你要的,只是真耀大帝当年封印在此的,至高的力量!你要用活着的阿泠的血,来唤醒真耀大帝的魂灵,把这力量召唤到自己的身上,对不对?” 刘婆婆缓缓说着,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道: “年轻人,我老婆子依着辈子,还是你NaiNai级别的人物,你在我面前想甩什么花招还太嫩了些!我老婆子当年委屈嫁进你燕周国,侍奉那昏庸暴虐的老王,从未有过二心,却依然落到了容毁流离的下场,侥幸捡回一条命来,本已经是万幸,可是,我孙儿的愿望,我还是要帮他实现。” “你孙儿?”龙元澈冷笑了一声,看向了傅远: “这个缩头乌龟,到现在还不敢用真面示人,他有何资格得这天下?还不快快闪开,把这妖女还给本王。” “沐阳王,休得太狂妄!”刘婆婆怒喝了一声,挥剑,指向了他的胸口,冷冷地说道: “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这里山水倒不错,我老婆子便是死了,也有孙儿相陪,作鬼,也有两个鬼相伴,你可不同了,你可是孤零零的,天地不收的孤鬼!还谈什么得天下?我劝你还是快快带路,我们寻了那龙脉,解了封印,再打也不迟。” 龙元澈看了一眼陶伊,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锐光来,也不再说话,转身就往前走去了。 “太夫人。” 傅远抱着陶伊走过来,小声说道:“这陶伊好像已经没气了!” 刘婆婆脸色一怔,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表情更冷凝了,她沉吟了一下,小声说: “别作声,跟上去再说。” 龙元澈这回步子放慢了许多,只是依然远远地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傅远祖孙步步小心,只延着他走过的脚印走着,生怕又落进他的陷阱之中。 越往前,光线越暗。 梅林是越来越密了,梅枝纵横着,陶伊经过的地方,梅花扑嗖嗖地往下落着,几人的头上,肩上,袍上都是这花瓣儿,而且,越往深,梅的颜色便越多,世间人只知道有白梅,红梅,却不知这梅林之中,居然还有无数七彩的梅,一朵花七瓣色,层层叠叠地绽放着,傅远惊讶极了,不由得小声说道: “他日我若为帝,定把这梅移到皇宫中去,这么美的东西藏在这深山中,世人竟不知分毫,真是可惜了。”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就想去摘那七彩的梅花。刘婆婆眼疾手快地拍落他的手,厉声说道: “大错特错!你看这满山的梅花,独这七彩梅不落,为何?你再看龙元澈偏偏要绕着这七彩梅走?又为何?” 她屈指,一颗小铁珠弹到一朵梅上,梅花便从枝头落了下来,跌在地上厚厚的花瓣上面,只听滋地声响过后,那梅落之处便有一缕碧绿的青烟冒出,居然是有强烈的腐蚀Xing的! 这么漂亮的花,却有这样强烈的毒Xing! “世间万物,越漂亮越不真实的东西,就越不可轻易相信!”刘婆婆一面快步走着,一面低声教训道。傅远点头,小声说:“是,谨听教诲。” 刘婆婆满意地点头,可是这时,傅远的眼中却有了一抹不易觉察的阴冷之色,他的目光再度扫过了那七彩的梅来,这才快步跟上前去。 行至梅林深处,已经看不清一点东西了!龙元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来,照着前方的路,脚下却丝毫不敢放慢,又要小心避着那七彩的梅瓣,可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七彩梅烧坏了衣服,一路下来,几人的皮肤都有灼伤。 路也越来越窄,刘婆婆终是忍不住了,猛地拔出剑来,横在陶伊的喉间,冷冷地说道: “龙元澈,你到底认真带路了没有?怎会越走越黑?若真无诚心,不若老婆子我现在就杀了陶伊,大家都别做这梦罢了。” “只有这条路,你愿跟就跟。” 龙元澈却头也不回,只一个劲儿往前走着,见他态度生硬,现在又再无其他选择,自己和傅远已经进来了有三个时辰了,外面也应该到了下午的时候,再过一会儿,便要天黑了,若在天明之前还不找到那地方,得到力量,助外面的大军一臂之力,这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完了!刘婆婆无奈,只得继续跟着龙元澈往前走着。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亮光,这光是猛然出现的,而且白得刺眼,几人的眼睛都被这白光刺痛了,傅远伸手去遮眼睛,陶伊便从他的手上滚落下去。 好一会儿,这白光才渐渐散开去,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里,便是龙脉所在吧! 青阳惜柳身上的画卷如今真实地在眼前缓缓展开,薄淡的云雾,轻纱一般在半空中漂荡着,一方小泉汩汩往外冒着清泉,泉边,一条金色巨龙,正用巨大的身子绕着这小泉的取水台,威严的龙目瞪着闯入之人,龙嘴之中,又有清泉水往下落着。 “快取血!” 这时,龙元澈才想起了陶伊来,快速地说道,可往傅远怀中一看,并无陶伊的身影,几人低头一看,这才觉得有些大事不妙,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蹲下来,手探在她的鼻下,已经是冰凉一片了,再摸脉搏,没有一点跳动的迹象。 三人对望了一眼,傅远突然就拔出了匕首来,冷冷地说道: “便是死,也先把这血放出来再说!” 说着,一刀便往陶伊的颈间扎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故意 匕首冰凉的刀尖,以极快的速度扎进了陶伊脖间那娇嫩的肌肤之中,冰寒的刀刃,她雪白的肌肤,阳光在这刀身上跳跃着,给这冰寒镀了一层金光,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一滴鲜血流下来,龙元澈的眼眸紧缩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拳紧攥,却又只把寒冷的目光停在刘婆婆的身上。 刘婆婆讶然地和他对望了一眼,眼角的皱纹愈加紧凑了,就像被山涧激流冲残破了的鱼尾,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这表情,像愤怒,可又更像是狂热。 傅远见无血流出,便又用刀往深处划了一下,龙元澈的眉便蹙得更紧了,脸上也有了些许杀气。 又静默了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没看到有一滴鲜血流出来,傅远猛地将寒光闪闪的匕首猛地拔出来,那伤口却在瞬间又愈合了。 “太夫人,您看,这是怎么回事?” 傅远惊讶地说着,正楞神时,便听龙元澈在身后冷冷地笑了起来,他不悦地抬头,瞪向了龙元澈,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笑甚?还不帮忙想办法取血?” “取血?依本王的,这里的风光也看过了,龙脉也见着了,你我都打道回府吧!或者你这老太婆想老死在这里也成,本王是不奉陪了,后会无期!” 龙元澈说着,当真转身就往来时路上大步走去了。 “慢着!” 傅远纵身跃起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把那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前面,冷冷地问道: “龙元澈,你的猴戏耍够了没有?” “滚开,少在本王面前耍威风,本王驰骋天下的时候,你这缩头乌龟还不知道藏在哪里煨尿片,本王若想杀你,易如反掌!” 龙元澈却冷笑着,一甩手,把他甩开,铁骨扇同时出手,凌厉的杀气直逼向了傅远的喉间,傅远一闪身,身形猛地往下矮去,躲开了这致命一击,接着便双掌一翻,一手中多了两把敌剑,一宽一细,细的呈莹蓝色,宽的却成火红色,舞动中,那颜色在空中幻化不停,像两条灵活的雀鸟在翩然飞翔。 这,是噬魂鸳鸯剑,只要沾上身,便会如同追命恶鬼一般,紧缠你不放,宽的噬血,细的夺魂!这双剑,只在古书上看过,传说中,还无人能从这双剑下逃生的,这傅远居然拥有这样厉害的武器? 龙元澈细长的凤眼一眯,双手抬起,往后一跃,脚尖又在地上一点,淡青色的锦袍下摆扬起,铁扇扬起的风,又吹落一片花雨纷飞。 刘婆婆这回却并不劝阻,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让他二人斗得难舍难分,在这封印之地,战兽是不可能出来的,所以傅远即使武功不如龙元澈,但借着噬魂鸳鸯剑现在也有五成胜算,加之她在旁边,绝对压制龙元澈一筹。 一淡青,一暗紫,两道身影紧紧相缠,不分上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龙元澈居然被慢慢逼到了下风,刘婆婆这时突然拔剑向前,和傅远一起,把他逼到了一颗大树下面。 “杀了他!” 刘婆婆厉声说道: “他解开封印的办法,老婆子我已经记在心里了,自有办法弄活陶伊。” “是吗?本王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解开封印?你以为这里的方法和开门的方法是一样的么?真是异想天开,幼稚可笑!” 龙元澈的身形一挺,突然就拔地而起,纵身跃过了二人的头顶,冲向了地上的陶伊,人还未落地,手里一把火药弹就往陶伊的身上丢去了。 “本王烧了她,看你们如何弄活她!本王得不到的东西,这世间人休想再得到。” 他的声音嘶哑而狂怒,一把火药弹丢出,居然伸手又去摸另一把,傅远和刘婆婆大惊,双双弃了龙元澈,扑向了陶伊,把那即将落地的火药弹击开,可是,龙元澈的第二把火药弹却并不是丢向陶伊,而是那条盘桓在灵泉边上的金龙! 不管是陶伊,还是这金龙,只有一样损伤,便不可能再召唤出那世间最强大 的力量!刘婆婆见龙元澈已经是不顾一切,不免有些后悔起来,不应该这么早翻脸,下手,也要到最后关头才对! 可是,事已发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了!最关键的是,龙元澈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这唤醒力量的法术难道真的和开门的不一样吗? 她猛地收了剑,怒视着龙元澈,厉声说道: “龙元澈,你便是毁了这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凡事还是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退路?可笑,是你们要取本王的Xing命,本王为何要给你们留退路,本王可以告诉你们,本王就没打算让你二人活着出这地方!” 龙元澈的双目赤红,人站在傅远和刘婆婆的十米之外,可是,这腾腾杀气,就像是已经到了喉咙边上一样,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本王是什么人,这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知道,可笑你们却要来龙嘴拔须,想和本王夺这龙脉之地!找死!” 一面厉声说着,一面又缓缓抬起了双手,慢慢的,双手在空中轮出一个圆来,这时刘婆婆跺了跺脚,无奈地大声说道: “龙元澈,要打,我们在弄活了陶伊,取了血再说!现在争来斗去,只是耽误了时间,让她再无可能活过来,你到底是想得这龙脉之灵气?还是来毁这龙脉灵气?” 龙元澈冷笑着说道:“你能救?老太婆,你若能弄活她,本王分你一分天下又如何?只怕你是怕死到了家,拖着本王的时间,本王的化魂大法早到了九重,取你二人的Xing命轻而易举!” 话说得狂妄,他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个如西瓜大小的透明的水球,球心盛放着七彩的光芒,缓缓转动着,刘婆婆和傅远的脸就清晰地印在这水球之上。 化魂大法又是何功夫?刘婆婆皱了下眉,倒是从来未听说过,不过龙元澈向来Xing格怪戾,又喜好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的功夫,若真练了这样的魔功也说不定,此时,还是先争取时间把陶伊弄活才是真。 “此话当真?”她沉吟了一下,拉住了满面怒气的傅远,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时候她的声音又慈祥起来。 “看本王的心情。”龙元澈的唇角骄傲地扬了起来,眉间眼梢全是这狂妄不屑的模样。 傅远咬着牙,将鸳鸯剑收了起来,铁青着脸色退到了一边。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了,四周都是密密的山林,只有这里一方小泉上方是那片渐暗下去的天幕,太阳慢慢西沉,霞光落在那万千的梅树之上,绯红的梅花朵,一瓣瓣全都染上了这艳红,梅瓣便娇艳得如同要滴下这浓浓的红来。 这红光,也给三人的脸颊上染了色,只有那陶伊,沐浴着这艳丽的红,脸色却苍白如同那初晨时的白云,肌肤也开始渐渐透明了起来,整个人都若隐若现的。 “她是不是快消失了?” 傅远惊讶地问道,眼中也露出了几分惋惜的神色来,无论如何,不管是陶伊,或者是阿泠,也只是这场争斗中无辜的牺牲品罢了,而且若论情人,或者妻子来说,她也算是极好的,只可惜了,她跟了这龙皓焱,不得不成为他手下的祭品。 “子时动手,现在给她护住最后一缕魂魄。” 刘婆婆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来,倒出了一粒紫色的丹药,塞进了陶伊的嘴里,可是,她的牙关闭得紧紧的,这药怎么也塞不进去,她皱着眉,强行扳开了她的口齿,把这药塞了进去。 “她是一个妖怪,你给她喂药有甚用?别浪费本王的时间,本王还要回去安排明日之事。” 龙元澈不耐烦地说着,伸出脚来踢了踢陶伊的脚。 “子时一到,世间阴气最盛,而这里又是天地灵气聚集的地方,她是妖,属阴,魂形会多凝聚一会儿,到那时候,本夫人自有办法。” 刘婆婆也不看龙元澈,把陶伊从地上拖起来,到了那泉边上,又掏出手帕来给她擦着脸,低声说道: “这小妖精也是天命,你也别怨我,我弄活你,也只得一时三刻的命,取了血,你便会魂飞魄散,再不得超生,到了那时候,你也算是解脱了,两世都在受苦,可你原本就不属于这世间,如今去了,今后也不用再承受这红尘苦痛。” “哼,这世间最假腥腥之人,便是你这个死老太婆了,要杀人,还这么冠冕堂皇!”龙元澈在一边讽刺了起来,一掀袍子,干脆坐到了那灵泉的玉台阶上面,四处打量了起来。 傅远也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刚进来的时候只顾打斗去了,没有注意,原来这地方的每一棵树,每一小亭,每一廊桥,居然都是按阵形排列的,他的兴致来了,站起来,走到了一个稍高的地方往四面看过去,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阵法,初看,这一切都是按着天罡十八路来排列,可是,再细看,却发现远不是这回事,若你按天罡去走,便会被困死在这里面,一辈子出不去!这龙元澈又是如何轻而易举地走进来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结局篇一 他的眸子紧缩了一下,蓦地投向了龙元澈,巧合?还是他已经来过?或者,根本就是把自己和刘婆婆引到这阵中来,想困他二人?还是,这本就是个局,引他和刘婆婆入局?若是如此,会牺牲掉陶伊吗?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地上,陶伊一动不动地卧着,身上的衣裳上沾了许多花瓣,发丝和耳畔也有,那容颜只若熟睡,你不会想到,这个美丽无双的女子已经没了气息,她只那样静静地,便能吸引一切目光,当然,这目光包括了傅远和龙元澈!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停在陶伊的身上,都复杂,都看不出一点端倪,她的美,在任何时候!此刻,暮色倦浓,她浓黑的翘长睫毛安静地合着,小巧的鼻尖边上,有几颗散落的花粉,细细的,却又莹莹闪光,给她苍白的脸颊描上了几分生气,唇却依然苍白,只是,这白也白得美丽,粉白的唇瓣像两片润玉,竟是比她来时路上那模样还要有生气一些,难道真是刘婆婆给她的那个药起了作用吗? 傅远抬眸,正巧撞上龙元澈那似笑非笑、讽刺的目光,他冷哼了一声,扭开了脸,看向了那方小泉,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从那龙嘴里落下,在小泉上面溅出无数晶莹的水花。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 已经是戌时了! 这里的静,是三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睡眠之中,包括这小泉,也停止了流淌,那往下落的水,就在空间凝固,那池中的泉,也如同镜子一般,月亮就倒映在这面水镜上,映出三人面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 若,不去争天下,真的在这里养老,也是好事啊!刘婆婆的心,砰然动了一下,目光紧紧地盯着水镜上自己的脸颊。 老了,真的老了! 不过几十年光阴,自己就苍老如此! 她侧过脸,看了一眼陶伊,当年,自己也如同她这般年纪,也曾青C混漂亮,也有爱人,也有梦!也曾月下一袭霓虹裳,对酒双畅饮,也曾经情海欲波里苦挣扎,却挣不脱命运那双残忍的大手。 刘婆婆眨了眨眼睛,脑子有些混乱起来。 月光朦胧,她似乎看到了一幕幕往事正在这月色下缓缓回放。那青葱的岁月,自己二八年华,肤若凝脂的年纪。 她梳着灵蛇髻,一支金步摇从乌黑的发间坠下,金珠轻晃,月光就这样洒在她的身上,有莹莹淡黄的光芒,一袭七彩的舞衣,一面金漆的铜镜摆在木桩上面,她轻盈地站在铜镜上面,旋转,舞蹈,那缤纷的裙摆飘起来,无数只小雀飞过来,围着着她,啾鸣着,欢唱着…… 她的爱人,便站在铜镜前面,如痴如醉地看着她,爱慕的眼神让她沉醉,女人,要的,不过是男人这欣赏的目光,温柔的呵护罢了,还能要什么呢? 刘婆婆苍老的面孔上有了些许温柔,那眼角堆积地鱼尾纹,也像盛秋的菊一样,层层瓣瓣地绽开,看着陶伊的眼神也柔软了起来。 当年的桃妃,面颊红润如桃,艳丽无双。进宫时,也曾得到了那老皇帝的极至宠爱,可是,越宠爱,敌人便越多,几次争斗下来,她便失了势,丢了宠,慢慢被老皇帝冷落,渐渐的,她便失去了斗志,对皇帝的爱也失去了信心,又开始想办法和自己的爱人去相会了……这才是让她差点踏进鬼门关的原因! 其实,每每看到陶伊,她都会有种看到年轻时自己的感觉,若论美貌,她是自信那年轻时的自己能与陶伊比上一场的,可是,论这对爱的胆量,却不及这陶伊的百分之一。 陶伊,看上去那样的柔弱,不爱言语,却有一颗倔强、大胆的心!她敢去爱她想爱的人,不论那身份地位,不论前尘结局,所以,她的梦,在这些珍爱她的男人的手中,慢慢地编织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 是的,她是羡慕陶伊的,尘世间,女人的梦是最可怜的,被这些强权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容不得女人去喘息,便沦落成了他们指间的凋零花瓣。 你瞧,陶伊这个小妖精,却在茫茫红尘中,完成了她的梦,这让她如何不羡慕? 羡慕着,看着她,想着她自己的梦那么的脆弱呵,经不起朝堂之上那些男人的掠夺,便成为了一件礼物,轻巧地送到了燕周王的身边,承受自己不想承受的一切,而她的爱人,便在远方,痛苦地凝视着她所在的方向,一夜又一夜,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年华,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带走的,不仅是青C混,还有爱,还有对红尘世间酸甜苦辣的感觉!她的心早就麻木了,多年来,顶着一张已经满是皱纹的脸,行走在青街柳巷,为的,便是帮那个男人建起他最伟大的梦想!爱上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 是的,现在,那家人都尊她为太夫人,可是,她真的满足吗? 她轻叹了一声,这叹息声,如同暗夜里最凄凉的一缕音符,很快便被这无边的寂寥黑夜所香没了,就似乎,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不留一点痕迹。 她的目光又转回来,这面小泉,真的能助自己返老还童,恢复少年容颜吗?那芙蓉面,桃*色腮,星眸朱唇,扬柳腰? 别,又只是一个梦吧! “太夫人。” 傅远连唤了好几声,刘婆婆都没有回应,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于是,便伸手推了推她,低声说道: “太夫人,时辰快到了,要准备点什么吗?” “哦。” 刘婆婆醒过神来,打了个冷战,看向了龙元澈,自己居然走神了,好多年没有想到过往事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若刚刚龙元澈突然出手,傅远又来不及施救,自己便是想在这里养老,也没命去享受这青山绿水、梅瓣沁香、清灵空气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抬到了胸前,抬头看向了月亮,月儿如面圆圆的银镜,千百年来这月儿都是这副面孔,月中圆,头尾弦。 明儿是月中,龙皓焱选的立后大典的日子,圆圆满满,合合美美的日子,自己却要亲手拆散这姻缘,算不算造孽? 刘婆婆的眉头皱了一下,今儿真是怪,怎么总是想这些仁慈之事?当年的燕周王族对自己可从未仁慈过! 血淋淋的场面,汹涌而来,她厌恶地挥了挥手,把这些场面赶开,大步走向了陶伊。 仁慈,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是把自己赶上绝路的毒药,她不可以仁慈! 脚步走,打乱了宁静,三个人都走到了陶伊的身边,低头看向了她。 【二】狐精灵 寒,凉,冰,冷,四种感觉,依次迭加起来,往几人的骨髓中钻去,在血管里肆意漫延开来,一层层地,又从肌肤里往外涌,就像有无数把能剐去骨肉血管的最尖锐的小刀正在慢慢分解着他们的身体,这种感觉,又叫做恐惧。 原来,一到子时,这里阴气便到达了最盛之时,人世间极阴之地,也是妖气最盛之时!封印了这里,也是封印了世间最强大的妖气! 月色下,所有的梅树都敛起了花朵,花枝畏缩地下垂着,一株株,都有了些畏惧的模样。 那力量只是沉睡,便能这些树精害怕成这样,若真的唤醒过来,应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呵!龙元澈和傅远的眼中都有了狂热的神色,这狂热被月光浸染,又有了诡异的气氛。 “扶她起来。” 刘婆婆平静地说道,挽起了袖子,似乎要做的,只是一件她平时常做的给那种女人滑胎的小事而已。 龙元澈轻拧了一下眉,没动,傅远只好上前去,把陶伊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如此之轻,就像一片云! 她的面庞此时也有了一层晶莹的光芒,傅远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刘婆婆立刻冷喝道: “不要看她!小妖的妖气此时也最盛,是最蛊惑人心的时候!” “她现在是死的!”傅远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这是一天下来,他第一句、反驳刘婆婆的话,刘婆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便把手扣在了陶伊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 “为我护法。” 傅远一听,立刻就拔出了那双鸳鸯剑,虎视眈眈地盯住了龙元澈。 龙元澈的表情也有些紧张了起来,陶伊一醒,便是他们真正扯破了脸皮,开始大战的时候了,这里不能用战兽,他一人斗一双,的确不知道胜负如何!一手紧握那铁骨扇,一手暗扣了一把火焰钉,只待陶伊一醒,便扑过去,先杀傅远,再斩老刘太婆! 两双眼睛,冰冷对阴鸷,两个高大的身影,都有凌厉的杀气,空气里都是一片肃杀之味。 僵持间,刘婆婆的双手已经开始快速动作了起来,在陶伊的头顶上扎下了几枚金针,头顶百会Xue的那根,却比普通的金针要粗上许多,还泛着妖红的色彩,金针扎下去,陶伊的身子便微微颤动了一下,似是有些苏醒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结局篇二 傅远和龙元澈的身形都微微动了一下,这时,便听刘婆婆说道: “还未到时候,只是金针触到了经络,你们都不许看,否则中了这蛊惑,迷了心智,可是谁也救不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扯开了陶伊身上的腰带,解开了她衣衫的盘扣。 盘扣有些复杂,她开始皱起眉来,两个男人倒是配合地侧过了身,只互相盯着,耳朵紧张地竖起,听着刘婆婆那边的动静。 刘婆婆解了两颗,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干脆一用力,嘶啦一声,把这衣服撕开,露出里面月白的肚兜,陶伊的身上,开始有朵朵梅花的痕迹出现,从肌肤里面往外渗,就像是绣在身上一样。 刘婆婆把她放进那灵泉水中,然后跪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只漆黑的小盒子来,打开,幽幽绿光,从盒子里迸出来,把刘婆婆那张脸也映得绿绿的,看上去阴森恐怖。 一颗圆圆的,如拇指般大小的珠子从盒子里慢悠悠地升了起来,月光照在这小珠子上面,这珠子上的绿光便开始浓烈了起来,就像一盒极绿的油漆一般,涂了刘婆婆满手满脸满身,那眼睛里都被染绿了,像夜色中,狼的眼睛一样。 “何物?” 傅远终于忍不住了,侧过脸来问道,看着刘婆婆的样子,他的表情也有些恐惧起来,刘婆婆现在这副模样,才真正像妖怪呢!而那灵泉水中的陶伊却像仙子一般的漂亮。 “一只小狐妖的精魂!” 刘婆婆低声说道:“二十年前,清水大师曾经在燕周皇宫里捉到了一只狐妖,这狐妖化成了族中美人进了宫,迷惑圣上,被清水大师收服,打得灰飞烟灭,只有这颗狐妖的精魂珠留下了,机缘巧合,被我得到了这精魂珠,现在让她暂时一用,取了血再收回来。” 她的声音低缓,龙元澈却冷笑了起来,盯着她不屑地说道: “机缘巧合?据本王所知,那不过是个局,二十多年前,有一名美丽的女子进了宫,得到了圣上的眷顾,生下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男孩儿,差点立为太子,也因此冷落了后宫数百的嫔妃,嫔妃们不满,又有人察觉了这女子的身份,便有人窜掇了大妃,设计除掉了这名美丽的女人。 若本王没有记错,那女人叫秦筝,她的儿子,叫龙沐羽,不知对否?老太婆,当年你也没少出谋划策吧?这个精魂珠也是你偷来的吧?贼婆子,倒是小瞧了你!” 龙元澈的脸上戾气又浓了,一副要立刻要了刘婆婆命的模样。 傅远惊讶地看向了刘婆婆,当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刘婆婆居然有这样大的能耐? 刘婆婆平静地进行着她的事,并不理会龙元澈。 不错,心机,是随着岁月而累积的,经历得太多,也让她的心机早就深不可测了。那时,她被下令毁容处死之后,花钱买通了行刑的人,逃了一条命,不过她的容貌已毁,便又花钱从凤门买了易容水,改了容貌,一直穿梭在花街柳巷之中,干着一些为青楼女子保胎,滑胎,治那脏病的事情。因为在宫中还有些关联,便又偷偷干些为宫中嫔妃暗送壮男进去借种寻欢的勾当,日子一过,便是几十年,渐渐的,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几个人都被她暗中杀死了,宫中其他人都只知道她是个专门从事这些行当的老妇人。 当年,也正是她一手推动了秦筝这件事的进行,原本她是想借机在燕周弄出些动静来,掀起一场风浪,即报复了燕周皇族,又寻机谋取好处。 记得,那还是皇帝四十多岁的时候。 燕周的男人四十多岁,正是盛年,燕周国又强盛于三国之中,四方来贺,国力昌隆,龙元澈那老爹当年也有几分手段,治得几族人服服贴贴的,外人都道这皇帝是有道明君,送进宫的美人也络绎不绝,这满宫美人都以成为世间最高贵的男人的宠姬为荣。 而秦筝,她真的是一只小狐妖,当年好不容易得了道,修成了人形,喜出望外地便冲进了这红尘之中。 燕周何等繁华?燕周帝在世人心中又是何等的尊耀威武?她自恃有几分才气,便想着,即为人,便要一尝这情爱滋味,即要尝,便要和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在一起。 于是,她冒充了一名小宫女进了宫,当时送进宫的宫女成千上万,又美人众多,哪里有人顾得上去查她的身份?只随意把她往某宠妃宫中一丢,让她去守门了。 夜夜听得那金壁辉煌的宫殿之中欢歌燕舞,她却站在高大的宫门边上看月亮,渐渐的,便有些灰心了起来,下山时,族师百般叮嘱不得擅用法术,免得受到灭顶之灾,于是,她只能每日痴痴看着那燕周帝气宇轩昂的模样,一颗玲珑心,万根情丝缠绕,只盼着有一天能得到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的宠爱。 狐族中有一得道女子,爱诗书,常给她谈些诗词歌赋,日子久了,她也聪明,学了六七成,倒比这世间那些自诩为才俊的凡夫俗子要强上许多。 这一日,燕周帝又去那宠妃宫中玩乐,正巧是新状元进京,便在这宠妃宫中召见了他,席间,状元郎为卖弄,特特出了个对联,一心想出个风头,倒也真是让他一时间压住了众人,无人对出这对联来。 没想到,宫门口却脆生生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对上了这千古绝对。 燕周帝立刻传她进来,一见她,便痴住了。世人皆知他爱美人,所以进献之女子都是浓艳的美,却独没见过这样清灵娟秀的女子,模样不能称最美,却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又听她声音明媚,便心中喜欢了起来。 从这一天起,秦筝便成了宫中最受宠爱的女子,满宫女子,皆成粪土。早就渐失颜色的大妃也不例外。 大妃一心想除去这女子,于是,便又通过一些太监周周折折地联系到了她,想讨到一点独家秘药,药死这秦筝。 刘婆婆也是机缘巧合,在一回偷偷进宫为秦筝身边某个偷huan的宫女堕tai的时候,发现了秦筝的秘密,那晚,秦筝因为燕周帝去另一个嫔妃那里过夜,一时吃醋,把满宫的女子都赶了出去,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露出了那段雪白篷松的尾巴! 实际上,秦筝的Xing子本就要强火爆,哪里是宫中这些心机城府深如海的女子们的对手,她可不懂得用权术来应对权术。所以在暗中受了不少排挤的气,再加上皇帝并不能给她期盼的唯一的爱,在心里早就不能忍受了。她受宠一时,自恃着有皇帝的宠爱和自身的法力,哪里肯把族师的话记在心里,暗地里也用法术变了些妖魔鬼怪来吓过其他的嫔妃,甚至还有两个胆小的嫔妃被她的法术活活吓死了。当时已经有修仙之人嗅出了宫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并且告知了清水国师。 当大妃向刘婆婆讨药的时候,刘婆婆便告知了大妃秦筝的身份,还为她设计了一个陷阱,让其他的嫔妃出头,让秦筝一步步走向了这个死局,大妃却从始至终,置身在外,像看戏一般,看着曾经和她争宠的女人都走上了绝路。 只是让刘婆婆可惜的是,这皇帝却并不如龙皓焱般爱恋这秦筝,一听是妖,且要吸他的精魂,吓得立刻就翻了白眼,哪里去管她的死活,只任她去灰飞烟灭了。 那些参与这件事的妃嫔自以为能自此立功得宠,却不知道皇帝因为害怕这件事传出去有损他的英明,把这些女人一个个全除掉了,她立刻逃出了宫。秦筝的儿子,龙沐羽,因为清水国师的维护,才得以存活下来。 至此,只有清水国师和刘婆婆知晓这件事,这也是十一一直不受宠爱的真正原因,他,是妖的儿子!他那死鬼老爹躲都来不及,何谈去爱他疼他? 秦筝的红尘一爱,便如同粉尘,一阵风吹过,便无影无踪,连影子也不曾留下。 燕周皇宫,除了十一,没人还能想起这位才高八斗,气质出众的女子。她,早就成了浩瀚时光中的一颗砂粒…… 不过,用狐妖的精魂 ……能行吗?陶伊是梅妖啊! 龙元澈开始有些焦躁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近丑时了,有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那轮明月,四周,陷入了一片幽暗,轻风拂过,花香淡淡。 那绿珠依然在不停地旋转着,真是像个无底洞,一直在不停地吸收着月之精华,就是不肯依着刘婆婆的指令,进入到陶伊的嘴里去。 “到底行是不行?别浪费本王的时间。”他冷冷地问道,转了身,大步就走了过来。 “退后!” 傅远立刻追上前来,用双剑拦住了他,冷冷地喝斥道。 “姑且一试,若不行,老婆子我也没办法了,好歹也是颗千年魂珠,如今世间,几百年的妖倒偶尔见着,千年的狐妖却是难得的。” 刘婆婆说着,俯下身去,托起了陶伊的下巴,把这绿珠硬生生往陶伊的嘴里塞去,几番下来,却不能撬开她的唇瓣。 第一百九十章结局篇三 “让我来!”龙元澈急了,挥手打开傅远的剑,大步走了过来,用力地扳起了陶伊的下颌,伸手就去夺那绿珠子。 “沐阳王可是想功亏一篑?” 刘婆婆冷冷地说道,把装着绿珠的盒子紧紧地抱在怀中,傅远也追了过来,用剑刺向了龙元澈的后背。 龙元澈只好撤了手,退到了一边,表情愈加躁焦了起来。 “陶伊,香了这珠子,还有一条活路,快快张嘴!” 刘婆婆大声说道,手指用了更大的力,使劲儿地扳着她的下颌,那晶白的下巴便多了几道红红的指印来。 风,骤起,烈烈。 吹得满谷花香突然就浓烈了起来,就连地上的花瓣都被卷了起来,漫天漫地,在月下飞舞,彩色缤纷,令人如同坠入仙镜,朦胧中,似乎有无数纤腰美人正在月下盈盈走来。 那些梅花,突然又绽开了,三百年来,梅花第一次在晚上绽放!那绿珠旋转的速度愈加快了起来,一些花瓣开始急速地往绿珠之上附来,接着,便越来越多,只绕着绿珠转着,把陶伊和刘婆婆都包裹在了里面,让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傅远和龙皓焱都有些着急了起来,想冲过那花瓣幕帘到那二人身边去,却是这花帘虽是由娇*嫩的花瓣组成,此刻却如同铜墙铁壁,这二人又怕坏了刘婆婆的事,有所顾忌,因此不敢十分用力,所以怎么都冲不过去。 渐渐的,那花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厚实。突然,那花球定住了,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月华,倾泄在这颗巨大的花球之上,花球是由粉的、红的、绯的、白的、七彩的梅花瓣组成的,又有这银白的月光倾洒在这花球之上。蓦地,就有浓郁的花香在这夜空里炸开,扑天盖地地往四周漫延开来,冲得几人都无法呼吸,都连忙屏住了气息,不敢去闻这太过浓烈的香。 紧接着,那花球便缓缓绽开了,一瓣接着一瓣,居然是一朵七瓣的梅,复瓣梅,每瓣一种颜色,绚烂至极,承载着温柔的月华,在这夜幕之中令人惊艳。 众人正惊讶之时,只听一声尖锐的啸声,这花球就猛然化成了一道七彩的光,只听嗖地一声,便在一瞬间汇集进了那绿珠之中,然后,只见那绿珠快速地往陶伊的唇中钻去了,只一眨眼,这绿珠便进了陶伊的嘴里,绿光渐渐淡去,只一刻,天地间便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是,似乎,一切都不在掌控了! 刘婆婆有些怔然,她毕竟是凡人,当然掌控不了这妖之千年法宝,现在站在那里,看着陶伊,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嗯……” 幽幽地,一声叹息。 陶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面前,刘婆婆一面冰寒,她从未见过刘婆婆有这样的表情,傅远和龙元澈却都是一脸狂喜,只是,这喜,却是因为了不同的事情! “醒了!快取血!”刘婆婆快速地说道,伸手接过了傅远递来的匕首,低声说道: “陶伊,对不住了,这颗是狐妖修行出来的珠子,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你便帮婆婆这一回吧!婆婆会为你超度的,让你去的痛快一些,不用再在人世间受苦。” 说着,一刀便往陶伊的身上扎去了!刀锋,离陶伊的胸口,只有一寸远的地方,被一柄剑格开,是龙元澈! “我拦他,快取血!” 傅远的鸳鸯剑如闪电一般刺来,一上一下,直取龙元澈的命门。 这时,只听得龙元澈暴喝一声: “杀!” 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力量,在山谷中不停地回荡着,冲击着傅远和刘婆婆的耳膜。那一声:“杀”,带着腾腾戾气,有万军气势,让人心肝俱颤。 傅远握剑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月光从鸳鸯剑的锋利剑锋沁入,似两条千年冰蛇,一左一右,猛地钻进了他的手指之中,狠狠地咬了他一下,虎口都疼了起来。 乌云散去,露出那极盛的月华,无边无际的银白照亮天地。 “龙元澈,纳命来!” 刘婆婆眼角的皱纹猛地散开,眼睛瞪得老大,牙一咬,便拔出了那灵蛇软剑,直击向龙元澈的眉心!而另一只手,却猛地抖开了一只铁盒,盒中却是那七彩的梅花瓣,如疾雨一般击向龙元澈,龙元澈急步后退,闪开了那些剧毒的花瓣儿,这老太婆,定是刚来的路上自己悄悄装了这么些毒花瓣儿,倒真是Jian诈得很。 龙元澈不屑冷笑,身子拔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在一棵梅树之下,手腕一翻,却丢了那铁扇,手掌一抬,一柄闪着凛冽寒光的青月长刀便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他的掌中。 “你到底是谁?” 一见那青月大刀,刘婆婆便惊惧地大喝了起来。 “世间,还有谁人可以使这青月刀?” 龙元澈眼眸紧缩,杀机更浓,那目光分明是龙皓焱惯有的沉着冷静。 青月刀,世间独一无二的长刀。 用极寒的石泉水淬炼精铁,用极热之地的炭火锻造。 刀的锐气,三米之外能断顽石,何况人身乎? 而这柄刀汇集天地之灵气,在横空出世之时,主人的三滴血滴入,从此之后便只听任一人差遣,这人,就是龙皓焱! “原来是你!老婆子我倒真上了你的当!傅远,我拦住他,你快取陶伊Xing命!” 刘婆婆一口银牙一咬,手一挥,又是一阵冷光闪过,无数细如牛毛的细毒针夹杂着夹锐恶毒的风,射向了对面的男子,龙皓焱的青月刀轮起 ,叮叮当当一阵轻响,毒针便往地上散去,轻为怕毒针误伤了还不能动弹的陶伊,所以龙皓焱下手只得留几分力气,又要控制这毒针飞散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拘谨,倒不能把刘婆婆一举擒下。 “老太婆力气倒都大!” 只听得一声戏谑的笑,十一一袭银白锦衫,从那棵最高大的梅树上面飘然跃下。 月光,落在他的肩头,给他那如润玉一样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芒,削瘦的身形,风起,吹起他的阔袖烈烈响,那双五彩的琉璃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傅远和刘婆婆站的方向。 “龙十一!” 傅远讶然看着他,他是怎么来的?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真傻,真有趣,真的是白痴!是本王一直在这里等你们罢了!来得这么慢,本王都等睡着了,要不是这龙老大大喊大叫着,本王还会睡一会儿,也真是讨厌得紧!要打,便自己打就是了,非得把我吵醒!” 说着,他抬头,看向了横刀而立的龙元澈,不,是龙皓焱,像是自夸般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本王说了吧,本王这易容术已经是出神入化了,你这模样,真比老四还老四!” “罗嗦个甚,还不去救你王嫂!” 龙皓焱看着寒泉中的陶伊,心中有些焦躁起来,这一路陶伊又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为了骗刘婆婆拿出那颗狐珠,也只能让她再吃这一次苦了,只盼着这狐珠能如大家所愿,为她延续Xing命。 “废话少说,你二人便是一齐上,老婆子我也不怕!” 说着,刘婆婆便一瞪双目,脚尖一点,往十一的身上冲了过去,十一轻笑,身形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好啦,老太婆,依着辈份,还得叫你一声皇NaiNai,倒显得我这些孙儿辈的人不尊重你,快快收了你这些玩具,回去养老吧,本王和王兄都答应了陶伊,留你一条命,给你安排后半生的生活,少为那家白眼狼卖命了,你这老太婆也是忒痴傻了些!人家儿孙满堂,你算个甚啊?” 十一的身形轻盈,起落间,如同精灵一般,衣袍带动一波莹光,花瓣随着他的身形起落而纷飞着,他的声音又清棱棱的,刘婆婆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年的秦筝。她的儿子倒真有几分像她,模样不是极出众的那个,可是气质却是最出众的那个,让人看一眼,便深深镌刻在心里,永生难忘!尤其是这十一,有一双如此魅惑人心的彩色眼眸,波光流转间,潋滟到了极致。 秦筝,你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刘婆婆突然又灰心了起来,自己这一世,倒真是孤寡无依,身单影只,那人虽然依然叫着自己的小名晓儿,可是,这呼唤早没了当年的情愫。 他会是白眼狼吗?可能真的是吧!否则,怎么忍心已经是满头白的她依然持剑为他拼杀? 她的步子有些乱了起来,五十多年过去了,她也是近七十的耄耋老妇了……晓儿,晓儿…… “太夫人切莫看他的眼睛!他在使妖术。” 一声断喝,让她猛地一颤抖,涣散的心神重新凝聚了起来,回头一看,是傅远正在冲她大喝!原来,十一刚刚用了摄神大法,让人情不自禁地陷进他的诱导之中,似是处于一片荒茫大地,心灰意冷,没有斗志。 “哎,你这个老婆子,给你一条活路,你偏不走!要打是吗,本王就陪你打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结局篇四 十一说着,敛去满目潋滟之光,缓缓拔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剑,如同儿戏一般,丝毫不把眼前人放在眼中,那薄剑铮叮一声响,微微颤动了几下,月光便停留在了剑锋之上,他身形静立,眉眼微敛,面上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与此同时,龙皓焱已经挥刀往傅远身上扑去了: “还不露出你的真面来?威天昊!难不成还要等你的威家军来救你?” 傅远一皱眉,双剑迎上,和青月刀硬生生拼了一下,血气便从心底往上翻涌了起来,硬拼,他不可能是龙皓焱的对手!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世间最难缠的人十一!这十一只是凡人便罢,便又是个小狐妖的儿子,难怪如此精灵古怪,让人捉摸不透! 踉跄退了几步,他硬忍着没让那口血吐出来,和刘婆婆双双退到了灵泉边上,用剑指向了泉中陶伊的脸冷笑着说道: “她现在还不能动,必须借助这寒泉水稳住心脉,你若再不退下,我便现在就取了她的Xing命。” “威天昊,你这个傻子呆子笨蛋,咋真就这么蠢呢?居然相信了这演技极差的家伙!若你不是这么Xing急,一心想取这灵力,早就应该发现破绽了,却真让他把你诱进了这里!你杀吧,你杀了这个女人,也不怕这男人用刀剁碎了你!他可是为了这女人,连天下也不想要的人物。” 十一轻叹了一声,他侧过脸,和龙皓焱对望了一眼,那眼中居然有了几分惋惜神色,似乎是在说这家伙演技真的很差很差,接着,又幽幽地说道: “姓龙的,原来你都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说过?世间人的心,我都能看透,却唯独看不透你的,你难道都不怨我么?” 龙皓焱唇角一扬,伸手,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线条硬朗的脸孔来,深遂的目光如海一般浩瀚,晶亮,月光便化在了这双眼眸之中。 是的十一的身世,包括自己母妃之死,他都早已知晓。 清风晓月, 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他恨么?微笑,摇头,恨个甚?上一辈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脱了生死,谈什么恨不恨? 那天,他夺了十一的酒,可惜他并未真的醉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陶伊给他的精魂珠的缘故,现在他已经很难醉了,便是那千日红,也不能让他有一分醉意。 那些天他见十一一直脸色阴沉,那是他很少见过的十一,早就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那晚,又故意拿出了许久不曾拿出来的千日红,他便借机夺来喝了,又装醉,就在陶伊的房里面,他亲耳听着十一说出了当年那段往事。 是,当时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很生气,很愤怒,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又是他曾经最心疼的弟弟,亲手把他的娘亲送上了绝路! 第二天清晨,他阴沉的脸色,不是因为十一的那碗酒,也不是因为陶伊和十一的拉拉扯扯,而是因为十一在晚间的那席话。 回宫之后,他便开始重新调查当年的那段往事,并且连续几夜去用乌锥夜行千里去拜访了清水国师,经不过他再三央求,清水国师终于告诉了他十一的身世。 难怪,十一看陶伊的时候,总有几分惺惺相惜,怜爱无比的感觉。 他怜的,不仅是陶伊,还是他自己啊! 小妖的儿子,和一只小妖,原本就应该有相同的心境!所以,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去帮陶伊,去心疼她,去呵护她,情不自禁地想去帮陶伊完成她爱的梦想。 这个梦,也是秦筝的! 小妖,能和凡间男子相爱的梦想! 谁不渴望爱?便是一草一树一木一花一叶,一缕虚无的空气,也渴望有人温情的抚慰! 想着,他便释然了,母妃原本就生活得不快乐,在那场局中,她分明是堪透了,却依然从容地赴死,她只是给自己一个死去的理由罢了。 入宫前,无数女子梦想着,可以成为那龙椅之上男子的最爱,可是,现实如此残酷,皇家的男子,便是爱,也是有限的。 龙皓焱,若不是陶伊的出现,他的爱,对于后宫那些嫔妃来说,又有几分温度呢? 或者说,这两个人,本就是为了对方的爱而来,只是可怜了那些在旁边暗自神伤的人,婉妃,芸妃,萱妃,青阳云墨,阿碧……都只是这场爱里的匆匆过客。 所以,世间极残忍的事,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爱情,它太唯一,只求自己的欢快,却无暇去顾及她人的爱怨情仇。 龙皓焱把目光从十一的身上挪开,看向了傅远,沉静地说道: “威天昊,你投奔于云墨,想着能借他的力量和我一争高下,待我二人两败惧伤之时,又暗中给我通风报信,让我灭了大吴,最后,又想以陶伊的身份,逼我做出选择,让我陷入这些麻烦之中,你好最后渔翁得利。” 傅远大笑了起来,抬头,慢慢揭去了面上的面具。 “不错,那又如何?我十万大军已经屯兵皇城之外,只待明日午时,天火一下,我便一举攻下皇城。” 不错,他真是威天昊! 曾经的威少爷!陶伊看着他,当初大吴一别,又是一年余,那男子,曾经远远地看过自己,或许当初看自己的眼神之中也有过徘徊犹豫,可是,他毕竟是有野心的人,爱情并不是他想追逐的东西,所以,这初萌的感情,便被他自己用锋快的刀砍去,留下来的,便只有静静蜇伏和等待。 “你便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如何?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便是退出去!我还能让你和你这小妖精一起去过快活日子,否则我现在就一刀杀了她!” “杀吧,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龙皓焱听了他的话,反倒放下了刀,冷冷地看着他。 傅远有些惊讶,剑往前递了一些,到了陶伊的胸前,却没有再动,他见龙皓焱这模样,却不敢再下手了,怕接下来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们。 “老身实在佩服二位,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尤其是龙帝陛下,一路看自己的爱人受苦,也能强忍着,不让我们看出分毫来。” 刘婆婆也放下了剑,慢悠悠地说道:“看情形,我祖孙二人今日想出谷是难了,我只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画中所说之地?” 龙皓焱看着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确是!” “那你们又是何时解开这谜题的?”刘婆婆又问。 “很早。”龙皓焱唇角一扬,便有了骄傲的模样。 十一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之所以敢把灯笼挂在外面,便是知道,这些人就是猜出了谜底,也来不了这里,因为解开封印的办法说简单,是世间极简单的事,说复杂,却又是世间最复杂的事! 这个办法便是,极相爱的人一同到这门边来,手紧相握,这门便能打开了。 “这么简单?” 刘婆婆失声问道,居然不是龙皓焱在那门口故意做出的动作!可是,仅一瞬间,她的面上又呈现出了灰败的颜色,极相爱,紧相握的手?想得到这力量和宝藏的人,都是有野心的人,而有野心的人往往又是最轻视感情的人,就像这些皇族的王子贵族,有几人是真心爱护自己身边的女人的? 所以,这个办法真的是极简单,又极复杂的! 龙皓焱,他才真的是这力量的天命之人吧?他得到了陶伊,他爱陶伊爱到极至,放眼皇族之中,除了龙寒江,便只有他了,肯把爱情倾心付出,不管对方的身世来历,只要爱,便是一切。 “还有,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个更大的秘密!”十一的脸上表情更促狭了,刘婆婆和傅远对望了一眼,心悬得更紧了。 十一长叹了一声,走上前了几步,伸手,轻轻地就扒开了傅远指着自己的剑,然后轻抚着这金色的龙脑袋,慢悠悠地说道: “这个秘密便是——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晚上也悄悄来这里斗会儿酒,打会儿骨牌,赌一会子小钱。王兄,这地方和我相冲么?害我输了不少,该死的千机……而且这里本无这小泉的,只是因为我这大哥怕陶伊走久了,热得慌,才巴巴修了个冰泉在这里,让她走热了好泡泡,这就是陶伊的一个澡池子。” 他说得倒是轻巧,可是让听的人的心中,无疑是被重锤狠狠地锤打了几下,震得傅远差点站立不稳,弄了半天,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傅远猛地颤抖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喃喃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 “哪来的什么力量?有这力量,本王自己早用了,天下无敌,想咋样咋样,还等你们来?你们愿意听那娇乐胡扯,又怨得了谁?” 十一的笑声更大了,充满了讽刺。 娇乐好战,心地狠毒,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爱偷听,总以为偷听到的东西便是真得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他们便说出了一个又一个“秘密”让她去偷听,然后全都巴巴地捧去向这“康乐太子”邀功了。于是便有了龙脉、神力的传说。却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十一和龙皓焱信口胡诌的一些东西,编得太多,又加上十一喜爱临时添油加醋,怕是他二人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胡诌了一些什么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结局五 龙皓焱不屑地看着他,沉声说道: “威家军确实厉害,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力量,威老爷子也的确有将才,可是,你们却没有想过,天下已经大定,连连征战,老百姓们吃尽了苦头,根本不想再打仗,也不想管皇帝到底是谁,谁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政治清明,他们便满足了,复国不复国,根本与他们无关,便是威家军自己的士兵,也是有父母亲人的,战争让人疲惫,更让战士向往和平的日子。威天昊,若你不信,你现在可以出去看看,你的老父亲,你的爷爷,身边还有多少人在忠心跟随着。” “不可能!不可能!我威家军所向无敌,现在绝对能和你的铁骑一决高下,龙皓焱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威天昊摇起头来,声音愈大了。在他三岁时,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给他算过一命,说他是天子之命。正逢乱世,威老太爷一心以为可以取代齐鲁皇族,成为齐鲁新王,所以自他年幼时,听的看的受到的教育,都是这天下之争。 只可惜燕周太强大,让他们根本无法在那时取齐鲁皇族而代之,所以便把齐鲁的太子抛出去,不管是谁,先灭了齐鲁也一样,他们再暗中寻机谋事。 后来的发展简直让他们太高兴了,青阳云墨和龙皓焱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两虎相争,必有损伤,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甚至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惨烈得多!青阳云墨不仅没了大吴,还丢下了一切回了幻镜,让他们少了一个大敌。 威天昊一直以心腹的身份呆在青阳云墨的身边,威家军那时也听从青阳云墨的差遣,加之小时候一同长大,青阳云墨并未怀疑过他,甚至多次让他假扮成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和龙皓焱、陶伊之间的恩怨可以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才让他们又自认为多了几分胜利的筹码。 如今,龙皓焱不顾天道伦常,强行要娶梅妖为妻,还要立她为后,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只待上神惩罚,他们便能实现多年来的梦想了。 所以,他们四处宣扬着陶伊的身份,并且编造出了无数有关陶伊为后的恶果,最初时,倒真让天下百姓慌乱了一阵,只是,十一很快便让事态平息了下来。先后派出了无数和陶伊模样相仿的女子,排了一出出炽爱大戏,在百姓之中宣扬。 帝妃真爱,老百姓们心地善良,很快便把陶伊的身份忘了,一心同情起这对恋人来,而那些臭道士们,本不愿意放弃,怎奈十一身份特殊,又有云墨加以阻拦,所以散去了大半,只余几个不思悔改,一门心思想取代清水的地位,成为一代国师的道士,守在城外不肯离去,蠢蠢欲动。 只是,不知道是谁,一夜之间便把他们杀了个尽光! 威天昊狠狠地瞪了一眼十一,对刘婆婆又有些怨恨起来,她早知十一的身份,应该及早说出才对,何故这么晚才透露给自己听?白白失去了好机会。 刘婆婆却在苦笑,她不说,只是因为清水国师警告过她,不可害人太甚,十一虽为狐妖之子,但是也是人族的血脉,灭妖可以,害人,清水便不会放过她,加之她并非真正大恶之人,一个幼儿,又何苦要把他逼上绝路,所以便将这个秘密一直隐藏在了心底。 “威天昊,老太妃,还是快把剑放下吧。朕布这个局,只是要诱你们进来,让老太妃拿出这颗珠子来,救陶伊一命。而且进了这里,你们若不悔改,便别想再出去了,这阵形确实是当年真耀大帝所布下的,我等人也只会经秘道出去,出去之后,只要封住秘道,你二人便要在这里孤老一世了。” 龙皓焱沉声说道,语气威严,刘婆婆苦笑了起来,却又不甘心,低声说道: “别忘了,我们在外面还有十万大军,足以和你抗衡。” “你们确有十万大军,分为十纵,不过如今已有七纵已经归于朕的麾下,你信是不信?” 龙皓焱傲然一笑,伸手,从袖中取出七块金符来,重重地丢向了傅远和刘婆婆。 傅远用剑挑起一块,一看,脸色便急剧的惨白了下去,这是第三纵的将符,大将名冯启,是军中第一悍将,只因太莽撞,所以才排为第三纵的主将,难道他真的降了? “傅远再度出现时,我便猜出了你的身份,你身份其实很好猜!只是和老太妃搅在一起,让我们最初时有些迷惑,不敢确定,所以就一直按兵不动,一是让你们尽情去做梦,二是想暗中查出这颗狐珠的下落,狐珠有灵气,若硬夺,惊了它,便是毁了它,我才一路忍耐,让你们去折腾伊儿。 是,朕和伊儿的感情,确实不符天伦,上神震怒,要用天火罚她。所以,朕定要得到这颗珠子,让她有能力扛过这场天火!朕会不惜一切代价,便是向那臭狐妖低头,朕也要得到这颗珠子。” 他的面上红了红,顿了顿,语气有些尴尬,然后接着说道: “如今珠子已经是陶伊的了,老太妃,你是朕的长辈,你若现在服输,朕便依了陶伊,让你回去颐养天年。” 十一便吃吃地笑了起来,这句话大有深意,只是陶伊不懂,她轻歪在水里,惊讶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简说,他早有胜算,不许自己再想东想西。当时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想让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快活一些,却原来,他真的在安排一切,只是瞒着自己,不肯让自己知晓分毫,想来,也是怕自己早见到了这里,触景伤情,会情不自禁露出破绽吧? 三天前,他说已有办法扭转局面,只是自己得受点苦,让那符纸打上一打,又用龙塞江家中养的那只小白狼为诱,让灰灰答应无论在路上发生何事,它都不得暴怒,不得出来…… 不过,那符纸是真的厉害,打得自己七荤八素的,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符纸,如此强悍,自己差点都以为是龙皓焱真要杀了自己了,哪里叫受点苦?简直是夺人魂的烂符臭符! 正胡乱想着,刘婆婆已经长叹了一声,把长剑丢在了地上,颓然地坐了下去,喃喃自语道: “我这一辈子,倒真是一事无成,身无牵绊,阿哥,你别怨我,只怨你生不逢时罢了。” “不对,他们在撒慌,这符是他们偷来的!” 威天昊突然厉声大喊了一句: “婆婆,我们不要上他们的当!只要有陶伊在手,不怕他不低头!” 他说着,剑便往陶伊的脖子里刺去了。 “不知死活!” 龙皓焱懒得再和他痴缠下去了,冷冷地一挥手。 暗处飞出几支箭来,笔直地射向了威天昊的胸口,他慌乱地挥剑去挡这些箭,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响,接着就有一柄寒冷的匕首用力地抵住了他的背。 “臭男人,原来是你在捣鬼,害得老子被王兄一顿狠打!老子要杀了你!” 龙青雅的声音猛地在身后炸响,又尖锐,又刺耳,因为太愤怒,又因为这水太冷,声音又有些扭曲。 十一和龙皓焱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小妹是越发粗鲁了!难不成是跟着荣延学的?想着,便双双瞪向了一边快步奔出来的一个身影。 那正荣延,满头大汗,身上的战袍被灼出了若干个焦洞,有的地方还在往外冒着青烟,估计是被那七彩梅瓣灼到的。 “属下来迟,请陛下恕罪。” 荣延跪下,有些汗颜……原来天下有这样精妙的机关,他原本是跟在几人身后从那紫门进来的,不想只一会儿,便迷了路,怎么也绕不出来,荣延这才知道,世间果然有这样精妙的阵法,他那些所谓的奇妙精阵到了这奇阵面前,简直是一碟小白菜,索然无味起来。 十一上前去,手在威天吴手臂上一拍,他的手便松了,那对鸳鸯剑就掉到了地上。 “归我了。” 龙青雅也不客气,弯腰捡了,哆哆嗦嗦地把剑抱进了怀里。 “龙皓焱,” “威天昊,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我龙家的兄弟,便是再窝里斗,也不会让外人捡便宜的,你也太不了解我们那四王兄了!他便是和我们二人打得你死我活,身上骨头全断了,也不会肯和外人去合什么作。而且……那天小院坍塌之后,他便受了伤,双腿断了,现在还在养伤,你这情报也太差劲了些,这等大事都不知晓!” 威天昊的脸色愈差,荣延挥手,让暗影上前来,绑了他,押下去了。 “她怎么处置?”十一扬了扬下巴,看向了面若白墙的刘婆婆。 “随她去吧。”龙皓焱只看了她一眼,便快步走到了灵泉边上,瞪着龙青雅责备道: “谁许你躲这里面的?” “十一让我躲的!十一你这个臭男人,说只一会会便可,哪里知道是一晚上,害我不敢动一下,冻死我了!”龙青雅哆嗦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抱着那双剑跳了上来,往荣延身上钻去: “快快,弄件衣裳来穿,冻死我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结局六 荣延连忙解下了披风,把她包好,用力地抱着她说道: “王爷说的话你也敢信!上当上不怕么?又要逞能跟着过来。” 十一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引来众人的怒目相对。想来,这些人都被他捉弄过了,不愧是小狐妖的儿子呵!捉弄人是天赋,一招接着一招,都不重复花样的。 “你还泡在里面作甚?起来穿衣裳。” 龙皓焱皱眉扫了一眼陶伊,催促道。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清水国师已经告诉了他们,上神不肯放过陶伊,她二世下凡尘,迷惑的都是当今人主,所以一定要让她再经一次天火之劫,那个臭神仙……吃多了撑着没事干的臭神仙!他懊恼极了,却又无奈,只期盼这狐珠真能起些作用……若再不成,自己便是用这肉身,也要为她抵去几分苦楚! 陶伊吐了吐舌头,抓起了池边上放的衣裳,背过身去,快速穿了起来。众人也连忙退到了一边,只有那刘婆婆,低头头,慢慢往外走去了。 “外面情况如何?” 龙皓焱上下打量着从灵泉里走出来的陶伊,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不知道这珠子到底有没有作用。 “子时月魂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十纵军队有六纵反了,他们哪里还能成事。威老太爷和几位威家少爷都被下了大牢,只待陛下发落。” “你们去吧。” 龙皓焱挥了挥手,此时输赢他都不在意了,这个局,本就是十成胜算,他愁的是——天亮了。 月西沉,日初升。 日月交替。 一半清明,一半霞光。 那灿然的红,在瞬间染遍了那东方的天幕。 林子里安静了下来,陶伊静静地看着四周的景物。这里,其实只是她当初和阿碧最爱游玩的地方,阿碧以为是她喜欢,所以便令人把这里建成了她的专属花园,作为给她的礼物,他不知道,这里便是她当初修练的地方,万千梅树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只是,修练是要有机缘的,无数修练的梅树,最多能成就一个梅之精魂,多的,是那些只拥有低等法力的小妖,不过是能在白日里化成了人形,远远地看一看红尘繁华,却不敢轻易踏入半步。 “回吧。” 龙皓焱握住她的手,慢慢往通往皇宫的秘道走去。 秘道外面,乌锥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灰灰从她的脚踝上化出来,身形猛涨,威武地跟在乌锥的旁边,它,也知道情势到了最后的地步,到了那一刻,它是一定会追随主人而去的! 梅花,绽放。 每一瓣,都落了这明媚的阳光。 千树万树,花雨缤纷,隐隐的,有许多窈窕的身影显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一起。 阿泠,千万年之中,只有你这小妖真正得到了人类的爱情,便是,用我们全部的力量,甚至毁了道行,也要助你渡过这一劫,为我们小妖争得一分脸面,为何我们小妖不配享受感情?为何我们小妖不能和神、和人拥有平等的地位?为何我们小妖要受那些臭道士的欺负? 阿泠,这千难万难,姐妹们陪你闯! 那身影越来越多,却丝毫没有声音,绯红的衣裙中,偶尔有几个七彩的身影,蓦地,又消失了,成了一道七彩的虹,往那皇城的方向飞去。 月儿,最终沉了下去。 太阳完全跃了出来,那般明媚的阳光呵,挥洒天地间。 乌锥在官道上面疾驰着,扬起一路黄沙,灰灰跑不及,便踏了一片祥云,也不再顾及这法术之禁忌,一路紧随其后,那长长的红色皮毛在阳光下如同一片红云一般,漂亮极了。 后面,十一白衣白马,白麒麟飞瑶也化了出来,摆了摆满身洁白的皮毛,快活地去追逐灰灰了,见它二人不再顾忌,旋玑和白游龙孤凌也飞了出来,往前飞去。 一行人,红衣如霞,玄黑王袍,白衣胜雪,四个战兽,一匹纯黑俊马紧跟其后,突然,一双黑色双翼从乌锥身侧幻化出来,展开,便飞翔了起来。 风在耳畔呼啸,白云在脸畔轻飘。 陶伊轻依偎在龙皓焱的怀里,和他十指紧缠,唇角带着温柔的笑。 便是死了,也心甘了!她的阿简,为了她,真的是不顾一切,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伊儿,莫怕。” 龙皓焱紧握着陶伊冰凉的手,沉声,坚定地说道。 不就是天火么?不怕的,伊儿,刀山火海,九重地狱我都会陪着你,绝对,绝对不放手。 铜镜前面,陶伊平静地端坐着,并未化妆,素面朝天,只在唇上抹了一点胭脂,让脸上有了几分颜色。身上穿着大红的凤袍,垂着金珠帘的玉毓在额前轻晃着,遮住了那双清灵温柔的杏目。 悠长的牛角号声,一声声飘入。 再过一柱香的时刻,便是选定的吉时了,她便要成为龙皓焱的王后,一个小妖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可,那也是天火降临的时刻呵! 想到那样的剐骨的痛,她紧紧地攥了攥拳,面上表情却坚定。是的,她可以逃,可是她不想,阿简要她做他的妻,她便会做! 她只是想去好好过日子,这点愿望也不能实现么?这一世,自从被清水强行度为人身之后,从小受尽了打骂,尝尽了红尘苦难,可是她从不害人,就连得罪人,也是不肯的,最大最大的愿望便是嫁个好夫君,可为何上神也不肯给她机会?那么,她会拼尽全身力量,来承受这场九重天火。即使真的灰飞了,烟灭了,她也要告诉上神,她,不管是阿泠,还是陶伊,要的,只是一个平等的、爱的机会! “王嫂真的很漂亮。” 龙青雅从侧殿走了出来,一样是一袭喜服,不过只是绣着金丝牡丹和祥云的图案,头上戴的是凤冠。 今日,龙皓焱特许荣延和她一同在宫内成婚,并且宣布举国大庆。刚刚梳妆完,因为担心那场天火,便怎么也呆不住了,偷偷溜了过来看陶伊。 “长公主也很美。”陶伊侧过脸来,微笑着看着她。 “那个,有感觉吗?”龙青雅的眼睛里有了担忧,手轻抚上了她的小腹。 陶伊轻轻地一笑,点了点头,龙青雅的脸上便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来,挽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告诉她外面有多么多么地热闹。 陶伊一直侧耳倾听着,这是自己的立后大典呵!他真是费了心思的呢!可是,事实上,那狐珠进了她的小腹,却如同石沉了大海,无声无息,并无一点感觉,若不是他们说,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一颗狐珠,想来,她是梅之精魂,秦筝是狐,所以,狐妖的法宝对她来说,并无什么作用吧。 可是,她却没作声,何苦再让这些人为自己担心。 “吉时到,请王后移驾崇德正殿。” 福公公的脸上微带了些笑容,快步走进来,低声说道。 “走吧。” 陶伊拍了拍龙青雅的手,站了起来,慢慢往外走去。 殿外,一片温暖阳光,那么暖呵,照亮她微有些苍白的脸颊,不怕么?当然怕!所以这呼吸也有些紊乱,心跳也快速。 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阿简,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十一,舍不得青雅,舍不得月魂,就连荣延,她也舍不得! 这些人,给了她最真实的,人的感受!酸甜苦辣,爱恨情仇。红尘恩怨多,可是温暖也多!她享受了这暖,便对这暖有了千万的不舍! 缓缓地走着。 宫女太监看着她,忘了要垂目。 她比那阳光妩媚,比那天空清澈,比那娇花艳丽,又比那汪湖水要平静。 一步步,走向崇德正殿,走向她深爱着的,也深爱着他的男人! 悠久而厚实的牛角号声,一声声传来,她看到,前方站了好多人,都在静静地注视着她,那是满朝文武大臣。 谁,都知道,今日之事!可是,他们依然一个不落,全到了,没有人因为害怕而称病借机缺席的。 天火降,那是何等惨烈,他们想不通,为何这小妖依然要闯! 只是,有了这么长一段时日,陶伊一直深居简出,龙皓焱也并未为她荒废朝政,家中女眷又基本上都看过了那戏,回去后绘声绘色地一传,又添了几分浪漫凄美的感觉。 人的心,本善良,谁不对弱者多几分善良,她是妖,不错,却是一个可怜的小妖!而且,她也是一个母亲呵! 她看到了,她的一双小儿子,已经可以自己勉强站立了,就站在那里,一左一右,抱着龙皓焱的腿,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这位很少抱自己的娘亲! 可是,娘亲是爱你们的,我的儿子! 还有,我的夫君!她看向龙皓焱,他一身明黄,那是只有大庆时,他才会穿的颜色,那明黄上面,金龙穿云,衬得他一身气势威风凛凛,他真是生得好看呵! 舍不得,舍不得呵,我的爱人。 陶伊的眼眶有些湿润,步子稍稍快了些,大步走向了他的爱人和孩子。 “伊儿。” 龙皓焱的眼底含了柔情,抬手,低声唤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结局七 “陛下。” 陶伊到了他的面前,吸了口气,把泪水逼回了眼眶,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的手便紧握住了她的手,二人静静凝望着。 “来。”龙皓焱弯腰,抱起了瑾瑜,陶伊连忙抱起了擎宇,二人并肩往那高台上的龙椅走去。 福公公上前来,一甩拂尘,朗声说道: “陛下旨意,从即日起,王后免去一切跪拜礼仪。” 跪拜么?似乎进了宫,自己还未向他跪过呢!想来,从心底里也只当他是自己的夫,而不是天下之君主吧! 她侧过脸,温柔一笑。 “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十一上前一步,一掀王袍,恭敬地跪了下去,领头呼道。 满殿文武,都跪了下去,齐声高呼起来。 龙皓焱一抬手,这声音静止,龙皓焱吸了口气,侧过脸来看着陶伊,她的眼中一直有泪,他知道,她是害怕的!她经历过那样的痛,所以,哪能不怕? “放心!”他低低地说道,微笑起来。 一双小儿子,也开始不安份了,已经安静了一早上了,早就忍不住了,擎宇最调皮,早从陶伊的身上往他父王身上爬去了,并且在他父王的膝上拱个不停,一双胖乎乎的小脚儿早蹬掉了小鞋子,开始往他的胸前使劲儿踢去了,倒是一点也不惧怕他老子的天威。瑾瑜被他挤得差点从龙皓焱的膝上掉下去,陶伊轻笑,便把孩子接了过去,抱紧了,这才把目光静静地投下了大殿的人群之中。 都来了呵! 十一,寒江,千机,月魂,荣延……还有好多好多曾经在战场上见到过的将领,大家也都把目光怜惜地投向了这个不平凡的女子。 战场上,她跟随着龙皓焱,一路冲杀,晚间,又会跟着军中大夫一起,救治伤员,他们并不害怕这个漂亮的妖怪,而且,女人漂亮又温柔本就是一门厉害的武器,加上善良,谁人能不喜欢? 乐声变得欢快,这是凤求凰,宫中大婚时必奏之乐,喜庆极了。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会是一场喜剧呵!十一转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快到了! “让大家回去吧,本就只是个仪式,不要连累了他们,你在这里陪我便成了。” 陶伊轻声说着,低头,在孩子胖嘟嘟的脸上使劲儿亲着。 龙皓焱沉吟了一下,抬手,一挥,龙寒江便开始劝说各位大臣出宫去。 殿中人渐散开来,只剩下了十一,和寒江几人仍然守在殿中。这时,陶伊猛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于向安,阿碧的今生,他就静静地站在门口,一直在注视着她。 她微笑起来,向他点头。 于向安也笑了,眼眸里泛点柔情来。 “要和他说话么?”龙皓焱靠近来,小声问道。 “好。”陶伊又点了点头。 龙皓焱站了起来,一手抱起了一个孩子,大步走向了一边,十一等人见状,也跟着走到了一边。 于向安慢慢地走向前来,到了龙椅的下面,便拱手,行了个大礼,低声说道: “见过娘娘。” 陶伊笑了,站起来,走下了高高的台阶,看着他,温柔地问道: “你好么,阿碧。” “很好。” 于向安微笑着点头,看着她依旧如往昔般美丽的容颜。 “我以为你是不记得的。” 陶伊耸了耸肩,小声说道。 “本是不记得的。” 于向安犹豫了一下,抬手,想去轻抚一下她的脸,手到了半空中,就落了下来,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又小声说道: “不过,现在又想起来了。” “呀,那可怎么办呢?我变心了,我喜欢他了!”陶伊侧过身来,和远处站的龙皓焱相视一笑。 “不妨事,我也变了心,我和夫人感情深厚,我也深爱着她。所以,这一辈子,你我就此可以安心去爱别人了。”于向安低声说道。 “当真?” 于向安点头, 陶伊又笑了: “那就好,太好了。” “你不要怕,我们都在这里。”于向安的语气一直很温柔,这和前世的他一点儿也不像。 “嗯,不怕的,你们都在。还有,那年用水淹你,你不怪我吧?”陶伊的眼眶越发红了,声音低低的。 “不怪,倒把我浸醒过来了,那之前我可是个傻子,便是说话也是不灵光的,原来就是等你来用冰水淹上我一回。” 于向安低低地笑了起来,再度抬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一侧站着的龙皓焱: “他比我有胆量,阿泠,他很好。” “你也很好,只是那时候,你和我都不懂得怎么应对罢了。”陶伊叹了口气,仰头看着他,小声说: “你也去吧,我想单独和他呆一会儿。” “好。” 于向安低声说着,拱手向龙皓焱行了个礼,转身慢慢走了出去,这一生,可以为她做的,他已经做了,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便是静静地离开,然后远远地,看着她幸福,自己也去过得幸福。 前世是英雄,今生是才子,上天并不薄待于他,又有温柔的夫人相伴,这样多好,真好! 陶伊轻依在龙皓焱的怀里,握住他的大手,小声说: “阿简,带我看看我们的家吧。” “嗯。” 龙皓焱轻揽着她的腰,二人慢慢往殿外走去了。 偌大的王宫,如同无人一般,静极了,先前喜庆的乐声都停了,十一等人慢慢地跟在他二人身后,静默地跟随着他二人的身影。 天火,谁都没有见过,可是,他们都只是凡人,怎有力量和上神来抗争?他们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助这对有情人度过这场大难吧! “阿简,我累了,背我。” 走了一小会儿,陶伊便撒起娇来,不肯再走,龙皓焱唇角一声,不言不语,伸手便把她抱了起来,陶伊搂住他的脖子,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宠。 若,再无重生的可能,让我尽情享受这最后一刻的温暖吧。 “阿简,你说过,你为我做了个不可能的选择,是不是和我一起去承受这天火?可是,这是你Xing子必然的选择,是什么事呢?” 陶伊想着他说过的话,轻声问道。 龙皓焱面上有些泛红,却不肯说话,只轻轻哼了一声,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 “反正我会陪着你。” 从他的肩膀往后看去,十一正对她温柔地笑着,她也笑起来,自己也算是威风的吧,身后这么一大群优秀的男子来保护自己!问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有这般好运? 目光又落到了千机的身上,千机冲她一眨眼睛,促狭地笑了起来,然后向龙皓焱呶了呶嘴,指了指他自己的嘴。 陶伊有些奇怪,十一在旁边又笑出了声,接着,寒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声,倒让这气氛暂时放松了许多。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向我讨方子,能和你欢好,却不用受伤的方子,还有,让你能多活一段时间的办法,我都给他了,并且让他亲了我三下,还保留着另外吻三下的权利,哈哈哈。” 正疑惑时,一个许久许久不曾听过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那是——狐狸姐姐的声音! “狐狸姐姐!” 她惊讶地四处看去,可是其他人却像没听到一般,她越发惊讶了,正奇怪时,这声音又变了,成了千机的声音: “别看了,就是我,当年我引诱你跌入**,本是捉弄你,上神也罚了我,让我只能做男人,所以现在我就是这模样了!” 