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难养》 第一章我爹是偷王之王 “哥哥,爹爹啥时才能回来呢?我想爹爹了。” “你是想念爹爹从城里带回的零嘴儿吧,小馋猫。”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哥哥十岁,名叫司空天野,妹妹五岁,父兄都叫她小妹。司空天野已经是个英俊结实的小小少年,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小妹却长得白白胖胖,像一枚会蹦会跳的小冬瓜。 “哥哥,哥哥,你快看,树上有鸟窝。” “嗯,小妹你乖乖等着,哥哥掏鸟蛋回家煮给你吃。” 司空天野话音未落,已经向树上爬去,他的裤腿上绑着重重的沙袋,但却并不影响他的敏捷。 小妹羡慕地看着哥哥,再低头看看自己那两条短短的小肥腿,她的腿上也有沙袋,但她却不如哥哥灵活,蹦蹦跳跳还行,上树就是高难度了。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这样啊,别说是如今这副胖冬瓜的身材,即使是前世的自己,绑着沙袋爬树,也不如哥哥这般灵巧,神偷世家的子弟就是不同,天生的轻灵加上后天的训练,刚刚十岁便已身轻如燕了。 一年前,小妹重病痊愈后脑海里便就多了一份记忆,她猜那一定是她的前世,那也是她,只是不属于这个时空。 世上有三百六十行,可她前世的职业却是三百六十行里没有的。 她是一位替身演员,银幕上大咖们那些极度危险的动作,很多都是由她来完成的。 她家做这一行已经三代,且都不得善终,祖父四十岁由高空坠地而亡,父亲三十岁便葬身火海,而她八岁时便给当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功夫童星做替身,入行十二年,死时还未过二十岁生日。 继承家族遗志,她也是死在片场,但却不能算因工而亡。那日她同几位男演员打赌天后的小内内是什么颜色,她输了,天后那日根本就没穿小内内! 认赌服输,她一口气吃下二十个包子,又喝了十瓶啤酒,于是钢筋铁骨、金刚不坏的女英豪就这样死了,说起来也挺伟大的,最起码她创造了一项纪录,成为电影史上第一个被撑死的替身演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相比前世的孤单,小妹对现在这个身份满意极了。这是大成王朝万千单亲家庭中的一个,但她却有疼爱她的爹爹和哥哥。更令她自豪的是,她的爹爹便是江湖人称“偷王之王”的司空星! 小妹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可她却不记得四岁前的事,刚刚苏醒时她甚至不认识眼前的爹爹和哥哥。不用别人解释,她也猜到了,一定是这场大病,让她的大脑受损,虽然没有变成笨傻痴呆,但却忘了以前的事。不过四岁的小孩也不会有什么难忘的事,忘就忘了吧。 给偷王之王做女儿,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每日卯时,她便跟着哥哥去爬山,他们在山中追赶打闹,有时还爬到树上摘果子掏鸟蛋。不论是爬山玩耍,还是练拳练兵刃,他们的腿上都会绑着重重的沙袋,司空家族世代为贼,只有这样才能在解下沙袋后飞檐走壁。 爹爹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他说中秋前肯定回来,给他们带京城采芝堂的月饼和糖果。小妹掐着胖胖的小手指头算日子:“哥哥,再过五日就是中秋了,你说爹爹带回的月饼是什么馅呢?咱们打赌好不好?” 吃货大多没有记性,前世她就是打赌输了撑死的。 司空天野弯起食指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我就说你是小馋猫,好吧,赌就赌,输了的人洗碗一个月。” “好啊,我先赌我先赌,爹爹带回的月饼一定是莲蓉的。” “那我赌是五仁的。” “一定是我赢,哥哥你就准备洗碗吧。” 小妹得意地扬起包子脸,就像只肥胖的小母鸡。 司空天野咧开嘴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贝齿,爹爹当然会带莲蓉月饼了,因为这是你最爱吃的。 初秋的太阳暖洋洋并不毒,照在身上很舒服,湛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云彩,兄妹两人一起仰头看天。 “哥哥快看,灰机。” 天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黑点,司空天野的眼神好,笑着说:“那不是灰鸡,那是大雁,掉队的孤雁。”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可这只却和伙伴们分开了,浩渺的天空中,只有它形单影只。 “哥哥,在这里我只认识你和爹爹,你们不要抛下我,我不要做孤雁。” 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亲人,有吃有喝还不用自己赚钱,她立志做一枚幸福的吃货。 “小妹放心,咱们永远是一家人,爹爹和哥哥都不会离开你。” 小妹开心了,用衣襟兜着哥哥刚掏的鸟蛋,跟在哥哥身后,向山下走去。她走得慢,哥哥走几步便要停下来等着她,明丽的阳光下,一高一矮两个小小的身影,走走停停,但却一直没有分开。 他们的家依山而建,几间石屋,一个小院,院子里种了几棵甜石榴。果子都红了,一个个龇牙咧嘴,可爱极了。小妹每天都会对着满树的大红石榴流口水,哥哥说了,要等着爹爹回来才能摘下来。 “哥哥,等到爹爹回来了,我就先摘靠窗的那个石榴。” “为什么要先摘那个,那个不是最大的。” “因为它长得最像你啊,哥哥笑起来就和它是一样的。” ...... 神偷的家也和普通人家一样,大门口是铁将军把门。今天不同往日,大门口站着一对中年男女,邻居家的大黄狗正在警惕地看着他们。 小妹不认识他们,司空天野却认识。 “叔叔婶婶,您二位怎么来了?” 原来这就是叔婶,小妹听哥哥说起过,叔叔司空南,婶婶刁氏,他们也是做贼的,只是学艺不精,没有父亲那么出名,只能在城里做扒手溜门撬锁干点小买卖。小妹病好了已经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你爹被官府抓了,现在城里已经贴了告示出来,他犯的是杀头的大罪,你们以后就跟着叔婶过日子吧。” “什么?”兄妹两人异口同声,爹爹是偷王之王,怎么会被官府抓住呢?这不可能! “你爹这次是做死,他偷的是天下第一金,名捕铁鹰从京城追到距此一百里的苏镇,才将他抓捕归案。” 一一一 亲们,十三新书开坑了,有推荐票票的就投给这本书吧,卖萌打滚~~~ 第二章叔叔婶婶都是贼 “叔叔,婶婶,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等爹爹。” 爹爹说了一定会回来和他们过中秋,爹爹是偷王之王,是大成朝最伟大的贼,他一定不会失手,叔叔婶婶一定是看错了,那告示上的人不会是爹爹。 “不行,你爹犯的是死罪,要砍头的,你们还小,以后就跟着叔婶过日子。” 兄妹两人被叔婶带走的那一天,距离中秋还有三日。叔叔拽着司空天野,婶婶扯着小妹,急急忙忙离开了他们的家。 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和爹爹的家。 忽然,司空天野大力挣脱开叔叔的手,跑进了家门,过不多时,他拿着一只大红石榴返回来,把石榴放在妹妹的小手里:“这是靠近窗子的那个,拿着在路上吃。” 小妹垂下眼睑看着手里的石榴,那石榴红彤彤的,正冲着她咧着嘴笑,这是哥哥在对她笑呢,有哥哥在身边,她就不会感到孤单和恐惧。 叔叔婶婶住在城里,这也是小妹第一次进城。虽然这只是一个小镇,但车水马龙,很是繁华。小妹的记忆里有很多这样的城镇,但那不是真实的,只是为了拍戏搭建的布景。走在大街上,她很快忘记了初次离家的伤感,一双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婶婶用眼睛瞟了她一眼,尖声道:“你爹把你们都养成乡巴佬了,不用看了,以后有的是你看的,天天在大街上,还怕没的看啊。” 叔叔向婶婶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婶婶这才收声,拉着小妹向前走,她走得很快,小妹两条小短腿跟不上,跌跌撞撞险些摔倒。司空天野看着有气,怒声道:“我妹妹只有五岁,婶婶你走慢些,她跟不上。” 婶婶刁氏被侄儿这般喝斥,脸上有些挂不住,在大街上便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小崽子,还以为有你老子罩着就能没大没小,你们以后就是丧家的狗,要靠老娘养活,你再敢大呼小叫,就把你妹子卖到窑子里!” “你有种再说一遍!”司空天野甩开叔叔的手,指着婶婶的鼻子,一双眼睛杀人一样看着她。 他只有十岁,虽然身子健壮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可是不知为何,眼前的小小少年却有着凛然之气,婶婶不由得心怵。可她嘴上却依然在骂:“我就是骂你了,你们两个小贼坯子,有本事就去给我赚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叔叔过来打圆场,拍拍司空天野的肩头,又对婶婶道:“大街上吵闹成何体统,先回家再说,都是一家人,有何可吵的。” 叔叔婶婶的家住得偏僻,出了大街,七拐八拐才看到一片民宅,同大街上林立栉比的楼宇不同,这里的房子低矮破旧。叔婶的家虽然又脏又破,可是却并不小,家里的人也很多。 这是一个四合院,兄妹两个进了院子,就看到墙根底下站了十几个小孩,最大的有十二三岁,最小的就和小妹一般高矮。这些孩子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一看就知道这是街上的小流浪。 兄妹俩跟着叔婶走进来时,这些孩子全都看向他们,一双双稚气的小脸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怜悯。 “看什么看,不想吃饭啦,把今天的钱全都交出来!” 婶婶终于放开小妹的手腕,顺手从墙角拿起一根铁棍,向那群孩子走过去。 小妹撅着小嘴,看看自己的手腕,白嫩嫩的小胳膊已经被婶婶抓出一条红印子。这一路上,婶婶一直抓着她不放,像是怕她跑掉,好在那只大红石榴揣在怀里没有掉出来。 见婶婶走开了,司空天野连忙走过来,蹲下身子捧着妹妹的小手,心疼的给她揉着上面的红印子。 “小妹,你饿了吗?”小妹年纪小,可是饭量却不小,今日走了这么多路,她一定饿了。 小妹不想让哥哥担心,她扁着小嘴摇摇头,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她怀里揣着个大石榴,可是她舍不得吃,她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如果吃了这个石榴,和家的联系也就断了,这个石榴是他们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的物件了, 几声惊叫声传来,是墙根处的那群孩子里发出的。两人望过去,很快就看明白了。这些孩子排着队,一个个地把手里的钱交给婶婶,婶婶接过钱并不放心,还要再搜身,就连脚上的鞋子里也不放过。 有的孩子上缴的数目让婶婶很满意,就从随身带的篮子里拿出一两个烧饼递给他们,刚才发出惊叫的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女孩子,她今天没有带回一枚铜钱,婶婶拿起那条铁棍,劈手盖脸的打下去,好在叔叔及时护住女孩,那铁棍落在女孩的肩膀上。 “你疯了,这是女娃,你把她的脸打伤了留下疤,日后还怎么卖钱?” “哼!没用的东西,整日吃白饭,要我说索性明天就让人牙子领走,免得她在这里拖累咱们。” “她才五岁,顶多卖个四五两,再养上几年就能当瘦马,那时至少能卖十五两!” “好吧,好吧,咱就再忍这扫把星几年,你还哭,不许哭!” ...... 司空天野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低头看看小妹,他一把拉起妹妹,转身就向大门口跑去!他要带妹妹离开这里,他可以象这群孩子一样,到街上当小偷当乞儿,但妹妹不行,他不能让妹妹像那个小女娃一样,长大后被卖到窑子里! “当家的,快点儿,他们要跑!”婶婶眼尖,一眼就看到两个孩子正往门外跑,她边喊边追,转眼就已经追了上来,而这时,叔叔司空南两个起落,已经落在兄妹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子,轻身功夫还不错啊,可惜还是比不上你叔叔我,叔叔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你们两个就乖乖住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前面有叔叔司空南,后面则是手握铁棍的刁氏,兄妹二人被他们堵在中间。司空天野咬咬牙,一拳就向叔叔挥去,他人小力弱,比叔叔矮了一大截,这一拳还没触到叔叔肩头,就被司空南一个飞踹,痛得他弯下腰去。小妹尖叫着扑到哥哥身边,她看到鲜血正沿着哥哥的嘴角淌下来。 “想跑,没那么容易,你爹虽然被抓了,他偷的赃物却不在身上,他是在这附近被抓住的,那藏物件儿的地方定是告诉你们了吧,只要你们说出那物件儿的下落,叔叔就放你们两个走。否则你们就别怪叔叔婶婶心狠,如今江湖上的人都在找那物件儿,与其让别人得了去,你们还不如交给叔叔,咱们可是一家人。” 一一一 第三章赔我哥哥,赔我石榴 听到叔叔的这一番话,司空天野和小妹终于明白了,原来叔婶把他们骗过来,并非仅仅是让他们做小扒手赚钱,而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那赃物的下落! 兄妹两个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爹爹了,更不知道什么赃物。 司空天野咬咬牙,强忍着疼痛,从怀里掏出几锭小碎银:“叔叔婶婶,这是爹爹留给我们的,你们都拿去,我和妹妹真的不知道那物件的下落,你们放我们走吧。” 他的话音刚落,婶婶刁氏一个箭步走过来,狞笑道:“小兔崽子,身上还有银子呢,我告诉你们吧,银子拿来,你们也要留下来。” 说着,她劈手就去抢夺司空天野手里的银子,司空天野身子一闪避过她的手,侧身一个扫趟腿向她攻来。 司空南见妻子和侄儿动了手,立刻扑了上来。他的武功远比刁氏高明,司空天野只有十岁,和刁氏过招已经吃力,如今又加上司空南,不过两三招就被他们打得摔了出去。 小妹一声惊呼,向着哥哥摔出去的方向扑过去,刁氏一见,对着小妹圆滚滚的小身子就是重重的一脚! 这一脚正踢到小妹胸口,小妹觉得胸口被什么硌了一下,很痛,但她顾不上了,她扑到哥哥面前,使出吃奶的劲扶起哥哥。 司空天野满脸是血,他紧咬牙关强撑着站起来,刚想把妹妹护到身后,忽然看到小妹的胸前渗出一片鲜红。 “小妹,你受伤了?” 小妹低头一看,身上的葱绿小褂上红了一片。 “哎呀,是我的石榴!”可不是吗,那只大红石榴已经被婶婶踢得稀烂,鲜红的石榴汁透过衣裳渗了出来。 也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叔叔婶婶又已站在他们面前,像两只贪婪的老猫看着被他们戏弄的小老鼠,不急着一口吃掉,而是把他们玩儿到崩溃。 “啧啧,傻孩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这么任性。你们只要说出那物件儿的下落,叔叔婶婶不但放你们走,还会给你们一笔银子,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叔叔婶婶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四只眼全都盯着司空天野,这个毛头小子是个随时爆炸的小炮仗,最危险的是他,知道那物件下落的也是他。至于只有五岁的小妹,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于是两只老花猫全都走眼了,他们谁也没注意那只蹲在地上的小肉球正在一点点的挪动,忽然小肉球站起来了,手里握着的,赫然就是刁氏方才拿着的那条铁棍! 司空天野也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小妹何时拿到了这条铁棍,他刚想把铁棍要过来,就见小妹挥动两条小胖胳膊,将铁棍抡起来,向着刁氏砸了下去! “老妖婆,你打伤我哥哥,还打坏我的石榴,我和你拼了,你赔我哥哥,赔我石榴!” 小妹只有五岁,她的身体素质远远没有达到前世的状态,但是每个人都有爆发力,五岁的小妹就像是一只小母老虎,张牙舞爪,一条铁棍看似全无章法,但却棍棍砸向刁氏的要命部位,刁氏竟被她打得连连后退。 小妹当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她身边,司空天野正和叔叔抱成一团。为何说是抱成一团呢?因为司空天野已经受伤了,他能做到的,就是紧紧抱住叔叔的腿,不让他扑过去打小妹。 司空南连踢带打,可是司空天野就是紧紧抱住他,死活不松开,嘴里喊着:“小妹,赶快逃出去,不要管哥哥!” 即使司空天野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叔叔,可是小妹实在太小了,她很快便力不从心,而刁氏便在此时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铁棍! “不过还是个小鸡崽子,就敢和老娘动手,看我今儿个不打死你!”刁氏一棍子抡下来,却没能砸到小妹身上。小妹个子小,动作快,像只小肉球一样滚了出去。 就在兄妹两个和叔婶拼死搏斗时,院子里的那群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围拢上来。一双双童稚的眼睛看向这对兄妹,眼光中满是佩服。做哥哥的已是很英勇,妹妹年纪这么小,却也能拼死一搏。而他们却只能逆来顺受,被这对无良夫妇压榨欺负,朝不保夕。 “你们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帮忙把这个小丫头片子抓住!”刁氏已经看到他们走过来,可是任凭她连喊带骂,这些孩子却是纹丝不动。 “反了,当家的,这些崽子全都反了!”刁氏边骂边追,小妹滚得飞快,已经滚到那群孩子脚下。 一个孩子弯下腰,扶起了小妹,这就是刚才被刁氏打过的那个小女娃,她和小妹一般高矮,但却瘦了整整两圈。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声音细若蚊蚋。 “我没事”,小妹站起来,昂起头瞪着已经站到面前的刁氏,她无路可逃,面前是刁氏,身后是刁氏手下的孩子们。她忽然转过身,对那群孩子高声喊道,“咱们有十几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大家一起上,把这两个老妖怪打趴下!” 刁氏根本没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正想扯住她的头发狠狠揍一通,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敢怂恿这群孩子。刁氏怒极,一把揪住小妹的耳朵,朝着她的小脸蛋就是一个嘴巴! 小妹的半边白嫩的脸蛋立刻肿了起来,而在不远处,司空天野已经被司空南打得伏在地上,两只手却还是死死抱住司空南的小腿,司空南的拳头砸到他身上,却没有打在致命的地方,司空南老奸巨滑,真若把侄儿打死了,那物件儿就是石沉大海,再难找到了。 “浑家,别把那个小丫头打死,有她在,她哥哥不敢不说出来。” 司空南心里清楚,在司空天野的小脑袋里,这个妹妹比他的命都重要,只要把小妹控制在手中,司空天野就是没嘴的葫芦,也能撬出话来! 刁氏的脾气远比司空南火爆,他的话音未落,刁氏的第二记耳光又已经扇了过来。 可是这一次,她的手打偏了,小妹的身子被人推开,而推她的,就是那个瘦弱的小女娃! “小浪蹄子,连你也反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一一一 第四章搓土为炉,插草为盟 很多年后,某人回忆那一日发生的事,依然会磨拳擦掌、磨刀霍霍、磨......总之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五岁那年的初秋,是红红石榴挂满枝头,更是热血喷腾的时代。 对,热血喷腾。血是鼻血,婶婶刁氏的鼻血。 就在刁氏的叫嚣声中,站在一旁的几位个头梢高的男孩抡起小拳头向她扑了过来。小妹扬起肿了半边儿的小脸,她看到一串鲜红的血珠在空中形成完美的弧度缓缓落下,和煦的阳光下,血珠子亮晶晶的,红得耀眼。 小妹的小心窝子一下子变得柔软,软得就像是刚出锅的发糕,于是她使出全身的劲儿,胖冬瓜一样的小身子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朝着婶婶那正在流血的漂亮鼻子就是一拳!心软手不软。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能跳得这么高,哇呀呀,这就是神偷世家的子弟啊! 热血持续沸腾,更多的孩子加入到痛扁的行列,除了痛扁刁氏,还有司空南。 原本在他们眼中,司空南就是无限强大的所在,但是现在他们不怕了!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没有武器,他们还有小拳头,更何况小妹又重新夺回了铁棍子! 那是一场混战,不可一世的刁氏被三四个孩子像叠罗汉一样压在最下面动弹不得,司空南比起妻子也并不好过,原本被他打得半死的司空天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起来,还不知从哪儿抄起一块板砖! 板砖当然不会只有一块,七八个手拿板砖的男孩如同愤怒的小老虎,没有招式不要紧,他们有蛮力,更有日积月累的苦大仇深。 小妹发誓,如果有一日能让她来重写江湖兵器谱,她一定把板砖列到第一位,其次就是铁棍! 板砖伴铁棍共舞,鼻血与门牙齐飞! 这一战,小朋友们完胜!逆袭成功! 在这一长串的感叹号中他们把这对凶狠的狗男女用绳子捆了送进了衙门,罪名是欺负小孩、拐卖小孩、逼小孩作贼! 司空南和刁氏在这一带小有名气,衙门里早就有他们的案底,何况又有这么多小证人抢着作证画押按手印,就连县令老爷都跟着一起热血沸腾,手脚麻利地把这二人收监了。 司空南毕竟是亲叔叔,司空天野和小妹还是在他被收监前被允许和他说了几句话。 司空南做梦也没想到,打雁的会被雁啄瞎眼睛,最终落在一群小屁孩手里,看到这对小兄妹向他走过来,他的眼睛里满满的恶意啊。 “小兔崽子,有种你们就陪叔叔一起吃牢饭,否则只要让人知道你们是谁,整个江湖的人都不会放过你们!” 哥哥还没开口,小妹已经抢先说话,她拍拍胸口,扁扁小嘴:“叔叔,我好怕怕啊,爹爹那晚回来,偷偷告诉我了,我知道金笸箩在哪里。” 啊?司空南有些糊涂了,下意识地说:“什么金笸箩,那是天下第一金的金刚经!” “才不是呢,金刚经哪里都能买到,爹爹才不稀罕。” “小兔崽子们,你们懂个屁,天下第一金的金刚经是用金子打造的,里面藏着金家的大秘密!”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司空南一时冲动,就把这件事都说出来了。于是他换来小妹的回眸一笑外加剪刀手:“嘻嘻,爹爹压根儿没回来过,我是逗你玩儿呢,叔叔你要保重啊,咱们可是一家人,么么哒。” 兄妹两个没有留下等着上堂做人证,叔叔和婶婶会判什么刑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找到爹爹。 几个孩子已经等在衙门外面,这些孩子有的是被司空南夫妇偷来的,有的原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小可怜,虽然官府抓住了这对做恶的夫妻,有的孩子能找到原来的家,可这几个却依然无家可归。 “你们有何打算?” “我和妹妹去找爹爹,你们呢?” “距此一百里的苏镇上听说来了很多江湖人,我们去那里投靠他们,学武功,学本事,长大后就不会再让坏人欺负。” “那我们结拜吧,江湖再见亦是兄弟!” “好!” 