千机冲她挤了挤眼睛,陶伊便哑然失笑了,狐狸姐姐还是那样,成了男人,也要喜欢男人,让龙皓焱去吻一个男人,还是只男狐狸,让他怎么下得了嘴?想着,那场面一定很可笑,他一定是黑着脸,皱着眉,然后紧抿着嘴,浑身僵硬,内心里是恨不能把千机扯成碎片片,可又不得不弯下腰去,在那张红润的唇上面轻啄一下……或许千机还趁机揩了他的油吧,在他的胸前摸几下也说不定……那只臭狐狸呵!陶伊敛了笑,恨恨地瞪了一眼千机,这个臭狐狸,一直就是这副讨人嫌的模样,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这狐狸当年也因为自己的事受了罚,上神本是让她不能再去迷惑男人,却不料他就是成了男子,一样把世间男人迷得七魂没了六魄,像龙寒江,就算是娶媳妇,不要子嗣,也要和他在一起! 真好,这样也真好!她又莞尔笑了,和千机静静地对望着,自己原来不孤单,他们都在这里呢! “什么?”龙皓焱的身子突然震了一下,有些紧张起来,脸皮涨得更红了,刚才她喊什么狐狸姐姐? 陶伊连忙收回了眼神,小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那颗狐珠了。” 龙皓焱干咳了一声,回过头去狠狠瞪了一眼千机,千机连忙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今日大限,若真把他惹毛了,他跳进天火,把自己也拖进去可就惨了,他这个狐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真心的爱人,可还想天长地久地和龙寒江厮混下去呢。 龙寒江也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给我安份点吧!” 【有妹纸留言说后面节奏慢,我在这个文的感情投入上非常多,自己也会写着写着就哭了。我喜欢把人物感情也处理很细腻,这个本来就不是那种女人很强,能像无敌女金刚一样打败一切女配的那种文。若能在感情上打动你,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鼓舞。(昨天有个妹纸说,我应该和大家在文后交流一下,其实我是怕浪费大家流量,所以很少说话。谢谢你们支持。)】 第一百九十五章结局八 千机妩媚一笑,往他身上轻一靠。这个狐妖呵,便是变了男人,也是这般妖媚到了极点,龙寒江便又心软了下去,不肯再责备他了。 从崇德正殿到湖心小筑,这段路,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回,却没有一回,像今天这般安静。 “去么?”把她放下来,低声问道。 “嗯。” 陶伊点了点头,二人牵了手,身子一跃 ,便飞了起来,这一回,却是陶伊带着龙皓焱飞。 风儿,温柔地在身边滑过,二人相视一笑。 飞翔着,她的玉毓从发上跌落了,扑嗵一声落到了湖水之中,晶莹的水花朵儿便飞扬了起来。 “哎呀,可惜了呢。” 陶伊低头,惋惜地说道,她也是爱美的,若能戴着这世间独一无二为她打造的首饰去赴那场天火,倒也不赖,上一回被天火烧的时候就太狼狈了,也没穿件好衣裳,太丢脸。 “不妨事,这样也好看。” 到了湖心小筑,龙皓焱先落了地,稳稳接住她,和她牵了手,就站在曲折的长廊上面,看向岸上之人。 “吻我。” 陶伊转过身来,踮起脚尖,仰起了头,龙皓焱抱住了她的腰,把她往上抱了一点,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四片唇,两片冰凉,两片滚烫,渐渐吻得深了,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直到快不能呼吸,也不愿意分开,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如同两株相缠的绿色藤蔓。 轰隆隆…… 分明是明艳的天,突然就变了,大片的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那轮骄阳,天色,陡然变暗了。龙皓焱猛地搂紧了陶伊,抬头看向了愈来愈暗的天空。 雷声,滚滚。 闪电,游龙一般,硬生生把天幕扯碎,然后一道接着一道往陶伊站的方向劈来了! “闪开!” 十一的声音猛地响起来,眼前一花,他的人已经到了眼前,手一弹,几面偌大的铜镜扔出去,将那劈来的闪电挡住,那闪电落在光滑的镜面上,猛地炸响,镜子便成了碎片,往四处散去,龙皓焱紧紧地抱住了陶伊,把她的身子护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用身体去为她挡去这如同利刃一般的铜镜碎片。 碎片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转身一看,千机带着龙寒江也到了身前,千机的长袍散开,里面居然穿着一件金丝甲衣,这衣服,正是陶伊当年剪了上神的胡子做的那件呀! “穿上!” 千机迅速脱下来,快速地套在了陶伊的身上,凝声说道。 “哪里来的?”陶伊轻抚着衣服,小声问道。 “罗嗦,以后告诉你。” 千机转身,仰头看着那越来越黑的天,大骂道: “臭神仙,你折腾个没完,老子就要和凡人在一起,你把我们怎么着?来烧啊!老子有人爱,你是看都没人朝你看一眼!” 话音落,又是轰隆隆几声炸响了,宫女太监们尖叫着,纷纷往屋子里躲去了,豆大的雨点霹哩叭啦地落了下来,打在人的肌肤上,生痛!渐渐的,这雨滴又开始变化了,居然成了一根根冰棱,往几人身上打来。 “玩冰火呢?死老头!”千机大叫着,捂着脸躲进了龙寒江的怀里,大叫着: “别伤了我的脸。” “阿简,带他们上去吧,天火只会烧我一个人,若你们继续留在这里,这些天灾一个个落下来,让百姓们怎么办?” 陶伊焦虑地说道,开始推起了龙皓焱和十一二人。 “不行,怎能留你一人?十一,带他们上去!” 龙皓焱拦在她的身前,伸手接过了暗影递来的青月刀,严肃地说道。 闪电又开始一道一道地击来了,青月刀挥舞起来,闪电打在刀身上,震得他虎口一阵阵剧痛,又有电流顺着这刀击在他的身上,只一下,这刀就几乎握不住了,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三下,刀便从手中落下,眼鼻口耳中都有鲜血流了出来。 “阿简!”陶伊焦急地扶住了他,伸手去给他擦那脸上的血,心痛得快要碎开了。 “九道闪电之后,便是天火了,准备好!” 十一就像没听到陶伊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和龙皓焱并肩拦在了陶伊的身前,兄弟二人对望了一眼,并不管千机和龙寒江,只严肃地看向了天空中闪烁不停的闪电。 千机和龙寒江分开来,也紧握着手,站在了陶伊的身侧。 月魂和荣延见状立刻施了轻功往这边飞来,龙青雅过不来,急得直跺脚,立刻令暗影划了船往这边赶了过来。 “阿简,上岸去!阿简,求你!” 见到到众人为了自己不顾生死,陶伊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扑过去,大喊道: “阿简,十一,求你,带他们走!怎么能为了我搭上这么多条Xing命?阿简,你快点下旨啊,让他们走!上神,你要烧,便快烧,你烧我便是!” “不走!” 龙皓焱捡起了青月刀,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渍,坚定地说道: “你我夫妻,他们是我的兄弟,本就应该同生共死。” “说得好,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也是我还你的时候了。”千机伸手,把散开的长发束起来,绑紧了腰带,大声说道。 这场天火,他不愿意后退,争的便是一口气,为何他们为妖的,便不能和凡人相爱?又不是在杀人放火烧杀抢掠,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男人愿意死在自己身上,干别人何事?真是多管闲事得很! 偏不后退!他咬了咬牙,三百年前,把自己生生变成了男人,让他和爱人生生分离,早就闷了一肚子气了,孤单了三百年,找到了龙寒江,若还不让他和爱人在一起,要这命何用? 闪电一道道,凌厉劈了下来。 十一和千机用法术构成的防护罩已经被击碎了,二人也开始脚步飘浮了起来,一人一妖,哪里有能力和天上臭老头子相抗? 九道过后,二人都只能勉强站立了,龙皓焱和龙寒江的情况更糟糕,月魂和荣延赶过来,只来得及扶住几人,不让他们倒下去。 “阿简!十一,寒江,姐姐,你们不走,我……” 陶伊掩嘴哭了起来,突然,仰头对天空大喊道: “烧吧,烧吧,臭老头,多管闲事的臭老头,三百年前烧不死我,今天看你怎么取我的命!” 声音落,一声巨响便在空中震开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呼啸着往湖心小筑击来,这火球不比闪电,拦无可拦,硬生生从挡在陶伊身前的众人身上穿过,落在了陶伊的身上,而众人被这火珠击过,都是一口鲜血涌出,跌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天火落在了陶伊的身上。 烈焰焚身! 那火在她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凤袍在火中渐渐烧成了灰末,落了下来,她的身上,便只有自己那梅花化成的红衣裙了,那火灼得内脏都开始剧痛了起来,手脚更被钉在了地上,不能挪动分毫,只能任这天火活生生地烧着自己,眼前就是一汪湖水,却不能去用这水为自己解一点点的痛楚。 痛呵,太痛了,这痛从每一寸肌肤里往里面钻去,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却又死命地咬住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出来。 “伊儿!” 龙皓焱心痛地低呼了起来,跌跌撞撞爬起来,便往火中冲去了。 天火哪里容凡人近身,到了边上,便被弹飞去,荣延和月魂连忙飞身上前接住了他,龙皓焱挣扎着站起来,又往那火中扑去了,说过要护住她,怎可让她一人受这天火折磨! 到了火球边上,他挥起了青月刀,用力地斩了下去,想在这团火焰上面斩出一道缺口出来,刀狠狠落下,那火却更燃得更烈了,陶伊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尖叫了起来: “阿简,阿简,别看了,十一,捂住他的眼睛,不要再看了。” “伊儿!” 龙皓焱见无法解救,只能眼睁睁看她受这天火灼烧,已是万念俱灰,只待这她灰飞烟灭时,自己便一刀结果了Xing命,难怪当年阿碧要选择死亡,任谁经历了这场变故,也无法再单独活下去,谁能忍受日夜想着这场残忍至极的天火,谁能忍受日夜想着在天火中受苦的她,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 扒开了十一伸过来的双手,扶着栏杆,定定地看着火光中的她,胸中的血气,一阵接着一阵地翻涌着,被天火击伤的五腑开始让他神智有些昏迷了,眼前一片火光闪闪,她的面孔便在这火光中若隐若现。 因为怕天火烧到灰灰,今天她并未让灰灰停在自己的脚上,此时,灰灰已经从岸那边窜了过来,灰灰的身后,有乌锥,有飞瑶,有旋玑,还有孤凌,都各身扑向了自己的主人,用自己的身体来为主人挡住这炙热的天火。 灰灰见到陶伊受苦,一双眼睛顿时变得血红,仰头,嘶吼着,猛地扑向了那团火焰,火焰烧着了它的火红色皮毛,它却不理会,再度扑上去,用尖锐的爪子,用那锋利的牙,一口一口地撕咬着这跳跃的红光…… 第一百九十六章结局九 它的身上全着了火,本就是红色的皮毛,此时,它就是一团小火焰了。 “灰灰,不要这样,快去水里。” 陶伊疼得哆嗦着,用力地喊道: “灰灰快跑。” 灰灰自幼年便跟着陶伊,那是三百年的追随呵,哪里肯丢下她自己去逃命?它的心里,陶伊便是天是地是它的一切! 灰灰疯了一般,不停地冲向了那团火。 陶伊在火团里面,灰灰和龙皓焱在火团外面,二人,一兽,悲哀在众人心里无限地扩散开来。本以为,相爱便可以,为何不给他们机会? 一道虹,突然从天而降! 这七彩的虹,带着浓愈的梅香,钻进了天火之中,这,是梅林里那成千上万的梅魂! “阿泠妹妹,莫怕,我们来了。” 清脆地声音响了起来,那梅花雨就纷纷扬扬落下,往火球上面落去,娇弱的梅,遇到火,连烟都不冒一缕,便静静消失掉了,这每一朵,都是一缕梅魂呵! 不值得,不值得为自己如此! 陶伊大哭了起来:“姐姐们,快回去,不要这样,不可以为了我毁了道行。” “不回,他们太欺负人,为何要欺负我们小妖,我们安份守纪,只因一个妖字,便把我们踩在了最底端,不肯给我们生路,为何要回去?” 话音落,又一阵纷纷扬扬的花雨下来,突然,火球上便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这些梅魂用自己的身体生生在火球上面撕开了一条口子,给陶伊带来了一线生机! “姐妹们!”陶伊看着那不停地落下来,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自己的姐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开!” 龙皓焱见火团有了缺口,立刻抓起了青月刀,用力地撬进了这道裂缝之中,拼尽全力,一声暴喝,却不见裂缝有分毫动静,十一见状立刻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 “再来!” 可是,这天火却轰地一声,直冲到了半空中,映红了半边天。 兄弟二人被灼得头发和肌肤都有了焦灼之气,掌心的肌肤都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却仍不肯松开这被烧得滚烫的刀柄,齐喝了一声,这裂缝居然真的张大了一些! “无知小儿,还不闪开!”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天幕之上,金光大盛,一朵金莲之上,盘膝坐着一位白须的老头子,这便是世人膜拜的上神么? 上神那双眼眸深遂,不可思议地盯着这群人。陶伊不过是一个小妖,居然让这么多人间才俊,尤其是这杰出的青年帝王不惜以命相争,难道云墨说的是对的?她真的不应该再受这天火之劫?可是,自己只是依规矩办事,并无错呀!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人,天火烧得这样厉害,这梅妖居然还没有灰飞烟灭,这又是为了什么? “应该闪开的是你,臭老头,活活要拆散我王兄王嫂,你吃多了香火,便去跑步发泄去,何苦折腾人呢?”龙青雅的船也到了,她跳上岸来,跳着脚,指着上神大骂道。 这时,梅魂越落越多,纷纷往那裂缝中钻去了,这一回,硬把天火扯出了一道口子,龙皓焱立刻纵身跳进了天火之中,把陶伊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见众人不肯退步,上神有些恼怒了,这些凡夫俗子,自己是在救他们的命,他们为何不珍惜生命,要和这些小妖凑在一起,还有那只小狐狸,自己当年罚了他,他还不思悔改,居然又去诱惑凡人了,也应该再罚! 阔袖一挥,那火球便又合拢了,龙皓焱未来得及带陶伊出去,他是凡人哪里经得起这火灼,一时间只觉得呼吸都停住了,身上痛得开始颤抖了起来。 “傻阿简!”陶伊踮起了脚尖来,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唇:“既然来了,也要死得恩爱一些,气死那老头吧。” “好,死得恩爱一点!” 龙皓焱吐了一口血,大笑了起来,捧住了陶伊的头,再不想活下去的事了,只去用力吻着眼前的女人。 吻吧,用尽现有的力气。 吻吧,再无来世了,便用这烈焰中的爱,去铭记这一刻。 拥得那样紧,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吻得那样深,恐惧也没有了! 阿简。 伊儿。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可是依然倔强地相拥着,深吻着,不肯离开对方的身体。 紧紧纠缠,没有来世也不怕,变成灰尘,也要一起紧拥,一起在天地间飞翔。 唇间,干枯,眼泪滴不下来,只刚到了眼眶里,便被火光蒸发,他的血吐出来,便成了血雾,化了! 可是,不怕,有他!有她!两个人越抱越紧,越吻越深,身子贴得那样的紧密。 “王兄王嫂!” 龙青雅尖声大喊了起来,抹着眼泪,扑嗵一声跪了下去,冲着上神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神仙,你是神仙,你放过他们吧,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这万里江山好不好?金银财宝好不好?美人好不好?我也可以啊!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还有孩子呢,林嬷嬷呢?孩子呢?” 远远的,一片求饶声响了起来,众人侧目看过去,朝中文武居然又折回来了,正带着满宫奴才,满满跪了一大片,向上神恳求着放过这一双相爱的人儿,中间便夹杂着那双可爱的小孩子的哭叫声,吐词并不清晰,可是,在这片吵嚷声中,陶伊居然听得那样清楚,这两个孩子分明是在喊着: “ 爹!” “ 娘!” 听,阿简,我们的儿子,他们会叫爹娘了! 陶伊不再哭了,也不慌了,唇角轻扬,微笑了起来,她紧紧地拥着龙皓焱,二人一起侧脸看向了天火外面。 这么多人陪着他们呢,足矣,足矣! 上神见到这场面,有些发怔,自己除妖降魔,上万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儿,况且阿泠上回被天火烧时,可是没人相救的啊,这一世是怎么了?倒显得唯独他是个恶人了! “师傅,放过他们吧。”青阳云墨的身形,悄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仰头看着上神,平静地说道:“降妖除魔,为的是给天下苍生一个和平安宁的生活,可是,这龙帝和阿泠从未伤害过百姓,相反,百姓们都是喜爱他们的,师尊何苦一定要墨守成规?师尊,弟子愿用毕生修行,换他二人生路。” 说着,一抖手,手中便出现了厚厚一叠的折子,往空中一抛,便徐徐展开来,这全是青阳惜柳带着那些女孩儿从各地讨来的签名,天下百姓同向上神祈祷,求他高抬贵手。 抛出这万言书之后,云墨立刻退了几步,双手缓缓张开,在他的面前,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球,这水球只在空中停留了一秒,便往那天火这上落去了。 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极寒之地的水球,在天火之上化开,泼洒在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上面,那如同炼狱一般的灼痛感,终于稍稍轻了一点点。 看着眼前的情形,上神静默了下来,这一回,自己倒成了恶人了! 可是,规矩已经延续了几万年,真的要改变么? 天火中,那两个人依然紧紧地拥抱着,看上去,灰飞烟灭就是这一会子的事了!他的心突然就跳了一下,他掐指一算,脸上的表情就变了,连忙一挥袖子,那天火便尖啸了一声,蓦地消失了。 那两个人,软软地便往下倒去,倒下去的姿势,依然是龙皓焱在下,用自己的身体垫着,不至于让她再痛一些。 “快些,抬他们起来,还能救否?”有人大呼起来,场面开始混乱了起来,声音一般的嘶哑暗沉,居然一时间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龙皓焱的眼皮子动了动,只看到了胸前的陶伊的脸,便晕了过去。 这里,只有云墨和龙青雅是未受伤的了,月魂和荣延来得早一些,都被天火灼伤了骨肉,现在一松下来,就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若,不是及其地发现了威家军的事情,或许,这一天,真的是他们的灭顶之灾吧!二人对望了一眼,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天空,重新放蓝了。 上神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切,恢复了平静。 阳光明媚,白云飘飘,蓝天浩瀚…… ******** “喂,你太没用了吧?不过是被火烤了一会儿,便装病装了这么久,起来,快起来!”龙青雅喳喳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接着便是荣延的惨叫声: “哎哟喂,你这个恶婆娘,你就不会温柔一些,上回天火怎么烧的不是你!” “好啊,死荣延,你居然咒我死,你先去死吧!” 龙青雅的声音高了八度,大喇喇地传了出来,接着便是你追我逃,噼里叭啦,叮哩咣啷的东西倒地声。守在宫门两侧的宫女们都悄悄掩嘴笑了起来,这情形,隔两天便会发生一回,本来安静的皇宫因为这两个活宝的存在,热闹了许多。 天火…… 过去了两个多月了呢! 十一、龙寒江,千机的伤也重,不过现在也能下榻走动了,只有那边的两个正牌主子伤得重一些,如今还只能躺着。 【。】 第一百九十七章结局十 嗖…… 一道身影从眼前窜过,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些花,还未醒过神来,又听到一声荣延的一声怒吼: “臭婆娘你给我站住!” 众人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几乎被这声音震聋过去,荣王爷确实不像是受伤的人呀!转过脸去看,这满脸铁青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男子,一时间,想笑,又不敢,他的右眼居然被打出了一团青色,原来,这两口子又动手了。 正忍得肚子发痛时,荣延面上的表情却又柔软了起来,一拂衣袖,快步往龙青雅身后追去了。于是,一紫一青,两道身影,风一样往帝宫卷去了。 帝宫。 依然安静。 明黄的龙帷后面,一双人儿静静地躺着,这一躺,便是两个多月,背都睡疼了呢! 可是,伤得太重了,如今这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居然都让龙元澈在处理,要等十一和寒江好了些之后,才能慢慢接手,现在也只能坐起来和他一起议议。处理朝政的地点,也从御书房搬到了帝宫中,隔着这道明黄色的帘子,几人远远地说会儿话。 熏香,袅袅,青烟朦胧。 因为身上还是会阵痛,所以得靠这熏香来抑制一些疼痛,又不能点得太多,只有太痛的时候,才会燃起这香来。 “两个人早死就行了,非得半死不活地拖着。” 龙元澈阴冷的声音窗口传来,地上,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地的折子,他坐在那里,手中笔还在不停地重重地在折子上面批着,那一脸全是愤怒的表情。 这算什么?他怎么会帮龙皓焱来处理政事?还要在这帝宫之中,在这群人的注视之下!气死了,简直要气疯了! 可是,又能如何呢? 曾经,他多想这个男人死,可是他那天也亲眼看到了那场天火,凡是见识到那场天火的人,没有人忍心在这个时候再来为难他们两个,包括他! 罢了罢了,他算是服了,这两个倔脾气,若论倔,这二人称了第二,世间再无人敢称第一,他龙元澈这回是真的服了,连上神的旨意,他二人都要对着来,这天下,不是由他称霸,还有谁人敢称霸呢? 现如今,他已经帮了这位兄长好几个月了,赶明儿得找他要一块最富庶的、美人最多的地方,他也去当个散闲的王爷去罢了吧! “四弟发脾气了呀。” 陶伊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叹起气来,那锦被下面,小腹分明隆起了一些,是有身孕了! “随他去。” 龙皓焱懒懒地翻了翻眼皮子,试探着慢慢抬起手来,两个多月了,还只能抬高一点点,难不成真得这样躺一辈子?烽烟里闯过来的男人,从来都没经历过那样的痛!可怜的伊儿,居然经历了两次!***,他在心里骂了声粗话,这上神也忒狠毒了些,为啥非得用这火去烧别人?真应该把那白胡子老头揪下来,丢进火里去试试那滋味! “好啦,别在心里咒他老人家了,他不是让步了么?还法外开恩,给陶伊保住了这个孩儿!你二人就不要再埋怨了,若不是他,陶伊迟早还会灰飞烟灭,如今倒好了,和你能做长久夫妻了,你还埋怨什么呢?” 云墨的声音飘了进来,龙皓焱的眉就紧拧了起来,一个十一读心就让人烦,现如今这个,让人更烦,人心里想的什么,他看都不看,就能知道,若他不小心想了陶伊那时候的妩媚模样,不是也让他知道了?不行,真是太烦了! 陶伊轻声一笑,手指慢慢挪动着,到了小腹的旁边,想再往上,却是怎么也不能的了。 真是意想不到,自己居然又怀上了一个,原以为自己现如今只是个普通的小妖,是不可以再生孩子的,真是太意外了,她居然又怀上了! 想当初,怀上那两个臭小子的时候,自己被带回了幻镜之中,并未有亲自经历那怀胎十月的滋味,生下孩子,又不能亲手去抱他们,现如今,她真真正正能完全感受一回了,这种感觉,她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手指微微抖动着,想去触碰他的手指。 龙皓焱发觉了她的动作,立刻放下手来,慢慢地挪了过去,和她的手指扣在一起,十指紧缠着,坚难地侧过脸,相视一笑。 “今儿又准备想几个名字?”陶伊温柔地笑着,小声问道。 “嗯,想多少算多少。” 龙皓焱立刻来了精神,他和陶伊一样,两个儿子出生的时候没有守在她的身边,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大遗憾,如今风雨全散去,他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哦,还有孩子们!要生上十个八个的,围着他们转……不过,好像会太吵吧。 管他呢!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陶伊的脸。 这个,才是他爱的陶伊的脸。 那日熊熊天火,差点就要了他和陶伊的小命,就在那关键的一刻,陶伊的小腹中突然绿光大盛了起来,把那天火都压住了,上神掐指一算,脸色就变了,小妖怀子,只有两个可能,一个,龙皓焱已经是妖了,二个,陶伊已经变成了人! 可是,不管如何,她腹中有子,是不可以取她Xing命的,加之人间百姓都在焚香祈祷,求他放过陶伊一马,于是他便收了天火,给了这二人一条生路,并且让陶伊回到了今世的模样,阿泠,已是红尘中的一瓣梅,再不复存在了。 “我师尊只是太古板了些,若论心,也是仁慈的。” 云墨掀开了帘子,缓步走了进来,后面,福公公捧着一只大玉盘子,上面两盅药正在冒着热气,这些日子,都是云墨在亲手调理二人的身体。 “陛下,娘娘,奴才和青阳帝一起伺侯你们吃药吧。” 福公公把药放下来,另两个小公公立刻上前来,把药捧好,福公公拿起了小银勺,舀了一小勺,小心地喂到了龙皓焱的唇边。 “朕自己来吧,扶朕起来。” 龙皓焱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福公公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沉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弯下腰去,从他的双腋下面抱住了他,然后用力地往上抬着他的身体。 他很沉,福公公年纪大了,又瘦,哪里抱得动,急促地喘着气,用了好几下力才把他稍稍抱起来了一些,云墨想要伸手帮他,却被陶伊用目光制止住了。 福公公吸了口气,低低地说道: “日子久了,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小阿简这么重了。” 龙皓焱有些动容,这一倒下,在帝宫中,拉上了黄帷帐,便免了那些君臣礼,福公公是看他长大的,当年母妃身边也只有福公公不离不弃地跟着,一直精心伺侯着他的母妃,旁人不知,他却知晓,福公公是深爱着他的母妃的,一个小太监,爱上了自己的主子,又把这爱延续到了她的儿子身上,这一爱,便是几十年的光景。 龙皓焱自己也开始用力起来,浑身的骨骼和肌肉扯得一阵阵地痛,他轻皱了下眉,没有出声,只在暗中用着力,不过是痛而已,他可以忍,他要快快好起来,亲手来照顾身边的女人,她的伤比自己重得多,还有腹中的孩儿,他也担心。 时间过得那般地慢,终于,他在福公公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然后,一点点挪到了床头上,轻轻地靠了下去。 呼…… 他长吐了一口气,苦笑了起来,侧过脸来看陶伊,陶伊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她知道,他可以做到,这世间,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给我。” 龙皓焱又沉声说道,艰难地伸手,从福公公手里接过了小勺子,抖得那样厉害,伸过去,在玉盅里舀了一些汤药,他尽量想稳住些,可是,这手太不听使唤,刚到了唇边上,猛地一哆嗦,那药就全洒了,胸前,被子上,溅了星星点点的墨色。在云墨面前呢,这是有些丢脸的事情吧? 云墨只装成看不到的样子,侧过脸对小太监说道: “从明天起,这药由十二次减成六次,两个时辰一次,一次都不得误。” “是。” 小太监恭敬地领了命,把药盅抬高了一些。 “我来吧。”清脆的女声响起来,是小悦来了! 她的小腹也已经高高隆起,居然是有六七个月的光景了!想来,和龙元澈一路进京的时候就已经怀了上吧?她微笑着接过去,小心地给陶伊喂起了药来,陶伊的药是特制的,只是保胎,并没有治这些内伤的药,她的伤,完全要靠腹中那颗狐珠给她去慢慢治疗了。 药味儿,在殿中弥漫开来。 “巴巴的,让你献什么殷勤?”龙元澈凶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那高大的身影便冲了进来,一把抓过她手里的药,重重地磕在了桌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便往外面走去了。 “慢些,慢些,也是两个人嘞!” 福公公又扭过头去,担忧地嘱咐道,龙皓焱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好笑,福公公倒是越来越多话了,成天里罗嗦完了这个,便去罗嗦那个,龙元澈想发脾气,可是只要福公公说一句: 想当年,老奴和你母妃在花园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结局十一 龙元澈的目光便柔软了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温柔漂亮的母亲,他也不例外,那个美丽的女人,年华永远停留在了最灿烂的时候。阳光明媚,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大殿外的风景,似乎,看到了,他漂亮的母妃,在花园里,咯咯地笑着,拿着团扇去扑蝴蝶儿…… 他和小悦的身影出了大殿,远远地,还能听到他在吼小悦的声音,责备她跑来献殷勤,是巴结人的模样。 谁知道,又会不会是他心疼这自己大肚子的小妾,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儿呀!从没有过家的感觉的龙元澈,却被一个小侍女套住了,现如今他便是大吼,晚上也不忘了悄悄去她的房间,给她把滑下来的锦被盖好,不会忘了叮嘱宫女们给她煮一盅好汤,不会忘了小悦爱吃的零嘴是花生,她的房中永远都有满满一盘的花生,有一些,是他亲手剥好的,一颗颗,饱满而红润的花生米,装的,也是疼爱,也是幸福。 “王兄,嫂嫂,我来看你们了!” 龙青雅的声音闯了进来,众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有她在的地方,永远是热闹的。 “王兄可以坐起来了呀!”龙青雅直接闯进了这明黄的帐中,并不看云墨,只对龙皓焱和陶伊笑着。 云墨也不看她,两个人,如同不相识一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喂嫂嫂。” 龙青雅弯腰,给陶伊喂着药,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养的那只小花猫儿生了小猫咪的事,龙皓焱一勺接着一勺地喝着药,脸上渐渐也有了几分笑意来。 “老远只听到你的聒躁声!” 荣延瘸着腿走了进来,向云墨点了点头,走到了榻边上,看到龙皓焱正在自己喝药,满脸惊喜,大声说道: “陛下,可以坐起来了,太好了!” 龙皓焱眼中含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楞了一下,责备的目光便投向了龙青雅,还未等龙青雅开口,荣延便开口说道: “哦,这是臣自己不小心碰到的,不是长公主打的。” 这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很甜蜜啊!龙青雅的脸上泛起了红润,不看荣延,甜甜地微笑了起来。 爱情,可能一辈子不会只有一次,爱的,便是现如今在你身边,疼你,爱你的那个是谁,幸福,要争取,更要珍惜,她很珍惜和荣延的这段感情,关于青阳云墨……她的眼角余光瞟了一下那身材颀长,面如玉,发如银丝的男子,心里微叹了一声,看到他,还是会心疼,会想流泪,只是,不再是爱了! “好了,都回去吧,让他二人静养。” 云墨给二人诊了脉,沉静地说道。 众人行了礼,退了出去,云墨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低声说道: “我要回去了,师尊已经召了我许多次,再不回去,他老人家要生气了。” “好,你要保重 。”陶伊的手指动了动,龙皓焱便抓住了她的手,慢慢地帮她抬了起来,伸向了云墨。 云墨的唇角一扬,清亮的眼眸里面光彩闪现,他走过来,握住了……他们两个的手,低声说道: “放心吧,师尊给的药,不过是时间慢一点而已,孩子会好好的。” “谢谢。”龙皓焱沉声说道,目光在空中和他静静相碰,云墨又是一笑,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了。 这道红尘,他不会再来了。 所有的一切,在他踏出这道大门开始,便会划上句号,就当……他从未来过! 世间不再有阿泠,也不再有青阳云墨! 他是幻门之主,也是师尊未来的接班人,他的世界,在那边,不是这里,从来都不是! 还会爱吗? 也许吧!见过了龙皓焱和陶伊这样不顾一切的生死相守,但凡有感情的人都会砰然心动,想去一尝这深爱和被深爱的滋味,只是师尊那里,又要责骂自己尘心不死了! 有尘心又何尝不是好事?起码这尘心让自己的心脏永远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这地方,为阿泠而留! 阳光,那样肆意挥洒着,照在他的肩头,银发飘飘,一枚梅瓣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过来,落在了他的额间,他伸手,拈下来,放在鼻下轻嗅,唇角的笑缓缓绽开,那绝美的容颜,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然。 他站在这片阳光中,慢慢地,慢慢地隐去了身形…… “他走了。” 龙皓焱收回了目光,低声说道。 “嗯。” 陶伊眯起了眼睛,看着头顶上那明黄的帷幔。 “十一,寒江,还有那只臭狐狸都能走了。”龙皓焱又低低地说道。 “嗯。” 陶伊依然只是轻声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龙皓焱好奇地问道。 “想阿碧,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陶伊轻声说道。 龙皓焱沉吟了一下,自己使劲撑着床榻,一点点挪着,一点点地躺了下去,费了好大的劲,出了满身的汗,才躺了下去。喘了一会儿粗气,他才说: “十一想让他帮忙去请上神手下留情,所以让云墨唤醒了他的回忆,上神对阿碧是觉得有所亏欠的,所以承诺过给他一个愿望。你也不要担心,上神已经依着他的要求,把回忆给他永远抹去了,不管如何再轮回,他都永远不可能再知道自己有一世曾经有个名字叫阿碧。” “哦。” 陶伊轻声应了一声,脑中蓦地闪过了于向安那张有着温婉笑容的脸,他说,这一世,他要安心地去爱别人了,让她也安心地去爱阿简,原来他又一次选择了遗忘。 这,便是宿命吧! 错过的,便是生生世世,再无相聚的机会。 可是,这又何尝不是给彼此机会呢?他的夫人那样的温婉端庄,可以给他最安心的爱情。 “我要吃醋了。”见她还是一脸恍惚,龙皓焱有些吃味起来,想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表情好温柔,让他不醋不行! 陶伊吃吃地笑了起来,侧过脸来,透过了那明媚的帷幔,看向了外边。 “可是,阿简,我想让孩子叫……龙碧儿。” “龙碧儿?” 龙皓焱沉吟了一下,便说道: “你高兴便好了。” 龙碧儿又如何呢?也是他的儿子呵,他又没损失什么,好像还有些占便宜的味道,想着,心里又高兴了起来,原来,这龙皓焱心里也藏了一个小男人呢!他小男人起来,也颇有趣味,只是不知道陶伊若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会不会很郁闷? …… 七个月之后。 帝宫之中一片紧张的气氛。 陶伊要生了! 龙皓焱在门外不停地踱着步子,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经历了那样的灾难,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她会不会在生产途中有危险? 她在房里轻声的呻*吟着,这孩子似乎比两个兄长还要折磨人!在肚子里折腾得她死去活来,不是说二胎不会再疼了吗?怎么到了她这里,比头胎还要疼? “十一!” 龙皓焱怎么也等不得了,都进去好久了,怎么还没生出来呢?便扭过头来,看着正坐在窗口和龙寒江下棋的十一,急促地问道: “你去瞧瞧吧!你去帮她。” 十一头也未抬,只伸手,动作无比优雅地轻捋了一下脑侧的发丝,不急不缓地低声说道: “你若落子在这里,便是输了,你要不要悔棋?我再让你一手,免得说我欺负你!” 龙寒江凝神一看,真的!十一的棋艺又高超了一些,正想着,却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和他下棋怎么可能下得过呢?他会读心呀! 他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十一,可是,自己怎么又答应和他下棋了?今天输的可大了,他赌了自己新买的那艘船!那可是从域外买来的呀,那浆都是最新式的,在水中乘风破浪,速度极快,打水战是最好的。 “十一!” 龙皓焱见他们两个装成听不到的样子,来了气,大步走过来,拎起了十一的领子就往那产房拖。 “我说王兄,你也忒心急了些,王嫂进去还没有两柱香的时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急躁?你以为生孩子是吃饭喝酒呢?” 十一身形轻巧一转,便把自己从他的魔掌里解救了出来,不悦地说道: “而且我是男人,我不会接生,别找我。” “你!” 龙皓焱无奈,只得任他又回到了窗前坐着去了,龙寒江也有些无奈,王后要生孩子,他龙皓焱一人守着便是了,非巴巴地把自己和十一也叫了来,陪他一起守着,真是想不通! 龙皓焱又焦躁地来回踱了一会儿,便快步走到了他们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手在椅背上用力地敲着,砰砰砰地响声,让两个人无法再宁下神来下棋了。 “陛下,王子们来了。” 正焦躁万分之时,昱儿走在前面,嬷嬷弯着腰,牵着刚刚蹒跚学步的两个小家伙,慢慢走了进来。 都是刚睡醒,听说陶伊要生了,便赶了过来,尤其是熠儿,现在也是由陶伊来抚养的,和陶伊的感情也好。 当然,除了她,没别人了,其他的嫔妃都已经放出宫去了,贤妃要求去修道,龙皓焱便赐了一座观堂给她,让她去带发修行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结局十二 哇哇…… 一声清脆的哭声响了起来,龙皓焱猛地跳了起来,大步就往那屋子里冲去了。 “生了么,生了么?”他连声问着,屋子里面,接生婆笑着大声回道: “启禀陛下,生了,生了个漂亮的小公主!” “小公主?太好了!” 龙皓焱朗声大笑起来,几步就到了榻边上,怜爱地看着榻上的小女人,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伸手,接过了湿布巾,温柔地给她轻拭着额上的汗水。 “辛苦了,伊儿。” “孩子呢,抱过来我瞧瞧?”陶伊虚弱地喘着气,看向了嬷嬷手里的孩子。她们正在给小公主洗澡,又包上了漂亮的小棉褓,然后笑眯眯地把孩子放到了龙皓焱的手中。 “怎么样,漂亮吗?” 龙皓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小东西, 昱儿生下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丑呀!皮肤又红又皱,怎么是这样呢?她的娘亲这样的漂亮,她的爹也生得威武英俊,怎么生了个小丑女呢? 小公主却不知道皇帝爹爹的心思,扯着大嗓门用力地哭着,这Xing子,怎么有些像龙青雅?龙家的公主都是这般吗? “啥样子?” 十一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接过去一瞧,便皱着眉,递到了龙寒江的手里,低声说道: “怎么生了丑丑的小东西呢?” “快抱过来!” 陶伊恼了,用力拍着床沿,这是她的产房,这些男人都闯了进来,可是……他们一起走过了最残酷的考验,他们又都是不守规矩的人,哪里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来陪了他一趟,听他在外面乱敲打打乱问乱跺脚的,不寻点乐子回去,如何划算? 十一听她生气,便低笑了起来,手在空中一挥,居然多了一枚金灿灿的长命锁,给小公主戴到了胸前,龙寒江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银脚镯来,给她扣在了脚上面,这是千机让他带来的,辟邪保平安,民间都说,小孩子,就是要用这反话骂骂,才容易带大呢。 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龙皓焱抱着女儿,看着陶伊,心里一片满足。 下雪了。 纷纷扬扬,雪白的天地。 梅树,红的,白的,绽了个灿烂无边,雪花落在梅瓣上面,一片晶莹闪耀。 陶伊坐在屋子里,脚下踩着一只取暖的小碳炉,手上还捧了一个,怀里揣了一个,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白色的紫貂皮毛大氅,可是,她依然觉得好冷! 说来也怪,她本是喜凉的体质,可是自从香了那狐珠,变得无比怕冷起来,恨不能天天有太阳顶在脑袋瓜顶上,才舒服,也多亏了那狐珠,在那场天火中,不仅护住了她腹中的孩子,也让她不再惧怕和他接触会让他受伤。 可是,四季更替,冬天是不可避免的,想着要熬过这漫长的冬季,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她便有些沮丧起来。 这,离那次天火,过去了整整五年了。 孩子们都大了,皇长子熠儿已经有了太子傅,开始受到正统的皇族教育了,诗书琴画,弓武骑射,都得学。 那几个小的,也开始在旁边慢慢学习了,只有小公主,吵得厉害,陶伊哄不住,把她送去了小悦那里,和小悦的女儿玩几天,再接回来。 原本,龙皓焱是想改立瑾瑜为太子的,可是陶伊的坚持要让熠儿为太子。她冷眼观察了许久,这孩子虽然没有母亲,但是心地却是纯良的,又好学,龙皓焱在他还是婴儿时,便下旨立了他为太子,怎么可以说废就废呢?好好培养,也能成一代明君的! “月魂已经成亲了。” 龙皓焱快步走了进来,跺了跺脚,把靴子上的雪跺掉,福公公已经亲手拿了一双矮口的棉布鞋地来,让他换上。 “让小顺子他们做便成了,您歇着去吧。”龙皓焱坐下去,换了鞋,放低了声音对福公公说道。 “不碍事,老奴也是闲得慌。” 福公公的鬓发开始灰白了,一面笑着说道,一面给他沏上了一杯茶。 看着他们,其实在心里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这话是大不敬,可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暗地里已经是这样了。 说着,带着人退了下去,合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了他夫妻二人,这二人向来喜欢单独呆在一起。 “新娘子漂亮吗?” 陶伊笑着问道,月魂拒绝了好多门亲事,七天前才上表来说要娶亲了,倒让他们二人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准备了贺礼,令人送过去。 “带了副画像过来。” 龙皓焱从小公公手里接过一只细长的盒子,打开来,取出一副画卷,缓缓展开,画卷中,一名秀丽的女子正温婉地笑着。 “不错,配得上他。”陶伊微笑着点了点头,站起来,给他取下了头上的帽子,低声说道。 “什么这么香?” 龙皓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笑着凑过来,闻了几下,低声问道。 “哪里?”陶伊抬起自己的手来,闻了一下,便笑起来: “刚抹了点新进贡的香膏子,每年都有这些东西送进来,不用又可惜了,好闻么?” “嗯。” 龙皓焱的眼里有了些深幽的颜色,手指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轻抚着,那冰凉的感觉从他的指尖往肌肤里钻去,却又在他的身上点起了朵朵火焰来。 因为冷,现在晚上他都不敢太碰她,怕她冻着了,一忍,便又是好些日子,正巧今儿白天朝中事少,几个孩子还没下学…… 他突然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龙榻上走去了。 “喂,大白天的……”陶伊笑着打着他的胳膊,嗔怪道。 “少罗嗦,朕要办事,管他白天黑夜……来人,关紧门窗,都退出去,不许人进院子。” 外面一阵有条不紊的轻响,这帝后之间的恩爱,说来就来,他们见怪不怪了!只听吩咐便是。只是灰灰在外面不停地挠着门,不依不饶地嘶叫着,龙皓焱头也不回地便喝道: “灰灰还不去,小白狼跟着千机进宫了。” 嗖…… 外面叮当一声响,似是碰翻了东西,灰灰飞快地冲了出去。 “一对没脸没皮的家伙!” 陶伊笑起来,任他解开了大氅的衣带,一层层把她的衣服剥落,实在穿得太多了,当衣服褪尽时,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冰凉的风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快速地钻进了他滚烫的怀抱,二人紧紧地拥抱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身子才渐暖了一些,龙皓焱这才退去了自己的衣袍,重新躺回了她的身边,手在她的身上慢慢游走着,又滑过那略有了些小肉肉的腹部。 年华真的能改变人呀,她的腰身也没当年那样纤细窈窕了,可是,怎么觉得更吸引人了一般?这样柔软的身体,他一沾上,便觉得有火焰迅速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燃烧起来,让他无法停住,只想去占领这片温柔的领地。 陶伊的脸上涌起了红润,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圈住了他的腰。他的手撤了回来,吻接踵而至,炽热而滚烫。 陶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他给的抚爱,他的手像带了火焰一样,经过的地方,肌肤便烫得红红的,不多会儿,整个身体就成了明媚的绯红色, 他翻了身,把陶伊压在身下。陶伊轻轻抽了口气,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学会要温柔一点,正郁闷时,只听他低声说道:“怎的还是这般紧,倒跟没生孩子时候是一样!” 羞死人了!陶伊伸出手来,捂住了他嘴,责备道: “不许你说!” 龙皓焱低笑了起来,略一动,陶伊又往一边躲去,他的强悍,一向如此,让她有些吃不消。 “朕也不许你躲。” 他故意用了朕字,用手按住了她的腰,让她不能离开自己分毫。 “轻些呢。”陶伊轻声说道,声音却娇媚妖娆,听起来像是鼓励一般,她的眉眼此时也被他的炽热爱抚晕染成了明媚的颜色,身子柔软地贴在他的身上,又抬头去寻到他的唇,主动吻起他来。 这是他给予她的,最极至的欢娱。 这是,心灵和身体的最完美的契合,他们相爱,愿意分享一切,包括在这床幔之中,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 雪,更大了! 屋子里的热度,却更高了……痴缠着,彼此用力的索要着炽热! 是的,他,和她会一直牵手相爱下去,在这深宫大院中,用最坚决的方式,向世间人证明着,无论是谁,都有权利去拥有幸福! 龙皓焱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爱一个女人,而且为了这个女人,他是那么的如痴如醉……或者说,他是痴醉于这段感情。 爱情,总是让人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幸福的,或许,这过程中也会有折磨……如他和伊儿,受的不仅是折磨,更有苦痛、有分离、有生死的考验。 可是,他现在很满足,因为,他和她,牵着手,一一走了过来。 窗外。 有清风,又是一年C混。 柳树抽了芽儿,娇花吐了蕊儿,院子里万紫千红,满目彩色。 曾经,帝宫和御书房只有两种颜色。 帝宫为黑,御书房为明黄。都威严而沉闷。 而如今,这黑与黄之中,多了这些七彩,他想,这样的院子确实很好看。 叽喳喳…… 一只小白雀啾鸣着落了下来,小脚丫上绑着一只银环,环上有细细的白绢。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台边上,取下了那白绢。 第二百章尾声七夜爱,一 白绢上有潇洒的字,是十一传来的消息,他到了南水边了。 自燕周大定,一切平息下来之后,十一便常常一人微服出去,他是闲不住的人,这天下,恐怕已经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了吧?可是,十一这臭小子,这回不过才出去两月余,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他了? 他的心,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情感,像这仁慈,像这关爱,像这牵挂,像这温暖…… 这些感情,统统由陶伊带给他。 他享受于这些感情,并且沉醉,这些感情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叫做幸福。 陶伊和孩子们、兄弟们、朋友们给予他的幸福。 他的唇角有了些笑意,抬手,轻拍了一下小白雀,小白雀便拍了拍翅膀飞向了湛蓝的天空。 “吱嘎……” 书房的门轻响了一下,一道火红色的身影钻了进来。 是灰灰这小东西。 “你不陪着你主子,又到处乱跑什么?” 龙皓焱伸出脚尖来,扒了扒它的尾巴,灰灰却瞟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书案边上,跳上他的龙椅,卧好了,打起了瞌睡。 这是它的新习惯,龙皓焱批折子的时候,它都守在这里,一直到晚上,他灭了烛光,回到帝宫之中。 别人都看不懂,唯独龙皓焱懂了。 每年,都有大量的秀女选进宫中,这规矩说了好多次要废掉,却总是不了了之。这么些年来,他和陶伊只有二子一女,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子嗣实在太少,九族之间还要平衡关系,依然要靠这婚姻来维系,所以这些秀女进了宫,封妃的也不少,自然有年轻貌美胆大的女子要来一试运气,盼着能分得他的一分宠爱。 嫔妃们起初会亲手做些羹汤送到书房来,灰灰发现之后,却不乐意了,它讨厌那些女人来碰龙皓焱,这是在欺负它的主子!不行,绝不允许! 于是,近段日子它的功夫差不多花在了监视龙皓焱的身上。 “小畜牲,回去了。” 龙皓焱见它又没有走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东西已经咬了后宫嫔妃无数条裙子绣鞋了,那些女人看到它就躲得远远的。 不过,后宫嫔妃们见争宠无望,也懒得去争去抢了,后宫,一片平静,除了打骨牌时输了钱,会吵嚷几句之外,这些女人们倒是安静得厉害。 罢了,这样也好,他挑了挑眉,想起了心事来。 国大,用钱的地方也多,立国六年——统一钱币、推行新政、齐鲁的防洪大堤、大吴的农田引渠、燕周的牧民定居,在全国推行的官塾,都要银子……国大,民强,可是,他的心也大,一心要把燕周带上一个最最强盛的年代,所以各项建设所需的银两也多,自己省得一文是一文吧。 想着,不由得又威胁了一句: “再咬坏东西,朕剪了你的皮毛,剁了你的尾巴,看你怎么去见小白!” 小白便是千机的那条宠狼,叫白帆。现如今已经和灰灰如胶似漆了! 灰灰只冲他翻了翻白眼,完全无视他的话。当年的那场天火,把它烧成了一个癞子狼,身上毛全焦了,眼歪鼻子肿的,剧痛,入骨!是小白,一点点为它舔着伤口,它的小白,才不会嫌弃它丑嘞!就像,陶伊不会嫌弃它丑一样! 它想着,那嘴儿微微咧开,居然像笑一般!然后,便把脑袋搭在前爪之上,香甜地睡了起来。 龙皓焱也低笑了起来。 它的心思,他真懂! 让它睡会儿吧,那场大火,让它失去了七条魂魄,彻底失去了法力,现如今只是一条普通的小妖狼了,幻不得形,再不是战兽,最大的能耐,便是扑上去咬别人的花衣裙……只是,普通的小妖狼,也有普通的小白去陪伴,挺好。 轻轻地,走出了御书房。 泉水淙淙。 一条清泉从梅林中穿过,到了帝宫后的凤御池中。 那场天火,改变的,不仅是陶伊的体质,还有他的,如今,他极喜寒,陶伊极畏寒。又是两个极端。 于是,凤御池,被分成了两半,圆圆的池子,从中间,用整块的玉屏分开,一半是有些烫人的温泉水,一边,却是极寒的冰泉水。 他和她,常一人靠着一边的池壁,相视着。 他和她的话并不多,常一沉默便是一两个时辰,他会呆在泉中看会儿书,有时候也会兴起,练练闭气功,她便在那边,洗着她的长发,或者做一两件绣活儿。 更多的时候,时间过了一半,他和她便缠在了一起,用身体去说话了。 帝宫里静悄悄的。 孩子们应该都入学去了,小公主去烦千机学法术了。 远远看过去。 绯色的纱帘在风中轻飘着,门口悬挂的珠帘被风儿拔得轻响,她的身影在帘后走来走去,手里却是捧着一本书。 哦,这可是难得! 她最讨厌的,便是看书了!宁愿呆坐着,也不肯去拿那书本,而且,她现如今又要忙着打理后宫,又要忙着四个孩子的生活起居,还要忙着组织宫女妃嫔们做些衣物送去军中,也算是帮他减轻些负担,确也没多少时间去看什么书,居然是比他还要忙了。 “什么书?” 他打开了帘子,走了进去,低声问道。 陶伊被他的声音惊到了,脸一红,立刻把书藏到了身后,龙皓焱眼尖,那书……似乎有些眼熟…… “这么早?”陶伊红着脸,嗫嚅着问道。 龙皓焱低声应了,坐到了桌边,故意不去看她的脸色,陶伊连忙把书塞到了枕下,过来,给他倒了杯茶,轻声说道: “大选期又到了,你又要收那么多女子入宫么……不是别的,白白耽误了别人的好年华。” “我也不想,可是,规矩如此,朝臣们也不肯废了规矩,你知道,这些部族……”他顿了顿,看着她绯红的脸,突然想到了刚才那本书,好像是…… 他的眼中,幽深的目光,暗了暗,又亮起来。 “更衣吧。” 他站起来,低低地说道。 陶伊说了声是,便转身,快步过去给他拿便服,他现在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怕热,回到了帝宫,总是穿着特制的衣服,很薄的丝绸长衫,若无人,便会光着膀子,只一条薄绸长裤。待拿了衣服,回来一瞧,他的人不见了。 “阿简?” 她奇怪地唤道,在屋里找了起来,可是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跑哪里去了?” 喃喃地说着,猛然又想起了自己刚看的那东西,连忙往榻边走去,伸手往枕下一探,却是空无一物的! 奇了怪了,刚刚明明放在这里的! 她连忙拿开了枕头,瞪大了眼睛瞧过去,书呢? 低笑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她脸上顿如火烫一般,扭头一看,龙皓焱又回到了桌前,拿着那“书”,看得正来劲! “还我!” 陶伊大步过去,伸手便想夺那册子! “倒没想到,你从哪里翻出来的?”他躲开,拉住了她的手,往怀里带来,那眼中,慢慢燃起了火焰。 “讨厌,给我。” 陶伊急了,羞煞人,这c混*宫图,是她在清理旧物的时候找到的,因为想到刚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事,便忍不住悄悄看一下,没想到刚翻开便被他给撞到了! 龙皓焱的笑声更大了,她还是害羞,只是这害羞也迷人。手松开,却又快速揽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便强迫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分明,他的灼热就在臀下! 陶伊的脸上,红得似是要滴下水来。 “呸,也不知臊,孩子们快下学了。”陶伊挣扎着想站起来。 “先管了我,再管孩子。”他低低地说道,湿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畔,一阵酥酥麻麻。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他转过她的身子,声音温柔。 “嗯?”陶伊疑惑地看着他。 “那年的山洞……” 他微笑起来,陶伊却拉下了脸,不悦地说道: “就这你还要纪念?” “不是,让你报仇还不好?”见她生气,他连忙说道。 报仇?陶伊楞了一下! “今儿任你!”他俯过身来,眼中火焰灼人。 “呸!”陶伊也笑了起来,才不信他!在这种事上,哪里敌得过他?到了最后,又是他一人快活去了,自己是要累得眼皮子也提不起来的。 龙皓焱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裙中,在细滑的肌肤上慢慢游走,揉捏着。 好吧,她承认,他的手,有魔力,总是能唤醒她的爱的激情。 手,渐渐往上,到了胸前,她轻舒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来,小声问道: “真的要任我?” “嗯。”龙皓焱哑声说道:“让你报仇。” 陶伊便笑了起来,眼睛一眨,手里便多了一条金色的绳索来,龙皓焱刚反应过来,双手便被缚住了,他一楞,陶伊又眨了眨眼睛,手轻挥,宫中的门窗就全被关上了。 该死的狐珠,让她法力大涨,现如今两个人打起来,倒真说不好谁胜谁负了,说不准还是龙皓焱被打得鼻青脸肿呢! “任我,任我……” 她喃喃地说道,伸手解开了他的锦衫,冰冰的小手,探到了他的胸膛上,轻抚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爱死了她的主动!只是这手绑着,确实有些不舒服。 第二百零一章尾声七夜爱,二 她的手又往下滑了,到了腰上,她抬头,莞尔一笑,然后再继续往下去了……她握住,轻握,冰凉的手和灼热的他紧贴…… “小妖精!”龙皓焱哑哑地说道,俯身就想来吻她,却被她快速地躲过去,咯咯轻笑着,低下了头,吻烙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第一回,她这般大胆! 他有些吃不消了,太震撼,她的主动,让他无法再多忍耐一刻,只恨不能现在就去好好地爱抚她,去她柔软的体内尽情动作。可是,他却动不了,他的手被紧缚住,想抱她,抚爱她,都做不到! 他错了,不应该说任她……应该说任他! 她继续撩逗着他,却总在他快爆炸的时候停下来,豆大的汗水,源源不断地从肌肤里涌出来,很快便湿了背上的衣衫。 “结束了,我要去给孩子们准备晚膳了。”陶伊却突然从他身上跳下去,咯咯笑着,转身就往外走去。 “谁说的?”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还未等她的惊呼出声,他便已经把她抱了起来,快速往龙榻边上走去了。 “你怎么挣开仙索的?”她惊讶地问道。 “这破绳子,有何难解?”他不屑地说道,飞快地拉扯着她的裙子。 自然,陶伊是知道,这时候是难得脱身了,便由着他俯下身来,可是,嘴里又不肯服输,小声嚷嚷着: “你说过任我的,不许反悔!” “已经任你了,现在得任我了!” 他恨恨地说道,有些粗鲁地分开了她的腿,不用用力,已经顺利地闯进了她的柔软,没一会儿,她的身体已经如C混水一般,为他融化…… 他如愿以偿地看着她在他的身下,不停地融化、融化……像C混天最美丽的那朵鲜花,芬芳而迷人。 明黄的床幔,有节奏地摇晃着,那些轻响声,他的深沉地呼吸声,她轻轻地、娇媚的轻吟声……在空气里缠在一起,久久不歇…… 五年后。 凤御池。 陶伊靠在池壁上,慢慢地洗着自己的长发,这里,历经了数百年,温泉水依然生机勃勃地从地底下涌出来,泛着Nai白的雾气,在上空萦绕着。 她眯了一下眼睛,松开了长发,让它们在水中飘散,像海藻一般。 温暖,从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面钻去,然后顺着血管涌进了心里。她爱极这种感觉,慢慢地,滑进了这有些烫的水里。 “娘娘。” 宫女小青的声音传了进来。 “何事?” 她慢悠悠地问道。 “陛下……翻了珍美人的牌子。”小青怯生生地说道。 呃…… 翻牌子,好久都没有过的事了,今儿他怎么来了这样的兴致?她斜着眼目,轻瞟了一眼小青,小青正紧张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连忙垂下了头。 “那,就让他好好享受吧。” 她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从水里站了起来,哗啦啦一阵欢快的水响,晶莹的水珠在她的光滑的肌肤上滚动着,落进了水里。 “去吧。” 伸手,拿起了池沿边上放的干布巾擦了水,披了衣,慢慢往外走去。 绯色的纱帘,一层层掀开,小公主碧儿正趴在楠木雕花的小翘头案上学写字,她走过去,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纸上的字儿,歪歪扭扭……颇有当初她的风范。 “娘。” 碧儿没抬头,只清脆地叫了声。 “嗯,碧儿写得真好!” 陶伊坐了下去,轻抚着她的背,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大字赞叹着。五岁的孩子,这样的字,可以啦!想当年,她十五岁才这水平呢。 “什么是翻牌子?”碧儿偏过脸来,皱着小眉头问道。 “呃……就是翻牌子。” 陶伊有些囧,小东西有天赐异禀,听力极好!她的耳朵和凡人也不同,略略有些尖,小脸下巴尖尖的,大眼睛,精灵古怪的模样,和陶伊这副老实模样一点也不像!学东西记东西又极快,什么事又喜欢去刨根问底,现在,二人根本不敢让小东西住得离帝宫太近,怕她听到不应该听到的东西。 “我知道,就是你和爹一样,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嘛。” 碧儿见她不肯说,撇了撇嘴,模样有些不屑。 “谁教的,该打!”陶伊恼了,扳过她的小身体责备道。 “娘,这有什么呀,而且你也打不过我!”她嘟起了小嘴,伸手,手指上燃起了簇簇蓝色的火苗儿。 屋里,一片奇异景象。 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苗儿在半空中悬浮着,闪着幽蓝幽蓝的光芒。碧儿就站在这片幽蓝中间,五岁的稚嫩脸上,有着骄傲的笑容。 “碧儿!” 陶伊惊讶地看着这个调皮的小女儿。 “我在十一皇叔那里看到了好多好多这样的书,真好玩。”她笑着,小手儿一翻,又多了一道七彩的虹,从窗口窜进来,横在殿内,美不胜收。 “天,碧儿!” 陶伊感叹着看着碧儿,太聪明的女孩子,是好还是坏?长大了,能找到可以匹配她的男孩子吗? “不写了,无趣。”她收了法术,瞟了一眼小青,大声说道: “摆驾,本公主要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往外跑去了,小小的身子很快便消失在灿烂的晚霞之中。 “仔细点,别跑太快,小心摔着。”陶伊紧跟了几步,大声嘱咐道,远远的,她的声音飘了回来: “好啦,娘,我又不像你,我又不是小孩子。” 呃,你不是小孩子,娘是!陶伊忍不住笑了起来。 转身,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一重物,重重地从天上落下来,她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 天! “阿简!” 只见龙皓焱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锦衫,四仰八叉地跌在地上。 “龙碧儿!” 还未等陶伊扶他,他已经从地上跃了起来,铁青着脸色怒吼道:“来人,把公主给朕叫来。” “可是,爹,你自己去翻别的牌子,冷落娘亲,就应该受罚。”龙碧儿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从窗口探进头来,向他挤了挤鼻子,又蹦蹦跳跳地往回去了。 “摆驾摆驾,本公主真的要回宫啦。” 她哼着小曲儿,一路快活地往紫碧宫去了。 陶伊连忙过去,给龙皓焱揉着摔痛的地方……pi股! “她才从这里回去,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忍着笑,看着他怒极的表情,小心地问道。 “问她!”龙皓焱转过脸来,怒吼了一句。 刚刚翻了珍美人的牌子,本意是想让陶伊开个玩笑。好长时间了,她总是一门心思扑在孩子们的身上,也不太管他,让他有些郁闷,他知道不应该和孩子们吃醋,可是……就是吃醋!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围着他转,真是让人失落。 现在天下太平,平日里也有了些闲功夫,想和她一起多呆呆,可是她总是这里事,那里事,忙个不停,她只是王后,用得着这么忙吗?后宫又没有嫔妃要争风吃醋,争权夺力,忙个什么劲儿? 想着,脸色更铁青。 刚到了珍美人那里,才脱了衣裳,这是才进宫的一个女子,温温柔柔的,笑起来也挺好看,可是,天地良心,他真是只坐坐便会回来,可是,碧儿从天而降,抓着他……你能想像吗?在嫔妃面前,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就那样轻巧地抓着他的衣领,然后用力一抡…… 若不是只有五岁,若不是女孩儿……打一顿才能解气! “好啦!” 陶伊弄明白了经过,亲手为他更了干净的衣裳。 “传旨,从今天起,长公主不得出宫半步,否则加罚抄录经书一是遍。走了,朕去书房。”他扒开了她的手,大步就往外走去了。 真生气了!陶伊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到了窗前,看着他的身影匆匆地,大步地往那渐暗的天色中融进去了。 随他去吧,过会子便好了。 更声起来,宫灯点亮,一团团温暖的光芒映在雪地上。 他却还未回来,她看了看时辰,已经是戌时了! 去瞧瞧?她穿了厚厚的棉袄,披了皮氅,并不要人跟随,自己拎了一只小灯笼,慢悠悠地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对了,很多年前,她也这样去看过他一回,那时萱芸二妃还在呢!想着香消玉殒的两人,她不免有些叹息起来,红颜想得宠,何错?错的是命运,若是嫁到普通人家,现在也是恩爱和睦的生活着的吧。 见她一人走来,侍卫楞了一下,正想通报,却被她制止住了。 缓缓走进去,只听得书房里传来了一阵轻歌之声!而门外,却并无福公公等人的身影,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在伺侯着。她犹豫了起来,这些年来,他只是不去别的嫔妃那里留宿,可是歌舞却是常欣赏的,有时候也会叫上她一起,只是她还是不喜欢热闹,所以便只让他自己去享用。 今天,他把歌舞弄到御书房来了,想来是太气了?气晕头了?不让人伺侯,难不成还是想在这书房里和这屋里的人…… 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进去,于是转身便往回走去,才走几步,便听到他气呼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去哪里?” 哎! 脾气还是这样,总得哄着他。 第二百零三章七夜爱三 她只好转了身,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屋里果然有几名艳丽的嫔妃,见她进来,忙不迭地跪拜了下去,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起来吧。” 她轻声说道,看向了他。 铁青着脸,额头边,一缕发滑下来,遮住了左边的额头。绸衫是敞开的,案上有酒,酒香极烈。 “出去。” 他把酒杯重重地往案上一顿,冷冷地说道,几名妃嫔连忙爬起来,抱了琵琶往外跑去了。 “你也Xing子柔和一些吧,这些女孩子……” 陶伊刚想劝,他的火气就更大了,这算什么?有她这样贤惠的么?以前,她不是不许自己去和别的嫔妃在一起的么?现在转了Xing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你也走。” 他恨恨地坐起来,走到了书案后面,开始看起了折子来。 陶伊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香螺茶,探过头去看他正在批的折子,有些字不认得,大概意思却是,废后宫三千,愿出宫的,可以自行选择去处。 她楞住了。 废后宫三千——许多年前,她就有这样的心愿,他和她,永远只有他和她,无论是在心里,还是在这后宫。 “阿简。” 她依着他坐了下去,手指在折子上面轻抚着,这是龙寒江依着他的意思上的折子,只待明日朝堂上议了,便会颁下旨去。 “阿简。”见他不应,她又轻唤,侧过身来看着他。 他紧抿着唇,脸色依然铁青,她呶了呶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小声笑着说道: “舍得么?三千呢!我可不会跳舞给你看的!” “不指望!” 龙皓焱恼火极了,她会跳舞,跳过给阿碧看,给十一看,唯独他,从未有机会欣赏过,他一直在等,等她跳给自己看。 “你忙吧,我回去了。” 正等着她撒娇,说会跳给他看的时候,不想陶伊却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说着,然后便往外走去了。 哗…… 后面,一片乱想,他扔折子了! 陶伊伸了伸舌头,挥手,招过了一名暗影侍卫,小声交待了几句,这才快步往帝宫去了。 龙皓焱越想越气,又抓过那本折子,用朱砂笔狠狠地划了个勾,扔到了一边,这时,只听到外面暗影侍卫匆匆跑了进来,快速地说道: “不好了,陛下,娘娘回去的路上摔着了。” 蹭…… 侍卫的话音刚落,他就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帝宫。 安静极了,他冲进去,大声说道: “人呢?娘娘在哪里?召了太医没有?”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着,回到他自己的耳中,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应声!奇怪!他懵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若有若无的,陶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催耳仔细听了一下,是从御凤池的方向来的。 紧拧了眉,大步往御凤池冲进去。 一半晶莹,一半Nai白的池水,平静无波,并无陶伊的身影。绯色的轻帘在风中轻晃着。 哗啦啦…… 突然,一阵水响,那池水中间,陶伊破水而出,背对着他,彩色的舞裙在水面上浮起,散开,像七彩的莲,层层,瓣瓣。 她侧过脸来,微微一笑,手臂缓缓扬起来,手腕轻转,手里便多了一面小鼓,轻拍,嘭嘭嘭……几声响,然后加速,带着他心脏也跟着加快跳动了起来…… 小鼓扔到了水上,她的身体从水里跃出来,轻盈盈地落在了小鼓上面,旋转着,腿一上挑,便到了头顶,龙皓焱这才发现,她的舞裙,那七彩的色,每一片都是单独的,腿扬上时,便只看到那白皙的光芒在眼前闪过,上衣又是抹胸式,极其Xing*感……他的喉头一阵发紧,他的伊儿居然也会这一套……他忘了,阿泠是极善于此道的。 只是,她不想拿着曾经讨好阿碧的那套来对待他,她只是陶伊而已。 只是,他既然有这个兴致,便依他一回又如何? 一支绝妙的舞。 鼓在水中,她在鼓上,只手掌大小的小鼓,她居然可以跳出这样令人忘记呼吸的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到了他的怀里,主动地,热烈地吻着他。 有男人,愿意为自己生为自己死,为自己废去后宫三千,真是件令人骄傲的事呵,值得用这绝世一舞来庆贺。 倒在水中,紧紧纠缠。 最好的,最美的,都愿意给他。 那样炽热的纠缠,不愿意分开的纠缠,两具极富朝气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她的腿就环在他的腰间,水面被二人的动作激起一圈又一圈更大的波浪。她的身上泛起了明艳的红润,她胸前那柔软的花朵就在他的唇齿间,被他轻咬着,激发一波又一波,来自心灵最底处的震动。 “再过几年,我们便把江山给孩子们,自己去过轻松的快活日子吧!”他抬起头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好,你怎么样都好,你喜欢就好。”她喃喃地说道,又仰起头来,去寻他的唇。 又将是……一个停不下来的夜晚! 夜深了。 烛光轻摇着,大殿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浅黄色之中。 陶伊均匀的呼吸声在身边响着,龙皓焱坐了起来。白日间被碧儿摔过的地方还有些痛,这小魔女,为何没能像她的娘亲一样温柔?倒有些十一小时那古怪的Xing子!加上千机那臭狐狸常常挑唆着,现在简直无法无天了,三个哥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常被捉弄得灰头土脸……可是,他们都疼爱自己的小妹妹呢,便是被捉弄了,也是开心的。 孩子们都和睦,这样很好! 龙皓焱的气不知不觉就消了,晚间,三个哥哥得知碧儿居然对他对了手,都来他这里为小妹妹求情了,尤其是擎宇,听说要罚碧儿三个月不得出宫,倒比碧儿还急,一直在这里叽里呱啦地说到了月儿高升才离开。 很好,他很满意,自己这一辈人,争权夺利,兄弟相残,到了碧儿她们这一辈,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三个儿子,熠儿Xing子温和大度,瑜儿细致沉稳,宇儿勇猛又不失和善,都是极好的孩子。伊儿,你教得很好呢! 他侧过身子来,看着沉睡的她。 在一起,有近十年的时间了吧!日子过得真快,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他和她的容颜却只停留在那年的时光,会不会有一天,孩子们都有了白发,可是他们却依然顶着年轻的容颜?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孩子,都会有自己的天和地,只有她和他,会永远相伴着,够了!他所要的,不过如此而已,天上人间,永相随的感情,便是他如今梦想的全部。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一年,和她相遇,她在怯怯地从背后拥住自己,轻声说: “请君幸。” 幸?真是幸运呵,在河边上捉到了这小妖女,美好极了的女子,给自己带来了这样震撼的人生。 一幕一幕,如潮般涌上来。 二人穿沙漠,闯南海,历经千险,几番生死,换来了现在的可以生生相守,多好!他满足地轻叹了一声,叹息声闯进了陶伊的耳中,她现在是睡不沉的,警醒得很,这声叹息唤醒了她,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小声问道: “为何还不睡?都快天亮了,你还要上朝呢。” “我等不及那天了,我想把朝政交给孩子们,和你游历山水去。”龙皓焱挑了挑眉,小声说道。 “孩子才多大呀?你晕了头了?”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小声说道。 龙皓焱未等她的手撤下去,便快速地捉住了,放到唇间,轻轻地一咬,沙哑着声音说道: “只是等不及了。” “你呀!快睡吧。”陶伊的脸上泛出了点红意来,声音却是幸福的娇羞。 “不睡了。” 他躺下去,一翻身,拥她到了怀里,低低地说道: “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陶伊把玩着他衣上的带子,小声笑着问道: “阿简,我问你一件事儿。” “嗯。” “那年,那个,千机……” “困了,睡觉。”龙皓焱迅速反应过来,甩开她的手,转过身就装起了睡。 “喂,说嘛,求你了。”陶伊爬起来,压在他的身上,挠着他的痒痒,笑着闹起他来。这件事,在心里闷了好久好久了,只是怕他难堪,所以从不提。刚刚灯光温暖,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她猛然就想起来,这张嘴儿,被千机亲…… “你说了,我给你报仇去。”她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 “再闹 ,让你后悔。”龙皓焱铁青着脸,低斥道。 “怎么后悔呢?你怎么会让我后悔呢?后悔认识你呀?” 陶伊嘻嘻笑着,用手指在他的唇上轻摩挲着,他的唇温暖而柔软,吻上去,感觉好极了。脸上渐渐涌出了红意来,自己在想什么呢? 她想得快活,龙皓焱可不快活,这可是踩他的尾巴呀!当年十一认出了千机便是那千年狐狸精,所以便给他支了招,让他去求千机,对了,十一当年是不是也参与了,故意和千机一起整自己? 第二百零四章七夜爱四 想着,脸色更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才想明白这件事,真是笨死了。 那一年,他依着十一的法子,用美酒和……美色,引千机来见,然后在他有几分酒意的时候,才拆穿了他的身份,并且用阿泠当年的事为逼,让他给自己可以不在那事中受伤的法子,千机先是恼怒,不肯相救,毕竟为了阿泠的事他也受过重罚,变成了男人,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后来,他又以情相劝,千机才稍稍放缓了态度,后来才提出了那个恨不能一刀剁死他的要求! 千机,居然让他吻他一下! 吻他?吻一个男人,一个男狐狸精?此时想起来,那身子还是绷得紧紧地,恨不能一脚一拳地用力打死那臭狐狸精!可是,当时,他不仅吻了,还被那臭狐狸狠狠地在胸前摸了几把,天!他是皇帝,威武的,拥有天下的皇帝,被狐狸精占了便宜不说,还作不得声!奇耻大辱呀!若不是千机在天火之难中鼎力相助,他真不敢想像,他会和千机闹成什么样的呢! 永远,都忘不了,那噩梦般的一刻。 菊苑中,那淡黄的灯光洒下来,院中,一小桌,一壶酒,两只玉樽,两个不同类型的出色的男人,竹林里,沙沙地叶响,风拂过,千机的脸上有微微醺意,模样居然比陶伊还要妩媚几分,龙皓焱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凡人,在这只千年狐狸精的面前,难得有像龙皓焱和十一这样,坐怀不乱的,坚持到现在,千机已经很佩服了。不过,又有些不服气,那臭丫头,三百年前,就把最优秀的男子夺走了,这一世……哦,寒江才是最忧秀的,龙皓焱这霸道又好色的厮,他才不想要,只是,不捉弄一下,极不称意。 千机那狐媚的眼儿一扬,便笑起来,纤手一勾,清清朗朗的声音把龙皓焱震了个灵魂出窍,魂不附体,他说: “办法,我有,只是,你得吻我一下!” 娘的!龙皓焱现在还想骂娘!可是那时,却不得不低头,千机是什么人?老狐狸,你狡滑得过他?你滑头得过他?而且他和龙寒江在一起这么久,龙寒江却毫发无伤,想来他一定是有办法的,所以他不得屈服了,铁青着脸色,紧咬着牙,俯过了身去,只是那模样,不像是要吻人,而像是要吃人一般。 轻轻地,极其快速地在千机的脸上点了一下,千机便嚷了起来: “吻,是吻嘴上呀!” 娘的!龙皓焱又暗骂了声娘,脸更黑了,吻他的嘴,他是死也不会干的!这时,千机却突然窜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那双手更是在他的胸前用力地捏了几把,狠狠揩了一回油。 死狐狸烂狐狸臭狐狸!龙皓焱连骂了三声,正要挥刀斩下时,千机却不缓不慢地说道: “想让她继续陪着你,把你的刀扔掉,教你个法子。” 瞧,不得不低头!他青着脸,放下了刀,千机便传授了他后来的一切,并且装成了小贩,暗中助龙皓焱布局。 好吧,当那晚的噩梦从未发生过,可是这小女人这时候提个什么劲?他恼火地压着她乱挠的手,陶伊却还没回过神来,咯咯笑着,问道: “阿简说呀,让我也高兴一回嘛!” “我现在就让你……高兴!”龙皓焱眸子一紧,把她从榻上提了起来,陶伊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好,踩到老虎尾巴了。 “让你高兴!” 他恨恨地说着,把她抱到了御凤池里,一用力,扔到了那冰泉之中! 天,冷死人了! “龙皓焱!”她哆嗦着,从水里爬了起来,大声喊道: “你敢把我扔冰水里来!” “如何?”他跳下去,把她往池水深处拖去了。 “喂,放开我!”陶伊挣扎着,双腿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不肯到那水里去,越深处,越冷呵!她快冻死了,身子都开始发起抖来,如同那寒风中的叶子一般,抖个不停。 可是,他的身体却滚烫得吓人,他确实生气了呀!陶伊真的后悔了,没事提这干吗呢? “我错了,快放我上去!”她紧搂他的肩膀,小声求起饶来:“我后悔了还不成吗?” “你后悔了,我还没让你高兴呢!你们母女两个现在成天就欺负我一人!”他恨恨地,咬着牙,按着她的腰往下摁去了,陶伊弄明白过来,他是想在这冰水里行欢,他怕热,每回亲热时,他都会热得难受,所以在这冰水里面,他将是极快活的,自己可要受罪了! 后悔,后悔呀!她皱着眉,苦着脸看着他,他的灼热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用力地冲撞起来,她又无处可逃,只能任着他的冲撞,顶得她的身体也跟着乱晃了起来。 只一小会儿,他的欲*望就到达了极点,浑身燥热得难受起来,把她往池壁上一放,让她坐着,自己却站在这冰泉水之中,拉着她的双腿,依着他想要的快活方式去了…… 欲,是的,他和她之间有纠缠不完的欲,这又如何呢?男女相爱,这必是最终的表达方式,他和她,沉醉于彼此带来的欲中,乐此不疲,这何尝不是一种极爱的方式呢? 明天,明天,还会有什么样的爱,等着他们? ———— 噼哩叭啦…… 喜庆的炮竹声一阵响过一阵。 要过年了! 原本,过年是小孩子们最喜爱的节日,可如今,龙皓焱却是最最喜欢过年的人了,因为,每过一年,便离他们的梦想走近一步,孩子们又大了一岁了,他们的青山绿水神仙梦就近一层,想一想,那日子都美极了! 不用听那些老家伙们整天唠唠叨叨,说自己子嗣不旺,愧对祖先! 不用每天里被朝政绊得没时间陪美娇娘。 不用每天四更就被福公公拎着嗓子叫起来,双眼浮肿去上朝,他可以在暖和的被窝里,窝到现在,多舒服……他堕落了呢,这是向谁学来的懒病? 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侧过身来看着还睡得香香的陶伊。 这偌大的床生生分成了两半。两个人的被子,他的只是一床薄毯,而她的,厚厚的,一层两层三层的,看得他就觉得热。她睡的那边垫得厚厚,他睡的这边,仅竹席而已。可是,又偏舍不得分床睡,一天天,一年年过下来,居然就是十年。 十年了呀! 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睡颜,怎么就是看不够呢?是不是这小女人给自己下了蛊,哪里有十年过去了还这样看不够的? “又每天喊着困,好不容易得空让你睡了,你又瞪着个眼睛干什么?”陶伊翻了个身,眼皮子也没抬,小声说道。 龙皓焱笑着,手就伸进了陶伊的被子里,不安分的四处乱摸起来。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嘻笑声,他脸色一沉,立刻缩回了手,坐起来斥责道: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一点规矩!” 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龙碧儿穿着一身崭新的小锦袄,额间画了一朵小梅花,从大门处探进头来,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确定他不是真生气之后,这才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父王,母后,你们怎么这么懒呀,还睡还睡,快起来堆雪人啦,王叔们都进宫来了呢,都在花园里玩。” 这些人,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全跑进宫来作什么?龙皓焱没好气地掀开了被子下了榻,福公公连忙唤人进来,伺侯他梳洗更衣。 “碧儿,今儿初一,你也不跟父王磕头,皮紧了是不?”陶伊懒懒地坐起来,小声责备道。 龙碧儿吐了吐舌头,果真跪下去,规规矩矩地给龙皓焱磕了三个响头,脆生生地说道: “给父王请安,给父王拜年,愿父王福康安康。” 龙皓焱的唇间便有了笑意,点了点头,说道: “起来吧。” “可是,红包呢?父王说过今天要送我一件大礼物的。”龙碧儿站起来,眨了眨眼睛,伸出了手,笑嘻嘻地说道。 弄了半天,这么早一个人悄悄跑过来,是来讨礼物的呀。 陶伊穿好了衣服,拉过她来,看着她额间的小梅花问道: “怎么弄了这个贴上了?” “在画上看到的,觉得好看呗。”龙碧儿伸手摸了摸那朵梅花,小声说道。 梅妆……十年没见过了,那年,梅林的姐妹们为自己牺牲了大半,所以宫中梅树三年未开,宫中女子也不再画梅妆。 “娘也贴一个吧。”碧儿拿起小香袋儿来,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用极薄的金箔制成的梅花,贴在了陶伊的额心。 “娘娘,都准备好了。” 宫女总管快步走进来,笑着说道。 “准备什么?” 龙皓焱惊讶地问道。 “团圆饭,我亲自来煮。”陶伊微笑起来。 今天,各位王爷都进了宫,一年才聚得了这一回,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下厨更能表达她和龙皓焱的感激之情了,她们两个的今天,没有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得以成全。 第二百零四章七夜爱五 御花园里。 正在下小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原本是停了的,不想今晨又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一年上头,这些人才聚一回,本是赶早进宫给龙皓焱和陶伊磕头请安的,可是一听那两个人还在暖和的被窝里窝着,便干脆让他们多睡会儿。 龙皓焱勤政,众人皆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这几天,便是有头痛脑热,也会天天四更天起床,早早去上朝。 国大事多,他又一门心思想在传大位之前把一切根基都给孩子们打好,所以更辛苦。 而且,他多睡儿也好,众人正好乐乐。 此时,园子里雪团纷飞,众人都脱了厚厚的披风,拿着雪团儿打得不亦乐乎。 十一说要多睡儿,要午膳时才会来。 龙元澈立了小悦为正妃,加上王府中的美人又多,已经有七个子女了,此次上京,只带着侧妃生的长子,和小悦生的一双女儿。 月魂刚成亲,夫人身怀六甲,不便长途跋涉,他又一向冷心冷Xing的,取了夫人都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了,所以根本没有心思想去娶什么侍妾,因此,他是只身上京。 龙寒江心只在千机身上,对女色毫不感兴趣,此时二人也是紧牵着手,一点也不避讳各个奴才的目光。 荣延当然更不敢娶侍妾了,家里这只老虎着实太凶,众人分明看到,他的一只耳朵又是红红的,想来昨晚上又和龙青雅干仗了,天,这两个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府外那卖跌打油的铺子因为他们,生意好得不得了,两个人的独子荣锐却是成熟安静得有趣,只十岁的年纪,偏要做个小大人的模样,只要二人一闹,便会老气横秋地来上一句: “你二人也是王爷公主,为何就不能端庄威严一些?” 好吧,端庄威严一些!荣延和龙青雅两个人互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便强忍着,安静地坐在了那里,巴巴看着众人在雪堆里打雪仗。 “锐儿,你带弟弟妹妹们去给太子和两位王子请安吧,再请他们一同来玩,可好?” 小悦看着荣延夫妇急得抓耳挠腮的猴急样,便过来解围说道。 荣锐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规矩地行了个礼,便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往东宫去了。 呼…… “这臭小子!” 龙青雅立刻如同去了紧箍咒的猴子一般,窜了起来,弯腰抓起了一大团雪就往月魂的身上扑去了。 “月魂,你去年欠我的十两银子呢?” 一面打,一面尖叫着,远远的,荣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安静些,安静些!” 压低了声音: “这臭小子,耳朵这么尖!” “哪里是他耳朵尖,你的声音城外都能听得到,跟个牛号角似的。”荣延在旁边讥笑着,这下,踩了老虎尾巴,龙青雅眯了一下眼睛,抓起了雪就往他的领子里塞去了。 夫妻两个丢下了众人,一前一后往园子深处追去了。 “这两个人,不肯安静一会儿。” “陛下驾到。” 突然,一声长长的唱诺声从园子入口处传来,众人连忙扔了手里的雪团儿,整了整衣裳,迎上前去。 龙皓焱满面C混风地快步走了过来,众人正要行礼,这时,一只偌大的雪团儿,不偏不倚,径地就往龙皓焱的脑门上砸去了。 表情,凝固。 雪团儿在龙皓焱的脑门上炸开。 龙皓焱伸手抹去了满脸的雪花,瞪向了雪团来的方向,那里,龙青雅正快速往树后面躲去了,荣延尴尬地从花丛里钻出来,向他作了一个揖。 “无妨,今日不依规矩……” 龙皓焱接过了福公公递来的帕子,一面擦着脸上的雪水,一面慢条斯理地说道。 众人都笑起来,可是笑声刚起,便看到眼前快速掠过了一道黑影,那人飞快地抓起了台阶上的雪团儿,一下又一下,飞快地往龙青雅和荣延的身上打去了。 众人楞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龙皓焱报仇去了! 于是,一时间,场面又乱了起来,众人开始混水摸鱼,你打我,我打你,雪团儿扑头盖脑地往别人身上打去。 欢笑声,在御花园里久久回响着。 一群经历了久经沙场的大男人和夫人们,一点规矩的样子都没有,在这御花园里,嬉闹得如同孩子!尤其是龙寒江,独独是更忙活,又要忙着不要让别人打惨了自己,又要防着千机寻机去揩龙皓焱的油…… 远处,荣锐摇着头,看着这边的一切,不解地说道: “夫子曰……” 一个曰字未落,雪团儿就打在了他的嘴上,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用雪团儿打他的人,那是龙碧儿,和小悦的两个女儿一起,看着他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的。 “看他这个呆头鹅,真好玩!” “公主不得无礼!” 小太子见荣锐脸色不好,便低声说道。 “呀,大过年的,管什么礼不礼呢?你没见着爹都玩疯了吗?干吗绷着脸?妹妹走,别理他们,咱们玩去。”擎宇不屑一顾地说道,拉起了龙碧儿就往前跑去了,去年向月魂学的几招,自己苦练了一年,今天去试试,能不能挡他一招半式了。 “王子哥哥,等我。”小悦的女儿抓起了雪团儿,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走吧。”瑾瑜拉起了荣锐笑着说道: “你若跟她那魔女较真,有十升血都吐得完,她可是连父王都要取笑的人物,快走吧,报仇去,今儿欺负她不算欺负。” 荣锐稚气的脸上无端由地便飞起了抹红来,跟在众人的身后一同往林子里钻去了。 一闹,便是整上午。 “各位主子,午膳好了,王后娘娘请各位主子。” 众人听了这话,才收了手,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是热汗淋漓的模样。 净了手,更了衣,众人一同往帝宫去了。 帝宫的侧殿。 没有依往常一样,在左右两侧摆上小几,而是在正中间摆了一张大圆桌,用屏风隔开,又摆了一张小桌,让孩子们入坐。 陶伊一面解着围裙,一面笑吟吟地迎出来,给各位打着招呼: “各位王爷好啊。” “给王后娘娘请安。”几人连忙停住了,给她行礼。 “行了,入席吧,上菜了。” 她扭过头,笑着喊道。 这时,大家才看清,原来十一也系着围裙,正端着一只大沙锅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龙皓焱,是特意避出去让他二人说话的。十一心中有很多事,并不愿和其他人说,却独愿意和陶伊唠唠,而且他一年也难得回朝一次,龙皓焱只恨陶伊没个妹妹什么的,去陪陪自己这位弟弟。十一的话也没别的,只是譬如有个什么新的法术,又看到了什么漂亮的姑娘等等,要的,不过是和陶伊单独呆会儿的心情。 十一的心思,众人皆知,只是他愿意痴守着,众人只是敬佩,并不愿意故意拆穿,这时大家伙只插科打浑地胡闹着。 “哟,这么尊贵的店小二,不错,呆会儿爷赏你一锭银子,让你回家娶媳妇去。” 龙元澈反正敢说,一屁股坐到了桌前,抓起了筷子,便往锅里伸去了。 “你倒是动作快,不如把你老婆赏了我吧。”十一拍开他的手,讥笑着他。 “王爷你也和他当真,他说惯了的嘴呢。”小悦给几个孩子整好了衣衫,笑着说道。 “多嘴,该打。”龙元澈瞪了她一眼。 小悦抿嘴一笑,也不计较,现如今,龙元澈的脾气是早没以前那样暴躁了,尤其是第二个女儿出生之后,居然是比自己还要细心一些。 “入席吧。” 陶伊笑着坐了下来,龙皓焱自是坐在了主座。众人也不依规矩,胡乱坐了席。 “娘娘好手艺。” 荣延快速扒完了一碗饭,才感叹着说道,话说一半,屁股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拧,他眼睛一瞪,又不好发作,只暗自揉了揉,闷闷地喝酒去了,人人的老婆都柔似水,他的老婆凶似虎,真可怜呀! “夫君,吃这个。”龙青雅吐了吐舌头,偎过来,给他碗里夹着菜,众人看着他二人,只觉得好笑,又拿他二人开起了玩笑来,一席饭,吃得轻松愉快。 龙皓焱看着满桌人,那边孩子们也笑个不停,心里一片满足。 长子十一岁了,不久了,再过五年,便可以放手了!晚一辈都挺好,和睦又团结,真好。 “吃菜。” 陶伊给他夹了菜,小声说道,二人相视一笑,便有万般幸福萦绕心头。 梆梆梆…… 更鼓声响起来。 又是四更天了。龙皓焱下意识地掀开了锦毯,坐了起来,迷糊着,伸手便去抓衣服。 “去哪里?” 陶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坐了起来。 “你睡吧,我上朝。” 他拍了拍陶伊的脸,低声说道。 “今儿初二,你上甚的朝?”陶伊扑哧笑了出来,拉着他躺下来。 初二么?他有些迷糊,侧过脸看向窗外,小公公的身影就映在窗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估计也是睡着了。 【抱歉,我标错章节了,今天应该是更的202,203,204,结果把202直接标成了203,所以中间没有掉章节,是我标错了。我看到有些姑娘在给我打赏,万分感谢。】 第二百零五章七夜爱五 对了,昨天他们都进宫来了,一时兴起,便又多喝了几杯,几乎个个都喝趴下了,都是抬着出宫去的,喝酒……只要不耍花招,那些臭小子加在一起都是喝不过自己的,想着昨儿晚上那些臭小子的醉态,他就低笑了起来,一年难得一回的相聚,把他们灌成那样,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再躺一会儿吧,真睡不着,我们说说话。” 陶伊坐起来,轻声说道。 龙皓焱伸手给她把厚厚的被子拢起来一些,两个人就偎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飞雪,听着陶伊絮絮叨叨地说着孩子们的事,龙皓焱眯起了眼睛,她的声音像催眠曲,把原本没太多瞌睡的他说得又想睡了。 窗外飞雪。 窗内温暖。 有家的感觉,便是如此。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是最孤单的人,可是他太幸运,居然会有了家的感觉。伸手,握住她的,并不说话,只是那样紧紧地握着,陶伊侧过脸来,看着他平静的脸庞,微微一笑。她,也爱这种感觉。 一只小妖,和一个皇帝的爱情,惊世骇俗,波涛汹涌,危机重重,他们都走过来了,一想及前尘往事,她的心就忍不住砰砰地狂跳。 直至今日,她还是不明白,突然是他变成了妖,还是自己变成了人,居然可以生下碧儿。 “你二人那一番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都说了十年了,还没说够呢?也不嫌人烦。” 突然,外面响起了龙元澈的讥笑声,龙皓焱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小公公却道了声请罪,然后双手捧着一封书信进来,低声说道: “陛下,四王爷送信进来,侧妃即将临产,他要携王妃离开京城了。” 龙元澈的封地特别远,在大吴的边境上,他不愿意离龙皓焱太近,这次进京也是龙皓焱连下了七道旨意,又让陶伊给小悦去了三封信,他二人才上京来的。 二人急忙披衣出了大殿,雪地上,两道轿子抬过的痕迹,小悦是在宫外磕了头才走的。龙元澈自是只站着看,丢下了那样一句话,便带着娇妻走了。 兄弟二人,始终有层隔膜。可是,毕竟是兄弟,龙元澈如今有了家,有了孩子,也没太多劲去折腾了,整日间便是围在一群妻妾中,享受他的齐人之福。他如今最大的爱好,除了这女人,便是研究了些奇门机关,和荣延切磋一番,若输了便会大恼,把机关烧个稀巴烂,若赢了,便会大肆庆祝,美酒美人,连闹上个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老四还是不愿意接受我们两个。” 陶伊轻叹了一声,拆开了送进来的信。 是小悦的笔迹,如今她也会写字了,字里行间全是不舍,四王爷山高路远,府里姬妾又多,她没个说话的人,也颇为寂寞,可是,能和龙元澈修成正果,成了他的正妃,心里最重要的女子,她也无怨了,管他收进多少美人进府来,每月三分之一的时间,他还是在自己房中,足够了。 她并不奢望像陶伊一样,有这样夫妻双双的爱情,她的爱情,便是一生追随爱郎,伴在他的身边,都已经实现,又有了一双可爱的女儿,幸福两个字早就把她的心层层紧裹。 “他只是拉不下脸面,若不能接受,便不会回来。” 龙皓焱瞟了一眼小悦的信,大步追向了龙元澈的轿子。 “老四,等等。”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雪松上的积雪一片哗啦啦。 “陛下,王爷说不要送了,明年自会回来看望陛下……” 小悦的声音没说完,估计又是挨了龙元澈的骂了,什么叫还会回来看他?龙皓焱停下了脚步,唇角上扬,低笑了起来。 这个弟弟,从小便不服他的气,事事想和他争先,事事都要和他作对,长大了,便暗中积蓄自己的势力,在他的强大的势力夹缝之中建立了自己的一张结实的大网,而且把老王也哄得高高兴兴,硬是生存了下来,若不是和他作对,真是一个好帮手。 龙皓焱深吸了一口气,今后孩子们主政,还少不了这王叔的辅佐,他和陶伊,十一,是一定会归去的,这繁华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和幸福他们都已经满满尝过,唯有那自由还没有尝过,自由……难怪陶伊当年总念叨着青山绿水,每每十一来信,述说着他在某山某水的自由心情,他的心便跳个不停,总想着立马就能放下手中事,像他一样,遨游人世间。 而且,这四弟也到了给他上个绊子的时候了,整整十年,他都这样撒手不管,一个人潇洒过来了。 “笑什么?”陶伊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脸上泛着红,鼻尖上有晶莹的汗珠儿密密地渗出。 “没什么,走一会儿吧。”龙皓焱牵住她的手,沿着小道,慢慢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隆冬,腊梅正盛放。 满园子的清香萦绕,沁人心脾。 “小悦说,老四设计好的机关,都可以用于边防防务上面,以防外敌**。”陶伊一面走,一面小声说道。 “我知道,我已经令人开始大力推行,在边境上防务上采用了。” “小悦还说,他在京中看中了一所宅子……” “哦,是想搬回来了?”龙皓焱这才有些吃惊,侧过脸看向了陶伊。 陶伊点了点头,笑着说: “就是你以前的王府,他说院子后面房间多,他的美人也多,正好住着。” “给他吧。” 龙皓焱低低地笑着,他哪里是看中了后院的房间多,他是找他要身份呢!摄政王的身份,看他肯不肯,看他放不放心。 他当然放下,龙元澈的梦想不过也是天下一统罢了,现如今他的野心已去,只剩下对大国梦的狂热,自然会一门心思地扑在朝政上面,不会再想着分裂,更重要的,这几个侄儿倒是讨他的欢心,几个孩子都私下里说过,老四悄悄教他们机关之术了,倒是比荣延教的还仔细精妙。 毕竟是一脉相承的血缘之亲呢! 龙皓焱只思索了一下,便挥手招过了小太监,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让小太监去办事了。 “你真决定了?”陶伊轻声问道: “这是你打下来的天下!” “嗯,再用五年的时间,我要让燕周呈现辉煌盛世,那时候我们便把这些交到孩子们的手里,做快活神仙去。” 龙皓焱把她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天亮了! 薄薄的晨曦。 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飞雪停,阳光灿烂。 “到湖心小筑了。” 陶伊停下脚步来,看着碧蓝的湖水,湖中间小筑在水面上静静矗立。湖边几颗柳,阳光洒下来,柳叶上积雪晶莹。 “去坐会儿吧,好久没上去了。” “我怕冷呢。”陶伊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有我,怕甚?”龙皓焱抱起她来,纵身一跃,人便飞了起来,极快地,在湖面上点着水花,不多会儿便稳稳地落在了湖心小筑上面。 屋子里很干净,每天都有宫婢认真打扫。 湖心确是要比岸上冷上几分,陶伊偎进了龙皓焱的怀里,不停地搓起了手来。龙皓焱解开了披风,把她包进来,她小巧的身子依在他的胸前,他身前的热度源源不断地往她的体内钻去了,咦,这样也好,一个怕热,一个怕冷,一个身子冰冰的,一个又滚烫,因此,一个像是抱了个暖炉,另一个却像抱了块凉冰。 仰头,和他相视一笑,便一起窝在了那张软榻上面。 外面,宫婢已经动作迅速地温了壶酒,端了点心上来。 “今儿怎么过?”陶伊小饮了一口,小声问道。 “就你和我安静呆一天,让他们去闹去吧,你也被孩子们闹了一年了,就让孩子们闹他们的王叔去,最好把那个臭狐狸闹晕过去。” 龙皓焱的声音有些恶意,而且他也真这么撺掇孩子们了,估计龙碧儿已经拉着三个哥哥出发了,哈哈,让千机吃点苦头,看他还把当年的事挂在嘴边不! 陶伊也笑出声来,几个小魔头,加上荣延家的那个小古怪,千机真真要被闹晕了呢! “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手钻进了她的衣中,在她柔软的肌肤上轻轻地摩挲着,唇也压了下来,轻洛在她冰冰的唇瓣上面,然后紧紧地吻住了她,渐渐深入。 她轻轻地喘息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便往软榻上倒去了。 一整天的时间,他们可以尽情的享受着对方给予的庞爱,他给她的,热烈!她给他的,激烈! 人生有爱如厮,快哉,乐哉。 龙皓焱的声音低低地,在湖心小筑里回响着…… —————————— 又是五年。 岁月如水般流淌而过。 长子熠儿已经十七岁了,在众位王叔的调教下,文治武功虽不如其父龙皓焱,却也锋芒毕露,足以独挡一面。 次子瑾瑜,老三擎宇,和兄长的关系都颇为融洽,从来不为不是同母所出而有所罅隙,龙碧儿依然小魔女一般,兴致一到,也不管是王叔还是兄长,定要捉弄得对方狼狈不堪才会放手。 第二百零六章七夜爱六 时间久了,千机也受不住这小魔女的无法无天,便把她骗到了狐门,让她和狐门中的女子去斗法,让她狠狠吃了几次苦头,那小丫头灵敏,居然也学会了圆滑转圜,倒是比以往要沉静一些了,不再那样目中无人和冒失,渐渐大了,人也出落得异常标致,比她母亲还要美上几分,每每出宫游玩,爱慕者便会尾随一大队,直跟到宫门口了才会黯然离去。 C混来。 柳枝儿发了满树的青芽。 河水化了冻,片片碎冰随着河水往东流去。龙皓焱和陶伊牵手站在河边上,这一回出来,便不打算回去了,孩子们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想法,并不阻拦,为了天下,他Cao劳了近三十年,十几岁便开始拼杀,到如今四十有余,也应该休息一下,陪着陶伊四处游历一下了。 前日便发了禅位诏,召各王爷回京,龙元澈已经在京中呆了三年,已经基本掌管了京中事物,和龙寒江一起为辅政王,辅佐熠儿处理朝中事务。 熠儿的王妃,也已经选出,各地送上了画像不下千余,最后由他亲自选出百人上京,再由熠儿亲自挑选,经过半年的相处,立下了燕周滨郡郡王家的小郡主方慧为正妃,及侧妃数名。 瑾瑜和擎宇却无意现在就成亲,只各选了合意的女子进了府,男儿十五六岁,有个女伴便可。龙碧儿最不愿意常听陶伊唠叨,只想着能自由自在的,一听龙皓焱给她立下了十六项规矩,便立刻胡乱点头应了,喜笑颜开地开始“赶”着自己的爹娘快快走,她好做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女了。 “舍得?” 陶伊看着那温婉的江水,偎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有你便足够了,孩子们都大了,不再需要我们。” 龙皓焱感叹着,握紧了她的手。 年华,对他们并没有影响,样貌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江水中的倒影,他依然俊朗,她依然娇艳,一如十五年前。 “我问天下,你亲手打来,亲手铸造这样的繁华盛世。”陶伊笑着抬起了手,指向了身后那片连绵不绝的房屋。 当年,这皇城被青阳云墨一把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瓦砾,如今又重建起来,比那时更要繁华。 “孩子们会做得更好。”龙皓焱转过身来, “你应该给含双一个名份的,毕竟她是熠儿的生母。”陶伊低声说道。 “是。”龙皓焱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的模样已经模糊,熠儿虽然不提,但是谁都知道孩子都是想念母亲,这些年来,也愧对了他。 “我已经下旨了,封她为圣母皇太后,坟即日迁入皇陵。” 龙皓焱缓声说道,看向了皇陵的方向,那里,长眠着他的母妃,十一的母妃,以及为父皇许多殉葬的嫔妃们。 “殉葬的制度我也下旨废了,太过残忍。”他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个响指,乌锥便从一边踢踢踏踏地跑了过来。 “第一站在哪里?”陶伊上了马,侧过身子来,紧揽住他的腰,笑着问道。 “第一站,我们两个先去找地方潇洒快活一阵子,把这些事统统抛到脑后,只管快活。” 他朗声大笑起来,只觉得一身轻松,这一生,甜的苦的辣的酸的全尝过了,这快活却还没尝够,尤其是带着她,天南地北地快活,这才是最大的梦想。 扬鞭,乌锥撒欢地扬高了前蹄,嘶鸣了一声,才往前疾驰起来。 “就交给它,看它带我们去哪里!”他揽着了她的腰,扳过她的脸来,一个深吻,两个人便在疾驰的马上,紧紧地搂着,吻着。 忘了听这耳畔风声,忘了看这沙尘漫天,忘了这C混天的到来,忘了那身后的繁华。 有的,只是彼此。 要的,也只有彼此。 乌锥一路急行,突然一个扬蹄停了下来,把正在拥吻的二人吓了一跳,二人定晴一看,这家伙,居然把她二人带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定睛一瞧,这不是十一的那片竹林吗?乌锥不肯走了,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催着二人下马。 “呵呵,它的第一站倒是有趣,把你我送到这里来了。”龙皓焱干脆依它下了马,把陶伊也抱了下来。 这里,还有陶伊一只小小的坟呢!那时骗他说自己死了,就站在那里,日日看他来祭拜,一个在坟后哭,一个在坟前悲伤。 世事如此难料,谁能想到,二人竟然可以闯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想来,只要心里想,坚持去做,还是能达到梦想的,二人自相爱起,便从未想过要放弃对方,尤其是龙皓焱,Xing子太刚强,强得只要想要的,便绝不放手,也正是这种劲头,才换来了他二人如今幸福的陪伴值得!他心里暗道了一声。 竹叶正青翠。 几只小狼从竹林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是新一批的小狼,看样子刚熬过了漫长的冬季。 灰灰一声嗷叫,便跃了出来,去找它的这些徒子徒孙玩耍了,红色小身体纵身跃进了那片绿色之中,煞是打眼,不多会儿灰灰就变成了一个小红点儿,跑远了。也罢,让它也告告别吧,这一去便不知道是多久了。 竹屋里飘着一股竹香,二人推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的,也是有人常来打扫的么?不想了,今儿就在这里过一晚,明天便启程吧。 在那奢华的帝宫住久了,闻着这竹香,倒有种舒适的感觉。 “我倒是喜欢这样安静的地方。”陶伊坐到了椅子上面,托着腮看着龙皓焱。 “你在哪里,我都喜欢。”龙皓焱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嘻嘻,你现如今就是肉麻兮兮的。”陶伊亲啄了一下他的唇,笑着说道。 “你不喜欢?”龙皓焱也低笑了起来:“之前你总说我粗鲁,我巴巴地学了来,你又厌烦!” “喜欢呢。”陶伊轻叹了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 幸福极了的感觉。 “明儿去哪里呢?”她看着窗外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问道。 “去找十一,那臭小子潇洒够了,也应该带着我们两个了。” 龙皓焱咬了咬牙,这臭小子居然一去五年未返,恨得他牙痒痒,听说最近在南山寺落了脚,赶过去非得好好灌他几杯酒才痛快。 “对!只是先别让他闻到味儿了,咱们悄悄地去,把他逮着,狠狠地灌他一顿才好。”陶伊也开心起来,十一,她也怪想他的呢! 远远的,南山寺中。 十一正带着左晓婵在林间小道漫步,突然鼻子里就痒痒的,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得惊讶地说道: “莫又不是那两个混蛋在打我的鬼主意?” “师傅准备怎么办?”左晓婵笑着问道。 “等着呗,若再跑,抓住了非被打死不可。”十一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低笑着说道,他们来了也好,四个人,正好凑桌牌,陶伊那小女人,他也想念得紧了,到时候又应该让那臭龙王去醋醋才开心。 想着,便有些急切起来,干脆拿出小白雀来,让它以左晓婵的身份去告密,说自己要走了,反正这些年来,自己的行踪全是左晓婵告诉他们两个的。 左晓婵在旁边看着,脸上就泛了些红,原来他一直是知晓的呀! 小白雀扑扇着翅膀往竹林飞去了。 晚风清凉。 龙皓焱已经开始在竹屋里掀起了一波波的热浪,把陶伊弄得娇*喘连连,这些天忙着禅位之事,一直没有空去和她亲热,一晃居然过了大半月,哪里能错过今晚这个竹香飘飘的夜晚? “饿*鬼呢你!”陶伊笑着,任他把自己的衣裳剥尽了。 “只在你面前。”龙皓焱低笑着,迫不及待地压上去。 一块欢爱,从月升起,到月落下。 二人的身体紧紧纠缠,如两株无法分开的藤萝,极力地从对方的身体上汲取着热量。撞击,迎合,摆动,如何快活,便如何做了。 小白雀停在了床头,圆瞪着眼睛看着正欢好的二人,龙皓焱一手压着陶伊的腰肢,一手飞快地解下了小白雀细细的小脚上的银筒,取出了里面的纸条。 “什么事?”陶伊轻轻地喘着气,仰起头去看。 “十一在催我们快去。”龙皓焱笑着,把纸条扔开,又埋头进了她的胸前。 对于,明天,后天,未来的快活日子,他充满了幻想和希望。 那将是一场无比精彩的未来吧? 屋子里,热气腾腾。 明天,也会热气腾腾。 有她,有兄弟,有江湖,便是快活的日子。 ————————【姑娘们,下面是十一的悱恻世界,短短的,暖暖的故事。】———————— 雪夜。 滔滔泗水江。 雪花纷纷扬扬,扑进茫茫江水之中,一瞬间,便被这江水香没。 一艘小船,轻轻划破了这完整的水面,在水面上留下长长的水痕,慢悠悠地往前行着。我站在船头,双手拢在袖中,仰头。 一弯上弦月悬于幽蓝的天幕中,如同……一弯新眉,漂亮女人的仔细描出的新眉,温柔,娇俏! 他们说,我不爱女人! 错,大错特错! 我爱,极爱,所以我不敢爱,我怕我会给她们带来伤害。我,是人和狐妖的儿子!我怕我体内暗藏的戾气,伤了这些漂亮的、可爱的、娇俏的女孩儿。 第二百零七章飞雪自悱恻一 风有些凉,我爱这凉凉的风,有雪花飘下来,太调皮了,钻进我的毛领子,滑进我的脖子里,被我的体温捂化,雪白的狐狸毛领被这雪花瓣儿沾湿了,月光如水,温柔地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双颊,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漂亮的女人的面孔来,她说,我太瘦了,要养胖一些才好。 她爱煮东西给我吃,香甜的东西,暖了我的胃,我的心,我的肚肠,我的五脏六腑,让我心甘情愿地为她而迷醉。 她是陶伊? 不,她是我的娘亲!秦筝! 世间最漂亮的女人,不是陶伊,是秦筝,我的娘亲!她临去的时候,也是带着微笑的,紧紧地拥抱着我,吻着我,告诉我说: “羽儿,娘只是回去了,你要好好地吃饭,睡觉,然后……快快长大!” 那夜,也有这样温柔的月色。 只是,她的际遇却并不温柔。 我看着她被一道道符纸击中,我哭不出来,也不怕,只是躲在门后面,怔怔地看着,听着,想着。 为什么,她会这样呢?就那样微笑着,无声无息地化成了一缕青烟,不见了。 我的童年,是在冷漠和讥笑中度过的。 他们讥笑我,不过,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可能允许他们用那样讥笑的谈论我的娘亲,世间最漂亮的女人?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阴冷,这阴冷从来只隐藏在我的五彩琉璃眸之下。 雪更大了。 有人在船舱里轻唤我的名字: “沐羽,进来吧。” 这个人,从来不唤我十一,她叫我沐羽。 她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左晓婵,她,是王兄的贤妃。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不同,进了宫,不争宠,也不愿意停留在宫中,只是安静地准备着自己明天要走的路。 这条路,便是要跟随我修道。 她说,她要拜我为师,可是,她却不肯叫我师傅。 她也不爱笑,只是沉静,沉静地看着一切,她的行为,永远都是风轻云淡般的优雅,举手投足,都如同书里描绘的一般,优美。 我不爱这样的女子。 因为,太规矩。 不过,我还是应了声,我转身,进了船舱。有人陪在身边,总是好的。所以,我的府中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女子,她们都喜欢我,我知道。 我享受这种喜欢,不过,每过几年,我便会换一批过来陪我,只是陪着我而已。 船舱里暖和极了。 一盆温暖的碳火正熊熊燃烧着,左晓婵在烫一壶酒,听见我进来了,便用她那无比优雅、无无比规矩的声音说道: “沐羽也喝一杯么?” “好啊!”我唇扬,轻笑,盘腿坐了下去。 她抬起眼眸来,看了我一眼,便往杯中倒了一杯晶莹的酒,轻声说道: “王后酿的酒,果然好喝。” 听到这话,我又骄傲地笑了,陶伊——是我在世间,第二喜欢的女人!我喜欢她,因为,她是陶伊,一只勇敢而固执的小梅妖。 她酿的酒,我和王兄总是一人一半,从不厚此薄彼,我知道,她也欣赏我,疼惜我,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世间上,没人能取代王兄,便是阿碧,也不能! 我很奇怪,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们在天火中紧紧相拥的时候,那是种什么感觉呢?我站在天火外面,那火焰腾腾,她和他,拥吻! “沐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不要告诉我,真的是树林偶遇!” 左晓婵端起酒杯来,她是左手端杯,右手的彩袖遮挡,然后轻一仰头,却也只小抿一口,一杯酒,她总要喝上许久,而且脸颊上也从不为这酒而染上色彩。 哦,对了,左晓婵爱穿彩色的衣裙,她的上衣总是素色的,或是青色,或是白色,或是粉色,下摆的裙,却总是五彩,咦,和我的五彩琉璃眸的颜色是一样的。 所以,我下意识地才会愿意收她为徒吧?反正陶伊那女人,只要爱情,不要学本事,当然,她也不需要学什么本事了,我娘亲那颗狐珠,是天地间的至厉法宝,足以让她把王兄打趴下,到时候,可能是王兄又来要我给他治伤了,说不定再讨点制服她的法宝去呢?我应该给他什么法宝?再给她什么法宝?他和她打来打去,会不会很好玩? 一面如此想,我玩心便顿起,左晓婵不是永远一副镇定的模样么?若她害羞,或者愤怒,生气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们么?” 我沉吟了一下,往软垫上歪了下去,伸手,解开了我的披风的带子,又拉开了腰带,露上出我里面白色的锦衣来,脖颈,有优美的弧度,长发,在我肩头散开,柔软如海藻。 我像我的娘亲,不是极俊朗的那样,却是极具气势的那个,我的优点我明白。 可是,左晓婵只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又重复起她喝酒的姿势来了。五彩的琉璃光在我的眼中慢慢流转了起来,一片潋滟。 也对,龙皓焱,那般威武的男人,她也不动心,可能,她也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说不定? 我沉吟了一下,慢慢开口: “他们,王兄毒发,在河边遇到了浣衣的陶伊,便让荣延把她打晕了拉到了洞中,然后,你明白,男人女人的那样事,他强迫陶伊完成了……” 我斜过了眼眸,看着她,她进宫三年多,却并未和他有过一次夫妻之事,不止是她,满宫女人,没人能碰到龙皓焱的衣袖,之前是他不愿意,后来是灰灰太凶巴巴,所以,她听到这样的话,应该羞涩才对。 很快,我失望了,她石头一样,只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有些恶意起来,这样的雪夜,只有浆划动着河水哗啦啦地响,没有一点乐趣,她不弹琴,不唱歌,不吟诗,什么也不坐,呆巴巴地一口接一口喝酒。 这样的徒儿……不如陶伊一半有趣! 我又开始想陶伊了,自从认识了她,我想她的时候,远远超过想我的娘亲。 她那样的温柔,温柔地看着我,眉目如画,肌肤如瓷,长发上有令我陶醉的香气,生气的时候,便会涨红了脸颊,跺脚,扭头就走,还会哭,会恨恨地对我说: “你是王爷,为何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她还会为我做看上去很丑,却穿着很舒适的黑布鞋,会做好吃的饭菜,会用树叶吹起最美妙的乐声,会怕我生气,怕我不理她,怕这怕那……却唯独不怕、不怕我对她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陶伊呵,太信任我,反倒让我恼火,我应该坏一点,趁着她和王兄有危机的时候,把她夺过来,带着她天涯海角,策马江湖,有那样有趣的女人陪着,快哉,快哉也!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在想,而是在慢慢地述说。 左晓婵静静地听着,壶中的酒不知不觉便去了大半,我也累了,轻轻地阖上了眼睛,轻轻地呼吸,轻轻地回忆。 回忆我的往昔。 岁月,我从未担忧过岁月,我不会老,那两个人也不会。 只是,若岁月太漫长了,他二人一直那样肉麻,我怎么办?我又有些烦躁了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了左晓婵,我讨厌有人看到我不高兴的时候,只是,我现在不能把她丢下水去,水太凉,会淹死、冻死她,我还没有那样地不怜香惜玉。 尽管,我的双手其实沾了太多的血。 有一个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城外那些道士,全是我杀的!我让他们快快滚,他们却讽刺我是狐妖的儿子,说要像打死我娘亲一般,打死我! 真是狗胆包天! 我七岁入道,十四岁便学了满身的本事,加之我娘亲遗传给我的天赐禀赋,他们也想跟我作对?可能,他和她都知道了吧,只是,不提。 陶伊说,十一,你真的很难懂,我看不懂你。 可是,陶伊,我不想你看懂我,你看不懂,就会时常想,你时常想,你的心里就永远有一个位置是给我的,不管这位置是什么! 是不是,有些酸? 那又如何呢?这就是我最最真实的想法。 我是狐妖的儿子,我喜欢了一个小妖精,可惜小妖精喜欢我的王兄,世间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砰砰砰…… 我的心,又猛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是他们在想我么? 龙老大现在也有些酸溜溜的,总是让小白雀来消息给我,让我早早回去,说他……挂念我! 牵挂…… 我喜欢这个词儿! 我,也牵挂他们!我的兄长,我的嫂嫂。 姻缘,真是件奇妙的东西,我的心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床软被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闻到了,左晓婵身上那规规矩矩的香味,明儿,我要告诉她,不要用这样规矩的香了,我讨厌这香味,我喜欢那种活泼些的,比如蔷薇花的香味。 船靠岸。 青州府。 雪仍在下,小镇的码头很清冷,只有我这一艘船孤零零地泊着。 弯腰,钻出了船舱,整了整衣衫,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子,略提了衣袍的下摆,沿着已经结了冰的台阶上了岸。 第二百零八章关于女人 左晓婵就跟在我的后面,台阶很滑,她皱着眉,小心地,挪了上来。 “去找家好的酒馆,我稍后便来。”我没有等她,低声吩咐道。 “是。”她很自然地应了声。 一路上,我并未带侍女,唯独带了她,她也是官宦家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难得的是有副好脾气,我怎么使唤她,她都认真地完成,虽然,她从来都不对我笑。 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不过,一点也不可爱。 我下了结论,把手拢在了袖中,快步往前走去了,把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在我身后,看着我,我知道,可是,这目光却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我也知道,她只是看着我而已。 而且,我想念的,只是陶伊看着我时的目光。 那样的澈透,而且温柔,不像她,平静得令我厌烦。 穿过长长的巷道,积雪被我厚厚的靴底踩出一个个小坑来,黑色的,旁边却是雪白的雪,一只野猫用力地喵叫了一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面,滚进我的怀里! 小畜牲,想占我的便宜! 我低斥着,把它丢到地上,它喵叫得更欢了,一步也不肯落下地跟着我。 小畜牧!我笑起来,倒还记得我。 那间小院,还留着,门里门外,都是原样。我买下了它,我在这里,和陶伊一起度过了一段让我无法忘怀的日子。 我来这里,只是想静静地呆一段时间,并无他意。 陶伊喜欢这里,我也喜欢,为的,只是这里的安静。长长的巷子隔开了外面的繁华,只有她的味道,那树梅的味道,还有,这小畜牲的味道。 这么些年了,难得这小野猫还活着,它依然瘦,我也依然瘦!我突然就想,我和这小野猫有缘否?是否,也收了做个徒弟? 小野猫咬着我的衣衫的下摆,喵呜叫着,向我讨着吃食。 “去去,晚上才有吃的。” 我不耐烦地用脚尖把它挑开,推开了那扇门,床榻上折得整整齐齐,一如,曾经她给我收拾的一样。 “公子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这院子的主人,我买了这院子,又请这老人家每天来打扫。 “是。” “公子这回住多久?”老婆婆咳嗽了几声,低声问道,看样子,是病了吧? 我还未答,她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来,散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叠银票。 “公子若还不回来,老身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你了,这些,是公子这些年来给我的银两,我都存进了银庄。老身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女,都死于战火之中,如今有钱也不知道留给谁了,公子收回去吧。” 她继续咳嗽着,我微笑起来,没接银票,只低声说: “老太太,留着吧,我看您老人家有百岁的寿命,不要担心。” 百岁?她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叽嘟道: “整晚整晚的咳嗽,哪里能活上百岁?” 我只笑,不答。你为我看守了我和陶伊的地方,我自会报答于你。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我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我素来不喜庙堂,尽管它能给我显赦的身份,让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他都不能凌驾于我之上,我和他是平等的。 可是,我不是他,他爱那权势,爱天下,他的梦在朝堂,我的梦却在江湖,只可惜我的江湖太孤单。 “沐羽。” 左晓婵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皱着眉,看向了门边,抱着一坛酒,提着一筐菜,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些,并且一路找到我,这些日子,她下了功夫!我没生气,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在考她,我的正式的第一个徒弟,倒还不错! “我去做饭。” 她低声说道,低头往厨房走去。 “婆婆,帮我找几个姑娘来吧。”我转头看向了老婆婆,声音不大不小,左晓婵可以听得清明。 “婆婆拿着这个牌子去天绝香,便会有姑娘跟着婆婆来了。”我把一只玉牌掏出来,递到婆婆的手中,她应了声,转身慢慢往外走去了。 到了那里,我的人见了牌子,自然会给她治病,还会——给我派两个极漂亮的姑娘过来,陪我喝酒作乐。 男人会的一切,我都会。 只是很多时候,我懒得去作乐罢了。 只是,今晚突然有兴致。 菜香,从厨房那边飘过来,哦,规矩的菜香,我皱了皱眉,闻着,便没有陶伊做得好吃。可是,为什么要和陶伊比?世间哪里还有陶伊? 龙十一,你早就应该忘了她!一个声音从我心里升起来,我有些沮丧,忘么?我却不想,有人去思念,也是件好事,否则,我在这世间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姑娘很快就到了,比她的菜上得要快! 只是我没想到,这丫头做了这么多的菜!牛肉,羊肉,鱼,还有几碟小菜,丰盛极了,好吧,看在丰盛的份上,不计较味道了。 我坐到桌边,左右各一个美人儿,陪着我,给我倒酒,给我搛菜。 左晓婵却只呆在厨房里,安静地吃着她的饭菜。 如同,她真的只是我的丫头,我是她的主子一般。 我讨厌规矩,所以我讨厌我这个徒弟。 酒香极了,我喝了大半坛子,眼眸都有些红,我抱起了这个叫玉琉的姑娘,大步走到了榻边上,两个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们都知道,十一王爷从来不好女色,至多是和女孩子们笑闹一会儿,便罢了,可是现在……是从还是不从? 怀里的这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只一小会儿,便反应了过来,迅速地调整好了表情,妩媚而娇羞,怯怯而又迷蒙的眼神真吸引住了我。 我俯下身去,探进了手,轻抚她的柔软的腰肢,又往上,到了她的胸前。 女人的身体,我第一回这样接触。虽然,我有无数机会,可以拥有不同的女人,但这还是我第一次! 我褪下了她所有的衣衫,把她翻了个身,看着她娇嫩的背,兴致却一扫而光。 天啦,这是件多么无趣的事呵!男人女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大哥哪来的兴致,成天抱着陶伊滚来滚去的? 我把衣服扔到她的身上,冷冷地说道: “回去吧。” 玉琉惊讶地爬了起来,看着我,我的眼睛已经有了琉璃光,我不想看她们的脸了,所以我用这琉璃的眸,不让自己再看。 我的样子很……极致的美。 我知道,我的美和陶伊的美一样,在晚上,在这雪夜,在这幽的地方。我的眸子里有五彩的光,那样潋滟而悠悠。 玉琉和玉璃怔怔地看着我,忘了要挪动脚步,她们的表情和我府里的侍女一样,只要看到我这时的样子,总是这样。 “回去吧。”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往院中走去。 那株梅正开得娇艳,曾经,陶伊就坐在这枝头,微笑着看着我。 我倚着树站着,解下了腰间的那只玉箫。 一段规矩的乐声先于我的而起,我侧过脸看过去,左晓婵抱着琵琶,手指依着她的乐器师傅的教授,规矩地拔拉着。 “左晓婵,你一直都这么规矩么?” 我放弃了吹曲子的打算,低低地问道。 “规矩有什么不好么?没规矩不成方圆,没规矩,国不国,家不家,人不人。” 她规矩地弹完了一曲,抬头看向我,平静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规矩地呆在宫中,当你的规矩贤妃?”多么讨厌的说教呵,我冷笑着问道:“又为何不依规矩叫我师傅?” “对每件事,每个人的规矩也不同,燕周皇宫里,规矩地让开路,让他们两个恩爱和美,在你这里,规矩地叫你的名字,也是我讨你欢心的方式。” 天,这回答为什么都这么规矩?可是,我居然反驳不了她。 我眼中的五彩光快速流转了起来,我在这规矩里,嗅到了一丝丝的乐趣,来自左晓婵即将带给我的乐趣。 “况且。”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若不规矩,便会被人挑错,被人挑了错,我便不得活,不得活,我又如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规矩,也是生存的道理。” 我呆住了。 她抬头看向我,放缓了语速说道: “其实,王爷也是规矩的人,若不规矩,怎么会放开那女人?” 我恼了,面上有了些凶狠,她在说什么?在笑话我么? “王爷,你是真的需要一个女人的。” 左晓婵站起来,轻声说道,转身,往屋里走去,只几步,便落进了我的怀里,我掐着她的下巴,冷笑着问道: “今儿倒是受教了,你说得极对,我确实需要一个女人。” 我说着,手拉开了她的衣带,她的衣结很容易解,只几下,便敞开来,冰凉的风贴着她单薄的肚兜,她的皮肤开始泛起青色来,我却不打算放手 ,我听到了体内有火烫在叫嚣,我的手,灵活地挑开了她的肚dou,覆上了那柔软的胸前。 风,有刺骨的凉,袭上左晓婵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微微有些发抖,可依然是中规中矩地垂首站着,一动不动,任十一的手在身上游走。 第二百零九章飞雪自悱恻三 她的身体很柔软,手摸在上面,很舒服,可是,不是这种感觉!十一的手用了力,紧掐住她的腰,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不躲?” “若你真想要,我躲有何用?若只是一时兴起,并无进一步之意,我又何用去躲?” 左晓婵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如有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太过冷静的女人,着实无趣,他撤了手,不耐烦地说道: “去吧。” 左晓婵整理好了衣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独自一人又枯坐了一会子,竟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二十八年了,他从懵懂之童,到如今,没有一天不是觉得孤单的,这份孤单来自心灵的极深处。 他是人,又是妖。 他渴望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读懂他,陪伴他,而不像龙皓焱那样,沉浸于欲爱之中,欲……是什么? 酒香还在屋里萦绕着。左晓婵买来的,是十年陈酿一夜醉,由小镇特有的井水酿出,所以别处绝无此等口感的好酒。他当年和陶伊住在这里时,便是天天要饮上几杯的,今日心中烦乱不免得就多饮了几杯,倒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房门吱嘎一声轻响了。 一道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抱着一床稍厚的棉被,是左晓婵。 左晓婵把被子放到他的脚头,俯身,给他褪去了长靴,再把被子给他盖上。 “伊儿。” 他的声音,朦胧地传来,左晓婵呆了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默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若说痴,世间还有谁能比得过十一? 他对龙皓焱痴,只因当年得到了龙皓焱的庇护,觉得欠了龙皓焱一条Xing命,里面有恩怨,却也能懂。 他对陶伊痴,却独独只因喜欢,左晓婵便不懂了,喜欢的,为何又不去抢?分明是有机会的!既然决定放开了,为何又会总在午夜梦回时,悄唤她的名字? 陶伊,你霸占了这个男人的心呢。 左晓婵轻叹,倚着树,看着月亮发起了怔。 谁人心中都有一个痴字! 她也痴,她也有想做的事,为了这件事,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低下身段让这男人来差遣。 月光温柔地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 圆脸儿,杏眸中有水光盈盈,唇微翘着,一只酒窝儿便露了出来。 梦,谁没有呢?在知道陶伊之前,她本是想就这样一辈子过完了,可是,陶伊出现了,她才知道,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着,她那样勇敢地去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何自己不能和她一样?要找到那个人,对他说: “你瞧,我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屋外,就静下来了。他的微鼾声,她的呼吸声,在静静的空中,静静地交织。 阳光。 久违的温暖阳光,金灿灿地洒了下来,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面,如同一只只金色的精灵,在白色天地间舞蹈。 他倒是许久没有这样舒适地睡过一个好觉了,最近总多梦,难得昨儿晚上居然没梦,让他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伸展了一下手臂,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被子……他楞了一下,并未多想,打开门便走了出来。 一抹窈窕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左晓婵就坐在台阶上,头靠在廊柱之上,看样子是还睡着。 “徒弟。” 他微扬着眉,弯下腰来,轻拍着左晓婵的脸。大冷天的,她怎么坐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她的脸颊很烫,他的眉皱了起来,在发热!想必是昨晚上冻着了吧。 把她抱起来,走进了她的房间,放到了榻上。 她的榻上空荡荡的,没有棉被,他略一想,便想了起来,陶伊那时怕热,所以她并不盖被子,自己睡的是陶伊的房间,原是没有被子的,今天早上起来身上却多了一床柔软暖和的被子,想来,就是这傻丫头给自己抱过来的。 额头也烫得厉害,左晓婵素日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泛着潮红色,眼眸和唇都紧紧地闭着。 “看好她,我去抓药。” 他弹了弹手指,飞瑶从空中落下,摆了摆尾巴,在十一的身上蹭了蹭,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榻前,伸过脑袋看了看左晓婵的样子,卧了下去。 抓药,熬药,喂药,一折腾,便是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左晓婵的烧便退了好些,她清醒过来,一手轻摁着额头,一手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 他正负着双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湛蓝天空。外面的积雪正在融化,想来,过不了几日,雪便会全化光了,冬天,即将过去。 “砰砰砰。” 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左晓婵坐起来,穿好了衣。而十一就像知道似的,一直等她穿好,了才走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口居然站的是千机,一袭华美红衣,长发散着,只用一枚白玉束在发上,漂亮极了。 “哎呀,龙十一,你跑得这么快作甚?追得我一路半死不活的。”千机娆妖地一笑,便往他的身上靠了过来。 “远点,快离我远点……”他连忙躲开,忙不迭地说道。 论辈份,这千机比他母亲的道行还要高,是他NaiNai辈的人了,可偏这臭狐狸又生得千妖百媚的,一双媚眼儿总往凡间那美男身上瞟,害得龙寒江整日里只忙着吃醋,谁靠近千机,都会被龙寒江暗中一顿好整。 “你来何事?” 他让开门,让他进来,自己却躲到了左晓婵的身后,一副敬若寒蝉的模样。 “你躲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让我瞧瞧,最近瘦了没。”千机干脆坐了下来,冲他招着手。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十一有些懊恼,自从千机得到龙皓焱那一吻,便得了趣,从此盯上了这两兄弟,总是想找机会揩点油,寻点乐子。而在那场天火之中,又多亏了千机相助,所以这两兄弟又不得不忍着,只自己随时注意着,以防被他占了便宜去。 “你急甚?咦,这美人也在,你也过来。” 千机看到了左晓婵,脸上笑得更欢了,十一只觉得面前坐的就是只硕大的狐狸,怎么男女通杀呢? “公子,请喝茶。”左晓婵给他倒了茶,礼貌地说道。 “乖,这才乖,别学你师傅,一副苦瓜脸儿,极无趣。”千机瞟了一眼十一,这才说道: “狐门大典,你去是不去?” “不去。” “打断你的腿!你母亲在世时,还不敢说不去。” 千机却变了脸色,声音也冷了下来。十一和他,也算是狐门的骄傲了,不仅在人间站住了脚,还和上神打了一架,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尤其是十一,狐和人的儿子,如此出色,如此优秀,回望狐门万年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长老是特地令他来请的,哪里能不去?百年一次的盛会,哪里能不去?当然要去,还得去吹吹牛,看那些笑话他的死狐狸们怎么办。 “沐羽,你就去逛逛吧。” 左晓婵开了口,他天天这样,虽然表面上不说,可是他心里一点也不快活,去那里逛逛说不定也能遇到让他心仪的女子呢?他不是喜欢那种调皮的,不规矩的女子吗?狐门多美人,说不定一眼便能瞧中一个,也不用从此冷月无边地寂寞了。 “不去。”十一依然冷冷地回绝道,若都是千机这样的人物,去了不是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不去不成!” 千机站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来,扔到了桌上,有备而来的,就有办法让他去! 一枚泛了黄的香袋儿闯进了十一的眼帘,他轻轻地拿了起来,轻抚了几下,便放进了怀里,低声说道: “走吧。” 千机唇一扬,又笑眯眯起来: “这才是我的好十一嘛,走吧,哦,这小美人也去吧?” “我?”左晓婵楞了一下,他们狐门中事,自己去成吗?不过,倒真的想去。 “来吧,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师傅堂堂一个大王爷,总不能一个人,太没面子了。”千机一拉她,便快步走出了门。 到了院中,千机拂袖一挥,那红袖在空中便像红云一般展开,面前陡然出现了一道大门,隐隐的,便能听到门中有笑声传了出来。 “进去。” 千机一推,左晓婵便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满目,青青翠翠的颜色,居然是到了山林之中,淙淙流水,青石小路,野花绽放,这里,居然是C混意盎然的景象,丝毫没有一点冬天的气息。 十一也进来了,这里,就是娘亲生长修练的地方么?沿着小路,慢慢地往山上走去,沿途,不时遇到上山的人,向三人微笑致意,有结伴的,有单独的,有青年男女,也有老妪老翁,美的丑的高的矮的瘦的胖的都有! 原来,狐狸精并不都是如人们想像的那般,美不胜收呀!十一的心情又好起来了,这地方,他喜欢。 若论风景,此处并不比别处要美上几分,只是这里隐隐有种香气,让人一闻,便觉得浑身舒畅,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香味。 第二百一十章飞雪自悱恻四 遇到有其他狐仙向几人打招呼,千机自是嘻嘻笑着上前去搭几句,十一只在后面微笑着点头,没走几步,千机又遇到了一位好友,便几步上前去,和那人打招呼去了。 “秦筝之子,龙沐羽?”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十一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红衣、鹅蛋脸,肌肤白里透着红的漂亮女孩子正上下打量着他。 “我叫凌晨,生于凌晨。” 女孩子清脆脆地说道,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火花儿: “早想见你一面,可惜王府王气太盛,我修行尚浅,进不得,今日一见,倒比传说中的还要好。” “哦?” 十一的唇扬了起来,都爱听好话,他也不例外,现在听着这话,不觉得心情更好起来。 “一同上山可好?”女孩子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十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女孩子一起并肩往山上走去。 自始至终,二人都未看左晓婵一眼。左晓婵只静静地跟在身后,只着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问着十一一些人间的事情, 两边青山如画,碧水如镜,她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面上一直带着微笑,欣赏着这眼前的美景,弯腰,拈起一朵小花,别在鬓边,新鲜的香味,立刻盈满了脸颊。 “美人儿。” 千机的声音响起来。 左晓婵侧过脸来,笑着说道: “公子好福气,能在这样漂亮的地方生活。” “哦?你喜欢这里?”千机看了一眼她发间的小花,笑着问道。 “嗯。”左晓婵轻声答道: “人间的女子,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尽着自己的想法生活的,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想干什么都不能随着自己的意。便是去踏青,都是为了……联姻的目的,远远不如你们生活得这样自由自在。” “喜欢,便留在这里呗。”千机给她理了理发间那朵小花皱起来的小叶子,微笑着说道。 “可以吗?” 左晓婵惊讶地问道。 “当然可以,这不过是普通的山而已,凡间人只当它普通,狐门又故意设了些障碍,所以凡人不大上山,维持了这里的清净,你若想留下,只我凭说声便是了,只是这里太过清静,你守得住么?” 清静?左晓婵摇了摇头,小声说: “清静倒不怕,只是,我还有件事未完成。” 千机的秀眉弯了弯,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莫非你喜欢前面那个痴人?” 他伸出纤白的手指指了指十一,左晓婵便笑了,小声说: “不是他。” 哦?不是,看她一路忍耐,还以为是因为喜欢,想不到还另有原因,哎,看样子龙皓焱和陶伊的愿望又要落空了。千机有些遗憾起来,这美人儿倒不错,若不是自己喜欢上了寒江,自己得了也不错呀。 “你敢!”龙寒江那怒气冲冲的声音骤然在脑中炸响,他一抖,连忙敛了心神,罢了,那醋坛子,为了当年龙皓焱那一吻气到如今,若他日知道自己又对女人起了心思,还不得把自己“惩罚”至死? “哎呀。” 左晓婵突然小声惊呼了一声,千机停下来,只见左晓婵已经快速蹲了下去,焦急地看着小山坡下一件闪着碧光的东西。 “什么?” 千机问道。 左晓婵不答话,只捡起了旁边的小树枝去勾,不料,却把耳坠子往下推去了,泥土往下滑去,带着那坠子一起,落进了树丛之中,很快就看不到影儿了。 “快些。” 抬头,只见十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正微蹙眉,看着并肩而来的二人。 “这位是?”凌晨看了看十一的脸色,又看了看无奈地站起来的左晓婵问道。 “徒弟。”十一低声说道,依然转身往前走去。 左晓婵叹了口气,再度看了一眼山坡下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行至山中间,天色陡然变了,山下是白天,山上却是夜晚,有小狐妖已经有尾巴露了出来,冲着月光欢快地摇摆着。 左晓婵不由得有些害怕了起来,毕竟这里是妖门,她是凡人! 一只玉符快速地扣到了她的手腕上,她一楞,只见十一已经回转到了自己的身边,凌晨正站在前面对她微笑着。 “从现在起,不得离我半步。”十一严肃地说道,这里的妖气已经很盛了,早先就不应该带她来的,可他并不知这里的妖气如此之重,还以为和自己的师门一样,都是修行中人,哪里会这样妖气冲天?这千机,也不提前说说。 一座高大的七彩虹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云雾就在虹门间穿行,狐狸们进了拱门,居然都恢复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只小狐狸,撒着欢儿往里面跑去了。 千机冲着二人一笑,身形一矮,只见地上便多了一只透体火红的狐狸,摆了摆尾巴,也往里面去了。 呃,他的原形还真可爱! 左晓婵忍不住笑了,这是十一第一回看她这样笑,嗯,还很好看。 正想着,身边的凌晨也一缩身子,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白狐,咬了咬它的锦衣下摆,把十一往门里拖去。 走进了虹门。里面又是一派景象。 宽广的广场上面,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着,狐狸们正用尾巴互相甩着,打着招呼。千机的一身火红,又活跃,在狐狸之中尤为扎眼,原来狐狸们的Xing格也是不同的,有沉静的,有像千机这样喜欢闹的,如同人一样。 突然,无数铃铛的声音响了起来,由远至近,慢慢到了跟前。 一阵香雾散去,只见广场里多了一只高台,台上一名穿着打扮都雍容华贵人中年妇人正微笑着看着大家。 狐狸们安静了下来,都卧在了原地,却有整齐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过圣主。” “好孩子们,都起来。” 妇人笑吟吟地说道,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一阵淡淡的紫光闪过,十一和左晓婵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便多了无数男女的身影。 “千机,你过来。”妇人招手,千机便扭着腰肢上了高台,二人低语了几句,妇人便看向了十一站立的方向,笑着说道: “好孩子们,都见见秦筝的儿子,十一王爷吧。” 狐狸们转过身来,都笑着看向了十一,好多人都说道: “门主,已是见过的了。” 又有人说: “我在京中开了绸缎庄,王府里的丫头都爱在我的绸庄里买布制衫。” 哦?十一扬了扬眉,自己久不在京,原来京中已经多了这么些狐狸。 “托了王爷的福,这些狐子狐孙,才能安稳度日,大家还不谢过王爷?”门主笑着向十一点头。 原以为这狐狸开会,会和人间一样,依了各礼仪规矩,也得磕头拜见什么的,不想却是和回家一样,嘻嘻闹闹地扯闲话,倒是轻松得很。 狐女很大胆,除了凌晨,又有好多年轻貌美的狐女围上来,找十一说话,言语间爱慕之情大胆流露。 左晓婵见他忙着,便走到一边,安静地坐着,十一身边的女孩儿越围越多,渐渐的,连他的身影也看不到了,左晓婵轻叹了一声,不由得觉得有些孤单起来。 不如,去找自己掉的那只坠子吧?她起了身,往来时路上去了。 这里,进出都自由,那门主也只露了一下面,便和年纪大一些的狐狸们去唠磕了,大家都自由得厉害,她出了虹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星照着眼前的山路。 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里面正说得热闹的狐狸们,便大着胆子往山下去了。 怀里有火折子,她打着了,慢慢寻着跌落东西的地方。 有虫鸣声,晚归的鸟啾声,有风拂叶子的声音,她居然一点也不怕,就那样趴在草丛里,仔细地看着山坡下的枝枝蔓蔓。 一点绿光,莹莹,落入她的眼底。 是这个吗? 她惊喜地伸出手去,往那绿光上探去了。 啪…… 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手背上面,她一楞,那绿光已经哧溜一声不见了。 原来,不过是一条细细地竹叶青蛇而已! 她惊愕地转过脸来,看向了来人,是十一! “说过不要离我半步,怎的不听?”十一不悦地说道。 左晓婵站起来,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是,知道了。” “找什么?”十一弯腰,看向了山坡之下,她上山的时候便在这里看了半天,现在又一个人悄悄跑来,想来是跌了东西。 “一只坠子。”左晓婵低声说道。 “什么模样,我去瞧瞧。”十一掀起了锦袍的下摆,往下一跃。 “小指头大小,茄子形状的。”左晓婵连忙说道。 十一很快便寻到了,拿着那坠子却有些发楞,月光下,一只银制的镶玉的小玉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只坠子。” 十一的面上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来,很多年前,京中极为流行,他的母妃也有这样一副耳坠子,银光闪闪地,坠在耳下,她的笑容精灵而温柔。 “这是表兄送给我的。” 左晓婵接过来,戴在了耳朵上,轻声说道。 “表兄?”十一狐疑地看向了她,昨天她发烧了,只在迷糊中不停地说着: “我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飞雪自悱恻五 她在找什么?他读着她的心,却只在那心里看到一个模糊的男子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男子高大而充满了朝气,就像一株充满了生机的绿色植物,在她的心里扎着深深的根须,又拼命地吸取着她心中的血液,不停地生长着。 什么人,在她的心里住得这么深? 左晓婵戴好了耳环,找了个大石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脉,小声说: “我自小便和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表兄感情深厚,只是他家道败落,不得已才投入我父亲的门下,为我父亲效力,我们青梅竹马,心中早有情愫,只可惜年纪尚轻,婚姻也由不得自己作主,所以才不敢有任何表现。 那年,他要出征,我忍不住去悄会了他,送了他一只香囊,不料被二姨娘的女儿发现,告了密,父亲把他一顿狠打,贬成了士兵,我见他受打,却不敢出声相救…… 这一别,已经有整整十二年了,我已经由十几岁的豆蔻之年,到了如今,我只想找到他,看他过得是否安好,仅此而已。可我一届女子,从未出过远门,又是宫中嫔妃,如何才能出得来?所以我才央了皇后,让她求情,让我拜你为师,带我南奔北走,寻找他的下落。” 十一轻掸了一下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如此简单之事,何不早说?我带你找便是。” “当真?” 左晓婵一楞,反问道。 “我何曾骗过人?” 十一一扬唇角,只要不是对他有意,这小忙帮帮又如何?不过,骗人、捉弄人这种事他倒是常做的,不知为何这样说居然也不脸红? 他心里轻笑着,稍稍想了一下,便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来抛过去,说道: “只是,从明儿起,不准你用自己的香,用这个,我烦死你身上的味道了。” 左晓婵脸上一红,接住了他抛来的小盒子,一股好闻的蔷薇花的味道便钻进了鼻中。 “他叫何名?” “冷黎。”左晓婵轻声说道,脸上居然满满都是温柔。 女人,遇到了爱情,总是毫无保留地把最温柔的一面展现出来。 十一点了点头,手指一弹,小白灵雀便啾鸣着,在天空中盘旋了几下,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东西。”