几个男孩子当即搓土为炉,插草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我,司空天野,十岁。” “我,李浩,十一岁。” “我,乔子宏,九岁。” “我,淮仁儿,九岁。” “今日我们四人结为异姓兄弟,皇天后土,实鉴此心,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 小妹站在一旁,看着哥哥们结拜,这时身边的小女孩扯扯她的衣角,这个女孩就是先前在叔婶家里拉开她的那个。 “你叫什么名儿啊?” “我叫小妹,你呢?” “伊亭。” “不如我们也结拜吧?” “好啊。” 两个小萝莉手拉手走到没人的地方,她们都是五岁,伊亭比小妹大了两个月,她就做了姐姐,小妹还是小妹。 女孩子结拜和男孩们不同,她们还互送了信物。小妹从身上摸出一个铜钱给了伊亭,伊亭却身无长物,她的小脸胀得红红的,灵机一动,解开头上的小辫,把一根半旧的红头绳送给了小妹。 “姐姐,这个铜钱有一面已经磨光了,将来我们长大了再见面时,只要你拿出铜钱,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嗯,我也是,这根头绳上有一点墨迹,你千万不能洗啊,这是记号。” 六个孩子结拜完毕,就开始商量下一步要做的事。李浩和三个男孩,外加伊亭,他们都要去苏镇投靠那里的江湖人,司空天野和小妹也要去苏镇,他们在衙门里的衙役大叔那里打听到,名捕铁鹰如今还在苏镇,爹爹当然也在那里。 司空天野拿出身上的碎银子,和小伙伴们饱饱地吃了一顿肉包子,大家排上队,雄赳赳气昂昂向着苏镇进发!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大道之上,黄土扬尘,六个小小的身影走在通往苏镇的路上,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里距苏镇有一百里,路途遥远,但他们不怕,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里都揣着一个江湖梦,他们要去寻找属于各自的江湖。 司空天野和小妹的江湖梦就是爹爹,他们要找到爹爹,爹爹就是他们的江湖,他们的家。 一一一 第五章天下第一金 三十年前,在大成朝,老百姓可以不知道当朝宰相是谁,但不会不知道金家; 三十年前,在大成朝,老百姓娶媳妇嫁女儿,可以不通知亲戚,但不会不找金家; 三十年前,在大成朝,老百姓有了钱做什么?十个人里有五个会回答:去金家! 金家不但姓金,而且多金,真金白银的金。 当年大成朝开国皇帝起兵时,便得金家先祖以万两黄金顶力相助,因此立朝之后,皇太祖便赏赐金家一部黄金打造的金刚经。这部金刚经被金家当做传家之宝,只有每一代的一族之长才有资格掌管,换句话说,金刚经传到谁的手上,谁就是这一代的族长。 三十年前,先皇的掌上明珠妩公主出嫁,金家独立打造一百零八件陪嫁金器,皇帝特赐金匾“天下第一金”! 那是金家的全盛时期,金老太爷仙去后,嫡长子金炳文成为族长。但金炳文与妻子焦氏去杭城给新铺子选地时,船行半路,遇到匪人,双双遇难,只留下独子金玖,那年金玖只有六岁。 金玖是长子嫡孙,没了父母,便由祖母金老太太亲自抚养。 金炳文去世,金家倒也没有大乱,几位叔伯辈的长辈同金老太太商议过后,金家内外诸事暂由金老太太把持,待到金玖十六岁上,再将金刚经传给他,由长辈们一起协助他打理家族生意。 这之间也不过就是十年,有这么多长辈,还有金老太太这位能干的祖母,一定能将金家的生意顺利过渡给金玖。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六岁之前的金玖聪明伶俐,一表人才,怎么看将来都会是一位翩翩公子、业界精英。而没想到十岁那年金玖顽皮,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个半死,命虽然保住了,但却傻了。 金家请了无数名医,却毫无起色,如今金玖十三岁,除了傻还是傻。 金家的未来接班人成了傻小子,这本已是沉重打击,可偏偏金家在生意场上又频频出事,生意一落千丈。就在去年,二皇子大婚,所需首饰金器竟然没有让金家承办,而是选了京城的万宝金行! 金家虽然不是皇商,可已为皇家打制金器几十年,这次的事无疑是让人打了一巴掌,不但丢了金子还丢了面子。 眼下宫里又传出消息,除了米面盐粮这些以外,金器也要指定一家皇商,全权代理宫廷所需的所有金器和首饰! 若是三十年前,这位金皇商非天下第一金的金家莫属,可如今别说整个京城的人不敢说,就连金家人自己也是心里没底。 “老太太,燕窝粥炖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这碗粥是二房儿媳妇周氏亲手煮的,金老太太五十出头,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上没有一根白发。她虽是继室,但已嫁入金家三十几年,金家的二爷三爷和四小姐都是她生的。原配所出的嫡长子金炳文夫妇双双去世后,嫡孙金玖也是她养大。 金老太太经历过金家全盛时期,金炳文去世后,金玖只有六岁,族里的生意便由金老太太把持。 眼下金老太太烦心事一大堆,看着周氏端来的燕窝粥没有一点胃口。 “唉,炳善可又到衙门里去过了?金刚经有下落了吗?” 金炳善是金老太太的次子,金老太太最看中的也是二房。 见金老太太不想喝粥,周氏也没再劝,让婆子把粥端下去,这才说道:“炳善几乎日日都去打探,衙门里的那些人都是些拿了银子不办事的,那个贼人司空星被押到京城也有一个月了,可就是审不出来金刚经的下落,炳善急得上了火,我今儿个刚给他抓了药。” 金老太太正想再问,一名婆子进来,道:“老太太,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来了,说是有要事和您商议。” 周氏闻言正要退下,金老太太道:“都是自家长辈,又不是外男,你不用避开,多见见世面,我老了不中用了,总有一天,这掌家的苦差事就要落到你头上,现在就好好学着吧。” 周氏一张容长脸,细眉细眼,闻言眼睛中闪出一丝喜悦,但嘴上却道:“媳妇又粗又笨,怕是学不到老太太的一分。” 正说着,金家的两位老太爷已经走进来,他们是金老太爷的胞弟,虽然如今族里的生意由金老太太把持,但金老太太也要给这两位小叔子几分面子。 金老太太早就猜到他们来此的目的,那定是和宫里招募皇商一事有关,眼下和这事比起来,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三老爷、四老爷,你们急匆匆赶来,可是宫里有了消息?” “嫂夫人猜得没错,确是有了消息”,三老太爷一脸凝重,接着道,“这消息是从皇后娘娘的永华宫传出来的,千真万确。” 金家给皇室做金器已有几代,在宫里朝中都有关系,可若这消息是从永华宫传出,那定是能左右大局的。 金老太太来了精神,身子向前微倾,忙问:“那消息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未嫁之时,有一位手帕交,二人亲如姐妹,后来一位做了正宫皇后,而另一位......”三老太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端起手边的雨前抿了一口,“另一位嫁于骁勇伯林钧做了正妻。” “啊......”金老太太什么世面没见过,早已稳如泰山,可听到这番话还是呆了一下。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不经意地交换了眼色,似是两人都猜到她会有此反应。 “嫂夫人,我二人急着赶来,就是想问您一句话,当年林家小姐究竟是如何丢的?” 也就这么一瞬间,金老太太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冷笑一声:“三老爷、四老爷,你们这样问,莫非怀疑是我们长房把林家小姐藏起来不成?林家小姐是长房媳妇,我们藏起她来有何好处?” “嫂夫人,林家小姐已经丢了两年了,先前丢了也就丢了,可眼下事关大局,我金家既是林小姐的夫家,皇后娘娘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也会将皇商的差事交给金家。如今若是她知道林小姐是金家弄丢的,非但做不成皇商,说不定还会招来别的祸事。” 金老太太把手里雨过天青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周氏连忙亲手用帕子擦拭。 金老太太脸有薄怒,她不悦道:“当年是玖哥儿吵着要带媳妇到郊外放风筝,丫鬟婆子们拗他不过,就一起去了,玖哥儿带着林小姐拿着风筝越跑越远,回来时就只是他一个人,问他媳妇的下落,他是一问三不知。这事儿一出,炳善和炳礼就到骁勇伯府去赔罪了,林家和咱家也都出了赏金,无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当年三老爷四老爷想必也都清楚,今日却又来质问老身,莫非是想把玖哥儿绑到永华宫,以命抵命不成?” 一一一[bookid=3299080,bookname=《总裁你只是备胎》] 重生之后,林真想对前世老公卢天民说的话是:总裁你只是备胎。今生,我只想留住我的小凡。 第六章我要找媳妇 此时已是过了中秋,京城的天儿却并不寒凉。绷着碧纱罗的雕花窗子敞开着,窗台上摆了几盆富贵菊,肥硕的花朵泛华流金,菊香清幽恬淡,而这屋内的空气却透着冷意。 金老太太说的这番话,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并非第一次听到,早在两年前,林小姐刚丢时,他们便听金老太太说过一遍。 三年前,骁勇伯林钧战死沙场,他的夫人岳氏也是一位女将军,见夫君阵亡,当即横刀自刎,追随夫君而去。 噩耗传来,震惊朝野。林钧夫妇无子,膝下一女林安儿,只有两岁。骁勇伯既然无后,袭爵之事便要落在族侄头上。 林家小姐安儿与金家的长房嫡孙金玖自幼定亲,林家虽是武将封爵,但战功骠著,金家是巨富之家,但并非皇商,这门亲事算是高攀。林钧与金玖之父金炳文年少时常在一起玩耍,早就订下这桩儿女亲事。即使后来两家身份相差甚远,林钧依然将女儿许配给金家做媳妇。 林安儿虽然失怙,但仍是爵府嫡长女的身份,而金玖却已是个傻小子了。如今金炳文和林钧都已经不在人世,林家族侄袭爵之后,这门亲事说不定就不做数了。 金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便像今日一样来找老太太商议,如若金家能和骁勇伯府林家成了姻亲,对金家有百利而无一弊。最终,金家趁着林家族人为了袭爵争得头破血流之时,以夫家的名义将年方两岁的林家小姐接到金家抚养。 说起来就是童养媳,如若林钧夫妇还在,是万万不会把这么小的女儿送到夫家的。但眼下林家乱成一锅粥,林家小姐林安儿就成了烫手山芋,各房争着要,谁都知道,林安儿由哪房抚养,爵位也便落到这一房头上。林家长辈手心手背都是肉,正是不知如何取舍之际,金家来接人,索性顺手推舟,你们谁也别争了,林安儿由夫家抚养成人,及笄后再成亲圆房。 金家是生意人,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林安儿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走丢了! 林安儿在金家住了不到一年就丢了,丫鬟婆子一口咬定是金家大少爷金玖弄丢的,而金老太太也是这样认为。 可如今出了选皇商的事,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金家这些年虽说有日暮西山之感,但若是林安儿还在府上,皇后娘娘定会网开一面。金器的皇商不比粮商盐商,后|宫不干政,但给宫里选定一家打造金器首饰的商家,皇后娘娘还是能全权作主的。 沉吟片刻,三老太爷终于开口了:“嫂夫人,我兄弟二人前来,并非是怪罪玖哥儿,玖哥儿有病,这也怨不得他。眼下当务之急,咱们需商议个万全之策,不如把金刚经的事先放一放,动用黑白两道的关系,寻找林家小姐。只要找到林家小姐,皇商之事也便定下七成了。” 金老太太冷笑:“说得容易,若是这样便能找到,两年前就已经把林家小姐找回来了,还用这样犯难吧。” 四老太爷一直没有说话,闻言干咳一声,插口道:“听闻名捕铁鹰回到京城了,若是能搭上关系找他帮忙,这事便就不难了。” 四老太爷话一出口,三老太爷和金老太太都不再说话,不说话便是默许。 在大成朝的百姓眼中,名捕铁鹰无所不能,他在六扇门中特立独行,破案无数,最近,他又将偷王之王司空星绳之于法。 “大少爷,大少爷,您别进去。” “找媳妇,找媳妇。” 门口的声音传进来,包括金老太太在内的三位长辈全都皱起了眉头。显然门口的婆子挡不住这位“大少爷”,一转眼,一团火红的身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祖母,我要找媳妇。” 金老太太暗暗冷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对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道:“三老爷四老爷,你们看到了,玖哥儿也想找到林小姐呢。” 这就是金玖,他已经十三岁,个头也已经不矮,乌黑的头发梳成男童常见的两个小髻,可却又插了两颗拇指大小的金珠子。身上是大红色夹袍,中秋已过,却仍如夏日里那般敞开着,露出里面绣着鲤鱼跳龙门的肚兜,脖子上挂着只硕大的长命金锁,脚上是一红一绿两只不同颜色的鞋子。原该白净俊秀的小脸蛋上拖着两条青鼻涕。 三老太爷叹了口气,这就是金家未来的掌舵人。唉,别说别人不信,就连他也不相信了。 当年金炳文身故,金玖只有六岁,金炳文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已成年,金炳善也已三十岁,族中便有人力主让金炳善接掌生意。是三老太爷断然拒绝,金家上百年的基业,哪一代都是由长房长孙接管金刚经,到了如今,更是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 所以这才有了暂时由金老太太把持金家,待到金玖长大后交接的事,可看看眼前的金玖,三老太爷除了叹息也就只有叹息了。 金老太太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对金玖道:“玖哥儿,你找媳妇有何事?” 金玖的声音清清脆脆,带着童音:“找媳妇,睡觉觉。” 旁边的小丫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招来周氏一记眼刀子,吓得连忙用帕子捂住嘴。 “既是玖哥儿也想找媳妇,那就劳烦三老爷四老爷,请到名捕铁鹰,找那位林小姐回来给咱金家做媳妇,眼下事关皇商,就不单单是我们长房的事,而是整个金家一族的事。” 四老太爷看一眼三老太爷,见他并未有异议,便道:“昔日铁鹰同我有过几面之缘,明日我便让人送拜贴过去,还望他不要拂了咱金家的脸面是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氏忍不住插嘴:“老太太、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媳妇儿的娘家兄弟也在京城府衙里供职,和这位铁名捕是同僚,不如我让他也帮帮忙。”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眉峰微蹙,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但他们是叔公公,自是不好当面斥责侄媳妇,金老太太手里端着雨过天青的茶盏,正在轻抿,不动声色,任由周氏在长辈面前卖乖而置之不理。 “咦,小丫头,你给本少爷找媳妇,本少爷赏你吃猪肉。”正在一旁抓果子吃的金玖却忽然跳过来,跑到周氏面前,他嘴里说的“小丫头”,显然是指的婶婶周氏。 周氏的脸色一变,她是婶母,被金玖当场戏弄,本是件很丢人的事,可偏偏他是傻的,又是当着长辈,她也只能忍气吞声,装成没事人一样,笑着说:“玖哥儿是真想媳妇了,陈妈妈,快些扶大少爷下去吃点心。” “吃点心,找媳妇,找媳妇,吃点心。”金玖走出去很远,屋里的人还能听到他欢快的声音,唉,除了苦笑,只能苦笑。 一一一一 本书是甜文爽文,如果觉得虐了,憋屈了,亲们只管到书评区拍我。 第七章富贵鸟和姑娘鸟 做为大成朝最有名望的土豪家族的第一继承人,金玖身上有诸多富二代富三代富N代所没有的特点,且太有特点了。 特点一:金玖是傻的。单只这一条就秒杀一群含着金匙出生的五陵少年; 特点二:金玖穿衣很有品味。金大少生平最爱的就是金红两色,当然也会有些其他颜色作为混搭。金大少的品味在京城独树一阁,至今无人敢来模仿; 特点三:金玖生活规律。对于那些夜夜笙歌的富家子,金玖的作息时间如同军人一样准时。 只有规律而又准时的作息时间,才能让金大少遇到很多他想遇到的人。 今天他便遇到了。 卯正,金玖从床上坐起来,自幼服侍他的大柱和大凤立刻跑过来听令。切,你别想歪了,大柱是你想的那个大柱,大凤是大凤,不是大缝!这两个名字都是金玖取的,这叫品味! 大柱和大凤带来十五个人,他们都是金家给大少爷配备的下人。金玖坐在床上,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检阅着他的军队。 金大少的卧房很大,足够普通人家四代同堂。但这也不算什么,金大少名下的土地田庄比这个更大更多,房契地契能堆成小山,就连金老太太也只有咂舌的份儿,因为人家是长房长孙,金老太太和她的一群子孙只能是继室和继室所出。 大柱吹起哨子,家丁和丫鬟排成一队,抱着脑袋,以蛙跳入场,跳到金大少床前时,大柱再吹一声响哨,这些人以一个优美的180度华丽转身站在金大少面前。 金玖非常满意,对大凤道:“上菜!” 对,你没有听错,金大少让上菜,金大少的早餐是在床上吃的,金大少的早餐永远只吃同一种东西。 白斩鸡! 没有人能像金玖爱吃白斩鸡这般衷爱着一种食物,金玖自从十岁那年摔傻了之后就没有更换过早餐! 可能你正在想:这也没有什么能令人惊奇的,谁还没有一两样喜欢的食物啊。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看到白斩鸡的份量!足足十八盘白斩鸡,用上好的白玉瓷盘端上来。 金大少靠在枕头上,随手一指:“我要吃那一只。” 这盘雀屏中选的白斩鸡幸运地被端到金大少那金光闪闪的锦被上,而余下的那十七盘也不会浪费,金大少从来就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这十七盘白斩鸡由床下站着的八名家丁和七名丫鬟分食,多出的两盘当然就是大柱和大凤的了。 主仆十八人享用了一顿和谐浪漫的早膳。其实不单单是早膳,午膳和晚膳也是这样普天同乐。 下人们对于这样的进膳方式鸡冻不已,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因为食物太过美味而活活撑死,又因为能与主子同屋而食感恩涕零引发心肌梗塞当场死亡,当然也有另类的,比如三个月前,就有一位新来的家丁鸡冻得难以自制,当场发狂跑出去,直到现在还在京城里奔跑呢,你若在京城大街上转上几圈,肯定能遇到他。 金大少吃完锦被上的白斩鸡,又喝了一碗清水,和对白斩鸡的衷爱一样,金大少只喝清水,你若是心疼他,想在里面加点糖,他只要闻一闻就能知道,不论冷热,保证把那杯水泼到你脸上,然后大哭痛哭,没有三个小时绝壁停不下来。 明白了吧,金大少的鼻子比狗都灵,别人用尝的,他却用鼻子闻,而且能闻个八九不离十。 吃饱喝足,金大少终于起身下床了。大柱和大凤给他洗脸梳头,头发梳成当下最时兴的朝天辫,衣裳是火火的大红缎子,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小花狗。 做为混搭先锋,金大少指指大柱脚上的青布鞋,大柱会意,连忙脱下来,给主子换上。金大少还是不满意,把那带着大柱脚香的鞋子拿到嘴边,毫不犹豫地一顿海咬乱啃,鞋子笑吟吟裂开了嘴,金大少满意地穿在脚上,又舒服又透气,真好。 吃饱喝足,打扮完毕,在卯中时,金玖准时走出家门,马车已经等在门口。 金玖每日卯中使要到城西桃然亭去遛鸟,金大少当然不是一个人去,他和大凤坐在马车里,车把式是大柱。 金玖手里提着黄金鸟笼,鸟笼里装着的鸟全身乌黑,叫起来“呱呱呱”,这是富贵鸟,是金大少用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桃然亭一带是整个京城最集中的遛鸟地,此时已过中秋,桃然亭里没有桃花,但每个清晨依然聚集着很多遛鸟的人。 金玖提着他的黄金鸟笼一出现,那些遛鸟的小老头立刻用深色套子把鸟笼罩上,再提着鸟笼躲得远远的。金玖知道,他们是自渐形秽,整个桃然亭也只有金大少的鸟会呱呱叫。 方才还是人头攒动,百鸟争鸣,一转眼就给金玖让出一大片空地,让他遛个够。 与众不同的人往往是孤独的,金玖和他的鸟却并不孤独,因为他们有钱,有钱人和有钱鸟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金大少,您的鸟可真棒,整个桃然亭独一无二”,跑过来欢迎这对富贵鸟人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小麦色的皮肤,健壮的身板,明亮的眼睛,他的手里捧着一只大碗,那是一碗白切肉,“金大少,这是我家小妹亲手做的鸟食,给您的鸟尝尝鲜儿。” 金玖看看面前比自己只矮一点点的少年,又看看少年端着的白切肉,他咧开嘴,嘿嘿笑了:“你吃一口,鸟吃一口。” 少年果真用手指拈进一片猪肉丢进嘴里,啪哒啪哒吃下去。 金玖又笑了,也伸出手指拈起一片,隔了金鸟笼扔进去,那只富贵鸟立刻捡着吃了,吃得津津有味。 金玖很自豪,整个桃然亭,也只有他金大少的富贵鸟会吃肉,别的傻鸟只会吃瓜子仁。 “金大少,您的富贵鸟该娶媳妇了,小的家里刚好有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 金玖一听瞪大了眼睛:“你也有富贵鸟?” “有啊,小的那只是姑娘鸟,您这只是公的。” “好啊好啊,快带我去看,我要看姑娘鸟。” “小的家就在离此不远的林子里,带您去看不是不行,只是姑娘鸟胆子小,只能见您和富贵鸟,别人不行。” 少年说着,指指后面跟着的大柱和大凤,金玖便问:“那让他们蒙上脸,姑娘鸟就不害怕了。” 少年的脑袋摇成拨郎鼓:“那也不行,就让他们站在这里装木头人不许动,等到富贵鸟和姑娘鸟进了洞房,您再回来让他们动弹。” “好啊好啊。”金玖高兴地又蹦又跳又拍巴掌。 大柱闻言脸上一沉,和大凤迅速交换了目光,走上一步,抡起拳头,对少年吼道:“哪里来的小骗子,找挨揍是吧!” 少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大碗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少年双手抱头,喊道:“吓死了,姑娘鸟快要吓死了。” “滚开!装木头人,谁也不许动!”胆敢吓坏姑娘鸟,真是混蛋! 金玖很生气,事情很严重。 大柱还要再说什么,金玖已经一脚踢过去,大柱立刻不敢再动,只能和大凤一起,眼睁睁地看着金玖和那个少年一起离去。 走出大约十步,少年忽然回过头来,对着那两个木头人调皮地做个鬼脸。 一一一 第八章天上掉下个林安儿 京城近郊的小山坡上有一片红枫林,这也是京城一景。此时正值金秋,丹红似火,溢彩流金,漫山红遍,如同红霞倾泻令人流连忘返。 金玖此刻便身在这片彤霞之中,阳光透过树梢照下来,把一切都染成金红。金和红也是金玖身上的颜色,他站在这里,尚显稚弱的身子和这片斑瓓眩目融为一体。 金玖看着这片枫林,终于想起来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和小媳妇在这里放风筝,风筝飞上天,小媳妇不见了。 “小媳妇,小媳妇!”金玖高喊,声音在林中回荡,他蓦然回首,这才发现,带他来看姑娘鸟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金玖害怕了,可他不知道那少年姓甚名谁,他只能一遍遍地喊:“姑娘鸟,你在哪儿,小媳妇,你在哪儿?” 回答他的只有他手里的富贵鸟:“呱——呱——” 金玖哭了,他不喜欢这里,这片枫林偷走了他的小媳妇,又偷走了富贵鸟的姑娘鸟,他要离开这里! 可是他却找不到来时的路,四周是千姿百态的枫树,深红浅红的枫叶密密匝匝,他已经被这片红色包围其中。 大柱、大凤,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哇—— 变声期少年公鸭一般的哭声与富贵鸟与众不同的鸣叫完美结合,在山林中回荡—— 哇—— 呱—— “你是......你是金哥哥?” 很多年后,金玖依然认为,此时此刻他在红枫林中听到的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宛如天籁。 不知何时,一个小女娃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她就像是踩着云,走路没有一丝声响,就像是传说中的仙子,而她的人也像仙子那么美好,不对,在金玖眼中,这就是仙子! 小女娃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淡红的衣裳,梳着两只可爱的小抓髻,系着和衣裳一样颜色的丝带,她长得白白胖胖,脸蛋就像剥壳的熟鸡蛋,嫩得能掐出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笑意,娇俏的小鼻子,还有一张花瓣似的小嘴。 “你认识我?”金玖用衣袖抹一把鼻涕和眼泪,在京城,敢说不认识金大少的并不多。 小女娃点头:“你是金哥哥啊,上次你还带我来这里放风筝呢,你忘了吗?” 金玖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瞪成了铜铃:“你是小媳妇?” 小女娃继续点头:“我就是你的小媳妇啊,我叫林安儿。” 金玖挠头,小媳妇好像就是叫林安儿。 “小媳妇比你瘦。” “我三天不吃饭就变瘦了。” “你真是小媳妇?” “是啊是啊,我爹爹是骁勇伯林钧,我娘亲是诰命夫人岳氏,你是金玖,你爹是金炳文。” 金玖再挠头,终于破涕为笑:“这两年你去哪儿了?” 林安儿不假思索,对答如流:“那日咱们一起放风筝,金哥哥越跑越远,我追不上你,就在这里迷了路,我又累又困,就在树下睡着了,醒来后一位老奶奶救了我,可我惦记着金哥哥,每日都到这里等着你,今天终于等到了,金哥哥,安儿好想你啊!” 金玖瞪大眼睛,显然他被小媳妇讲的故事深深得打动了,这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动听。 “小媳妇,以前你不是看到我就哭吗?” “那时我才两三岁,不懂事。” “那你如今几岁了?” “五岁啦,我已经长大了。” “那你愿意给我当媳妇不?” 林安儿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我太愿意了。” “他们都说我是傻子。” 林安儿的大眼睛就像沾了水的星子,看不到一丝谎言:“金哥哥是傻得可爱。” “那你以后还咬我吗?”说着金玖把手背给她看,上面依稀可辨,还有几个小牙印。 林安儿心疼得用手指沾了唾沫给他揉了揉:“我不咬你了,对不起啊金哥哥。” 金玖笑得眯上了眼睛:“这是三婶养的小花狗咬的,不过你比小花狗要好玩,你就做我的小媳妇吧,有我罩着你,没人欺负你。” 林安儿也同样笑得眯上眼睛:“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了,我只记得要找到金哥哥。” 金玖耷拉下脑袋,看着脚上露出脚趾头的青布鞋:“小媳妇回来了,可我找不到家了。” 林安儿蹲下身子,伸出小胖手摸着金玖的鞋子:“金哥哥,你的鞋子破了,就像张开嘴的大石榴。” “小媳妇,你喜欢吃石榴?” “嗯”,林安儿那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里罩上一丝泪光,从家里带出来的大红石榴已经被婶婶打烂了,“我喜欢吃家里种的大石榴。” 她就是小妹,而那个把金玖带到这里的少年就是司空天野。 那日他们和一堆金兰兄弟来到苏镇后便分道扬镳。司空星在苏镇落网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江湖,从四大门派的大侠到下五门的小贼全都汇聚这里,小小的苏镇顿时成为鱼蛇混杂之地。 这些人当然不是冲着司空星来的,也不是冲着抓住司空星的铁鹰来的,他们的目标是金刚经! 金刚经不但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藏着金家的大秘密。有人说金家祖先在塞外藏了一个巨大的宝藏,金刚经里藏着的就是寻宝图! 苏镇不但汇集了大侠和小贼,也汇集了一群像他们一样的寻梦少年,拜师学艺就是苏镇上听到最多的四个字。 司空天野和小妹没有去拜师,他们选择了劫囚车! 他们一个十岁一个五岁,武功低微,劫囚车的细节可自动忽略,总之是被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抓住他们的就是名捕铁鹰。 囚车里根本没有他们的爹爹,司空星做为头号重犯,已经被偷偷押送京城了。 铁鹰在六扇门为官二十年,经他手抓住的贼无一不是江湖上属一属二的高手,因此,兄妹两个非常自豪! “你们也能劫囚车?” “我们要救爹爹!”兄妹俩挺起小小胸膛,声音中带着骄傲。 铁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你们还小,我可以把你们放了,回家好好读书吧。” “我们不走,有爹爹才有家,你抓了爹爹,我们没有家了。” 铁鹰冷漠地看着这对小兄妹,心里却多了一丝柔软:“赃物没有找到,你爹就不能定罪,他一时半刻死不了,你们跟着我去京城吧,有本事就去给他脱罪吧。” “脱罪?我爹爹能脱罪?”兄妹俩的小眼珠子全都瞪圆了,四朵小火苗一齐跳动。 “只要原告不再追究,那这案子便就不做数,你爹就能放出来了。”做为捕快,这是铁鹰最不想发生的事,但是看着这对孤苦无依的小兄妹,他却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原告就是天下第一金的金家,只要金家把状纸撤了,那这案子便就不了了之。司空星的罪名是偷了金刚经,但是金刚经没有找到,找不到金刚经,司空星的罪名就不能成立。 大成是法制社会,兄妹两个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他们跟着铁鹰来到京城;接下来扮成小叫花子在金家附近打探了几日;接下来司空天野在桃然亭“巧遇”金玖;接下来小妹变成了林安儿! 啊,好戏正式开始了! 一一一 第九章是真是假 金大少被司空天野前脚带走,大柱大凤后脚就追,可是哪里还有两个孩子的身影,谁让他们被逼着装成木头人来着,就那么一小会儿,人就不见了。 大柱和大凤只好马不停蹄回府报告,还没到大门口,就见从府里冲出一群人,带头的是金家三房的金炳礼,金炳礼是金玖的亲叔叔。 “三爷,大少爷他......” 没等大柱说完,金炳礼一挥手,道:“先去红枫林,你们弄丢了主子,回来再收拾你们!” 就在大柱大凤回来之前,一个小乞丐告诉门房,在红枫林看到一个像金大少的傻小子! 整个金家都知道这个时辰金玖应该在桃然亭遛鸟,京城里的傻小子很多,能像金大少那样有特点的却没有。 这个消息从门房传进来,恰好金炳礼正要去铺子里,听闻后便亲自带人去了红枫林。 他们刚到红枫林,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呱呱呱”,富贵鸟在这里,金大少肯定也在。 寻着鸟叫声,他们看到一棵枫树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背靠着巨大的树干,睡得正香。 两人都是张着嘴流着口水,富贵鸟就在他们身边呱呱叫着。 林安儿就这样跟着金玖回到金家。金玖对三叔金炳礼道:“我找到小媳妇了,她就是我的小媳妇林安儿。” 对于这件突发事件,整个金家无人相信! 林安儿被带到金老太太面前,屋子里只有金老太太和周氏,林安儿生平第一次来到大户人家的屋子,她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原以为这金家都会如金玖那般,不是金就是红,可这老太太的屋子里就很是素雅古朴。案子上的那只掐丝花瓶看起来年代久远,花瓶是里插着几枝金菊,幽幽淡淡。墙上几幅花鸟,应是名人笔墨,上面大大小小盖了一堆印章。 金老太太穿着蜀锦大袄,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神态安祥地坐在炕桌旁,周氏则在下首坐着。 “你是林家小姐?” 林家小姐初进金府时只有两岁,母亲新丧,从小带大她的乳娘偏又染了风寒,林家怕传给小姐,便没让她跟着一起过府。两岁的孩子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不吃不喝,整日啼哭。 金老太太微眯起并不昏花的眼睛,仔细端详着炕下站着的小女娃。大柱说得清楚,玖哥是被个小骗子拐到红枫林的,可偏就在那里遇到林安儿。林安儿丢了两年,如今刚说要继续找,她就自己出现了,这事太不寻常了。 “我叫林安儿。”林安儿的声音又嫩又脆,奶声奶气。这些大人真是糊涂,她已经和好几个人都说过了,可他们还要问。 金老太太冷笑:“你是林安儿?这是谁教给你的?告诉婆婆,婆婆给你糖吃。” 林安儿想起狼外婆,不知为何,这位长得慈祥,看着和蔼的老太太却让她想起狼外婆。 林安儿不喜欢狼外婆,所以她环视四周,又看看金老太太和周氏,小嘴扁了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要金哥哥,我要金哥哥。哇——” 金老太太和周氏都是生过孩子带过孩子的妇道,看到林安儿哭成一团,知道是小孩子害怕了,不是害怕还能是装的吗?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有大人教着,也装不成这么像。 两个婆子拿了糖果塞到林安儿手里,姐儿宝儿的叫着,想要从她口里问出话来,也要先哄得不哭了才成。 林安儿却是不买婆子们的帐,糖果递到嘴边,她就是摇着头不肯吃,只是哭着喊着要金哥哥。 婆子们使出全身解数,林安儿总算是停下了哭声,把手里的花生糖塞进小嘴,咯嘣嘣嚼起来。 周氏见到连忙凑过身去,笑盈盈地问道:“小妹妹真乖,告诉婶婶,你叫什么名儿?” 周氏生得细眉细眼,笑起来更是看着喜人,林安儿不再紧张,她抬起小脸,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我叫安儿。” “婶婶是问你叫安儿之前,你叫什么啊?婶婶猜啊,你一定不记得了。” 林安儿小嘴嘟起来,有些不服气,她是个聪明孩子,她一定记得的,于是她终于想起来了:“小媳妇,我还叫小媳妇。” 周氏的脸色变了,整个金家都知道,玖哥儿一直把林安儿叫成小媳妇,莫非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女娃,还真是林安儿? 硬得软得都试过了,两位精明过人的妇人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有试出来。 眼前的林安儿,除了比三年前从林府接过来的小女孩胖了一圈,别的看不出有何相同,也看不出有何不同。两三岁的林安儿,留给众人的印像除了哭还是哭。 如果硬要找出一丝相同,那就是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但是只凭一双眼睛就让金家认下这个长房媳妇,这也太儿戏了,金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 她刚想示意周氏继续试探,屋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推开了,一股子秋日里特有的凉风吹了进来。 若问在金家,还有谁敢这样直闯老太太的屋子,那么整个金家的人会异口同声告诉你:“金大少!” 金玖身后还跟着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这两位当然不能贸然进入寡嫂的屋子,金玖闯进来,他们两位却还站在门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金老太太自是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吹风,强挤出一丝笑容:“三老爷四老爷既然来了,那就请里面坐吧。” 金玖却已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抱起林安儿:“小媳妇,原来你藏在这里,我以为你又丢了呢。” 林安儿看到金玖,哇的一声又哭起来:“金哥哥,安儿怕怕,安儿怕怕。” 金老太太斜睨一眼这对小儿女,似笑非笑地道:“三老爷四老爷,你二位的消息倒是灵通,玖哥儿刚带了这丫头回来,你们就上赶着来了。” “嫂夫人,林小姐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喜事?”金老太太冷哼一声,“二位不觉得这喜事来得太巧了吗?” 三老太爷眼睛看向金玖和林安儿,见金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桔子喂给林安儿,林安儿则笑嘻嘻抓起桌上的糖,塞进金玖嘴里,还把粘乎乎的小手在金玖身上蹭蹭,金大少竟然没有生气。 三老太爷微微一笑,对金老太太道:“嫂夫人,喜事当然要来得巧才能来得妙,除非把骁勇伯林氏伉俪从坟墓里拉出来滴血验亲,否则谁也不能证明这女娃儿的真假。既然玖哥儿说她是真的,那她就是真的,皇后娘娘慧眼识珠,更是能认定她就是林爵爷唯一的骨血。” 三老太爷的话说得很清楚,金家需要的是林安儿,如今林安儿回来了,不论她是真还是假,她就是林安儿! 金老太太死死盯着三老太爷的眼睛:“三老爷的意思,就算是有人布局以假乱真,我金家也要吃亏认下?” 三老太爷喝了口茶,这才一字一句地道:“金家若是因此而做不成皇商,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嫂夫人一再纠结这等小事,莫非是不想让金家做皇商,重震旗鼓?” 一一一 第十章金家长媳 三老太爷的这番话不留情面,显然这是要扯破脸了。 金老太爷兄弟四人,老二不到二十岁上被父亲派出去做生意,一走就是几十年,生死未卜,他走时没有成亲,也没有后人。因此,到了金老太爷执掌门户时,金家说是四房,却只有三房。 金老太爷一脉的长房住在金家老宅,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分住在东府和西府,三套大宅子都是一墙之隔,因而谁家有些什么事,想不知道都难。 金老太太是继室,长子金炳文是金老太爷发妻所出,而这位已故的发妻丁氏无论出身还是嫁妆都强过金老太太几条街,丁氏死后,她的嫁妆就由金炳文继承,金炳文是长房长孙,娶的正室当然也是门当户对,当年十里红妆,在京城一时成为佳话。 金玖名下不但有金炳文的资产,还有先祖母丁氏和母亲李氏的,而他又是金家嫡长孙,别说是外人听着眼红,就是祖母金老太太和她的一干儿女也是从心里酸到外面。 老二金炳善和老三金炳礼这些年没少动用金玖的产业,金老太太是掌家,这种事若是没有她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林安儿不回来,金玖就是光杆一人,顶多日后娶个小户女为妻,母亲李氏的娘家已经败落,金玖若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一切便都落到金老太太的儿女手里。 但若是林安儿回来了,那情况便就不同,放下皇商的事不提,单只骁勇伯府的林家,就是五个金家也惹不起。 仕农工商,金家排最后一位,而林家不但出仕,且还有爵位。金玖有了这个大靠山,他就是傻子,这族长的位置也落不到长房别人的头上。 三老太爷的话很清楚,你这位继祖母打心眼里不想让金玖娶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坏了你的如意算盘。 金老太太显然没想到三老太爷竟能撕破脸说出这番话,三房四房与执掌门户无缘,便就想尽办法插手长房的事,若非这两房的坚持,金炳善早就撑起门户,哪像如今这样,全家人捧着个傻子当宝贝。 金老太太这些年大风大浪也经得多了,不怒反笑:“三老爷,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孤儿寡母容不下一个养媳妇?还是说因为咱家玖哥儿有病,就要连来路不明的女子也要巴巴的接下来?玖哥儿没了爹娘,我这做祖母的自是要给他做主。” 三老太爷是有备而来,今日他听说林安儿回来了,心里便早有打算。他一指金玖,对金老太太道:“既是如此,那就问问玖哥儿的心思,当日弄丢林小姐的是他,今日将林小姐找回来的还是他。” 说着,三老太爷微微欠下身子,放慢声音问金玖:“玖哥儿,长辈们都在这里,你只需说一句,眼前的这个媳妇你认还是不认?” 金老太太在心里暗骂:老狐狸,玖哥儿是傻的,你这句话算是把他套进去了,媳妇是他找回来的,他能不认吗? 果然,金玖把手里大半个桔子全都塞进林安儿的小嘴里,这才笑嘻嘻地大声道:“我认啊,这是我的小媳妇。” 林安儿被桔子塞得差点背过气去,咕咕地发不出声音,一旁的婆子连忙用手去抠,把桔子抠出来,林安儿干呕了几声,重又哭起来。 金玖见小媳妇哭了,气哼哼地一把推开婆子,抱起林安儿跑了出去,直到雕花木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还能听到林安儿的哭声。 两位老太爷和金老太太半晌没有说话,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了,从此后,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就是金家的长孙媳妇林安儿。 过了好一会儿,三老太爷才道;“明日我便让人往皇后娘娘那里吹吹风。” 金家做的是金器生意,这些年少不了和宫里打交道,别的事做不到,林安儿回来的消息还是能很快传到皇后耳朵里。 放下三位长辈各怀心思不说,金玖牵着林安儿的小手,正在检阅他的军队。 金玖的军队除了大柱大凤,还有八名家丁七名丫鬟,外加乳娘陈妈妈和三个婆子。 金家老宅是五进的大宅子,花园亭阁还有个小戏园子,金玖住的园子名叫金满园,是金家最大的园子,这是以前金炳文的住所,也是金家历代族长的居所。金老太爷仙去后,就连金老太太也只能屈居在福满园。 林安儿以往是住在跨院,没有圆房前,自是要和金玖住得远些,虽然他们还都是孩子,可也要避讳着。 金玖和林安儿刚刚检阅完军队,那边周氏就让人把林安儿以前住的跨院收拾出来,又送来一整套崭新的帐笼被褥,还派了几个婆子和七八个丫鬟。 既然金家认下了林安儿这个媳妇,那自是要做得好看,免得让族里的人说三道四。 周氏和三房金炳礼的媳妇汪氏,连同四小姐金明珠,一起陪着林安儿来到跨院,下人们已经在等着她。 林安儿的眼睛从一干下人的脸上扫过,忽然抬起头问周氏:“我从娘家带来的姐姐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对于林安儿的身份,这三个原本是谁也不相信,可既然老太太也无话可说,那就先当她是林安儿,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那就是手里的面团,随她们整治。 可是林安儿忽然问起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这三人都是吃了一惊。这丫头能够认出这些人不是以前侍候她的,莫非她真的是林安儿? 当日林安儿来到金家,贴身的乳母虽然没有跟过来,可也带着四个丫鬟,她还没有正式出嫁,林家没给嫁妆,但头面首饰日常用具却是一样不少,外人一看便知,这是爵府嫡小姐的气派。 林安儿丢了以后,这四名丫鬟被分到金家各处,丫鬟没了,林安儿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也就让二房三房还有金明珠给瓜分了,原就是两三岁没留头的小丫头,这些物件她也用不上,以往还有娘家的丫鬟看着,如今主子和丫鬟都不在了,那就大家人手一份看着拿吧。 周氏和汪氏拿得少,好东西都给了小姑金明珠,金家姑娘也并不缺这些,可是一想到那个傻子抢了自家哥哥应得的东西,就恨不得把他媳妇的东西全都拿光。 眼前的这六七个丫鬟,林安儿一个也不认识,这些人也不认识她,个个面无表情,连一个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都没有,当然也就不会有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 这件事说穿了也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可是周氏、汪氏和金明珠却没有想到,那四个丫鬟就在府里,可却不想让她们回来,她们回来了,从林安儿这里拿走的东西就要全都送回来。 她们刚想到那些东西,林安儿便又问了:“怎么屋里的东西都是新的,我从娘家带来的那些呢?还有我的首饰呢,给我拿来瞅瞅,我看看有没有少的坏的。” 一一一 第十一章三堂会审,巴掌伺候 屋子里并不是很安静,那群丫鬟婆子谁也没拿这个五岁小孩子当主子,也知道这三位太太小姐没把她当回事,所以交头接耳,嘻嘻哈哈。 林安儿的声音并不高,五岁的孩子都会有些咬字不清,可她却说得清清楚楚。 周氏和汪氏交换个眼色,一起看向金明珠。金明珠虽是未出阁的姑娘,但深得金老太太和两位兄长宠爱,两个嫂子也要常常看她的脸色。 两年前,林安儿刚到金家时,金明珠只有十二岁,却也知道如果这个爵府出身的林小姐做了她的侄媳妇,十几年后再生下嫡长子,不但她的哥哥们永无出头之日,就连府中掌家的权利也要从金老太太手里交出来。 因此,她这个做姑姑的,对这个小丫头没有一点好感,好不容易盼着她丢了,没想到冷不丁的又冒出来,母亲和嫂嫂都说这是个假货,她虽然分不清,可也从心眼里讨厌这个小丫头,更何况这丫头竟然问起那些首饰。 那些首饰里有几样她很喜欢,母亲不让她随便戴出去,说那上面有标记,是太后皇后赏给诰命夫人的,这样的东西她就是不戴,看着也觉得欢喜。 别说就是眼前这个小屁孩问起,就是真的在她屋里看到,她也不会还回来。 “什么首饰啊?你这么小哪有首饰,等你长大了,让老太太赏你几件就是了。” 金明珠只有十四岁,她可没有练就周氏的功力,她所有的不高兴都在脸上挂着,说话的声音也恶声恶气,满满的不耐烦。 林安儿从小就是爱哭鬼,被蚊子叮一口也会哭个不停,金明珠故意粗声恶气说话,原以为她会吓得哭个不停,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林安儿非但没哭,还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周氏,就好像是周氏在同她说话一样。 “原来我娘家什么首饰都没给我,见到堂兄时我要问问他,我娘亲的遗物、还有我满月、周岁时亲戚们送的物件儿,他们为何都不给我带过来。” 周氏心里咯登一声,更是肯定这小丫头背后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否则五岁大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世袭了骁勇伯爵位的,就是林安儿的堂兄林祖光,林安儿丢了也就丢了,可如今她回来了,那就还是爵府嫡长女的身份,且她的父母是为国捐驱,她的身份比以往更高。这样的身份,当日离府时,别说是头面首饰,就连一双鞋一条汗巾也会有登记。 林安儿回来,不出三日,林府便会有人来接她回去小住,到时林安儿真的问起这事,只消拿出帐单一样样比对,到那时金家的脸面就丢尽了,到时连金老太太也保不住她们。 周氏的心思,当然不是金明珠那样的小丫头能比的,她立刻堆起笑容,柔声道:“我的好姑娘,这事莫要心急,你不在的时候,老太太担心你屋里的物件让人偷了,就给你收起来了,掌管钥匙的婆子这几日请假了,等她回来了,就原封不动给你送回来。” 林安儿在心里偷笑,你可真会骗小孩,可惜还是做贼心虚,我一个小孩子哪会记得有多少首饰,不过就是诈你们一下,你们就都相信了。 她又指指那些丫鬟婆子,脆生生地道:“我不要她们。” 周氏咬咬牙,问道:“那是要以前你从娘家带来的那几个吗?” 林安儿把脑袋摇成拨郎鼓:“不要,不要,我要金哥哥屋里的,她们会学青蛙跳。” 