十一轻弹了一下小白灵雀红红的小尖嘴儿,笑着说: “给你个好差事,若快快找了来,便重重地赏你。” 小白灵雀立刻拍起了翅膀,欢叫起来。 “可还有他的物件在身上?”十一又转过身来看着左晓婵问道。 左晓婵红着脸,从腰上解下一枚玉扣,放到了十一的手心。 “看好了。” 十一把玉扣放到小灵雀的面前,小灵雀在玉扣上面用力啄了几下,便展翅飞走了。 “好了,下山吧。” 十一拍了拍手,拔腿往前走去。 左晓婵连忙追上前去,急切地问道: “真能找到么?当年大吴一役,他受了重伤,又被我父亲赶出府去,自此隐姓埋名,誓不与我家人相认,你去何处寻他?” “罗嗦,这世间,哪有你师傅找不到的人?” 十一的笑容越发骄傲,左晓婵倒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如此急切的表情,想来,人都是有失去平静的时候的,只是不知她心中倒有这样的往事。 “那你们开会这么快就开完了?”左晓婵回头看了看,山上依然一片漆黑,看不到那道彩虹门,也看不到那点点七彩之光,千机也未跟上来。 “嗯。” 十一的心情看上去极好,平日里是不太搭理她的,现在居然有耐心一句句地回她话。 径直回到了小舟之上,舟上已经装好了路上必要的用品。这都是他门下之人在他二人出来之时,为他准备好的。 做王爷有这个好处,想要什么只需要扔个令牌出去,这便是他那皇帝老爹给他的唯一的恩赐…… 他的目光敛了敛。 身为皇家人,他居然是恨的,若不是有龙皓焱存在,他真会像龙元澈一般,毁了这燕周天下。 可是,他也真算愚蠢的,若他想夺天下,不也是举手之劳么?当年龙皓焱病重如此,他若不救,又能如何?天下,美人早已入了自己的怀抱,想想,也挺美。 他轻笑着,猫腰钻进了船舱。 左晓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这一路上,他总是这样笑着,让她的心情也无端地跟着好了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梦。这个梦,不管是实现了、还是正在实现、还是不可能实现,可是,有这样一个梦,藏在自己心灵的深处,总是快乐的,至少证明,自己还有作梦的能力呵! 他有,她亦有! 他的梦,梦中有两个女子,秦筝,陶伊。 她的梦中,有两件事,找到他,过得自由。 所有,他和她亦是有缘。 小舟行,泛起阵阵涟漪。 小白雀儿很快就转回来了,二人一惊,快速地从小白雀身上解下了一只小银筒来,里面有一方小小的丝绢,绢上画有人像,方脸,大眼,高鼻,模样俊朗,只是比过往沧桑了许多。 “他就在青州府!” 左晓婵激动起来,连忙把小船往岸边上划去。 二人匆匆上了岸,往画中所指的地方奔去。离城一百里的小村,因为有好马,天明时分便到了。 小村名羊肠村,并不大,里长说大约有几百人口,这李姓一家是八年前搬来的,一对老夫妻,一对少年夫妻,还有三个娃娃,老大已经五岁了。 独门的小院,里面三间小屋。院中有树,树边有人。 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表哥冷黎! 身材魁梧,一袭粗布衣裤,正卷了袖子,用力地劈着柴。 不多会儿,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妇人,脸色有些腊黄,小脸小嘴儿,模样一般,嗓门大大地,站在门口喊着: “相公,别砍了,吃粥了。” “再砍一个。” 那冷黎也大声回道,又用力地劈了几根木柴,这才扔下了斧子,转身往屋门口走去。 “他的腿!” 左晓婵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花,冷黎的右腿一瘸一瘸的,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原本,他有一身好武艺,擅骑射和刀剑,现如今,也曾是一方大将的他隐于这乡村之中,用持剑的手砍柴……还废了一条腿。 左晓婵掩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屋里已经听到了动静,那妇人快步过来拉开了门,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她们可不认得这样的贵公子贵妇人呢! “两位贵人何事?”妇人的嗓门依然很大,想来是习惯用这样的大嗓门吧。 “哦,路过,想讨碗水喝,敢问这位大嫂,可方便?” 十一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请进吧。”妇人的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意,拉开了门,请二人进来。 左晓婵还有些踌躇,十一用力地拉了拉她,她才进了院子。 “什么人?”冷黎的声音响了起来,左晓婵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啊门里的方向。 “不要紧,那是我的相公,他的眼睛不太好,二位客人随我来吧。” 什么,他眼睛也不太好了?左晓婵几乎要哭出来,被十一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住,这才强忍着悲伤,跟在妇人的身后进了门。 冷黎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向了来人,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有一双人影在闪动。 “客人进来坐吧。”妇人笑着说道,扶着冷黎的手,让他让开了门。 “我去烧水。”冷黎突然扒开了妇人的手,神情有些激动,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看着左晓婵满脸是泪的模样,妇人有些惊讶,难得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相公是我爹从郊外救来的,当时差点就死了,把家里的两头猪卖了才凑足了药费请大夫来诊治,好在都是外伤,也不难治,所以活了下来,他只说不记得姓名和家里,便留在了我家,我们结成了夫妇。见姑娘这表情,莫非是认得他?” “是。”左晓婵点着头,哽咽着说道。 厨房里响起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破了,妇人连忙就想往那边去,却被十一拉住了,笑眯眯地说道: “这位大嫂,他们是表兄妹,让他们说说话,我有事和大姐商谈。” 妇人的脸上现出了一些疑虑,开始紧张不安了起来,连声问道: “是他犯了什么事么?不要抓我相公,我相公一直很本份的。” 左晓婵没有说话,站起来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大嫂莫慌,我二人绝无恶意,他兄妹二人失散多年,只是来看看,认个亲而已。” “当真?”妇人猜疑地看着他的眼睛,手却摸到了桌上的一把剪刀,一副防备的模样。 在这个家里,她才是主心骨,男人身残,还有孩子,老人,都要靠她顶着。 “我二人并无恶意,大嫂不要害怕。这个给他服下,能治眼疾。”十一从怀里掏出玉瓶来,又惋惜地说道: “不过他的腿是不能治了。” “能看清便好,谢谢这位贵人。” 妇人惊喜地放下了剪刀,接过了玉瓶,不停地念着谢谢。 第二百一十二章飞雪自悱恻六 不多会儿,左晓婵便转回来了,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向妇人点了点头,便对十一说道:“走吧,我心愿已了,从今天起,便专心跟着师傅修行。” 十一点头,微笑,起身慢香香地走。 这下是真正地多了个徒儿了,也好,自己从此有个伴儿。 一连数日,他就跟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死死赖在床上,听着外面雨淋淋,没日没夜地睡。也不是累,就是懒得起来,感觉无所事事,起来和睡着没啥区别。这些年,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见的人都见了…… 除了她! “真烦人,下雨。”他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眸子。 这雨一下便是十天,从暴雨,到细雨纷纷,再到连成雨帘,它不停,扰得人心烦。 游历了五年,他以为可以堪破许多事,包括繁华,包括她。 五年前,他说他能放下,其实却一直未放下。 她总能潜入他的梦中,陪他安眠,他不安,认为这是对兄长的不忠。但他又是这样想念她…… 五年之约。 他们快到了吧? 左晓婵推开门,把一壶刚沏好的龙井放到他的桌前。 他懒得起来,就靠在床头上。一到C混天,他的懒病便会犯,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想。 左晓婵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坐起来,懒洋洋地端起,懒洋洋地递到唇边上,小啜了一口,又懒洋洋地说:“总是不如她沏的香。” 左晓婵轻笑起来,小声说道:“真的?” “发然。”他不屑地放下了茶杯,又躺了下去,去想念陶伊沏的茶,她沏的茶有种自然的香甜,让他一闻便醉了。 左晓婵抿嘴一笑,转身便出去了。 他继续躺着,百无聊赖,便又抱怨起这雨来。这五年来,他还没有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停歇过十天,他总是不停地跑,天南地北,碧水长河,山青水秀的乡村,繁华的小镇,他都去过了。 他只想让自己的脑袋多塞点这美景,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空虚,可是,再漂亮的景色,都抵不过和那臭龙王的一顿拼酒,都抵不过陶伊精心做出的一顿美食。 原来,我是离不开那两个人的。 他深爱着他的兄长,和他的陶伊。 他开始后悔,这五年为什么要到处乱跑,若和他们呆在一起,那得增添多少乐趣呀! 他越发郁闷,怔怔地盯着窗外。该死的臭白雀去报信,都十天了,他们怎么还未到。 很快,院子里便有了香味萦绕,晓婵在炖肉?她一向吃素,害他也跟着吃了一路的素,今儿怎么有了这心情,难不成是看我因为没肉吃而精神不济? 终于进步了啊! 真香,真香! 他打了个哈欠,又坐起来,抿了一口茶。 茶香,在口齿间萦绕着,他突然一楞,怎么可能?这茶分明是陶伊泡出的味道,他刚刚怎么就没有品出?难道日子久了,他都忘了他曾给予我的香甜感觉? 他快速跳下了榻,披上了衣,拉开门往外看去。 院中安安静静的。 几株桃花,正抽着嫩芽,有花苞儿正在风中摇晃着,不少花苞儿都被这渐大的噼哩叭啦的雨水打了下来,跌在地上,一院的明媚彩色。 厨房里有轻轻的声音。 他慢慢走过去。 脚步那样轻,带着不敢相信,带着希望。 推开了门。 他们果真在里面。 龙皓焱,系着围裙,正在灶边上烧火。 陶伊,他爱恋了如此久的女人,正在为他做他最爱吃的炖肉,红烧的,香喷喷的,洒了点白酒在里面,满室的香味。 “十一,你怎么没把榻给压塌了。”陶伊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唤道。 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他所求的,不也只是如此么?她一句温暖的呼唤,一个温婉的微笑,他从来不求她的爱情,他只求她的温暖。 “臭小子。”龙皓焱扔下了拔火棍,走过来,握拳,重重挥起,又在他的肩头轻轻落下。 “臭龙王。”他嘴角轻抽,推开龙皓焱的手。 时光没在他们三个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他,现在也分不清陶伊是人还是梅妖,若说是人,她却不老。若说是妖,她却没有妖气了。龙皓焱也是,容颜永远停在了天火灼烧的那一年,挺拔轩昂,走到哪里都能迷倒一片女人。 至于他么,他一直是最好看的! 他抓了双筷子,挽起筷子就去锅里捞肉吃。 “斯文点。”陶伊在一边轻声嚷嚷。 “什么叫斯文,不懂。”十一夹了一大块肥嘟嘟的红烧肉,直接往嘴里塞,烫得嘴皮子都要起泡了。 “活该。”陶伊忍不住好笑。 “你……”十一舍不得吐出来,在嘴里晃了好半天,终于香下去了,瞪了她一眼,继续去锅里捞。 “你就不能让我装起来再吃?”陶伊过来打他的手,赶他走开。 “不能。”他绕着桌子跑,哈哈大笑。 左晓婵端着一盘刚洗好的甜瓜进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师傅你闹什么,你怎么还没穿鞋子呢。” 陶伊夫妇低眸看,他居然光着一双脚! “都乃身外之物,我爱穿就穿。”他嘴角轻抽,大咧咧地往桌边一坐,“快把瓜给为师切开。” 陶伊夫妇相视一笑,十一这是抽风了么,还为师! “我收她为徒,当然称为师。”十一大大方方地笑笑,指着她说:“别给我乱塞女人,我自己找。” “行,你自己找。”陶伊顿时头疼,五年了,十一居然把左晓婵变成了徒弟,难道左晓婵这么好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 十一用筷子扎住一块瓜,慢香香地说道:“你们出来几天?” “听说锁香城挺好玩的,我们准备去看看。”陶伊笑着说。 “锁香城?”十一狐疑地看着二人,小声说:“那地方有什么好玩?” “去吧,反正无事。”陶伊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 十一往外看,月魂正拎着一只包袱,笑着看他,他的东西都已经被左晓婵收好了。 “C混天里也应该出去走走,懒虫!”陶伊抿唇,眸中染笑。 十一想了想,咧嘴一笑,“走走就走走。” 月魂的远房表叔要过七十大寿,辗转托,请他回来看看。他还是小时候随母亲来过两回,依稀记得此处山青水秀,风光甚好。龙皓焱索Xing带着陶伊一起出来会会十一,再去那边逛逛。 C混雨淅淅沥沥,路边的草木被雨水洗得碧翠可爱。再往前,便是云中郡,洱沧镇。马车在镇外停下,帘子掀起来,露出陶伊如素笔勾勒出来的清丽小脸。 “这就是洱沧镇哪,真美。” 她眼前一亮,索Xing钻出马车,站在前面往四周张望。 细雨笼罩中,锁香镇的青瓦白墙,如同在宣纸上以墨泼就的画卷,迷人至极。如灵蛇蜿蜒的小道,恰恰只容得一辆马车通行,一直探伸入城内。 有乡民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正往城中走。再往前,只见围了很多人,大家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陶伊好奇地问。 十一探出头,听了会儿,长眉微拧,“前面路塌了,马车过不去了。” “看看去。”陶伊跳下马车,一手往头顶上护着,拔腿就往前跑。 “你小心点。”龙皓焱赶紧追下马车,拿了把伞,紧跟过去。 “臭龙王,你是Nai|妈?”十一嗤笑一声,慢香香地上前看热闹。 前几天下过大雨,路上极为泥泞,有几处泥巴甚至到了小腿处,陶伊一踩下去,连声叫苦,用力拔出腿,绣鞋却留在了泥中。 “让你乱跑。”龙皓焱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脸黑线。 “马车过不去,但我也不能走呀!”陶伊愁容满面,这样走进城,她非成一个泥人不可! “这路怎么是这破样?”十一爱干净,顿时满心不悦。 旁边有人看了他一眼,用锁香话说:“谁管哪,他们只知道收租子,欺压百姓!赋税一年比一年高,我看哪,大家都得饿死。” 十一看了看他推的独轮车上,上面堆着两只大Ma袋土豆。 “这车和土豆我买了,你回去。”他拿了锭银子出来,抛给了那人。 “谢谢公子。”那人捧着沉甸甸的白银,喜笑颜开,赶紧给他行了个礼。 十一让随从把土豆丢去马车上,把陶伊抱起来,放上独轮车。 “啊……”陶伊还没坐过这种车,赶紧扶稳了,扭头看那二人,“你们会推吗?” “这有何难?”二人都点头,双双伸手去推。不想用力过猛,又较着劲,独轮车整个翻了过去,把陶伊直接掀进了泥巴里。 “你们两个……我恨死你们了!”陶伊摔了个嘴啃泥,气得破口大骂。 “温柔、温柔一点,都看着你呢。”二人心头一颤,一左一右拉起了她。 “我怎么温柔?你们教我,我怎么温柔?这一路上,我吃一碗面,你们两个比赛着给我加盐,咸得我一个月不想吃盐;我喝一碗茶,你们两个比赛着添茶叶,苦得我魂都快飞了;我洗个澡,你们两个比赛着往里面加开水……你们是想煮鱼汤,还是去鱼鳞啊?” 陶伊用力抹了一把脸,结果手上的泥也抹到了脸上,整张清丽小脸,只看到眼珠在转动,眼白翻呀翻。 “进城再说。”龙皓焱想讨好她,抬指想给她擦擦激动的眼泪……于是,她脸上唯一一处没有沾上泥的地方,也被黑黑的稀泥占领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飞雪自悱恻七 “龙皓焱,你这个月休想近我的身!”陶伊愤怒地爬到独轮车上,“赶紧进城,洗洗去。” 二人汗颜,乖乖地一个推车,一个在旁边护着。 陶伊一身泥,身边又有这么两个大男人护着,一路上不知吸引多少好奇目光。 二人记不太清月魂说的表叔公的家了,月魂和左晓婵得先去办点事,再来和他们会合。加上陶伊又摔成这样,便先找家客栈住下,让她清理干净。 城中最大的客栈叫“华灯留客”,进了客栈大门,店小二立刻殷勤地迎上来,一看陶伊的样子,扑哧笑了起来,竖着三根手指说:“这是我今儿看到的第四个摔成这样的,夫人您摔得最精彩。” “你不识数吗?你手指明明是三!”陶伊白他一眼,冷冷地讽刺。 店小二一脸尴尬,讪讪赔笑。 “三间上房。”龙皓焱拉着陶伊泥乎乎的手直接往前走。 “好嘞。”小二快步上前来,引着三人往客房走。 这小城的客栈,自然比不上繁华大城,但也有些意思。站在二楼客房的窗前,只见朦胧细雨下,那些白墙青瓦绵延交错,片片青瓦就像鱼鳞,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们两个大男人倒不脏,只洗洗换了身干净行头。 “你洗洗。”龙皓焱接过随从手里接过包袱,打开来,取了一套干爽衣裳放到榻上。 陶伊用锦帕使劲擦干净眼睛,忿忿然地瞪龙皓焱。 “气成这样干什么,又不故意的,待会儿买好吃的给你,别气了。”龙皓焱俊脸有笑,慢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 “龙皓焱,你再狗腿一点哪。”十一倒了碗茶,抿了一口,眯着眼睛走到了窗前,看着细雨沉思。 “十一你嘴上长刺了?”龙皓焱扫他一眼,丢开了帕子,“我们出去,让她好好洗洗。” 十一站着不动,慢香香地说:“你们看那里。” 二人走过来,只见细雨绵绵中,一座高塔耸入云霄,塔顶有金色琉璃瓦,四周悬着八卦铃。 “怎么了?”陶伊好奇地问,很多地方都建着宝塔。 “那塔在乾位上,正在锁香镇的前方,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不利,以前并没有这塔。”十一放下茶碗,小声说:“我出去一下。” “哦。”陶伊点头,还没点完呢,他已经从窗口跳下去 了。 楼下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原来楼下正是一方小井,好多小媳妇正蹲在井边洗衣裳。这里的井也特别,是一方青石砌成的井池,再筑小渠,引水往下,进入另一个小青石池子里,一连有七个小池子联结在一起。 “这锁香城,有些意思。”龙皓焱看了看城中的布局,唇色微扬。 “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你出去,我要洗干净。”陶伊倒没看出什么道道,扯着她的袖子往外推。 “我陪你洗。”他扭过头来,墨瞳里灼热的光一亮。 “去,光天化日下……” “臭小子缠了我们一路,我都碰不了你。”龙皓焱快速合上窗,过来解她的腰带。 陶伊眉眼一弯,索Xing扬起满是黑泥的脸,冷冷地笑,“亲啊,往我脸上亲,只要你亲得下去,我随你。” 龙皓焱干咳,摇摇她的肩,爱怜地说:“行了,我不逗你了,快洗吧。” “滋……”陶伊嗤笑着,绕去屏风后面,这一身臭泥巴,只怕得洗三桶水行。 门外传来敲门声,侍从在外面低声说:“主子,月魂大人的叔公派人过来了。” 来得真快。 龙皓焱缓缓打开门,来人一身青布衣裤,青布小帽,是寻常大户人家下人的打扮。这人很瘦,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着还是挺敦厚的。 “公子,小人叫朱三,老爷令小人在城门口等了好些日子了,今儿就稍稍走开了一会儿,就错过了公子,请公子原谅。”朱三抬头看了他一眼,长长地作了个揖,用生硬的官腔说话。 “我不是月魂。”龙皓焱沉声说。 “啊?”朱三一愣,赶紧道歉,“对不住,公子,小人认错人了,小人没见过月魂公子。” “他稍后就回来。” “小人就在这里等着。”朱三长长一揖。 陶伊洗完,披了衣过来,一面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好奇地打量朱三。 “夫人。”朱三赶紧行礼。 “月魂得晚点到。”陶伊正说着,身后窗子一响,十一又从窗口钻进来了。 但站在朱三的位置,他看不到十一怎么进来的,只看到十一从屋子里出来,立刻露出一脸惊愕,伸长脖子往里面看,“那里也有门吗?” “没有。”十一淡淡点,拔腿往前走。 “你回来。”陶伊和龙皓焱一人抓了他一臂,把他拖回了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在外面看到了什么!”陶伊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指他,秀眉轻拧。 “风景,你们不喜欢这里的风景吗?”十一长眉微扬,笑得像狐狸。 “十一,你若不说实话,我们绝交。”陶伊冷下小脸,扭腰走到一边。 “晚上就告诉你们。”十一胸有成竹地一笑,径直打开门出去,“快点收拾好,下楼来,咱们去月魂家里混好吃的去。” “客房要不要退?”随从在一边小声问。 “留着,住多久,包多久。”十一朗声说着,跟着朱三下楼。 “这狐狸,心里打什么算盘呢?”龙浩焱眉头微拧,不悦地说。 陶伊的长发未干,只能披着,拿了两支绾发的素钗,迈过门槛,“走吧,晚上再去扒他的狐狸皮。” “见面得打招呼,你怎么没说,锁香城的话很难懂呢?”陶伊追上十一,轻扯他的衣袖。 十一展眉笑笑,他太知道陶伊的Xing子了,好奇心重,越神秘,越古怪的地方,她就越感兴趣。看她这双眼发亮,生动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我教你……”十一把油纸伞往她的这边倾了一些,低声教她说锁香城里的方言。 陶伊学了两遍,频频点头,自夸道:“我觉得不错吧?不过,你怎么会的?” “我是狐狸呀。”十一笑嘻嘻地说道。 朱三一脸古怪地转头看他,想说什么,看看十一的神情,又忍了回去。 “龙皓焱,你也学学?”她扭头看独自撑伞走在后面的龙皓焱,笑着说。 “不学了。”龙皓焱摇头,谁知道十一说的是真是假,也只有陶伊才上他的当! 月魂表叔公家的宅子很大,门口立着两只青石雕成的狮子,青石台阶上雕着喜鹊的花纹,渐大的雨正打在台阶上,往四处飞溅。 朱三上前去,对门口的仆人大声说:“快去通报,公子的朋友来了。” 门口的人赶紧给三人行了个礼,扭头就往院中跑去。没一会儿,大门快速打开,一群人快步迎了出来。 “贵客来了。”领头的是一名妇人,约摸四十开外,慈眉善目,满唇温和的笑。身后跟着的全是女子!陶伊一眼看去,约摸有十多个,有妇人装扮的,也有梳着少女双髻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呵,女儿国么? “夫人,这位是十一公子,这位是严公子,这位是严夫人,都是月魂大人的好朋友,来给老爷祝寿的。”朱三上前来介绍。 “十一公子,肖公子,肖夫人。”妇人赶紧上前来见礼。 陶伊赶紧上前,用十一教她的话还礼。 那妇人一听,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先进去。”十一轻轻一掸袖子,抬步往里面走。 妇人满脸疑惑地看了看陶伊,跟上了十一。 众女子都嘻嘻笑着,跟在几人身后,不停地打量龙皓焱和十一。高大挺拔,威武俊朗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受女人的欢迎。 陶伊无所谓,反正走到哪里,这两个男人都会招来无数蝴蝶绕身乱舞,她对此种现象早已麻木。 表叔公家的大宅子倒不错,里面有园林,此时正是C混天,郁郁葱葱的树环抱着一方小塘,。一弯石拱小桥,跨过小塘狭窄之处。塘上有碧荷田田,一只小小的青蛙从荷叶上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跳进水中。 这小镇上都是白墙青瓦,园中的墙更有特色,每隔五步,墙上都有一个镂空的花窗,有桃花枝从墙那边探过来,满枝绯艳。这里的一切景致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婉约”,如同有美人抱着琵琶,露出半张美丽的脸,不肯让你看到她全部的美。 “走这边。”一名少女过来,扶住了陶伊的手臂,指着右边的小道。 陶伊抬眸,眼前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伸进桃花林,隐隐绰绰露出一个小院。 “你会说我们那边的话呀,你叫什么名字?”陶伊小声问。 “嗯,我在陪着小姐们念私塾,所以懂一些。”少女点头,微笑着说:“我叫采儿,是管家的女儿。” 陶伊多打量了她一眼,这管家的女儿,与府中其她的女子相比,更显得落落大方一些。容貌清秀,生了双丹凤眼,更像主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飞雪自悱恻八 那两个大男人原本一前一后走在陶伊身边,但无奈又出来了一群女子,硬生生把陶伊给挤开了,拥着那二人往前走去。 龙皓焱扭头看了一眼,陶伊向他挥挥手,让他先往前走。 采儿很健谈,陶伊索Xing放慢脚步,向采儿仔细问清了月魂这位老表叔家里的情况,有了镇外的宝塔,她现在对这一家人是兴趣满满。 月魂的这位老表叔姓许,家里排行老九,今年已是七十高龄,乡里人尊称九叔公。他与月魂是拐着弯的亲戚,只是同族。月魂娘家人丁稀薄,儿时多得他照顾,所以他母亲在世时,与九叔家来往也算频繁。 许九叔家里做茶叶生意,人丁兴旺,有三个儿子,六个女儿。两个嫁在本地,四个嫁去外地。都是嫁的大户人家,或是大财主,或是大商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九叔本想培养儿子念书,家里也能出个当官的,怎奈三个儿子都不是那块料,大儿子考上秀才之后,便再也没能往上走一步,又早早。另两个更不消说,很爱玩,吃喝玩赌样样来。每个人都娶了好几房小妾,这才造成了这府里女人众多的盛景。 前面那群女人的名字,采儿也全告诉了陶伊。 大表嫂叫叶如娇,年轻时是这里十里八乡最俏的一枝花,家里也是本地的大户,陪嫁给她两间铺子,几十亩茶园,是三个媳妇中嫁妆最丰厚的。所以在许家,如娇的地位很高,现在许家的家业由她执掌。她与月魂的大表哥许喜升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许童耀,极其听他母亲的话。三个女儿,分别叫许雅珍,许雅珠,许雅心。都和她母亲一样,是精明的角色,现在还在找婆家。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采儿见她一直不出声,有些尴尬。 “没有。”陶伊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 采儿这才一笑,轻抬起一枝桃花,指着前面的小屋说:“到了。” 白墙青瓦,鹅卵石小道,路两边桃花争艳。正厅大门大敞,青石门槛格外精致,屋檐下的花池里种着蝴蝶兰,郁郁葱葱的叶片刚被细雨洗涤过,翠如碧玉。 “真是个好地方。”陶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鼻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快来。”龙皓焱停下来,向她伸手。 陶伊抿唇一笑,小声说:“怎么,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手,你不去牵一牵,还记得要牵我这黄脸婆的手呢?” “快进来了。”十一也停下来,扭头看向二人。 陶伊轻拎裙摆,迈进门槛。 大厅很宽敞,门窗都采用喜鹊的雕花图案,是这里的特色。数把太师椅摆于两侧,墙上挂着八幅山水画。 “公子,夫人,请上座。”如娇夫人笑吟吟地请三人入座,扭头看着身边的三个女儿说:“你们去给公子沏茶,记得用雀舌。” “是,娘。”三位姑娘盈盈福身,脆声应了,转身下去。从十一和龙皓焱身边过去时,又放慢脚步,掩唇羞笑。 “新采的雀舌茶。”如娇看着三人出去,转过头,笑着对十一说:“我听老太爷说,你母亲以前每次回娘家,都在C混天,就是因为喜欢喝雀舌茶,每回我们都要留上最好的,让她带回去给你父亲……” 十一笑笑,那些往事他刻骨铭心,爹和娘亲的容颜也清晰地留在心里,从未淡过。 “嗨,我说这个干什么。”如娇看看他的脸色,及时地收住了话,指着丫头们端上来的糕点说:“先尝尝这个,都是你妹妹们亲手做的,你九叔和表哥都去祠堂里议事了,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尝尝。”十一拿了一块,递到陶伊的手中。 她咬了一口,酥脆甜香,是得一双巧手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看她眉眼弯弯,十一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抬指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碎屑,又挑了一块给她,“这块好,桃花汁做的。” 陶伊一开心,便又说了句十一教她的锁香话“谢谢”。 屋子里的女人们又露出一脸古怪神情,看看她二人,又看龙皓焱。陶伊察觉到了,暗忖:莫不是见她与十一亲密,这些女子们认为是不守妇道? 赶紧入乡随俗!她赶紧坐正,端起架子,目不斜视。 “二位公子,夫人,请用茶。” 许家三姐妹端着茶出来了,往三人手边的小桌上放。 不过,那三个人都争着给两个大男人上茶,被挤到后面的一个只得把茶放到陶伊手边,勉强一笑,话也不说就走开了。 还真是明显啊! “不得放肆,小心老太爷和你们爹爹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们。”如娇夫人小声斥责。 “是。”三个丫头赶紧又行礼。 陶伊冷眼看,这厅里除了二表哥三表哥的正房坐在对面的椅上之外,还有十数女子站着,但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只有如娇母女能自由谈笑,由此可见这长房一家人在许家的地位极高。从这规矩上来看,不亚于宫里啊! 咳,好吧,现在宫里只有她,没别人给她请安,没地方耍威风。她正是想着龙皓焱每日只能面对她一人,挺可怜的,这才拖着龙皓焱出来见见外面的美人。 “几位少爷都去祠堂了?”十一放下茶碗,抬眸看向如娇夫人。 如娇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扫了一眼厅中众女子,迟疑了一下才说:“不瞒公子说,月魂他大表哥中邪了……月魂他何时才能来?” “中邪?”十一微微拧眉。 “我爹他……”许雅珍眼眶一红,擦着眼泪说:“好可怜哪,半个月前去收租子回来,淋了一场雨,撞到了邪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神智不清。” “人现在在何处?”十一沉声问。 “就在后院,只能捆着他,不然他就发狂伤人。眼看着老太爷就是七十大寿了,哪成想出这样的事。”如娇夫人眼眶也红了,“而且,镇上好多男人都中邪了。听说镇上有狐狸精。今日他们去祠堂,就是商量着要请高僧来捉妖的事。” 三人互看一眼,面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 “这事多久了?”陶伊小声问。 “三个多月了,请的道士都被吓了回去,又赶着建了座塔,想镇妖,但也没效果。”如娇夫人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指向门外。 那是高塔的方向,陶伊走到门口看,此处地势较高,所以那塔还能看到塔尖,是正对着许家的。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煞。那塔就像利剑一样直劈向许家,许家是经商人家,怎么会同意建这样的塔?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着,狐疑地扭头看向如娇夫人。 “这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法子,说……妖就出自我们许家啊,是许家前世造的孽,才会……我们许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生意是连做连亏,三位爷也是磕磕碰碰,不得安宁。几个媳妇,怀上了,快临盆了,孩子又丢了,一个也没能生下来。”如娇夫人也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陶伊身边,满面愁容。 陶伊转头看十一,他长睫轻垂,正在品茶,神情平静极了。 这厮,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一路不出声,拐着她和龙皓焱来这里!不过,陶伊开始感觉到了热血沸腾——嗨,这是安宁日子过久了,骨头痒了吗? 朱三双手垂着,快步从外面进来,大声说:“老太爷和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 如娇立刻起身,引着妯娌和媳妇、小妾们起身,去门口迎接。 苍老佝偻的身影先映入眼中,后面跟着两个四五十岁的锦袍男子,一人穿蓝色,一人穿绿色,都戴着青玉簪,腰上系着褐色的腰带,坠着巴掌大小的玉环佩。 “二位公子……月魂他……人呢?”几人过来见礼,没看到月魂,很是失望。 “他明日就能到。”十一笑着扶住九叔。 九叔抬起浑浊的双眼,满面惊喜地看着十一,“真的吗?正担心月魂没空过来呢,哪想着,这么快就到了。他现在是大贵人了,没忘了我们就好。” “您老人家七十大寿,他一定要到。”十一笑吟吟地扶他坐到了首座上。 “二位都是月魂的随从吗?”九叔看向龙皓焱。 “哈哈,随从,是,我排行十一,叫我十一好了。这是我结拜兄弟,严皓。”十一向他引荐。 龙皓焱抱抱拳,算是见礼。 “伊儿过来。”十一眼中那狐狸一般的狡猾的光又闪了闪。 陶伊上前来,给九叔福了福身,打招呼。 九叔的愣了一下,转头看十一,分明犹豫着想问什么,但看陶伊笑眯眯的样子,便把话香了回去。 “老太爷,酒席已经摆好了。”如娇带着二嫂过来,扶着老太爷起身。 “走,让你两位哥哥好好陪你喝几杯。”九叔笑得满脸皱纹。 “夫人,十一公子,严公子,请。”两位表哥过来,请龙皓焱和陶伊起身。 采儿走在陶伊身后,轻轻扯了扯陶伊的袖子,小声说:“夫人,你们那里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陶伊没听懂。 “为什么你总对大家说,你很爱十一公子。”采儿附耳过来。 “啊?”陶伊一愣,想着大家那古怪的表情,猛地明白过来。 十一教她的那句,不是打招呼,而是——我很爱问离!她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怎么能这样,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这也太——太尴尬了吧! ———————— 【有些姑娘在文下面问结局的事,不知道大家看书的时候有没有看文的章节名,或者是跳过章节去订阅了吧。其实正文的结局和尾声都给过了,文中有明确的提示。现在是番外,写给喜欢这三个主角的妹纸们看,喜欢的就继续往下翻吧,灰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后面的故事多为欢乐的,希望能在炎炎夏日里给大家带来一些温馨和快乐。】q 第二百一十五章飞雪自悱恻九 “龙十一!”她脆声叫他。 十一转过头来,一张俊颜,被初初钻出云层的阳光抹上淡淡的光辉,眸子里也落进了这灿灿阳光,唇角微微一扬,手指竖到唇边,冲她眨了眨眼睛。 陶伊把话香回去,瞪了他一眼,走去了龙皓焱身边。 “怎么了?”龙皓焱看着她问。 “没什么。”陶伊气鼓鼓地瞪十一的背影,反正这一路上被十一不知耍了多少回了,不差这一回。 “严皓老弟,你快点。”十一缓了两步,一把抓住了龙皓焱的手臂,朗声说:“在这里,男女是分桌吃的。我们去正厅,二表哥请了唱曲的助兴,锁香镇的歌姬天下闻名。” 陶伊冷笑,吃饭还男女分桌,男人们还听曲! “夫人,严公子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何我见严公子对夫人也是体贴倍至的?”采儿好奇地问。 陶伊拍拍额头,现在要怎么解释呢?十一一定是抢先一步拉她当挡箭牌,来挡许家这些女子们的进攻。 往前看,他二人并肩走着,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双双扭头看来。一个满目温柔,一个唇角带笑。 这两个男人,原本都是惜命的人,但这些年来一直不惜用命来护着她。这样的情份,没办法解释清楚,外人也没办法理解。 他们不会懂,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身为帝王,却散尽六宫,只愿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更不会懂,为什么一个武林之主,一生不娶,也不求回报,静静守护在一个女人身边。这个女人,甚至不够完美,也不够倾城。她也只能给一个人爱,给另一个人温暖。 陶伊突然就不生气了,向二人挥挥手,轻声说:“你们去吧。” “我们走这边。”采儿扶了一下她。 陶伊点点头,才走到分岔路上,却惊讶地发现如娇夫人的三个女儿并未跟着她们过来,而是去了十一那边。 那两位表哥,老三看着老实,老二看着要精明些,也不时回头朝陶伊看看,和她视一对上,便笑笑,也不知是不是笑陶伊的“自我介绍”。 “老爷,月魂公子带着夫人回来了。”这时仆人兴奋地跑过来,指着身后大声嚷嚷。 众人扭头,月魂带着晓婵来了。 龙皓焱向他使了个眼色,起身抱拳,“公子回来了。” 既然他们已然误会了,这也是个掩饰身份的好办法。月魂会意,大方地笑了笑,带着晓婵入座。 这一顿饭,那些美貌的夫人总拿眼角C混光来瞟他们三个大男人,气势霸道,高大轩昂……完全就是女人杀手。 三夫人尤其看得多,总看龙皓焱。看着看着,脸颊上也泛了桃红,从桌边起身,去老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老爷便乐呵呵点头,朗声说道:“夫人高兴即可,桃儿,陪夫人去吧。” 这还真是个宠爱小老婆的男人!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只见来了一个俏丽的丫头,轻扶着夫人的手臂,二人往外慢慢走去,到了门槛处,夫人又回过头来,冲着龙皓焱一笑,拿着帕子的手在唇上一掩,这才低头远去。 已经逗弄得如此大胆了,连龙皓焱都觉得有些尴尬,生怕引来主人不满,让月魂难堪。 可许老爷子就像没看到,一直满面笑容,问月魂在京中的事。 “老爷子,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陶伊搁了筷子,笑眯眯地问。 老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你们来得巧,正好是我们锁香城里一年一度的祭祀。由锁香城城主慕容闻主持,我们的田地茶林的租农乡民都会来参加,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正式开始。但最近闹妖精的事,只怕不安全,我决定不让孩子去凑热闹。” “哦?都有些什么?”十一眼睛一亮,愈加兴奋。 “有打猎,撒网捕鱼,还有晚上的赛舟,胜者都有五十两银子的奖赏。”老爷子晃了晃五根手指。 此时突然有只瘦骨嶙峋的狗从一侧冲出来,直扑陶伊。 左晓婵手起手落,一支筷子飞掷过去,打到狗的眉心,狗儿往后一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呀,月魂夫人会武功?”老爷子惊讶地问。 “哦,我们一起……练的。”月魂很尴尬,晓婵的身份很特别,以前是龙皓焱的妃子,现在是十一的身边人。 晓婵淡然一笑,她一向淡定,除了十一,还没人能扰乱她的心神。 “夫唱妇随,好哇。女娃儿学点武功好。”老爷子点头,大声感叹。 “我不要学武,我不要杀人。”府里的小小姐却抗议起来,一脸惊恐的模样。 “这些日子闹妖,吓着她了,老四,送小姐回房去,把花兔儿给小姐找回来。”老爷子赶紧让人把小姐带回去,起身朝各位抱拳,“既然几位想去看看祭祀,现在就出发吧。” “走啊。”十一起身,拽起了陶伊。 慕容闻在城外的山庄离锁香城十里路,一走进去只觉得巍峨壮观,让人震撼。他们从未想到除了皇宫和豪门之外,一个民间富商居然拥有这样的庄园。 一路亭台楼阁,飞馆生风,重楼起雾,花林曲池,名贵的花卉,在这里就像开在路边的野花一样,随处可见,芬芳迷人。 转过一片翠叶如玉的凤尾竹林,一道瀑布如白练一样轰鸣落下,在下方如古仆美玉般的小湖里激荡起水花阵阵。 一叶扁舟在湖中等待,见一行人到来,两名船夫跳下船,放下舢板,请众人上船。 沿湖前行,水路越来越窄,渐渐的,只能容一船勉强通过,两岸不时有鸟儿啾鸣婉转,在幽静的林间不停回响。 “快到了,慕容庄主已经在那里了。”船夫健谈,一路上幽默风趣,说了好些奇闻逸事,此时指着前方的广阔草地,笑着说道。 “许老爷子他们不走这条路?”十一看着岸上的芳草萋萋,沉吟一下,低声问道。 “哦,老爷子他们只观赛,所以走陆路,公子们想参加,所以跟我们走水路,可先一步到谷中。” 船终于缓缓靠岸,三人下了船,往草地尽头走去。 远远的,能听到人声鼎沸,欢歌高唱。 乡民们已经到了,有个慕容山庄的家丁,手里捧着一只肥硕的灰色野兔,野兔上系着红色布条,这就是今天狩猎的目标。 野兔归山,要尽快抓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乡民们多是好玩。他们一年上头,辛勤耕作,难得有一次休息,所以都拿着自制的弓箭,有的索Xing拿着锄头砍刀。就算抓不着兔子,得不到赏金,能抓几只野鸡也是好的,改善一下伙食。而且一年下来,也只有今天上山打猎不用交租。、 听说是老爷子在京中做大官的月魂来了,慕容庄主亲自过来迎接几人,马|屁拍了一堆又一堆 ,听的人脸都要红了,他还在继续。 陶伊实在听不下去,索Xing装着去看兔子,远远地走开。 “时辰到了!” 一名强壮的黑脸皮家丁捧上一只金盘,盘中有红绣球,慕容庄主走到搭建的高台上,向众人说了几句皮肉不痒的客套话,接着有人点着了鞭炮,野兔受了惊吓,挣脱了家丁的手,一溜烟窜进林中。 “月魂公子是贵人,所以还是请月魂公子开赛吧。”慕容庄主满脸堆笑,把金盘递到月魂的手中。 月魂看了看龙皓焱,见他默许,于是拿起绣球往空中一抛,身形闪动,又抓起弓箭,搭箭上弦,金箭出弦,准准扎透正在下落的绣球。 一技惊人,慕容庄主的面上露出了惊愕之色,“月魂公子好箭法,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如此惊人的箭术。” “过奖,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耍耍箭。”月魂是故意露出一手,他能看出刚刚捧来金盘家丁眼底隐藏的敌意,他甚至还发现了这些人脖子后面有可疑的纹身。 如今天下虽已一统,但当年司徒家的宝库也在一场爆炸声中沉入海底,从此不见踪迹,他们有理由怀疑,慕容山庄的富有和这些宝藏逃不开关系,甚至这些人,都有可能是司徒家的遗族。 “走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十一看着四下散开,去追兔子的乡民,笑着对龙皓焱说道。 “好啊。”龙皓焱点头,特地向慕容庄主讨了把乌木弓箭,兄弟二人带着陶伊,一起往林中钻去。 “庄主,这些人会不会捣乱?”家丁上前,一脸狐疑地对慕容庄主说道。 “盯紧点,朝|廷有人传话过来,皇帝已经出京,我怀疑就是月魂身边的人。”慕容庄主脸色沉下,一甩袖,坐到了高台上摆放的太师椅上,一双凹目里全是杀机,“不管是谁,此时绝不能出差错,祈天巫女有令,若有闪失,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慕容庄主才说完,慕容府的管家抹着汗过来,小声说道:“夫人又去……幽会了……” “这个恶妇,我要扒了她的皮。” 慕容庄主脸色大变,双拳重重砸到太师椅的扶手上,铁青着脸,浑身哆嗦。 管家犹豫着问道:“庄主,怎么办?” “凉拌,等我得了祈天巫女的赏识,我第一个宰了她。” 慕容庄主咬牙切齿,却又是无可奈何,气了片刻,才低声问:“这恶妇又和哪里的贼幽会?” “是最近起来的武林新人,叫鬼剑手的。” ———————— 【有些姑娘在文下面问结局的事,不知道大家看书的时候有没有看文的章节名,或者是跳过章节去订阅了吧。其实正文的结局和尾声都给过了,文中有明确的提示。现在是番外,写给喜欢这三个主角的妹纸们看,喜欢的就继续往下翻吧,灰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后面的故事多为欢乐的,希望能在炎炎夏日里给大家带来一些温馨和快乐。】q 第二百一十六章飞雪自悱恻十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飞雪自悱恻 “这恶妇,那人才二十也头,她倒是不要脸皮。” 慕容庄主又怒了,猛地站起来,在台上来回踱着,“罢了,让她去胡混,反正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那我去盯着。”管家转身就走,慕容庄主立刻喝住他, “慢,月魂公子带的随从去哪里了?” “哦,他们去捕鱼了,现在正在湖里。”管家连忙说道。 “那个叫小婵的不错……你们别伤到她,事情办完了送我这里来,我要好好玩玩。另外两个男的,管他们什么身份,把血抽出来,把心脏剜出,祈天巫女要壮年的血来保持青C混容貌,伺侯好了她,我们别的事不用愁了。”慕容庄主面露馋色,低声说了句。 “是。”管家眼角抽了抽,转身走开,看得出对这种事已然麻木。 草坪上很快就静了,慕容庄主坐到太师椅上,品茶,晒太阳,眯着眼睛,一脸诡笑。 此时,十一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树林深处。 “甩脱了。”几人停下,回头看向身后,跟着他们的人不是对手,已经被远远抛下。 “分开走,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猫腻。”龙皓焱向十一使了个眼色。 “我和小婵一起吧,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月魂小声说。 “好,你们去吧,注意安全。”龙皓焱点点头,看着他们二人走远了,才小声说:“这里很古怪,我们也要小心。” “切,还真能有妖精不成?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十一不屑地冷笑。 此时恰有只红尾巴的小狐狸从灌木丛里飞快窜过,还扭头朝他们二人看,乌溜溜的眼睛,篷松的大尾巴,模样可爱。 “唷,狐狸,过来,还不来拜见本王……”十一乐了。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风摇树枝响,小兽呜咽,飞鸟惊慌掠过…… “有水声。” 陶伊顿下脚步,十一飞身跃起,跳上大树,往前看去。 一方碧幽小潭,茂密的枝叶在潭上投下片片阴影,突然,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道白玉般的身影从潭里跃出来,池安宁来不及闭眼,那女子妙曼的曲线已然映入眼中。 他脑中只有刚刚那只小狐狸…… 她如同一朵最洁白的莲,盛开在点点阳光之下,双手捋起了湿漉漉的长发,慢步往岸边走来,玲珑的曲线,抬眸间,那飞扬的妩媚…… “什么?” 龙皓焱也带着陶伊跃上树来,十一立刻伸手掩住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 “非礼勿扰视,会长针眼……我来看,我来长针眼就好了。” 龙皓焱嘴角轻抽,用力扒开他的手,但看向小潭时,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觉? 怎么可能? 这山林里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女人! “人去哪里了?” 兄弟二人跳下来,快步跑到湖边,风拂湖皱,水纹一圈圈荡开,似乎他刚看到的真是一幕海市蜃楼。 “大哥,真是个美人,从未见到过的。” “比我美?”陶伊咬牙切齿地问。 这两个大男人还真不要脸,当着她的面,居然敢如此放肆! “当然没有。” 龙皓焱尴尬地轻咳。 这男人的本Xing就在这里,心是稳的,眼睛是飘的,偶尔看看别的美人儿,也是实在控制不住的事…… 十一走到湖边,掬了把清凉的湖水洗脸,小声说道:“真是古怪,怎么可能不见了,但此处绝无妖气。” “不是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陶伊瞪了一眼龙皓焱,走到十一面前。这世间有神仙,有龙,有精怪,说不定刚刚那女人真是一只狐狸精,那就有趣了,逮只狐狸精回去给十一作伴。 见她沉迷于幻想,龙皓焱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两个人了,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大哥,等我。”十一追过来,还在小声嘀咕。 “你啊,不好好对晓婵,把她变成了徒弟,现在来看狐狸精,真想以后生只小狐狸吗?”龙皓焱没好气地低声训斥。 “哎呀,未必我和人生的就不是狐狸精了?”十一好笑地问道。 龙皓焱语结,也对!他本就流淌着狐狸一族的血,生的孩子也会有狐狸一族的血。 “晓婵很好,但这里……不跳。”十一指指心脏,严肃地说道:“既然无爱,何必拖着她?” 龙皓焱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以示理解,那种心灵的契合,确实难寻难遇。 “我们好像绕回来了。”三人走了一圈,又停到了最开始的那株大树边。 “这林子真古怪,居然能困住我们。”龙皓焱的脸色也渐渐冷竣下来,他迷惑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再度辩别了一个方向,大步往前走去。 一阵悉悉索索声,小狐狸又出现了,这回直接跑到了二人脚下,绕着他们转了个圈,往前奔去,又回头冲他们看了一眼。 “看来这是人伺养的宠物,跟着他。”十一低声说了句,快步跟上。 就算前方有险,龙潭虎Xue,闯一闯又如何?他们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会被这么个小破林子吓退吗?一把火烧了这里又能如何?前方也不知是鬼是怪,居然敢拦着他们! 兄弟二人紧跟火红的小狐狸,一直到了一片野杏林中。杏花酴醾热烈,风一拂,便纷飞如雨落。 小狐狸钻进杏林,沾了一身的杏花瓣。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一个小丫头抱着小狐狸钻出来,狐疑地看着二人。 “站住。”十一拦住她,低声问道:“是这小狐带我们来的,这是何处?为何我们走不出林子?” “你们快走吧,这是庄主夫人用来迷惑男人的阵法,若遇上好的,庄主夫人就会带入她的秘室,若她瞧不上眼,就会杀掉,挖出心脏吃掉的。”丫头左右看地,满脸惧怕紧张。 “那个是庄主夫人?”龙皓焱拧紧眉,低声追问。难道就是刚刚在湖里看到的那个消失的女人? “别问了,你们快走。”丫头越加紧张,埋头就跑。 “回来。”十一连忙拉住她,不许她离开,小丫头急得满眼是泪,又挣脱不了。 “啊……”一道俏丽的身影从林中跑出,面带轻纱,看身形正是昨晚那女子,她用力的拍打着十一,迫他松手。 “小姐,你快回去躲起来,不要让那恶毒女人发现。”丫头急了,眼泪一涌而出。 听丫头如此急切,十一这才慢慢松了手。 陶伊走过来,手掌在丫头面上轻轻一拂,那丫头只闻到一阵淡香,情绪不由自主地就安静下来。 “别害怕,把这里的事告诉我,我会帮你们。”陶伊缓缓出声,这声音是世间最好的镇定药,丫头和小姐都安静下来,怔然看向她。可能是觉得她目光真诚,丫头随即便点头,扶着小姐,引着二人走进了杏花林。 几经周转,进了一只小山洞,她们主仆二人原来就在这里安身落脚。 “小姐才是胡归山庄庄主的亲生女儿,被那恶毒的妇人毁了容貌、毒哑了嗓子赶了出来,那恶毒的女人本是庄主的小妾,现在霸占了山庄,还招了一个有武功女婿,我们小姐回不去,只能在这里躲着,小姐急得病了,昨晚是发病了,才从秘道回了山庄,想找老爷。” 丫头拖着小姐的手,哭泣不停。 “来,我看看你的脸。” 十一抬手,想轻轻揭下那小姐的面纱,小姐连忙扭头,双手掩面,一双大眼里泪珠滚动,一眨,便化成了细雨,滚落不停。 “他医术高超,会治好你的脸,让他看看。”龙皓焱走过来,低声安慰。 女子还是摇头,哭得越加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看得这兄弟二人都心生不忍。 “看来那庄主夫人真是蛇蝎的心肠,如此残害别人,真是该死。”陶伊恼恨地说道。 “你莫怕,只看看能不能治好,我们不是坏人。”十一轻轻抬手,捏住面纱一角,轻轻一扯,那面纱便脱落了,女子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来不及掩上的双脸,半边美若玉,半边黑如炭。但她一双眼睛清澈无比,就似万千干涸沙漠里的一潭清泉,让人一见喜悦。 “无妨,完全可以治。”十一见她惊惧得一副快死掉的样子,连忙安慰起她来。 “真的可以治吗?那嗓子可以治吗?”丫头半喜半疑,连忙追问。 “我看看好吗?”十一轻轻抬起她的下颚,看向她的樱唇,这张嘴很漂亮,嘴型,颜色,都美极,像两片泫然欲开的玫瑰花瓣,还带着天然的芬芳。 女子看着池安宁幽深明亮的双瞳,缓缓张开了嘴。 众人只闻到一阵淡香,这女子应是从小就有服食杏花瓣的习惯,所以身体才带了这样的杏花的香味。若恢复了那半边黑颜,这张脸不知道会有多么艳惊天下,难怪那毒妇会嫉妒,要暗算于她。 “你有内功?”十一的手搭上她雪白的手腕,疑惑地抬眼。 “小姐小时候体弱,七岁生辰时,有一个老尼到庄里来作客,教了小姐一套心法,让小姐时常练习,可强健体魄,也亏了那套心法,小姐这后来也没怎么生命,那毒妇害小姐的时候,她才能活下来。”丫头连忙说道。 ———————— 【有些姑娘在文下面问结局的事,不知道大家看书的时候有没有看文的章节名,或者是跳过章节去订阅了吧。其实正文的结局和尾声都给过了,文中有明确的提示。现在是番外,写给喜欢这三个主角的妹纸们看,喜欢的就继续往下翻吧,灰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后面的故事多为欢乐的,希望能在炎炎夏日里给大家带来一些温馨和快乐。】q 第二百一十七章飞雪自悱恻十一 十一点头,他也探出来了,这女子运行的这套心法确实有助于强身健体,而且很温和。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干什么去……” 小姐弯腰,捡起一根杏花枝,在地上写字,这字漂亮娟秀,一看就是有良好的修养的女孩。 “不要怕,我们会查清楚,来,我先给你开个方子,把脸和嗓子治好。” 十一指着一边的粗木凳子,让小姐坐下。小姐半边如玉的脸上泛起了几分兴奋而羞涩的绯意,她扶着丫头的手,慢慢坐下,又特意扭开脸,不让那半边丑颜对着两个男人。 龙皓焱在一边坐下,看着女子低声问:“小姐,恕在下冒昧,小姐的芳名是……” “我家小姐叫慕容婉,那慕容闻是入赘之后改姓的慕容,原本姓靳。他新纳的那个夫人简直就是个无耻之徒,嫉妒小姐貌美,把小姐的脸毁了,又四处勾搭男人,还想把小姐送给她的野男人,逼得我们不得不藏身此处。”小丫头义愤填膺地痛斥。 “慕容静婉,好名字。”十一温柔一笑,弯下腰来,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脸上的黑斑。 慕容小姐一个激灵,玉白的小脸上涌起一层红晕,还颇有一些陶伊当时的娇羞模样。十一怔了会儿,轻轻地摁住她的肩,小声说道:“不要怕,一定治得好,不过这几日你不能再乱跑,每晚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慕容静婉轻轻点头,一脸感激。 “还有,我想知道胡归山庄的宝库,你能告诉我位置吗?” 慕容静婉立刻面露防备,警惕地站了起来,“你们要那个干什么?原来……原来你们也贼吗?” “你们山庄护不住这宝藏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觊觎此处的宝藏,唯一的办法就是交出来。”十一笑笑,温和地说道。 慕容静婉一脸怒容,指着山洞外驱赶三人,“你们快走,快出去。”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对那小丫头说道:“你照顾好小姐,晚上我们再过来。” “公子,小姐的病真治得好?”丫头追过来,小声问。 “治得好。”十一淡定地点头。 丫头大喜,转身奔过去,双手紧紧地拉着慕容静婉的手,连声说道:“小姐,你听到了吗,你的脸和嗓子都可以治好!治好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不用躲着了。” 慕容静婉低眸看着指尖,眼中有泪光闪过,随即又别开脸。 “她遇到这样的祸事,自然防备心强,我们走吧。”陶伊拉了拉龙皓焱,快步往山洞外走。 十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步跟在了二人身后。 他能肯定,小湖里那身姿美妙的女人不是慕容婉晴,这就有趣了,胡归山庄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等着他们去发现? 那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褪去衣衫独自在湖里戏水,是胆大包天,还是故意引他们的注意? 三人很快就折返到先前的湖边,这一回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再没出现。此时见天色已晚,继续在山中逗留毫无意义,三人决定返回出发的草坪,与月魂他们会合。 “二位公子留步。” 娇滴滴的声音从大树后响起,二人转头,只见那一位美貌的夫人正从大树后姗姗走出。葱绿的抹胸长裙,肩披月白薄纱,一对汹涌的丰艳露出大半,颈间带着一条鸡血石坠子的金项链,红白相映,风情万种。 “这位夫人,有何指教?”十一唇角扬笑笑,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从这密林子里走出一个美貌夫人,不知道是何来路。 夫人唇一抿,巧笑嫣然,“奴家乃慕容府的夫人。” “哦,原来是慕容夫人。”十一和龙皓焱对视一眼,慕容庄主的夫人怎么一个人穿这么少,在林子里面晃? “二位公子远道而来,是我庄贵客,我备下薄酒,想请二位公子共饮几杯。” 她的眼神大胆直接,毫不把陶伊放在眼里,想必是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 但几番神勾搭下来,两个男人却不为动。她一双眼睛咕噜一转,抬步走过去,轻浮地笑道:“怎么,还怕奴家吃了你们不成……不是还有这位小美人在吗?” “能与夫人共饮,实在荣幸。”十一笑笑,把龙皓焱往前一推,“尤其是我这位大哥,特别喜欢和美貌的女人一起喝酒。” 龙皓焱的脸都绿了,恨不能一掌把十一扇进湖里去喂鱼。应付这种妖妇,这种事他可不想办! 陶伊掀掀眼皮子,分明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二位公子,请。” 慕容夫人一把抓住龙皓焱的手,用力把他往身边手了。 龙皓焱瞬间想剁了自己的手!他回头狠瞪了眼十一,不情不愿地跟着慕容夫人往里面走。十一只管扬着下巴,以腹语传音给他,“我如此冰清玉洁,高风亮骨,你是俗人凡人,你不入虎Xue让人占便宜,谁去?” 龙皓焱的牙咬得嘎嘎地响。 “公子牙痒吗?奴家给你挠挠。”慕容夫人扭着水腰腰,想往他怀中凑。 “走开。”龙皓焱忍不下去,慕容夫人身上的香味简直能把人给熏死。哪比得上陶伊一身淡美的香?好想,立刻把这臭女人碎成一堆 烂泥! 陶伊偏着脸,乐呵呵看他的囧态。 跟着慕容夫人往前,居然又到了杏林边,三人顿时生疑。可夫人却没往那山洞里走,而是往右边折行,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一间竹林小屋,里面正有丝竹飘响,门打开,几名只着薄缕的侍女,披散着一头长发,正笑着看向他们二人。 这里面,也没有在湖边见过的美人儿! “请。” 慕容夫人笑吟吟侧身,伸手时,手指上的红宝石戒子像一团浓艳的血,闪着妖冶的光。 十一看了一眼那戒指,从容地走进竹楼,屋里竹香和酒香掺杂,混成一种独特的香味,令人沉迷。 几名侍女掩唇一笑,退到一边,靠窗的吊椅很是精美,是用翠竹编成,一名美貌女子正坐在上面轻摇着,长长的绿裙拖到地上,风一吹,乌发就轻舞起来。 “这位美人是?” 十一佯装轻浮,用骨扇轻轻挑起女子的下颚,四目相对时,不由得有几分失神。 这女子的双眸极美,就像两块润泽的水晶琥珀,一眨,便会有琼浆滴落,这脸蛋也漂亮,白皙的瓜子脸儿,粉嫩的唇轻轻抿着,像两片C混风里的粉蔷薇。 可是十一立刻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这女子美则美已,却像一根木头,呆呆地坐着,不笑,不动,毫无生气。 “这是我的小妹妹。”慕容夫人上前去,手掌轻轻地抚过女子的脸,轻声说着。 那女子毫无感觉,只偏过脸,继续看向窗外。 “她怎么了?”陶伊疑惑地问道。 “从小就这样,一个游方的僧人说,是她小时候被人吓跑了一魂, 这样也好,不知痛,不知伤,不知累,不知斗转星移,我安顿她住在这里。” 慕容夫人端起一边的酒杯,手掐住慕容小妹的下巴,她的唇被她掐开,烈酒就灌进了慕容小妹的唇中,呛得她连声咳嗽起来,脸上迅速绯红一片。 “妹子,好喝么?” 慕容夫人笑起来,前俯后仰的,哪里像个姐姐,分明是个恶毒的黑寡妇!而那几个侍女也过来凑起了热闹,拉住女子的衣裳,一扯,便扯开大半,雪白纤细的颈,俏丽的琐骨,全露了出来。而小妹只知咳嗽,毫不反抗,翠绿的衣裳都被烈酒泅了大半,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十一心生愤怒,不动声色地坐下,手指轻轻一弹,一抹亮光打到了慕容夫人身后那正冲他挤眉弄眼的侍女眼睛上。侍女痛呼一声,连连揉了起来,可越揉,那细如蚕丝的火焰针越往瞳孔里钻,让她逐渐发出了惨烈的呼痛声,血也从瞳孔里冒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在客人面前这样失礼,拖下去。” 慕容夫人大怒,一挥袖,让侍女把这女人拖出了竹楼,转脸看三人的时候,又露出一脸谄媚的笑。手臂一抬,水袖滑到肘上,露出一截雪玉般的手臂,她故意靠到了龙皓焱的肩上,娇滴滴地说:“公子莫怕,只是玩玩而已。” 十一咧咧嘴,目光回到那名翠衫女子的脸上,慕容静婉的病好治,可这绿衫女子痴傻的病他还未见过,若能治好,也算是一大挑战。 “大哥。”陶伊的手指桌上轻敲一下,低声轻咳,不让他继续盯着那女人看。 十一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妹妹何事。” “大哥擅琴,弹奏一曲助兴吧。”陶伊挥挥手,想让他想想办法,让这些女人安静下来,她的狗眼都快被闪瞎了。 “哦,公子还会弹琴?” 慕容夫人掩唇一笑,扭腰过来,手指在十一的下巴上轻轻一抬,笑得更加妖冶。十一眼中戾光一闪,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慕容夫人咯咯笑出了声,媚眼一眨,盯紧了十一。 “这位公子生得好清秀,但是骨骼清奇,内力浑厚,武功不错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飞雪自悱恻十二 十一抱抱拳,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言重了,不好不差,天下第二,我这位哥哥也不好不坏,天下第三。” 慕容夫人掩唇一笑,分明当他说的是笑语,挥挥绢帕,大声说:“来人,拿本夫人的焦凤琴来。” 侍女们连忙捧上了琴和美酒,十一只闻闻,便知酒中乾坤。这慕容夫人还真是个角色! 他笑笑,纤白的手指勾住了七根琴弦,突然用力,几声尖锐的琴声,七根弦绷紧极致,同时断开。 “你怎么故意弄坏我的琴!”慕容夫人手一抖,那酒洒了满手,顿时一脸愠怒地看向了十一。 十一抬眼看来,手指连连拔动断弦,又是几声尖锐的声响,一声比一声高,侍女个个花容失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快停下来!” 慕容夫人大怒,猛地将酒杯掷向了十一。 十一袖子一挥,正击中杯子。瓷杯空中裂开,化成了一把碎片,飞回了慕容夫人。她大骇,狼狈地闪身躲开,连滚带爬地到了窗边,拔出墙上的蛇形长剑,猛地刺向十一,剑如吐着毒信的银蛇,刺到中间时又突然变了方向,挥向陶伊的心口。 这明显是想捡软柿子捏,可她没想到的是陶伊也不好对付,只把手一挥,杯中的酒成了瓣瓣红梅,片片打入慕容夫人的芙蓉面上,把她硬生生打成了满脸麻子…… 鲜血、哀嚎,让这个原本活色生香的小楼变成了地狱。 怜香惜玉只对值得怜爱的女子,像慕容夫人这样的恶妇,实在让十一和龙皓焱难以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之心,她对自己的亲妹子都如此恶毒,何况是对慕容静婉那个可怜的女孩? “毒妇,这酒你得好好多喝几杯。” 十一用脚挑起慕容夫人的下巴,轻轻一踢,她便因为疼痛而张开了嘴。 龙皓焱手一挥,把桌上的酒壶丢给十一,手起壶倾,酒液泄成一道银亮的线,全都喂进了慕容夫人的嘴里。 她平常就爱用这酒来迷惑来庄里作客的男子,只要她看上的,就会引到这竹楼里作乐,还从未有失手过,此刻被十一踩在脚下,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那绿衣女子还静静地坐在竹摇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公子饶命,奴婢只是下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没看到。”一名侍婢爬过来,拉住了十一的袍角,哭号着哀求。 “请公子饶了奴婢,奴婢可以帮公子找到其他人。” 还有其他人? 十一和龙皓焱对望一眼,龙皓焱一枚金针扎进那美婢的Xue位上,暂时让她感觉不到疼痛。那美婢颤抖着跪起,指着竹楼地板哆哆嗦嗦地说:“下面,还有人。” “你先下去。” 十一打开机关,一脚把慕容夫人踢下去,扑嗵一声响过,底下安静下来。 十一这才纵身跳下,龙皓焱刚要跟上时,那绿衣少女突然站了起来,慢香香地往外走去。 “姑娘。” 龙皓焱想拦住那少女,可她木呆呆的,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龙皓焱怕她出去后引来别人的注意,让竹楼里的事走露风声,干脆制住那少女的Xue道,把她也带下了竹楼。 “大哥,看这里。” 火折子亮起,十一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诧异,龙皓焱询声看去,只见面前是十数个大竹笼子,里面都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只怕全是被这慕容夫人引至此处,吸干了精气,变成了这般模样的。 其实若有定力,不喝那酒便是,只可惜很多男人在美色当前的时候,总是难以控制,以为偷香一次无伤大雅,结果让自己变成了人家的工具,落到这般生不得、死不能的悲哀地步。 “放出去吗?”十一问了一句,又摇了摇头,自己回答自己,“这种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他一面说,一面扭头看来,这才发现被陶伊紧紧牵着的绿衣少女。 “你怎么把她带下来了?” 十一拧眉,笼中的男人可都光着呢,不过光着和没光,似乎对绿衣少女来说没什么区别,她呆呆怔怔,如同木偶,连呼吸都几乎听不到,若非手心还有温度,陶伊真会以为自己牵的是个玉雕。 “她突然要出去。”陶伊慢步从竹笼里走过,到了最里端的石壁前,石壁上刻着若干花纹,十分古朴神秘。 “这是地库入口。”龙皓焱看了看绿衣少女,从她脖子上拽下了蝴蝶玉饰,按进石壁的一枚蝶型花纹里,那石壁就毫无声息的打开了。 地库里搁的是胡归山庄的宝物,堆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大箱子,数十个一人高的红珊瑚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妖娆耀目,各种精美玉雕让人眼花缭乱…… 二人慢慢进去,随手打开箱子,里面装着金锭,金锭下刻着清晰的司徒国库的字样。 胡归山庄居然真是司徒遗族的落脚之地! 十一并不怕那些皇族中有漏网之鱼,也不怕这些人有复国之心,他怕的是——这一切似乎被人在暗中Cao纵着,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山庄,又轻而易举地走进了这宝库。那镇着妖气的宝塔,山林里的神秘少女……怎么越想越不对劲? 真会这么容易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陶伊笑笑,又顺手拿起了几串珠宝,掂在手里看了会儿,也塞进了怀里。 “陶伊,你也贪财?”十一嘴角轻抽。 陶伊笑而不答,只转身往外走去。 十一快步跟上,到了门边时,龙皓焱才弯腰提起了被十一踹下来的慕容夫人,一路拽着,把她拖出了竹楼。 “姐姐,回家……” 绿衣少女突然喃喃出声,又往前面走去。 “她会说话。” 十一一怔,只见这少女一面走,那绿衣衫一面从肩上滑落,那美妙的背上布满鞭痕,分明受过穷凶极恶的对待。 这才是让人怜爱的对象,尤其是如此之美的少女,居然如同木头一般呆讷。 陶伊的心里滑过几分同情,对十一说道:“你若能治,也替她治治。” “我方才探过她的脉搏,十分古怪,不似先天如此,倒像是是什么药物的作用。”十一摇了摇头。转身将一只小瓶打开,将小瓶里墨绿色的药汁倒在了地上,又将火折子丢上去,瞬间,这竹楼就成了一团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火焰。 “回家,静婉要回家……” 这绿衣少女继续喃喃轻言,跟在她身后的十一和龙皓焱猛然怔住,这少女是慕容静婉?那石洞里住的半颜美人又是谁? “姑娘。” 十一拦住少女,少女仰头看他,琥珀双瞳里有水光潋潋,像两汪吸人魂魄的深湖,让十一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别看她的眼睛。” 龙皓焱手里的骨扇打开,遮住十一的双眼,另一手挥起,一方面纱落在少女的脸上。 “她会妖术?难道她的痴傻是装的?”十一扭头看来,浓眉微拧。 “是装是妖,带回去便知。她的妖术只能迷惑你们男人,对我无用。” 陶伊取出一根细细红绳,一头系在少女的手腕上,一手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拉着她往杏林中走。 只要两个自称慕容笑晴的女子碰面,一定能分出真假。这胡归山庄的秘密也能窥个大半。 竹楼已烧成灰烬,远远的只见一群猎户跑了过来。二人闪进了林中,只见那些猎户冲到竹楼外,小声议论起来, “慕容小姐的竹楼怎么被烧了?” “慕容小姐人呢?” “去告诉庄主吧,慕容小姐的竹楼被烧了。” “哎,慕容小姐真可怜,老庄主死了之后,她又痴又傻,三夫人在家里兴风作浪,她只能任人欺负。” 十一扭头看向少女,隔着白纱,这少女的美更加神秘迷人。 他向来大男人,有超强的保护欲,这样可怜的女孩,又美得让人心疼,一时间心里的那根弦被轻轻拔动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有只迷路的小蜂鸟,不经意间闯进他的灵魂,翅膀一阵乱扇,便把他的呼吸给搅乱了。 “不要看她的眼睛,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告?这女子的眼睛很古怪,有些像摄魂术,你定力不够,看久了,就会被她迷惑。”龙皓焱又责备了几句。 十一嘴角牵了牵,回了一句, “大哥,定力不够的是你吧,看,月魂他们找来了。” 龙皓焱扭头看去,只见月魂和晓婵正快步跑来,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的,一脸焦急关切。 “好古怪的地方,我们居然被困住了……她是谁?”笑婵看到这美人儿,顿时脸色微变,不安地看向十一。 “慕容家的小姐。”陶伊拉了拉她的手,小声安抚她。 “她的眼睛……她会妖术,她是妖!”晓婵立刻拿出长剑,要刺向少女。 “住手。”十一袍袖一挥,击退了晓婵,低声道:“我还在此,勿需你动手。” 晓婵愕然看了他一眼,垂下头,默默地退到了十一的身后。 陶伊知道晓婵心里受伤,赶紧掏出一块锦帕,索Xing把这少女的眼睛整个蒙住。 龙皓焱拧拧眉,十一分明对这静婉的态度十分不同,不知道是因为少女太美,迷住了他,还是因为这少女的眼睛迷惑了他。 第二百一十九章飞雪自悱恻十三 陶伊牵牵红绳,带着少女继续往林中走。 十一记忆极好,走过的路,不过阵法怎么变,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变化之处。 石洞就在眼前,那女子身上的香味似乎还在空气里萦绕,可是走进石洞一瞧,里面居然空无一物,除了空气里的香味,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怎么搞的?动作这样快,她是逃了?还是被人灭口了?”十一在石洞里寻了一圈,讶然地看向龙皓焱。 龙皓焱的直觉告诉他,第二个可能Xing更大一些,相对这眼睛妖冶的女子,他更倾向于信任丑颜婉静。 晓婵一路上一直在悄悄地看这绿衣少女,尽管有薄纱遮面,眼睛又被蒙起,可是女子妖娆的体态,若隐若现的芙蓉面,绝对能说明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不如,我帮你牵着这女人,我还真要见识一下,她的摄魂术如何厉害,究竟会把我的魂吸到哪里去。”十一突然停下脚步,向陶伊伸手要红线。 “随便你吧,一旦觉得控制不住,叫我就好。”陶伊犹豫了一下,把红绳递给他。 “可是……”晓婵急了,赶紧上前来阻止。 “没事的。”十一淡淡一句,以眼神制止住了她上前来的脚步。 晓婵陪他几年了,头一回被他如此冷落,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陶伊见二人气氛不对,轻咳一声,拉住了晓婵的手慢步往前走去。 “没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随他去碰壁吧,男人总要去吃些苦头,才懂得珍惜。” 晓婵苦笑,轻轻摇头,手指着心窝说:“他这里,搁着你。我怕他情根深种,被心魔钻了空子。” “不会的,他是谁啊?狐狸一族最耀眼的人物,连上神都得绕着他,免得被他的尖牙给咬了。云墨在这里的时候,也不去轻易招惹他。屈屈小女子,能拿他如何?他是男人,女人占不着便宜的……” 晓婵微微叹息,轻声说:“突然后悔来这里了,怎么总感觉,我要失去他了。” “晓婵,我们静待花期,不必与俗脂争抢。” “但她不是俗脂,你看她的脸,多美。我只怕连她三分都不及。”晓婵扭头看了一眼,伤感地说道。 “浮在脸上的美,和沉在眼底的美,都是美,在我看来,你比她美。”陶伊又安慰道。 “因为你我感情好,所以这样啊。” “难道十一与你感情不好吗?你们相伴五年,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害怕了呢?”陶伊握紧她的手,给她鼓劲。 晓婵又扭头看,十一正解开婉静蒙眼的帕子。 “既然你也叫婉静,我就叫你婉静姑娘,是妖是人,我们试试便知。” 他靠过来,虽然说得豪气,可他也知道晓婵不是开玩笑,所以另一手已经打开了骨扇,随时准备遮眼。 当锦帕从手中滑落时,这少女一双美丽的大眼中也滑出了两行泪水,美人哭泣的时候也是美的,尤其是这种含着怯意的哭,让男人根本抑制不住心里的保护欲。 “爹爹,婉静要回家,不要把我关在楼里面。”她拉住十一的袖子,怯生生说了句。 “嗯,回家。”十一不露声色地抬起白玉骨扇,挡在眼前,另一手拉住婉静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蝴蝶。”婉静仰头,突然笑起来。 明明脸上还有晶莹的泪珠,粉玉般的唇角又有了笑意。 十一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飞快伸手,两根手指在她的唇上摁了一下。 冰冰凉凉,又柔柔软软的!若她是妖,吸精魂为生,她的嘴唇应该是僵硬的。谁知她马上张开了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爹爹,吃……还要吃……” 少女抬起头来,眼中的波光更艳了,嘟起的红唇,直往他手指上送。 “十一。” 龙皓焱薄怒的声音传来。十一连忙松手,像被抓包的坏孩子,一脸尴尬地看向龙皓焱。 “把红绳给我。” 龙皓焱从他手腕上扯落红绳,拖住少女就往前走。 这女子,他都不想直接碰到,他闻到了少女身上不同寻常的香味,他生平第一次闻到这样诡妙的香,根本说不出是何种香味。 “大哥,你看,我只是试试她有没有妖气……”十一讪讪地说了句。 “像你这样试?”龙皓焱实在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你是什么意思?”十一心中生恼,不过碰碰小美人的小嘴巴,龙皓焱居然小题大作。 “她身份不明,你少在这里心神荡漾,去和陶伊一起走去。” 十一撇撇嘴角,摇着白玉骨扇,慢香香地跟在众人身后。 “臭狐狸,你少胡来。”陶伊也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没见过妖精似的,难道就在这里要沦陷了吗?