周氏暗暗松口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担心的就是林安儿吵着要那几个从林家带来的丫鬟,既然不是,那她要谁就给谁好了。 “好啊好啊,一会儿婶婶就去和大少爷屋里的陈妈妈说说,给你挑几个跳得最好看的送过来。” 林安儿高兴了,抿着小嘴打量着屋子,她知道这三个人也在打量着她,于是她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婶婶、姑姑,你们看着我干嘛?” 周氏和汪氏还没说话,金明珠已经咬牙切齿:“假货才怕让人看,你是假的吗?” 林安儿扬起小脑袋,笑咪咪地上下打量金明珠,小眼神里都是挑剔。 金明珠被她看得发毛,怒道:“我是你婆家的姑姑,是你的长辈。你没大没小看着我干嘛?” 林安儿委屈得扁扁小嘴,学着金明珠的口气:“假货才怕让人看,姑姑你是假的吗?” 林安儿说话奶声奶气,但学起金明珠却惟妙惟肖,屋里的那几个还没走的丫鬟已有忍不住捂着嘴笑的了,金明珠在府里骄横惯了,哪受过这个,俏脸一红,扬起巴掌就朝林安儿扇了过去。 林安儿原本坐在炕沿上,金明珠的巴掌扇过来,也不知怎地,林安儿忽然就窜到金明珠身后了,金明珠的手掌已经挥过去,一下子扇空了,用力过猛,人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气得转身再打,周氏和汪氏却已经扶住了她:“妹妹,消消气,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老太太还在等着咱们,咱们快些过去吧。” 金明珠哪里肯依,挣扎着还要去打林安儿,林安儿远远站在一旁,冲她做个鬼脸,偷王之王的女儿还能让你打到,小样儿! 哥哥说得对,当卧底并不轻松,这才是第一天,除了三堂会审,还有巴掌伺候,她们敢这样嚣张,想来以前两三岁的林安儿被她们欺负惯了的,难怪连金家的门子都知道那位林小姐是个大泪包,从早哭到晚,小孩子整日又惊又怕,不哭才怪呢。 她是来做卧底的,可不是来当受气包的,她若是只软蛋,要么被人当假货扔出去,要么就像以前的林安儿,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她要在金家站稳脚跟,只有这样,才能想出法子让金家撤掉状子,给爹爹脱罪,然后和爹爹哥哥,像以前一样,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 林安儿整整衣裳,做出个可爱的表情,对正在阻止金明珠扑过来的周氏道:“婶婶,麻烦你回老太太,就说务必在我回娘家之前,让那婆子把首饰和那些好玩的物件都送回来,免得我光秃秃回娘家,让堂嫂们难过。” 一一一 第十二章把金家坐穿 这边金老太太半推半就认下林安儿,那边三老太爷已经打发自己的亲儿子金炳兴去林家报喜了。 两日后,不只是林家来人了,就连林安儿生母岳氏的娘家也来人了。 林家来的是林家五老爷,林安儿的叔父林镇,岳家来的则是林安儿的亲娘舅岳阳。 这两位都是有功名的,金家是平头百姓,钱再多在当官的面前还是矮一头,更何况林安儿来到金家三年,就丢了两年,说起来金家理亏。 林、岳两家都是武将出身,也都不是和蔼可亲的类型。这两人即使见到金家三位长辈也是板着扑克脸。 林安儿被带到前面大厅时,就看到了这两张扑克脸。 她不知道哪位是叔叔,哪位是舅舅,但当年的林安儿也不过两三岁,或许她也分不清呢。 这两位娘家亲戚全是一副吃人的样子,林安儿的小脑袋转了转,那个看上去更强悍一些的肯定是亲娘舅了。 果然,她猜的没错,岳阳的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他看都没看金家人,对坐在对面的林镇道:“长姐为一品诰命,以身殉夫,节烈恸天,万岁在她身后追赐忠烈夫人的名号,林家虽为伯府,但忠烈夫人也只出过长姐一位吧,那为何却将长姐唯一血脉送给人家做了养媳妇,让长姐在天之灵何能安息?” 林安儿被金家接走做童养媳的事,林家确是心虚,虽说是当时的权宜之计,可偏偏林安儿又丢了,林家在岳家眼里,就变成袭了人家爵位却扔了人家孩子的狼心狗肺之徒。 林家虽是世家,但真正将林家光宗耀祖的却是林安儿的父亲林钧。二十年前大将军吴奔作乱,于北地登基为王,欲与大成平分天下,年方十八岁的林钧跟随父亲出战,父亲首战而败,朝廷降旨摘了林父的乌纱,林钧为保林氏一族名声,自愿带兵深入北地极寒之地,最终林钧率五万军士浴血奋战,击破吴奔二十万大军,平复叛乱,也赢来骁勇伯的封号。 所以说,林家的一切都是林钧用鲜血换来的,就连京中那些王公贵胄提起骁勇伯都要肃然起敬。可如今林钧唯一的骨血却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外人笑而不语,岳家却是第一个不答应。 林镇理亏,当初这件事是长辈们应允的,但眼下这个擦屁股的事却落到他身上,好在林安儿找回来了,好在还有个金家能做出气桶。 别看林家是武将出仕,可论起诗文来并不输于其他世家,这也是京城那些仕族不敢小看他们的原因之一,就连以清流榜样自居的帝师府崔家,去年也与林家联姻了。若非林钧年少未成亲时就同金炳文订下儿女亲事,以林安儿的出身,就是做个亲王正妃都不为过。 因此,每每想到林府嫡长女竟嫁做商人妇,林家就是一肚子气,但那是林钧的决定,就是长辈也不能更改。想到此处,林镇的火气就来了。 以他的出身教养,当然不能指着鼻子骂娘,可话里话外也是带了火药味,不但林镇骂,岳阳也骂,总之亲叔和亲舅没一个是好惹的。 别说金老太太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就连底下站着的一干子金家晚辈,也个个面红耳赤,可却没人敢反驳。林家理亏,金家更理亏。 林镇骂够了,这才言归正传,他是奉了族中长辈的吩咐,来接林家小姐回去的。这时候岳阳倒是和林镇同一阵线,只是补充一句:林家养不起林安儿,岳家来养! 在林家和岳家人面前,金家平日里高涨的气焰如今只是快要燃没了的蜡烛,而林镇说的话却不像是让林安儿回娘家小住那么简单。 “侄女年幼,族中长辈商议后,决定还是先接回去由长辈们亲自抚养,待到及笄后再谈婚论嫁。” 听听,虽说没有直接退婚,可这话里话外都是缓期执行,以观后效的味道。 林家并未借故退婚,也只是说接林安儿回娘家,金家人原该松了一口气,可是三老太爷却心里焦急,这个节骨眼上,林安儿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金家。 林安儿回来不过三日,三老太爷却已经让人把风声吹进皇后娘娘的永华宫,据给皇后梳头的太监说,看皇后那个抹眼角的动作,宣林安儿进宫相见也就是这几日了。 同样是进宫,也要看是从哪里进宫,从金家进宫,和从林家进宫,那是绝壁不一样的。 三老太爷也只是好言好语地挽留了一下:“贵侄女刚刚回来,还是让她休养一阵子,待到立冬后再归宁不迟。” 林镇立时火了:“怎么?我林家连接嫡小姐回娘家都不成了?林家和金家是堂堂正正订亲,可并非签的卖身契!” 林安儿翻翻白眼,自家叔叔和自家舅舅哪个都不好惹,他们是有备而来,不把自己“抢”回娘家誓不罢休。而且看这个阵势,回了娘家再想回来那比登天还难。 她不能离开金家,她是卧底是无间道,没听说过有无间道被人抢走的事。 金家一大家子被娘家人逼得快要没折了,且,以金老太太为首的那群人还巴不得自己回娘家呢,就连三老太爷四老太爷,也不过把她看做一次性纸巾,擦完鼻涕再丢掉。 我不是纸巾,也不想回娘家,我就是要把你们金家坐穿,不给爹爹脱罪,我哪里都不去! 指望着金家人留下她,还不如自己靠自己。 林安儿哭了,哭得声嘶力竭,直到这如平地惊雷的一声儿啼传来,那群脸红脖子粗的成年人才注意到这个小丫头。 那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就好像压根不知道她才是主角一样,让林安儿很是不服。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儿啊,安儿想你们,哇——” 林安儿记忆中所有哭的次数,加在一起乘以三倍,都不如来到金家这三日,以往和爹爹哥哥在一起,除了幸福就是快乐,如今化身大哭包林安儿,不把长城哭倒我就不是好汉! 林镇和岳阳最后一次见到林安儿时,她还是抱在怀中的两岁幼儿,眼前的小丫头胖得像只小肉球,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都是眼泪,红袄红裤小红鞋,脖子上带了只镶红宝石的金项圈。 不论怎么看,这小丫头都不像是受尽虐待的童养媳,就那一身小肥膘,一看就是吃好粮食长大的。 “九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叔父今日便接你回家去。” 林安儿这才知道,她在林家排行第九。她用手背抹抹眼泪,抬起湿答答的小脸看着林镇,眼神就像受惊的小鹿:“五叔,安儿哪里也不去,爹爹娘亲让我留在金家,我就要留在这儿。” “你爹爹娘亲何时说的?”林镇一头雾水,兄嫂过世时,林安儿在京城老宅,且她当时只是两岁幼儿,兄嫂如有遗言也不会直接留给她。 林安儿吸吸鼻子,扁扁小嘴,这才说:“安儿做了一个梦,爹爹娘亲让我到红枫林找金哥哥,跟着金哥哥回家去。金哥哥的家不就是这里吗?” 大厅里一屋子人,可此刻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到,林安儿说完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金老太太看一眼三老太爷,心里骂道:老不死的,你竟能让这小女娃编出这样的话,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小媳妇在里面,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门口传来吵闹声,紧接着守门的家丁被人噗通一声推了个四脚朝天,一条人影闯了进来。 一一一 第十三章别人不吃,你就不吃 金家、林家、岳家,这大厅内三家人都在,齐刷刷全都看向闯进门来的那个冒失鬼。 只见金玖穿件红色绣金花的袍子,半敞着,只系了一半的盘扣,已是秋日,他却赤着双足,未着鞋袜,显然急着出来,没等丫鬟们给他穿好衣裳就跑出来了。 “小媳妇呢,小媳妇”,金玖一个箭步就跑到林安儿面前,似是怕人吓到她,竟然当众脱了外袍把林安儿从头到脚蒙上,嘴里还喊着,“小媳妇,不怕不怕,金哥哥在这里。” 林镇和岳阳都是第一次见到金玖,他们一时未能把眼前的傻小子和自家女婿联系到一起。 看到傻小子对林安儿“动手动脚”,正欲发火,忽然想起传说中金玖脑子不灵光的事情来,这哪是不灵光,这分明就是个白痴啊! 林安儿被金玖用袍子蒙了个严严实实,她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啊! 方才她抛出催泪弹,触动叔叔和舅舅的心弦,眼看就能令他们松口把她留在金家,可偏偏这个时候金玖出现了。 传说金玖是傻的,传说和眼睁睁看到这是两码事,林安儿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叔叔和舅舅眼下定是恨不得去撞墙了! 事实证明,林安儿的脚趾头只猜对一半! 林镇和岳阳何止是想撞墙,他们想杀人!若是手里有刀,他们说不定一刀劈下去,让金玖永远不能长大,再也没有机会祸害林(岳)家姑娘。 于是屋里忽然多了一声脆响,林安儿人在锦袍里面,也能分辨出那里摔杯子的声音。 掷杯为号?动用武力把林安儿抢走? 其实吧,林镇也不过是气得发抖没握住手里的杯子而已,只是林安儿拍过的电影里大多有掷杯为号这个情节,因而她误以为要开战了。 林安儿心里一急,手脚一阵乱蹬,竟把高出她三个头的金玖踹了个跟头,而她自己也被宽大的袍子绊倒,结结实实趴在金玖身上,金玖双臂一伸,把她抱个满怀。 没办法,谁让她蒙着头什么都看不到呢。 这成何体统! 林安儿虽然只有五岁,可也是冰清玉洁的名门淑女,就这么倒在男人怀里,还......还......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 “小畜牲,放开她!” 亲叔和亲舅一起扑过来,抓色|狼,救侄(甥)女! 其实这件事的受害者是金玖,林安儿虽说是软绵绵香喷喷,可小肉球的份量却不轻,把金玖砸得七荤八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两股大力向着相反的方向扯了起来! 金家人真的不高兴了,虽说他们也看金玖不顺眼,可谁家孩子被人当众叫“小畜牲”那也不高兴啊,小畜牲的亲戚那不也是畜牲啊,你林镇和岳阳有功名不假,可你们只是散官并无实职,你们牛叉什么? 好在金家人及时阻止,否则就这样一个拉一个扯,金玖肯定生生裂开,变成两片傻猪肉。 事情到此完全进入白热化状态,林安儿表示很难办。 可是她想错了,林安儿恨不得把脚趾头全都剁下来,每次都想错,你们太没用了! 方才还剑拔孥张的三家人,这时竟然坐下来谈判了,谈判标的当然就是她林大小姐。 其实这也不能怪林安儿的脚趾头没有见识,要怪只能怪她年纪太小,古代生活经历尚浅。 林安儿是金玖的未婚妻,早在林安儿周岁时,双方便已行过纳彩、问名、纳吉和纳征之礼,也就说,林钧夫妇在世时,金家便已送过聘礼了,如今若要退婚也并非易事,而方才林安儿和金玖当众那么一搂一抱,欧耶,还退个鸟婚,除非林家姑娘的贞洁名声不要了。 在场众人除了那两位主角不明白,别人全都心知肚明。林家和岳家对傻女婿一万个看不上,也要硬着头皮忍下来。 谈判结果,林安儿暂时住在金家,年根底下接回娘家,过了正月十五再送回来,她尚未正式出嫁,也就不用在婆家过年. 谈判完毕,林镇一语双关对林安儿道:“九丫头,若是在这里住得有何不妥,立刻便让人给娘家带话儿,你是爵府嫡小姐,身份贵重。” 林安儿看看金老太太,忽道:“五叔,您能让人把我在娘家的东西捎过来吗?我不想总借妹妹的项圈戴着。” 林安儿脖子上的镶红宝石金项圈是临来大厅前,周氏给她戴上的,总不能让堂堂林家小姐光秃秃去见娘家人吧。 她回来之后,周氏汪氏把拿走的物件都送回来了,无非是些周岁时别人送的金手镯长命锁之类,好东西一样也没有。这也不能怪在周氏和汪氏头上,林安儿从娘家带来的好玩意都在金明珠手里,想从小姑子手里把东西要回来,那比登天都难。 林安儿已经五岁,满月周岁时的那些东西自是不能戴了,因此周氏才拿了自己女儿巧姐儿的宝石项圈给她临时戴上。 林镇对女子的这些物件并不知情,他怔了一下,却正对上岳阳嫌弃的眼神,那眼神极有内涵,总之就是你们林家竟连我外甥女的东西全都扣下不给,穷疯了吧! 虽然周氏和汪氏是年轻女眷没在眼前,可金老太太何等精明,立刻就看出这中间的事儿了。 她招招手让林安儿过来,温和可亲地说:“你这孩子,你从娘家已是带来很多首饰,管钥匙的王婆子明日就回来了,到时你就能打开锁拿出来戴了,你是金家媳妇,吃喝穿戴婶婶们自会给你添置。” 林镇松口气,好在金老太太说句人话,侄女还小,说话不明就理,这若是让岳家误会,还以为他们私吞了亡嫂嫁妆,苛刻侄女。 “既然金老太太知道有这些首饰,想来府里也有清单,明日在下便让人抄录一份送来给九丫头拿着,免得旁人误会。” 林安儿松了口气,到时娘家的清单拿在手上,缺的少的,你金老太太都要给我补上。 金玖方才被人从林镇岳阳手中抢救出来,在屋外廊下哄着逗乐,这会子又跑进来,不管长辈们的脸色,拉着林安儿便跑了出去。 两人跑到外面,离开大厅很远,这才放下脚步,金玖问林安儿:“小媳妇,你是想回娘家,还是想留在这里?” 林安儿掏出帕子,踮起脚尖给金玖抹去鼻涕,柔声道:“金哥哥以后再也不要把我弄丢了。” “那你记着,只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别人不吃,你就不吃,你记住了吗?” 林安儿有些迷惑,为毛要吃别人的口水,那多脏啊。可她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安儿记住了,别人不吃,安儿也不吃,别人吃了,安儿才吃。” 一一一 第十四章您老省省吧 次日,宫里便传来了消息,宣骁勇伯林钧之女林安儿三日后进宫! 这三日,金家人仰马翻! 先是林家把林安儿带来的物品单子找出来,抄录两份,一份送到金家,另一份送到岳家,哼哼,你们岳家看清楚,我们可没有苛扣侄女一件东西! 物品单子并非是下人送来的,而是由林家十五爷林祥宇亲自送来。林祥宇是林钧的堂弟,林安儿的堂叔。 既然是林家十五爷亲自来了,那金家就要当着人家的面,把这些物事一件件清点,衣服鞋袜倒也罢了,首饰之类的金玉之物那是务必要点算清楚。 林祥宇年方十七,却已在乡试、府试、院试中连中小三元,在京城素有将门文公子之称,素得林家长辈器重。 林安儿初见这位堂叔,小心窝子就抽了,原来白面书生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位十五叔不但人长得帅,且一看就是文武双全,那胳膊那腿那身板儿,绝壁是个练家子! 林祥宇个子高挑,五官俊秀,眉宇间却又透出读书人少有的英气。面对金老太太,林祥宇温文而雅又不卑不亢,世家子弟的清贵和亲戚晚辈的谦恭,在他身上完美结合恰到好处。 金家人默默点赞,这就是世家子,即使不看家世,林祥宇的气度风仪也不是京城中那些纨绔子弟可与之相比的。 清单呈上来,金老太太没有展开,却直接递给了周氏:“炳善家的,你来看看。” 林祥宇虽然年轻,但也算是外男,周氏原本是应避开不见的,可方才金老太太却让婆子把她叫过来,还说自家亲戚无需避讳,周氏便就知道,金老太太是想着把这烂摊子推到她身上。 清单不过就是薄薄的一张纸,纸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抄录了一干物件儿,周氏只粗粗看来,眉峰便微微蹙起。这清单上的东西十之八九她都见过,却并非是在林安儿那里,而是在小姑金明珠的首饰匣子里。 金老太太是金明珠的亲娘,这当中的事儿她不会不知道,眼下却又把这烫手山芋扔到她这个做媳妇的面前,周氏一向认为自己是最能揣摩老太太心思的,可这会儿她却是一头雾水。 林安儿冷眼旁观,周氏既然不明白,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孩子当然更不清楚了。 那日姑姑金明珠连巴掌都招呼过来,林安儿便已经猜到这些首饰十有八九落到金明珠手里了,周氏虽然精明厉害,可也惹不起金明珠这个刁蛮小姑子,既然这样,金老太太不去自己找女儿要东西补窟窿,却把这事推到周氏身上,这不是老糊涂了吗?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林安儿彻底惊呆了。 周氏拿着清单,脸上的表情如同寒风里枝头上的那朵大红花,几分愁几分怨,偏偏嘴边还要含着笑。林安儿挺佩服她的,这副表情还真是挺辛苦的。 就在这时,给周氏解围的人儿出现了! 只见雕花木门从外面推开,一位丽人翩翩走来。她穿件鹅黄色缨络纹褙子,下面系着水红色长裙,梳着双螺髻,插了两只金蝴蝶,约末十四五岁年纪,粉面桃腮,杏眼含春,当真是个美人坯子。 这里是金老太太的福满园,并非是金家正式待客的大厅,金老太太执掌金家内外事务,林家来的是晚辈,又并非什么大事,自是要到福满园拜见金老太太。 而这位丽人便是金老太太的小女儿金明珠,显然这位金家四小姐并没想到母亲的客厅里会有外男,她的俏脸蛋顿时就红了,有些进退两难,只得站在门口,羞答答地对周氏说道:“二嫂,这是您让我从库房里取来的箱子,您看看可有拿错?” 林安儿这才注意到,原来金明珠手里还捧着只描金箱子,这时已有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走过去,从四小姐手里取过箱子,放到周氏面前的案几上。 林安儿是被安排站在金老太太身边的,她个头小,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谁也没有留神的事她却注意到了。 她看到周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 显然周氏也没想到金明珠会突然捧了箱子进来,她是未出阁的小姐,若没有长辈允许,这种场合她是不会出现的,但金老太太也没有理由让她来这里,即便金明珠再好奇,也顶多躲在屏风后面偷看两眼,像这般大模大样走进来,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林安儿不明觉历,但周氏却已了然于胸。 老太太把清单交到她手上,并非是推委,而是让她为金明珠的出现找个因由。 一向帮着老太太打理庶务的周氏,在来这里之前,便让小姑金明珠去库房取这只描金箱子,“天真纯洁”的金家小姐并不知道这里有外男,便冒失地推门进来,这是她母亲的园子,她本就经常出入,没有避讳。 当然,这一切都是金老太太和女儿商量好的,或许就在林祥宇踏进金家那一刻起,母女二人便就想好对策,而她周氏,只是临时抓来做道具的。 众目睽睽之下,金明珠推门进来,已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这位将门文公子林家十五爷! 周氏看得清楚,林祥宇的眼神中有一丝惊艳,但以他的教养,很快便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 金老太太和金明珠要的就是林祥宇的这一眼,同女儿的终身大事相比,这只描金箱子又算什么! 林安儿也看到了林祥宇的惊鸿一瞥,热爱八卦的林小姑娘立刻就脑补出一见钟情之后的缠|绵场景,其细节借鉴了张生夜会崔莺莺,西门庆巧遇潘金莲等等经典画面。 描金箱子一打开,珠光宝气就亮瞎了林安儿的狗眼! 发了,这下子发了,她在电影厂的道具房里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且,这些不是道具,百分百真金白银真宝石! 清单上值钱的物件儿一样不少,林安儿从娘家带来的头面首饰都在这里。 周氏这才笑着对还站在门口的金明珠道:“有劳四妹妹,嫂子让你帮着拿的就是这只箱子。” 金明珠羞涩一笑,福福身子,转身离去,而她身上那似兰似蕙的清香却在厅内久久没有散去。 林安儿有一刹那的恍忽,这个娇羞腼腆的金明珠是那个动不动就打人的小姑姑吗? 天才!影后! 为了表示对天才影后的敬佩,林安儿的眼睛可没有闲着,就在金明珠出去的那一刹那,她在金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了三分得意七分满意。 狼外婆,狼奶奶,这一切果真是您老人家安排的。想让金明珠给我当便宜婶子亲上加亲,您老省省吧! 一一一 第十五章三老太太 将门文公子林祥宇在京城小有盛名,去年他连中小三元,又生得一表人才,自是成了诸多人家择婿的关注对象。林祥宇虽是出身爵府,却与封爵无缘,年纪小又没有功名,因此关注的多,提亲的少,林家长辈也不急着给他订亲,至今他还是小号王老五。 今年元宵灯会,林祥宇与几位同窗好友出尽风头,金明珠和一干富家千金远远地见到这位林家十五爷,心中就有了意思。只是若他今日不来给金家送清单,金明珠还真没把他和林安儿联系起来。 听闻林祥宇到了金家,金明珠就找到母亲问三问四,金老太太何等精明,女儿一说她便明白了,这林祥宇倒也是个不错人选,金家虽是巨富,可也只是商人,金明珠出身长房却并非长女,亲事本就高不成低不就,若是女儿能找到林祥宇这只潜力股,那自是一门好亲事。 于是母女两个便演了这么一出戏,周氏和林安儿便做了一回人肉道具,而那一箱子头面首饰就当做友情赞助了,找到林祥宇做夫君,一个描金箱子又算得什么。 但以眼下来看,林安儿是最大受益者,不管林祥宇对金明珠有没有“相亲”成功,这只描金箱子又回来了。 周氏从金大少那里调来四个丫鬟,不管她们以前叫什么名字,林安儿改了非常好听的新名儿,按年龄一字排开,从一至四,全都齐了。 “阿一阿二,你们给我化妆,阿三阿四,你们梳头发,我要戴上这些首饰。” 这四位是伺候金玖的,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脚麻利,行动迅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林安儿妆扮好了。 林安儿兴奋不已,满头珠翠,穿金戴银的重妆美少女就要出现了! 想像着自己即将变成千娇百媚的小妖精,她迫不急待一把抢过铜镜,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你们四个一定是嫉妒我青春貌美,一定是的! “这头上一坨坨的是啥?” “这都是您的首饰啊。” “那这五颜六色的大馒头又是个啥?” “小姐,这是您的脸啊!” 洗脸,给我洗脸! 古代美少女林安儿第一次华丽变身以失败告终! 