这少女虽美,但实在过于诡艳,根本不适合他! 前坪中,猎户们各有收获,有个男人猎到了那只灰兔儿,正高高捧着,向慕容闻讨赏。 慕容庄主似乎还不知道恶毒的慕容夫人被杀的事情,正满脸堆笑,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银锭,递给那猎户。 草地上一片欢呼声,响彻云宵。此时霞光渐艳,给这些正处于兴奋中的人们脸上抹上浓如血的色彩。 见他们几人折返回来,慕容庄主的目光落在绿衣女子身上,不由得一怔,当下就从椅上站起,大步往台下冲,拉住绿衣女子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你们怎么和婉静在一起?” “她是慕容婉静?你确定这是你的女儿?那你可知在山洞里还住着一位丑颜的女子,”龙皓焱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呃……是,也不是。”慕容庄主为难地说了一句模拟两可的话,又问,“你们在哪里遇到她的?” “我们追兔子,遇上了她,见她行为怪异,就把她带回来了。”十一走上前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慕容庄主摇摇头,带着几人往高台上走,落座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哎,当初庄主招我为婿,我洞房之夜并未见到新娘,庄主说她身体不适,三天之后,才让我和她见面,而且还隔着纱帘,所以我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未真正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她有种怪病,在月圆之夜总要吸取血液,所以庄主把她安顿在林中的竹楼里,遇上发病的时候就把她捆绑起来,喂她喝些家禽之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给我生了个女儿,我硬生生被她戴了个绿帽子!后来庄主去世之前,把胡归山庄传给我,唯一的条件便是要善待她和女儿。” “于是你连庄主的小妾也一并接收了?那个什么慕容妇夫人就是你的宠妾吧?”陶伊嘴不饶人,在一边冷笑。 慕容庄主脸上红了红,打了声哈哈,转头唤来管家,要送慕容婉静回去。 “不用送回去了,既然她有病,交于我们来治便是,也算是我回报庄主厚待之礼。”十一出声阻拦。 慕容庄主怔了一下,讶然问道:“二位公子还会治这种怪病?” “一试。”龙皓焱淡淡说着,目光看向人群之中。 那些猎户们正好奇地看着慕容婉静,那眼神有疑惑,有不安,有刺探,更多的是惧怕。 慕容庄主不再多言,这笑面虎最爱打哈哈,道了谢,便让管家安排晚上的行程,就在这草坪上会有篝火大会,还会趁夜下河捕捉深湖中平日极难捉到的鱼,奖励是两百两金。 “庄主,接下来……” 管家凑近慕容闻身边,一双眼睛里闪着精光,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十一和龙皓焱的背影不放。 “那恶妇找到没有?”慕容闻端起一边的茶碗,大口喝了一口,怒气冲冲地问道。 “还没有,不过那竹楼被烧了,可能就是他们几人干的。在里面并没有找到尸骨,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管家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慕容闻把茶碗重重一碰,咬牙说道:“这些人一定是为了地库宝藏而来,那钥匙丢了这么久,再不找到,只恐生变,还是赶紧想办法打发这些人走,以免圣女发怒。” “不如……”管家凑在慕容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慕容闻便猛地扭头看向他,半晌,恶狠狠地笑了起来,“你这狗东西,心肠倒真狠毒。” “嘿嘿。”管家一笑,抱拳说道:“那小人这就去办?” 慕容闻挥挥手,目光转身小湖。远远看去,那湖就像一块温润的玉石,镶嵌在天地之间,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道:“去吧,办成了,我一定在圣女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让你早日摆脱奴籍。” “是。”管家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慕容闻闭上了眼睛,往后一靠,开始摇晃起双脚。 浓血般的残阳慢慢暗去,黑幕如潮,悄无声息淹没而来。小湖里已有小船驶出,精壮的渔民脱了上衣,一跃而下,去水里捉鱼领赏。篝火熊熊燃起,烧透半边天,歌舞已起,简单的乐器,小鼓、小锣、笛子、胡琴……奏成丰收的梦想。 龙皓焱和十一站在人群里,在他们的治理下,百姓们能有好收成,能有好日子,对他们来说真是莫大的安慰。 这也是龙皓焱这些年来拼命想做到的,让每一个百姓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米吃,有闲银。当年上神让他发誓,梅妖为后,必须天下太平,不然依然会收走陶伊之魂。 第二百二十章飞雪自悱恻十四 “来,二位公子,喝一碗,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味道可好呢,还望二位公子不要嫌弃。” 一位老伯乐呵呵地端着两只粗瓷碗过来,碗里装着香醇的米酒。 “谢谢。” 龙皓焱大方接过,仰头喝下。 祀人想阻止十一,可是他见龙皓焱已经喝下,自然不会露怯,也一脸笑意,接过了老伯手里的瓷碗,一口饮尽。 粮食酒,自然比不上宫廷御酒,但是有种天然的粮食醇香。十一放下瓷碗,笑着向老伯道谢。 “呵呵,二位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湖中捕鱼。” 老伯又指向湖中央,笑着说道:“每月月圆之时,湖中都会有肥鱼浮到湖面,若能捉到肥鱼,便能得到两百金的赏金。” “呵,我们就不和大家来抢这赏金了,祝老伯您好运气。”龙皓焱向他抱了抱拳,委婉地拒绝。 老伯嘿嘿一笑,也不勉强,转身走开。 “酒中有药。”十一打开骨扇,轻轻摇了摇,淡定地说道。 “什么?你为何不早说。”龙皓焱一楞,十一百毒不侵,即使中毒,也能自行解除,他可不行! “小弟你尝尝人间各味也是好事。”十一唇角扬起,促狭地笑。 “算你狠。”龙皓焱瞪他一眼,暗中运功,果然有股热量在血管中加速涌动,几分躁热慢慢升起。 “这是什么药?”他调息一会,忍不住问。 “嗯,可能是鞭之类的,有可能是驴|鞭,也有可能是鹿|鞭,很补。” 十一轻描淡写一句说出,龙皓焱的脸都绿了,他们正值壮年,这大补的酒会流鼻血的好不好! “还好我生下来体质弱,这酒对我来说挺好。”十一又轻咳一声,以扇掩唇,暗笑着,慢步往小湖边走去。 “你……有没有解药?” 龙皓焱又吃了个哑巴亏,别忘了他修炼的可是至阳至霸的内功,上火这玩艺儿于他来说虽不是病痛,可要让他当众流鼻血,却是一件大大丢脸的事。 “没有。” 十一摇头,扭头看来,一脸坏笑。 “那把你每天用的蟾蜍丹给我吃一颗。”龙皓焱黑着脸向他伸手。 十一连忙捂住了腰上的锦袋,骨扇指向小湖,“吃药,还不如下水去游泳,既泡了冷水澡,又消耗了精力,否则……你只能去找个地方,找个姑娘,或者用你的手来解决。” “十一,你给你回来!” 龙皓焱气得够呛,可又办法,只能依着他所说,大步往湖畔走去,身形敏捷跃起,落上一艘已然摇出十几米的小船,惹来一阵喝彩和惊呼声。 “公子好功夫。” 有人用力拍手,有人大喝,有人惊叹。 “主子!” 月魂也想跃起,却被十一摁住。 “你去盯着庄主,让晓婵自己小心。” 晓婵站在一边,这是进山庄之后,十一又一次把她推开,以前他可是去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 她抬眸,匆匆扫了一眼十一,转身就走。 十一的视线追着她,唇角抿紧,直到她走远了,才随着身后的几个渔民,上了一艘小船。坐在船舷上,听着浆划破湖面,水声哗啦啦响着,浪涛轻拍……“哗啦啦”…… 前面水花声陡然大了,龙皓焱和几个渔民跃进水中,十一的眼角又有了笑意。这个哥哥,虽然身为皇帝,却不失为人之纯朴,待人真诚,心怀天下,丝毫没有他其他人身上的奢糜恶习。 “还坐着,快下来。” 突然,一只手从水面伸出来,猛地抓住十一的脚踝,一用力,把他拉进了水里。 哗…… 水声散开,十一浮出来,瞪着龙皓焱,一脸铁青。 “你怎么能这样,我的蟾蜍丹是不能见接地水的!这下全毁了,我每天得服用一颗,现在怎么办?” “我管你。” 龙皓焱冷笑,他现在热得够呛!十一居然拿这事来戏弄他,他哪里还像个兄长?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必须得报复回来! “懒得和你说。” 十一恼了,一摸腰带,装着药的香囊居然已经不在了,可能滑进了湖中。 “你若不给我找回来,我可不客气,我要突然露出狐狸尾巴,第一个就吃了你。”他扭头看向龙皓焱,气冲冲责备。 “呵,那我可真要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龙皓焱瞟他一眼,自顾自地沉进水中,像蛟龙一样在水里游行。才浮出水面时,突然有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用力地把他往水底拖,他拧了眉,以为这是十一的恶作剧,双腿用力弹了弹,心里正烦闷的他,没去理会水底的人。 那双手撒开,又再次抓上来,这一回的力量更大,咬到他的腿骨上,疼痛难忍,他迅速反应过来,这次抓他的不是手,而是嘴!他在水里一个翻滚,看清了渔民嘴里所谓的肥鱼…… 龙皓焱突然想骂人,什么肥鱼,分明是悄悄潜来的鳄鱼! 他能海中徒手搏鲨,自然不怕这鳄鱼,等等,他猛地想到第一次抓他的手,莫不是十一向他求救? 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他不再掩饰武功,一掌劈在凶猛袭来的鳄鱼的头顶,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过,大团的鲜血泅开,紧接着便是四处响起的惊恐的尖叫声,又有七只鳄鱼扑了过来,有渔民被咬中,胳膊大腿被撕开,血腥味儿又腥又臭地散开,让人想吐。 龙皓焱无暇顾及他人,一个倒栽,潜进深水,想去找十一。 此时的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住了,懊悔去和十一恶作剧,弄掉他的香袋。他每日要靠蟾蜍丹压制狐狸的味道,以免引来各路小妖。 鳄鱼紧随而至,扑来撕咬他,衣衫被扯开,他的腿被咬了一口,血染碧湖。 龙皓焱一摁腰上的腰带,一柄细长软剑弹出,剑分湖水,刺中正咬着他腿的鳄鱼的眼睛,狠狠刺穿,又迅速撤回,狠狠挥下。剑光闪过得,另一条鳄鱼的头身分了家。 “十一。” 他抽身回来,继续往水里潜。 “十一,回答我。” 黑漆漆的湖水里,有鳄鱼的断肢,有渔民的尸|体,他抓住一具被撕裂的身体,身体上的衣衫虽破,又被血浸过,但是依然认得出是产自南方的织锦,他心跳加剧,几乎没狂吼出来,愤怒之中,一身强劲内力陡然暴发,震得还在追咬他的鳄鱼都翻了个边,他挥掌砍下,一阵掌风扫过,终于把袭击他的鳄鱼都送去了地狱。 一艘小船靠近,陶伊焦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相公,上来吧。” “上什么?还不让月魂过来找人!” 龙皓焱怒斥一声,岸上的人都跃下水来,和他一起往水中潜去。陶伊随身携带着明珠,在水下可以照明,幽幽冷光照亮水中之惨状。 像这种湖,是不可能滋生这种凶猛水兽的,一定有人故意趁夜色放进凶鳄,想谋人Xing命! 龙皓焱在水中渐渐冷静,他和十一有心灵感应,可现在他一点有关十一的感觉都感应不到,说明十一并不在湖中,说不定他已落进敌人的手中。 龙皓焱浮出水面,掬了把水,狠狠揉了揉脸,开始后悔和十一开那样的玩笑,捉弄他。 此时龙皓焱自责得只想狠揍自己一顿,他上了小船,用力扯开了衣衫,颓然坐下。 “相公,您流血了。” 陶伊跪在他腿边,看着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心痛得直落泪。 “没事。” 龙皓焱推开陶伊的手,拒绝上药,他要留着这痛惩罚自己,警示自己,在身处险境的时候,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 十一一路游出老远,在一片深深芦苇里停了下来,此处离小湖中心已经远了,风吹芦苇低,雪白的碎花四处飘开,萤火虫轻轻掠过眼前,月光美得如梦如幻,四周静谧,只有风吹芦苇唱,水声轻轻淌。 十一上了岸,抹了把脸上的水,四下打量着。 胡归山庄的风水确实不错,依山傍水而建,从高墙大院外面看不过是寻常的大户人家罢了,可走进胡归山庄才知道,这里简直像一潭触不到底的水,越往前游,越觉得神秘古怪,让他好奇心大涨,只想早点探个清楚明白。 一团毛绒绒的小兔从一边钻出来,踩过他的脚,屁|股一翘,送了他一串臭轰轰的黑豆豆,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巧地跑开。 十一连忙甩脚,踢开那些脏东西,月光照到那小兔的皮毛上,是那只小花兔! 十一心中生疑,拔腿就追,远远的,只见那小花兔绕过几棵野生桂花树,不见了。他追至树下,满头的野桂花被风摇落花瓣,香气袭人。 “爹爹。” 幽幽的声音响起来,他扭头一看,只见月光笼罩下,绿衣少女慕容静婉正披散着一头黑缎长发,站在桂花树下,雪白的桂花落在她的肩头,衣衫滑落半边香肩。 “你怎么在这里?” 十一惊讶极了,晚上出来的时候,他让侍卫守在笑晴的门外,看好她,保护她,她怎么可能出现在小湖的这边。 “爹爹。” 绿衣少女慢慢往他面前走来,十一很快就发现她和白天有所不同,琥珀一般的双眼里光华流转,那张朱唇有着血般艳丽的色泽。 第二百二十一章飞雪自悱恻十五 十一猛地想到了东方闻的话,慕容静婉有怪病,月圆之日必会吸血。难道是因为她犯病了,咬死了侍卫,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静婉姑娘,我带你回去。” 他指尖运功,随时准备点住笑晴的Xue道。 可是慕容静婉却突然伸手拉开衣衫,让身上的裙子如水银一般,从光洁的身体上滑下…… 十一也算是见过美人的男人了,但是这少女的美还是震撼到了他,鼻中一热,便有滚烫的血流了下来。 该死!他一抹鼻子,恼火地在心里暗骂自己,居然会出这样的洋相。 “爹爹。” 慕容静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柔软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冰肌玉骨,天然体香,柔媚娇嫩。 十一的脑中瞬间涌出无数个赞美这女孩子的词,只是这些词还是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他虽欣赏,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热血的躁动,不愿意伤害这可怜的女孩。 可慕容静婉并不知他心里的躁动,只把柔软的身体在他身上轻蹭,一遍一遍地叫着爹爹…… “姑娘,我不是你爹,你先听我说。” 十一见她并没有吸血的样子,便用手轻拍着她的手臂,才说完,笑晴突然就抬手拉开他的湿衣,一口咬到了他的胸膛之上,尖尖的牙锐利地陷进肉里,血腥味儿顿时渗进空气之中。 “喂!” 十一吃了一惊,这慕容静婉正在用力吸吮着他的血,像饿极的小兽。 他手起手落,点住慕容静婉的Xue,一声微微的嗝声,静婉就不能动了,就像一段完美的玉雕,被他扛了起来。 “带你回去看病,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真的会吸人血。” 十一另一手揉着胸口,这一口咬得极不妙,正在他的心口上,几乎没把他的肉给咬掉了,血正在往外渗着。 他掏出伤药小瓶,把药粉倒在伤口上,止血消毒。 “爹爹。” 突然,被他扛着的静婉又动了,居然这么快就冲开了Xue位!十一的肩又被他咬住,又是狠狠一口,她又开始吸血。! “臭丫头。” 十一恼了,被女人连咬两口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还是个神智不清、且不得了什么病的丫头,他的狐狸血,岂能让人随意喝去?他的耐心很快就没了,手一挥,把慕容静婉丢到了地上。 “嗯……饿……” 慕容静婉被他丢到柔软的草地上,又跪坐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腿,这回子把他吓得够呛,因为她要咬的地方是……是男人的那里! 他连忙推住她的额,不许她继续,慕容静婉挣扎起来,抬头看他,嘤嘤哭泣,玉白的小脸上全是渴望和委屈。 “行了。” 他黑了脸,手指点着慕容静婉的眉心,把她推倒。 “爹爹,让我喝一口。” 笑晴琥珀般的双目里光芒开始缓缓转动,像两汪吸魂的深水,让十一又开始有流鼻血的冲动了。 这丫头实在邪门,他有些招架不住。但摸她脉搏,并不是妖。难道身上有什么控制她的妖物? 他弯下腰,一手摁着静婉的肩,一手抓起她的手,手腕上那只玉锣看似平凡无奇,但又隐隐给人不安的感觉。于是他把镯子从她手腕上强行褪下来,对着月光一照,果然,镯子里面有一只浸满血的蝴蝶! 正在琢磨这是什么妖物时,慕容静婉的手居然已经捧住了他的那里,小脸埋上,张嘴就要咬。 十一的冷汗都涌出来了,这一口下去,他还不得废了?他连忙制住她,捡起她脱在地上的衣,几把扯成布条,把她的双手双腿都捆了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姿势啊,她本就身无一物,现在该鼓出来的地方更鼓了,让人真忍不住想抓几下,神秘美好让人尽收眼底。 十一又开始流鼻血了。 他索Xing又扯了一片布,把双眼紧紧蒙上,只凭听觉,抱着慕容静婉往前走。这女子和她的镯子都古怪透顶,一定要揭开这个谜题。 远离芦苇荡,桂花香和小湖一起远去,前方传来猫儿的叫声,他刚想扯下蒙眼的布,脚下却突然落了空,身体一轻,抱着她一直往下坠去,他连忙扯下蒙眼布,施展轻功,双足在陷阱的石壁上用力一蹬,缓和了下降的速度。 这陷阱极深,只怕有上百米深,落地的时候,慕容静婉已经哭了起来。 “爹,怕。” 其实她叫他爹,这称呼怎么听怎么怪异。就算那老庄主在世,慕容静婉也不能这样光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吧?简直疯了! 这时一阵酸腐恶臭的味道冲得他头晕脑涨,拿出明珠照亮眼前,地上铺着森森白骨,还有未腐尽的尸|体,简直是个人间地狱。 他拧了眉,仰头看向洞口上方。 四周的石壁上布满湿滑的青笞,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看到。一阵冷风吹来,慕容婉静打了个哆嗦,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一个名字。十一听不清晰,也懒得去听,这里臭得让他难受。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小心地打开了瓶盖儿,把液体倒在脚下,那液体迅速往四周弥散,一阵异香过后,白骨居然真的全没了,化成了水,钻进土里。 这总算解放了他的鼻子和可怜的正翻涌酸液的胃。 “送你们去投胎,早早走吧。” 他把小瓶收好,转头看向慕容静婉,她正偏着头,微蹙着眉,盯着石壁目不转晴,像看到了什么古怪的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月的光照在那里,只见一圈青笞中间有一片明镜似的石头。他曲指一弹,暗器飞去,正中那块镜石,清脆的响声之后,那镜石居然缓缓往里面凹陷而去,然后,整个石壁都开始往地底下陷,露出一道幽暗的小门。 “爹。” 慕容静婉突然笑了,拔腿就往那里走。 十一拿出匕首,紧跟上去。穿过长长的漆黑的通道,他一直暗记着步子,足足走了一千一百步,笑晴的步子才慢下来,有风吹进,带来似曾相识的花香…… 他拧拧眉,记得这花香在出发时的河道边闻到过。 慕容闻说这位女子是慕容静婉,而那位半颜女也自称慕容静婉,谁真谁假,要如何定论? 他心情复杂,一直跟着少女往前,出秘道的地方居然是一棵几人抱的大槐树,这树的下半部分树干已经空了,正好容纳少女自由出入,而他不得不紧缩起身子,才勉强钻出去。 这里是山庄的后院,此时静寂无人,几排屋子里都无灯,墙边的杂草不知被什么东西踩过,悉悉索索的响。 “脏。”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了一声,走向院中那口小井,弯腰,用小桶摇上一桶水 ,举起来,迎头浇下。 她就站在十一的眼前洗浴,十一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君子,若有美人,他想扑上还是会扑上,可若是这样一个神智如同三岁小儿的女人,也不知是真疯假疯,他还真提不起那个劲儿。罢了,权当看木偶戏,他十一又不是凡人,不会像龙皓焱一样,成天痴缠着一个女人不放,好像没有那回事儿就会死掉。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掬了冰凉的井水往脸上浇,洗去血渍,也平复躁动的心思,然后退到一边,等着她洗完闹完。 反正血也被他喝了,他是一定要弄清楚这邪气的玉镯到底从何而来?两个静婉,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邪恶的势力在悄然滋长,想和他们作对为敌? 吱嘎…… 院门轻响了一声,他迅速闪身,跃上了大槐树,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 “静婉。” 来的是跟在慕容闻身边的管家皮,一脸笑肉不笑地走进大院,满脸贪婪地看着笑晴完美无暇的身体。 “我知道你会回这里,今天喝饱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静婉又恢复了痴痴傻傻的样子,呆呆地坐在井台边上,仰起美丽的脸,看着天上的月亮。十一拧眉,这女子也不知道闪躲,就让人这样看? 静婉只呆呆地转过头来,长发如缎散落,遮住胸前的玲珑。 从十一藏身的角度来看,月光轻抹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这女子的神态简直太美了,美得有点不真实。 “你……”静婉突然开口了,很慢很慢地吐出一句话,“你欺负我……爹会打你……” 管家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桀桀地笑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需要再装,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会保护好你。” 他伸出大手,往静婉的脸上摸去。 突然,有两点锐光疾如闪电,从他的手腕穿过,顿时让他惨叫起来,捂着鲜血模糊的手腕,怒声大骂, “谁暗算本大爷?滚出来!” “本大爷会走会跳,就是不会滚,不如你教教本大爷。”十一从树上跃下,脸上多了副面具。这是他的骨扇,只要往两边弯折,就是一张白面具,在星光下闪着森冷的光,无端地多了几分寒意。 “你是谁?” 管家见到从天而降的他,吓了一大跳,退了两步,盯着他脸上的玉骨面具,脸都扭曲了,大手在腰上一拽,便多了一把黝黑的铁爪,铁链一挥,狠狠抓向慕容安定。 第二百二十二章飞雪自悱恻十六 “老饿鬼武功还不错。”十一冷笑,身形一闪,一掌抓住了铁爪,用力一甩,巨大的力道把管家给抛了起来,甩出老远才落地。 “你是什么人?”管家脸色大变,在地上翻滚几下,勉强跃起,瞪着十一斥问。 “你主子。”十一脸色一沉,不再多言,将铁爪用力掷回。 管家慌慌闪避,却被铁爪狠狠抓住了肩膀,又被抛了起来。 这回摔下去,管家没能再爬起来。十一的武功霸道,这一招几乎把他身上的骨头全震碎了,躺在地上跟个赖皮狗似的,只会哼哼,不能动弹。 “在这里呆着吧。” 十一拉起铁链,把他挂到了树上,他暂时还不会死,明儿他还要利用这人。 看了会儿赖皮狗在树枝上摇晃,他这才转身走向,脱下外衫包住慕容静婉的身体,揽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谢谢。” 虽然迟钝,并且口齿不清,可十一还是听清了,他讶然低头,原来她还有意识清醒的时候,看样子有恢复正常的时候,这全得仰仗他了。 “抱抱。” 他还没想完,慕容 静婉已经停下脚步,把身子偎进他的怀里,双臂抱紧他的腰。 柔软的身体带着少女独特的体|香,让十一有种特殊的满足感,他毫不犹豫地抱起了她,大步往前坪走去。 此时的前坪已经乱了,龙皓焱已经带着几人出去寻找十一,家丁们又正在林子里胡乱翻找,见到二人回来,立刻蜂涌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十一傲气地质问。 “你小子摊上大事了,跟我们去见庄主!”几名家丁互相看看,气势汹汹。 “有事让他来见我。”十一冷冷说着,大步走向自己住的房间。 家丁们互相看着,突然纷纷拔出腰上的大刀,向他围了过来。 “你这个恶贼,杀我们庄主夫,烧掉小姐的竹楼,还在湖中放进凶鳄,害得不少村民丧生,实在该死,我们庄主要把你送到官衙,让官府治你的罪。” “什么东西?” 十一哑然失笑,这些人是脑子烧糊了吧,把他交给官府?他想把笑晴放下,可她却越抱越紧,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爹,凶鳄吃了爹……” 她不停地呢喃着,终于说得清晰了一点。 十一一凛,难怪方才在地道时隐隐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原来是湖里出了事,不知龙皓火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兄弟二人互相担忧,很快就有了心灵感应。 他能感觉到龙皓焱正心跳如急鼓,脉搏也跳得如急促乱拔的琴弦,他迅速取出信火筒,往空中放了一枚,然后索Xing坐到了院中,等着龙皓焱他们回来。 他不动手,家丁们也不敢动手,只围着他站着。 慕容静婉左右看了看,坐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拿着树叶玩着,仿佛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到。 刀光寒寒,树影生风,院中的气氛紧张得似乎有人呼吸重一点,就会带来腥风恶雨,血流成灾。 “恶贼,捕头就快到了,你赶紧束手就擒,以免吃皮肉之苦。” 终于,有家丁大胆喝斥了一声,话音才落,他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掌,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而十一到底是怎么打到他的都没有人看清楚。 “十一,你没事吧。”龙皓焱一身是水匆匆闯进。 十一的嘴角抽了抽,淡淡地说:“我能有什么事。” 可他看到陶伊一身狼狈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大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月魂,晓婵你们怎么保护陶伊的?” “无妨,不关他们的事,你有没有受伤?” 陶伊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看到披着十一的衣服,坐在树下的绿衣静婉,顿时怔住。 “你别告诉我,你和她在一起!”龙皓焱指着那女子,没好气地质问。 “是啊,我救了她。” 十一点头,此时的他有些相信面前这痴傻的姑娘才是真正的慕容静婉,在杏林里的那个丑女一定是假的,只因为被他和龙皓焱发现,所以才编出谎言,想蒙骗过关,只是她万没想到,一出杏林,他和龙皓焱就遇上了真正的慕容小姐。 “刘捕头到了。” 院外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人转身看去,只见一群官差正举着刀冲进来,把他们几人团团围在里面。 伤及官差,这不是龙皓焱想做的,他们是接到了慕容的求助,前来捉恶贼的,是职责所在。 他慢步挡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可能是有误会,请慕容庄主出来一见。” “庄主被凶鳄所伤,大夫正在给庄主疗伤,你们还想狡辩?”有个家丁跳出来大声指责道。 十一冷冷一笑,扭头看向那家丁,“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放的凶鳄,我们当时自己也在湖里,难道是我们吃多了撑着,自己跳下湖去放凶鳄咬自己,你们看看我们的人,哪一个不是一身是伤,你们倒是个个完好无损,我还怀疑是你们故意谋财害命,想把我们主仆杀了,霸占我们的钱财。” “你胡说八道。” “你信口开河。” 家丁们开始反驳,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别吵了,吵得本爷脑袋晕,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来干什么?”领头的捕头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们几人,粗声粗气地问。 “我们是许九爷山庄的,听闻慕容庄主的美名,特地过来拜访,老爷子在庄里休息, 们来参加祭祀活动。”月魂上前来,挡到了龙皓焱身前,手压在腰上的宝刀上,盯着捕头回答。 “做生意干吗带刀?”捕头拧了眉,不悦地问。 “防身所用,官爷你看到了,我等住在这里却受了伤,我们携带的财物被翻得乱七八糟,官爷应该为我们做主。”月魂转身一指,一身凌厉气势绝对压倒对面的捕头们。 捕头探头往门里张望了一会儿,又绕回他们身边,目光落到几个女孩子身上。 “这位姑娘……” 他看到慕容静婉,有些迟疑,似是在哪里见过。 “捕头认识她?”十一双瞳一缩,立刻问道。 “她是东方庄主的女儿慕容静婉,怎么眼睛成了这样?” 捕头愕然地盯住她的眼睛,突然心神荡漾,如同C混风吹过湖面,一层一层地荡起了C混|波。、 十一心里一沉,立上刻打开了骨扇,遮住了捕头的眼睛。 “你干什么?”捕头怒气冲冲地打开十一的手。 “大胆。”晓婵立刻打开捕头的手,柳眉倒竖,愤怒地盯着他。 一时间,气氛又紧张起来。 十一微拧一下眉,心里明白这是慕容庄主的诡计,但老九爷在镇上的名气不小,他不想正面动手,与老九爷的家人发生冲突。于是,慕容庄主便放凶鳄取他们Xing命,若他们死了,则把责任推给凶鳄,若他们还活着,就把凶鳄之祸推给他们,让他们背黑锅——若非这样,这些衙役不会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庄主早就让人赶去报信了。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初见慕容闻时,还觉得他儒雅有风度,原来内心丑恶阴暗至此,为了自己的利益,视百姓的命为草芥,简直畜牲不如。 兄弟二人都恼了,互看一眼,双双上前,齐声道:“我等愿随官爷回府衙,查清真相,还我们清白。” 正说话时,又有家丁冲进来,慌乱地大叫:“不好了,管家死了。” “在何处?” 捕头猛地转身,看向进来报信的家丁。 “在后院里。” 家丁指后面的方向,表情扭曲,像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 十一的眉拧了拧,他只是伤了管家的筋骨,把他挂在树上受点折磨,怎会死了? 一行人赶到后院,只见管家吊在树上,浑身血液都像被抽干了,其情之怖,让人胆寒。 “怎会如此?” 十一大为讶异,就算被人放干了血,可地上并没有血的痕迹,总不会被人用器皿装走了吧? “一定是你干的,我看到你抱着小姐从这里出来。” 一名家丁指着十一,言语气愤。 “拿下。” 捕头不再多问,一挥手,让众衙役围上来,要捉拿几人。 二人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弄过,双双气黑了脸。明明是想来找秘密的,现在堆在眼前的秘密越来越多。这样邪气的地方,又满是他国遗族,二人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危害百姓,危害江山社稷。 十一当下就拉下了脸,挥开了捕头拿上来的铁链枷锁,冷冷说道:“我们随你们去就是,少来这一套。” 他和龙皓焱虽然模样都狼狈,可是所带随从个个绫罗裹身,尤其是两名女子身上的钗环配饰都十分精美,不是普通人有能力佩戴的。 九老太爷山庄名声不小,族中还有人在京中当大官,他们早就有所耳闻,所以不想闹得太僵,所以这捕头只让人给几名随从上了枷锁,而几名主子只用铁链锁了手,向慕容山庄的人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就往山庄外走去。 十一扭头看了一眼慕容静婉,她正瞪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琥珀双瞳,怔怔地看着他。 第二百二十三章飞雪自悱恻十七 “我要带她一起,她是证人。”他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 捕头看了一眼东方笑晴,一挥手,让衙役带上了她。 出了山庄,已是晨曦微露,折腾了一整晚,几人呆在囚车上却毫无困意。 与皇帝一起坐牢车,这让月魂很不安,几次想斩断囚车上粗粗的木栏,都被龙皓焱用眼神制止住。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众众睽睽之下离开,然后在无声无息中回来,撕下慕容闻的假面,找到慕容闻身后的那个人。 慕容静婉偎在十一的身边,手不时轻轻地在他的胳膊上抚弄几下,看上去是无意识般的动作,却让十一觉得很是尴尬。 “慕容小姐,别乱动。” “我喜欢你。”慕容静婉抬头,静静地说了一句。 大家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纷纷转头看向这二人。很快十一就反应过来,这女子现在神智是清醒的! 他和龙皓焱交换了一记眼神,从容地伸出手,扣住慕容静婉的手腕,果然,她的脉像平稳了许多,不像在山庄里时那般零乱无规律。 “难道是要离开山庄,她就能摆脱控制?”陶伊讶然问道。 “可能吧,这个山庄确实有太多古怪的地方,我想,慕容闻可能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卒子。”龙皓焱沉吟一下,扭头看向慕容山庄的方向。 “其实我们可以问一个人,就能知道她是真是假。” 晓婵突然开口了,大家都看向她,她看着慕容静婉,清冷地说道:“问那只小花兔儿主人,小孩不会撒谎的。” 慕容闻的那个小女儿——皱了皱眉,把小孩卷进来,似是有些不妥。但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了。 那么,只能等夜晚来临了。 囚车在官道上摇晃不停,时而颠簸老高,一行人在囚车里东倒西歪的,突然,陶伊就笑了起来。 “这回跟您出来,可什么事都见识到了呢,几辈子活过死过被火烧过被风刮过,就好像就是没坐过囚车。” “感觉圆满了?”十一嘴角轻抽。 “是啊,太圆满了。”陶伊掩唇轻笑。 “但是谁愿意坐在这里!”突然,晓婵跳起来用力跺了跺脚,只见几柄寒亮的尖刺从囚车下方伸了出来,每一根都足有三寸长,若非大家都是有武功的人,全要扎死了。 陶伊愕然看着刀尖,小声问:“囚车上都有这样的刀吗?” “若不是出来的时候给捕头们打点了银钱,你以为真这么好坐?”晓婵坐下去,冷着脸说道。 龙皓焱的脸黑了,他以为他治理严谨,但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如此敛财!天高皇帝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还真有道理。 慕容山庄已被隐于青山之中,一群年轻人心思各异,或者因为疲惫,或者因为心事,都开始沉默。 “腐|败”这二字对于龙皓焱来说,并不陌生。这几年朝|廷里正悄然滋长奢糜之风,天下一统让这些生活逍遥安稳的大臣们忘了当年的艰难,纷纷开始扩建宅院,广纳美妾,京城中充斥着各类浮夸无度的氛围。 可是,亲眼看到小小的捕头也不甘落后,凭手里小小的权力,大赚不义之财时,龙皓焱几乎忍不下去,想要当场斩了这几个捕头。 “先办慕容山庄的事。”陶伊轻摁了他一下,只有她才能让他冷静下来,平复怒火。 囚车一路颠簸到了县衙, 他们现在就在县衙后的别院之中,陶伊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买今晚一夜安眠,那几名捕头居然立刻答应了,还端来饭菜,一脸谄笑,简直就像个开黑店的。 “只怕五百两喂不饱他们,晓婵肯定会出更多的银子,取我等Xing命。”见陶伊想拿碟中的糕点,十一立刻拉开她的手,低声说道。 陶伊立刻明白他的话,把糕点一把丢开,悻悻地说道:“还被几个小捕头欺压到头顶了,教训他们去。” 慕容静婉突然走过来,拿了块糕点就咬,一面咬一面笑,“味道真烂,不如我的宝儿姐姐做得好吃。” 众人来不及阻拦,只见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乌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十一看,还伸手去拉十一的手。 晓婵一见就生气,但她的素养又让她不可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发脾气,闷坐了会儿,独自去窗前看月亮。 “慕容小姐,去歇着吧。”陶伊笑笑,扶住慕容静婉的手臂。 “我要和他在一起。”慕容静婉往十一的胳膊上一靠,软侬侬地说:“他最好。” 十一有些尴尬,连忙往旁边闪了闪。 慕容静婉的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否定,龙皓焱也会觉得她美,和陶伊的美不同,陶伊沉静,慕容静婉媚,从骨子里透着勾人心魄的媚,偏偏这媚中还带着点痴傻的味道,让人觉得容易得手。若定力差的男人,早就忍不住扑上去了。 陶伊把慕容静婉哄到隔壁的房间去睡,出去时向晓婵使了个眼色,晓婵扭头看看十一,慢步跟了出去。 十一这才抬头,小声说道: “大哥,我想,不如你我连夜返回慕容山庄,让陶伊她们就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龙皓焱缓缓摇头,扭头看向窗外,院中虽静,却让人有种不安的紧张,他想那些捕头一定就在暗中盯着他们几人。 慕容闻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只把他们当成九爷家庄的来客,想杀他们灭口而已。所以只要混完今夜,让慕容闻知道他们已死,这才稳妥。 晓婵没有进房间,独自站在院子里,仰头看月亮。陶伊和龙皓焱前来,本意是想加把火,促使她和十一的感情能往前进一步。五年了,她把这情愫深埋心底,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怕他觉得是负担。 她憧憬的爱情一直在她面前,她却手足无措、无能为力,像被抛上急流的小帆船,找不着方向。 “晓婵。”十一从房里出来,低唤了一声。 晓婵匆匆低眸,把泪光掩去。 “晚上照顾好慕容小姐。”十一沉声叮嘱道。 “是,师傅。 ”晓婵轻轻应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他,小声说:“但是师傅若想和她在一起,我不会答应。” “嗯?”十一怔了一下。 晓婵匆匆垂下长睫,快步往三个女子住的房间走去。 陶伊站在窗口,冲十一比划了一个戳心窝子的动作。 夜深了,龙皓焱受不了和陶伊隔堵墙住,而且屋子里闷热,于是在院中的大树上用绳结出一个临时的小吊床,和她窝在上面,说了会儿话,相拥而眠。 十一也来凑热闹,在树的那一头悬了根绳子,就躺在绳子上晃荡。一袭白衣在月光下静垂,乌发散开,如瀑布滑下。 他闭着眼睛,长睫轻合,羽扇般安静,也已经陷入沉睡。 晓婵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去,拿件外衫盖在他的身上,退了两步之后,又鼓起勇气,快步到了他的面前,俯身吻向他的额头。 在爱情里,她把自己置于了卑微的位置,从此刻起,她要小心而且热烈地把爱情从心里释放出来。 “我不许别人欺骗你,不许别人伤害你……”她低喃了一句,快步往小院外走。 她要去弄清楚慕容静婉的身份,看这女子到底是妖是魔。 有了希望的晓婵突然就有了勇气,她想,就算今后失败,她也不悔!起码她爱过了,努力过了,这一辈子,她也只会记着十一的模样……而他,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她也就满足了。 ———— “咯噔……” 绳子轻响,十一猛地睁眼,只见睡在屋里的慕容静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抓着他的绳子晃。 “抱抱。”见他睁开眼睛,她立刻又缠了上来,柔软的身体钻进他的怀里,体|香熏得他有些走神。 “松手。”十一微露愕色,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脉搏又乱了,气息在体内乱走,眼神也迷离得像误入大雾的小鹿,惊恐不安。 “嗯……抱抱……” 她轻吟了一声,又往他的怀中钻去。 “大哥。”他咬牙,低唤龙皓焱。情况有些不对,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荡漾的心神! 突然,他胸口一凉,低头一看,笑晴已经把一双小手伸进了他的衣内,在他的胸膛上轻抚着,冰凉沁骨。 十一整个人都被她点着了,握着她纤腰的手加大力道,吃力地把她推开。 “爹爹抱我,我好冷……” 慕容静婉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里泪水滚滚落下。 十一犹豫一下,还是推开了她。 她很香,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花香,迷人心魄,可她也很凉,是一种寒彻肌骨的凉,凉得让他都跟着一起如坠寒冬冰窖。 他的定力很好,狐狸一族中,除了千机,几乎没人能与他抗衡。他还有人的血液,所以比千机又多了一脉真魂。但现在这一切在慕容静婉面前都不起作用,他像着了魔,想去碰她…… 他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运用内功,强大的内力在体内 运转。渐渐的,他身体里开始有火焰弥散,血液开始滚烫,人也烫了起来。 “十一!”龙皓焱一跃而起,把慕容静婉推开,迅速点住十一的Xue道,急声说:“陶伊为我们护|法。” 第二百二十四章飞雪自悱恻十八 陶伊手一挥,幻化出的梅花打进了慕容静婉的眉心,她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被人控制了,你们安心,有我在这里。”陶伊双手在空中缓缓轮起一弯半圆,近乎透明的粉色梅花纷纷扬扬落下,将二人笼罩在里面。 月色淌了满院,倒在地上的慕容静婉突然睁开了眼睛,琥珀双瞳静静地看着十一,那眼神迷离困惑,又渐渐地凝成两汪寒气逼人的雾团。 陶伊袖子一挥,梅花瓣朝她飞去,将她扣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静婉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龙皓焱和十一缓缓收手,十一暴戾的气息回归丹田。长睫慢慢掀开,一双五彩琉璃眸子里全是冷光。 “敢惹爷,活得不耐烦了。”他冷笑,转头看向小院外。 “别说大话,刚刚差点出事。”陶伊走过去,用袖角给龙皓焱擦额上的热汗。 “也给我擦擦。”十一偏过头,冲她勾手指。 “呸。”陶伊啐他一口,过去收了扣在慕容静婉身上的梅瓣阵。 角落里有悉索的声音响,龙皓焱摸到一边的长剑,沉声道:“还真是来找死。” 这些人在他眼里简直像蚂蚁一样,随时可以捏碎。但当年天火一事,让他在上神面前起誓,绝不随意开杀戒。 捕头们若不是穷凶极恶,罪不至死。 有脚步声轻轻在窗外响起,一道身影停在小墙上的镂空窗口,静立不动。他锐利的眼神紧盯住那身影,剑握得更紧。 突然那人影动了,但是往回退去,不是破窗而进,也没有用什么别的手段,而且那脚步听上去也不像武功高强的人,身影也纤细得像女子,不像那几个粗鲁愚笨的贪心捕头。 龙皓焱敏捷地跃上墙头,但外面的大院中静静的,只有几株槐树在风里摇动枝叶。 月光浮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一块一块的光斑像年迈人的动物秃掉的毛皮,露出丑陋又可怜的身体。 一封折得精美的信笺从半空中飞来,直击他的怀中。他展开信笺,月光下,几行娟秀的字清晰可见。 “她不是慕容小姐,一定要小心,去查圣女的事。” 龙皓焱双瞳蓦地紧缩,看向前方。空气里还有杏花的香,他确定是那个丑颜慕容小姐来过了。可是若她是真的慕容静婉,为何又不敢正面相见、当面对质?她的武功能好到来无影,去无踪吗?圣女又是什么人? 正在沉思,几枚弩箭突然从阴暗角落里呼啸射出,直刺向他的胸膛,他挥起了长剑击落弩箭。 “相公小心,尽量莫伤人命。”陶伊站着没动,这些小角色不是龙皓焱的对手,她和十一甚至不用出手。 院外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似乎敌人越来越多了。 “真烦人。、”十一身形飘然而起,轻盈地落在墙头,一手背在身后,垂眸看向外面扑来的人群。 “一群蠢货。”他手腕一抖,白骨玉扇轻轻摇动,淡淡的香在夜风里弥散开。 “这些不是捕头,是请来的杀手。”龙皓焱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那就加点料。”十一手掌一挥,白玉骨扇飞了出去,从那群人头顶掠过。 一声声尖叫之后,这些人头顶的发髻全被削掉了,中间头皮光秃秃的,泛着亮光。 “你这个狗崽子!”杀手们暴跳出雷,暗器,长弩,淬毒的箭,统统使了出来。 “哎……快走吧,不然你们真会比死还难受的。”陶伊缓步出去,直视来人,同情地说道。 她锦衣罗裳,如缎长发在风里高高飘起,就像寻常人家的高贵柔弱的妇人,没人把她放在眼底,甚至还想冲过来抓住她。 “我听我言,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陶伊轻轻飘起,落到了龙皓焱和十一中间,脆声说:“为虎作伥,后果自负吧。” 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了幻境,有人仿佛身坠猛兽群中,有人看到了生死仇家,还有人居然看到了相好,扑过去抱着一个大汉子猛亲,还扯裤头…… “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县官一路大呼小叫地冲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 “快拿下,统统拿下。”捕头也来了,一见此景,顿知不妙,赶紧拉着县官一番低语。 “蠢货,敢瞒着老爷我收钱。”县官勃然大怒,一巴掌扇了过去,怒斥道:“九爷家的月魂大人可是京中大官,你脑子烧糊涂了吗?” “慕容庄主给了一千金,让我们不要过问。”捕头哭丧着脸说道。 “两位公子,不知道哪位是月魂大人?”县官一脚踹开他,小心地绕开那群打成一团,亲成一团的刺客们,走到墙角下,愁眉苦脸地行礼。 “他不在。”龙皓焱淡淡地说道。 “那……两位公子,这……”县官指指身后,赔着笑脸说:“不如让他们走吧。” “都关进大牢。”十一冷笑,戾声说道:“用重锁锁住,今生不得踏出牢房半步。” “好的,好的。”县官抹汗,赶紧扭头去办事。 “小子,纳命来。” 此时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腾空跃起,直扑十一。 龙皓焱飞起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人不可貌相,这人看上去丑陋不堪,居然有如此高强的轻功,而且还没被幻境困住!慕容闻在一夜这间能纠结了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也让三人意外。 猴面男落了地,再度翻身跃 起。伸出枯瘦的爪子狠狠抓向陶伊。 十一本就怒火中烧,见他还是自找死路,顿时杀机猛现。阔袖挥起,白玉骨扇直击那人的头顶…… 鲜血飞溅,龙皓焱立刻伸手掩住了陶伊的眼睛,低声说:“我们走。” 几天之内,又犯杀戒。 陶伊很无奈,拉开龙皓焱的手,纤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一个圆,梅花瓣从天而降,落在那人满是血的身体上。 县官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跌出来了。 “虽说恶有恶报,但人已死去,尊重逝者,好好掩埋吧。若有家人,派人去送信。”陶伊清声说完,和龙皓焱并肩往外走去。 十一返到院中,抱起了还处于昏迷中的慕容静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院。 ———————— 月魂怕慕容闻为难九叔公,所以昨晚早早回到了他九叔公家中。此刻九叔公家里灯火通明,大家都没睡,集在大堂里,等着人们一行人回来。 “圣女?从未听过。”月魂掌管天下情报,今儿头一回听圣女一事。他放下信,不解地问道:“这几年天下安定,怎么会突然闹出圣女一事。”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慕容闻,前面的镇妖宝塔,还有真假小姐……”十一嘲讽道。 月魂脸一红,尴尬地起身,小声说:“是。” 见他向随从行礼,老九叔楞了一下,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哦,我是……是向皇上告罪。”月魂赶紧指指门外,应付了几句。 “为皇上办差,确实要小心啊。不过我们只听说闹妖怪,没有听过圣女,莫非圣女就在慕容山庄里面?” “咳咳……”三夫人用帕子掩唇轻咳,似是有话要说。 “三夫人想说什么?”陶伊好奇地问道。 “圣女一定是狐狸精,吸男人精血的。” 三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起了坊间传闻,把一只狐狸精说得活灵活现,谁家的男人被吸了魂,谁家的男人又被剖了心,活灵活现,好像她自己看到过。 她竖着三根指甲涂得艳红的手指,在人群前面绕,最后停在月魂和老九爷中间,一手搁一人的肩,娇滴滴地扭腰。 “总之,狐狸精歹毒,披着画皮,其实长得特别特别丑,眼睛这么小,鼻子这么尖……啧啧,男人若看到真面目,一定要吓死了!要我说,逮着那只臭狐狸精就扒了她的狐狸皮,给我做身狐狸小坎肩……老爷,您好说不好?月魂公子,我可喜欢狐狸皮了,您若逮着了,一定给我留着啊。” 陶伊悄悄看十一,他看上去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眸底已有彩光在悄然闪现。 这样骂他的族人,他不马上变根尾巴出来扫这三夫人两巴掌 ,已经很给月魂面子了。、 月魂很尴尬,拉开了三夫人的手,小声说:“狐狸精不是夫人说的那样。” 三夫人撇撇嘴,神秘兮兮地说:“那是什么样?就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啊,就是村头那个卖猪肉的,去庙里上香,就塔后面那个庙里,就遇上狐狸精了……那狐狸精先和他颠龙倒凤,吸光他的精气,然后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下酒吃!” “好了,就你话多,卖猪肉的老木头,他是惹上赌债,被人打死了。”九叔抬了抬眼皮子,沙哑地说道。 “可是,不止他一个人啊,好多男人……有些狐狸精本来就是男的,居然还迷惑男的……” “晓婵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陶伊赶紧岔开话题,再说下去,十一真会发怒了。 “她会自保的。”十一放下茶,淡定地说:“妖怪肯定是有,不过是人装成了妖,有时候妖比人好,世间最歹毒的是人心,不是妖心。圣女把这些男人捉去干什么,找到她就知道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飞雪自悱恻十九 老爷子站起来,朝几人拱拱手,叹道:“是人是妖,全仰仗几位了,还我们锁香城安宁。” “还能休息一会儿,去躺会儿吧。”十一打了个哈欠。 “我带几位过去。”三夫人立刻站起来,殷勤地凑到月魂面前,分明还是想讨狐狸皮。 陶伊拉着龙皓焱的手,向他使眼色,让他看十一。 “十一心情不好,估计是因为定力乱了,觉得丢了面子。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出现在这样的情况!” “让他静会儿。”龙皓焱的脚步微缓,刻意拉开了和十一之间的距离。 十一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夫妻二人抛到了老后面,径自走进了安置慕容静婉的房间。 她双手双脚被牢牢捆住,绑在床头,一头乌发凌乱不堪地铺在脑后,脸色苍白,嘴唇却是嫣然红的。细白的肌肤上绒毛都吹弹可见。 他伸出手,往她的脉搏上摁下,听了半天,缓缓松手。 慕容静婉吸人血,时不时发狂,更像是被摄魂术控制住。看样子只有找到圣女,才能揭开谜题。 龙皓焱和陶伊的脚步停在窗边,担忧地看着十一。十一很孤单,在狐族中唯他一人有人族的血,在人族中,他又是半只狐狸。他两边都难以融进去,天地间唯他一人,半人半狐。龙皓焱和陶伊让晓婵陪着他,是因为晓婵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但他们都忘了,十一要的人不仅善解人意,还得能让他的心鲜活起来。 他的心曾经在陶伊这里品尝到了鲜活的美好,但陶伊毕竟是他嫂嫂,天下只有一个陶伊。他只能把这份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默默地离开。 这样的疼痛,十一一个人背负着,谁也无法分担。 陶伊和龙皓焱对视了一眼,小声说:“不然,试试吧,慕容静婉也好,谁也好,任他试试,我们不要多管,也不要把晓婵硬往他身上塞。” “好。”龙皓焱轻轻点头。 感情这种事,没有可以硬塞给谁,十一若真能爱上晓婵,也不必等上五年。 “只是,晓婵可怜了。”陶伊有些伤心,龙皓焱没有选择她,十一也不选她,晓婵才是最孤单的那个人,为了这兄弟二人,晓婵付出太多了。 “不过,宝塔正对这里,我觉得也有猫腻。”陶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指着镇妖宝塔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站在上面,正朝这里看着?” “故意吸引我们前来?他们哪里来的把握我们一定会来?”龙皓焱眉头微拧,有些不信。 “他们只要能看着这里面就行了,不一定是等我们啊。”陶伊皱了皱鼻子,轻声说:“说不定我们的到来让圣女很不高兴呢。” “歇着去吧。”龙皓焱松开她的手,小声说:“累了一天,明天再说。” “你呢?”陶伊好奇地问道。 “我四处走走。”龙皓焱环顾四周,低声说。 陶伊点点头,抬步往房间里走。龙皓焱也很快离开了小院,不知去哪里走动了。 陶伊在房间里呆了会儿,实在无趣,索Xing也出去转转。她昨天白天就摸清楚了,隔壁院子就是三夫人如娇夫人。她发现三夫人的眼神总爱往宝塔那里瞟,还编出一大堆宝塔和狐狸精的故事,也不知道是欲盖弥章,还是生Xing如此八卦。 而且三夫人会制香,会制香是一门好手艺,若把毒掺进香里,那是杀人的利器。 如娇夫人的院子在南边,听采儿说,如娇夫人家本来也家大业大,可惜哥哥不争气,好赌,家产快输光了,不停地来找如娇夫人要,弄得如娇夫人很没面子。 许家的规矩,老太爷睡前,几个媳妇都得在前面去伺候,直到他躺下了才能回来。陶伊正是抓住这个机会过来,去她屋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顶开后窗,她往屋里观察了会儿,没有外人,于是她钻了进去,当然,动作笨拙。这些年的好日子,让她**爬窗的本领退化了。 借着月光,她在屋里四处看着。 墙上挂着画儿,桌上摆着镶宝珠的银质酒具,还有一个拳头大小、镶着宝石的香炉,里面残香仍在,与外面的幽香一样。 看来这二夫人不仅喜欢制香,还喜欢酒呢! 陶伊掀开帐帘,打量一圈。帐内铺着大红的鸳鸯锦被,几件换下的衣裳凌乱地丢在上面,香味儿在帐帘里萦绕。 正在观察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屋子挺大,窗子离榻有些远。陶伊要去爬窗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匆匆钻进了榻下。 门轻轻推开,脚步轻轻地进来。三夫人回来,干吗像作贼?陶伊撩起床幔往上看,月光下,一角蓝色锦袍袍摆,还有眼熟的暗蓝色靴底,这不是她的手艺吗? 是龙皓焱,他也发现三夫人的不妥之处了吗? 正奇怪时,后窗一响,又有脚步声轻盈地落到了榻边。陶伊往那边看,是十一! 两个人互相看到,分明一愣,随即同时出声,“你怎么在这里?陶伊呢?” 陶伊汗颜,缓缓伸手,想拉拉二人的袍子,吓死他们时,外面传来了丫头们的声音,“三夫人回来了,快掌灯。” 陶伊赶紧缩回手,两袭袍子迅速一闪,二人已经往房梁上跃去了。陶伊刚往角落里钻了钻,突然间床幔掀开,十一和龙皓焱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灵活地滚了进来。 “喂……”陶伊被二人吓了一跳。 那二人也吓得不轻,猛地抬头,只听到两声脑袋撞到床榻的声音……砰…… “什么声音?”有丫头端着烛台进来,狐疑地四下看。 “别管了,赶紧把香点着,把烛点起来。”又有丫头拿着熏香块进来,往铜香炉里加。 再捧着香炉往帐中舞了几下,顿时满帐盈香。 这香和白天闻的有些许不同! 两个丫头忙完,掩上门出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不呆房顶上?”陶伊被挤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用脚踢他们,“快出去,挤死我了。” “别出声,三夫人回来了。”龙皓焱的手捂过来,摁住了她的嘴,滚烫的唇贴近她的耳朵。 陶伊抿紧嘴角,侧耳听了听,他们两个人听力极好,脚步声稍远,也能分辨出来。 “怎么不蹲顶上,也要钻进来?”陶伊又小声问。 十一侧过头来,小声说:“房梁上有三夫人的银箱子,只怕她会去察看。” 陶伊轻轻点头,小声问:“你们到底来干吗?” “我看到你进来了。”龙皓焱顺势咬住了她的耳垂。 陶伊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他的头。 “龙皓焱你再当着我的面这样,你信不信我揍你?”十一顿时黑脸。 “你不是半瞎的吗,这么黑也看得到?”龙皓焱讪笑。 “臭小子,我先挖了你的眼睛。”十一挥掌就打。 这么挤的地方,两个人居然交起手来! 陶伊急得牙痒痒,愤愤地说:“你们两个别闹了,我快挤死了,再闹就都滚出去。” 二人讪讪收手,不敢再出声。这榻离地极低,三人都只能并肩躺着, 陶伊在中间,二人在两边。 “陶伊你躺里面来。”龙皓焱拉陶伊的衣袖。 陶伊夹在两个人中间,也觉得不自在,便轻轻撑起来,想从龙皓焱身上爬过去。才爬到他身上,他突然伸手一揽,让她趴到了他的怀里。 “地上太凉了,就这样趴着吧。”他小声说。 “龙皓焱,你找死呢!非要在我面前这样”十一脸又绿了,本来心情就不爽,他还要频繁秀恩爱,真想掐死他,夺了陶伊就走。 “行了,不许再吵,安静点儿吧。”陶伊伸脚,轻轻踢他的腿。 “三夫人回了。” 外面脚步声杂乱。门推开,酒味儿和幽香一起扑进来,三夫人踉跄着走到榻边,跌坐下来。榻立刻往下一沉,木灰扑嗖嗖地往下落。 三人连忙捂住鼻子。 “三夫人,现在洗吗?”丫头轻声问。 “嗯。”三夫人点头。 丫头们搬来大木桶,注满热水,放进新鲜的桃花瓣,再放进了三夫人自制的香料块,顿时房间里的香味更浓郁了。 “这香……是催发……那啥的……”陶伊突然闻出了香里的一种药物,这药物常用于勾栏院中! 三夫人还有这爱好! 陶伊心中暗暗叫苦,虽然寻常的蒙汗药和毒药对她和龙皓焱没作用,但是这种药可抵挡不住啊! 龙皓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热汗开始急涌。 “得引她出去,这样会出事。”陶伊轻轻地说。 “你自|||宫,自|||宫就没事了。”十一嘴角抽抽,三人中唯他不怕这种破东西。 “行了,有办法吗?”陶伊推推他,柔声求助。 十一瞟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倒了两丸药出来给二人,“快吃吧,别出丑。” 二人赶紧香下,这才觉得好过些。 轻轻撩起一角帐幔,三夫人白皙的小腿映进三人眼中,罗裙已去,又有红色的肚都从她手中飘落,跌在地上,上面绣着鸳鸯交颈。 三十岁的妇人,还保养得这么好,确实不易。更重要的是,她居然穿得如此鲜艳……陶伊都不穿这种鲜艳的颜色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飞雪自悱恻二十 水声哗啦啦地响,三夫人不时发出幽幽叹息。 门吱嘎一声,又开了,一双黑色布鞋,暗灰色长袍映入三人的眼中。白天二表哥好像不是穿的这袭袍子,反而是老三…… “如娇,你叹什么气?”开口的,果然是众人心目中老实的老三。 “你怎么才来?”三夫人直接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榻下三人一阵尴尬,没想到撞上了偷腥。 “我来给你按按。”老三甩开了长袍,过去抱住了她。 “嗯……讨厌……”如娇娇滴滴地说着。 “二哥真是过份,放着你这么一个美人不要,要那些庸脂俗粉。”老三亲得啧啧有声,抱着她往榻上躺。 榻又往下沉了一些。随后的话和声音,就越来越过份,什么哥哥妹妹,你香我软,你爱我喜,你大我紧…… 陶伊满脸黑线,不会让他们三个人继续听这表演吧? 正尴尬窘迫时,那些响动开始了,嗯嗯啊啊的声响不绝于耳。 “还不想办法出去!”她轻拧龙皓焱,小声抱怨。都不好意思看十一一眼。 突然,十一一指伸来,在她的耳边掐了一下,她的耳朵里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凉凉的,麻麻的感觉。 她一手掩脸,往榻里侧瞪着,等待着上方的榻不再摇晃。但没一会儿,她又窘迫了,她身下的龙皓焱那啥了! 她抬手就往他肩上打,恨恨地骂:“你就不能控制点?” 这二人匆匆伸手掩她的唇……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就无法控制音量,榻上的两个人,动作戛然而止。 十一飞快一甩袖子,一枚圆珠丢出去,淡绿色的烟雾在屋子里炸裂开,没一会儿,便寂静下来。 从榻下爬出来,十一先给她的耳朵抹了解药,往榻上张望一眼,那偷腥的二人就那样横卧于榻上,不堪入目。 三人匆匆从后窗退了出去,直接回屋。 陶伊先洗了耳朵,洗去凉凉麻麻的药物,扭头看他们二人,“他们后面说什么了?” “你猜?”十一嘴角抽抽。 陶伊小脸涨红,轻啐一口,过去倒茶喝。 “妖怪一事,在这一带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强行压制下来,捉了几个替死鬼,现在转入暗处,但依然在做恶,慕容山庄里关的那些男子,定与此事有关。若不能找出幕后真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龙皓焱坐下来,眉头紧拧。 “我们回山庄吧。”陶伊把茶碗往桌上一顿,忿然说道。 “山庄太危险,你不必去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要去的。”陶伊摇摇头,笑着说:“我不怕圣女的迷惑,万一她想勾走你们两个人的魂,还有我保护你们。” 十一看她一眼,俊脸扭曲,“我怎么感觉你很期待?” “啊,确实有一点。”陶伊坦然地承认,“这样我就有机会,狠狠揍你们两个了。” “最毒妇人心!”十一曲指弹他,却是笑眯眯的神情。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教我的那两句话……” 陶伊看了一眼龙皓焱,把话香了回去,若说出来,两个人又得打起来。 “嘻嘻。”十一起来,掸掸衣袖,笑着说:“我去夜钓,晚上锁香湖里会有肥美的鱼,还有锁香虾,焖着吃极香。” 陶伊的口水立刻疯狂分泌……大眼睛扑闪着,转头看龙皓焱,一脸渴求,“我也想去。” “不行,你睡觉。”龙皓焱斩钉截铁地拒绝。 “要去!”陶伊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腕扭腰撒娇。 “一大把年纪,你撒什么娇!”十一在一边讥笑道。 “二夫人三十了,还能有情郎!”陶伊不服气地说。 “还想要情郎?”龙皓焱脸一黑。 “而且你都三千岁了。”十一毫不客气地初刀。 陶伊袖子一挥,梅花瓣瞬间化成锋利的刀子,往十一的脸上扑去。十一不敢怠慢,赶紧迎战。不想梅花瓣到了他头顶,突然变成了一阵粉色的雨,浇了他一头一脸,把他白玉般的肌肤染成了粉红色。 “真好看。”她拍了拍手,神气活现地说道。 “你……”十一大怒,手一挥,一团黑色的云出现在龙皓焱的头顶,眨间化成倾盆黑雨,把龙皓焱染成了黑色。 “喂……”龙皓焱怒火中烧,两只妖斗法,结果把他染黑了…… “快逃。”陶伊脸色一变,抱头就跑。 “你怕他作甚,我给你作主呢。”十一紧急过来,大声嚷嚷。 “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龙皓焱咬牙,飞身跃出了小院。 这二人分明没进院门,却从里面出来,而且一个粉嘟嘟的,一个黑漆漆的,守在院外的仆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三人。 “啊,锁香城真是漂亮的地方。”陶伊故意放慢脚步说话,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 众人目送着三人,开始交头接耳。 “你看到他们进去了吗?” “没有啊。” “你呢?” “我也没有,乖乖,什么时候进去的?” “传说月魂公子会飞呢,一定是飞进去的。” “这两位公子呢?” “这两位和月魂公子是结拜兄弟,当然也会飞啊,不然怎么会成结拜兄弟?” “那,要告诉大夫人吗?” “不用了吧,不然会说我们没见识。”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变色?” “对啊,为什么会变色?” 议论到重点处,一群人迅速陷入沉默,呆呆地看着三人远去的方向。 陶伊听着他们的话,哭笑不得。拍着十一的背说:“你有翅膀吗?带我飞吧。” “有啊。”十一一本正经地点头。 “哈……”陶伊眉眼弯弯笑起来。 但十一却还看着她,继续认真地说:“真的有,我的翅膀在这里。” 他拍着心口,双瞳发亮。 自由……不管什么时候,他要的是心的自由! ————————————————————————— 锁香城的夜晚,凉风习习,满街都是桃花香。 城里最多的就是桃树,C混天桃花正艳时,到了收获的时候,果汁丰美的水蜜桃便随处可见,不必花钱,伸手就能从枝头揪下一个,大饱口福。 乡里和山上种的都是茶树,这里的茶叶举世闻名,一直是贡茶。每年都由府衙亲自来收走最好的一批贡茶,进接运进宫中。 还有来自各地的茶商,早早就守在这时在,等着茶叶采下来,炒熟,运走。 这么晚了,还有几间酒铺是开着的,有醉鬼摇摇晃晃地迎而而来,手里挥舞着酒罐,大声嚷嚷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就快迎面撞上时,一高一矮两个小孩子从醉鬼身后跑来,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拽着他往后走。 “爹,你别乱跑了,娘说了,最近闹狐妖呢,小心吃你的魂。” “哪来的狐妖,若是狐妖,我就是狐妖他爹。” 醉鬼用力甩手,把两个孩子推出老远,小的那个摔痛了,当下就痛得哭了起来。 “嚎什么嚎,晦气,呸!” 醉鬼冲着孩子啐了一口浓痰,继续挥着酒瓶,歪歪扭看地往前走。 “妹妹起来吧。”小男孩想拉起坐在地上哭的小女孩。 小女孩哭得更凶了,伸出巴掌给小男孩看,原来在地上被锋利的石子割破了。 “哥哥,好痛。” 陶伊拧拧眉,快步过去,给小女孩子擦去掌心的泥土,给她包好,再把她抱了起来。这一家人说的都是燕周话,不是锁香城地方话,可能是外乡人。 “你们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孩子指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小声说:“住在那里。” “走吧。”陶伊抱着孩子往那边走。本是出来钓虾的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陶伊心肠软,极见不得有人欺负孩子。 路过面摊,两个孩子咽着唾沫,眼睛直往那边瞟。 “饿了?”陶伊停下来,小声问两个小孩。 小女孩连连点头,小男孩却赶紧使劲摆手,“没有,妹妹,你不可以这样!” “没事,姨姨请你们吃。”陶伊径直走过去,扬声说:“老板,两碗面。” 这两个小孩穿得单薄,衣服上打满补丁,却洗得很干净,虽说父亲是酒鬼,但他们的娘亲一定是个贤惠的女人。 小男孩一脸愁容,小声说:“一碗就够了,给妹妹吃,我不饿。” “两碗。”陶伊拍拍小男孩的脑袋,柔声说:“不要怕,大胆吃。” 老板看了两个小孩一眼,欲言又止,迅速煮了两碗面过来,往桌上一放,迅速闪去了一边。龙皓焱看在眼里,慢步过去,和老板小声聊了几句。 小女孩的心思都在面上,呼啦啦地吃得很香,男孩握着筷子却没怎么动,直愣愣地看着陶伊和十一,眼眶有些泛红。 “怎么不吃?”陶伊小声问他。 “我想带给娘。”男孩低下头。 “我再给你娘亲买一碗。”陶伊扭头就要招呼老板。 “不用了。”男孩连忙站起来,慌慌地拉她,脏兮兮的小手碰到陶伊的锦袖,又立刻变了脸,赶紧赔礼,“我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没关系。”陶伊看他神情慌张,不好勉强他,便由着他捧起了碗,催着他妹妹快吃。 第二百二十七章飞雪自悱恻二十一 小女孩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吃了,把碗推给他,小声说:“哥哥也吃,我吃饱了。” “我不饿,你多吃点,明天就不会饿了。”男孩摇头,轻声说。 陶伊听着他的话,心一酸。那个酒鬼都不管孩子们的吗? “那我也带给娘吃,娘明天就不饿了。”小女孩小心地把碗里的面倒进小男孩捧着的碗里。 这两个小孩好懂事!陶伊让龙皓焱付了帐,跟在两个孩子的身后往前走。 细雨又飘下来了,锁香城的C混天就是雨多,空气湿漉漉的,很是有些凉意。雨丝往她脖子里钻,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龙皓焱快步了两步,把她揽进怀里。 “龙皓焱,怎么还会有吃不饱饭的人呢。”陶伊微露愁容,扭头问十一,“你刚听那个老板说了什么?” 十一抬眸看来,低声说:“酒鬼的老婆是酒鬼买来的,他说那女人不详,妨碍他发财,经常打骂。更不许任何人帮这母子三人,不然就会上门找麻烦。” “哪有这样的混帐东西。”陶伊勃然大怒。 十一笑笑,“而且,这女人是唯一一个看到了圣女还不死的人,正是她说,圣女果然只收男人的魂魄。” “原来如此。”陶伊眉头轻拧,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慕容山庄里有那么多干瘦的男人。 “我们到了。”小女孩转过头,甜甜地对着陶伊一笑。 陶伊这才发现,她们住的并不是先前指的小院,而是小院后面的一个破院子。 门斜斜掩着,窗子也烂了,屋里除了一张榻,一张歪歪的桌子,连像样的家俱也没有。榻上悬的帐子陈旧黑黄的颜色,往两边挽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上面,正轻声咳嗽。见有人进来,一脸疑惑地撑着坐了起来。深深凹陷的眼睛毫无光彩,脸色腊黄,双颊削瘦。枯黄的头发倒是绑得规整。 龙皓焱和十一只进来扫了一眼,便退了出去。不是因为嫌弃这里太简陋,而是这是女子卧房,他们不方便。于是二人就在屋檐下站着,等陶伊出来。 “娘,姨姨请我们吃面。”男孩把面放到桌上,又转身跑了出去。 正在陶伊惊讶的时候,他端着一只铜盆进来的,用一方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给女人擦脸,擦手。 “让客人见笑了。”女人不好意思地看着几人,为难地说:“谢谢你们送孩小东和小西回来,看看我这里,坐的地方都没有。” “没事,你先吃面。”陶伊微微一笑,往屋子四周看。 “小东,去把我昨天做的花生糖拿出来给客人吃。”女人柔声说。 小东立刻跑出去,没一会儿,满头大汗的抱着一只满是泥土的坛子进来。小西用小手帮着擦掉坛子上的泥土,纤细的小手指捧开坛子盖儿,小鼻子皱了皱,大声说:“好香。” “客人自己拿着吃吧,我做糖的时候都是洗过手的。也没个好的碗碟……”女人腊黄的脸上涌出一丝红晕。 “我尝尝。”陶伊主动伸手去拿。若此时拒绝,才是对女人的不尊重,别人会误会她嫌弃。 花生糖切成拇指大小,根根大小一制,由此看出女人素来就是个严谨规矩的人。 “味道真好。”她咯嘣咬了一口,满颊香甜,于是笑着赞道:“我家十一弟就爱吃花生,能卖我一些吗?” “喜欢吃就好,我怎能收你的银子?这花生糖的手艺还是我娘亲教我的,当年在鹿县有些名气。我这些年也就靠做这个卖钱,养这两个孩子。可惜,我没能在这里把铺子做起来,不然孩子们也不会跟着我过苦日子。”女人小声说着,握着筷子开始吃面。 陶伊看到她的手腕上有极深的淤青,筷子都拿不稳,颤个不停。 “娘,我喂你。”小东懂事地从她手里拿过筷子,喂她吃。 女人眼眶一红,小声说:“让客人笑话了。” 不用想了,一定是那个酒鬼打的!陶伊忍了一下,没能忍住,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腿也打断了,都用木板固定着。 她真恨不能把那臭男人抓回来,狠揍一顿。这样贤惠的妻子,给他生了这么两个乖巧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大姐叫什么?他怎么把你打成这样。”陶伊小声问。 “我叫刘巧娘。”女人勉强笑笑,又说:“我没事,腿就快好了。” 这名字还真取得好,有双巧手,能做美味的花生糖。陶伊又取了几块,出去给那两人吃。 十一低眼瞟她,眉头微皱。他是个讲究的人,从脏兮兮的罐子里拿出来,能吃吗? 陶伊见他不接,赏他一记白眼,把一块花生糖直接往他嘴里塞去,“吃吧。” 一转头,又对龙皓焱满脸温柔,“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十一嘴角抽抽,曲指就往她后脑勺弹,“我让你塞我!” “就你这么多名堂!等下,你想吃都没有了!”陶伊捂着后脑勺,快步进了屋子。 “等等。”十一拉住她,用袖角给她擦去脸颊上蹭到的灰。 “我给把这坛子糖都买下来?”陶伊又问他。 十一唇角扬扬,低声说:“你买,还不是得我们出银子。” “你们两个很穷吗?而且你现在反正没媳妇,晓婵比你还有钱,银子还是我帮你花掉吧。”陶伊嘻嘻一笑,迈进了门槛。 “是你相公啊?”巧娘抬眼看她,眼里满是羡慕。 “啊,这是我十一弟,那个木头是我相公。”陶伊故意把“弟”字咬得很重,微笑着在榻边坐下来,和她聊闲话。想问问她圣女之事。 但才问她,她的脸色就变了,连连摆手说:“夫人快别问了,圣女听得到的,会惩罚你们的。” 她很认真,不像说谎,一定是受过了惊吓,才会如此害怕。 雨渐大了,噼哩啪啦地往屋顶上砸。屋子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小东和小西拿了盆盆罐罐过来接雨水。 屋檐下也不能站了,两个人只好避进来。屋里也没地方坐,两个小孩子和巧娘挤在榻上,雨就滴打在榻沿边。 “真不好意思,没有蓑衣,也没有伞。你看,夫人的衣裳鞋子都弄脏了。”巧娘窘迫得满脸通红,看上去都要急哭了。 陶伊安慰她几句,仰头看屋顶漏雨的地方,脆声说:“反正我们现在跑回去也会打湿掉,你们两个干脆上去,把瓦给整整好。” 那二人迅速扭头,愕然看向陶伊。 “帮人帮到底吧,也不能看着她们母子三个在雨里泡一晚上,你看看这褥子。看看小东的娘,若这样淋着雨过去,非又病一场不可。”陶伊扭头看了一眼那缩成一团的母子三人,同情地说:“你们两个又不是豆腐,淋一下雨没什么的,大不了我回去给你们两个煮姜汤?” “服了你了,我爬。你那姜汤就免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从没见你手艺进步过。”十一讥讽几句,把外袍脱了,往她的身上丢,又把靴子袜子踢开。 见他褪衣,巧娘脸又红了,赶紧别开脸,掩住了小西的眼睛。 龙皓焱倒是没说什么,这些年来,都是陶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照办就行了。这是当年承诺过的,陪她想做她想做的一切,去她想去的所有的地方。她说,他执行。 把外袍给了陶伊,跟着十一出去。 十一这厮,从前面那富丽堂皇的院落里直接揭了好些瓦,用桶提了过来。 二人在屋顶忙碌着,听着前院的人大吵大吼,“这谁啊,哪个狗崽子把我家瓦揭了!” “那个人油头粉面的,壮实得很,淋点雨不会死。”十一被淋得一身透湿,把脑袋探出来,笑着对陶伊说。 陶伊笑得肚子都疼了,这事也只有十一才做得出。 屋里渐渐没了雨,小东和小西很高兴,也跑出来看两个人补瓦。 陶伊想,若他们以后知道今晚给他们家补瓦的人,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狐门之圣,会不会觉得很荣耀? 但,陶伊希望这两个孩子今后会成材,用自己的双手建起好房子,不让巧娘再吃苦。 “太谢谢你们了。”巧娘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没事。”龙皓焱沉声说。 “小东,快去烧水,给恩人们洗洗。”巧娘又吩咐小东。 小东欢快地应了,拉着小西去厨房烧水。 “激an人,家里为什么有野男人的声音?你敢在家里偷|汉|子!”突然,本就歪塌的院门被人用力踹开,酒鬼回来了! 陶伊听着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恶男人,自己在外面喝得醉熏熏的,不管妻子孩子的死活,真应该好好教训他才行! 她冷着俏脸,看着那人过来。他酒劲还未散,但手里已经没有酒壶了。 他跌跌撞撞地近了,看到屋里站的三个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指着龙皓焱和十一吼,“你居然还偷两个。” “你放尊重点,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德Xing。”陶伊怒斥。 “小娘们,你这是教训我?”他转过头,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攒花巷的,你想把她拐走,去你那里做龌龊的生意。” “狗嘴吐不出象牙。”陶伊忿然骂道。 “相公,这是我们家的恩人啊,你看,把我们的房子都补好了。” “补房子?补房子为何没穿着衣裳?”他怪笑着,摇摇晃晃过去,突然就伸手拽住她的头发往榻边上撞,“我让你偷|汉|子,我让你偷!” 第二百二十八章飞雪自悱恻二十二 龙皓焱和十一实在看不下去了,龙皓焱先过去,飞起一脚,狠踹到他的腰上,痛得他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巧娘挣扎着想爬起来,她的额头被撞破了,鲜血直流。 陶伊此时才发现,院外有人鬼鬼崇崇地张望,她向十一使了个眼色,十一没废什么劲,就把那人捉了进来。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妇人,手里拎着一把伞,尴尬地打量着众人。 “朱婶,你在外面干什么?”巧娘惊讶地问。 “你听到你们吵架,所以过来看看。”朱婶眼睛骨碌转了几圈,小声说。 “朱婶,是不是你又向我爹我告状呀?”小东回来了,气呼呼地瞪着朱婶,“你这个女人太坏了,上回要不是你挑唆,我爹怎么会把我娘打成这样?” “小孩子你懂什么?”朱婶有些窘迫,冲小东瞪了一眼。 “我当然懂了,你就想得到我们家这个院子,这块地!我告诉你,我和我娘我妹妹就是不走,不让你得逞。”小东握紧小拳头,冲朱婶挥了挥。 难怪这酒鬼突然回来了,原来是朱婶去通风报信。陶伊很讨厌这样专期负老实人的长舌妇,拧拧眉,拉过小东说:“去打水,拿干净的帕子来,给你娘把伤口擦干净。” “巧娘,他们是谁啊?”朱婶装得关切,过去问巧娘。 “我是巧娘娘家的亲戚,特地过来找巧娘的。”陶伊抢先接话。 她身着绫罗,头戴珠钗,朱婶是识眼色的人,自然知道是富贵人家。听到她这样话,那笑容和态度果然恭敬了许多。 朱婶精明的眼睛眨了眨,视线从陶伊身上扫过,停在了龙皓焱的头上,玉冠上镶着华美的宝石让朱婶眼睛大亮。 “巧娘在京城还有亲戚呀?” “这……我……”巧娘老实,脸涨得越发红。 陶伊轻轻拍她的手,把小西从榻上抱下来,水盈盈的眼睛盯着朱婶,似笑非笑地说:“朱婶,你看完热闹,可以回去了。” 见她直截了当地逐客,朱婶神情一僵,看着瘫在地上哼哼的酒鬼嘟囔道:“周坤,你借我家的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哪?” “你又借钱?”巧娘瞪大眼睛,愕然看向周坤。 “我要喝酒嘛。”周坤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龙皓焱,抓着榻沿,爬了起来。 “五两啊!”巧娘抽泣起来。 “写和离书吧,我去找地保,明日你们就和离。”陶伊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头看向周坤,“巧娘我带回去,这破院子你拿去抵债,孩子跟着你,你也养不活,我一并带走,从此跟巧娘家姓。” “你凭什么?”周坤炸了,但只嚷一句,气焰就消了一下去。龙皓焱的眼神,跟刀子似的,让他根本不敢再大声说话。 “还能和离吗?”朱婶插嘴。 “为什么不能?有律法摆在那里,巧娘生有一儿一女,勤俭持家,贤惠温柔,周坤你是没有理由休她的,如今是巧娘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还要去官府告你殴打贤惠妻子。”陶伊冷笑,傲然地说。 “你……巧娘,你说话啊。”周坤急了,冲着巧娘就吼。 “我……”巧娘有些犹豫,不敢应声。 陶伊轻轻拍她的手,小声问:“你难道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被他打死,让你的儿女没有娘亲,以后受尽苦难和欺负吗?” 巧娘一震,匆匆转头看向一双儿女。两个孩子饿得皮包骨,她病倒了,这两个孩子连饭也吃不上,还要住这样的破屋子……她含泪,轻轻点头,“以后便是讨饭,也不愿与你在一起了。” 周坤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去,但却没能像开始那样凶狠。 十一长眉拧拧,披好外袍,拔腿出去。 没一会儿,外面匆匆跑进来几个男人,把巧娘从榻上抬下来,用木板抬着往外跑。 “巧娘。”周坤跟了几步,被龙皓焱瞪回去。 小东从桌上抱起那坛花生糖,扭头看了一眼周坤,小声叫小西,“妹妹,过来,我们走了。” 小西乖乖地过去,拉着小东的衣角,抽泣着往外走。 “堂堂男人,让女人养家,给你还债,真是废物。”陶伊又扫了一眼周坤,掸掸袖子,与龙皓焱并肩出去。 周坤跟到大门处,想追又不赶,长吁短叹地蹲了下去。 “周坤,巧娘的娘家原来还有这样的亲戚呀?你可不能真的和离了。”朱婶弯腰,拍了拍他的肩。 “那我还能怎么办?”周坤粗声粗气地说。 “我看他们几个,好像是九叔家里来的客人,居然和巧娘是亲戚,真是巧了。周坤,你要和九叔家里攀上关系,还怕以后没银子用吗?”朱婶又用脚尖踢踢他的腿,一脸鄙夷地说:“看你这熊样,赶紧洗洗干净,明儿去把巧娘哄回来,别放着肥肉不知道吃。” “但是……那些人看上去很厉害啊。”周坤抬起血红的眼睛说。 “你猪脑子啊,你只要哄着巧娘不就行了吗?”朱婶咬着牙,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周坤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声嘟囔,“我没哄过她,不知道怎么哄。” “笨蛋,你就没买过花儿粉儿给她?”朱婶又问他。 周坤茫然地摇头。 “呸,跟着你还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朱婶啐了一口,扭着水桶腰,大步走了。 周坤捶了捶脑袋,钻进了厨房,翻到了一只酒瓶子,晃了晃,仰头往嘴里倒,一滴、两滴……他用力拍着酒瓶子底,发觉再也没有酒可以喝时,懊恼地把酒瓶子用力摔到墙上,哗地一声,陶片飞溅开来。 —————————————————————————— 把巧娘一家人安顿在客栈后,天已经快亮了。大夫来给巧娘瞧了病,她这些年受的折磨不少,生孩子也没有好好坐月子,这回手脚骨裂,也得好好冶。 “女怕嫁错郎,嫁错了真是吃一辈子的苦。”陶伊站在门外,看着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小东和小西,感叹道:“幸好巧娘有这么一双听话乖巧的儿女,这么孝顺她。” “我们的孩子也很孝顺你。”龙皓焱低下头,在她的发上轻吻了一下。 “嗨,你还是赶紧想好说辞,为什么要抛下他们,跑出来这么久。”陶伊笑道。 “这用得着说词吗?我是爹,他们就得听我的,我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龙皓焱嘴角抽抽,神气活现地神情。 “得了吧。”陶伊耸耸肩,挽起袖子,快步走向小东。“小东,我来和你们一起洗。” “夫人不用了,别把夫人的手弄脏了。”小东赶紧拦住她,小声说:“夫人对我们这么好,小东都不能为夫人做什么。” “嗯,我们在这里还要呆一段日子,我们想去一些地方,但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能给我们当向导,为我们带路吗?”陶伊笑着问:“我每天给你工钱,一天五十个铜板,还管三餐饭,怎么样?” “我给夫人带路,不要钱。”小东赶紧说。 “要的,你从现在起,要学会养你娘亲和妹妹了。”陶伊抚着他的小脑袋,小声说:“告诉我,你几岁了?” “九岁。”小东说。 “小西呢?”陶伊看小西。 “五岁。”小西伸出一只瘦瘦的巴掌。 陶伊很感叹,她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是锦衣玉食,被众人捧在掌心里,尤其是龙皓焱,极为溺爱,甚至还让他们骑在地上,让他们当马骑,被那些调皮鬼抹一脸墨去上朝,也不会生气。可是小东和小西呢?有这样一个酒鬼爹,吃不饱,要挨打,九岁的孩子,和她家六岁的差不多高,还要瘦一些。 “来吧,我给你们晾起来。”陶伊拧了衣裳,搭上绳子。小东还太矮,晾不到,就在一边递衣裳。 “小东,你娘是在哪里遇上的狐妖的?”陶伊压低声音问。 “就在城外的庙里。”小东的脸色微变,肩膀缩了起来,“那妖怪要吃我娘呢。” “那天你也在?”陶伊好奇地问。 小东点点头,后怕地说:“好可怕,不过我娘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在那里,那样就没人敢买我的糖了。” 这世上没有妖怪,只怕被巧娘撞上了,所以故意吓她,又借她的口传出一些话来。陶伊看了看小东,又抖开了一件衣裳。 “那,小东你等下带我们去看看吧。” “啊?”小东吓了一跳。 陶伊弯下腰,冲他挤了挤眼睛,故意神秘地说:“其实呀,我们是捉妖的高手。” “真的吗?”小东半信半疑。 “你看他们两个,很厉害的。”陶伊指指正站在门口说话的十一和龙皓焱。 圣女一事在这一带闹得很大,不少青壮年的男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状可怖,官府追查了很久都没眉目。当地的乡绅又花钱请来了很多道士和尚,都不奏效。 陶伊又小声问了小东有关庙里的事情,小西在一边甩着小巴掌,扭过头看向院子门口,小嘴微微张开,轻呼了一声,“哇……” 第二百二十九章飞雪自悱恻二十三 慕容静婉垂着双手站在门口,一双琥珀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龙皓焱…… 她目标变了,变成龙皓焱了! 陶伊正想过去时, 她突然扑过来,一口咬到了龙皓焱的手腕上。龙皓焱的眉紧紧锁起,低头一看,她用力地吸着血,血从她嘴角溢出来,沾在她有些苍白的唇上,就像粉百合长出的艳红的露珠。 “松开。” 十一身形一闪即到,白玉般的手指摁在慕容静婉的Xue位上,迫使她松开了龙皓焱的手腕。 陶伊迅速摁住了慕容静婉,十一打开针盒,一枚枚中指长短的细细金针扎进慕容静婉的头顶。 慕容静婉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看向陶伊,一双琥珀美瞳里全是泪光。 “痛……她来了……” 她含糊地、轻轻地向众人求助。 “难到圣女就在附近,她在控制慕容小姐?”陶伊冲到门口,向四周观察。 慕容静婉又开始挣扎,她往后仰着头,长发在推搡里散落开来,腰用力弯着,像一弯虹,她开始哀哀地哭,像被人刺痛的小猫,声音尖尖细细,又如同尖利的猫儿爪子,狠狠抓痛人的耳朵…… 十一扭头看她,她乃白色的小脸上全是泪珠,那模样确实让人怜惜。他拧了拧眉,缓缓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没几下,慕容静婉就安静了下来,主动把脸贴在他的掌心,喃喃地说道:“别走,别走……” 十一见她安静了,把金针从她头顶一枚一枚将金针取下,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好了,没事了。” “呜呜……痛……好痛……”慕容静婉看着他,突然大哭了起来。 十一情不自禁地把她抱紧了一些。 陶伊见状,轻轻拉了一下龙皓焱,二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十一对弱者天生有种保护欲,就像当年保护陶伊,现在保护慕容静婉。十一的心,太柔太柔了,比菩萨的心肠还要柔。从不忍心看人受苦。 —————— 锁香城外的山中隐隐有狼嚎声传来,寻声看去,月光之下,一匹孤狼正站于月下,仰头长啸,这声音苍茫又充满攻击Xing。 一名身披黑色披风的女子静静地看着被灯火笼罩着的锁香城,身形如被什么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女子缓缓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几名男子,小声说道:“当初定下的契约期限已到,能否成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我们走。” “圣女大人说过,除非得到慕容静婉的心脏,否则不能见她。”随从犹豫了会儿,小声说 道:“我们就这样去,只怕会受罚,不如等等大小姐吧。” “还有,这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实在太厉害了,我们不是对手啊。”又有一人快步上前来,担忧地说道。 “不是对手,也得办,你们盯紧点,不要让他们脱离视线。那个龙十一,他有一半狐族之血,狐族最怕的是寒冷。陶伊非人非妖,但是非常怕热。都有弱点,总有法子收拾他们。” “他们已经知道了慕容山庄的秘密,若再进塔去……”几人互相看了看,又担忧起来。 “行了,我去想办法,你们好好盯着他们。”女子清冷的眼神扫过几人,快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 九叔的府上,大门大尚,数十个和尚正在门口贴符纸,外面还站了好些衣着锦袍的男子们,看上去都是当地的乡绅财主。 “公子,夫人。”见二人过来,三位少爷赶紧过来,向二人行礼。 “月魂呢?”陶伊左右看着,不见月魂的踪影。难道他昨晚出去探宝塔虚实,还没回来?那地方不会有危险吧。 “还没回来。”老三抱着,陪着笑脸。 陶伊拧拧眉,老三看上去很镇定,那昨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们三人就在三夫人的榻底下? “请问,这是什么符?”她慢步上前,仰头看挂在树上的符纸。 “夫人。”三夫人脸一红,但见躲不开,只好赔着笑脸说:“驱鬼的。” “哦……”陶伊点头,转头看向她的眼睛。 三夫人眼神飘忽,不自然地转开脸,对身边的仆妇说:“你们快点挂好,动作利索点。” “三夫人,昨晚没休息好吗?精神好像不太好。”陶伊笑着问。 三夫人打了个激灵,飞快地转过头,压低声音,匆匆说:“夫人,这树上有毛虫,夫人去干净的地方坐着吧,莫要伤到了。” “也好。”陶伊点头,慢步走开。 她故意打草惊蛇,府中女人多,男人少,肯定会有一些隐秘之事,那镇妖塔不修在别处,偏对着这一家人,若非大仇恨,是不会这样的。 圣女之事不假,但其中也一定有混水摸鱼之人,利用这混乱的局势,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路上时,她向小东问过了,九叔此人有善人之称,在这十里八乡都有些威望,平常乐善好施,是个老好人。 另外,若他是个恶老头,月魂是不会管他的事的。所以,九叔作恶的可能Xing不大。他这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就得好好甄别一番了。 前面,有一些丫头们正在一边洒符水,一边神秘兮兮地议论。 “喂,你们听说了吗,昨儿晚上又闹怪事了,前门方家屋顶的瓦被人揭了,出来看时,又鬼影没有 一个。” “是人干的吧?” “肯定不是人干的,你想啊,他们听着声音,马上就出来了,但是鬼影都没看见,现在方家让人过来找九叔,想让大和尚也过去念经镇镇呢。” 陶伊掩唇笑,龙皓焱和十一武功高强,等他们这些俗人搬来梯子,再爬上屋顶,去哪里看他的身影呢? “反正方家人不是什么好人,成天欺负人,住他们后面的周巧娘,常被他们骗着去给他们白洗衣裳,每回就给姓周的一壶酒,寒冬腊月的,周巧娘的手指头都冻裂了。” “我听说,姓方的还偷看巧娘洗澡……有一回想侮辱巧娘,巧娘抵死不从,头都被打破了,周坤撞上了,居然屁也没有放一个。” 巧娘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陶伊拧拧眉,轻轻拍了拍跟在身边的小东,轻声说:“小东,我们快点走。” 小东好像已经听惯了这些议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颂经声渐大,往前再行半盏茶功夫,便是大少爷的独门小院。他是长子,许家继承人,所以所住之处比两个弟弟的地方要大一半,加之如娇夫人擅长经营,院中一切,比二夫人住处要显得奢华得多。 门上铜环上镶着金玉,门槛两边有兽头装饰,进门,便是三进的屋子,院中摆着六只半人高的大青花渔缸,里面有睡莲,每只缸中有九条鱼在莲叶下游动。 院中搭上了高台,大和尚正盘坐上方,手拈佛珠,带着坐于高台下的十八名和尚倾经。 龙皓焱和十一先到了,正在正厅和九叔和大少爷的儿子许童耀说话。二人陪在一边,看到了她,赶紧过来迎接。 “夫人这边请,去我屋里喝口茶吧。” 陶伊笑吟吟地点头,随她过去。经过偏房时,里面传来了如困兽一般的低吼声,二夫人的脚步缓了缓,随即小声说:“大爷就在里面,贴了符纸,我们都不能进去。” 陶伊看了看门上贴的封条,像是被人揭开过,但又原封不动地贴好了,边角处有一点卷起。她不露声色收回视线,跟上他的脚步。 “夫人,衣裳送来了。”采儿姑娘捧着一套衣裳进来,恭敬地放到了她的面前。 大紫色暗纹云锦,上绣灵雀与牡丹花,喻意富贵吉祥,看布料和绣工,都是值钱的东西。 “这是老太爷大寿时我要穿的。”二夫人展开看了了眼,让采儿放进柜中。 “大少爷的衣裳放在何处?”采儿又问。 “也放这里吧,你以后不用进这院中来伺候了。”如娇夫人淡淡地说。 采儿的面色僵了一下,把衣裳放下后,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夫人不喜欢采儿?”陶伊直截了当地问。 二夫人轻叹一声,小声说:“采儿总想当着给童耀作妾,老太爷和大爷念着朱管家这么多年的忠心,也想成全采儿,但我那媳妇诺儿是个老实人,只怕以后不会是采儿的对手,我不想让采儿进门,以后让诺儿受苦。” 陶伊轻轻点头,难得遇上这样为媳妇着想的婆婆。 “都是女人,谁真的喜欢相公妻妾成群呢?诺儿进门才一年多,福还没享到,就让童耀纳妾,这不是让她心里添堵吗?”二夫人又拧眉,摇了摇头,随即换了副笑脸,拉着陶伊坐下,“对不住,我和你叨叨这些废话,快请坐。” 陶伊坐下,抓了盘子里的果子给小东,“小东,去外面玩一会儿,不要乱跑。” 小东捧着果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这才转身出去。 “这孩子……”二人夫人疑惑地问。 “巧娘家的儿子。”陶伊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说。 二夫人便摇头道:“夫人真是好心人。” “他们不是本地人。”陶伊问。 “这我不太清楚,我不大出门,你若想知道,我给你叫个人来问问。”二夫人见她感兴趣,便叫了个仆妇进来。 第二百三十章飞雪自悱恻二十四 “巧娘生小西之前,那是我们锁香城里第一美人,不知道多少人打她主意,听说,得手的还不止一个,还有林家的、郑家的……回去后直说有滋味,周坤那乌龟只要得了银子,便什么都不追究了。”仆妇见二夫人开口了,露出一脸兴奋神色,神秘兮兮地说。 陶伊听得直摇头,突然那仆妇不说了,她扭头一看,只见小东正靠在门上,直直地看着她们。 糟糕,让这小家伙听去了,小东就跟个大人一样,什么都懂,什么都听得明白! 陶伊赶紧起身,对小东说:“都是乱传,你不要当真,有的大人有时候就喜欢乱说话。” 小东沉默一会,走到台阶前坐下。 “你下去吧。”如娇夫人向仆妇使了个眼色。 仆妇赶紧退了下去。 陶伊又和二夫人一起扯了些家常闲话,又有人来请示寿宴的事。见二夫人忙,陶伊便带着小东出来,去找御璃骁和莫问离。 他二人坐在厅里,又被三个许家小姐给围住了,看上去,那三个对龙皓焱真有心,端茶倒水递糕点,别说多温柔殷勤了。见陶伊进来,三人也没让开。 “我想去塔里看目的地。”陶伊小声说道。 “别让公狐妖给迷上了。”十一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陶伊轻轻点头,附到他耳边说:“你这么大只狐妖在此,我可不怕。” 十一眉头轻拧,唇角抽了抽,这是说他没魅力? 院中颂经声,木鱼声不绝于耳。 “你说,这狐妖圣女把男人的精血吸光了,干什么用了?你怎么不找几个女人去吸吸灵气,也好早日成仙。”陶伊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信口说了几句。 十一反手就推了她一把,“离我远点。” 陶伊吃吃地笑,起身走到门边去看,压根没管被三位小姐围在中间、直想发火的龙皓焱。 “好了,这里的狐妖有和尚镇着,我们出去吧。”龙皓焱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让小东带我们去庙里看看好了。” 陶伊掩唇笑,轻声说:“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 十一也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急匆匆地说:“走吧,月魂还没从宝塔出来,晓婵也不在何处,坐在这里干什么。” 闹狐妖的庙离锁香城有五里路,城外的泥坑比前几日干了一些,有人在上面搭了木板,众人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 本来三人是懒得排队,但若施展轻功,目标又太大,若被圣女的手下人看到了,又要横生枝节。 好容易过去,几人加快脚步,疾疾赶路。路的两边有茶棚,让那些过的人歇脚。十一带着慕容静婉坐在小马车上,陶伊和小东走在前面,龙皓焱一眼看路边开得热烈的野花,于是停下脚步,采了一小捧野花,悄然跟了上去。 陶伊正在教小东背诗,小东口齿很伶俐,学得很快。 “小东,你以前学过吗?”陶伊柔声问。 小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真聪明,一遍就能记住。”陶伊笑着赞他。 小东垂下头,脚尖踢动小石子,小声问:“姨姨,你是官差吗?” “不是。”陶伊摇头。 “你相公是吗?”小东又问。 “嗯……他也不是官差,但和官差有些关系,所以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作主。”陶伊认真地说。 “你能不能把那些说我娘坏话的人都抓起来?”小东握紧小拳头,挥了一下。 “这个,说闲话是品质低劣的人才干的事,但我们没有理由抓他们,我们只能做到问心无愧,且不去乱说别人。”陶伊轻声说。 小东皱起小眉头,又深埋下了头。 “你长大了,就能保护你娘亲了,等你有了出息,谁也不敢看不起你们,但我们首先要做到行得正,坐得端,让别人没办法说你的闲话,尊重你,敬佩你。” 陶伊正说着,一束野花从肩头伸过来,吓了她一大跳,扭头一看,龙皓焱正笑着看她。 “喂!”陶伊接过花,深嗅一口,笑着说:“现在还学会这些了。” “嗯,为了你,什么都学。”他曲指,往她额上轻弹,眉目间却是说不尽的温柔。 陶伊低眉顺目,柔软一笑。 突然马鞭子从马车上卷了过来,正把她手心的野花打了个七零八落。 “十一!”龙皓焱脸都扭曲了。 十一懒洋洋地抬头,唇角一勾,“哦,打错地方了,本来想打你的脸的。” 为了你,什么都学得会……太肉麻了! 龙皓焱俊脸扭曲,恨不能一巴掌 掀过去。 “走了走了。”陶伊赶紧一拉他,快步往前走去。 庙很旧,但香火旺盛,铜鼎里插满香烛,烟雾缭绕,有衣着鲜亮袈裟的和尚正从庙里出来。 不少城中百姓跪在庙外的泥地里磕头,三人在人群后停下脚步,小东去拿了柱香,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磕头。 陶伊饶有兴致地往四处看,小东说过,这里以前很荒芜破败,只有三个老和尚,但现在看到的这些和尚衣着光鲜,袈裟都是上好的布料,还有脖上挂的佛珠,分明也是小叶紫檀,好东西。 “你怎么看?”她小声问龙皓焱。 “想发财,鼻子就得放灵敏点。”龙皓焱低低说着,抬步往前走。 庙里一应陈设如同小东说的一样,又旧又破,更是凸显出这些和尚的不一般。但从衣着上来看,和许家请的和尚又不是一个庙里的。 “大婶,这些和尚是哪里来的?”陶伊拦住了一位刚领到符水、满脸色的大婶 ,小声问她。 “哦,他们是从大光寺来的高僧。”大婶虔诚地双手合十,朝佛像拜了拜。 陶伊皱眉,大光寺名扬天下,其主持木沉是一位极有修养老和得道僧人,他是绝不允许寺中弟子谋财的,而且他提倡节俭,庙中上下皆穿布衣僧袍,绝不会穿以昂贵布料制成的袈裟。 “狐妖一闹,妖魔鬼怪全出来混水摸鱼,把水搅得这么浑,我们的眼睛得瞪大一点才行。”陶伊说着,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向他递了个眼神。 龙皓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有位臂缠金蛇的女子也来了,正在东张西望。她装束怪异,臂上又缠着蛇,把善男信女们吓得赶紧往两边躲去。 突然,女子冷着俏脸,大步往前,手臂一挥,那金蛇如同离弦的金色利箭,往正从庙外走出的一名和尚脸上疾飞而去。 “秃驴,把偷姑***东西还回来!”她脆声娇斥,跃身而起。大红的裙子如同大丽花一般,鲜艳盛开。 “武功不错呀。”陶伊赞了两句,突然伸手捂住了御璃骁的眼睛,懊恼地说:“你不能看,这丫头裙底是空的,小心长针眼……” 这女子一看就一身邪气,尤其是一双媚眼横波,往男人身上瞟时,简直勾人心魄。 十一一手拉着慕容静婉,一手摇动白玉骨扇,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子。 “这里的和尚都是假的,到我们山庄去过。”慕容静婉突然说话了。 十一猛地扭头看她,只见她楚楚可怜地眨着大眼睛,正往他手臂上靠。 “还有,这个女人我也见过,去找过夫人,她还让蛇咬过我。” 十一眼神一凉,手中白玉骨扇猛地出手,正中那女子的腿弯,她一声惨叫,摔落到香炉里,被烫得哇哇直叫。 “哪个丧门星敢暗算姑乃乃我?”她跳起来,飞快地拍打被香烛灼疼的腿,忿然大骂。 “你小爷我。”十一抬手,接住了飞回来了白玉骨扇,笑眯眯地盯着她,“小爷我觉得你又吵又丑,实在污人耳目,所以请你安静地坐下,听听菩萨教诲。” “你……你敢骂Nai乃乃丑?”女子大怒,从香炉中一跃而下,双臂一振,金蛇如离弦之箭,直扑十一。 十一手中折扇一挥,直接削向金蛇的脑袋。 女子大骇赶紧吹了声尖锐的口哨,金蛇往地上一扑,灰溜溜地游了回去。 “龟儿子,长得倒挺好。”女子眯了眯眼睛,一脸邪笑。柔软的腰跟蛇一样扭动着,身上散发出阵阵异香。 “这女人好无耻。”陶伊捏住鼻子,快步后退。 女子身上的香和昨晚在三夫人房中闻到的一样,都是有那种作用的。但三夫人只用在卧室中,这女子可是用在了大庭广 众之下呀!这是寺庙,男人女人,和尚香客,几百人在这里,都得闻她的香? “该死的东西。”十一脸色一寒,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不知廉耻的人。 香氛在空气里疯狂散开,大院里顿时乱了。老百姓可没什么定力,没一会儿个个眼神迷离,看谁都是心上人…… 慕容静婉开始往十一的怀里钻,呢喃在去抱他。 十一手指一掸,点住了她的Xue,飞身跃起,高瘦的身子在半空悬着,白袍在风里烈烈,淡白的雾从他身后散开,猛地化成一只白狐,凶猛地冲向了那女人。 “狐,狐妖!”神智还未完全丧失的老百姓们吓呆了,一个个都往外面疯狂地逃。 第二百三十一章飞雪自悱恻二十五 “这下真有狐妖了。”陶伊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几年,他们三人的圣兽都闭关修炼去了,甚少出来。十一其实挺忌讳自己是半个狐族,所以还是第一次幻化出白狐的影像。 十只尾巴,五彩的琉璃眼睛,威风凛凛,妖冶天成。 院子里的人疯跑光了,只有被红衣女子伤到的假和尚们来不及跑,躺在地上直哼唧。 那红衣女子拎着金蛇,双腿发颤 ,扑通一声跪下去,大声求饶,“圣女大人饶命。” 明明是男的…… 陶伊想笑又不敢,转过身,免得十一发觉她想笑,又迁怒于龙皓焱。 龙皓焱好可怜哦! 十一灭了这女人,简直轻而易举。金蛇受他控制,反缠上了女人的脖子,差点没让她断气。 “这些和尚也是假的,来哄百姓钱财,一起灭了吧。”十一冷酷地一笑,白雾凝成的十尾猛地扫向那些和尚,把他们高高卷起,重重丢出院墙外。 一阵阵惨呼声后,小院子里终于归于安静。 白狐随着雾一起消失,只余下一院冷冽的风。 “小东呢?”陶伊突然发现孩子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赶紧跑出去找。 人群早乱了,好在白狐的灵气驱散了异香,不至于出现太过出格的局面。陶伊在人群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小东。他缩在大树下,正在用力揉鼻子,一声一声地打喷嚏。 “小东,你没事吧。”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东的背。 小东摇了摇头,指着她身后惊恐不安地说:“那个女人我也见过,她吃人的。” 陶伊拧了拧眉,大约能猜出小东的意思,这个女人和慕容夫人一样,只怕都是替圣女办事的,替她捉了男人过去,供圣女享用。 “好了,我知道了,我让人送你回家去。”她找来一个真和尚,拜托他送小东回家。 这座和镇妖塔的方位遥相呼应,再看慕容山庄的方位,就能看出这分明是特地布的阵,九爷家的房子处于阵的中心,被庙和塔钉在中间,若再结起结界,她和十一必会被困死。 十一用金蛇缚住那红衣女子,手臂一挥,把她悬在了半空中。红衣女子吓得直哆嗦,身边并无大树,她是怎么浮在空中的?若被官兵看到了,还不乱箭射死她? “好好享受吧。”十一轻蔑地一笑。他可不想伤人命,但对于这种无恶不作的人,让她活着就是祸害,过不了多久,自然有人会过来把她当妖给灭了。 一只小雀儿停在枝头,冲三人叽叽喳喳地叫。听到雀儿的声音,十一眉头舒展,低声说:“是晓婵让雀儿传信,她让我们去会合,她可能找到圣女藏身之处了。” “晓婵真厉害,她在哪里?”陶伊好奇地问。 十一抬手,指庙后的大山。 “她进山了呀,别拖了,走吧。”陶伊看了看金蛇缚住的红衣女人,又看慕容静婉。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可以困住她和十一的灵阵。 山腰上有一道小河弯弯曲曲往下奔来,树木成荫,绿草萋萋,蝴蝶在野|花上停驻片刻,又展翅飞开。 如此美景,几人却无心欣赏,本来前来贺寿,借机游玩,却撞上了狐妖圣女。十一想想就憋屈,恶人做恶,偏要往妖族身上扣屎盆子,简直可恶。他要捉到了那冒充狐族的人,非要给她装上一条烂臭的大狼尾巴,吊在城中示众。 人不如妖,偏还要装成妖! 慕容静婉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摘几朵小花,扯几根小草。 十一很耐心,慢慢地走在她身后,偶尔也会帮她折几朵花递给她玩。慕容静婉很多时候就像个几岁的孩子,问一些很痴傻的话,还真不像装的。 “十一对这个慕容小姐,好像特别上心。”陶伊放慢脚步,小声对龙皓焱说道。 “你没发现,这女子有点儿像你吗。”龙皓焱低低地说道。 “有吗?”陶伊惊讶地问道。 “有,”龙皓焱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与十一的喜好本就差不多,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唷,那你也应该喜欢啊。”陶伊故意说道。 龙皓焱双手背在后面,朝后面呶了呶嘴,“正有此意,你赶紧闪开,让我和十一一起过去陪慕容小姐。” “呸,想得美。”陶伊啐了他一口。 十一此时转过头来,眉头微微一拧,低声说:“晓婵在这里留了记号,我们快点吧。” “谁是晓婵。”慕容静婉突然问道。 “是我的徒弟。”十一点点头。 “也会变狐狸吗?”她抿唇笑,琥珀一般的眼睛闪闪发亮。 十一长眉轻扬,淡淡一笑,“会。” 慕容静婉把脑袋往他胳膊上靠,细声细气地说:“你也教我变狐狸吧。” “好啊。”十一还是云淡风轻的神色。 除了对陶伊和晓婵,还没对哪位女子这样温和过,更别提让人靠着他的手臂行走了。 突然,慕容静婉停下脚步,怎么催她都不肯再往前,她双眼直直地看着前面,喃喃地说:“害怕……” 十一拧了拧眉,深深看她一眼,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慕容静婉抬头看看他,抿唇一笑,顺手摘了朵小花在掌心里玩。 陶伊和龙皓焱互看一眼,也不多问,跟着他一起坐到了树下。她仔细观察,这女子安静下来时的神态,确实与她很像。 树丛里悉悉索索地响,几人暗中运功,紧盯树影摇动的方向。 “呸……呸呸,怎么这么多沙土。” 月魂带着几名侍卫从里面钻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几人,顿时楞住。 “怎么,主子在这里?” “你们怎么来的?”十一也很惊讶,这和宝塔是两个方向。 “宝塔下有秘道,我们从秘道出来的。”月魂拍动身上的沙土,又连吐几口口水。 “看来,三个地方真的被打通了。”陶伊拧眉,轻轻地说道。 月魂他们已经是精疲力尽,往地上一坐,掏出干粮就开始啃。 “宝塔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楼层有古怪,我们每个人数的都不一样。发现地道入口之后,我们就绕晕了。”他大口喝水,详细说着塔里的事。 众人没休息多久,突然间雷声轰隆隆响起来,大雨倾盆而下。 “去那里面躲躲。”十一指指前方不远的一个山洞,拉着慕容静婉就往里面跑。 众人冲进去,都淋了个透湿。慕容静婉安静地缩在十一身边,温驯地坐着。 “冷吗?”十一扭头看她,小声问道。 “不冷。”慕容静婉抿唇笑,主动抱住了他的胳膊。 月魂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只出去一天一夜,怎么十一和这陌生女子如此亲昵了?这女子还是个痴傻的人呢! 大雨久久不停,到了傍晚时越来越大,根本没办法走出山洞,巨响从山涧上方传来,震得人心里发颤。 “糟糕,是山洪。” 月魂大步走到悬崖边上,只见从山涧上有浑黄的水流猛地往下冲来,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土坑,而先前的路已完全被淹没了。 十一也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如巨蟒般咆哮翻滚的洪水。 “不知道这山洪什么时候过去。”陶伊站在山洞边,一脸担忧地说道。这里地形复杂,若晚上在这样险峻的半山腰中被人伏击,也不是件痛快的事。 “若半个时辰内水不退,我们只怕得冒雨攀山了,否则山洪淹过这个地方,我们避无可避。”十一仰头看着像发怒的暴龙一样的洪流,镇定地说道。 “山洪很厉害的,我年前在城外接济灾民的时候听他们说过,晚上暴发的山洪特别可怕,能把山脚下的房子都推翻,何况我们几个人。”月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担忧地说:“晓婵一个人在山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事不疑迟,现在就走。” 十一拧了拧眉,立刻转身,招呼各人绕过山洪淹没的路,走另一条地势更加险竣的天险小道。 这雨水太大,小路被冲刷得泥泞不堪,走一步,滑两步,不时有散碎的石子从上面滚落下来。路越走越难走,天色如同被泼了墨,月魂拿出一颗夜明珠,想照亮路,可是不知道怎么脚下一滑,夜明珠从手里甩了出去,划过一道淡光,不见了。 满目漆黑,众人越走越艰难。陶伊忍不住,手腕轻轻一翻,化出了一盏梅花灯,在前面照明。 慕容静婉露出一脸欣喜,跑过去抓梅花灯。 轰隆隆…… 几声巨响,刺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在众人伸手遮目的时候,几道黑色身影,像巨大的蝙蝠一样,扑向他们。 偷袭来得太迅猛,几人又处于悬崖边,差点让刺客得手。 “主子小心。” 一声清冽的声音穿透风雨,软剑如清凤长鸣,刺向刺客的喉咙。 晓婵回来了!当危及十一安全的时候,她完全是不顾生死的打法,孤身像凌厉的箭一般,扎进了刺客堆里面。 这次的刺客和衙门里的完全不同,他们太凌厉了!不是普通角色,居然把晓婵逼到了悬崖边上。 “晓婵闪开。” 十一眼神一凉,身形跃起,如最迅猛的猎豹一般扑过来,一掌击飞冲来的刺客。 第二百三十二章飞雪自悱恻二十六 那几人根本不恋战,迅速往来时路上退去。 “别追,小心陷阱。”十一制止住众位侍卫,一脸铁青地看向晓婵。她受了伤,脸色很苍白。 “公子,这边。” 前面出现一道身影,冲着她们连连招手。 十一抬头,借着明珠微弱的光,可以看清那是半颜丑静婉身边的小侍女,她身上已被雨水浸得透湿,一手提着一盏琉璃灯。 她居然敢出现? 众人互相看看,拔腿就往她站的地方跑去。 “跟我来。” 女孩一拉十一的袖子,拎着裙摆,大步往前奔。拐了几道弯,钻进了一个布满荆棘的林子里。 “小姐在里面。” 女孩指着山洞,十一和龙皓焱对望一眼,一把抓住了女孩,指着慕容静婉说道: “你可知道她是谁?” “知道。”女孩看了一眼慕容静婉,顿时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她是魔女,会吸血的,慕容闻一直养着她,听命于她。” “可是猎户们都认得她是慕容静婉,你到底是什么人?”十一的手摁着女孩的肩,手指用力,痛得女孩尖叫起来。 “公子,奴婢没说假话,我们小姐是千金小姐,从来足不出户,在家里绣花养鱼,那些猎户怎么可能见到深闺里的小姐?” 慕容静婉就像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站在原地不动。 “先见她的主子。”陶伊提醒二人,带着婢女进了山洞。 滂沱大雨被拦在洞外,洞中燃着火把,婢女一边走一边介绍, “二位公子,这是我老庄主生前就挖好的秘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和小姐那日在杏林里遇到你们,随即就有刺客来杀我们,小姐只好带着我躲进了暗道。” 山洞很宽敞,足能跑下一辆马车。凉风从前面吹来,让人心生不安。 “你们住在杏林中,怎么会没人知晓?”十一沉吟一下,继续追问。 婢女犹豫一下,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慢慢走近来,看着十一的眼睛,小声说道: “上回其实我没向公子说实话,因为这关系着我们慕容一家人的Xing命,弄不好,是要诛九族,还会连累乡民。这完全是因为我们家族世代是周国宝库的守护者,我家小姐本不姓慕容,而姓方,一百多年前三国大乱,我们的祖辈奉皇命连夜炸毁宝库入口,除了我们方家人,再没人知道宝藏在何处。二十年前,我父亲开始陆续将宝藏运到慕容山庄,我们只是想过安静的日子,没有入世之心,可是父亲在一次出门经商时遇上盗贼,幸亏慕容闻,也就是慕容闻出手相救,他见慕容闻肝义胆,谈吐不俗,又是武林中人,背景简单,便招他为婿,让他改姓慕容。没想到这人狼子野心,逼死父亲,和父亲的小妾沆瀣一汽,又招进大批不明身份的人,我后来发现这些人居然也是周国遗族,这才明白他们其实正是冲着宝藏而来。小姐苦苦求他,并且承诺永远不出山庄,他才让小姐留下命,住在杏林之中。后来,这个吸血的女人来了,每月必吸人血,还弄毁小姐的容颜,搅得山庄附近的村民人心惶惶,他们又将这事推到我的身上,公子,这魔女万万留不得!” 众人都看向慕容静婉,她琥珀一般的双瞳里全是惊惧之色,呜咽着往十一背后缩,又把手伸向龙皓焱。 “公子,这魔女真的留不得,我亲眼看到过她吸食人血,她不是人,是妖,是魔!” 婢女又急促地说了一句,一脸恐惧地连连往后退去。 “是人是妖,自会弄清。这世上还没有能从我手里逃走的妖。”十一淡然说道。 “公子既如此说,那就进去吧。”婢女拧眉,拿起琉璃灯,匆匆往前。 十一扭头看了一眼慕容静婉,她一身泥泞,简直成了个泥娃娃。再看晓婵,满脸冰霜,双目通红。 “受伤了吗?”十一走过去,抬手用湿透的衣袖给她擦脸。 “没事。” 晓婵反应过来,仰头看他,顿时心里一阵暖。 跟着婢女进了内室,眼前陡然开阔,几只小泉正冒着氤氲的白雾,琉璃灯挂在四壁,两张简易的小榻摆在一侧,石桌上摆放着绣箩,绣好一半的罗帕上,一只蝶正颤微微展翅戏水,一边的小紫砂炉里有炭火,煮着一壶香茗。 那丑颜慕容小姐正坐在桌前,听到几人的声音猛地抬头,视线在对上跟在十一身后的静婉,顿时脸色大变。 众人冷眼看着,只见二人都不肯后退,一个满脸愤怒,一个满眼惊恐,一时之间真的无法分辨真假。 “你们可以先洗洗,喝几杯热茶暖暖身子,解解乏。”丑慕容先垂下双眸,轻声说道。 “我要洗干净。”静婉拉住十一的手指,怯怯地说道。 “我来帮她吧。” 陶伊走过来,轻轻拉住静婉的手,她这才松开了慕容安定的手,温驯地跟着陶伊往泉边走。 三个大男人转过了背,坐于桌边,等着两个女孩子先洗完。 婢女和丑慕容给几人倒上了茶,从一边的箩筐里拿起几枚红色的野果放到桌上,然后坐在一边,安静地绣着花。 浅淡的烛光映在她的眉眼上,一边脸瓷白如玉,一边脸又丑陋不堪,她此时并不遮掩,文静秀气地坐着,像面前无人。 大家各自想着心事,都不作声,洞中只有泉水冒泡的咕咕声在回响。 “嗯……” 突然,泉边传来一声低呼,二人迅速扭头,又迅速转回头。 两个女子的衣衫都几乎褪光了,泡在池里,水刚刚浸到胸口处,脖子下的莹润露了大半。月魂赶紧背过身,不敢再看。 “里面有什么?”陶伊紧张地问道,滑滑的从腿边过去…… 丑慕容淡定地站起来,拿着琉璃灯过去,小声说:“里面有小鱼,不必怕。” “我扶不住她,她摔下去了。”陶伊拧眉,大声说道。 十一站起来,镇定地说道:“小姐能否借帕子一用?” “嗯。” 丑慕容递上已绣好的罗帕,十一蒙了眼,转身往泉边走去。 陶伊他下了水,也不好意思呆着,便爬到了旁边另一眼的泉中。 脚一占到泉底,她立刻感觉到不对劲,泉水特别烫,脚心都被烫疼了。更重要的是,泉底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拖跩她。 抬起手,向龙皓焱和晓婵打了个手势,刚放下,就感觉到脚底的力量陡然增大,把她猛地往水里拖去。 “伊儿。”龙皓焱飞身跃起,猛地扑向她。 十一正欲起身,却被慕容静婉往下拽去,她也被水底的力量往下拖去了。她在水里像美人鱼一般灵巧,长长的发如同海藻一样散开,扭头看他时,那双眸子居然在水底有着七彩的光华…… 难道,她真是妖? 十一的速度缓下来,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慢慢沉下。 “下去。”龙皓焱大呼了一声,他回过神,和和龙皓焱一起继续往水的深处游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水响之后,兄弟二人从一方小潭上冒出头来,眼前居然是一个水的世界,大大小小的潭鳞次铺开,每一片小潭的颜色都不同,就像慕容静婉刚刚在水里时,眼中的光华,绚烂诡艳…… “这是什么地方?” 十一从水里冒出来,抹去脸上的水,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里的风景美得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妖气,尤其是这水潭,简直像一块块颜色绚目的宝石,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华。 “先找人。” 龙皓焱剑眉紧拧,明明他们只比两个女子晚一会儿功夫,居然没有追上她们二人,难道是还有另外的出口? 面前没有路,全是一方方小潭,想到对面去,只能从一个游到另一个,兄弟二人不得不从一个小潭游到另一个小潭,潭水时而滚烫,时而又冰凉沁骨,冻得人手脚发麻。 “爽。” 游过最后一潭水,龙皓焱的唇都发白了,上了岸,他大声说了个字。 十一扫他一眼,从容不迫地拧着身上的水,最后一方小潭的水简直像刚融化的冰,血管都要冻住了。 “这里有脚印,是两个人的。” 龙皓焱一面观察着眼前的脚印,一面索Xing脱了冰凉湿透的衣,只穿着白色中裤,把靴子里的冰水倒出来,披散着一头长及腰的湿发往前走。 越往前,越觉得这里景色奇妙。 大片大片的树林,全是火红的,火红的叶,火红的花,树下有流水蜿蜒经过,不时有螃蟹从鹅卵石下慢慢爬来,小手指般大小的银亮小鱼跃出水面,又落回水中。十一都怕这些小鱼随着水流进那些温度过高的潭水里,直接成了水煮鱼…… 咕噜…… 二人肚子响个不停,饿了! 扑嗵—— 一枚鲜红的野果从天而降,从他眼前滑过,砸进水里,惊得小鱼四下逃窜,他抬头一瞧,一抹翠色身影疾速奔跑在艳色云朵般的树林里,格外显眼。 二人拔腿就追,可那女子身形极为灵巧,又对环境极熟,始终把他们甩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中,几乎有点像故意引他们往前。 第二百三十二章飞雪自悱恻二十六 “小心有诈。” 十一的脚步慢下来,刚进林子的时候,因为经过了各种潭水的冷热洗礼,五官的知觉还未恢复,现在已经跑到了林子深处,花的香开始在鼻腔里猛钻,明明只有一种红花,却像纠集了百种花香,时而淡时而浓,诡艳异常。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龙皓焱握紧了剑,盯着渐远的绿色身影,此时她也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们。红色的树枝和花朵十分巧妙的遮着她的脸,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她到底是不是静婉,只觉得身材很像。 “慕容静婉,把陶伊和晓婵交出来。” 十一低喝一声,那女子突然就笑了,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接着便继续往林子深处跑去。 “你们两个想见她,跟我来。” 这声音太好听了,就像琉璃做成的风铃在风里轻轻碰响,带着花香,带着雨露,带着清风…… 二人对望一眼,身形跃起,不再顾忌什么,而是全力施展轻功,疾追上前。 越往里走,景色越绚烂,氤氲的雾在树林里萦绕,如同坠入仙境一般,令人心情无端放松。 “大胆,敢闯进红云圣地。” 娇斥声从四面八方压来,兄弟二人停住,看向前方,只见四周的树梢上出现了许多红衣女子,个个轻纱遮面,身上的红纱裙薄如轻纱,雾一般朦胧,隐隐露出青C混娇白的身体。 二人看惯了美人只觉得潇洒妩媚,这样撩|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姐妹们看,是男人!” 有人大呼,接着便是一阵阵地笑声。 “粗鄙不堪的臭男人,居然敢擅闯圣地,姐妹们,捉住他们两个,献给圣女,让圣女吃了补身。” 有个女子大声呼喝,持剑扑上,人飞起时,裙角飞扬,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还有盈盈小巧的莲足,都是光着脚的,可在脚踝上又都戴了红珊瑚脚环,格外艳丽。 被一群女子围攻,而且是美艳的女子,出手狠辣的女子,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十一和龙皓焱不愿意伤及无辜,也不知陶伊和晓婵的下落,只能从中周|旋,力气也只能用上五分。 可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完全是被缠住了,若再纠缠下去,只怕那绿衣女子已经跑到天边去了。 十一浓眉一拧,随即松开,身形一闪,抓住了一柄刺来的剑,运了内功,将锋锐的剑弯折——一声锐响,剑被他折断,趁 那女子惊愕之际,他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将她拖进怀里,另一手撕开她的衣领,冷笑着说道: “本公子劝你们还是快快退开,否则本公子就把你们的衣服全都撕掉!” “臭男人。” 被他抓着的女子脸涨红,拼命挣扎起来。 “本公子撕了!” 十一定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果然一用力,把她的衣裳给撕开了,按到自己结实的胸膛上,要知道他现在身上只有一条薄薄的绸裤啊! 这姿势太……在一阵尖叫之后,女子们纷纷大骂起来。 “你们都想让本公子看看你们的身姿不成?”十一将手里的女子丢开,又去捉另一个,那女子吓得连声尖叫,拼命闪躲,其他女子也怕落进他的手,四下逃开。 趁这机会,二人终于冲了出去,将这群女人远远甩到后面。 “圣女的地盘,这是故意诱你我前来啊。”十一冷笑道。 “分明是看中了你,一定会吃你。”龙皓焱冷冷看他一眼,沉声说道。 “大哥,你也太瞧不起你自己了,你如此英俊伟岸,又是人间之龙,不吃你那就叫蠢。” 十一反唇相讥。 “少罗嗦,把陶伊和晓婵救出来。”龙皓焱快速说了一句,步子更快了。 十一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 “如果那个女的不是慕容静婉,而是山洞里的半脸女人呢?” “谁是她都无所谓,反正我都看不上。”龙皓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两个女人中势必有一个是圣女,丑的也好,美的也罢,只要动了他的陶伊,他就要平了这地方,让她尸骨无存。 前方有一大片翠竹建成的小楼,一个接着一个,估计起码有上百个,连成一片,形成庞大的竹楼群,被五色溪水和红云大树环抱其中。 不时有红衣少女穿行其中,发型发饰一模一样,又都蒙着脸,几乎让人以为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你东,我西。” 龙皓焱指了东方,敏捷地躲过了几名侍女,往东方最大的竹楼摸去。 十一一直觉得这个兄长挺不错的,每回遇到危险、困难,他都主动挑起了重担,而把相对轻松点的事交给他。比如西边,竹楼都是又小又矮,明明是侍女们住的,他觉得没太大的意义,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决定去看一下,然后回来帮龙皓焱 十一走了几步,突然发 觉有点不对劲,竹子的香,和红云树的香撞在一起,居然互相抵消,一点香味都没有了,这两种植物是相克的!于是,他这个闯入者的味道就格外明显,已经有好几个红衣侍女一脸疑惑地看向他藏身的地方,而且还窃窃私语起来。 他对药物、植物气味敏感,可龙皓焱并没有什么经验,他庆幸让龙皓焱去的地方相对安全一点,依他的能耐,一群侍女拿他没办法。 此时他不再迟疑,缓缓滑进竹楼底下的水潭,从水中无声无息靠近最高的小楼。 停在小楼底下,有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借着竹子铺就的地板缝隙,他看到一角绿角裙裾轻轻摆动着,同色的绣花鞋,脚小巧得他能托在掌心。 “圣女,他们两个已经闯进来了,现在怎么办?” 有温柔的声音轻轻传出来。 “等。” 女子声音清丽慵懒,似乎还伸了个懒腰。 “圣女,那这女人怎么办?” “洗洗干净。” 女子的声音更懒了,接着便是竹床轻响,好像躺上去了。 莲足轻踩竹地板,侍女们退出去,门轻响一声,关上了。十一没丝毫犹豫,从后窗迅捷跃进屋内,束发的骨针刺向女子的眉心—— 女子睁开眼睛,清亮的双眸里带着讥笑,脸上覆着整张的面具,这种面具的材质很奇特,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而且是诡艳的五彩之色。 她看似缓缓抬袖,可手腕力道柔中带刚,架住了十一的骨玉钗。 “公子是送钗给奴家戴吗?” 她娇声笑,另一手解开了自己发上的月白丝带,一头秀发倾泄而下,拉着他的手,要把玉骨针绾进发里。 “你取下面具,我送你更好的发钗。” 十一挥手,去摘她脸上的面具,袖上的水飞溅到女子的衣裙上,她咯咯娇笑,索Xing往他怀里钻。 “公子是想抱奴家吗?来呀,抱呀。” “不知羞耻。” 十一低斥,俊脸蒙霜。 “奴家没出过这五彩潭,没念过学堂,还真不知羞耻是什么东西?是公子这样躲在水里偷看奴家睡觉吗?还是这样扯开奴家的衣裳?” 她娇笑着,挺高肩膀,伸手拉开衣带。 十一连忙扭头,不看她裙衫散开时的模样,脸才转开,这女人的手掌就向他的肩劈了过来,声音也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公子既然害羞,奴家也不陪公子玩了,下面呆着去吧。” “去。”十一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把架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折,就痛得这女子娇呼起来。 “公子为何不知怜香惜玉?” “是香是玉,摘下面具看看再说,说不定是个长着猪头的母猪。” 十一唇角扬笑,冷冷说着,身形更加灵活,招招去取她的面具,一直把女子逼到了屋角,躲无可躲。 “公子看了奴家的脸,是要负责任人的,我娘亲死前说过,谁看了奴家的脸,谁就要娶奴家。” 她眯了眯眼睛,双手抵在胸前,挑衅地看着十一。 “那更要看了。” 十一的手指摁住她的面具,用力一扯。 “公子小心哦。” 女子咯咯笑着,随着面具的脱落,一阵轻雾从女子的樱桃小口里喷出来。 人家呵气如兰,她呵气有毒,十一不敢轻视,迅速屏住呼吸,伸手遮面,以免被这不明之雾伤及眼睛。 就趁着这机会,女子身形敏捷旋转,绿裙摆像莲叶一般散开,露出两条白皙的长腿,让十一刚转过来的脸又连忙转开。 待女子停住,脸上又多了一只面具,和十一手里抓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公子,奴家还年轻,不想嫁人,公子不要再纠缠哦,而且奴家对公子这种类型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太瘦了,我不够吃。” 女子咯咯笑着,身形如柳,从小窗扑出,在五彩溪水上飞快掠走。 十一想跟上去,却被闻声赶来的红衣侍女团团围住,风吹起女子们的面纱,十一顿时怔在了原地。 这些女子个个脸如夜叉,歪鼻裂嘴,焦黑如炭,丑到无法形容,和她们妖娆的体态完全不相搭。 正僵持时,一名女子从门外走进,大声说道: “公子请回,圣女不喜有男人闯进五彩池,圣女仁慈,说今儿不饿,还请公子速速离开。” 今儿不饿……这叫仁慈? 第二百三十三章飞雪自悱恻二十八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古怪的女人? 红衣女子们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给他。此时那面具女子已经不知去向,十一不想和这些女子过多纠缠,只想和龙皓焱会合,早点找到陶伊和晓婵。 “圣女请出来一见,还有事要请教圣女。” 他对着前方空地沉声说着,暗地里不露声色地掐破手指,他这几年用药物调养身体,有些药物不乏毒Xing,久而久之,他的血都含了微毒,常人触到可能无所谓,可只有要有武功的人碰到,尤其是在使用武功的时候碰到,这毒就会在血管里加速流动,直接流进心脏,引起对方的麻痹,失去战斗力。 湿衫贴在他的身上,长手长脚,俊颜如玉,有些女子不免有些心神荡漾,放松了警惕。任他连喊了好几声。 “没用的东西们,一个男人就让你们成了这样?” 突然,一阵香风卷到,清脆的耳光一声接连响起,挨了打的红衣女子们惊惧哀呼着,纷纷跪到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臭男人,你还不走,莫非是想让本圣女吃了你?”女子微扬下巴,走向池安宁。 她个儿高挑,几乎到了池安宁的鼻尖处,微扬下巴就能和他直视。身材玲珑妖娆,长发如黑缎般披着,几支翠玉钗绾在发间,就是这面具太过诡艳,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圣女还有吃人的爱好,不过我的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十一长眸微眯,眸子里五彩光微微闪动。 女子立刻退了一步,挥掌欲打,“你敢,我可不怕你,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十一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还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圣女何必如此惊慌?” “谁说本圣女怕你打?”女子冷笑,再往前逼近一步。 就在此时,十一突然曲指一弹,一滴殷红的血滴疾速飞向她的双唇间,她正在说话,不妨他有此一招,这血滴被她香进,居然是微涩微苦的味道。 “臭男人,你弄了什么?”圣女大怒,抬手就抹嘴唇。 “十一的血而已,你不是想吃了我吗,请圣女先尝尝味道,合胃口再吃不迟。” 十一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负起双手,盯着圣女的反应。 “呸,难吃死了!”圣女突然恼了,挥起双手就往他身上打来,每一掌都狠狠扇向他的脸。 这么凶! 十一微拧了一下眉,低声说道: “圣女最好不要动怒,我的血虽不好吃,但是作用却大,圣女现在会感觉到血流加速,过一会心脏就会越跳越缓……” “你……” 圣女越加恼怒,估计还没有被男人这样戏弄过,于是对十一的攻击越加凌厉。 十一敏锐地感觉到,圣女的功夫和慕容静婉完全不同,那两个女子虽说都内力深厚,但是攻击Xing不强,而这女子的攻击力简直令人惊叹,配合上刚强霸道的内力,完全能和十一相抗衡—— 十一笑笑,身形突然一转,主动抱住了她的腰,“美人儿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舒服?” “小人。” 圣女怒斥一声,甩开他的手,身形飞起,快速向后退去。绿裙在空中飘散开,十一这回没有转开脸,而是直视着他。他猜对了,虽然露着腿,可是里面还有一条短裙,根本不会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圣女见他不闭眼,不闪开,更加羞恼,往前一扑,涂着艳蔻的手指直接抓向他的胸口,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抓出来。 可惜他的血已经发挥作用,毒Xing进入心脏,她的身体从半空跌下来,像片绿叶,跌进了五彩水中,水随即漫过了她的脸,几秒之后,她又猛地冒出水面,恨恨地瞪着池安宁。 “只要你交出那两名姑娘,我会给你解药。”十一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 “什么姑娘?我这里全是姑娘,你要谁,自己挑!” 圣女打开他的手,从水里气咻咻地站了起来,大步往竹楼里面走。 “把他给我拦着,等本圣女换件干净衣裳。” 她虽然依然气势足,可十一依然听出了渐渐虚弱的味道,他也不追赶,不逼迫,只是镇定地坐到了空地的竹椅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四周的风景。 已经过了这么久,龙皓焱居然还没有出现,他闯到哪里去了? 十一正担忧地看向后面的群楼,那圣女又出来了,换了一身衣裳 ,还是绿色的 ,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一双幽亮的双瞳全是怒火。 “喂,臭男人,你到底给本圣女吃了什么?为什么本圣女的心脏这么痛?” “你交出那两名女子,本公子自然会让你不药而愈。”十一剑眉轻扬,平静地迎接着这女子的怒火。 “什么女子?来人,今日还有什么人闯进来了?”圣女大怒,扭头问那些红衣圣女。 “禀圣女,只有这两名男子,还有一个去了后面的群楼,姐妹们还在找他。” 红衣婢女们跪了一地,诚惶诚恐,连连摇头解释。 “听到没有?不要来找本圣女的麻烦,快拿解药给本圣女!” 圣女抬手捂住了胸口,扶住了身边的树,若能拿下面具,十一可以非常肯定这女子一定是梨花带雨的娇美模样。 “本公子的两位朋友一起跌进泉中,我们二人一直跟在这里,不是在你们这里,还是哪里?” 十一脸色冷下,不客气地逼问。 “什么小潭?素儿,是不是机关被人打开了?为何没人来禀报本圣女?”女人大怒,转头看向红衣婢女们,厉声斥责,“你们是不是想出去?想出去的都站出来 ,本圣女曾经说过,想走的,本圣女一个不留,可只要选择留下,就不许随意和外界联络,你们都曾歃血为盟,若敢违背誓言,必将灰飞烟灭,永不翻身。” “圣女息怒,我等既然选择留下,绝无二心。请圣女不要动怒,先请公子为您解毒为上。” 婢女们连连磕头,有的还哭了起来。 十一冷眼看着,这些女人看上去都是真心臣服,这圣女的威望还挺高。 “素儿,带几个人去机关看看,赶紧重新布阵。公子,你跟我进来。” 圣女的语气已经严肃起来,不像刚相见时那样故意戏弄,十一有种预感,她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会吃人,只怕是想吓退闯进来的男人而已。 进了竹楼,十一不等她开口,便飞快出手,在她肩和手臂上的Xue位上弹了几下。 “这样可以减缓毒Xing蔓延,我的血能让人暂时失去反抗力,不会有Xing命之忧,圣女放心便是。” “你现在告诉我,不怕我杀你?”圣女坐下,仰头看着他。 “就算圣女想杀我,只怕也杀不了,而我也不会随意伤害女人,所以你我不妨坦诚相待,我只想救人,并无一丝一毫冒犯之意。” 十一抱拳,认真地给她行了个江湖之礼,诚恳地说道: “为示诚意,我先自我介绍,我是龙沐羽,燕周国十一王爷,与我同来者是燕周国皇帝龙皓焱,我二人听闻锁香镇闹妖,所以来查明情况,结果被两名女子引至山洞之中,同行的两名女子跌进水潭,不知所踪,而我和安定一路追来,就到了这五色潭,圣女的地盘。” “你还真老实,罢了,你说了我也就听了,但是我没什么好和你坦诚的,那两个人不在我这里。”圣女坐下,端起了桌上巴掌大的小竹筒,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丢了竹筒,冷冷地说道:“若本圣女这毒无碍,那本圣女还是给你个面子,你赶紧带上你什么赫帝走吧,本圣女这五色潭不和外界来往。” “请圣女取下面具,以证清白。”十一只想确定面具下的脸是不是慕容静婉,因此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圣女抬眼看来时,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别欺人太甚,本圣女不追究你擅闯圣地,对本圣女下毒手的罪责,你还要咄咄逼人的话,休怪本圣女不客气,快走吧。” 她怒斥着,挥袖指门,大声逐客。 “圣女若非心虚,何妨坦诚一回?若你与此事无关,我们自会退去。”十一不退反进,伸手就去揭面具。 “你别得寸进尺!” 圣女急了,挥着巴掌就扇向他的脸,可她此时真的没有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她把她脸上的五彩面具给摘了下来…… 看着这张脸,十一完全楞住,这张脸一半美艳若仙,一半如同焦炭,与他们在山洞里遇上的丑颜慕容一样,但又不是丑颜慕容,她的半边脸比那女子更加清纯漂亮。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么多毁了半边脸的女人躲在这里?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放肆!” 圣女白玉的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激愤交加,又挥掌打了过来。 “对不起。”他沉吟一下,低声道歉,“不过,我们正是被像姑娘一样的女子引到这里的,只怕姑娘和她有什么渊源?” “滚!”女子还在愤怒之中,又是一掌打来,“我们隐居于此,只求平静,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往这里钻,若非之前见你还算正派,本圣女早就杀了你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飞雪自悱恻二十七 “姑娘先冷静,此事真有蹊跷,我们被人引来,我的朋友也一定身处险境,请圣女能放下成见……作为答谢,我愿意为姑娘医好脸……” 不料此话又惹恼了她,娇软的身子一下就撞进了十一的怀里,大有同归于尽的态势,和他一起跌出了竹楼,跌进五彩溪水之中。 “谁说想医好脸?你们男人惯常以貌取人,以为长得漂亮的就是好的,费尽心机要占便宜,占完了便宜,腻了厌了就弃到一边,长相普通更悲惨,就活该被人遗弃!天下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她尖锐地骂道,一双美目里充满了怒火。 十一还没遇上过这样泼辣的女子呢,从水里站起来,他居然有几分无措。 她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池安宁的袖子,厉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和我一样的女子?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就在山洞之中,她自称胡归山庄的小姐慕容静婉……” “哼,原来是她。” 女子推开十一,上了岸,伸手接过婢女们递来的面具戴上,扭头看向十一,冷冷地说: “既然是她引你们来的,那本圣女还真不能让你们走了,你的什么皇帝哥哥在哪里?叫过来,本圣女好好招呼你们,来人,摆宴。” 方才还像呛口小辣椒,能把十一给辣死,此刻又冷冰冰的了。 就在这一个时辰的功夫里,圣女已经露出了三副面孔,一个娇媚热情,一个呛口火辣,一个冰冷若霜。十一还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不过看她和这里的女子们的脸,池安宁知道,一定是某种药物造成的。 好好的美貌女子成了这副模样,让人同情。 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受过男人的欺骗?可她看上去年纪还极轻,不会超过十七岁,又怎会有这样沧桑的腔调呢? 待她换好衣裳过来,龙皓焱还是没来找他会合,去找他的婢女们都回来了,却说没发现他的踪迹。 “去地窖找,只怕是掉进去了。” 圣女又换了衣出来了,这回是一件大红衣袍。衣裙有香,走动起来,裙角翩翩,神采飞扬。 “谁说本公子掉进去了?” 龙皓焱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来,十一站起一瞧,只见他正从圣女的房间里走出来,眼角有着冷静的笑意,想必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 “哼。”圣女又是冷哼,倨傲地看着龙皓焱,“无事乱笑,非贼即盗。” “你认识慕容山庄的那个丑颜女子?”龙皓焱走过来,眉头微拧。 “想知道真相,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另一个必须被本圣女吃掉。”圣女坐到了红衣婢女搬来的竹椅上,仰着下巴,看着兄弟二人。 “呵,想吃我们兄弟,只怕要你的牙够锋利,够坚硬才行,我兄弟练武多年,肉可硬得很,不信,你试试。”十一也有怪脾气,就是容不得女人在他面前太放肆骄傲,当下就伸了胳膊到她的嘴边,调侃着她。 “十一,我们在圣女的地方,还是多尊重主人。” 龙皓焱向十一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缩回了胳膊,坐到龙皓焱的身边。 两名红衣婢女走到圣女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她轻轻点头,转脸看向了十一,不过停顿片刻,便快速转开。 十一冷眼看着,她事事物物用竹器,只怕是和这脸有关,竹子Xing凉,可能能让她感觉舒适一些。再一想,这些小楼都建在刺骨凉的潭水上,十一就更有把握了。 “圣女若真不想恢复容貌,在下也能把药方赠于圣女。” 他才说完,圣女就伸手拿下了面具,平静地说道: “你有药方最好,本圣女倒无所谓,只是有些姐妹怀念以前容貌的,本圣女也不想她们失望。” “那就最好,还请圣女告知这里的秘密,我们遇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还有极漂亮的一个女子吧?有着琥珀一样的双瞳。”圣女微微一笑,偏还故意用极丑的半边脸对着他们,唇角一扬,焦炭一般的肌肉皱起,狰狞可怕。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居然还活着。”圣女笑容更加古怪,素手一伸,从红云树上摘了几片叶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龙皓焱连忙问道。 “漂亮的那个是血族公主,被我那个狠心的师姐捉去,准备制成血蛊,练成世间最厉害的武器。” “血族?” 龙皓焱心一咯噔,这个种族他听一个上岸来做买卖的商人说过,是一个受到诅咒的民族,月圆之夜必须吸血,否则就会血液流干而亡。 “血族被人视为妖怪,很多年前就从人前消声匿迹,躲到了没人找得到他们的地方,一躲就是上面年,我师姐和我争夺圣女之位失败,打伤了师傅,被师傅锁在深牢,师傅前年离世,她趁着我们办丧事的时候从这里逃了出去,她虽一直有心报复我,可惜她没那本事,出得去,进不来,闯不过我设的机关,只能一直在外面转悠,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了这个女子,天天喂食她鲜血,控制她的神魂,把她当成木偶一样,想用来破我的机关。” 圣女说话间,已吃了十多片红树叶,神情也慵懒了一些。 十一心感讶异,忍不住就伸手摘了一片,放到嘴里咀嚼。 “十一,你怎么乱吃东西?”龙皓焱一瞧,立刻挥手打落了他还没吃完的半片叶子。 “没事,有点甜,无毒。”十一一笑,抬眼看向圣女,估计是她觉得好吃,当零嘴吃的。 “胆小鬼,居然还是破皇帝。” 圣女冷笑一声,瞪了龙皓焱一眼,又摘了几片往嘴里塞。 龙皓焱皱了皱眉,这回却没回击她,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可兄弟二人等了许久,只见她伸了个懒腰,居然就在椅上一歪,睡了起来。 真是个随Xing又古怪的女人! 兄弟二人对望片刻,也不便打扰她,只有坐在这里等她醒来。他们二人虽急,但还能维持镇定,开始询问婢女们脸上为何成为这样,有何感觉,然后思考应对之方。 这一等,就是日落月升。 龙皓焱是焦躁得快爆炸了,十一的忍耐也快到达极限。 婢女们突然忙了起来,用竹竿搭起长长的排桌,各式竹子雕成的器皿端了上来,她们是食素的,里面全是青菜和花朵。 两个大男人未免有些失望,饿了一天, 若还让他们吃草,那太残忍了,也吃不饱啊! “嗯……” 圣女终于醒了,伸了个懒腰,从竹椅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转脸看向了二人。 这回是半边脸看过来的,这半边脸玉白莹润,眼睛妩媚灵动,和血族公主不相上下。 “吃饭。” 她掸掸袖子,走了过来,也不管他们兄弟,抓起竹盘里的花就吃。 “有没有肉?”十一忍不住问。 “有。” 圣女认真点头。 “端上来啊。” 十一恼怒起来,这算什么待客之道,他们还一直等着她醒来。 “喏。”圣女指龙皓焱,“这么大块肉,你吃他就行了。” “你这女人,好刁的嘴。”十一越发恼火。 “你吃了他,我就告诉你们血族公主的事,她叫什么,多少岁,怎么被我师姐捉到的……” 圣女嘻嘻一笑,调皮极了。 “不如我们吃了圣女吧。”十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厌恶地瞪了一眼她的黑脸颊。 “无所谓,我的肉倒是非常好吃的。”圣女耸肩,继续吃她的花。 龙皓焱犹豫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朵花放进嘴里轻轻地嚼。 圣女抬眼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样要找的两个女人是什么人?” “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他徒弟。”龙皓焱低声回答。 圣女眼中的光芒闪了闪,又沉默了片刻,突然嘻嘻笑了起来。 “妻子呀,这样真好。” 龙皓焱一怔,不知她为何有此一说,正想问她,她却扭头看向了十一,大声问道: “喂,问你,你喜欢血族公主么?” “怎么,你嫉妒。”十一冷笑,眸光微寒。 “哦,那你们两个我不吃了,我去吃她们。”女子眼睛一弯,舌尖在唇瓣上舔起来。 “你!”十一大恼,伸手就去抓她的肩。 女子身形灵活地闪动,原地跃起,红袖有着如血的色彩,拂过了十一的脸。 “臭男人,想暗算本圣女,本圣女好好陪你们玩玩。” “圣女,我们不想和你为敌,只想救人。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帮你找到你师姐,我们救回自己的人。”龙皓焱拦住想开打的十一,向圣女抱拳。 “本圣女才不需要人帮,你们这般无用,被我师姐耍得团团转,真是可笑。” 圣女一面笑,一面落回地上,红裙像花瓣一般合拢,被月光抹上一层银亮。 十一又要发作,龙皓焱却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兄弟二人眼睁睁看着圣女进了竹楼。 “真是气恼,你我英明一世,居然被两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十一拂袖,往一边一坐。 “她们二人可能真不在这里,一定还有别的暗道,那暗道属于她师姐。现在你我得冷静,找到她的师姐,救出她们二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飞雪自悱恻三十 “你若会治她们的脸,就把药方给她,以示我们的诚意。听她所言,她师姐只怕很难对付。陶伊的法力不能滥用,更不能伤人命,这是我们和上神达成的契约。晓婵更是负了伤,我怕她们二人被困住了。”龙皓焱把十一拉到一边,满脸担忧。 十一扭头看了看圣女,手掌一挥, 手里多了支狼豪笔,他随手往红叶树上蘸了蘸,从衣服扯下一片白布,在上面匆匆写下了药方。 “圣女,请拿好药方,这方子能治好你们的脸。”龙皓焱把药方递给圣女。 圣女匆匆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龙皓焱浓眉轻拧,担忧地看向远方的夜色,原本火红的树在夜色的浸染下,也成了黯沉的颜色,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到了下半晚,有个婢女匆匆冲进了竹楼里,欣喜地对圣女欢呼道:“慕儿姐姐,这药方有用,你看我的脸,黑色退了不少。” “嗯。”圣女点头,意兴阑珊。 “可是姐姐你的脸……真的只有一个办法吗?”婢女见她兴趣不高,便敛了笑意,一脸关切。 “谁知道呢。” 圣女一笑,继续看着窗外的两个男人。 她的脸,只有当把清白之身献给男人之后才能恢复,可世间男人多薄情,她才不想赴师傅的旧路,因为一旦她们被男人背叛,会死得极惨极惨。 “慕儿姐姐,睡吧,你要保重身子。”女婢见她还在看窗外,便走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催促她去睡。 圣女云慕摇头,仰头看着月亮,一脸忧然,轻声说道:“怎么睡得着,丢失了龙珠,五彩池的水一旦干涸,我们将无处容身,你知道的,一旦出了五彩池,失去五彩水和密云树,我们都难逃一死,我接过圣女仗的时候,向天盟誓,一定要保护好你们……我哪里有脸去见师傅。” “云影太恶毒了,盗走龙珠,引来男人和血族公主,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无非是想我死,想独占龙珠,想成为天下女皇。”云慕轻轻一笑,眼儿微微眯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冷地说道:“可我不会死,我会让她死。” “慕儿姐姐,睡吧,咱们别为那疯婆子影响了自己。”婢女见她心情好了点,赶紧劝她。 云慕顺手拿起一边的竹扇,轻轻地扇着,这本是凉爽至极的夜,可是她们失去龙珠,就像日日生活在火炉中一样。 上古之神拥有九颗龙魂珠,其中一颗五彩珠封印在了这里,所以这里的一切才这样奇幻美妙。 第十七任守护龙珠的圣女贪恋人间繁华,下山之后却被哄她下山的男人所遗弃,最后被龙珠之火香噬。 她临终前留下遗言,让五彩池成为伤心女子的家。但是一旦踏入,终生不得出,保持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干净和纯洁,没有欺骗,没有男人,没有负心,没有痴情…… 她的侍女们一直留在这里,又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渐渐的,这里成了一个小小女儿国,衣食完全自给自足,女子们分两派,一派专心习武,保护圣发,一派种地织布,养蚕纺纱…… 大家都活得很平静,很平淡。但只要进了这里,便得立誓终生不得再踏出五彩池。她们的脸就是在拜入门下之时,饮下了半颜水而成了这般模样的。而被选为当家人的圣女,她所饮之药里另加了一味特殊的东西,这就注定她们的半边丑颜只有一种方法可解——以圣洁之身贡献给真爱之人。 不过云慕不想解这半颜水,所谓真爱真情对她来说都是虚无之事。她三岁来到这里,和四岁大的云影一起被当成圣女培养。 她在师傅压箱底的书上看过男人女人光着身子的画儿;也曾见过闯进五彩池,想占女孩子们便宜,而被师傅处死的男人,那些东西都让她反感恶心。 师傅说,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比女人多了个肉块罢了,男人一见着美人儿,魂都飞了一半,只想得到**上的快活。 所以,她千万千万不要爱上男人,连多看一眼也不要。 而且她不可以离开五彩池,所以找云影的事,还真得让那两个男人去做。 月色静谧地淌进窗口,云慕瞪着眼睛看着月光,她已经很久不能在晚上入睡了,只有白天,四周有人走动,她才能勉强睡会儿 ,一到晚上,万物静寂,她就有种清冷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总觉得这五彩池会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干涸消失…… 哗啦哗啦……水声从小楼下面淌过。 