除了这阿一至阿四,周氏还另外调来两个婆子和一名乳娘赵妈妈。林安儿已经五岁,当然早就不用吃奶了,乳娘也不过就是个名头,赵妈妈是她这里的管事。 既然三日后林安儿便要进宫,这以赵妈妈为首刚刚组队的后勤部也就忙碌起来。进宫时的衣裳行头都要打理妥当,林安儿的体重也要保持,小肉球才能彰显金家对她的疼爱。 老太太交待过,林小姐进宫的事关系到金家日后是吃粥还是吃燕窝,因此不能有一点闪失。 林安儿心里清楚,只要到宫里转悠这么一圈儿,她在金家就算是站稳脚跟了,再有人敢叫她“假货”,那就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更是意味着整个金家都犯了欺君之罪,不对,是欺君妻之罪,总之都差不多啦。 到了三天中的最后一天,东府就来人了。林安儿这才知道,陪同她这个未成年人一起进宫的,竟然不是金老太太这位掌家,而是东府三老太太明氏。 明氏出身官宦人家,在林安儿之前,她就是金家出身最高的媳妇。因此,由她陪着林安儿进宫,金老太太也只能暗地里画圈圈,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明氏来到金家老宅,是来教林安儿进宫礼仪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三老太爷担心小孩子不懂事,进宫后对皇后娘娘说些对金家不利的话,这才让明氏来好好调|教。 林安儿已经被赵妈妈当猪一样喂了两天,她很担心再这样吃下去,她会把进宫穿的新衣裳撑破。至于金玖让她吃别人口水的事,她一早就丢到脑后了。 看到明氏她还是很高兴的,学礼仪总比当小猪要好些。 明氏五十开外,眼角已有碎密的细纹,却并不掩盖她的娟秀。林安儿打量着明氏,明氏也在看着林安儿,她的眼睛里含着笑,满是温柔。 “你刚来时,我还抱过你呢,那时你才两岁”,明氏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个红绸小包,打开来里面是枚金镶玉的麒麟,“来,三祖母给你带上,从此后平平安安,大吉大利。” 林安儿对这位三祖母很有好感,倒并非是人家给了小礼物,而是直觉,小孩子的直觉。 她年纪幼小,到宫里原也用不到很多礼仪,明氏教的更多的则是进宫后要如何说话,林安儿虽说看着挺伶俐,但五岁小娃儿难免会出差错,当然明氏最担心的就是林安儿到了陌生地方看到陌生人会被吓得大哭,林家小姐爱哭鬼的名头早就传到东府了。 或许那枚金镶玉的麒麟真能保护小孩子,林安儿这会儿反倒安下心来,跟着明氏一板一眼学得认真,明氏叮嘱她的事也用心记下。她有前世记忆,本就比同龄孩子聪明些,不到一个时辰,明氏便满意地点点头,只要明日林安儿进宫后也能有这样的表现,皇商的事就有眉目了,三老太爷这阵子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正在这时,周氏房里的丫鬟来了,送来两碗珍珠圆子,说是二|奶奶亲手做的,给三老太太和林小姐当点心。 可能是这两日胡吃海塞,胃口也被撑大了,林安儿这会正饿,阿一端了珍珠圆子过来喂她,她便连吃了几个。明氏也在吃,看到阿一在喂林安儿,便道:“小姐明日进宫,今日还是少进食,免得宫里赐宴,她到时吃不下。” 在金家,三老太太的地位仅次于掌家的金老太太,阿一答应着就收了碗筷,不再喂林安儿。 待到周氏的丫鬟走了,明氏这才对林安儿道:“安儿啊,有些事三祖母本不该多讲,只是看你还太小了,忍不住就要告诉你。” 林安儿正在纳闷明氏为何不让她吃那珍珠圆子,便道:“三祖母,安儿听着呢,您说的话安儿都会记下。” 明氏看着眼前的小胖妞,粉粉嫩嫩着实惹人疼爱,她柔声道:“安儿,在这府里,所有孩子都是有爹娘疼着护着,唯有你和玖哥儿没有,你们两个都是苦命的,自幼没了爹娘,只能自己疼自己。你这么小,别的事你也不懂,只需记着,但凡别人给的吃食,不要随便去吃,再想吃再爱吃的,也要等别人吃过了,你再吃。三祖母说的话,安儿可能记住?” 林安儿来到金家只有五日,却已经有两个人和她说过同样的话,即便她真的是枚吃货,这里面的涵意也已经懂了。 明氏在大宅门里摸爬滚打几十年,能有这番告诫不足为奇,金玖只是十三岁的傻小子,为何也能说出相同的话呢?莫非也是明氏教给他的? 一一一一 第十六章我和皇宫有个约会 皇宫,比林安儿记忆中的故宫还要富丽堂皇,并非大成朝的皇帝比满清皇阿玛更有钱,而是因为这里的宫殿是正在使用中,并非陈旧的文物。 这里是真正的皇宫,不是电影布景,踏进皇宫,林安儿兴奋得东张西望,很有乡下妹子进城的感觉,她是小孩子,被明氏牵着手儿,小脑袋左顾右盼也没有人注意她。 她恨不得立刻告诉哥哥,我真的进宫了,是真的皇宫啊。 哥哥告诉过她,不出十日,他便会混进金家,做她的坚强后盾,到时兄妹联手,一定所向披靡,今天就是第六天了,等到她从皇宫回去,哥哥肯定已经来了。 想到出宫就能见到哥哥,林安儿心里欢喜,两条小肥腿迈得也更带劲儿。 没有进宫之前,林安儿早就对皇后的音容笑貌幻想过无数次。 在她的脑海里,皇后的形像是:锥子脸、外表贤淑、内心狠毒的大妈;(参考蔡氏女星之乌拉那拉版) 现实往往与想像是相反的,皇后的真实形像是:圆胖脸、外表精明、内心隐藏的大妈。 皇后住在永华宫内,太后住在慈安宫,这是大成朝历代的规矩。大成建朝近一百五十年,有过六位皇帝十位皇后,其中只有四位熬到住进慈安宫的那一日,也就是说除了眼前这位皇后以外,还有五位是死在这永华宫里。 林安儿似乎看到五只黄澄澄的大粽子在这里飘来荡去,她顿时感到阴风那个阵阵,忍不住缩缩脖子。 自从她踏进永华宫那一刻起,皇后的眼睛就在盯着她看,她缩脖子的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皇后的凤眼。于是,林安儿在皇后的凤眼里看到了一滴清泪。 “像,真像,岳妹妹小时候也是这样,动不动就缩缩脖子,可爱极了,一转眼本宫与她已是阴阳永隔,唉。” 皇后说着,用帕子擦擦眼角,却又微微弯起嘴角,做出一个哭中带笑的表情,对林安儿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林安儿抬头看看明氏,见明氏对她点点头,她迟疑了一下,便迈开小肥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三祖母教过的,在宫里万万不要蹦蹦跳跳。 她今天穿着簇新的粉红夹袍,脚上是水红的新鞋子,上面绣着腊梅花,和腰间挂的水红色小荷包配成一套,脖子上戴着八宝如意金项圈,手腕上是和项圈相同款式的开口八宝镯子,镯子上带缀着金铃铛,据说小孩戴铃铛能避邪挡灾。 走到近前,皇后拉着她的小胖手仔细打量,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柔声道:“告诉本宫,你叫什么名儿?” “回娘娘的话,民女叫林安儿,林是双木林,安是平安的安。” “矮油,你们听听,这小人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林安儿很认真地点点头:“回娘娘,安儿会写字,安儿还会看书呢。” “真的啊,你才多大的人儿啊,告诉本宫,你都会看什么书?” 林安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背诵道:“得人一牛,还人一马,往而不来,非成礼也。事君尽忠,事父尽敬。礼问来学,不问往教。” 皇后坐在正中,两侧下首还坐着几位穿着宫装的丽人,看着比皇后略年轻些,应是皇帝的小老婆们。林安儿背出的是《太公家教》里的句子,这《太公家教》流传于民间,并非是官学里儿童开蒙必学读物,皇帝的妃嫔个个识文断字,却从未读过这个,一时觉得新鲜,又是出自五岁女娃之口,便个个赞不绝口。 皇后却是读过这几句话,含笑点头:“林家一门将才,竟出了个女秀才。你娘亲若是还在,定是欢喜得紧呐。” 听到皇后和妃嫔们夸奖林安儿,明氏却捏了一把冷汗。 林安儿三岁就丢了,金家从未请人教她念书。临来之际,明氏挑了《女诫》上的几句让林安儿背颂下来,若是皇后问起读书的事,就把这几句念出来充数。 适才皇后果然问起,林安儿一着急,明氏教她背的那几句,她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好在哥哥到村子里一位秀才那里读书识字时,小尾巴林安儿也跟着一起去,哥哥背的那些书,她也记得一些,刚才背诵的这些,就是在村里秀才那里学来的。 听到皇后提起娘亲,林安儿便记起明氏反复叮嘱的事,她默默低下头,看着被皇后握住的小手,没有说话。 皇后却以为她是想起母亲心里难过,遂轻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本宫同你母亲是闺中姐妹,她忠贞刚烈,追随你父而去,本宫午夜梦回,常常忆起她的音容笑貌,本宫今日见到你,便又似见到她一般。” 皇后说这番话时,面容慈祥,看上去很是母仪天下的样子。 林安儿记得明氏教过她,如果皇后提起母亲,她要说什么来着,可是她搜肠刮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上辈子她真的是演员来着,可她却是那种不用背台词的演员,姐从四层楼上跳下去都能安然无恙,背神马台词啊。 既然忘记台词,那就只能临场发挥,林安儿从来就不是怯场的软蛋! “娘娘别难过,娘亲知道娘娘还记挂着她,娘亲还知道安儿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娘亲说她很放心也很安心。” 林安儿的声音清清亮亮,奶声奶气,把屋里这大大小小一群女人的心都给揉碎了,已经有人在用帕子抹眼角了。 皇后的眼圈儿红了,问道:“安儿啊,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安儿时常梦到娘亲啊,这都是娘亲告诉我的,娘亲还让我在金家听长辈的话,长大后做个好媳妇。” 明氏原本紧张得紧紧攥住手里的帕子,此刻听到林安儿绕来绕去终于绕回来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林安儿还记得提起金家。 皇后这才记起林安儿早已许配给做金器的那个金家,陪她一起进宫的好像就是金家的人。 “安儿,本宫听说你住在金家,可还住得惯?” 林安儿笑嘻嘻地点着小脑袋:“住得惯住得惯,祖母婶婶对我都很好,这位三祖母也很疼我哒,还送了好玩的东西给我呢。” 皇后闻言看向站在下面的妇人,和言悦色:“你是金家人?” 明氏深施一礼,恭声道:“回禀皇后娘娘,民妇金明氏,外子金家行三。” 皇后又问:“你是金家三房的,那安儿嫁的又是哪一房的哪位公子?” 明氏答道:“回娘娘的话,林家小姐自幼许配的是我们金家长房嫡长孙金玖。” “原来如此。”皇后虽是高高在上,却并非不识民间烟火,这长房嫡长孙别说是在普通人家是宝贝疙瘩,就是在皇家也是一等一的贵重身份。 “唉,骁勇伯之女嫁作商人妇,本宫原本还有些疑虑,今日来看倒也是天作之合,何况这又是忠烈夫人在世时订下的亲事,罢了,安儿啊,大成没有前朝商不科举的陋习,你那夫君若是读书好,也可举仕,你在夫家,莫要因自己是候爵之女而慢怠了公婆和夫君。” 林安儿连忙跪下:“皇后娘娘教诲,安儿记下了。” 皇后笑着对下首的众位妃嫔道:“你们说,这小人儿怎么就这般伶俐,这般招人疼呢?” 一一一 第十七章哥哥在哪里 若问这世上有哪一种卧底最不容易暴露,那一定就是五岁小孩,当然还要是无父无母的那一种。 林安儿小朋友就是这样一个优质卧底,她很自豪地告诉你:本姑娘成功登陆,至少短期内不会有人再敢讨论关于真假的这个问题。 皇后没有追问林安儿如何丢失,又如何回来,对她来说,能看到闺蜜的遗孤过得很好,她已经很开心,且,这个孩子又是那般可爱,惹人喜爱。 皇后让明氏先行回府,却把林安儿留下来了。 “本宫喜欢这个丫头,就让她陪本宫住两日,到时派人将她送回金家。” 明氏前脚回到金家,宫里的消息也就跟着来了,永华宫里的梳头太监让人递出来一句话:“你们金家就等着做皇商吧。” 这一切令金家三老兴奋不已,皇商这个名号,带给金家的不仅是宫里的生意,做了皇商,金家还是天下第一金,皇商的地位远远凌驾于普通商人之上,重振家业之日不远矣。 放下金家人不提,单说林安儿。皇后娘娘对这个故人留下的小女儿甚是喜爱,林安儿又是个开心果,逗得皇后忍俊不止。 林安儿也见到了皇帝,那是一位帅得不能再帅的老伯,皇帝应有六十岁左右,但看上去只像中年人。林安儿充分理解那些祖孙恋的女主,如果让她长大后遇到这么帅的老爷爷,说不定也会爱上爱上爱上啊。 皇后还想让她再多住几日,可她挂念着哥哥,便告诉皇后她想家了。林安儿回到金家时,距金玖把她带回来,整好十天。 林安儿回到自己的小跨院,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八仙桌上那一篮子大红石榴! 哥哥,是哥哥,哥哥真的来了,他带来了她爱吃的大石榴。 “哥哥,哥哥!”林安儿东张西望,没有看到哥哥,却看到正冲他咧着嘴笑的金玖,原来金玖笑起来,也像大石榴。 “小媳妇,吃石榴。” 林安儿象只泄了气的小皮球,没精打采地爬到椅子上,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晃晃荡荡。 同样是石榴,可却不是家里的石榴,这些石榴让她更想家,更想爹爹和哥哥。 金玖用力掰开嘴咧得最大的一只,剥出一块递给她:“小媳妇,你怎么了?” 林安儿接过石榴,却没有吃,看着那一颗颗红宝石似的石榴籽,她扁扁小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金哥哥,府里新来的小厮会安排到哪里啊?” 金玖一头雾水,其实就算没有雾水他也不知道,金大少那么高的地位,哪会知道这种事。 林安儿没有心思吃石榴,她扔下金玖,一个人溜出了跨院。金家老宅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大迷宫,她东转西转,也不知道转悠到哪里了,总之是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府里的人没有几个认识她的,看到一个小胖妹纸,穿着打扮不像是下人的孩子,便以为是东府西府的小小姐过来玩儿。 “大婶,妈妈让我来问问,府里这两日有新来的小厮吗?十岁左右的。” “大婶,你这里有十岁的小厮吗?” 总之,林安儿问了很多位大婶,可人家要么不搭理她,要么就是摇头再摇头。 赵妈妈和阿一阿二找到她时,她正在墙角上蹲着晒太阳,小孩子体力弱,在迷宫里转悠了小半天已经累了。 “小姐啊,让你吓死人了,以为你又丢了呢。” 林安儿茫然地看着赵妈妈,大眼睛里没了神采,她没有找到哥哥。 她抬起头,秋日的阳光并不耀眼,天很高,没有一丝儿云。她又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她知道那是孤雁,掉队的孤雁。 她忽然觉得,如果哥哥不来,那她也是孤雁。 她垂头丧气,任由赵妈妈抱她回去,五岁的小肉球像只小秤坨,赵妈妈没走多远就累得手酸胳膊酸,又把她交给阿一,阿一抱了一会儿再交给阿二,总之,她被三个人轮流抱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跨院。 没办法,林小小姐心灰意冷,四肢无力,像只软脚蟹,如果不是怕暴露卧底的身份,她一定会号啕大哭满地打滚的。 跨院里有很多人,原来金玖借用她的宝地午膳呢。 既然她回来了,大柱大凤便多摆上一副碗筷,林安儿撅着小嘴,懒洋洋地坐在金玖身边准备吃饭。 从未见过象金大少这样节省的富家仔,午膳也只是一道菜——清蒸鱼。 而且据说这道菜他已经吃了三年,三年啊! 林安儿还是第一次看到金玖用膳,她表示很震惊。 厨房蒸了十八条鱼,原本金玖是要和十七名下人一起吃的,可是多了林安儿,那就表示要有一名下人要饿肚子了。 金大少当然舍不得让他的家丁丫鬟饿肚子,于是他指指那条鱼,问林安儿:“你吃鱼头吗?” 林安儿摇头,于是金大少就让大柱把鱼头先吃掉。 他又指指鱼尾,问林安儿:“你吃鱼尾吗?” 林安儿又摇头,鱼尾当然也赏给大柱吃了。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有饭吃,金大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很得意,吃饱喝足,拉起手脚终于恢复正常的林安儿去玩儿了。 接下来几日,金老太太和周氏都没有让林安儿去见她们,就连金明珠也没来找茬儿,看来进了趟皇宫,自己的地位终于稳定了。 林安儿却还是没有什么精神,这几日她跟着金玖常在府里四下走动,她没有看到一个像哥哥的人。 哥哥真的没有来,他不会骗她的,肯定是金家查得太严,哥哥没能混进来。 金玖送来的石榴有些打蔫了,可是林安儿却不想吃,她掰着小胖手指算着日子,她已经和哥哥分开十五天了,她做了十五天孤雁,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做下去。 皇后赏了很多东西,有穿的戴的,还有宫里的点心和零嘴儿,里面的五仁馅小酥饼是哥哥最爱吃的。林安儿舍不得吃,她把这些小酥饼用帕子包起来,等着哥哥来了一起吃。 可是直到小酥饼发了霉,她也没有见到哥哥。 一一一 第十八章梧桐叶子写字 又过了几日,圣旨颁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记金号为御赐金器皇商。 金家如愿以偿终于成为皇商,普大喜奔! 此时已是十月初,天气有些寒冷。京城的气候不如南方温暖,四季鲜明,霜降已过,再过两日便要立冬,天上已难见南飞的大雁,随处可见落叶飘零。 金家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得到皇商的殊荣意味着金家从此脱离贱商的对伍,大饼翻个儿,看着还是大饼,其实已经不同了,金黄金黄! 真的,不信你看,金家园子里那几棵梧桐树,落下的叶子都是金黄金黄的,金家的金。 林安儿手里便拿着这样一片金色的树叶,记忆中有一出戏叫做红叶题诗,说的是千金小姐与落拓书生隔了水塘子意|淫的故事,那用来意|淫的道具就是一片片红叶,红叶上写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诗词。 金家花园里有红枫树,枫叶太小了,而林安儿的字写得很大,所以还是梧桐叶子更适合。 秋末的梧桐叶还不是很脆,狼毫笔软软地写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就把整张叶片占满了。 林安儿垂头丧气,吃货就是吃货,想用叶子传递情报都不行。 “小姐啊,你在写什么?” 站在林安儿身后的是赵妈妈,她的眼睛正盯着摊在桌上的叶子。 “小姐,有上好的宣纸不用,为何要在树叶子上写字啊?” “我喜欢树叶子。” “可上面这两个字是哥哥吧,小姐你为何要写这两个字?” “我喜欢写哥哥。” “小姐啊,你虽说年纪小,可也已嫁为人妇了,你在树叶子上写这些,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会家法伺候。” 林安儿秒懂,赵妈妈要么看过红叶题诗那出戏,要么就是也有情哥哥和她意|淫。 本姑娘的哥哥是真哥哥,不是情哥哥,你这人真不正经。 “我只有五岁,什么都不懂,老太太若问起,我就说这是你教的。” 赵妈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四十多岁的老娘们儿,竟然被个小屁孩弄得语塞,可惜这是小姐,若是寻常孩子,她早就一个巴掌扇过去。 “小姐,你娘家是当官的,家大业大,可你既然来到金家,就要听老太太的。” “我当然听老太太的话,你想让我不听吗?” “妈妈不敢这么说,可小姐写这树叶子是干啥?” “我写了送给夫君的,你管得着吗?” “夫君?”赵妈妈嘴巴张大了,的确,这两个字从五岁小丫头嘴里说出来,这感觉还真是不一般啊。 “是啊,我的夫君就是金哥哥。” 好吧,赵妈妈表示:要么是她理解错误,要么就是她遇到厉害茬子了。 老太太和周氏都叮嘱过她,让她时刻提防东府的人。赵妈妈在金家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遇到过?老太太和周氏不用明说,她也猜到这个林小姐肯定是东府弄过来谋夺家产的。 大少爷是傻子,还不事事都由媳妇摆布,这个小丫头年纪小小就这样刁钻,将来二爷和二|奶奶想要从老太太手里接班可就难了。 二|奶奶说的对,要趁着小丫头还小,就把她治得服服贴贴,胆小如鼠,就算是长大了,有娘家撑腰,她也不敢帮着夫君和二爷抢家产。 赵妈妈一低头,见林安儿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赵妈妈,你不想让金哥哥做我的夫君吗?” 赵妈妈似乎闻到一股黄鼠狼的味道,小黄鼠狼。 “小姐,大少爷是你的夫君,这个事整个京城都知道,可你们还没有圆房,没圆房就不是真夫妻,只有不要脸的姑娘才会胡乱叫人夫君。” 你说这老太婆有多讨厌啊,林安儿撅撅小嘴儿,别看她年纪小,她也能听出这是拐弯骂她呢。 “赵妈妈,你是在骂我不要脸吗?” “不是。” “那你是在骂四姑姑吗?” “更不是。” “那你是骂咱家的哪个姑娘?” 如果面前有棵树,赵妈妈一定会找棵最粗的树枝挂上去,这小丫头片子也太胡搅蛮缠了,再这么绕下去,她就变成咒骂主子的恶奴才了。 “奴婢谁都没骂,小姐你就当奴婢......”话到嘴边赵妈妈又咽下了,她不能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服软,否则以后就更难管教了。 “好吧,那我就当你是放了一个屁”,赵妈妈没说出口的话被林安儿说出来了,她还夸张地皱皱小鼻子,小手扇了扇,“好臭,好臭。” 赵妈妈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皮笑肉不笑:“小姐,老太太听说连皇后娘娘也夸你读书好,便请了位女先生,从明日起教你读书,小姐明日记得早起。” 虽说本朝开明,商人亦可参加科举,谋取仕途,可即使是金家这样的巨富之家,也没有子孙出仕为官。 金家有族学,族中男丁七岁开蒙,但没有几个能坚持读到参加县试的,只要看得懂帐本签得下合约,那就去铺子里学生意了。龙生龙,凤生凤,金家的孩子只会数钱,至于读书出仕这回事,已经被遗忘很久了。 林安儿是媳妇,也是金家人,女子不能入族学,但却能请女先生在家里调|教,无非是教些《女诫》《女德》,相夫教子也要能识文断字。 赵妈妈传达了“圣旨”便气哼哼地走了,这个小丫头太难摆布,她需要从长计议。 林安儿重又看向桌上那张写着“哥哥”两个字的树叶子,她原本是想写“哥哥为何不来?”,无奈她的毛笔字写来写去都是鸡蛋那么大,梧桐叶子也装不下啊。 想像中,这片寄托了思兄之情的叶子在秋风中飞舞,飘飘悠悠飞出金家的高墙,飞到哥哥手中。哥哥知道小妹想他,哥哥一定会用相同的办法和她联系的。 可是她竟然连第一步都没能做到! 林安儿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儿,扁扁嘴,她想哭。 她真的哭了,号啕大哭! “哇——” 林安儿的哭声如魔音绕梁,从她住的小跨院里飘出去,飘到正带着军队在府中转悠的金玖耳朵里。 一一一 第十九章一个对三个 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小孩子分为两种,一种是爱哭的,一种是不爱哭的。 林安儿自认是个不爱哭的快乐宝宝,可不知为何,自从跨进金家的大宅门,她就时时都有想哭的冲动。在她的记忆中,有一种叫做磁场的东西,她猜想这里留下真正的林安儿那个爱哭鬼的磁场,所以把她也磁化了。 对于金家人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一个小孩在哭,而是两个同时哭,其中一个还是变声期的公鸭嗓子! 惩救耳朵! 和林安儿一起哭的是金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就像他不知道小媳妇为什么会哭一样。 小媳妇哭了,他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那就是和小媳妇比试谁哭得更好看更好听。 “嚎——” “哇——” “嚎——” “哇——” 在别人看来,两人哭得都挺好看,但都不好听,全都像死了爹娘一样,不过他们还真是都死了爹娘。 事实证明,林安儿的功力较弱,她哭到第三回合(一炷香为一回合),便开始心疼自己的嗓子了,万一哭哑了怎么办? 林安儿以失败告终,但她输阵不输人,一个飞腿,把金玖踹倒在地,于是金玖哭得更伤心了。 这场哭戏的结果是,大柱大凤带了十五名仆从兴师动众把金大少抬走了,跨院里又留下林安儿一个人。 这时赵妈妈又出现了,她可不是一个人,一只手扯着一个小丫鬟的头发,另一只手里操着根烧火棍。 “小浪蹄子,妈妈不过就是骂了你几句,你就敢哭,看妈妈不打死你!” 别以为赵妈妈的这句话是对林安儿说的,人家才不会这样尊卑不分,被骂的人是那个小丫鬟,打的当然也是她。 那根烧火棍有儿臂粗细,黑乎乎的,一下一下打在小丫鬟的屁股上。赵妈妈边打边骂,脏话连篇,越打越狠。 可能是担心赵妈妈会累着,平素里跟着赵妈妈的两个婆子也来了,一个抓着小丫鬟的肩膀,另一个接过烧火棍,继续教训那个小丫鬟,赵妈妈也没有偷懒,骂得更起劲儿! “臭丫头,以为会哭就了不起,以为有叔有舅就了不起,老娘告诉你吧,你个没爹没娘的孤孩子,亲戚疼你哪条筋,再敢哭就打得你哑巴了,不听话就把你扔到后山上喂狼!” 林安儿张大嘴看着这一切,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真的! 她忽然明白了,如果这个小丫鬟是鸡,那她就是猴子,爱哭又不好管教的猴子,只能杀鸡儆猴。 小丫鬟顶多十一二岁,瘦得皮包骨头,在三个粗壮妇人面前真的像只可怜的小鸡子。起先她还在哭着求饶,打着打着就哭不出来了,嘴巴张着,只有喘气的气流声。 林安儿知道,如果她再不装得很害怕的样子,这个小丫鬟估计就要活活打死了。 虽然对于金家来说,打死一两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损失了几两银子。但是赵妈妈胆敢这样做,一定是金老太太或周氏同意的,否则她一个下人绝壁没有这个胆子。 那个小丫鬟让林安儿想起伊亭,她的金兰姐妹,虽然小丫鬟比伊亭年长几岁,可却同样的瘦骨嶙峋。 一股豪气从林安儿胸中涌起,她忽然冲了过去,像一头小号莽牛撞向正在抽打小丫鬟的那个婆子! 别看林安儿胖得像只肉球,可小肉球从小就带着沙袋在山上疯跑,身手灵活,哪是这些干粗活的婆子能相比的。 那个婆子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林安儿的脑袋撞了个跟头,烧火棍也掉在地上。赵妈妈和另外一个连忙出手想要拦成林安儿,没想到林安儿的动作比她们更快,她已经捡起烧火棍,朝着揪着小丫鬟的婆子劈头盖脸打过去! 林安儿算准了这些婆子不敢打她,否则也不会想出杀鸡儆猴的阴招,所以林安儿打得畅快,打得过瘾,打得尽兴! 三个婆子谁也没想到,本应吓得哭成一团的林安儿竟然瞬间变成小母老虎,不但冲过来,还夺了棍子打人。 她们真的不敢还手,吓唬主子是一回事,动手打主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偏偏这时,竟然有人在大声叫好,那是个公鸭嗓,还有些嘶哑。不用说这是大获全胜的金大少,他老人家是被人抬走的,因此他担心小媳妇嫌他胜之不武,所以他回来打算继续比试,没成想却看到比哭更好玩的事。 一只小号母老虎棒打三只大号母老虎! 林安儿当然不是只打一个人,三个婆子全都打,且专往要命的地方招呼,打得她们抱头鼠窜。 既然不能还手,又不想做人肉沙袋,那除了逃跑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金大少看着欢喜,看着高兴,他又蹦又跳又拍巴掌,为小媳妇呐喊祝威。 这一战,林安儿完胜! 三个婆子跑得无影无踪,林安儿这才扔了烧火棍,走向倒在地上的小丫鬟,她本想像片场里的男主那样,来个公主抱,然后潇洒退场。可惜她虽然很有份量,却抱不动比她瘦了至少三圈的小丫鬟,无可奈何,林安儿只好召唤金玖。 “金哥哥,她快要被打死了,你把她抱去看大夫吧。” 金家长年供养着大夫,平素里给太太小姐们请请平安脉,但却只有一等二等的下人们,才能有资格到大夫那里看病,像小丫鬟这样的,除非主子不想让人死在府里填堵心,否则就是听天由命。 小丫鬟命好,她是由金家长孙亲手抱着,金家长孙媳妇亲自监督,送到大夫那里看病的。 大夫吓了一跳,他一时没想明白这位病人是什么来头,莫非是大少爷刚刚相中的通房丫头? 就在金玖和林安儿送小丫鬟去看医生的时候,林小小姐棒打乳母的消息也传到周氏耳中,她正在和汪氏、小姑金明珠嗑瓜子聊闲天,就见赵妈妈满脸肿包跑了进来,把方才的事添枝加叶哭诉一通。 “婢子说是奉了老太太和二|奶奶的命令,可林小姐说就是冲着老太太和二|奶奶,才要把婢子往死里打。” 咦,你说这老娘们儿有多不要脸,林安儿没听到,否则肯定啐她一脸芝麻糊! 一一一 第二十章捡个丫鬟 小丫鬟没有死。别看她瘦得像根芦柴棒,但还算硬朗。林安儿解救及时,但还是折断了两条肋骨。 “谢......谢小......小姐......谢......谢......少爷。”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叩头,林安儿连忙按住她。 “别动,你受伤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儿?在哪儿干活啊?” “我......我叫......我叫小豆子,是......是新来的。” 小豆子断了肋骨,肯定不能再干活了,而且林安儿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赵妈妈还会继续揍她。 “小豆子,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小豆子满脸都是小问号,这位小姐还是小孩,可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那位妈妈会让自己跟着她吗? 赵妈妈陪着周氏气势汹汹回到跨院,没过多久,金玖和林安儿也带着小豆子回来了,小豆子断了肋骨,是大夫让人用门板抬回来的。 周氏坐在堂屋正中,赵妈妈和另外两名婆子站在一旁,林安儿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杀气! “矮油,林家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周氏皮笑肉不笑地说。 林安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周氏,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 她让同来的人把门板放在堂屋地上,指着躺在上面的小豆子对周氏说道:“二婶婶,您来得真巧,您快看看,我和金哥哥救了一个人,她差点被赵妈妈打死。” 周氏责怪地看一眼赵妈妈,你做事怎么这样没谱,竟然在小孩子面前落下口舌。 但一转眼,周氏又换上一副笑脸:“新来的丫鬟不懂规矩,赵妈妈教训她是应该的,吓到你了吧,别害怕,以后缺什么就让赵妈妈告诉二婶婶。” “二婶婶,那安儿就要这个小丫鬟。” 周氏皱皱眉,道:“你房里人手已经足够了,再说这丫头年纪太小,还不会照顾人,只能干点粗活。” 林安儿闻言一指赵妈妈:“把赵妈妈去掉,那我屋里人手就不够了,正好让小豆子补上。” 赵妈妈一听就急了,碍着周氏在面前,她不能撒泼,便不阴不阳地质问道:“小姐啊,妈妈可是你这里的管事,你把我换了算是什么事?” 林安儿正要反驳,却见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金玖,忽然弯腰抱起门板上的小豆子,向旁边的房里走去。 周氏一看就慌了,喊道:“你们还傻站着干嘛,快点拦下大少爷,这成何体统啊。” 可是任凭这些婆子连哄带骗,金玖就是不肯放下小豆子,最后周氏只好堆起满脸的笑走过去:“玖哥儿啊,这是个丫鬟,你是堂堂大少爷,哪能抱着她啊,再说,你这是要把她抱到哪儿啊?” “这是小媳妇的丫鬟,我爱抱哪儿就抱哪儿,你管呢?” “媳妇的丫鬟更不能随便抱了,玖哥儿,快把人放下。” “不放,就是不放。” 小豆子断了肋骨,本就很疼,被金玖这么一抱,疼得龇牙咧嘴,可她强忍着不敢喊出声,小姐和少爷对她有恩,她要跟着他们。 周氏纵然是七窍心肝,遇到傻子她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咬咬牙,道:“好吧,那就让这丫头留在这里吧,说来也真是个有福的,一进府就能伺候小姐,这么好的差事,别人要等上几年才能轮到呢。” 林安儿立刻就笑了,指着赵妈妈问道:“二婶婶,这样一来我屋里就多了一个人,把赵妈妈领走吧,我不要她了。” 赵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被个小丫头轰出来,传出去以后她在这府里就抬不起头了。 “二|奶奶,您别听小姐的,她还是小孩子。” 周氏当然不会听林安儿的,赵妈妈是她一手培养的,除了赵妈妈,她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能够放在林安儿这里。 “不用不用,咱金家家大业大,林小姐是咱家的长孙媳妇,这屋里多一个也没啥,又不是养不起,赵妈妈,你就还在这里,小姐交给你,我才最放心。” 林安儿只有五岁,可她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比寻常孩子要聪明,周氏最后这两句话,赵妈妈能听懂,她当然也能听懂。 你就是想让赵妈妈整治我,把我整治得服服贴贴,小时候是爱哭鬼,长大了是胆小鬼,呸,做梦! “我以后让小豆子贴身服侍我。” “好。” “赵妈妈,你记住了,小豆子是我的人,除了我和金哥哥,谁也不能打她骂她。” 赵妈妈咬牙切齿,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妈妈记住了,小姐啊,玖哥儿也出来好一会子了,是不是该让人送他回去了?” “嗯,二婶婶也出来好一阵子,她是长辈,你们先送二婶婶吧。” 周氏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林安儿这是在下逐客令! 这孩子才五岁,若是后面没有人指点怎么懂得下逐客令,三言两语就把她这个二婶婶给轰出来了。 周氏还真走了,她要急着回去把这件事禀告老太太,虽然整治个小孩子并不难,但林安儿背后的那个人一定要揪出来,否则这就是一枚暗雷子。 在去福满园的路上,周氏一直在盘算着,她的女儿比林安儿还要大个几岁,可心眼远没有这么多,更别说把婆子打得鼻青脸肿了,这个小丫头一定有人指使,十有八九就是东府的三老太爷和三老太太。 她还没到福满园,就碰上自家相公金炳善。 “相公,你没在铺子里,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娘子,我就是回来找你的,快快回屋,有事同你商量。” 能让金家二爷急匆匆赶回来的,当然不会是小事。原来金玖名下的一套宅子,多年来一直被这夫妻俩私下里拿来放租,如今有人出了大价钱想买下来,金炳善动心了。春天时他从铺子里拿了笔银子去放帐,没想到人去财空,眼看年底就要查帐了,若是能把这套宅子卖了,正好能补上亏空。 他急着回来,就是想找娘子商量着把房契拿到手,金玖名下那么多房子田地,少上几个也没人知道。 一一一 第二十一章竹蜻蜓飞啊飞 金老太爷这一房并未分家,金玖的父亲金炳文虽是长子兼族长,在世时也是靠府里月例过日子。 金炳文是商业奇才,他将生母和妻子李氏的嫁妆打理得井井有条,早已在原先的资产上又增加了几成,但无论增加多少,这些也不属于金家全族。因此,金玖的财产主要来自嫡祖母和母亲的嫁妆,金炳文去世,金玖就是这些资产的唯一继承人。 当年金炳文夫妇去世后,他们留下的财产都摆在那里,金老太太的儿女们都想分一杯羮,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就又出现了,他们找来了金炳文生母和妻子的娘家人。 这样一来,小到花瓶死物,大到良田商铺,属于金玖的财产一样不少全部登录在帐,由金老太太亲自掌管,金玖的两位亲娘舅每年年初来金家对帐。再从这些资产的收益中抽出两成捐给族学,做为金家代管资产的酬劳,总不能让金家人白白帮着人家赚钱,一两银子也拿不到吧,这两成捐给族学,谁也不用争谁也不用抢,又高又大又上。 这些年来,金家从这些资产里拿到的何止是那两成,更多的银子全都到了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孙手里。 金玖生母李氏,原是出身大商家,可惜她这两个兄弟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偌大的家业没用几年就败光了。原本还想靠姐夫提携,可惜姐夫死了,外甥也傻了,长姐的嫁妆虽多,可那是爹娘给长姐的,他们一文钱的光也沾不上,与其这样,何苦年年到金家看着人家赚钱,自己干瞪眼白生气,所以也只是开头两三年来对帐,这两年就再也不来了。 娘舅不管了,金老太太也就大方地拿出些店铺宅子,让两个儿子代她去管,说的好听是代管,说的不好听那就是给儿子们一条财路。 金炳文死后,金家铺子里连出几次假金子的事,声誊下滑,这些年生意也一落千丈。好在还有金玖的这些资产,金家老宅还能过着以前的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 说穿了,整个金家老宅上百口,都靠金玖养活着。 可是这些事,别说外人不知道,就连东府西府的两位老太爷也只是猜测,不知内情。 而金玖,他早就傻了,更是神马都不知道。 金玖名下的房契田契,全在金老太太手里,金炳善和周氏就是想从金老太太那里拿到那套宅院的房契。 这两口子躲在自己屋里盘算时,金玖正在帮着林安儿在树叶子上面写字呢。 你吃惊吧,林安儿更吃惊!不过据林安儿打听到的可靠消息,金玖在十岁之前,是个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神童,小小年纪就写得一手好字,就连衍圣公府上的小公子也被他比下去了。那时整个京城的人都说,金家祖坟冒了青烟,商人堆里出了文曲星。 如今他虽说傻了,可写字这活儿却没有忘记,虽说几年没练没有长进,可是一笔一划一看就是练家子,和林安儿那狗爬一般的字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林安儿当然没有指挥他来写字,而是用哄的。 “金哥哥,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狼毫笔,沾上水后,用来给富贵鸟洗澡最好了。” “好啊好啊,送给我。” “不行,你若是写字赢了我,我就认赌服输,把这支笔给你。” “比就比,谁怕谁!” 比试开始,林安儿写一个字,金玖也写一个,林安儿的字又大又丑,金玖的字是蝇头小楷,工整漂亮;林安儿的字写在宣纸上,金玖的字写在树叶上。 “哥哥在哪儿”、“哥哥你好吗”、“哥哥何时来”...... 金玖照着林安儿的样子,写了十几片梧桐叶,每一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比试结果:金玖赢了,林安儿认赌服输,把皇后赏的狼毫笔送给金玖。 林安儿这人赌品一向好,尽管她很少赢,可从来都是认赌服输,否则她也不会活活撑死。 给哥哥的“信”终于写好了,林安儿和金玖手拉手到花园里玩竹蜻蜓。 林安儿会做竹蜻蜓,这是哥哥教给她的。爹爹虽然是偷王之王,可他们家就是普通人家,过得也是普通日子,她和村里的孩子一样,从小玩的都是自己做的玩具,竹蜻蜓、柳笛、滚圈,这些她全都会玩,也会做,这都是哥哥教的,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看到林安儿用小竹片削削插插,小手一搓,然后松开,竹蜻蜓旋转着飞上天空,金玖的眼睛都看直了,乡下孩子的小玩艺,他这个宅门里的大少爷根本没见过。 林安儿大方地把亲手做的一只竹蜻蜓送给金玖,让他到一边玩儿去,趁着四下无人,她手脚麻利地把那十几片树叶全都用竹蜻蜓送上了天空,一阵秋风吹过,树叶飞过高高的院墙,飞出她的视线,飞得无影无踪。 目送着那些写着她对哥哥的思念的树叶飞走,林安儿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些叶子中总会有一片会被哥哥捡到,一定会的! 她回过头来,就看到金玖正在看着她,眼睛中满是赞赏。 林安儿揉揉眼睛,金玖还是金玖,目光呆滞地看着空中的竹蜻蜓,鼻涕流到了嘴边。 那次她第一次绑着沙袋爬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慢腾腾得像只小蜗牛,好不容易爬上去,擦擦汗从树上向下望去,她看到哥哥的眼睛里满是赞赏,和方才她在金玖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嗯,方才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一定是自己太想念哥哥了,把金玖错看成哥哥,只有哥哥才会那样看着她。 这里是花园一隅,沿着花石子铺成的小径走过去,便是老太太住的福满园。担心吵到老太太,府里的人便很少到这里来,林安儿也是看中这里清静,才拉着金玖到这里来的,她可不想让人看到她用树叶传递情报。 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的是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但林安儿却听出那女的就是周氏。 她不想被周氏发现,但拉了金玖躲到一丛冬青树后面,金玖不明觉历,正要说话,林安儿用手指在嘴上划个叉做个噤声的动作,金玖真的闭上嘴不动了。 一一一 第二十一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周氏是被金炳善硬拉着来的,今天她在林安儿那里碰了软钉子,心里正在嘀咕,偏巧金炳善又说起卖宅子的事,若是往常,她也不会将这事当做大事,可如今却有些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相公,老太太那里倒是好说,可离明年开春也就是几个月了,到时李家来人查帐,这笔帐可怎么摆平?” “李家?自从那年咱们略施小计,他们哪还好意思登门查帐?李家就不用担心,李家人不管,东院西院那两个老家伙就只能干瞪眼没脾气,只要咱们把柜上的亏空填平,玖哥儿这里那就是死帐。” “那是以往,可如今多了个林安儿,上次她叔和她舅那么大闹一场,就连四妹妹拿走的东西不也是一样不少送回来了?” “娘子啊,你今天是怎么了,竟说些长他人志气的话,那林安儿回来又如何,有靠山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崽子,莫说玖哥儿的帐是老太太管着,就是过个十来年,林安儿长大圆房,玖哥儿的东西也到不得她手上,再说等到那个时候,早就变成一团乱帐。” “可是相公啊,自打这小丫头回来,妾身心里便就不安宁,当年林家摊了事,没人管她,可如今不同,她有娘家还有外家,又有皇后撑腰,说不定背后还有其他人,真若哪天......” 这夫妻两个声音并不大,可偏偏就站在冬青树外面说话,林安儿和金玖听得清清楚楚,金玖傻,林安儿并不傻,她能听懂金炳善和周氏说的每一句话。 “我看你真是白活了,当年的本事哪儿去了,林家和皇后想给她撑腰也离得远,她不过就是个小屁孩,这后宅里如今除了老太太,不就是你说了算,大不了像当年一样,给玖哥儿换个媳妇不就行了,找个小门小户的,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闹事。” “相公,如今不像以前,那小丫头在皇后面前转一圈回来,哪还能说没就没了,再说老太太还想利用她和林家结亲呢。她才五岁,离掌家持户也还远着,只是妾身就是觉得这丫头透着不对劲。” 四下无人,金炳善揽住周氏的腰,调|笑道:“她再不对劲也是个小孩子,有你在,还怕她长成人精啊,玖哥儿小时候也是人精,如今不也变成傻小子了。” 周氏慌忙四下看看,拍开自家男人的手,嗔怪道:“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让人听了去,我就再帮你一回,可咱说好了,你可别拿卖房子的银子乱花,先把柜上的亏空抹平。” 听到娘子终于松了口,金炳善笑逐颜开,朝着周氏的脸蛋亲了一口,笑道:“娘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为夫的何时乱花过银子,不过就是想多赚一些,让你回娘家时更有面子。” 夫妻两个打情骂俏,卿卿我我地走了,林安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金玖,谢天谢地,金玖竟然忍住没有出声。 她一扭头,见金玖还蹲在那里发呆,她伸手想要拉起他,这才发现他的手冰冰凉凉。 “金哥哥,你冷吗?” 金玖看她一眼,低下头看着脚上的鞋子。他今天穿的不知是哪个下人的旧鞋,鞋尖上还缝了个大补丁,和他满身的绫罗很不搭配。 林安儿伸出两只小胖手,把金玖的手包在掌中,她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金玖的手比她大,她用两只手也包不过来。 一股暖意从金玖的指尖传过来,他忍不住抬起眼睛,就看到林安儿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秋末的风已很是寒凉,冷嗖嗖地灌进脖子,林安儿打了个寒颤,金玖反过手来,用自己的手包住林安儿的小手,傻傻地道:“小媳妇不怕冷,金哥哥给你取暖。” 他们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五岁,就在这一刻,他们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有着同样的感觉:在这座又大又豪华的金府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相互取暖。 很多年后,林安儿依然记得这个秋末初冬的傍晚,她和金玖在这片冷僻的园子里,蹲在地上相互取暖的场景。 此时已近黄昏,站在高高的院墙下,看不到西沉的落日,却也能看到那一片染了嫣红晚霞的天空。 “金哥哥,若是李家亲戚来查帐,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拿你的东西了吧?” 金玖垂着眼睑,好一会儿才说:“舅舅不管我了。” 林安儿弯下身子,把脸蛋伸到金玖的眼睛下方,她看到了,金玖的眼睛中含着泪花。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孤雁,金玖才是,虽然她在这里只是一个人,可她还有爹爹和哥哥,但金玖却只有他自己,亲戚们只想在他身上拿好处,拿不到好处的舅舅也不管他了。 有一股热气从林安儿的胸口涌上来,她撸撸衣袖,拍着小胸脯,慷慨激昂:“金哥哥,你别怕,以后有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揍扁他!” 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晚霞似火,寒风猎猎,林安儿豪气干云,威风凛凛,大风起兮云飞扬! 啊,银幕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英豪复活了,可惜她只有五岁。 五岁的林安儿像一只勇敢的小母鸡,比她高出三个头的金玖在她眼里就像只无依无靠的小鸡仔,小鸡仔刚刚破壳,小母鸡当然要保护她。 其实金炳善和周氏也商量对付她来着,可是在林安儿看来那都是毛毛雨,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如果不是为了爹爹,她才不做这个见鬼的童养媳呢。 她和哥哥原本计划着,虽说金玖傻了,可他还是金家大少爷,她是他媳妇,一定能让他命令金家人,到衙门里撤掉告爹爹的状子,爹爹就能无罪释放了。 可是如今看来,即使金玖肯听她的话,金家人也不会听从金玖的命令,金玖只是一个有钱的傻子,让他们随便割肉,这里的人都是狼,喂不饱的狼。 她要保护金玖不被人吃掉,更要帮助金玖成为族长。到那时候,凭她和金玖的交情,他一定能放过爹爹。 听铁鹰说,衙门里关了十年八年没定罪的大有人在,金玖今年十三了,再过三年就是金老太太要交权的时候了,她一定能想出法子,让金老太太把大权还给金玖。 只不过三年而已,爹爹能等,她和哥哥也能等。 