嘎吱嘎吱……婢女轻手轻脚地走动。 “云影,我会剥掉你的皮。” 她恼怒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口,勉强自己合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又愤愤睁开,索Xing坐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 月光下的流水像一匹匹白练,五色潭闪着彩色的光。 龙皓焱和十一一直未睡,就站在小楼前,凝望着眼前诡艳的风景。他们关心的女子此时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圣女会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出手相助。 “扑嗵……” 突然,一块小石子落到了他们面前,激起水花四溅。 兄弟二人扭头一看,只见云慕正赤足坐在一棵红云树上,正满眼挑衅地看着他们二人。 “圣女,有何指教?” 十一看着她就来气,女子目中如此无人者,世间仅此一个。 “呆子,想老婆了?” 云慕嘻嘻地笑,理都不理他,歪着脑袋看着龙皓焱,对着十一的恰好是那半边黑脸,看十一眉头直皱。 好好的月夜,被这半边脸给弄坏了欣赏的心情! 云慕丝毫不计较他的黑脸,还是对着龙皓焱笑:“皇帝,本圣女问你,如果你老婆和你兄弟一起掉进了我这能煮熟人的五色潭里,你先救哪个?” “十一会救我妻子,我们三人是生死相依的感情。”龙皓焱平心静气地答了一句。 “圣女莫不是倾心于本公子的大哥?居然问出这样的蠢问题!本公子还是把机会让给圣女你,你去救大哥如何?”十一忍不住嘲讽道。 “扑哧……倾心于他?不过他是比你长得好看,你太白了,小白脸有什么好?眼睛还像个破琉璃。”云慕继续拿他开玩笑。 “论到黑,谁有你那脸黑?”十一低低地冷笑。 云慕唇角的笑意果然浅了浅,“本圣女脸是黑,白脸皮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丢进面粉堆里,别人还以为是块揉皱的同团。” 云慕尖刻地骂了一句,跳下密云树瞪着他。 “这丫头嘴真厉。”十一拧了拧眉,冷漠地问:“方子也收了,脸也治了,你赶紧交出你师姐的位置,我们好离开这破地方。” “呵,白脸皮有本事自己走啊!我留着这位公子就好。” 云慕故意扭头冲他一咧嘴,焦黑的半边脸正迎着月光,镀上一层冷冷的银辉,就像从黑幕里爬出来的一个小鬼。 “好了,别吵了,请圣女赶紧说出她们的下落,不必做无谓的争执,我兄弟二人现在还心平气和,但真要惹得我这弟弟生气,圣女你不是对手。”龙皓焱轻一拧眉,打断十一和云慕的争执。 “呸,我会怕他!”圣女冷笑,冲着十一眯了眯眼睛。 十一缓缓往前一步,袖子一挥,一道白光直劈圣女。圣女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退。白光在她面前化成了一只十尾狐,尾尖点着朱砂,像十滴血。 “你、你是……”圣女脸色微变,小声问:“你是狐妖,怎么会和人是兄弟?” “圣女……”龙皓焱往前一步,拦住了十一。 “好一只狐妖!”圣女的脸色很难看,死死盯着十一看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们与狐界不来往,请你们找到人之后立刻离开。有胆量就跟我来。” 云慕转身,快步往后面的群楼走去,唇角挑着一抹冷笑。这两个臭男当她这五彩潭的掌门圣女是颗软柿子,想捏就捏呢?她可不是外面世界里的那些笨女人,容易被男人所掌握。 “十一,你脸色不好看。”龙皓焱拍了拍十一的肩,关切地说道。 十一拧眉,这地方太过热燥,他一身大汗,连呼吸都觉得心口发疼。狐族畏热,尤其他这种半狐半人的血统,尤其怕热。多呆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我没事,走,跟上她,”十一点点头,拔腿就走。 云慕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跃起,脚尖蹬在在密云树枝上,又高高弹起,直冲向丝绒天际的那弯月,红衫在风里如雾一般飘着。 “这女人的轻功还真厉害。” 十一和龙皓焱在云慕身后疾追,居然一直被她甩在身后。 “她常年在这里生活,熟悉地形,擅用巧劲。” 十一低头看密云树,云慕落脚的地方都不是随意的选择,全都是弹Xing最强的树枝,不像他们二人,落在哪里枝算哪枝。这女子,对这里的每一根树枝都如此熟悉,真是难缠。 第二百三十六章飞雪自悱恻三十一 突然,云慕的身影不见了。 “她人呢?” 兄弟二人停下来,站在密云树上,疑惑地看着前方。她就这样突然从视线里消失了,而眼前风景依旧,风儿轻摇树枝,五彩溪里水声轻淌。 “小心,这里不简单。” 十一缓缓抽出长剑,双瞳里锐光轻沉,身形再度跃起,敏捷地冲向刚刚云慕最后出现的地方。 龙皓焱只慢了一步,便惊愕地发现十一也不见了! 活生生两个人,只在这么会儿功夫,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不再迟疑,拿出十一给他的白玉骨扇遮在鼻前,快速冲向那个地方…… 眼前陡然出现一片迷雾,鼻中全是浓烈的异香,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眼中只有朦朦胧胧的雾在弥漫,若全是漆黑的还能想通,可这里偏还有亮光,让人不知道这亮光是从哪个方向透进来的,更让人无法确定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想退出去,可刚刚闯进来只需一步,退出去却无路。 这雾似乎没有尽头,他冷静下来,低声叫着十一的名字。 静静的,四处无风,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四面传回来。 他知道,这一定是云慕把他和十一带进了陷阱,云慕那女子Xing格太古怪了,若你对她客气,她也会对你客气,若你冒犯她,只怕她会加倍报复回来。 因为热燥的关系,十一在云慕面前有些失控,惹恼了云慕。若他们二人这回不能制服云慕,只怕双方是再无合作的可能。 此时的十一也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地界,他越走越远,渐渐的水声在耳畔消失了,亮光却仍然朦胧,香味愈加诡艳。 嗡…… 突然,有扑天盖地轰响声猛地向他袭来,他凝神看,只见黑压压一群蜜蜂穿破了浓雾,笔直凶猛地冲向了他。 “卑鄙。” 十一怒骂一声,挥起双袖,狐尾猛地幻出,扫起凌厉的风,劲风所及之处,大团的蜜蜂跌落下来,可是还有更多的蜜蜂冲向他,誓要把尾尖上的毒针狠狠刺向他。 “滚出来,不然我平了你这妖谷,把你烧成焦炭。” 十一剑舞得愈快,剑风成屏,剑气霸道,蜜蜂一批一批地跌下,终于越来越少了,只有弱弱的嗡嗡声在响。 “还有什么手段,别让爷找着你,否则狠狠揍你屁|股。”十一环顾四周,冷笑着大喝。 “臭男人。” 云慕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十一猛地转身,只见浓雾中隐隐有道红色的身影,可眨眼,那身影到了右侧。 “今天让你尝尝这迷踪雾的厉害,有种继续来。” 云慕冷笑,身影再度从慕容安定的眼前消失了。 十一拎着剑,继续往前追,他和龙皓焱的想法一样,今日若不降服云慕,只怕只有鱼死网破,不可能有合作的可能。 越往前,雾越浅,十一的脸色却越沉,四周的一切看在眼里,让人毛骨悚然。 高高的木架上悬着许多白骨架,想到云慕说的吃人的话,他现在还真信了几分,这样的妖女,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喂, 臭男人,这里就是你的坟墓,自己挑一根枝子挂上吧。” 云慕重新回到他的眼前,站在一根高高的枯木上,低头看着他。风将她的红衫高高吹起,紧贴在她的身上,长发遮住了焦黑的半边脸,只露出半边绝艳的面孔,双瞳里融着月光,高傲冰凉。 她和他,都是骄傲的人,容不得别人看不起自己,遇上了,就誓必要把对方打趴下。 “大言不惭,女人不留在家里绣花生娃儿,在这里练这么些恶毒的魔功。”十一缓缓抬手,长剑指向云慕。 “怎么?怕了,这些人可都是我吃的,你也会被我吃掉。”云慕说着,故意伸出粉粉的舌尖,在唇上舔了舔,继尔又清脆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想你的肉一定很难吃,又粗又臭,喂猪,猪都不肯吃。” 十一不再和她逞嘴上快活了,身形原地拔起,在半空中旋转着,长剑直刺云慕的胸口。 云慕袖一挥,手里多了一把长长的细链,链子一头有锋锐的尖芒,如迅猛地银蛇,缠上了他的长剑,两个人都往后用力退去,兵器相挣,一阵火花四溅,互相对望的眼里也充满了憎恶,能化成滚烫的火焰,把对方烧成灰烬。 十一武功更好一些,可云慕对这里太熟悉了,总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把他甩一开。百来招拆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他的长剑从她的脖子边险险划过,斩断了她一缕青丝,在风里飘飘摇摇地落下,而她的长链也割破了他的手臂,鲜血淌 出。 被女人所伤,十一还真是头一次,一时间怒极低笑。 “妖女,看爷怎么降了你。” “臭男人,你还有什么臭本事。” 云慕怒斥,再度挥着银链扑过来,愤怒让人失去理智,她终于露出了破绽,被慕十一抓住机会,一剑穿过了她的腰带,衣衫被挑开。 云慕在慌乱之中去掩衣衫,肩被十一给扣住了,手指用力一捏,痛得她尖叫了起来。 “臭男人,你割我衣服,不算不算,我们再打。” “笑话,你也可以割我衣裳,你怎么不割?” 十一听着她几乎无赖的话,又气又好笑,手掌捏着她的肩,用力地摇了摇。就在此时,云慕的双瞳里突然涌出狡黠的光,他来不及反应,只见她檀口微张,一阵烟就往他脸上喷了过来。 若非故意被他捉住,她哪里有机会暗算他? 他眼皮渐渐无力,手也松开了,隐隐地听到云慕得意的笑声。 “臭男人,你想被清蒸,还是红烧,还是小炒?你的肉这么臭,应该先用油好好榨,再用葱姜使劲炒,去掉你的臭味,否则我养的猪都不肯吃。”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十一只有一个念头,醒过来后一定掐死这小妖精。 不知过了多久,十一醒了,脑子里痛得厉害,手脚也动弹不了,左右一看,只见他被褪得只有裤子,四肢用铁链锁了,牢牢地栓在四根铁柱上。 突然,一阵奇痒从脚底传来,他浓眉紧拧,只听云慕的声音响了起来, “嘻嘻,鸡毛挠你的脚,舒服吧?” “妖女,劝你放开我,免得以后后悔。” 十一气得太阳Xue上青筋挣动,手脚用力绷着,铁链一阵阵地乱响。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云慕突然走了过来,弯下腰来看他,她的脸贴近极近,他几乎能看到她那半边俏脸上细细的绒毛,红润的肌肤,可一转眼珠,看到她的焦黑的半边脸,又让他反感至极。 云慕见他一副愤怒的模样,嘻嘻一笑,小手一抬,柔声说道:“手下败将,小幽,来,让这大败将舒坦舒坦。” 十一看她的手臂,一条小青蛇正顺着她的手臂往他身上游,从蛇的三角脑袋一看就知道有剧毒。 正想着,小青蛇嘴一张,狠狠咬到了他的心口上。 “舒服吧?等它的毒液进了你的体内,你会觉得通体血液膨胀,要有多热就有多热,但是过一会儿,你就会觉得要有多痒就有多痒,对了,千万不要运功哦,否则你会死得更痛苦,当然了,我吃你的肉时会更痛快,嘻嘻。” 云慕嘻嘻笑着,还抬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 “恶毒的女人。”十一忿然骂了一句,几乎快气爆炸了。 “对啊,本圣女是很恶毒,还很不知羞耻,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本圣女还要告诉你哦,本圣女就是喜欢你大哥,本圣女还要嫁给他,然后陪着他在这里快活一辈子,你呢,就会成为一具白骨,被挂在枯枝上,日晒雨淋,咦,真可怜,这样吧,你向本圣女求饶,本圣女说不定给你一个痛快。” 云慕一脸幸灾乐祸,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十一的心口被小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开始痛了,浑身肌肉都开始麻痹,心脏也跳得缓慢起来,他尝试着运了运功,发现果然像云慕说的一样,皮肤之下开始奇痒,这种痒比痛还让人难熬。 十一受此大辱,却只能忍耐,念动口诀,调息静止,阻止毒液进一步发作,再用内功慢慢逼毒。 云慕出了气,心情大好,出了暗室,快步走到五彩溪前,掬水洗脸。 水面上倒映出一道扭曲的身影,她猛地抬头,只见小溪对面站着久未见到的云影。 “云慕,我终于等到你了。”云影浅浅笑着,伸手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洁白如玉的脸,那半边黑焦边的肌肤已经不见了。 “你的脸……”云慕愕然,立刻明白云影破戒了! “你不怕死?”她愤然问道。 “你真蠢,谁说和男人在一起了一定会死的?不过是师傅骗我们罢了。”云影嫣然一笑,身形突然跃起,手里一把细密的暗器击向云慕的脸。 云慕连忙闪身避开,可是明显没有昨晚的身手那样敏捷。 她为诱十一和龙皓焱进入雾谷,自己也出了五彩池,失去密云树香味的支撑,她体内的药物就开始发作,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所以她昨晚才故意引他们进谷。 此时云影已经破了戒,又有龙珠在身,不再受五彩池水和密云树香的牵制,现在明显占据上风,没多久就把云慕逼得无路可退。 第二百三十七章飞雪自悱恻三十二 “云影,你到底要干什么?”云慕怒声斥问她。 “要你死,从小到大,师傅只偏爱你,龙珠也要传给你,可明明是我先入门,圣女之位明明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是你?”云影冷笑,又是一把暗器打来。 云慕险险躲开,可仍然有几枚镖打进了她的肩头。她不再恋战,转身就跑。 云影却收住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从那里可以轻而易举地截住云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云慕跌跌撞撞冲回了小屋,却发现十一已经不见了,她的小幽变成了几截摔在地上。刚要转身,一只大手就劈向了她的肩头,重重一击,已受伤的她就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暗器有毒,又受此一击,毒Xing立刻就发作了,整个半边身体都成了焦黑色,半边玉人,半边却形似焦碳。 十一冷着脸捆好云慕,扛在肩上就走。 他还不信真治不服一个小女子,任她多凶多狡滑,落进他的手中,他就办法治住她。 现在是白天,他能清晰地看到眼前一切,前面是个狭长的山涧,并没有雾,小屋前就是那些木柱,柱上的白骨在阳光下看更加恐怖。 这地方其实是谷中女子用来吓退冒犯者的地方,白骨也全是擅闯、并且意图险恶之人。云慕把这里当成进五彩池的第一道机关,以吓退后来的闯入者。但她为了吓唬十一出来,故意打开了机关。 十一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看到这些白骨,更觉得云慕的歹毒,心里再无一丝怜惜之意。此刻,他沉着地分辩了一下方位,大步往山涧中走去。 龙皓焱已经在谷中困了一整晚,这是云慕故意困住他,好专心对付十一所布下的千绝阵。此时见到他扛着云慕进来,不由得一怔。 “你捉住她了?” “一个恶毒妖女,还抓不住她?”十一冷笑,把云慕丢到了地上。 龙皓焱看到云慕的样子,眉顿时紧拧起来,弯下腰,手在她腕上一摸,立刻扭头看向十一,“不对,她不是你打伤的,她中了剧毒,若不赶快救,只怕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十一蹲下来,一把扯开了她的裙子,只见她的腿,一条像玉雕般的匀称完美,另一条却恐怖焦黑。 “她早上出去了一下,难道是那时候出的事?”十一把她的裙子放下,一脸凝重。这女人武功不赖,若她师姐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伤她,云影那人更不容小觑。 “先回五彩池,据我观察,她离不开那里,每天必须靠吃密云树叶,饮五彩池水才能保持体力,她已经出来一整夜了,现在又受重伤,只怕元气已快耗尽。”龙皓焱把她抱起来山谷中走去。 机关已经全部打开了,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加快脚步,疾奔回五彩池的领地。 远远的,就听到了有惨呼声不绝于耳,二人心一沉,冲进去一看,只见五彩池中倒了不少红衣婢女,活着的也在地上苦苦挣扎,鲜血把五彩池水都染红了,密云树倒下不少,还有不少壮汉正在残杀这些女子,砍倒密云树,从这些男人的装束上看,正是前晚来刺杀他们的黑衣人。 “大哥闪开。” 十一划破手指,滴血在剑锋上,那血沿着剑锋一直往下,灌满剑上的凹槽。 龙皓焱知道这是他为了压抑心中的热燥,故意为之。不然他杀意一起,加上这里古怪的热度,只怕会控制不住杀心,屠完这里所有人。 十一滴完血,飞身跃出,长剑在空中划出血色之弧,黑衣人被他偷袭,反身扑过来。 “找死。”十一冷笑,剑锋只管往那些人眉心刺去。 没一会儿,黑衣人基本上都被他刺中,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整片五彩池只有十一一人拎着血剑站在满地的血泊之中。 此时云慕醒了,看到眼前的惨状,一声厉呼,开始拼命挣起起来。 “你们两个臭男人,狗东西,居然敢伤我门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闭嘴,是我和大哥救了你的这些门人。”十一拉起她,把她拖到了那些黑衣人面前,冷冷地喝斥。 云慕看着满地挣扎呻|吟的姐妹们,五内俱焚,凄厉地尖啸了起来…… “云影,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杀了你!” “先管好自己吧,出了五彩池,你还算什么?” 十一见她几乎陷入癫狂,伸手就点了她的Xue,她软软地跌回他的怀里,两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折射着浓艳血光。 “先抱她进屋,为她解毒疗伤。”他低声说了句,和龙皓焱一起,抬着云慕进了她的小竹楼。 她伤情极重,有两枚镖几乎快刺到心脏,必须用刀取出。十一找到了酒,饮了一口,喷在她的伤口上,然后用火消毒小刀。 “摁住她的手脚,拿布塞到她嘴里,免得她忍不住痛。”他拧拧眉,沉声说道。 龙皓焱挽起袖子,走过来,用帕子封住她的嘴,摁住了她的手脚。 “看在陶伊和晓婵的份上,今日救你一命,若醒来之后再不思悔改,我就亲手送你上西天。”十一冷竣地说完,握着刀,轻轻划下—— “嗯……” 云慕在昏迷中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让她原本就可怖的脸更加狰狞可怕,让十一更加厌恶。 “云姑娘,我必须为你取出毒镖,为你刮骨去毒,你要忍耐。” 龙皓焱见她死命地咬住帕子,怕她忍不住疼痛而自尽,于是低低地说着。 紧接着,十一惊讶地发现云慕居然自己控制住了,她已经痛得醒来,倔强地死咬下唇,睁眼看了一眼十一,又快速闭上,双拳紧紧地握着。 十一拧眉,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这么死倔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强悍的女人,他实在入不了眼。 “我会报仇的。” 良久,她突然断断续续地说了句话,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十一又看了她一眼,沉默地取出毒镖,用酒为她洗着创口,缝合……她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个太倔强的女子了!龙皓焱底里佩服,这样的过程,连男人都未必能忍下来,可她却默默地承受下来。 活下来的婢女们打扫了血染的场地,把黑衣人丢出谷外,重新封闭五彩池。 忙到大半夜,整个五彩池里还是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儿,不少婢女开始哭,三三两两地坐在密云树下,泪水沾衣,哭声惊醒了云慕。 她挣扎着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的情形,一时间又激动起来,胸口一痛,差点没栽到地上。 “云姑娘小心。” 龙皓焱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抬眼看去,只见十一和龙皓焱一前一后站在窗外的密云树下,正盯着她看着。 她闭了闭眼睛,转身回到竹床上,默默地流泪。 若不是她争强好胜,图一时之快,和十一斗气,怎么会为姐妹们招来如此大祸,她都没脸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她一定要抓回云影,为死去的姐妹讨回公道。 兄弟二人站在外面,看着她倔强单薄的身影,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十一想进来逼问她,可见龙皓焱一副冷静的样子,又只好退开。 末了,十一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等了,我要出去找人。” 龙皓焱扭头看他,沉声回道:“安定,不要义气用事,也不要被愤怒迷失了你的判断。” 呵,他的冷静居然不见了!十一深深吸气,仰头看着月亮出神。 ———————————— “圣女,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慕儿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慕儿姐姐,我们不要报仇了,我们不要分开……你真的不能出去啊,你不饮五彩水,每日会很痛苦的!” 婢女们哭成一片,云慕轻抿着唇角,垂着长睫,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哭声越来越大了,她才抬起头来,慢慢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一个圆脸女子身上。 “云叶,你暂代我职,若一个月内我还未归,你就去暗房取圣女仗,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姐妹们。” “慕儿姐姐,我们不要报仇,求求你,留下来。”云叶上前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恳求她。 “我必须去,龙珠从我手中丢失,姐妹因为我之罪死去,我若不找回龙珠,杀掉云影,我一生难安。” 云慕轻轻地拂开云叶的手,转身就走。 她的武器就是那条银亮的链刀,此时就缠在她的腰上,比任何金玉都要耀眼。她背上背着一只长约一米、手臂粗细竹筒,里面是她的五彩水,足可让她支持一月。 她的步子很快,很坚定,尽管她胸口的伤正痛得厉害。 可是她云慕绝不能当窝囊废,眼睁睁看着五彩池败在她的手中。 十一和龙皓焱就在前方等她,见她过来,这才转身往前走。 “你们会带路?走我后面!” 她嘲讽一句,加快步伐,从兄弟二人身边擦过,走到最前方。她不许自己在这两个男人面前露出丝毫怯意,尽管她要去的地方,是她十四年都未涉足的险恶红尘。 第二百三十八章飞雪自悱恻三十三 三岁来到这里,她都要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也忘了自己原本叫什么,家在哪里,爹娘长什么模样…… 她红衫如火,背影挺拔如孤傲的红枫。 阳光刺目而来。 云慕不适地遮了遮眼睛,从怀里拿出头纱,遮住脸。 虽久不涉人世,可有关美丑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她不想引来别人的注意,被再骂几声丑女。尽管容颜的美丑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毕竟她是女人,不想被人当成丑八怪来看。 出了五彩池,十一一眼发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月魂他们! “主子。” 月魂大步奔来,遇刺那夜失散,他们在山中已经转了好几日,走又不敢走,找又找不到,正急得想跳崖呢。 几天不见,这几个人就像从深山里钻出的野人,胡子拉茬,双目赤红,偏还有浓重的黑眼圈,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贵族气息一扫而空。 “哭完了就下山。”云慕瞟了一眼几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她是谁?”月魂惊讶地问道。 “她是云慕,她会带我们找到陶伊和晓婵,我们快走吧,时间紧迫。”龙皓焱匆匆解释完,大步往前走。 沿山路走了一段,慕容山庄出现在眼前,云慕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慕容山庄。 他们此时在山上,从他们的角度看慕容山庄,山庄的院落组成了一个凹形,正中间有一株千年老槐树,枝叶往四周拼命伸展着。 云慕小声问:“慕容山庄的事,云影是怎么说的?” 十一扭头看了一眼龙皓焱,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有快速说道: “她说她是慕容静婉,她的脸是被慕容山庄庄主的脸弄成那样的。慕容山庄里的人都是司皇族遗民,而她们家,正是当年宝库的守护者,为避难才隐居于此。” 云慕沉默了片刻,冷冷说道:“你们要找的心上人就在慕容山庄。” “你怎么知道?” 十一还没问完,云慕的身影已经往下冲去。众人只好跟上,此时才听云慕冷冷的腔调传过来:“猜的!” 别人还没怎么样,十一已经发怒了。此时离陶伊和晓婵失踪已经有四天之久,是生是死都让他忧心不已,而这个妖女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告诉他是猜的。 “云慕你站住。” 他追上去,用力掐住云慕的肩。 这一掐牵动了她胸前的伤口,痛得她冷汗淋漓,扭头就狠狠瞪向了他。 “本姑娘警告你,别对本姑娘动手动脚,否则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你能如何不客气?”十一不屑冷笑。 云慕轻吸了口气,扒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脸上全是嘲笑,“一群大男人,被云影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现在在本姑娘面前知道威风了,可不是本姑娘抓了你们的老婆,有本事,不要跟着我来。” 十一拳一握,把气忍了下去。五彩池重现人世,这关乎天下安定,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云慕带着众人,直接到了慕容山庄的门口,用力扣响门环。 “谁啊?”有人不悦地问,打开了门。 “我要见你们庄主,开门。”云慕一掌就推开了门,大步往里面闯去。 几人见她如此冲动莽撞,心都一紧,连忙跟上。远远的只见慕容闻正带着小女儿,站在树下玩耍,见他们闯进来,立刻拉长了脸。 “慕容闻。”云慕冷冷地叫了一声。 慕容闻刚刚还很难看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忙一推小女儿,紧张地说道:“快带小姐进去。不知圣女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圣女多多包涵。” “云影在你这里吧?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云慕微抬着下巴,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慕容闻。 “她是住过一段时间,在下也不敢得罪她,只能任住在山后的杏林里,不过现在她已经走了。” “吸血的妖女呢?” 云慕又问,慕容闻吱吱唔唔了几声,看向十一他们。 “说!” 云慕身形一闪,五指扣上了慕容闻的咽喉。 她如此凶悍,让院中的奴才们都吓了一跳,可又不敢进来,眼睁睁看着慕容闻几乎被她掐死。 “说……我说……” 慕容闻的脸都胀红了,透气都透不过来。 云慕把他往一边一掼,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十一和龙皓焱对望一眼,对眼前的一幕十分诧异,为什么慕容闻会这样怕云慕,她不是从未出过谷吗? “云影姑娘半年前突然来到胡归山庄,让我给她地方住,还带了一个姑娘过来,说让我帮着照看,对外宣称那就是慕容静婉,我也不知这女人的来历,又不敢得罪云影姑娘,只得应承下来,一切都按她说的去办了,圣女大人,这些事真的我无关啊。” “五彩池借给你们慕容山庄,让你们这些丧家之犬有个落脚之地,可你居然敢收留五彩池叛徒,真是活腻了!” 云慕手又一挥,重重打到了慕容闻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后,慕容闻就摔到了地上。 被一个女人当众责打,可他又不敢反抗,抹了嘴角的血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圣女息怒,在下立刻就让人去找云影的下落,找到之后,亲手捆到圣女眼前去请罪。” “不用了,你们这些窝囊废,不是云影的对手,去准备房间酒菜,本圣女就在这里等云影回来。”云慕冷冷一笑,径直往前走去。 慕容闻扫了一眼十一他们,点头哈腰地跟在云慕的后面。 没一会儿,好酒好菜摆了满桌,慕容闻都不敢进来,就站在门外的台阶下,双手垂在腿侧,头勾得低低的,像个奴才。 “你出来过?”十一端起茶碗,轻吹着茶沫,压低声音。 “师傅出来过,她告诉过我这里的事。现在这老东西以为我是师傅。”云慕十分镇定,倒掉了碗中茶水,从竹筒里倒了一点五彩潭水喝了。 难怪她会穿红衣出来,她们都是半颜女子,又戴着面纱,还拿着五彩池独有的竹筒,气势霸道,难怪慕容闻不怀疑也不反抗。 十一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在红衣袖口那密云树的标志上,沉默半晌,又问:“你有把握云影会回来?” “没有,我只是饿了,想吃饭,听师傅说慕容山庄有个厨子饭菜做得不错。所以,就算找不到他们,能吃到一顿好的也不错。”她冷冷地说道。 众人一听,大汗不止。 不过大家是真饿了,试了毒,也不分上下尊卑,抓起筷子就猛吃。 云慕虽说要尝这里的饭菜,可也只吃几盘素的,她吃饭远比打架斯文,而那几个饿汉风卷残云般的速度,让她只来得及吃几片青叶子,两片豆腐,盘子就全光了。可她分明还饿,筷子伸在半空,看着空盘拧眉。 “慕容庄主,再做几盘素菜上来,圣女大人还饿着呢。”十一看得好笑,难得好心地叫了一声。 可他叫的菜,云慕饿死也不会吃,当下就丢了筷子,起身要走开。 “圣女不必动怒,吃饱要紧。莫到时候经不起我一掌打。”十一眉头微拧,小声说道。 云慕马上就坐了下来,愤怒地瞪着他。 众人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各自回房去清洗换衣,刮须梳头。 半个时辰回到厅中一看,云慕居然还在吃饭,面前的几盘青菜才去了一小半而已,好像她吃的不是饭,而是毒药,每一口都要嚼上好半天。 只有十一和龙皓焱心里明白,她在谷中以百花和密云树叶为食,根本无法香下这些看上去平常不过的青菜,可她又不能背着树叶和花跑,为了维持体力,不至于被饿死,只能勉强自己吃下去。 “庄主去园子里采些花过来,亲手洗干净,拿过来。”十一沉吟一下,压低声音吩咐几位侍女。 看着侍女们走出去了,他又有些郁闷,为啥管她吃不吃得饱,不如让她饿死了眼前清净。他还不信了,没有云慕,他还找不到了陶伊和晓婵了。 对了,那个琥珀眸子的女子又到底是谁?真的是血族公主吗? “花来了。”侍女们捧着洗净的花朵进来,恭敬地放到云慕的面前。 云慕怔了一下,语气依然冷冷淡淡地说道:“不用了,外面的花不干净。” “干净啊,我洗了好几遍的,而且都是采的开得最新鲜的。”小婢女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 “我说不用了。”云慕拉下了脸,丢开筷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哇,好难伺侯。”月魂惊讶地低呼。 “多难伺候也是个妖女。”十一恼火地说道,他真是多事,居然会主动去管这妖女吃没吃饱。 云慕的步子更大,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晚霞浓血般抹下来。 这是云慕离开五彩池的第一天,极度孤单,极度不适应,极度彷徨无助。 可是这些情绪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来,每日这个时辰,她都会练一遍密云心法。 她独自住在最里面的小院,院中原本有四间房间,可她不许任何人和她同住一院。现在院中只有她一人,她从树上折了根梅枝,熟练地将长发绾成一个髻,梅枝就从发髻上穿过,两朵红梅艳丽地开在枝端。 第二百三十九章飞雪自悱恻三十四 雪白的小手从腰上抽出腰链,在空中一轮,银链如灵蛇一般往前窜去,足有三米多长的链子在她手里灵活轻巧得就像一条长长的白绸带,在空中舞出锐寒的弧影。 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跃起,在空中盛开成一朵火艳的木棉花。 十一还未能将云影用毒镖打入她体内的毒素完全除去,因此露在空气里的两条腿,一条还有着淡淡的青色,另一条却白洁如玉。 “好功夫。” 月魂站在圆圆的拱门处喝彩,一时兴起,抽出长剑就扑了过来。 “我来陪圣女练练。” 云慕的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长链缠上了月魂的长剑。 “圣女好大的力气。” 月魂任她夺了长剑,手腕一翻,以手为刀,砍向云慕的肩。 云慕的眼中也有了几分佩服之色,在五彩池,除了云影,她还没遇上过对手——当然,那兄弟二人除外。 两个人打得兴起,院中的花花草草被他们踩得一片狼籍。 一只小花兔从墙角惊得乱跑,此时他的长剑正好扫向那个方向,眼看着就刺到小花兔了,云慕的身形却扑了过去,长链卷起小花兔,把它卷进了怀里,双袖拢来,将可怜的小东西护在胸前,月魂的一掌就在这时候打在了她的肩上—— 云慕跌在地上,怀里还护着那只小兔。 出了五彩池,身上伤没好,又没吃饱,她没能躲过月魂这一掌,胸口的伤又裂开了,痛得五官扭曲。 她把小花兔轻轻地放到地上,摸了摸她的耳朵,才小声说道:“去吧。” 小花兔蹦蹦跳跳地走了。 月魂扶起了云慕,歉疚地说道:“对不住,圣女,我不知道你会为去为个小兔子挡我一掌。” “小兔子多好啊。”云慕淡淡地说了一句,推开了月魂,捂着胸口,快步进了房间。她撑在桌上慢慢坐下,扯开衣裳一看,缠在胸前的白布已被血染过了。 她忍痛拆开白布,用帕子熬了壶里的茶水,轻轻地擦洗着胸口的血迹。 窗外的血色晚霞早已退尽,夜幕浓重地压下来。没有她的允许,没人敢进来,所以整个院子里,只有她面前这小桌上的一盏油灯,为她带来一点光亮。 “药。” 窗子被人推开一条缝隙,接着,一瓶药丢了进来。 云慕扭头看,隔着窗纸,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快步走开。 是十一! 她赌气站起,抓着药瓶狠狠丢了出去。 瓶子在地上跌了粉碎,药味儿顿时弥漫了满院。 “不识好歹。”十一冷冷地低斥了一句,脚步随即远去。 云慕Xing子之倔,超过十一的接受范围,他月魂说她为了只小兔子挨了一掌,他想可能伤口会裂开,为保证她能活到找到陶伊和晓婵的那一天,所以他才过来送瓶伤药给她,可她却不识好人心,把这难得的圣药给他摔了! 十一看都不想看往那窗口多看一眼了,痛死和他无关。 身后传来重重地关窗声,这声音刺激到了他,他扭头冷冷瞪了一眼那窗口,突然就转身往回走去。 妖女不知礼节,他得和她约法三章。走到门口,他想也不想,直接推开门,该有的风度,在云慕这里完全消失不见,没有温柔没有怜香惜玉没有和颜色悦色,就像上辈子就结下了怨仇一样。 不是冤家……不聚头…… 云慕胸前空无一物,只有伤口狰狞翻开,她没料到十一去而复返,还是以如此凶猛的姿态…… “无耻。” 她一手护住胸前的伤口,另一手挥起便打。 十一进来时看到她衣服大敞,来身还有些歉意,但是见她凶巴巴的,立刻就火了,一掌架住她打来的小手,把她狠狠往后一推,大掌摁上了她的肩,冷冷地说道:“云慕,少在我面前像个野豹子一样的撒野,再敢以下犯下,挑衅我的底限,休怪我无情。” “你要如何无情?本姑娘可看不出你有一点好心肠,小心某日肠穿肚烂死掉。”云慕气极,怒声反击。 十一浓眉一挑,手掌从她的肩滑到她的锁骨上,手指在她光洁的皮肤上用力一拧, “那就让你先肠穿肚烂,在此之前,我会先用铁链穿过你的琐骨,挂在我的院子里,每日把玩。” “你恶毒!”云慕大骂。 “比不上你。”十一想到那些白骨,和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毒蛇,立刻回击。 两个人瞪了片刻,云慕胸前的伤口已痛得不行,只想这臭男人赶紧走开。 十一也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儿,他松开了云慕,从怀里又掏出一瓶药,拔掉了塞子,往她的伤口上一倒。 “啊……” 云慕惨叫,痛完之后,又是一掌打向了他。 “喂,我给你治伤,你再打我,我真不客气了。”十一一掌摁过去,不偏不倚,摁在她的胸前,完美的雪团儿正扣在他的掌心——这可是从未人碰过的地方,绵软又富有弹Xing,就像甜美的磁石,吸住了十一的所有感觉。 “无耻之徒!” 云慕脑中嗡地一炸,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半边白皙的脸上顿时红得像抹了刚宰出来的鸡血。 十一也有些尴尬,收了手就走。 “我杀了你。” 云慕受到这样的侮辱,是怎么都不想放过他了,拼死一般,抄起了桌上的青铜高脚灯盏就往他的头上砸去。 十一闪身一躲,灯脚砸到他的肩上,火油溅出来 ,烫到他的脖子上,痛得他倒吸口凉气。 “疯婆子!” 他气冲冲地抓住云慕,往后一推,云慕被他推倒在桌上,腰往后弯,小手下意识地抓来,拉住了他的衣领,带着他一起往后倒去…… 他压她的身上,上半身每一寸肌肉都贴得紧紧的,互瞪了一会儿,云慕的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 一半羞辱,一半疼痛。 她在五彩池里,被众人捧在掌心,从小儿受尽宠爱,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油灯灭了,只有月光从窗口静静淌进,笼罩在他们身上。 成串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中疯狂往外涌,一颗颗的,就像饱满的水晶粒儿,折射出艳丽的十一迟疑了一下,拿起一边的衣裳盖在她的胸前,低声说道:“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找你麻烦,我们和平相处,我帮你抓到那个云影,你帮我救出我的人,到时候我们各走各路,两不相欠。” 云慕的一身骄傲,此时被十一戳得千疮百孔,倔强地扭过头不看他。 两个人僵持着、僵持着,似乎就要僵持到时间都会停止掉了。十一决定什么都不说了,马上离开,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龙皓焱讶异的声音。 “圣女,你的门怎么坏了?” 云慕一咕噜从桌上爬起来,大步奔向门口,不由分说地抱住了龙皓焱的腰,嘤嘤哭个不停。 “怎么回事?” 龙皓焱拉开她,抬眼看,屋里一片狼籍,血腥味儿和药味儿掺杂在一起,令人起疑。 “他踢坏我的门,撕坏我的衣……他还……非礼我……摸我的凶……” 云慕把龙皓焱抱得更紧,哆哆嗦嗦地控斥着十一。 “你……”十一有口难辩,只有恼怒地瞪着云慕。 “我什么?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还想继续,你们狐狸门的货色,果然都是恶棍?” 云慕的声音更尖细了,十一的脸猛地黑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拔腿就走。 “十一。” 龙皓焱叫了一声,慕容安定却没理会,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树影之后。 他一走,云慕迅速转身回到榻 前,拿出自己的红披风包住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月魂说你为兔子挡了一掌?十一他……” 龙皓焱还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云慕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两个人是亲兄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截然不同的Xing格。不过还是师傅说得对,外面的男人没有一个好的,做这些男人的妻子,日子还真是难熬。 夜,陡然变得无限漫长。 云慕真想现在就回五彩池去。 她用十一留下的药细心地处理过伤口,自己一针一针重新缝合。这痛疼让她清醒,让她记得她身负的重担,她明天将要面对的一切…… 云慕从来不会屈服的! 晨曦悄降,那只小花兔蹲在云慕的门口,悉悉索索地咬着青草。 这声音惊醒了好容易睡过去的云慕,她猛地睁开眼睛,摸到银链,敏捷地穿窗扑出,准备一击出手,宰了吵她睡觉的人。 目光看到小花兔之后,云慕的眼中有了几分讶然,紧接着便是温柔自然流露。 “小东西,你怎么不睡觉,你跑我门口来干什么?” 悉悉索索…… 小花兔继续吃,头也不抬。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云慕蹲在小花兔前面,手指在它的长耳上轻抚,小声问。 悉悉索索…… 小花兔还是吃,不过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圣女姐姐,你也喜欢我的小兔子么?” 清脆热络的声音传过来,云慕扭头看,只见慕容家才六岁的小女儿捧着一只大盘子,上面有一只小白瓷杯,有一些糕点,还有一些新鲜的花儿。 第二百章三十九章飞雪自悱恻三十五 “这是我从山上采来的花,保证比这里的花要新鲜,我还让她们用花做了些糕点,给你吃啊。”小姑娘脸上笑眯眯的,热情地把鲜花糕 给她。 这是云慕出山后第一个对她真诚热情 的人,她想,还是小姑娘好!她犹豫了一下,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山茶花?” “哟,圣女姐姐吃出来啦?我们山庄后面有很大一片野山茶,我听说你不喜欢吃山庄里的饭菜,又喜欢这些新鲜的花草,所以就用这个做了糕点,还煮了花茶,你尝尝,我让她们给你和两位公子都做了哦!你看,这是玫瑰的,这是芍药花的……” 这么小,怎么这么会体帖人? “谢谢你救了我的小兔儿哦。”她把糕点放下,捧着小花兔,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但鲜花虽香,却不是密云树叶,太过香甜了。 云慕柳眉轻蹙,食欲全无。吃了几朵山茶花,越加饿,想吃糕点,又不习惯,香下去之后,腹中烧得难受,喝了好几口五彩池水,才舒坦了一些。只带了这么点水出来,她也不敢多喝,光是闻闻,心中就能升起无限的思念,想回到姐妹们中间去。 她又勉强躺了会儿,天大亮了。 慕容闻过来请示,今天吃什么,用什么,有什么安排,云慕理也没理,一个滚字,就让慕容闻乖乖钻角落去了。 “云姑娘。” 龙皓焱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云慕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 对于他,云慕的态度要平和许多,看着他走近来,云慕才小声说道:“我身上的毒,还需要几天才能清除?” “两天即可,云姑娘勿需担心,这天下还没有他应付不了的毒。”龙皓焱把十一配好的药放下,眉头微拧,小声说道。 “哼,一只破狐狸,还挺有本事。”云慕冷笑道。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发?”龙皓焱问道。 “我还要上药呢。”云慕拿起了药,眉头紧锁。长指轻捻金针,准准扎进自己的Xue位,再把药顺着银针往下倒。又酥又麻又痛的感觉顿时在云慕的神经里漫延开,她在龙皓焱面前也懒得装淑女,就哎哎地叫唤了起来。 “痛死了……哎……” 十一站在院中,听着里面哎哎呀呀的声音,俊脸拉得老长。云慕居然还会发出这样的娇声涩语,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勾搭大哥,不,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要挽救大哥于水火之中! 他猛地站起,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行了,大哥已经为你送了药,你还是快说哪里能找到云影,早点抓到她,你也好早点回五彩池。” “催什么催。”云慕白他一眼,冷冷说着,起身走到墙边,对着铜镜,坐下后拿着梳子梳头。她的发很长,很黑,一直垂到了地上。 见她不慌不忙,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十一忍不住就问道:“你到底要拖延到何时?” 云慕握梳的手紧了紧,从铜镜里紧盯着十一看了一会,继续慢香香梳头,就用牛角梳挽了长发,又走到窗边,伸手拆了一枝梅攒到发间,重新回到铜镜前,左右照着,直到从铜镜里看到两个男人快爆发时,她才轻描淡写地说道: “今儿日头太大,云影不敢出来,她才破了戒,要连续沐浴十日的月光精华,才能维持她的容貌。” 她转过身来,纯澈的目光扫过兄弟二人,冷冷问道:“你们两个没有碰她吧?碰了她,她身上的毒可就在你身上了。” “没有。” 龙皓焱摇头,他和十一可不是那样随意的人。 “在这山里,只有一处月华最盛,日落之后,我自会带你们去寻她。”她转过头,把头发往上绾。 “那昨晚为何不去?”十一拧着眉,不悦地问道。 “我乐意今天去。”云慕迅速回击一句。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龙皓焱一拉十一,收好了药瓶就往外走。 这一日,除了早日和十一吵过,云慕没出院子,十一也没踏进这小院,二人倒也相安无事。日落的时候,云慕如约出现在兄弟二人眼前。 她居然穿了身黑色劲装,整张脸都用黑布蒙住,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 “圣女为何这般打扮?”月魂好奇地问道。 “奉劝你们也换上。” 云慕一挥手,外面有家丁捧着衣服进来了,她看也不看十一,走到龙皓焱的面前,温柔地拉住他的腰带,满口的温声软语。 “龙大哥,我帮你穿。” “我来我来,你帮皇上就好。”月魂赶紧打着哈哈过来,挤开了云慕。 云慕的手又从龙皓焱的胸前滑过,柔声说道:“那我在外面等着龙大哥。” 十一的脸要有多黑就有多黑,偏月魂还不知趣,大声说道:“你等王爷就好,主子有我伺侯。” “谁等那怪物。”云慕怪声怪气说了句,走了出去。 “若不吵架,你们两个嘴巴会疼?大事当前,你们两个若再争吵不休,我也就懒得理你们了。”龙皓焱拧了眉,不悦地斥责了一句。 这两个人终于休战了,一个站在外面,背影倔强。另一个在屋里换衣,因为焦躁而用力过猛,把衣裳都撕破了。婢女见状,取了枚针,胡乱给他缝了缝,又回去围着龙皓焱转。十一最近太暴戾,女子们都不敢靠近。反而是龙皓焱,在陶伊的温柔陪伴下,Xing子已经平和了许多。所以说……单身久了,是会变暴力的。 “走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云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慕容闻就垂着双手站在门口,恭敬地送几人出去。云慕从他面前经过时,突然挥手,在他的嘴上拍了一下,然后冷冷说道: “不识好歹的东西,本圣女赏你一枚糖吃吃,记得要管住自己的嘴,以后每个月初七到五彩池外来领一枚,否则小心变成焦木头。” “不敢。” 慕容闻的腿都软了,扑嗵跪下去。 出了胡归山庄,龙皓焱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云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真正的慕容小姐,真的死了吗?” “去她坟里挖挖就知道了。”云慕平淡地说了一句,脚步更快。 “这女人,说话就是这么尖刻。”十一向龙皓焱小声说了句。 龙皓焱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Xing子,我倒觉得云姑娘Xing子真率,比做作的人好。” “大哥,我发现你的爱好真是特别。”十一感叹一句,摇摇头,大步往前走了。 龙皓焱以他的直觉,云姑娘远比那位漂亮得近乎完美的琥珀瞳美人来得真实。只是,想证明这一点,太需要真相和时间,人往往更倾向于喜爱漂亮的事物,琥珀瞳美人有着倾国的容颜,而云慕却是半丑的姑娘,大多数男人都会倾心于前者。 暮色沉重,月光很难钻进茂密的林子。越往前,越难以看清路,几人的明珠早在那次遇刺时丢失,为了不惊动敌人,又不能举起火把,现在只能借着微弱的光和敏锐的感觉前行。 “还有多远?” 十一摁住云慕,小声问。他们已经急行了两个时辰,山路崎岖往前,似乎是没完没了的路。不过,眼前已经渐渐有了月色,这月色就像一汪汪的水银,积攒在脚下凹凸不平的路上。 “快了,别出声。这里有猛兽守护,若惊动猛兽,也就惊动了云影。”云慕第一次没骂他,而是声音放到极轻,转过身向大家交待。 “什么猛兽?”月魂缩了缩肩,却是兴奋的语气。 “巨蝙蝠。”云慕抬起双手,做了个飞的动作,很有些调皮的味道。 “跟紧点,呼吸放轻。”云慕伸手掩住了嘴,施展轻功,灵活地跃上树枝,像一只体态轻盈的鸟,在树枝间穿行。 这三人连忙跟上,一行人越往前,越觉得这月光迷人,四周的树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三面光滑的石壁,银辉从石壁上反射回,笼罩在正中间的一方小潭上。 “看那里。” 月魂突然出声,指着前方。 几人看过去,只见小潭的上方浮着一个白玉的身子,什么也没穿。 “是云影?” 月魂又问,拱起背时,不巧擦到了一根断枝,嘎地一声响…… “小心。” 云慕伸手就去压月魂的胳膊,可是已经晚了,只听几声怪啸,一群黑色巨型蝙蝠猛地从一侧冲来。 “我去抓云影。” 云慕拉出腰上的长链,身形扑起,长链击落一只蝙蝠,而小潭上的身影却猛地往小潭下沉去,消失不见了。 十一的眉紧拧着,他觉得刚刚那副情形有些熟悉,在慕容山庄时,他们也见过一个女子从潭水里起来,因为隔得远,她又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可是从身材上看,绝对不是云影,因为那时云影还是半黑半白的人物。 难道是琥珀瞳美人? 这念头从脑中滑过,他又迅速否定。那美人虽然内功深厚,但是她长时间处于发病状态,没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你这个疯婆子,居然敢出五彩池。” 云影的骂声起了,衣衫明显没穿好,和云慕缠打在一起。 “你出得,未必我出不得?” 云慕冷笑回击,手里的长链舞得像风,不顾一切的打法,把云影逼到了石壁边上。 第二百四十章飞雪自悱恻三十六 “云慕你居然动了密云内功,你真不要命了?” 云影又怒又急,密云内功一动,除非她最后废去全身武功,否则一个月之内必死无疑。 “你杀了那么多姐妹,毁掉我们的家园,我若不杀你,活着不如去死。” 云慕厉声说着,手里的长链狠狠缠上云影的腰,把她往天空中扔去。她去慕容山庄根本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去“借”地图,地图上有整个胡归山的全貌,以前这图是在五彩池的,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把地图给了慕容山庄的老庄主,却只告诉过她山中有巨蝙蝠这种东西,牙很毒、而且只会在这月光壁二十米以前生活。 云影想要在短时间里吸足月光精华,一定会躲到这里来。 云影被云慕抛到空中,长链收回,又如银蛇一般狠狠扎去,居然从云影的琐骨中穿过,痛得她一声惨呼,硬生生被云慕拉回了地面,重重跌在一块青石上,骨头断开的声音分外清晰。 而在一边,十一和龙皓焱已经击败了巨蝙蝠的袭击。 这是一种恐怖的动物,双翼展一有一米多长,扑扇起的风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像小灯笼,恶狠狠盯着他们几人。 月魂他们有些狼狈,背上、手上已被抓烂好几处血口,月魂衣服也被抓开了,鲜血直流。 几人边战边退,到了小潭边上,兄弟二人对望一眼,十一把手一挥,将一把药粉洒出去,龙皓焱迅速拿出火折子,吹燃火苗,丢向前方…… 巨蝙蝠被苗疆之火香没,一只一只落在地上,变成焦炭。 “圣女,以后有蝙蝠这种事,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 月魂恼火地走过去,一拍云慕的肩,若提前告诉他们,他也不会碰动树枝。 “你的两位主子这么有本事,怕什么。” 云慕冷冷回了一句,收了手里的长链,一脚踩在云影的琐骨上。 “云影,被你抓到的两个女子在哪里? “什么女子,我不知道。” 云影还想狡辩,云慕的脚立刻用了力,踩得她尖叫起来。 “云影,你不说就算了,那两个人对我来说不重要,今晚我们就来个了断。” 云慕一面说,一面弯下腰,用长链一端的尖锋慢慢地从她脸上滑过。 “你一直想要这样的花容月貌,你现在要到了,又有什么用?马上就要被我划成一张烂皮,我会让你死都死得极丑……” “要杀就杀,少废话。” 云影大骂起来,云慕手里的刀一下就割进了她的脸。 “慢。” 十一手一挥,一枚石子打在云慕的手上,击落了她手中长链。 “你干什么?” 云慕恼怒地扭头看他。 “云姑娘,还是把她交给我们吧,在下还有许多事要问清楚。”龙皓焱走过来,用长剑挑开铁链。 云慕讨厌十一,可对龙皓焱还是尊敬的,她忍住气,捡起长链走到一边,快速说道:“快问,问完了,我好带她回五彩池。” 龙皓焱蹲下去,手里的金针轻轻扎在云影的琐骨处,长指轻拈着。 云影的脸上渐露出恐惧之色,龙皓焱却说道:“别怕,我在给你止血。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话,我会让你活下去。” 云影看向云慕站的方向,龙皓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相信我,你刚刚也看到了,云慕还是听在下几句话的。” 云影的呼吸渐重,求生的渴望占了上风,她轻轻点了点头。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龙十一便走过去,挡住了云慕的视线,龙皓焱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 云影犹豫一下,摇摇头,“我是想得到五彩池,根本不知道你们会来。” “那个静婉到底是什么人?”龙皓焱又问。 “她是血族公主。”云影眼中精光一闪,小声说道。 “主子小心。” 此时月魂突然又大叫一声,飞身扑向了龙皓焱。 龙皓焱一扭头,只见正有如雨般细密的针往几人身上打来,众人根本无法躲开,除了龙皓焱被侍卫用身体护住,十一用影气震开了细针,其余人都多多少少挨了些细针,尤其是月魂,完全只顾着龙皓焱,背上中得更多,那针随着血液迅速在体内游走,肌肉里一阵剧痛。 “贱|人。” 云慕大怒,过来就要打云影,可一动气,这针就走得更快,她只能停下来,盘腿坐下,想把毒针逼出。 十一已经怒火中烧,双臂一振,袍袖被内劲灌满,双掌推出时,幻出的锋利的影刀毫不留情地割向对方的喉咙。 大开杀戒! 龙皓焱暗道一声不好,但已无法阻止。十一曾立下重誓,以他之魂保陶伊之魂,若犯杀戮之罪,会被锁进镇魂塔千年万年不得出。 此时云慕突然站了起来,身形跃起,手里的长链卷出,打下了十一的冰锋刀,飞身扑向那些黑有人。 她居然又动用了密云内功,将毒针逼出。云影骇然地看着她,喃喃自语道:“这个疯婆子,真是不要命了。” “闭嘴。” 龙皓焱怒火中烧,一剑劈下下,从她的右眼一直划到下巴处,鲜血直流。 被这样一个女人玩于股掌之间,龙皓焱已是一肚怒火,留她Xing命,是要找到陶伊和晓婵。可她明显不是这些黑衣人的首领,他能感觉到,幕后之人已近在咫尺。 “去死。” 云慕像一只黑色的鹰,在黑衣刺客中左突右奔,月魂也忍痛扑过来,三人很快就把第一波黑衣人击退,背靠背站在包围圈中,稍事调整,准备应对第二波攻击。 “你们两个到底招惹什么疯狗?” 云慕怒骂,不待兄弟二人回答,人又飞扑出去。她突然扭头看向云影,眸子里杀机腾腾。她已经不能容忍云影活下去,短时间里,她二度运了密云内功,她怕自己死了,云影还活着。 兄弟二人阻挡不及,云慕长链上的尖锋穿透了云影的咽喉…… 此时黑衣人又攻上来了,云慕转身迎敌,招招狠戾,一时间血肉横飞,小潭上都漂起了一层浓艳的血色…… 四波攻击结束,三个人疲惫得都抬不起手来,而月魂也已命悬一线。 曙光渐临,天边卷起了淡淡鱼肚白,黑衣人开始撤退,他们就像巨蝙蝠一样,似乎只能在夜晚出现。 三人松了一口气,互相看着,此刻,大家都成了血人,尤其是云慕,头罩掉了,这小脸就更显狰狞可怕。 她走到云影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弯下腰去,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人都死了,你还假装什么同情?现在要去哪里找陶伊和晓婵?”十一怒冲冲地问她。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管杀叛徒。”云慕淡淡地说道,转身往小潭中走去。 潭水很凉,她越走越深,然后弯腰掬了水往脸上浇,冰凉的水让她从刚才激烈的杀戮里冷静下来。 第一次动了密云功,她还有一条活路,就是散去一身武功。 可昨晚第二次动了密云功,她就只一条死路了。现在,她还有一个月的命,她得好好想想,这一个月要怎么过。 或者,她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她出生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像江湖游侠一般,走过一座座城,饮一碗碗酒,看一道道风景。 又或者,她也能让十一为她修好容貌,让她感受一下身为漂亮女孩得到的赞美—— 啊,这个就算了,她不想和男人有那种关系。 她盯着潭水里自己的倒影,突然间心里平静极了。 生和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当是来世上走了一回,又回到最初来的地方。 “云姑娘,你可知还有什么地方是云影落脚之处?”龙皓焱也急了,大步过来,紧声问道。 云慕扭过头来,盯着龙皓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说道: “想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替我恢复容貌。” “这个不难。”龙皓焱拧拧眉,快速回她。 “不难?”云慕一笑,小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五彩池的圣女恢复容貌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和男子相融。” “云慕,不要太过份。我大哥有深爱的妻子,你不得强人所难。现在她们二人危在旦夕,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别忘了,我们有约在先,我们替你抓到云影,你帮我们找到人。”十一怒了,上前来就怒斥。 “可云影是我自己杀的,就这个条件,你们自己想。”云慕一面说,一面拉开衣带,把自己沉进了潭水,要把身上的血水清洗干净。 自她三岁之后,脸就成了这般模样,虽说不在乎,可天天被十一如此讽刺,心里多少也不舒服,反正是要去死了,还是漂亮一点去死吧,免得到了阎王那里,他也嫌自己丑,不给自己投胎个好人家。 她要洗澡,兄弟二人不好再看,只能回岸上等她。 “不要理她了,我立刻召人来搜山,一定能找到她们两个。”十一焦躁地说道。 龙皓焱眉拧了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十一我觉得此事甚是诡异,云影只是一颗棋。对方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杀了这颗棋子,他们一定会再出新招。她们二人不救出来,我们始终有软肋在她们手中,除非……” 第二百四十一章飞雪自悱恻三十七 “你是说……” 二人对望着,过了好一会儿,十一才说: “那让我来吧。” “主子,让我来吧,婚姻不可儿戏,就算是作戏,于你来说也是大事。云姑娘只是脾气大了些,还是讲道理的,和我还能谈上几句,让我去和她好好谈谈。”月魂捂着心口,慢步走了上来,一脸痛苦神色。 十一转头看向池中,缓声道:“其实她只是因为我激怒了她,是针对我来的,我来吧。圣女,你起来吧,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与你成亲。” 水声响过,云慕缓缓站起来,挽了头发,穿上湿衣,站到了兄弟二人身后。 其实她那条件一是冲动,二是想这兄弟二人知难而退,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好让她好好心心去死。 可十一居然要答应她的条件,倒让她有了几分进退两难的心情。 一路无言,几人回到慕容山庄。见几人狼狈不堪的回来,大家吓了一跳,连忙围过来,帮着几人疗伤。 忙碌大半天,月魂和众侍卫的伤势终于稳了下来,龙皓焱独自来到了云慕的房中,还未等他开口,云慕已经抢先站了起来,匆匆说道:“一切都要待婚姻之事了结之后再说。” 龙皓焱沉吟一下,抱了拳,认真地向她行了个礼,“婚姻非儿戏,你与十一成亲,今后就是我的弟妹,以后与陶伊是妯娌,所以还请不要再拖延时间。” 云慕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笑,“放心,我只求这一晚,之后,你们与我各不相欠,再不往来。” “我知道,婚姻大事本不可儿戏,你们两个一直以来针锋相对,并非真心。但既然走出这一出,十一从此就会以礼相待,以尽丈夫本份,所以你不必担心,十一王妃的主位就是你的。”龙皓焱诚恳地说道。 云慕沉默起来,好半天,才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当什么王妃,原本就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我该还你们这个情。” 她其实也挺后悔一刀杀了云影,若这兄弟二人的老婆真的因为她而死了,她还真会内疚到死。 罢了,反正她也只有一个月的命,多做点善事,来生托生成男人,也能大醉江湖逍遥行。 呸呸呸,其实男人也没什么好…… 她脸上表情丰富,又时而抬眼看一眼窗外。 十一站在窗外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他还没想过会有成亲的一天,娶的还是这般丑妇恶妇。但是,今日他差点破戒,是云慕及时出手,才会将他从堕魔之道上拽了回来。 或者,这真是孽缘吧! 云慕正巧扭头看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碰上,顿时都怔住。十一先走开,云慕慢香香收回视线,轻轻地说:“龙大哥放心,我两度用了密云之功……时间不多了……” “这是何意?”龙皓焱惊讶地问。 “龙大哥是好人,那两位姑娘想必也是。十一王爷是狐门之主,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我这等丑姿,是配不上他的……”云慕浅浅一笑, 走到桌前,端起了酒壶,仰头就喝。 人生多苦,女子尤为命苦,她已经在苦路上走了这么久,安静归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日落,月升。 星星寂寥。 院中的大槐树在风里静立着。云慕因生死之事,心中感叹,无法入眠,捧着装着五彩水竹筒在院中坐着,不时喝上一大口。 反正不准备活太久,狠狠喝一回五彩池水,也算是一件奢侈的事。 还要回五彩池么? 算了,免得姐妹们再为她伤心一回,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也好,让她们有点念想,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吧。 十一心中一样烦恼,随着云影的死,许多迷团无法解开,此时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他不想去打扰龙皓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山庄里乱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云慕的小院外。 他皱起眉,停下脚步,转身想离开。 不想院中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歌声,引得他忍不住回头看。 只见槐树下,换回一身红衣的云慕正举着竹筒为剑,翩然起舞,嘴中唱着: “浮生浪迹笑明月,千愁散尽一剑轻……” 云慕身姿轻盈,像鸿鸟一般,红裙又被月色染亮,在旋转时开放成艳丽的花,若不看她的脸,这身影也着实迷人,就像月光下正优雅开放的玫瑰。 她旋转着,又跃上了槐树枝头,伸开了双臂,迎着月光大笑着说道:“生为人,而不能笑傲人世间,何不早早自挂东南枝?还占着这世间的粮食作甚?” 十一脑中突然有了个相当奇怪的念头——如果陶伊和晓婵在这里,一定和云慕投缘! 因为,这她们三个都是不服男人管教的怪女人!脾气又大,又不理世俗观念。可她们三个若凑在一起,那她们身边的男人可惨了,非被整惨不可! 正想着,只见云慕脚下绊到了断枝,身子软软往地上摔去,就像喝醉了一样。 十一想也未想,身形矫健跃起,稳稳接到了云慕,在旋转落下时,云慕惶然抬头,二人的唇就这样贴到了一起…… 就像火焰吻上了冰玉。 十一有短暂的失神,落地之后,他的舌尖情不自禁地就往她的双唇里钻进去了。 她的脸还是半丑半美,她的眼睛像惊恐彷徨的小鹿,她的唇甜美得不可思议…… 他的脑中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前日手掌扣上她酥软的感觉,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像最强力的磁石,再一次吸引了他的手指…… 十一的手指慢慢地触到云慕的柔软,云慕的眼睛瞪得更大,甩手就是一掌,狠狠打向十一。 “喂,你怎么这么爱打人?”十一眼疾手快,一把架住她的手。 “你这个臭男人!”云慕恼怒用力抽回头,扭头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少女的一颗心砰砰跳得快速,让云慕几乎以为自己立刻就会心脏爆炸死掉了。她用力摔上房门,背紧紧地抵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地拉开门,准备去杀了十一。 可是院中已经无人,月色如水倾泄,这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就像刚刚的一幕是她的幻觉…… 云慕突然有了种怪异的感觉,她伸手抚自己的唇,慢慢地加重了力气,重重地揉搓,揉了好一会儿,又跑回房中,端着茶壶拼命喝水漱口,想洗掉慕容安定留下的味道。 他的嘴,是不是已经吻过好多女人,云慕一时间觉得反胃极了,真恨不能拿刀把自己的嘴刀割掉才好。 —————— 折腾一晚。 云慕又累又饿,晨曦降临时,她坐起来,无精打彩地收拾行礼,准备离开慕容山庄,她不想再看到十一,成个屁的亲,她才不要和十一成亲,丑死拉倒。 而且皇帝老婆那么多,死一两个也无所谓。 她背上了竹筒,经秘道悄悄出了慕容山庄,决定去江湖上走一走,也不枉活了这一趟。 太阳慢慢升起,染亮半边天空。 云慕才走这么一小会儿,便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毕竟透支了密云心法,这几天一直处于半饿状态,头晕晕的,胃里又空空的,再走几步,便咕噜地大叫起来。 她只好在路边坐下,打开竹筒,喝了一口水,寻思着要不要悄悄回五彩池去,打点水回来喝。最好趁夜去,姐妹们都睡了,她熟悉地形,悄悄去悄悄回,不用惊动大家,也不用向大家解释自己和云影的事。 主意打定,云慕便索Xing在林中找了棵大树,躺了上去。茂密的枝叶严严实实地遮下来,她像一只鸟儿栖息在枝头,用长链把自己固定好,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轻微的说话声惊醒,此时天已大黑,只能借着月光辩出有几名黑衣人正站在她躺的这棵树下,好像就是那些在小潭边行刺他们的黑衣人! 她悄悄摸到长链,准备随时出击。 此时有一名黑衣人一抱拳,向大树后的一道身影低声说 道: “我已经奉主人之命点燃了引线,一柱香之后就会把慕容山庄夷为平地。” “很好,圣女会奖励你们。”声音很轻,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还有哪个圣女?云慕轻轻挪动身子,想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一片树叶从她指边挣脱,往下跌去,她屏住呼吸,握紧长链,警惕地盯着下面。 “扑嗖嗖……” 一只小狐狸从灌木丛里跳过,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云慕稍稍放下心来,又听那女子说道: “公主那里,你们要保护好,千万不要出了差池。” “是。” 黑衣人齐齐抱拳,一直等那女子走远了,才抬起头来,转身往山下的方向撤去。 云慕坐起来,轻盈地从树上落下,快步往慕容山庄的方向奔去。十一可以不救,可是龙皓焱,月魂,还有小花兔的小主人都是好人,她不能不管。 慕容山庄里灯火辉煌,数百盏灯笼齐齐亮着,今晚应是她和十一“成亲”的日子,她不在这里,谁当十一的“新娘”? 她大步奔进慕容山庄,又吓得慕容闻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的磕了半天的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飞雪自悱恻三十八 “圣女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那本圣女应该在哪里?”她冷冷喝斥,快步往后院奔去。 慕容闻抹着冷汗,紧随其后。 后院中,兄弟二人都在月魂的房间里,她的毒伤突然又重了,这一整天兄弟二人都在忙着为月魂疗伤,对于云慕的去向,还真没怎么关心。 “快点离开这里。”云慕冲进去,一把拉住龙皓焱的手腕,大声说道。 “云姑娘?”龙皓焱扭头,见不辞而别的她又出现在眼前,不免有些惊讶。 “慕容山庄被埋了火药,马上就要爆炸了,我们快走。”云慕匆匆解释,见兄弟二人还是不动,情急之下,扑过去把月魂给背了起来,“别发呆了,你们再呆下去,就等着一起变烤猪吧。” 她背着月魂拔腿就跑,龙皓焱等人赶紧跟上,大步冲出慕容山庄。才出了慕容山庄,火药便爆炸了,一阵又一阵的,震得山都动了。 几人被漫天的灰尘迷住眼睛,在林中躲了好大一会,才走出来看山庄,偌大的庄园现在火光冲天,里面的人全都没了。 慕容闻那人恶毒,倒不必同情,可是那小花兔和小姑娘呢?无辜的仆人们呢? 龙皓焱拧紧了眉,扭头看向云慕。 “云姑娘白天去了何处?又怎会知道慕容山庄被埋了火药?” “我想回五彩池,在路上睡着了,然后听到了昨晚伏击我们的黑衣人的对话……” “这么巧?” 十一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他怀疑云慕是不是因昨晚的事迁怒众人,让五彩池的妖女们做了这件恶毒的事。否则这么大的山庄,怎么可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被人埋下火药,而山庄的里人却毫不知情? 云慕不想理他,只转身看向月魂。他脸色很青,看样子毒发严重,沉吟一下,她小声说道: “看样子只能去我那里了,我那里还有些好药。” 本不想再和这些人有关系,可是又不得走到一起。云慕想,这是最后一次,真正的最后一次,就当是没帮他们找到陶伊她们的补偿。 五彩池里的女孩子们也都醒着, 慕容山庄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她们,她们担心是云慕出事,所以都在机关入口处等着。 见这一行人回来,众人兴奋地迎上前来,围着云慕问来问去。 “找到云影了吗?龙珠呢?” 云叶迎上来,拉着云慕的手,小声问道。 “云影被我杀了,但是龙珠不在她身上。”云慕摇头,她能感觉到当时的小潭并没有龙珠的气息,只怕龙珠已经落进了黑衣人背后主子的手里。 或者是那个圣女,或者是那个公主。 “云姐姐,你们出去的那天,我们在五彩池最下游救到了两个女孩子,就安顿在了后面。” 有个女孩子突然指着后面的竹楼,大声说道。 龙皓焱对望一眼,拔腿就跑。 竹楼里睡的正是陶伊和晓婵,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一人一张竹床睡着。 “一直在睡,怎么都叫不醒,云叶姐姐给她们瞧过了,也不像有病。” 正在照顾她们的女孩子小声解释,十一弯下腰,给两个女孩子诊了脉,眉心微拧。 “怎么了?”龙皓焱已将陶伊抱进了怀里,焦急地看着十一。 “脉像是稳的,没中毒,就是睡着了,过完今晚再看吧。”十一摇头,最近出现太多诡异的,无法解释的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两个的老婆找到了,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云慕刻意不去看十一和他怀里的女子,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已看清两个女子的模样,一个娇俏可爱,另一个美得令人窒息,想必就是那叫陶伊的女子。 管她是谁,总之过了明天早上,她便眼不见为净,重新过上安静日子。 “姐姐,去歇着吧,你都瘦了。” 几个红衣女婢过来,拥着云慕出去,走到窗外,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往房间 里看了一眼,十一正弯腰轻抚权晓婵的额,龙皓焱正抱着陶伊,只是十一突然就扭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 云慕和他对望了一会,扭头走开。 所谓爱情,和她的世界无关,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洗洗干净,大吃一顿密云树叶,大喝一顿五彩池水,准备明早出发,去江湖飘摇一个月,然后寻个漂亮的地方,等死。 笃笃…… 竹门轻叩几声,云慕转身看去,只见一道影子从门下斜斜进来。 “云姑娘。”龙皓焱的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龙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云慕犹豫了一下,起身打开了门。 龙皓焱抱了抱拳,低声问道:“她们二人都因云影的手段而沉睡不醒,敢问云姑娘,可知云影用了什么法子,可以让她们一直这样睡着,何时能醒?” “我不知道云影用了什么方法,以前觉得她没这本事。”云慕摇头,想关上门继续休息。 龙皓焱急了,一掌撑在门上,快速说道:“云姑娘和她是同门师姐妹,既然能准确猜出她的藏身之地,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段?” 云慕心里本来烦忧,见他不肯退步,不免有些生气,可一抬眼,对上他满眼的焦灼,便收了Xing子,侧身让他进来。 请他坐下之后,又倒了杯五彩水捏在自己手里,慢慢喝着,晾了他好半天,才慢香香地说道: “云影和我,同为师傅选中的圣女,所授本事几乎一样,不过师傅偏爱我,又传授了我密云心法,云影很是不服,所以怀恨在心,去年大圣女之争,她输给了我,几个月前偷走定池之宝,打伤几个姐妹,逃之夭夭。我们五彩池的女子,只要进来了,就要立誓不得离开,所以我们也不能出去找她……这么多年来,除了师傅,只有我和云影出过五彩池,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呢。” 龙皓焱听她语气渐渐低落,便安慰了一句,“云姑娘心地善,现在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如今云影已死,等我几人离开之后,五彩池又会和以前一样平静。若云姑娘真的不知道这沉睡一 事因为何故,那我先告辞,不打扰姑娘休息。” “喂,等等。”云慕见他要走,便出声叫住他。 龙皓焱以为她还有话说,便坐了下来,等着她的下文。可云慕只是笑而不语,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看他。 