一一一一 第二十二章画只鸟儿送给你 林安儿有前世记忆,可也只是五岁幼童,且她前世虽然武力值出色,别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吃货,金炳善和周氏的一番话信息含量很高,林安儿直到一天后才琢磨出其中的玄机。 他们说大不了像以前一样,给金玖换个小门小户的媳妇; 他们说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她林安儿说没就没了; 他们说金玖小时候也是人精,现在不是也变成傻子了? ...... 林安儿四仰八叉躲在红木大床上,想到这里一下子弹起来,汲上鞋子就往外跑,阿一追着她喊:“小姐,您去哪儿?” “我去金满园找金哥哥!” 金玖不在金满园,他被金老太太叫到福满园了。 金老太太把持内外事务,论智商论能力绝非普能妇孺可与之相比。做起事来,远比金炳善和周氏更稳妥。 金炳善和周氏跪在她面前,先是哭诉如何被老千陷害,亏空了柜上的银子,金老太太是继室,金炳善虽是嫡出,却并非长房长孙,不能像金炳文那样众星捧月,自幼被金老太爷带在身边,在金炳文在世时,金炳善一直被大哥压着,不受长辈重视,金老太太只是一介女流,也不是名门大户出身,因此她能给予亲生儿子的资源有限。 在金老太太眼中,金炳善比金炳文更孝顺,更聪明,金炳文能得到的,金炳善都没有。金老太太对金炳善的偏心远远超过另一个儿子金炳礼。 听说金炳善挪用了柜上的银子,金老太太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如何抹平,避开东府和西府的眼睛。 金家在京城和其他地方都有铺子,这些铺子金家四房都有股份,就连已下落不明几十年的二老太爷那一支也占着股,这还是金老太爷的父亲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二房一日没回来,就不能当他死了,二房每年在铺子里拿的分红全部由金家几叔伯辈保管,就连东府西府的两位老太爷都不能插手。 金老太太掌权后,给了金炳善两家铺子,但也只能是管理,铺子还是整个金家的。 金炳善动用的就是这两家铺子的钱。 看到母亲如此担忧,金炳善和周氏交换了一下目光,这是第一步,第一步就是要让金老太太担心。 “母亲,来年三月便是您的整寿,儿子想给您做得体面,不让东府西府的老太太们比下去。” 其实,就是金炳善不用如此煸情,金老太太也能百分百原谅他,如今再抛出这么一个孝顺的名目,儿子的事,金老太太就不能不管。 只是金炳善和周氏太了解金老太太,疼儿子归疼儿子,让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儿子填窟窿,她是不会做的,金家不同往昔,金炳善亏空的不是几百两的小数目,而是整整八千两!这么多银子,金老太太也拿不出来,要拿也是拿别人的钱,比如说金玖的。 “母亲,眼下有个山西的客商,想在京城置处宅子,看上了槐荫胡同的那一处,价格开到一万两,母亲您看这事......” 不用自己掏钱,又能有银子填窟窿,金老太太松了口气。 可是这件事远远不是金炳善和周氏想得那么简单,金老太太也不会做让人抓把柄的事。她让人叫来了金玖。 “玖哥儿,如今小媳妇回来了,你是想和小媳妇住在又旧又破还闹鬼的老房子里,还是住到又大又漂亮的新房子里面啊?” 金玖眨眨眼睛,挠挠头:“小媳妇要住新房子。” 金老太太满脸慈爱,连周氏都佩服婆婆会演戏,演得就像真的一样。 “那你在这上面签上名字,旧房子不要了,等到玖哥儿和小媳妇成亲时,咱们就住新房子。” 周氏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文册,只要金玖在上面签上名字,即使这件事捅出来,别人也没有话说。 金玖签了名,这事就是他同意的,至于卖宅子得来的银子去哪里了,金老太太有的是理由让这银子来无影去无踪。 金玖面前放着笔墨,笔是狼毫笔,远不如林安儿送给他的那支精致。金玖看看手里的笔,又看看面前的文册,他扬着脑袋看着屋顶。 金老太太和儿子媳妇对望一眼,金玖什么都忘了,可是还会写字,这件事不止三个人见过。 “玖哥儿最聪明,祖母知道你能写出很漂亮的字,就连衍圣公家的小公子都比不上你。” 金玖冲他咧嘴一笑:“会写会写,我会写。” 说着,他真的提起笔,在文册上认认真真地写起来,写完了,他把文册往旁边一推;“写好了。” 金炳善大喜,上前一步,拿起文册,顿时傻了。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画了一只鸟! 当然这只鸟毫无画功可言,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金炳善怒了,这小子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抡起拳头朝着金玖就打过去,园子里都是老太太的人,老子打死你也没人知道。 金老太太原想阻止,可看到文册上的小鸟,便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眼看金炳善的拳头已经到了金玖的面门,金玖本能地躲开,金炳善的拳头打空了。 ` 金玖已经十三岁,他除了脑子不灵光,身体其他零件发育得都很正常,个子也已不矮,刚刚到金炳善的肩头。金炳善见这一拳没有打到他,恼羞成怒,伸手就抓金玖的头发。 金玖转身就往门口跑,金炳善对着门口的婆子喊道:“拦下这个小畜牲!” 那两个婆子个个膀大腰圆,都是从年轻时就跟着金老太太,没未将金玖这个无依无靠的长房嫡孙放在眼里。 此刻见金玖跑过来,两人撸袖子伸手就把金玖拦住了,金玖只是个尚未长成的瘦弱少年,论力气根本不是这两个粗壮婆子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她们一把揪住。 正在这时,雕花木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一只小肉球几乎是滚着进来。 “两个臭婆娘,把金哥哥放开!” 谁也没想到,这个胆敢闯进福满园的冒失鬼竟然是林安儿。 在她身后,是外头的知事婆子,气喘吁吁满脸尴尬地说:“老太太,林小姐硬要进来,婢子拦不住她。” “林家小姐,你怎么来了?”不知为何,周氏看到林安儿就觉得有些发怵,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怵头一个小孩子。 林安儿一眼看到满脸怒气撸着袖子的金炳善,又看到被两个粗壮婆子按住的金玖。 于是,她想都没想,拿起桌上的砚台,朝着金炳善砸了过去! 这砚台还是方才给金玖签名字用的呢。 一一一 I954 第二十三章临时避难所 砚台用整块石头制成,比板砖更具杀伤力。林安儿个子矮,用砚台砸向比她高了几个头的金炳善甚是吃力,金炳善躲闪及时,虽没有把脑袋砸烂,可一只眼眶被砸得青紫,再加上溅得满脸满身的墨汁,如同一幅泼墨山水大气磅礴。 可这屋里就没有一个懂得欣赏的,一个个又喊又叫,金老太太和周氏扑向金炳善,林安儿则扑向金玖。 先前抓住金玖的两个婆子也惊呆了,在金家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阵式。 趁着两个婆子发呆,林安儿拉起金玖夺门而出,身后是一片哭爹喊娘。 “来人啊,二爷出事啦!” “叫大夫!” “反了,都反了,出人命啦!” 林安儿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可既然闯了祸,那就什么都不怕,于是她拉着金玖想往自己的小跨院跑,可她没有金玖力气大,反而变成金玖拉着她,他们一直向前跑,跑出福满园,跑出金家老宅,一直跑到一墙之隔的东府。 东府的三老太太明氏正和几个媳妇坐在廊下聊天,有小丫鬟跑进来:“老太太,老宅的孙少爷和林小姐来了。” 金玖和林安儿被领进来时,两人都是衣衫不整,林安儿身上还有墨汁。 明氏吓了一跳,隐隐地感到是出了事。 “两个小祖宗,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安儿小嘴一撇,带着哭腔:“二叔要打死金哥哥,还要打死我。” 其实林安儿并不知道金炳善为何要打金玖,她冲进去时金玖已经被抓住了,可是大人打小孩无非就是调皮捣蛋,更何况金玖是傻的。 明氏的脸上立刻罩上一层寒霜,金玖是什么身份,林安儿又是什么身份,虽然他们是小辈,可除非是家里的长辈全都在场,你个当叔的就不能动他们一手指头。 你自己的孩子随便打,可这两个谁也不能动啊。 林安儿根本不用添油加醋,她甚至不用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明氏也无需去问,左右不就是你们长房盯着金玖这个眼中钉不顺眼,千方百计折腾人啊。 她转身对大儿媳李氏道:“你让人去收拾收拾,玖哥儿住你们院里,和瑞哥儿一起住,林小姐就住我屋里。我倒要看看,他们长房要如何收场。” 三老太爷有一妻两妾,明氏持家有一套,当年三老太爷一过五十大寿,这两位姨娘便被送到庄子里,如今东府之内,就是明氏伴着三老太爷安度晚年。 林安儿对明氏甚有好感,坐到明氏腿边,在托盘里拿起一个桔子,细心地剥了皮,递到明氏嘴边:“三祖母,安儿孝敬您的。” 明氏接过桔子,笑着对媳妇们说:“你们啊,只会生前楞头小子来气我,谁若争气,给我添个安儿这样的小孙女,我就把整副嫁妆都留给她。” 三老太爷和明氏嫡出五子,这五个儿子又给他们总计生了十六个孙子,硬是没有一个女娃。也不知道东府是烧对了哪炷香,阳盛阴衰,别说明氏看着林安儿欢喜,就是那几位儿媳妇也恨不得把她抱过来亲亲。 “这么乖巧的小丫头,长房那边还要打骂,刚做了皇商就敢忘本,良心都让狗吃了。” 明氏和金老太太是亲妯娌,妯娌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明氏出身官宦人家,对二流商人出身的金老太太从没放在眼里。 也不过就是两盏茶的功夫,金家老宅就来人了。金老太太老奸巨滑,听说这两个小家伙跑进了东府,她就知道这件事闹大了。 金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中,三老太爷对老三金炳礼稍好一些,但这件事不能让金炳礼去办。虽说金炳礼今天不在场,可难免哪个嘴快的透出点风声,金炳礼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睁睁看到母亲偏心眼,他的心理肯定不平衡,让他去接金玖和林安儿,他一定会把三老太爷怂恿着过来吵架不可。 来接金玖和林安儿的是周氏和金明珠。 你当叔父的可以不给侄子面子,总不能拂了侄媳妇和侄女的面子吧。 金老太太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事压根儿没让三老太爷知道,明氏全权揽下来了。 周氏千伶百俐,可在明氏面前只能算是小学生,金明珠就更嫩了。 “三婶,儿媳和四妹妹是来接玖哥儿和林家小姐的,小孩子难免淘气些,只盼着没给婶婶这里添乱。” “两个孩子都给吓着了,在我这里多养几日,明日就给林家送信,让他们出面请个太医来给瞧瞧。” 这番话里有两个关键元素:林家和太医。 林家是爵府,请太医并非难事,可是这样一来,林安儿在婆家受欺负的事,不但传到林家,还有可能惊动皇后! 周氏连忙赔笑,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三婶,玖哥儿脑子有病,难免淘气些,我家相公不过说了他几句,可林家小姐从外头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家相公打伤了,可他们都只是孩子,我家婆婆再三叮嘱,接他们回去好生哄着,真若是吓着了,明日媳妇到相国寺求个护身符,给他们压压惊。” 明氏用根簪子拔弄着香炉里的香料,不冷不热地道:“老五媳妇,林家小姐今年几岁?”金炳善在金家叔伯兄弟中排行老五。 “回三婶的话,林家小姐五岁了。” “那炳善几岁?” 周氏已经感觉到明氏要说什么,可是这话问到这里,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家相公三十有三。” “哼哼”,明氏冷笑着转身问身后站着的儿媳们,“五岁小女娃把三十多的老爷们儿打伤了,你们有人信吗?” 别的儿媳用帕子捂了嘴笑个不停,小儿媳江氏年轻,又是个话多的,笑道:“五嫂子一准儿说反了,是五哥把林家小姐打伤了吧,我看那丫头衣衫上都脏了。” 小儿媳既然开了口,其他儿媳也跟着帮腔,有明氏这么个婆婆,她挑的儿媳妇哪个都不是善茬。 “怎么会啊,当爹的都不能打女儿,哪有叔叔冲着侄媳妇动手的?” “那也要分哪家的侄媳妇,捡着没爹娘疼的,那就不要脸面,狠劲欺负呗。” 周氏的脸上霎时四季飘过,好在金玖是傻的,林安儿又是后来闯进去,这逼着金玖签字卖房子的事,东府想来并不知道。 只要这事捂住了,让这些婆娘们恶心几句也无妨,等到他日我做了掌家,你们东府也要给我面子,到那时有的是唾沫星子啐回去。 一一一一 I954 第二十四章猪一样的队友 金明珠没有周氏那么多弯弯绕,她自幼被母亲和兄长们娇宠着,就连嫂嫂们也要看她的脸色。况且她对这位三婶婶早就看不惯了,不过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幼女而已,凭什么要踩在自己母亲头上? 因此,她对明氏说的话就很是不敬:“三婶婶,玖哥儿和林安儿都是我们长房的人,况且他们又都是小辈,您在家里责罚孙子,我们长房也没有插手过吧。” 周氏咬咬嘴唇,金明珠这个蠢货,你这是在作死!三老太太明氏是什么人,你从小到大难道还不知道吗? 明氏冷冷一笑,正眼都没有去看金明珠,对周氏说道:“老二媳妇,你是个懂事的,回去告诉你婆婆,就说玖哥儿和林家小姐留在我这里住一阵子,四丫头我也留下了,让人教教她孝经和女诫。” 如果说明氏对周氏还算客气,那对金明珠就是强硬了。 偏偏明氏还将这份差别诠释得很完美,因为周氏是媳妇,是别家的女儿,而金明珠是侄女,自家的女儿。 若连自家女儿都不能管好,又如何去管教别家的女儿。所以明氏这个婶婶,就代金老太太管教女儿了。 周氏才不心疼金明珠呢,这个霸道又愚蠢的小姑子就应该让明氏这样的人教训一通。 她担心的是玖哥儿和林安儿,她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对卖宅子的事知道多少,可是即使他们只是一知半解,三老太爷和明氏这一对老狐狸也能猜个八九分。 亏空家族公款,私吞晚辈财产,只要这其中一件传扬出去,金炳善的前途就没了。 金炳善毁了,那她的一双儿女也就跟着完了。 想到这里,周氏咬咬牙,虽然明氏是个惹不起的,可她也不想变成砧板上的肉。 “三婶,玖哥儿和林家小姐都被养得娇贵,家里的婆子丫鬟都是侍候惯了的,换了地方怕他们不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的,谁家的孩子没在亲戚家住过?老二媳妇,你莫非觉得东府的下人不够使唤,还是嫌弃东府会缺了小孩子的吃喝?” “哎呀,三婶,侄媳不是这个意思,侄媳只是担心玖哥儿和林小姐太过顽皮,给您添乱。” “嗯,你们不要整日价跑过来请安,那就没人添乱了。” 明氏已经烦了,连带着对周氏也不客气了。周氏知道,再在这里死缠下去,明氏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她。 可是她需要把金玖和林安儿带回去,只有回去后编出个完美的故事给他们洗脑,才能永绝后患。 周氏正在思量着如何继续说,金明珠却又犯蠢了。 “我有母亲和兄长,我也学过孝经和女诫,我才不想在你们东府住着呢,我现在就回家,看谁敢拦着我!”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周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方才金老太太打发金明珠和她一起来,她就应该婉拒的,若是没有金明珠,她一定能软磨硬靠,让明氏放人,可是金明珠这么一闹腾,非但该要的人要不出来,还让长房落了个不会管束女儿的名声。 她这里盘算着,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金明珠已经昂首阔步向外面走了,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拦了下来:“四小姐,三老太太的话您没听明白吗?最好别让婢子动手,免得毁了您的名声。” 堂堂嫡小姐被下人揪住,这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不会笑话金家管束下人不严,只会笑话金明珠失仪,她若还想有门好亲事那就难了。 金明珠本身也并不笨,金老太太的女儿怎么会笨,她只是被过分溺爱,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和能力。 人若是过分高估自己,那就是蠢。 两个婆子的话让金明珠冷静下来,她还想着嫁进林家,做爵府媳妇。 她勉强挤出一脸难看的笑容,对明氏道:“母亲常说三婶婶是最懂规矩礼仪的,侄女能在东府同三婶婶学规矩,自是求之不得。” 明氏冷哼一声,没有理她,对身后的儿媳们道:“我倦了,你们替我送送老二媳妇,再给四丫头安排个住处。” 把周氏和金明珠全都打发了,明氏脸上的倦容立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她年龄不甚相符的明媚,她对着屋内一隅的屏风道:“安丫头,别躲着了,出来陪三祖母说会儿话。” 随着一声娇笑,林安儿蹦蹦跳跳从屏风后走出来,冲着明氏淘气地眨眨眼睛:“三祖母,您怎么知道安儿在那里?” “鬼精灵,三祖母就没见过比你更机灵的丫头,你偷看了这么久,都学到了些什么?” 林安儿想了想:“嗯,安儿学到的只有两件事。” “哪两件事?说来听听。” “第一件是做人不能太软。” “嗯,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遇到不讲理的人,就不要和她们讲道理,隐忍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负。” “好!”明氏赞赏地看着林安儿,可惜这不是她的孙女,一个五岁小丫头悟出的道理,她的母亲却到临死都不能明白。母亲对父亲和姨娘一味容忍,郁郁而终,死后不久,父亲便将姨娘扶正,成为官场里的笑话,父亲的仕途从此一蹶不振,而她也只能嫁与金家这样的商人。虽然她与三老太爷夫妻和顺,但母亲当年受过的欺负却如警钟,时时在耳边响起。 “小丫头,三祖母真想快些看到你长大以后的样子,你是个苦命的,可三祖母知道,你更是个有福的。安丫头,好好学着吧,以后你的福气多着呢。” 林安儿爬上炕,坐在明氏身边,笑嘻嘻地说:“安儿最大的福气就是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真是个可人的小东西,可惜玖哥儿有病,难为你了。” “不难为,金哥哥是好的,金哥哥对安儿很好。” 林安儿在心里为自己利用金玖有些愧疚,金玖虽然傻了,可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可惜她还真没想过这么早就给自己找个夫君。 “安丫头,难得你不嫌弃玖哥儿,日子还长着呢,你以后好好学着,就算玖哥儿真的傻上一辈子,你也不会在金家受人欺负。” 额,一辈子,太长了吧,我只要三年就好,就三年。 一一一 I954 第二十五章晚膳 晚膳时,明氏让嫡出孙儿都到她这里用膳。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金玖是名符其实的大少,金家四房这一代中他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三老太爷和明氏有十六个孙儿,其中嫡出的有七人,却没有一个孙女。 二少金瑞只比金玖小了几天,两人一般的高矮,金瑞长得粗粗壮壮,做为东府的长孙,他被教育得稳重老成。另外几个孙儿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由乳娘抱着过来。 金玖脑子有病,这些堂弟们早就知道,但他是宗子,谁也不敢当面取笑。 林安儿暗暗哀叹,若是金玖长在东府,那她可能不用等三年,就能让金家撤了状子,放爹爹出来。 也不知道是明氏安排的还是凑巧,一向和老妻一起进膳的三老太爷推说要与老友聚聚,晚膳没有来。因是母亲只让媳妇和孙子们过来吃饭,金玖的几位族叔也没有来。因此就是明氏和媳妇们连带着一群孩子在一起。金明珠也在,她原本就是心里有气,又看到这群孩子,更是连胃口都没了,进来和明氏请个安就推说头晕回房去了,明氏也不理她,只对身边的婆子说了几句,那婆子便点头下去了。 不到片刻,已经回房的金明珠被两名婆子领着进来了,看到明氏,她立刻嚷嚷:“三婶,侄女头晕,可这两个妈妈还是把我硬拉过来,你们东府的规矩还不准头晕吗?” 明氏没理她,也没让人给她搬椅子拿碗筷,她对同金玖坐在一起的长孙金瑞道:“瑞哥儿,把这里所有的菜肴每样尝一口。” 不仅林安儿吃惊,就连东府的这些人也是吃了一惊,老太太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金瑞站起身,向明氏弯腰拱手:“请祖母恕罪,孙儿先吃啦。” 明氏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温声道:“吃吧。” 有丫鬟给金瑞布菜,金瑞果然将每道吃食都尝了一口,吃毕,重又恭敬站好:“祖母,孙儿都已吃过。” 明氏点头,示意他入座,然后她看向一直站着的金明珠:“四丫头,你回房歇着吧。” 这下,就连林安儿这个小孩子都明白了,原来明氏让人把金明珠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着金瑞试菜。 林安儿看过电影,像这样叫个人出来每样菜尝一口,就是试试看菜里面有没有毒。 明氏竟然让自己的长房长孙亲自试菜,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让金明珠告诉金老太太:“我孙子吃了没死,你孙子也不会在我这里毒死,所以你就别想些邪门歪道。” 林安儿又学了一招,什么事越是做得天下皆知,别人越是不敢有小动作。 在金家老宅,金玖的一日三餐分别是:白切鸡、清蒸鱼和白水煮蛋,还有些白米饭和白开水,总之看这食谱绝壁不像是阔少爷。 明氏吃得素淡,但既是和孙儿们一起用膳,自是让厨房挑着孩子们平素爱吃的菜式端上来,其中当然也有金玖的那三样招牌菜,至于林安儿,她是杂食动物,从不挑食,但旁边的丫鬟给她布菜时,指着离她最近的两道甜食,告诉她这是老太太吩咐专为她准备的。 金玖的衣食住行一向与众不同,加上他又傻,在金家老宅只有林安儿和他一起吃过饭,其他人敬而远之,据说他曾经当着金老太太在饭桌前小解,因此除了他那些苦不堪言的下人们,没人敢和他一起进膳。 今天是在亲戚家,又当着这么多人,林安儿挺担心的,万一金玖的傻病又犯了,那多不好意思,毕竟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五岁的林安儿有了一荣皆荣之感,所以整个饭桌上她都在盯着金玖。 进宫之前,明氏教过她进膳的礼节,毕竟是前世做过演员的人,这些礼节她做起来丝毫不差,明氏的儿媳们纷纷点头,果然是爵府出来的闺秀,小小年纪便有模有样,可惜让长房得了去。 别笑,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没有表演基础那是不行的。 林安儿向门口看了看,周氏回去后也装模作样派了几名丫鬟婆子过来,说是给大少爷和两位小姐准备的,明氏全都给打发回去了。也就是说包括金明珠在内,他们三个手边使唤的人都是东府的,没有金家老宅的,当然金玖的那群军队也没来。 林安儿心想:有这么多人陪着金玖吃饭,足能代替他的军队了吧,只是这些人都已入座,没一个像是要学蛙跳的样子,金玖不会不高兴吧。 可没想到,金玖吃得很开心,派来服侍金玖吃饭的是明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两人对这位小宗子服侍得甚是周到,连哄带骗:“大少爷,白切鸡旁边的是栗子焖鸡,是咱家七奶奶的拿手菜,奴婢夹一块给您尝尝吧?” “白切鸡好吃还是栗子鸡好吃?” “都好吃,一样一块,成吗?” “成,成。” 林安儿撅撅小嘴,原来前世电影里说的都是真的,男人都**,不傻的**,傻的也是,就连这么小的傻子也**。 