龙皓焱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问道:“云姑娘为何这样看我?还有什么事?” “池公子,你爱你的妻子吗?是不是一辈子都会爱着她?外面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云慕终于开口了,看着他小声问道。 “嗯,对,我与陶伊是几生的情份,我只会一辈子爱着她。至于其他男人,也有只娶一妻的,也有花心风留的,都要看情有多深。”龙皓焱沉吟一下,很认真地回答。 云慕想了会儿,又说:“我们的先祖,为了爱一个男人,抛下家人,舍去一切,可是还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了,有家不能回,只能隐居于此。她说,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我还听说,有种地方叫青楼……你们男人,为什么会轻易喜欢上,又轻易讨厌上,还轻易就能……有夫妻的事呢?” 龙皓焱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放下茶碗,极认真地回答: “这样的男人确实有很多,可是还是有很多对妻子珍爱真心的男人,我想,还是看个缘份吧。” “缘份……是扁的是圆的……缘份长什么样子?” 云慕双手都趴到了桌子上,脸枕在右臂上,呆呆地看着龙皓焱。 脑中一阵空白之后,又出现了十一那晚吻她的那一幕……她呆呆地伸手,轻抚到自己的唇,眼前的龙皓焱也变成了十一,浓眉下的双瞳闪耀如星,唇角有霸道的笑意。 龙皓焱是浩瀚大海,十一对她来说却是赤热火焰。她在龙皓焱面前总能不由自主地安静,可在十一面前,却又总抑制不住怒火。 她很少露出这种迷茫的神色,龙皓焱还以为她有什么事,犹豫了一下,手探过来,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云姑娘?” “啊……嗯……你怎么还在我房里,快走。”云慕的脸猛地红了,跳起来就赶人。 她Xing格古怪,龙皓焱急着回陶伊身边,也不会和她计较,抱拳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他这一叨扰,云慕又睡不着了,满脑子的那个吻,让她烦不胜烦,索Xing拖起自己的长链,赤着脚就跑了出去,要去五彩池上练功发泄,等到明天早上赶这些人离开,她就解脱了。 连绵不绝的五彩池,一个接着一个,在眼前展延出瑰丽的色彩,月雾在池上轻笼着,像美人用纱半遮了脸,愈加迷人。 云慕长链一甩,先跳进了冰凉沁骨的五彩池中,让自己冷静一下,她像美人鱼,在水里游动翻滚,凉水让她舒服,也让她放松,越游越轻快,连池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哗啦啦…… 她从水里跃出来,白皙的肌肤上,晶莹的水珠不停滚落。 长长的发遮住她半边丑颜,那俏美的半颜露在月色下,像夜色中偷跑出来的小妖。 “云慕。” 第二百四十三章飞雪自悱恻三十九 “云慕。” 岸边的人突然出声,吓得云慕哧溜一声,又缩回了水里,惊恐地看着岸边的人。 是十一! 他抱着双臂,靠在密云树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 “你这臭男人,怎么能偷看我游水?”云慕的脸猛地红了,不悦地骂他。 “你帮我们救下了陶伊和晓婵,你想要什么答谢?”十一沉吟一下,站直身子,看着她问。 “你们早点滚,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云慕冷冷说着,转身往五彩池的另一侧游去。 对她的不客气,十一第一次没回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去。陶伊和晓婵还不苏醒,他们已经准备连夜离开,回锁香镇去想办法。既然云慕没什么要求,他想,今后也不必再记着这里。 一行人在云叶的带领下,出了机关,离开五彩池。 云慕第二早上才知道这消息,云叶说,龙公子交待,不要惊动她,所以才没过来禀报。 云慕从云叶的眼中看懂了,云叶是怕她对龙皓焱动凡心。 可是她怎么会对男人动凡心呢?她的命都快不能留在这凡间了。 她摒退了婢女们,安静地在竹床上躺下,闲杂人等终于全部消失了,她可以好好睡一觉,然后趁夜离开。 —————— 马车在官道上急驰,分两车而行,月魂他们带着珍儿在后面的车上。 月魂的毒伤好了许多,此时还很虚弱,两个女子还是在睡,肤色红润,长睫不时轻轻翕动,偶尔会泌出细密的汗。 她们这样沉睡,却找不到原因,龙皓焱有些自责,一路都闷闷不乐。 进了小镇,几人没去老九爷家,而是找了家客栈,让兄弟二人稍事休息,用点饭菜,再补充一些干粮,再继续赶往京城。 把两个女孩子安顿在房间里,兄弟二人满脸担忧地坐到了桌前。 “我也算见过世面,陶伊也是梅魂转世,不应该如此沉睡。”十一实在想不通,查不到任何病因,为何可以这样睡?他的修为还太不够了,天下浩瀚,还有有太多他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奇事。 “罢了,我去休息。”十一摇头,胡乱吃了碗饭,回去看晓婵。 这些日子没见,晓婵瘦了一点,巴掌大的瓜子脸儿上,小巧的唇瓣轻抿着,憔悴疲惫。十一的脑子里突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云慕,她半边脸漂亮,半边脸丑陋,Xing子还古怪,但十一就是记住了她。 不过,如果把她的脸治好,她一定也是挺美的。 过了好一会子,他又自责起来,轻轻地拉住了晓婵的手,小声说道:“别怕,我会治好你,你多睡几天就当休息了吧。” 似是听到他的话,晓婵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眼角也轻轻地扯了扯。 “你能听到?” 十一欣喜极了,俯下身,手指轻抚着她的额头,小声唤着她的名字,“晓婵,你醒醒,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醒过来吧,我们师徒去雪山住上一阵子。” 晓婵的呼吸急了急,随即又恢复了轻轻弱弱的节奏,十一把她的手放进被中,走到窗边,看向了东南方,五彩池的方向。 有一种叫思念的东西,一旦扎了根,怎么都砍不掉,他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可笑,或者是被五彩池的水淹傻了吧? 许久之后,晓婵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嗯……” “晓婵?” 十一转身,见她正盯着自己看着,唇角顿时有了笑意,大步过过来,拉住她的小手,又轻抚她的额。 “晓婵醒了。” “师傅。”晓婵弱弱地笑了,把脸靠在他的手掌上,轻轻地蹭着。 “没事了。”十一坐下来,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嗯,陶伊呢?”晓婵又问。 十一看了看窗外,低声说道:“还睡着吧,你感觉如何?” “会头疼。”晓婵抚着额,轻轻摇头,眉头紧皱。 十一沉吟一会儿,低声问:“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三个一起失踪,那个血族的公主呢?” “只记得跌进了泉水里,然后我们被水冲到了一个山洞里,找了一天路,后来突然有东西闯了进来,眼睛阴森森的,那个婉静晕了过去,我想保护陶伊和她离开,就迎上那些怪物,但没几招就觉得头很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晓婵还是摇头,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你躺会儿,我去给你端饭菜来。”十一松开她的手腕,然后站了起来。 “师傅,师傅不要走……”晓婵立刻拉住了他的手,小声哀求他,“不要走,我害怕。” “我不走,就在门口叫月魂他们去买饭菜,你乖乖的躺着吧。” 十一又安抚了她几句,晓婵这才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安排完,又回到床边。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沉声问她:“那个静婉可对你说过什么,比如她的来历?” “是,她说真正的婉静早就死了,云影只是用她引那些男人前去,好吸走男人们的精血。锁香镇上的塔,慕容山庄的湖,都是她建的,她想困住五彩池里的人。但你们突然出现,打乱她的计划,她只好挺而走险,前去毁掉五彩池。” “你知道云影死了吗?”十一盯着晓婵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可等了好一会儿,晓婵才摇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一直睡着啊。” 十一浓眉轻锁,云影毒妇已死,晓婵和陶伊这时候回来,却把一切都推在了云影的身上。慕容山庄也夷为了平地,一切线索都已断开,这一切看上去毫无关联,可他潜意识里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侍卫敲了敲门,推门进来。 “王爷,饭菜来了。我刚去皇上那里看过,皇后还未醒。” “知道了。”十一点头,扶着晓婵坐起来,把饭菜推到她的面前。晓婵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他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埋头吃饭。 十一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那凶巴巴的女人了,若云慕温柔,会是什么样? “师傅,你尝尝,味道不错。” 突然,晓婵举起了筷子,夹的是一块青菜,她眉眼弯弯的,温柔地看着他, “你吃。”十一眸光微变,不动声色地起身,手在她的小脸上拍了拍。 “十一。”龙皓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十一转头,只见龙皓焱正推门进来。 “我来看看晓婵。”龙皓焱温和的目光落在晓婵身上,见她脸色苍白,双眼却很明亮。他长眉紧拧,脸色微沉。同样是沉睡,但晓婵苏醒了,可陶伊还睡着。 “晓婵,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睡着不醒?”龙皓焱坐下,直接了当地问她。 晓婵看了看十一,放下了筷子,摇了摇头,薄唇轻抿着,垂下了眼皮。 “不记得?”龙皓焱拧了一下眉,面露焦灼之色。 “不记得。”晓婵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想一想,又说:“我们掉到了水里,那个静婉还咬了陶伊一口,是不是因为她咬过陶伊呢?” “就这样?”十一突然出声逼问。 “嗯。”晓婵飞快抬头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委屈的神色。 十一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龙皓焱,低声说:“大哥,她刚醒,让她歇会儿,我们还是过去看看陶伊的情况,想办法唤醒她才行。” 龙皓焱点点头,和他一前一后出去。 “不对劲。”十一扭头看了一眼,以腹语传至龙皓焱的耳中,“这不是晓婵。” “嗯?”龙皓焱的脚步顿了顿。 “走,去看看陶伊是不是真的。”十一加快了脚步,以腹语继续说道:“别让这个晓婵察觉到了。” 龙皓焱藏于袖中的拳头紧攥,骨节咯吱地响了几声。 他已经被戏耍够了,之前碍于不知陶伊的下落,所以步步落于下风。现在陶伊已回,他就算是平了这座山,也要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推开门,陶伊正在帐中沉睡。 “你确定这是她吗?”十一走近帐幔,轻轻掀起。 “对。”龙皓焱点头,小声说:“我与她说话,她有反应,能听到。” “难道是梅魂被锁住了,有人想要她的梅魂?”十一的指尖落在她的额心,她的额心很冰,梅魂正被锁在额心的梅心印记里。 当年天火之后,她便已成为四界不收之魂,非妖非仙非人非鬼,她能长长久久地在人界活下去,但若梅魂死,便是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她的魂聚集了当年葬身天火中的大大小小花妖的精珠,一旦放出来,力量强大到上神都难以控制! “你是说,这本来就是想锁她的阵法?”龙皓焱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了窗外,那座高塔在夕阳下像染了血一样。 “对,锁香镇上的九爷大宅,高塔,还有慕容山庄,形成了一个可怕的锁魂阵法。陶伊坠入泉池的地方,正是阵法正中心!要破了那个魂阵中心,才有可能让陶伊醒过来。”十一神色冷竣,一袭月华袍浸着几分冷意,丝丝白雾正从他身上漫出来。 他发怒了。 他今生最看重的女人,陶伊,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暗算,他要捉住那个圣女,把她的骨头,一节一节地捏碎。(只有几天就要完结了哈,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哦。) 第二百四十四章飞雪自悱恻四十 “我知道是什么了……”突然,清脆的声音门外冲了进来。 十一猛地扭头,只见云慕正挥着一方淡绯色的丝帕从高墙处跃下来。她一身热汗淋漓,戴着面具,红衣被荆棘林挂破了,裙摆撕开,露出半条白皙的腿。 兄弟二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追过来,眼睁睁看着冲到了面前,举起了手里的丝帕。正要出声,却被十一一手掩住了唇。 “先别说。”十一以腹语说道,长长的睫微微掀了一下,宝石般的眸子里闪动冷光。 云慕拧了拧眉,疑惑地看着他。他掌心冷冰冰的,几乎盖住了她整张脸,还有淡淡的杉叶的味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忘了问为何要不许说。 “不要说。”十一眯了眯眼睛,又叮嘱了一遍。 “为什么?”她回过神来,匆匆问道。 “醒了吗?”晓婵慢步进来了,好奇地看着云慕,“这位姑娘是谁?” 云慕脸色一变,死死地盯着她,好半天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五彩池的女主人,云慕,人称圣女。是她和五彩池的女弟子救了你和陶伊。”十一转头,扶住了晓婵,低柔地说道。 “你身体没事吧?”云慕抿了抿唇,揭下了面具,冲着晓婵一笑。 半白半黑的脸惊得晓婵连退两步。 “怎么了?我很丑吗?”云慕冷笑,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十一这样扶着这女子,突然让她很不爽。 “不是,不能治吗?”晓婵定了定心神,偎在十一怀里,轻轻地问道。 “不能。”云慕抢先答道,转身就走向了龙皓焱。 “我方才听圣女说,你知道是什么了,是不是知道陶伊为何沉睡不醒?”晓婵盯着她的背影,小声追问。 “对啊,你们看,这是我们师尊留下的,这叫冬眠蛊。师尊说,是早年专用来辩别女弟子的忠贞的,若敢与男子有苟且之事,服下此蛊后会永生沉睡。若还是清白玉洁之身,便很快会醒来,成为圣女人选。”云慕大声说完,扭头看向晓婵,“怪哉,为何你醒了?” “我与师傅只是师徒关系而已。”晓婵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小声说道。 “哦。”云慕掀了掀眼皮子,没再看她。 “那你可知道怎么让陶伊醒过来?”晓婵眨了眨眼睛,又问道。 “不知,”云慕斜了斜眼睛。 “那你为何赶来?”晓婵立刻又问。 “我来找龙大哥。”云慕往龙皓焱身上靠了一点,淡淡地说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找你这位龌龊师傅。” “好了,圣女来找皇兄,我扶你回去休息。”十一扶着她就走。 晓婵扭头看了一眼龙皓焱,眉头轻拧,小声说:“陶伊如此美艳,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圣女?” “不知道,陶伊醒后,你也不要告诉她。”十一随口说道,手藏在身后,向屋里的两个人打了个手势。 龙皓焱过去关上了门,凝声说:“这到底是什么?” “这叫七叶蛊,让人变得痴傻嗜血。因为陶伊体质特殊,所以七叶蛊进入她的血液中后开始休眠,你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它们却导致陶伊沉睡。哓婵是绝不会睡的……” “她会痴傻,嗜血!”龙皓焱缓缓吐出一句话。 “对,这个晓婵分明没有中叶蛊,她是你们的晓婵吗?”云慕小声问道。 “假的,真的还在他们手里。他们想要陶伊的梅魂,却无法得手,所以送她回来,一定是想看她如何靠本质挣脱七叶蛊束缚,放出梅魂精珠,然后再出手抢夺。”龙皓焱的手指落在陶伊的眉心,缓声说道:“伊儿莫急,先不要让精珠出来,我们想办法。封印一旦打开,你我与上神的契约即将撕毁,到时候天下又要乱了。” “有我呢。”云慕弯下腰,解开了陶伊的裙带,把衣裳往上轻推,露出她雪色的小腹。 “上面都有记载,如何解蛊。”她将绯色丝帕铺在陶伊的小腹上,从发间拔下密云树枝做成的发钗,沿着丝帕在她的小腹上画出一个区域。 雪色肌肤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正方形,慢慢浮现了七朵圆斑,赤、绾、檀、黛、驼、靛、炎,七色,都只有指甲壳大小,连成北斗的形状,卧在她肚脐之下。 “就是这种东西?”龙皓焱弯下腰,仔细看那七色圆斑。 “对,要把这些东西引出来。但我怕制蛊者有感受,所以现在还是让它们暂时睡着好了。”云慕拿开丝帕,用手背往额上擦了把汗。 “谢谢你。”龙皓焱由衷地说道。 “不必说谢,是我五彩池的东西流落出去,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云慕叠好丝帕交给他,“每天给她划一次,看其颜色,若到了颜色发亮的时候,就是必须把蛊引出来的时候了。” “另外,这些东西暂时都休眠在她的紫宫之中,你得……帮着她暖暖,这样,才不至于,吸她的精血……”云慕的脸猛地胀红了,飞快地扭过头,说得结结巴巴的。 龙皓焱立刻明白过来,向她抱抱拳,再次道谢。 云慕看也不好意思看他,拔腿就走。 龙皓焱微微叹息,坐到陶伊身边,抚着她的额头说:“若能用精灵,这世上只怕无人能制住你。但为了你我这一世姻缘,只能委屈你躺些日子了。现在为夫好好伺候你一回,你就好好享受吧。” 他的手指慢慢往下,探到了重叠的柔软之上,再轻轻拔开,往水水的地方钻了进去。 “伊儿总是这么软,这么鲜美。”他忍不住整个人覆上去,坚定地往前一冲。感觉好极了,水滑的地方热情地包容着他…… ————————————分界线———————————— 小客栈只有这么几个房间,都住满了,云慕独自坐在院子一角的井台边,用小桶打起水,浸湿帕子擦洗手脸。 出了五彩池,她就格外疲惫。连着两次用了密云收内功,已将她的元气耗得差多了。她环顾四周,这就是红尘啊,看不了几眼,她就会合眼离开。 罢了,就这样吧,长长短短都是一辈子,她的这辈子也算可以了。 “云姑娘。”月魂扶着侍卫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哦。”云慕掀了掀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 “皇后的伤可有救了?”月魂焦急地问道。 “怎么,你也喜欢她?”云慕飞快抬眼,好奇地问道。 “我是尊重她。”月魂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道。 “总归死不了。”云慕把帕子丢开,又重新打了桶水,用手掬了水喝。冰凉的井水让她好受了一些,但还是无法压抑如同烈焰烧灼般的痛苦。 但是,云慕发现,她居然已经走不回去了!她每走一步,都痛得难以忍受,每一根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凌迟。 她心中一酸,为了救别人,值得吗?她本来可以浸在五彩池水里,安安静静地死去,少受点痛苦。 “今晚破阵,毁塔!”十一从房间走出来,朗声说道。 云慕抬眸看他,这男人身形削瘦,明明是半人半狐,却偏有从谪仙还要脱尘的气质,举手投足,都优雅到让她仰望。 她喜欢这个男人! 她掩了掩心口,苦涩地一笑,得赶紧把心事藏好啊,让他知道了,这脸也就没地方搁了。本来脸就丑,还要忍受他的嘲笑吗?她低眸看向水桶,半边黑炭一样的脸,狠狠扎痛她的眼睛。 师尊当年就是这样的感受吗?爱而不得,反受其痛,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五彩池,到底是个安宁之处,还是她们的葬身之处? 晓婵从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她,一脸狠意,眼中慢慢闪烁起了琥珀一般的光泽。 ———— 高塔尖顶,直入云宵,屋檐下悬的铃铛在风中清脆响动,一轮明月静浮夜空,暗云轻卧。 “从这里进去,就是地道,里面地道太多了,我们只走通了其中一条,就是与你们在山上相会的那条路。而且只要进去,就不可能回头,后面的机关会自动封住退路,赶着人往前走。”月魂打开地道的门,扭头看着大家说道。 “都小心。”十一撩起长袍,主动第一个跳了下去。 “陶伊一个人在客栈,不会有事吗?”晓婵轻声问道。 “她有精珠护体,不会有事。”龙皓焱平静地说 道,跟着十一往下跳。 晓婵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云慕,微笑着说:“圣女呢” “我等你们都进去了,就往里面放火。”云慕冷酷地笑道。 晓婵唇角的笑容僵了僵,摇头说:“圣女真爱开玩笑。” “试试啊。”云慕突然挥手,将一枚火丸砸在晓婵的脚边。 蓝婵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掉了下去。 十一在下面接住了她,怒吼一声,“云慕,你再胡来,休怪我不客气。” 云慕大笑,过来一脚踢上了机关之门,脆声说:“龙十一,你能耐我何?有种上来啊。” 里面安静了,云慕的肩也垮下去,怔怔地往旁边一坐。不是她不想去,而她去不了,她想,她看不了几个月亮了。 “云姑娘?”月魂递给她一筒水,小声说:“王爷让人去五彩池给你取的水。” “真的吗?”云慕眼睛一亮。 第二百四十五章飞雪自悱恻四十一 “是,云姑娘请用。”月魂微笑着点头,和她并肩坐下,小声说:“王爷克制力很好,我还没见他与哪位姑娘这样斗过嘴。” “与陶伊也没有,与晓婵也没有?”云慕好奇地问道。 “与皇后以前有,但他很疼爱皇后,不舍得惹她生气。晓婵是他徒弟,也不会和他斗嘴,照顾他五年多了,很温柔。”月魂轻声说道。 “那就欺负我?”云慕听到不舍得那三个字,心里陡然一痛。 “呵……他们是患难之交,姑娘是比不得的。不仅他心疼皇后,皇后也心疼他。生死之路一起闯过来,感情已经不能以爱与不爱来形容,就是少了谁也不行。而且他们三人已是不死之身,日子久着呢,” 云慕扭头看月魂,心里生出一阵羡慕。 “生死之情,生死之情……”她喃喃念叨,眼眶渐红。 她只有死路,没有生路了,这辈子不会有人和她共续生死之情。 “云姑娘怎么哭了?”月魂见她眼中晶莹的泪珠直掉,着急地问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云慕摇摇头,用袖子擦掉眼泪,把面具戴好,小声说:“世间情字最难懂,都是狗屁。” “这个……”月魂苦笑,云慕Xing格古怪,五彩池女子是不允许与男人有感情牵扯,所以她如此说,也能理解,都是遵循门规。 只是,把妙龄女子变成这样,实在太残酷了。 ———— 黑漆漆的石窟中,铁锁链被拖得吱吱地响。 晓婵醒过来,只觉得阴森森的风直往脖子里灌。她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甚至她都不知道关了几天。这里面极冷,她四肢都冻得僵硬麻木了。陶伊不在身边,不知道什么被带走了。 她动了动手腕,想运气挣开铁链,但是没用。她想用幻术变出一把刀,把链子切断。但也没办法。幻术在这里无法施展…… 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 她侧了侧耳朵,听到了水声,好像是从头顶传下来的。 “难道在池水下面?”她又挣了一下,大喊起来,“喂,谁在外面,进来让我看看。” 沉重的石头门缓缓打开了,刺目的亮光投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唷,醒了。”长相妖艳的女人扭着水蛇腰,大步进来,用手里的羽毛扇拍打她的脸,“小妮子,行啊,居然没被冻死,还活着呢。” “这是哪里?让你们主子来见我。”晓婵冷着脸,严厉地说道。 “哈?我们主子你不是见过了吗?这时候她应该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吧。”女人用扇子拍打她的腿,啧啧直叹,“是副好身子,等主子回来了,我先吸了你的血,再剥了你的皮自己用。” “疯婆子。”晓婵心一沉,若她所言非虚,她的主子就是两个慕容婉静中的一个! 不知道现在又在用什么阴谋诡计,又想怎么欺骗十一。 “妮子的皮肤真滑啊。”女人用扇子挑起她的长裙,贪婪地看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忍不住伸手去摩挲。 “滚开,本主的腿是你能碰的吗?”晓婵脸一寒,抬脚就踢。脚踝带着铁链一起重重砸向那个女人。 女人赶紧闪开,一脸怒容,大声骂道:“这个臭妮子,现在是阶下囚,还敢如此放肆。” “哼,阶下囚?本主还从来没做过阶下囚!你有本事就永远锁住我。呵,我看你们是没这本事的,我们大燕周两位主子的威名,你没听过吗?连上神都阻止不了他们二人,你们这些宵小鼠辈,有何能耐兴风作浪!” “你嘴硬!”女人脸色大变,猛地抓下了挂在墙上的鞭子就要往她身上打。 “朱娘,不要弄坏她的皮肤,圣女大人还要呢。”外面传来一声厉斥。 朱娘垂下手,恶狠狠地骂道:“便宜你了,到时候让你活活忍受凌迟之苦,把你的皮一点一点地撕下来, 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就到时候看哪。”晓婵傲然一笑,“你若能撕得掉我的皮,我称你为祖宗。” “我呸!你以为你那主子有多厉害,还不是把圣女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你就死了心吧,他不会来救你的,你就在这里等着被剥掉你的皮。”朱娘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哈,我师傅目光如矩,怎么可能上那丑陋女子的当?”晓婵故意说道? “丑陋?哼,我们主子容貌天下无双,无人可及。全是靠精血和月华养成的,你那主子早就神魂颠倒了。况且,现在主子正以你的样子在你师傅身边,你师傅还不对她温柔有加吗?只要二人成其好事,我们主子就能吸取到龙十一的精血,到那时候,你主子不从也不行了。” 朱娘说着说着,狂傲地大笑起来,指着她说道:“至于你这个臭妮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等着。”晓婵已趁这会儿功夫看清了外面。 她应该当在山里面,外面是大片的树林,红衣女子来回走动,都是长相妖艳的。 真是怪哉,怎么会这么多女人躲在哪里?圣女到底是何方妖物? 她闭了闭眼睛,开始尝试着运气调息。幻术不能用,但调息吐纳,能让自己的四肢血气畅通,不那么僵冷。 师傅他,会找来的吧?师傅他一定不会被蒙蔽的! 好想他啊!晓婵神情一寂,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和他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去的每天都在她脑中闪动着,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他喜欢不喜欢她,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只要能找到他喜欢的女子,那样就好了呀。 朱娘见她像一块海绵,气定神闲,越来越镇定,没露出半点怯意,火气又被激上来了。用力抓着她的脚踝往后一推,大声吼道:“喂,臭妮子,你在干什么,你给我睁开眼睛。” 晓婵眼睛微微睁开,突然间双腿往前,将沉重的铁链绕上了朱娘的脖子,狠狠一绞。 朱娘未料到她会痛下杀手,双手死死去扳铁链,但已无能为力。 外面的婢女都冲进来,大声喝斥,想扳开铁链。晓婵用尽全身力气,将朱娘绞死,傲气地大笑道:“你们谁敢再来尝尝这铁锁链的好滋味?” “这女人……”众婢女拖开了朱娘,却不敢靠近晓婵。 晓婵冷笑,看着他们把朱娘拖了出去。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石洞里恢复了死寂。她嘴一张,舌尖抵出了一只银发针。这是朱娘发髻上的珠花上面的,一头是珍珠,一头是银针。 她用发针麻利的打开了手脚上的锁,把发针往发髻上一绾,在地上活动了几下手脚,冲着外面大叫起来。 “师傅,走这边,这边有路。” 石头门果然又慢慢打开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飞扑,很快就制服了好几个红衣女子。她还是不能用幻术,但是阳光让她的血液恢复了正常流动,四肢也不那么麻木了。手持两把夺来的长剑,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闯进了一间空屋躲了起来。 外面越来越吵,到处是人,正在搜寻她的下落。她在房梁上,安静地观察外面。她要等到天色暗一些,能弄到红衣女子的衣服最好。 外面的风景美极了,漫山遍野的花迎风招展。碧树成林,蜂蝶飞舞。真是个好地方,可惜被这些妖魅给占据了。 她拧拧眉,看到几个红衣女子匆匆往这边跑来,她缩紧身子,警惕地看着外面。女子们进来了,在屋里一顿乱翻,用长剑在柜子,榻下,乱戳乱砍。 “真是古怪,怎么就能逃了呢?”领头的女子小声嘀咕。 “是啊,圣女回来,我们都得倒霉了。都怪朱娘,真是长了个猪头,为什么要进去?” “别提了,她想当圣女,一心想多吸点血。” “哎,我们倒霉了,找不到这个女人,我们的血都得吸光。” 外面又传来阵阵脚步声,是一群黑衣男子。 “怎么回事?听说人跑了。”领头的男子拉下了面上的黑布,大声问道。 “对啊,哎,快搜山吧,若她跑出去,会坏了圣女的大事。”领头的红衣女子连声催促道。 “跑就跑呗。”男子歪了歪嘴角,笑着抚她的脸,“关我们什么事,干吗都听她一个人的。” “喂,声音小一点,若被她听到了……”几个女人顿时面露紧张,飞快过去关上了门。 “她不在谷中,怎么可能听到?说实话,我已经厌恶死她了。”另一个女子往椅子上一坐,不满地叨叨,“被困在这里,根本不能出去,那些男人的精血全归她一人吸走了。” “我的精血给你啊?”黑衣男子嘿嘿地坏笑,大步走近了她,要拉她的衣服,“反正我不想出去找,朱娘忠心于她,就让她一个人去死。” 几个女子互相看了看,各自扑进了一个黑衣男子的怀中…… 晓婵的脸涨得通红,死死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去听不去看。这谷中的男女都厚颜无耻,不仅不知忠心为何物,连廉耻也不知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飞雪自悱恻四十二 底下的狂欢还没结束,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门被用力推开,几名红衣女子怒视着里面的人,大声呵斥,“你们不要命了吗,在这里胡来。圣女大人已经引着那二人进山了,我们赶紧去客栈捉梅妖。” “真烦人。”几名女子从地上爬起来,慢香香地理好衣衫,不满地抱怨,“捉到了也是她一个人的,我等只有卖命的份。以后她更厉害了,我们可就更惨了。别说吸不到强壮的精血,连月华池都被她一人独占。” “那有什么办法,谁我们技不如人。快走吧,她若回来之后发现人跑了,而我们没有按她的命令行事,死定了。” “那没找到的人怎么办?” “这里机关重多,她出不去,困也困死她。” “真不想给她办事。”有人小声嘀咕道。 “你们忘了大蓝和小蓝是怎么死的吗?她活生生挖出大蓝的心脏,再挖出小蓝的眼睛……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后进来的人大声提醒道。 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互相看了看,埋头往外走。 有个女子动作最慢,刚套上红衫,晓婵瞅准时机,从梁上一跃而下,一掌砍在她的后脖子上,让她马上毙命。 女子的红衣里面是一袭黑色夜行服!晓婵想了想,从里到外给她扒拉下来。 换上女子的衣裳,把令牌系在腰上,用红纱巾蒙面,匆匆追上了方才那群女子。她们一行约摸有三十多人,清一色的红衣,都以红纱巾遮住面容,一路上沉默不语,连呼吸都轻不可闻。她跟在最后面,小心地避开刚刚在一起的那几个女子。 到了出谷处时,领头的女子突然停下,一挥手,低喝道:“更衣。” 众女子一起撕开了红衫,顺手一抛,变成了清一色的黑色衣裙,再摸出闪亮的银面具戴好。 “分三路走。”领头的一挥手,女子们自动分成了三队,往三个方向奔去。 晓婵最在最左边,扭头看向来时路,只见茂林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路。 十一他能不能分辨出身边的女子不是她?她拧了拧眉,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女子。 ——————————分界线—————————— 十一两兄弟和“晓婵”一起在地道里走了许久,一直看不到出口。 “师傅,就我们几个,可以吗。”晓婵拉了拉十一的袖子,小声问道。 “你还不信为师吗?”十一侧过脸,夜明珠的光映在他如玉的脸颊上,淡淡一笑。 “师傅,这里有光。”晓婵点点头,突然停下脚步。 十一眼神沉了沉,晓婵很少叫他师傅,更不会往他身上蹭蹭靠靠。晓婵是名门出身,自小Xing子淡泊,内热外冷,不喜欢表达感情。他和晓婵在一起相处,很自然舒服,一点包袱也没有。晓婵就是温和的水,能包容他的一切。 分开了才知道,他早就习惯了晓婵在身边,不急不缓的说话,不急不缓地做事,把他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一种陪伴,叫做长久。 有一种感情,叫做细水长流。 十一开始想念晓婵了,他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孔,心里却抓心挠肝地想念她温柔淡泊的Xing子。 突然他又想到了那个丑丑的云慕,她像火焰一样,总是让他烦躁不安。 他拧了拧眉,转身钻进了晓婵指的小道,前面隐隐有光,指着他往前。 突然,他身后有阵凉风掠过,飞快扭头,只见龙皓焱身影已经不见了。 “大哥?”他拧了拧眉,沉声唤了一句。 “师傅……”晓婵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他垂了垂长睫,慢步走上前去,低低地问道:“这是哪里?” “你不是要毁了塔吗?这是塔底下啊。”晓婵站在黑暗处,抬手抚他的脸,轻轻地说:“我知道骗不过你的,所以,我们也别装了。我放了你的晓婵,让你毁了塔,但我想你和我回去。你以后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夫君。” “你是那位血族公主吧,你叫什么名字?”十一缓声问道。 “我叫笑晴。”她慢步走过来,双手捧上他的脸,柔声说:“安阳笑晴,我们血族唯一的公主。” “靠男子的血维持你的美貌?你要我的血吗?”十一拉开她的手,沉声问道。 “啊,我不会再吸你的血,你是我见过的最君子的君子……”笑晴又往他身上靠,小声说:“我本来只想捉陶伊,取她精珠梅魂修炼,我知道她身边有你们两个,但没想到你如此迷人,让我一见倾心。” “怎么,我应该荣幸吗?”十一低低地笑,手掌抚上了她的长发,温和地问道。 “你不必荣幸,但你也不会失望,我很美啊,不比她差。你可以忘了她,我会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能让我开心可不是简单的事。”十一突然用力抓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推,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笑晴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一阵白光晃晃,寒风凛冽而来。勉强睁眼看,他站于白光之中,披一身白色盔甲,像天神一般。 “你……你是狐族,怎么能在这里用幻术?”她连退几步,揉着被他拉痛的头皮,惊慌失措地大叫。 “呵,你的锁魂阵锁的是妖,我可不是妖。我有人族天子血统,又有狐族至纯灵丹。这锁魂阵对我无用。我之所有不轻易用幻术,不过是因为遵守当年约定,安份地做一个人类。”他冷笑着逼近了笑晴,不屑地说道:“女子的美,不仅在脸上在眼睛里,还在心里。笑晴,你真的美吗?” 笑晴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走。 才闪步,只见前面又多了个人影,龙皓焱。 “你没被机关挡住,我刚刚明明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笑晴大惊失色地说道。 “哎,笑晴,你是在山里关久了吗?大哥他为了陶伊,早把七魂六魄抽离出来,压在上神那里。他连人都不是了,在外面尚有人族阳气让你难以分辨,一进锁魂阵,又哪来的人的气息。” “非人非鬼非妖非仙,你是疯了吗?一旦死了,你会灰飞烟灭的。”笑晴脸色难看至极,死死盯着龙皓焱。 “那又如何,我与伊儿能做这一世夫妻足矣,若我飞灰烟灭,自有她化灰为伴,浩瀚天下,择一树下相伴而栖,一样好。”龙皓焱傲然说道:“倒是你,费尽心思,建起锁魂阵,妄想得到她的梅魂,真是白费力气。” “呵,是不是白费力气,那要看你们的能耐了。”笑晴一咬牙,扭头看向十一,恨恨地说:“给你路你不走,我会扒了你的狐狸皮。你尽管毁掉塔吧,我看毁了塔,你们怎么出去。” 她身形一闪,又从二人眼前消失了。 “走。”十一直接冲向她消失的地方,这都是障眼法,冲过去后,长长的暗道直冲外界。 龙皓焱发出信号,守在外面的侍卫直接毁掉了塔。高塔崩塌砸出的漫天尘土,让人好半天睁不开眼睛。铃铛声被崩塌声淹没,不一会儿,就惊动了整个锁香城。 人群不敢近来,远远地对着塌掉的塔指手划脚,议论纷纷。 云慕和月魂站在塔前,拧眉皱脸放下双手,取下了面具,用力扇开眼前的灰尘。 “啊,鬼……”有个妇人一扭头看到了她的脸,顿时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云慕飞快的把面具戴好,愤怒地瞪了那女人一眼。 妇人吓得连连后退,扯着大嗓门嚷,“塔倒了,里面女鬼放出来了!” “喂,别胡喊!”月魂赶紧上前制止。 但女人尖叫起来,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吓住的,她的嗓门像个大锣,一声比一声大,配着她那夸张的神情,不害怕的人都害怕起来了。 人群纷纷尖叫,往后疾退,拉开了和云慕的距离。 云慕气不过,索Xing取下了面具,扭过头,故意看向人群。 “这位姑娘只是生病了而已,你们乱喊个什么。”月魂挥了挥手里的长刀,不悦地怒斥。 “那是阴阳脸,被鬼香了半只魂,她是游离在两界之间的半生鬼。快离她远一点,不然会被她吸了魂魄的。”有个老婆子拍着膝盖惊恐地大叫。 “混帐,你们全家都是半生鬼。” 云慕身形一闪,已到了那老婆子面前,挥手想赏她一耳光 时,被月魂一把摁住。 “云姑娘何必与无知的妇人一般见识?” “外面的人,都如此欺人太甚吗?我都没伤害她们,她们为何如此骂我?”云慕又气又委屈,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拔腿就走。 不知道是谁,突然向她丢了一块石头,眨眼间,更多的石头和土块,鞋子统统丢向了她。 她愕然看着这些愚昧丑陋的面孔,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月魂飞身上前,双臂伸开,挡到了她的身前,大声喝斥道:“还不快驱散这些无知的人。” 侍卫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驱散人群。但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明真像的人简直像发疯了一样,继续往里面丢石头。 “云姐姐。”从五彩池赶出来的女子们冲过了人群,把她挡在后面,挥起长袖,狠狠把前面的人群打开。 第二百四十七章飞雪自悱恻四十三 “杀了她们。”云慕咬牙说道。 “云慕,你若真下杀手,就真成鬼了。世人无知,你也要与他们一样无知吗?”月魂立刻上前来,用力摁住了她的手。 “姐姐,我们回去。”女子们围着她,愤怒地把月魂推开,“姐姐为了他们,现在Xing命朝不保夕,他们不谢你就算了,怎么还能纵容这些人伤害你?姐姐就不应该帮他们!” “对啊,你这个臭男人,你知道我们姐姐只有几天的Xing命了吗?就是你们闯进了我们五彩池,害得我们姐姐即将阴阳相隔,你还说什么风凉话!”女子们把月魂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声责骂。 “怎么回事?”月魂愕然看着云慕,大声问道:“为何只有几天的Xing命?” 云慕不理他,转身就走。 “姐姐。”女子们追上来,心疼地说道:“姐姐,我们带了轿子,抬着你吧。” “让我走走,看看风景。”云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外面风景不好看,不如我们五彩池。”女子四下张望一眼,大声说道。 “你们还要回去吗?”云慕停下脚步,抿了抿唇,轻叹道:“那是女子的墓,你们在那里会被关一辈子。外面很好,你们看看,除了密云树叶和花草,原来还有这么多美食美酒,美好的风景……我们世世代代守在那里,变得半人半鬼,其实有什么用呢?你们不要回去了,就留在外面吧。你看看你们的脸,多么漂亮,你们应该去找自己的生活,嫁人生子,平凡渡日。就算找不到如意郎君,姐妹们也可以相依相伴,行走江湖。” “姐姐,不行,我们不离开你。”云叶扑过来,拉着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云叶你还不明白吗?五彩池已经毁了呀,慕容山庄一消失 ,进入五彩池的前路完全打开。你们不可能再挡得住闯进五彩池的男人们,与其在里面等着受欺负,不如早点出来。我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都是我的罪过,让五彩池毁了,把大家的家弄没了。”云慕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我已拖不过三日,你们何必跟着我?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 “姐姐。”女子们跪下来,嚎哭不止,“你让我们去哪里呢?我们只知有五彩池,别的地方,都不知道呀……” “姐姐,和我们在一起吧,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姐姐我们把五彩池再建起来,一定可以的。” “外面的人这么坏,如此对待姐姐,我们怎么能丢下姐姐一个人。” 云慕泪水汹涌,拉起了云叶,轻声说:“可以的,你们都可以找到以后的家的。锁香城也好,哪里也好,都走吧。” “不行,我们哪里也不去。”云叶用力摇头,死死握着她的手说道。 云慕一手掩脸,哽咽着说:“别这样,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化为枯骨……让我保有最后一点门主的尊严好吗?” 那样的死状很难看啊! “姐姐……”云叶跪下去,额头紧紧触地,嚎啕大哭,“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密云内功本就是自毁的功夫,我用了两次……我只遗憾……”云慕抿了抿唇,没把话说完。她只遗憾,在十一面前太凶巴巴了,只让他看到了她丑陋的一面。 她只遗憾,没能变成美丽的女子,让他看上一眼。 她只遗憾,生命短暂,那么多的美好,她都看不到了。 她只遗憾,原来爱情真的有美好的存在,而她却无福触碰。 月魂走上前来,想劝劝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慕转头看他,微微一笑,小声说:“不要告诉他们,谢谢。” 不要让他知道,其实她第一眼见他,就很喜欢…… 他的眼睛好美,能容世间一切的光。他举手投足,那么优雅,让她总是想去模仿。就连他与她争吵,她都觉得很有趣…… 就这样吧,没什么事会比悄悄喜欢一个人更难过了吧?好在没人知道她难过,她不必装出倔强的样子来。 每走一步,如踩在烈焰刀尖,每一寸肌肤都剧痛无比。等她走上山巅,看到明天日出的时候,她的脚就会开始腐烂,她会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太阳,直到化为白骨。 不会有人看到她死得那样难看! 生命,真的好短暂啊。 若给她时间,她会去再看看十一,悄悄地在他的衣袖上写几个字,我喜欢你。 少女们跪在原地,大哭着,齐声高呼,“恭送门主。” 她没再回头,一步一步走进了山路。 “臭男人。”云叶站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月魂,又看向那些鬼喊鬼叫的妇人们,“闭上你们的臭嘴,再敢污蔑我们姐姐,打掉你们的牙。” 八卦婆们终于闭嘴了,嘀嘀咕咕地散开。 月魂眉头紧皱,他有令在身,不能去追云慕,而且她倔强,若被她发现他跟在身后,反而不好。 他叫过了一名侍卫,悄然叮嘱一番,让他无声无息地跟紧云慕,看她去哪里。 ———————— 十一和龙皓焱已经跟着晓婵进了山谷。 一扫之前的乌黑暗沉,此处有一片碧清小湖,看地形应该是用水灌进来的结果,此时水面已下沉,湖中有小鱼儿在自由游弋,四周全是盛开的绯色桃花。 这时候怎么会有桃花。 “这里的桃花终年不败,也不结桃,似永远停在C混季里。” 笑晴坐在前面的石头上,冲他们二人挥手,不慌不忙地样子,脸上的面具也取下来了,露出她自己美艳的脸。 几栋木屋建于一边,屋檐上悬着红色的灯笼,绿色的琉璃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 “我在这里住了十年呢,去年才去了慕容山庄,这是我的屋子。”她跳下大石头,指着前面一座小木屋笑道。 房间里布置得像普通女儿家的屋子,院中有女仆守着,皆穿绯色薄纱,隐隐露着纱下风景。 她们好奇地围过来,上下打量着兄弟二人,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还不退下,吓着本圣女的十一哥哥,快些去准备晚膳,本圣女要和十一哥哥,还有龙哥哥一起赏谷中奇景……两位哥哥,不如我们明日再拜堂吧。进了我这里,可就出不去了哦,不如就收了心思,与我在这里山谷中长伴。” 十一不露声色地转过头来看她,她此刻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能和那个吸血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起来呢? “我去换身衣裳,让你们瞧瞧,什么才是美人。” 她笑笑,快步走进了屋子。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四处打量谷中地形。这里有天险,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光滑如镜,根本无法上去。地道已经被炸毁了,所以她才有胆量说他们出不去了。 笑晴坐在梳妆镜前,从妆奁盒里拿出一朵绯色绢花,别在了她的发上,然后转过头来看向窗外,冷冷地问:“为何本主进来时,发现谷里乱七八糟的?” “朱娘挑衅晓婵,被晓婵杀了,晓婵也死了。”一名婢女匆匆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答话。 “废物。”她脸色一寒,飞起一掌,甩在婢女脸上。婢女被打出老远,满口牙掉了个精光,咬着满嘴的血不敢出声。 “明天我戴这个好不好?”她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朵绢花,慢香香地问另一个女子。 “很漂亮。”那婢女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回话。 “哼,吃了它。”她一转脸,冷冷地盯着那婢女。 “这……这……”婢女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声求饶,“主人,这花上有毒啊。” “吃了它。”笑晴俏脸扭曲,一手掐住她的脸,把花往她嘴里塞。 眼看着婢女脸色变成青紫,污血从眼睛和嘴里流出来,哈哈大笑起来。 “废物们就应该如此死。”她推开婢女,双手轻轻一抬。 快吓死的另几名婢女赶紧上前来,捧上了净 手的花水,香膏,伺侯她净手。 她慢香香地洗了手,重新梳了头,抹上了头油,戴上了花。又找了身娇红颜色新衣裙穿上,轻摆腰肢往门外走。 他们兄弟二人就站在桃花树下,正盯着她看。 “我这桃花香,还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笑晴眼神一寒,小声说道:“不过他们二人居然能站这么久,还真是古怪。难怪对他们无用?” “再看看吧。”婢女赶紧小心回话。 “拿桃花水来。”她扬了扬细眉,换上一副温柔的神情。 婢女立刻捧上了一只碧色瓷壶。 她一仰头,喝了一大口,淡淡地说:“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两个男人。这世上就没有男人能逃过我的美。” “是。”婢女胆战心惊地点头。 此时有人过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脸色一变,冷酷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晓婵逃了。”那人点头,轻声说道:“朱娘死了,但晓婵应该还在谷中。” “小心搜,别让她见到十一。”笑晴把壶往后一丢,迈过门槛,慢步走向前面。 第二百四十八章飞雪自悱恻四十四 兄弟二人抬眸,看着她缓步走近。 笑晴靠近了十一,往他的身前靠了靠,手指抚过他的衣袖,柔柔地说:“我要去办点事,你们不要乱走,除了这片地方算是安全。那外面的女子都是血族的人,会喝血,尤其是男人的血……你们两个三头六臂,也躲不过的。” “晓婵呢?”十一推开她的手,冷冷地问道。 “我去帮你叫她呀,你们作别,然后和我成亲。”笑晴掩唇笑笑,眸子里杀机一闪,转身就走。 十一想跟上前去,一个黑衣人就拦住了他,冷冷地说:“请留步,圣女吩咐,二位公子不得踏出林子半步。” “若我非要踏出去呢?”十一挥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黑衣人立刻拔出刀来,再度拦到了他的前面,“请不要再往前,前面桃林是圣女禁地,擅入者死。” “再不让开,死的会是你。”十一手指捏住刀尖,狠狠一扳,那锋利的刀居然化成了缕缕青烟。 黑衣人骇然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过他居然有这样的功力。 他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龙皓焱和十一直接走进了桃林、 桃林中花太香,不似寻常桃花,林子太密,遮住了林子外一切景致。水声孱孱往前,但又看不到水在何处。 二人一直往前,终于看到了走到了那方小湖的另一端 ,这里有一块月亮型的大青石。说要出去叫晓婵的笑晴此时正坐于青石上,一身衣衫褪尽,长发垂到水中,耳边攒着那朵丝绢花,而身上却不着一缕,身体白得像玉。 龙皓焱皱了皱眉,转过了身。 “你们闯进来,是要和我共浴吗?”笑晴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你的桃花香对我们不起作用。”十一冷淡地说道。 笑晴笑容僵了僵,直接站了起来。 “你的身体也不漂亮,你若非要给我们看,我们也就勉强看看。”十一的声音愈加冷酷。 “你……”笑晴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愤怒往他面前走,“你好看看,哪里不漂亮了?难道我不美吗?比晓婵,甚至比陶伊……” “你比得过她们吗?从骨子到外,都有一股子黑气,丑得很。你甚至比不上云慕的万分之一。”十一低眸,盯着她的眼睛,不屑一顾地说道。 “什么,那个丑女?你瞎了吗?”笑晴尖叫道。 “她比你真诚,从未欺骗过我,至少她不会编出另外的身份和名字。”十一认真地回答她。 “谁说她没有编出身份?你以为她是谁?”笑晴当即就尖叫起来。 十一看着她,一脸平静地问:“她是谁?” “她也是血族人,我的小表妹。”笑晴冷笑道。 十一拧了拧眉,淡淡地说:“那又如何?” 笑晴的表情越来越惊愕,不解地问他:“你什么能这样平静?为什么不感觉到愤怒?她也是血族人哪,和我没什么不同。” “因为她自己并不知道身世,而你,明知是她的亲表姐,还要故意安排云影去暗害她。她虽丑,可是她并不出谷害人。我已经查清,谷中悬的白骨,都是试图闯谷,侮辱谷中女子的败类。她Xing格虽然暴躁,但是她的心很善。笑晴,你明明可以饮牲畜之血保命,却要为了练魔功,维持你的容颜,大肆去吸人血、害人命。” 笑晴一挥手,冷笑道:“管得真多啊,总之进了我这里,别想出去。” “你困得住我吗?”十一忍不住发笑。 “我困不住,但我能让晓婵和陶伊困住你们。”笑晴娇笑起来。 “你还真不知廉耻。”龙皓焱听到陶伊的名字,扭头看她,见她还是身无一缕,就这样大咧咧地着着,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你们知道个屁。这里叫暮谷,我师傅也是云慕的师傅。我和云慕都是她栽培长大的。师傅不甘心被困在谷中,所以一直想利用我们血族的人,让她不再受五彩池的禁锢。所以她悄然建起了这里,云慕被她挑去留在五彩池,好牵制我们的族人。可惜那老东西不经咬,我一口就吸干了她的血。之前我不知道如何进入五彩池,直到云影那蠢货偷溜了出来,被我给逮住了……行了,我也就告诉你们这么多,我真要去办事了。” 笑晴冷冷一笑,转身跳进潭水里,不再理他,径自潜进了潭水深处。水面上鼓起一串水泡,紧接着潭面上便开满了白莲,青碧的叶子,一片挨着一片。 “先找晓婵,这女人太恶毒,只怕晓婵不好过。”十一转身往林子外走,一把抓住了一个正站在旁边的女子,掐着她的咽喉厉声逼问她晓婵的下落。 “我等只是下人,没资格过问这些,公子饶命吧。”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没一会儿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行了,没用的。她敢让你我留在这里,一定有她的用意。”龙皓焱拧拧眉,慢步走向木屋。 暮谷的白天很短,夜来得特别早。 二人也辩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谷中陷入了黑暗,只有小潭上的莲花承载着月光,静静开放。 那些女婢们嘻嘻笑笑地站在不远处,朝他看着。一个个衣衫半敞,露出里面的C混光,不像养在深谷中的女子,倒像是走进了勾栏院中。 “二位公子,用膳了。” 有个女子冲二人招手,他们相视一眼,走了过去。 一张八仙桌,摆满精美的菜肴,五名貌美的女子正侯在一边,他一进来,便紧拥过来,服侍他坐下,为他倒洒,装饭,十分殷勤。 “公子,此乃桃花酒,您品品。” 那女子俯过来,红唇微嘟着,要喂他喝酒。 十一从她手中接过酒杯,闻了闻,和林中的桃花香一样,是能勾起男人青欲的。 这些女人,也不怕笑晴发怒? 那女子媚眼如丝,手又勾住了他的肩,贴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 “公子莫害怕,只要公子承诺会助我们姐妹一臂之力,逃出这暮谷,我们姐妹今后都是公子的人。我们自小在这里长大,喝桃花酒,以桃花香沐浴,在榻上,绝对比寻常女子更让人消魂,二位公子会如同到了天堂。” 她一面说,一面拉起了十一手,扣到她的心口上。 她果然绵软,又富有弹Xing,确实是犹物。 十一厌恶地撤回手,冷笑道:“你们要我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就不怕新教主杀了你们?” 女子媚眼如丝,笑着贴紧他的手臂,娇滴滴地说: “其实她算什么教主,不过是趁教主闭关练功,勾|引了华总管,联手偷袭了她,这才得手,如今教主不知所踪,她就占地为王,让我们姐妹臣服于她,可凭什么呢?我们都同时进谷,谁也不比谁高贵。她既可以那样做,我们也可以。她才吸过了血,必须要吐纳归息,此时就在潭底的密室里练功,只要公子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一定会回报公子。” “哦?偷袭?”兄弟二人这才知道笑晴沉下潭底是做什么去了。 “今日是月圆,子时她的功力最弱,所以一定会躲在潭底密室。公子,帮帮我们吧,她只是一个美人来伺侯你,只要你帮了我们,我们可是五个,给你五倍的快乐。” “可如何才进密室?你们都知道么?可别闯错了地方,枉送了Xing命,那就可惜了你们这些美人儿了。”十一沉吟一会,故意说道。 “我自然知道啊,我以前是教主的近身侍女,教主练功,我就得一直守在潭边,如何进去我当然知晓。” 她见十一一脸怀疑,便继续说: “小潭有一处水浅,月光可透进去,月光落下的地方有块凸起的石头,你往左旋转三圈,就能打开石壁。游进去七米处,有一个洞口,钻进去,那边就是石室。” “你果然知晓,那为何不自己去做,要拉上我呢?”十一低笑起来,盯着那女人的眼睛。 女人拧拧眉,不悦地说: “我们武功不敌她,当然不敢去。二位公子不是凡人,一定能旗开得胜。” 女子一面说,一面往他身上靠,抬着手想去抚他英俊的脸,一双桃花眼里邪光直闪。 随着她的靠近,其他五个也褪尽衣衫,围拢过来,个个厚颜无耻。 “公子,奴家还是完璧呢,每日以桃花水来清洗这里……公子用手指试一试,便知是否真是**极乐的世界。现在才亥时一刻,我们还能尽情欢乐一番。” 那女子拉着十一的手指,居然让他去探她那里。 十一脸色微变,端起了酒杯,往她的脸上一倒,看着酒水下淌,才冷冷说:“总得试试你们的诚意,告诉我,酒有没有毒?” 女子连连摇头,否定。 “当然没有,奴家把命交于公子手中,坦诚相待,又如何会害公子?” “那你们先喝吧。” 十一说着,又端起了酒坛子,放到鼻下一闻,袖口不露声色从坛口滑过,无色无味的药从他的指尖滑进酒坛, 入酒即化,不留一丝痕迹。 他亲手执坛,往碗中倒酒,推到了几名女子面前。 “那我们喝交杯酒?”女子又问,笑得妖媚。 “快喝。”十一脸色一沉,不悦地低斥。 女子见他面色不善,不敢再闹,仰起头,一碗美酒倒进了嘴里。 龙皓焱一直安静地坐着,若是寻常男人,遇上这样的阵仗,或者真会把持不住,可惜他们……实在见多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飞雪自悱恻四十五 晚上的暮谷是不允许男人留下的,所有侍卫都待在荆棘林外。其余的女子都已回去休息,灯笼的光映在空寂的谷中,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二人悄然下水,慢慢地往月光所及之处游去,依着那女子之言,潜到石块之处,左旋三圈,果然有个洞口出现。 他拿出夜明珠照亮,小心地往里面游去,才进去,身后就传来洞口关合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 水中有水草,飘浮着,甚是缠人,还有小鱼小虾游过。 七米之后,果然是那个洞口,爬过去,便没有水了,是一个偌大的石洞,他跳下石洞,左右环顾着,只见正中间的石壁前,立着一尊一人高的女子石像,眉目森冷,下巴削尖。身上却穿着极难得的滇南锦裙,裙上绣着两株怒放的牡丹,相依相偎。 往左,是那女子所说的密室,青石壁门紧闭着,也不知司徒欣柔是否在里面。 十一掐着时间,要等子时时分,笑晴功力最弱的时候,才能一击即中。 轰隆隆轻响,慕容安定突然又听到了声音。 他连忙闪到石像后,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笑晴正拎着一只小灯笼,面色苍白地出来。看来,她自是体力不支之时。十一手指一弹,一枚小石子飞出去,击破灯笼罩子,打断了烛芯。 “谁?”笑晴立刻紧张地问道。 悉悉索索的响动过后,她又点着了一盏烛,警惕地打量四周。 “谁在外面?”她的视线投向十一站的地方,慢步走近。 “你这里,不怎么样嘛。”十一闪身过去,猛地扣住了她的咽喉,把她摁到了石壁上。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笑晴大惊失色。 “你为人狠毒,你谷中的女子都不肯为你卖命了。”十一眯了眯眼睛,冷酷地说:“把晓婵交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呵,有本事自己去找啊。”笑晴张狂地笑了起来。 此时突然间有阵阵巨石响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笑晴的脸色陡然变得更难看了,“这群贱婢,竟然想填平小湖!我要出去杀了她们。”她突然出手,击向十一的眉心,身形一闪,大步往前冲。 “你看看你,众叛亲离,还不思悔改。”十一打开她手里的短剑,扣住她的手腕重重往石壁上一掼。 笑晴骨头断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她咬牙笑笑,手往石壁上一拍,立刻弹出一个机关,她往上一踩,直接被机关弹出了小湖。 外面很快响起了惨叫声。 “你这群贱人,竟然敢背叛我,怎么,真以为自己能爬到我头上当主子。”她站在湖畔,一手拎着一个女子的头颅,凶狠地瞪着眼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们。 “与我们无关,都是她们几个,我们是被迫的。”女人们连声求饶,把罪责都推到了陪十一喝酒的那五人身上。 那五人自知是逃不脱了,索Xing挥剑扑上,厉喝道:“你到底有多厉害,今天就杀了你。” 笑晴狂笑,将手里的头颅丢出去,重重地砸向扑来的女人。一声惨叫之后,那女人重重从半空跌落下来,没了气息。 “想和我斗,你们有这能耐吗?冰水珠在我手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她一张嘴,一颗冰蓝的珠子浮在半空中,受她的指挥,散发出冷冽的寒气。 这就是五彩池丢失的那颗珠子!没有了这颗珠子,五彩池里弥漫着一股暴戾之气。 “圣女,陶伊带来了。”去客栈捉人的女子回来了,把陶伊往地上一丢,大声说道。 “吊起来,把鳄鱼放出来。”她抓紧珠子,张狂地说道:“我要取出陶伊的梅魂精珠,从此天下无人能反抗我。” “二位公子,我们已经把你们的心上人带来了,就吊在湖上,用鳄鱼伺候着呢,出来看看吧。”笑晴冲着湖中嚣张地大笑。 “真是会作梦啊,冰水珠还给我。”云慕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笑晴猛地转头,只见几道身影从一众女子身后扑了出来。是云慕和晓婵! 晓婵在路上遇上了上山去等死的云慕,云慕这才知道原来五彩池后面还有一个暮谷!二人制服了那些红衣女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计就计,带着陶伊返回此处。现在跟在二人身后的,全是五彩池的姐妹。大家都是第一次知道,隔着五彩池,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有这么一群红衣女子。与她们不同的是,这些女子个个容貌完好,美艳如花。 “哈哈,正好,你这个丑女也活够了吧,送你去死。”笑晴双手张开,仰起脖子,一声尖啸。 谷中顿时回音阵阵,震得那些女子耳中鲜血直流。 “确实会作梦。”龙皓焱和十一从水里出来,他稳稳地抱住了被抛向湖中的陶伊,落回岸上。 笑晴拧了拧眉,往后退了两步,恨恨地说:“怎么会困不住你们?你们怎么上来的?” “笑晴,你怎么会觉得这天下有困得住我们的事呢?”十一卷了卷头发,双臂缓缓张开,淡淡的白雾顿时在谷中弥漫开来。 “你想动幻术,你们与上神有契约……”笑晴惊恐地大叫道。 “但是,你活生生把这里变成了非人界所控制的地方,我们和上神所约定的只是不在人界动用幻术啊。”十一轻蔑地看着她,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笑晴立刻放出冰水珠,集中精力与他对抗。 “放弃吧,你怎么可能斗过我呢?”十一手一挥,冰水珠直接飞向了小湖。 “还给我。”笑晴飞身扑上,在快接近冰水珠的时候突然往回,手中一把暗器打向了晓婵。晓婵站得最远,只有云慕和她站在一起。 “让开。”云慕推开晓婵,暗器悉数打进她的右肩,她摁着左肩,扭头看了一眼晓婵,长剑出手,刺向笑晴,“我们五彩谷门中之事,我来解决。” 就算救人,她也要犟到以责任做伪装。 “丑女,你是我的对手吗?你两度用了密云内功,不过两三日就会化为枯骨了,还想在我面前逞强。”笑晴气势汹汹地挥着利剑,剑剑直逼云慕的眉心。 她声音尖厉,让岸上的人听了个清楚。 “呸,你有多美,心肝肠肚全是黑的。今天就挖了你的黑心肝,让你去死。”云慕憋着一口气,双剑耍得银光直闪,让人睁不开眼睛,剑剑直逼笑晴的死Xue。 “你能赢我?”笑晴猖狂大笑,一招比一招凌厉。 十一脸色一变,跃身而起,一掌劈中笑晴的肩头。笑晴脸色大变,在跌出去的时候,又是一把暗器击出。 “裂魂碎雨针, 小心……”云慕脸色一变,双臂抱住了十一。 暗器打入她的后背,拧了拧眉,飞快地松开了双手。 “云慕。”十一接住她往下坠的身子。 云慕眼中一红,飞快抬起右手,挡住了漆黑的右脸,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喜欢你……” 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十一的心一沉,抱着她回到了岸边,轻轻地放到草地上。 云慕已经耗尽了气力,拼着最后一点灵元来到暮谷,说得好听,是为了处理谷中之事,实际不上,不过是想再看十一一眼。 她痴痴地看着十一,手固执地掩在右脸上,唇角微微一扬,眼中的光慢慢消散。 “云姑娘。”晓婵跪坐下去,手推着她的肩,想唤醒她。 十一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低低地说:“云慕,你这是做什么,非要在我心里刻上一刀吗?你我以互相看不顺眼开始,为什么不能这样结束?你这样刻上一刀,再闭上眼睛,置我于何地?” 云慕清亮的眼睛里缓缓涌出一汪晶莹的泪,那些光,完全消失了。 “姐姐好走。” “门主好走。” 少女们围过来,跪在她身边,哭着为她送行。 十一从怀中拿出锦帕,覆在云慕的脸上,扭头看向落在鳄鱼背上的笑晴。若不是她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取走了冰水珠,云慕不会被迫出谷,更不会丢掉Xing命。若不是她设下锁魂镇,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困了如此长的时间。 谷外那些无辜的男人,都是被这个女人吸光了血,丧了Xing命。 她简直是一个恶魔一般的存在,漂亮的皮囊下面,滋养的是一副丑陋的灵魂。 笑晴也自知情势不妙,转身就逃。 前面白雾重重,渐渐聚拢,化成了一只巨大的十尾白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龙十一,你别逼人太甚,放我出去,我让你们出谷。”她转过身,尖声大叫。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请啊。”晓婵怒斥道。 “喂,你给我让开,一个无盐女,还想在我面前张狂。”笑晴冷笑,挥起双剑,往水中跳去。 “平了这湖。”十一袖子一挥,白狐尖啸一声,十尾卷起两边的巨石,往湖中砸去。 鳄鱼群被砸散了,莲花被砸得零乱不堪。水花飞溅四起,岸边大树也往湖中砸去。 湖水哗啦啦地响,笑晴的身影从小湖另一头出现。 第二百五十章飞雪自悱恻番外结局 十一眼中寒意陡现,一挥袖,白雾再度凝成一只白狐,尾巴往前一甩,卷住了笑晴,把她高高抛起来,再重重地摔出去…… 笑晴在空中翻滚几圈,拼力挣扎,想脱开白狐的巨尾。 十一杀机已起,什么契约规矩,此时统统都不要了,只想立刻取了这女子的Xing命。 “师傅,让我来。”晓婵见状大急,赶紧持剑上前,撞开了十一,迎向笑晴。 笑晴一头长发全散开了,琥珀一般的眸子冰寒,脸色白得像刚下了一场冬雪,连唇都是白的。 “丑妇,你也想和我争?”她一咧嘴,脸颊狰狞,怒声挑衅。 “丑?我看你还不及云姑娘一根头发,给她提鞋也不配。”晓婵长剑挽出密密剑花,每一剑都直刺笑晴的脸。 一缕又一缕的黑发被晓婵的利剑划断,不多会儿,她一头秀发被晓婵削得七零八落中,丑陋不堪。 “该死的,我要杀了你。”她索Xing撕开了已湿透的牡丹裙,狂暴地扑向晓婵。 晓婵闪身躲开她,又是几剑挥上,一剑正从她的脸颊上划过,顿时血肉翻开,鲜血淋漓。 笑晴最爱自己这张脸,被晓婵毁了,顿时狂不可遏,嘶吼咆哮,手中双剑舞得更快。 晓婵被她逼退了几步,差点被她所伤。 “剑气合一。”十一沉稳的声音从湖岸传来,一字一字地念口诀教她。 晓婵定了定神,再度迎向笑晴,利剑又一次划破了她的脸,在她脸上形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十字架。 笑晴尖叫着,一手捂着脸,疯狂地大叫,“你把我的脸划成这样,划成这样……” “这样才配得上你的黑心!”晓婵厉斥一声,长剑疾疾如风,在她的眉心上划了个丑字! 笑晴踉跄着退到湖边,一低头,只见一汪清水里,她的脸狰狞可怖,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形如癫狂。 “我要把你锁在这里,让你日夜面对自己的丑面,不死不得出。”十一手指在身前合十,再往前一弹,五根永不会断的钢索锁住了她的四肢和腰,一头深深钉入岩石深处。 笑晴拼命地挣扎,但铁链却越挣越紧。 “就算你断了四肢,你能把腰一起砍了吗?”晓婵收了剑,轻蔑地看着她说:“你的本事还配不上你的野心,居然想打梅魂精珠的主意!活该你在此永远面对自己的丑脸。” “呸!”云慕身边的红衣少女上前来,往她身上用力吐口水。 “我会天天来强迫你吃下东西,给你上药,让你永远不死。”云影仇恨地瞪着她,大声说道:“我还要在你四周立起镜子,让你每日与恶鬼为伴。” “你们敢!你们……”笑晴疯狂地尖叫,疯狂地摇头。 “师傅。”晓婵走回十一身边,收了剑,抬眸看他。 他正看着躺在花丛里的云慕,眼睛一眨不眨。 “师傅?”晓婵摇了摇他的手臂,温柔地唤他。 “哦,走吧。” 十一收了白雾,手一挥,桃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了云慕的身上。她的身体浮了起来,慢慢地跟着十一往前移动。 “师傅这是带她去哪里?”晓婵惊讶地问道。 “送她回五彩池。”十一稳步向前,沉声说道。 龙皓焱把陶伊放在地上,手指轻抚过她的额心。 “不用多久,就会好了。”云影过来跪坐下,轻声说:“姐姐最后一次出谷前曾经和我说过,若她有事,让我继续为皇后把蛊取出来。蛊由锁魂阵控制,如今阵已破,控制蛊的力量减弱,只需要在每日正午,用金针在十二大Xue位上注入正阳之气,不出十日,就会完全好了。” “那就多谢。”龙皓焱把陶伊抱起来,大步往谷外走去。 阳光明媚,满谷芬芳,出了暮谷,就是人间繁华天。 笑晴的咆哮声渐渐小了,渐渐消失,渐渐地只有鸟语啾鸣,蝉鸣蛙叫的动听声响,只见小兽奔跑,花开正好…… —————————— 一场秋雨过后,院中的水仙悄悄绽放出白色的花骨朵。 陶伊把一只巴掌大小的玉骨盆放到桌子上,盆子里面是七彩水晶土。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种在里面,碧油油的叶子在风里轻轻地摇。 “这是什么?”晓婵好奇地问道。 “你猜?”陶伊微微一笑。 “什么宝贝?”晓婵凑过去,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奇异的芬芳。 “这是重生花。”陶伊拿起玉瓷盏,将早晨收集的露珠倒在花瓣上。 透亮的水珠从叶子上滚落,跌在水晶土上,滋滋地冒出一阵淡雾。重生花被雾气包裹,最外面的几片白色花瓣轻柔展开。 “真漂亮!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重生花。”晓婵惊喜交加,小声说道。 “重生花长于人界和冥界之间……” “那不是彼岸花吗?”晓婵更加不解。 “不是,彼岸花只是渡生魂去冥界。重生花是把生魂从冥界带回来。”陶伊抿唇笑笑,扭头看向十一。 十一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你这个傻瓜,你居然去冥界。” “哪一界也拿我没办法呀,哪里是我不能去的?我向鬼差讨回她的魂魄,赠他一坛梅香露,让他过过瘾。冥府不差这一缕魂,他没损失,但我收获却大了,我可以让我们十一弟重新开心起来。” 陶伊笑着转头看向眼前的小花,轻声说:“我已经把她的魂种进这花中一个月了,没让你知道,给你一个惊喜。” “你是说……云慕的魂在这里面?”晓婵讶然问道。 “对啊。”陶伊眉眼弯弯,看着重生花说道:“你们放心,她只是暂时沉睡。我把她的魂种进这朵花里,等百年之后,花魂凝聚,她就能重生了。那时,你还在,还能重遇。”陶伊拉住了十一的手,让他轻轻去碰花朵柔软的花瓣。 花瓣轻轻地舞动,含羞带怯地收拢,好像是云慕正在听他们说话。 “她听得到?”晓婵惊讶地问道。 “云慕你苏醒得这么快吗?”陶伊也很惊讶。 花朵不动了,安静地歪着小花,任风吹来,细雨飘来,只这么静静柔柔地看着十一。仿佛天生间,她的生命里从此有十一这一个人的存在。 有些缘份,总是来得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你才闻到它好闻的气味,它就静悄悄地走开了。好在,有些人会懂得飞奔过去,追向他的缘份,那么,一切都不算太晚。 晓婵凝视了十一好半天,轻轻地说道:“师傅和陶伊,你们都是不死不老之身。而我不知道还能陪师傅多少年,或者哪年我先走了,而师傅能与云姑娘相逢,师傅身边有她陪着,也不寂寞。” “不会的。”陶伊拉住晓婵的手,轻笑道:“若有那日,我也把你种在重生花中,年年岁岁,这样轮回,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十一别开了脸,没让两个女子看到他眼底那一丝悸动和欣喜。 十一,他真是一个心底柔软的人,他就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现在他身边又多了朵小花,百年之后,云慕重回,他一定会给她一张漂亮得不得了的脸,补她这一世受的罪,经历的苦。 “嗯,我和夫君做了个决定。”陶伊双手在身前合十,笑着看十一。 “什么决定?”十一脸拉长,不悦地瞪她,一准是要回去了! “他决定让位于龙寒江。”陶伊轻声说道。 “什么?”十一和晓婵都一怔。 “龙寒江无子嗣,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龙皓焱缓步进来,收了伞,抬眸看向三人。 雨水从伞上往下落,在他脚边滴答成一团水渍。 “哦。”十一假装平淡,躲在身后的双手,两个大拇指高翘,做给桌上的重生花看。 重生花摇晃了几下,仿佛在笑。 “然后呢?”晓婵一手靠在桌沿上,笑着问。 “然后去给你找夫君吧,十一他不开窍,你别守着他了。”陶伊故意说道。 “我啊,我就想守着他。”晓婵抬眸看十一,羞涩地一笑,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 十一干咳,转头走到窗边去看雨。 “时光好短,请君珍惜。”陶伊轻轻地说道。 “短吗?我们都是不死之人,会在这人间一直走下去,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活得不耐烦了。”龙皓焱走到十一身边,和他一起看外面。 “对啊,天天面对同一个女人,好腻!” “听说街角新开了一家奉玉楼,里面的姑娘又美又软,又白又娇。”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 二人转身就走,压根不看陶伊气歪的小脸。 “不怕不怕,东边街角有一家灯笼坊,里面可都是俊秀小生,会唱戏,会作诗,会弹琴,会捏脚。”晓婵立刻站起来,拉住了陶伊的手。 “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吗?”两个男人扭过头来,阴恻恻地问。 “对啊,可想与我们同去”陶伊笑吟吟地问。 “哼,平了那里!”龙皓焱冷笑。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高大的男人被一群三到五岁的男娃娃围在中间,一只只小手在他们身上拉扯来去。 “什么灯笼坊,就是启蒙私塾!”十一气急败坏地说道,有个小娃娃正冲他的脚撒尿。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地方?我决定在这小镇子上留段日子,给你们二人找了份工作,在这里教他们念书识字。”陶伊慢香香地说道。 “什么?谁要在这里工作!”两个男人转身就想跑。 “不要跑,不要跑。”晓婵赶紧追着喊,“我们话都放出去了,你们教过的孩子一定能考上头三甲,每人入学的银子都是一千两啊。他们的爹娘可都不是小角色,都很难缠的啊!跳出来能骂翻三条街的赵三娘,你听说过吗?她家有三个小子在这里啊!你们不能跑啊。” “快快快……”两个男人脚底抹油,越跑越快。 陶伊气定神闲,坐在棚下和几个小娃娃翻线玩。 她在这里,那两个人能跑去哪里?不出一个时辰,两个人就能乖乖地滚回来! 日子真美好啊!她笑吟吟地看天空,细雨也是这么可爱。 她爱死了她身边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