服侍林安儿的也是明氏身边的丫鬟,名叫翠缕,十五六岁,见林安儿撅了嘴,在心里偷着笑,这位长房长媳只有五岁,这就会吃醋了,看来以后要告诉关系不错的姐妹,看到金大少要避讳些。 她怕的不是五岁的林家小姐,而是明氏,今天明氏对林安儿的看重和宠爱,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东府,就连三老太爷也要敬着明氏,更别说这些下人了。 三老太太看重的人,最好谁也不要得罪。 林安儿这个吃货,不过就是腹诽了几句,就给身后的丫鬟造成这样的恐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金玖不但吃得挺多,而且整顿饭都是笑眯眯,既没有如传说中的犯傻闹事,也没有在餐桌前小解,果然应了那句话:小孩子要哄的。 可是金玖的正常只是维持了一顿饭,待到众人吃完饭,有丫鬟进来说,三老太爷回来时,金玖忽然发作了!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二十六章把舅舅分给你 三老太爷一早就听说金玖和林安儿到了东府,那传话的家丁说这两个孩子如同逃命一般。长子金家四爷金炳兴冷笑:“长房这就忍不住了,又想动手了,儿子这就去领着玖哥儿到祠堂门前鸣冤,让金家全族的人看看,长房是如何欺负宗子的。” “稍安勿躁!”三老太爷制止住金炳兴,慢条斯理,“过一会儿长房那边就会派人来接他们,派来的肯定是女眷,你过去那岂不正中长房的下怀,难道你还能和女眷理论?到时只会坏了你的名声。” 明知父亲说的有理,但金炳兴不想放过这个打压长房的好机会,咬牙切齿:“父亲,难道就让他们把人领走,不了了之?” 三老太爷打量着金炳兴,叹口气:“你亦也过了而立之年,为何仍如此莽撞。你母亲的优点你没有学到两分。” 金炳兴脸上微红,垂手站好,恭声道:“儿子鲁莽了,可父亲,今日之事......” 三老太爷挥挥手:“你母亲自有分寸。” 金炳兴面上愧意更浓:“都是儿子的愚钝,事事让父母操劳。” 三老太爷叹了口气:“这也不怪你,你生在三房,自是不能如炳文一般,自幼便得到诸多栽培,你如今欠得只是火候,还要多加历练,万不能被长房比下去,玖哥儿傻了,这是大好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三老太爷派到明氏院里打探的下人回来,把周氏和金明珠碰钉子的事说了一遍,三老太爷摸着山羊胡子哈哈大笑,对金炳兴道:“千万不要小看了后宅的手段,稍后你随我去看看玖哥儿和林家小姐,对了,四丫头也在呢。” 三老太爷和金炳兴估摸着那边已经用过晚膳,便来到明氏的院子里。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金玖敞着怀、趿着鞋子正在廊下又蹦又跳。 天色已全黑下来,冬日里寒风阵阵,可金玖却是满头大汗,几个婆子丫鬟正在苦苦劝说。 金玖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又喊又叫:“住新房住新房,扔了老房子,住上新房子。” “大少爷,外面冷,咱上屋里去吧,小心冻着。”婆子边说边帮他系上衣裳,可金玖两手一拉,衣襟又敞开了。 “不去不去,屋里是老房子,老房子不要啦,要新房娶媳妇。” 廊外,三老太爷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稍顷,他带着金炳兴绕过金玖,走进厅中。 下人们正在收拾碗筷,孙儿们围坐在明氏身边,而明氏怀里抱着的却是林安儿,众人显是在聊天,似乎并没有受到金玖的影响。 金玖时常犯病,真真是陪他玩不起,索性让下人们陪他折腾。 几位儿媳和孙儿见到三老太爷来了,纷纷起身见礼。三老太爷在上首坐了,看向明氏怀中的林安儿,和言悦色地问道:“安丫头,晚膳可还适口?” 林安儿方才也已向三老太爷见过礼,这时扬起胖嘟嘟的小脸甜甜地道:“晚膳是三祖母准备的,当然适口啦,安儿很喜欢呢。” 林安儿两世为人,虽然只有五岁,可也能看出在东府真正的老大不是三老太爷,而是明氏。且,三老太爷以明氏为荣,否则也不会让明氏陪她一起进宫。 所以,这个马屁当然要拍到明氏身上,夸明氏就是夸三老太爷,就是夸整个东府。 三老太爷闻言果然大悦,对于林安儿的身份,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但是不论是真是假,这个小丫头都令他十分满意。只是每每想起隐藏在林安儿背后的力量,他却又有隐忧。 他甚至认为眼前的林安儿是林家找来的,若许本身就是林家的某个女儿,林家虽是世家,但却是靠了林钧才能封伯,其他人并无圣宠。林安儿虽是女子,却是林钧唯一的骨血,有她存在一日,皇帝就不会忍心削了林家的爵位。因此,弄出个假的林安儿送到金家,也未尝不可。 这时,金玖终于被下人们劝了进来,他一进屋就对林安儿喊道:“小媳妇小媳妇,把老房子扔了,住新房子。” 那日在冬青树后面偷听金炳善和周氏的对话,虽然他们说得隐讳,林安儿却也知道他们是想动金玖的东西,今日她并不知道金玖在老太太房里的事,但听金玖这样一说,她便猜到几分,定是那些人忽悠金玖卖房子,金玖不答应,金炳善就动了拳头。 金玖既然犯病了,天真可爱的童养媳当然要配合,要不怎么算是天生一对呢? “金哥哥,你别说了,让二叔听到就不好了。”为了配合这句话,林安儿扬起胖胖的小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金玖一呆,随即咧开嘴巴,甩开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大哭起来。林安儿从明氏腿上跳下来,跑到金玖身边,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柔声哄着比她年长八岁的金玖。 “金哥哥,不哭不哭,安儿也没了爹娘,你看安儿就不哭。” “嚎——” 林安儿从身上掏出两颗松子糖,塞进金玖手里:“这是方才三祖母给的糖,安儿让给金哥哥,别哭啦。” “嚎——” 见金玖还是哭,林安儿扁扁小嘴:“过些天我就回娘家了,我保证带好多好玩的回来,全都送给你。” “嚎——” 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对“小夫妻”,不看也不行,金大少的嗓门太刺耳了,就连襁褓里的小孩子全都吓得不敢哭,小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嘴咧得能塞个馒头的金玖。 林安儿也快要哭出来了,咱这不是你的金满园,咱这是走亲戚,咱别这么丢份行吗? 她下了狠心,扔出杀手锏:“安儿没有爹娘分给你,安儿的叔叔也没有你的多,可安儿有好几个舅舅,我把舅舅分给金哥哥,金哥哥快别哭啦。” 小女娃的声音甜甜软软,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老太爷端起面前的茶盏宽茶,眼睛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狡诘。 不论林安儿的这番话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三老太爷都不会计较。 有些事不必较真,只要这件事这个人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行了。 金玖终于收入哭声,泪眼汪汪看着林安儿:“小媳妇,你舍得把舅舅让给我?说话算数!” 林安儿似是心有不舍,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说话算数。” “好嘞,我有舅舅啦,我有舅舅啦。” 三老太爷与明氏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金玖本来就有舅舅。 这两位已有两年没有出现了,等到春暖花开时,也该请来坐坐了。 一一一 I954 第二十八章你敢进坑,我就敢挖 林安儿和金玖在东府住了七日,这七日倒也太平,不论是三老太爷还是明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金老太太也没闲着,她打发周氏和汪氏送来上好燕窝和人参,这叫礼尚往来,你们帮我带孩子教闺女,我就送些补品,全当打发穷亲戚了。 看着长房送来的礼品,明氏却之不恭,以为我会自持身份,给你退回去吗?做梦。 不但礼品不退,就连回礼都没有。 金玖是金家宗子,他和媳妇住我的吃我的,我乐意! 你家闺女在我这里,当然不能白吃白喝,你送的这些就当生活费吧。 林安儿又学一招:你敢给,我就敢收! 周氏和汪氏来时,金明珠和她们见了一面,也不知道这姑嫂嘀咕啥,总之,从那天起,金明珠就不停地秀存在。 “玖哥儿啊,屋后有一大片空地,姑姑带你去放风筝吧。” “小媳妇呢?” “小媳妇午睡呢,小孩子不睡觉就不长个子,你也不想小媳妇总也长不大吧。” 金玖不说话了,别人告诉他,小媳妇长大了才能和他睡觉觉,所以还是让小媳妇睡觉吧。 那天金玖很乖也很安静,金明珠彻底相信嫂子说的话:小孩子是要哄的,傻孩子更要哄。 晚膳时,三老太爷也来了,这几日金玖和林安儿都是到明氏那里,和三老太爷一起用膳。金玖虽是个傻小子,可他是金家长房嫡孙,就是三老太爷也要给上几分面子。 金明珠是未出阁的侄女,若是没有长辈吩咐,她是不能到明氏房里用膳的,可她今日却不请自来。 林安儿原以为明氏会把金明珠轰回去,没想到明氏今日心情好,连带着对金明珠也挺和善的。 见金明珠来了,就让丫鬟添了椅子和碗筷,让金明珠挨着大儿媳李氏坐了。 金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可也不是暴发户,在饭桌上从不多言。用过晚膳,丫鬟们收拾碗筷,又有丫鬟上了茶,大多时候,晚辈们陪着三老太爷和明氏喝喝茶、说说话,便告辞各回各屋了。 平素里金玖是最闹腾的,可今日却出乎异常的安静。 明氏和三老太爷交换了眼色,便柔声问道:“玖哥儿,今日玩得开心吗?” 金大少每日的工作除了吃就是玩儿,到了东府当然也是玩。 金玖正在啃苹果,对明氏的话视如不听。明氏也没生气,转而问林安儿:“安丫头,你和玖哥儿去哪儿玩啦?” 林安儿也在啃苹果,可她不是金玖,她可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 “四姑姑带金哥哥去放风筝,没有带着我。” 金明珠一向讨厌金玖,这件事整个金家都知道,这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没出阁的小姐,谁会喜欢金玖这样的傻侄子。 金明珠讨厌金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金明珠竟然主动带着金玖去放风筝。 所有人都看向金明珠,金明珠脸上有些尴尬,当时四周没有人啊,林安儿是肿么知道的? “玖哥儿一定很开心吧,风筝放得高不高?”李氏是个会说话的,看到金明珠脸色不郁,便岔开话题,把注意力重新引到金玖身上。 金玖再傻,他也是长房嫡孙,金家的宗子。 金玖还在啃苹果,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林安儿一把抢过金玖的苹果,满脸不高兴:“金哥哥的风筝飞得高不高?” 别看金玖谁也不理,要他却理林安儿,这是他的小媳妇啊,不能不理。 “不高,一点都不高。” “我才不信呢。” 金玖急了,小媳妇怎么能不相信他说的话呢? “是真的,不信你问四姑姑。” “飞得不高你还放了那么久,把我一个人扔在园子里。” 众人偷笑,林安儿说话的样子像个使性子的小妻子,其实她本来就是金玖的妻子啊。 金玖不想让小媳妇生气,小媳妇生气了就长不大,长不大就不能和他睡觉觉。 “二叔不是揍我,二叔是教我练功夫。” 金玖愣不丁迸出这么一句话,就连三老太爷和明氏也愣住了。 明氏用眼睛瞟了一眼金明珠,见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心里便全都明白了。 定是金明珠利用带金玖放风筝的机会,把他偷偷叫出去,反反复复告诉金玖这句话,二叔不是揍你呢,他是教你练功夫。金玖脑子不灵光,要记住这两句话也挺难的,方才见林安儿嫌他去放风筝没有带着她,他一着急,就把这两句话说出来了。他想告诉林安儿,我没有放风筝,我只是在听四姑姑不停地说这两句话呢。 “矮油,炳善什么时候会练功夫了,四丫头,你知道吗?” 明氏一双妙目看向金明珠,金明珠的脸上顿时四季飘过,这个傻子,我只是按二嫂的话给他洗脑,没想到他竟这么不合时宜地说出来,倒像是我让他当众说谎一样。 “二哥......二哥常说练武乃强身健体之道,他常练的,一套......一套醉拳打得虎虎生风。” “醉拳?二哥还会醉拳啊,改日一定和他切磋切磋。”说话的是金家七爷,金老七读书不行,生意学得也不行,但自幼练武,在京城里有一号。 金明珠暗暗咬牙,她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怎么就说出醉拳来了,她虽是闺阁千金,可也知道这醉拳是要喝醉了练的,二哥一喝酒就会全身起红疹,这个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啊。 事实证明,金家长房最纯真的人就是金明珠了,她真的很不擅长做这种给人洗脑的事,稍不留神就把自己洗了,掉进泥坑洗不净的洗。 当着三老太爷和明氏,金明珠就把自己掉到泥坑里了。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察觉,把她拉进泥坑的不是三老太爷和明氏,而是金玖和林安儿。 别说金明珠没有察觉,精明如明氏,也只是心存诧异,却没有更多思量。 并非林安儿有多高明,而是金明珠太蠢了,所以金明珠抢了林安儿的风头,大家只看到金明珠一头栽进坑里,却没有去想那里为何会有个坑呢?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二十二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周氏是被金炳善硬拉着来的,今天她在林安儿那里碰了软钉子,心里正在嘀咕,偏巧金炳善又说起卖宅子的事,若是往常,她也不会将这事当做大事,可如今却有些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相公,老太太那里倒是好说,可离明年开春也就是几个月了,到时李家来人查帐,这笔帐可怎么摆平?” “李家?自从那年咱们略施小计,他们哪还好意思登门查帐?李家就不用担心,李家人不管,东院西院那两个老家伙就只能干瞪眼没脾气,只要咱们把柜上的亏空填平,玖哥儿这里那就是死帐。” “那是以往,可如今多了个林安儿,上次她叔和她舅那么大闹一场,就连四妹妹拿走的东西不也是一样不少送回来了?” “娘子啊,你今天是怎么了,竟说些长他人志气的话,那林安儿回来又如何,有靠山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崽子,莫说玖哥儿的帐是老太太管着,就是过个十来年,林安儿长大圆房,玖哥儿的东西也到不得她手上,再说等到那个时候,早就变成一团乱帐。” “可是相公啊,自打这小丫头回来,妾身心里便就不安宁,当年林家摊了事,没人管她,可如今不同,她有娘家还有外家,又有皇后撑腰,说不定背后还有其他人,真若哪天......” 这夫妻两个声音并不大,可偏偏就站在冬青树外面说话,林安儿和金玖听得清清楚楚,金玖傻,林安儿并不傻,她能听懂金炳善和周氏说的每一句话。 “我看你真是白活了,当年的本事哪儿去了,林家和皇后想给她撑腰也离得远,她不过就是个小屁孩,这后宅里如今除了老太太,不就是你说了算,大不了像当年一样,给玖哥儿换个媳妇不就行了,找个小门小户的,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闹事。” “相公,如今不像以前,那小丫头在皇后面前转一圈回来,哪还能说没就没了,再说老太太还想利用她和林家结亲呢。她才五岁,离掌家持户也还远着,只是妾身就是觉得这丫头透着不对劲。” 四下无人,金炳善揽住周氏的腰,调|笑道:“她再不对劲也是个小孩子,有你在,还怕她长成人精啊,玖哥儿小时候也是人精,如今不也变成傻小子了。” 周氏慌忙四下看看,拍开自家男人的手,嗔怪道:“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让人听了去,我就再帮你一回,可咱说好了,你可别拿卖房子的银子乱花,先把柜上的亏空抹平。” 听到娘子终于松了口,金炳善笑逐颜开,朝着周氏的脸蛋亲了一口,笑道:“娘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为夫的何时乱花过银子,不过就是想多赚一些,让你回娘家时更有面子。” 夫妻两个打情骂俏,卿卿我我地走了,林安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金玖,谢天谢地,金玖竟然忍住没有出声。 她一扭头,见金玖还蹲在那里发呆,她伸手想要拉起他,这才发现他的手冰冰凉凉。 “金哥哥,你冷吗?” 金玖看她一眼,低下头看着脚上的鞋子。他今天穿的不知是哪个下人的旧鞋,鞋尖上还缝了个大补丁,和他满身的绫罗很不搭配。 林安儿伸出两只小胖手,把金玖的手包在掌中,她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金玖的手比她大,她用两只手也包不过来。 一股暖意从金玖的指尖传过来,他忍不住抬起眼睛,就看到林安儿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秋末的风已很是寒凉,冷嗖嗖地灌进脖子,林安儿打了个寒颤,金玖反过手来,用自己的手包住林安儿的小手,傻傻地道:“小媳妇不怕冷,金哥哥给你取暖。” 他们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五岁,就在这一刻,他们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有着同样的感觉:在这座又大又豪华的金府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相互取暖。 很多年后,林安儿依然记得这个秋末初冬的傍晚,她和金玖在这片冷僻的园子里,蹲在地上相互取暖的场景。 此时已近黄昏,站在高高的院墙下,看不到西沉的落日,却也能看到那一片染了嫣红晚霞的天空。 “金哥哥,若是李家亲戚来查帐,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拿你的东西了吧?” 金玖垂着眼睑,好一会儿才说:“舅舅不管我了。” 林安儿弯下身子,把脸蛋伸到金玖的眼睛下方,她看到了,金玖的眼睛中含着泪花。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孤雁,金玖才是,虽然她在这里只是一个人,可她还有爹爹和哥哥,但金玖却只有他自己,亲戚们只想在他身上拿好处,拿不到好处的舅舅也不管他了。 有一股热气从林安儿的胸口涌上来,她撸撸衣袖,拍着小胸脯,慷慨激昂:“金哥哥,你别怕,以后有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揍扁他!” 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晚霞似火,寒风猎猎,林安儿豪气干云,威风凛凛,大风起兮云飞扬! 啊,银幕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英豪复活了,可惜她只有五岁。 五岁的林安儿像一只勇敢的小母鸡,比她高出三个头的金玖在她眼里就像只无依无靠的小鸡仔,小鸡仔刚刚破壳,小母鸡当然要保护她。 其实金炳善和周氏也商量对付她来着,可是在林安儿看来那都是毛毛雨,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如果不是为了爹爹,她才不做这个见鬼的童养媳呢。 她和哥哥原本计划着,虽说金玖傻了,可他还是金家大少爷,她是他媳妇,一定能让他命令金家人,到衙门里撤掉告爹爹的状子,爹爹就能无罪释放了。 可是如今看来,即使金玖肯听她的话,金家人也不会听从金玖的命令,金玖只是一个有钱的傻子,让他们随便割肉,这里的人都是狼,喂不饱的狼。 她要保护金玖不被人吃掉,更要帮助金玖成为族长。到那时候,凭她和金玖的交情,他一定能放过爹爹。 听铁鹰说,衙门里关了十年八年没定罪的大有人在,金玖今年十三了,再过三年就是金老太太要交权的时候了,她一定能想出法子,让金老太太把大权还给金玖。 只不过三年而已,爹爹能等,她和哥哥也能等。 一一一一I954 第二十三章画只鸟儿送给你 林安儿有前世记忆,可也只是五岁幼童,且她前世虽然武力值出色,可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吃货,金炳善和周氏的一番话信息含量很高,林安儿直到一天后才琢磨出其中的玄机。 他们说大不了像以前一样,给金玖换个小门小户的媳妇; 他们说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她林安儿说没就没了; 他们说金玖小时候也是人精,现在不是也变成傻子了? ...... 林安儿四仰八叉躺在红木大床上,想到这里一下子弹起来,趿上鞋子就往外跑,阿一追着她喊:“小姐,您去哪儿?” “我去金满园找金哥哥!” 金玖不在金满园,他被金老太太叫到福满园了。 金老太太把持内外事务,论智商论能力绝非普通妇孺可与之相比。做起事来,远比金炳善和周氏更稳妥。 金炳善和周氏跪在她面前,先是哭诉如何被老千陷害,亏空了柜上的银子,金老太太是继室,金炳善虽是嫡出,却并非长房长孙,不能像金炳文那样众星捧月,自幼被金老太爷带在身边,在金炳文在世时,金炳善一直被大哥压着,不受长辈重视,金老太太只是一介女流,也不是名门大户出身,因此她能给予亲生儿子的资源有限。 在金老太太眼中,金炳善比金炳文更孝顺,更聪明,金炳文能得到的,金炳善都没有。金老太太对金炳善的偏心远远超过另一个儿子金炳礼。 听说金炳善挪用了柜上的银子,金老太太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如何抹平,避开东府和西府的眼睛。 金家别的财产四房各自经营,唯独在京城和其他地方的金器铺子没有分开。这些铺子金家四房都有股份,就连已下落不明几十年的二老太爷那一支也占着股,这还是金老太爷的父亲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二房一日没回来,就不能当他死了,二房每年在铺子里拿的分红全部由金家几位叔伯辈保管,就连东府西府的两位老太爷都不能插手。 金老太太掌权后,给了金炳善两家铺子,但也只能是管理,铺子还是整个金家的。 金炳善动用的就是这两家铺子的钱。 看到母亲如此担忧,金炳善和周氏交换了一下目光,这是第一步,第一步就是要让金老太太担心。 “母亲,来年三月便是您的整寿,儿子想给您做得体面,不让东府西府的老太太们比下去。” 其实,就是金炳善不用如此煸情,金老太太也能百分百原谅他,如今再抛出这么一个孝顺的名目,儿子的事,金老太太就不能不管。 只是金炳善和周氏太了解金老太太,疼儿子归疼儿子,让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儿子填窟窿,她是不会做的,金家不同往昔,金炳善亏空的不是几百两的小数目,而是整整八千两!这么多银子,金老太太也拿不出来,要拿也是拿别人的钱,比如说金玖的。 “母亲,眼下有个山西的客商,想在京城置处宅子,看上了槐荫胡同的那一处,价格开到一万两,母亲您看这事......” 不用自己掏钱,又能有银子填窟窿,金老太太松了口气。 可是这件事远远不是金炳善和周氏想得那么简单,金老太太也不会做让人抓把柄的事。她让人叫来了金玖。 “玖哥儿,如今小媳妇回来了,你是想和小媳妇住在又旧又破还闹鬼的老房子里,还是住到又大又漂亮的新房子里面啊?” 金玖眨眨眼睛,挠挠头:“小媳妇要住新房子。” 金老太太满脸慈爱,连周氏都佩服婆婆会演戏,演得就像真的一样。 “那你在这上面签上名字,旧房子不要了,等到玖哥儿和小媳妇成亲时,咱们就住新房子。” 周氏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文册,只要金玖在上面签上名字,即使这件事捅出来,别人也没有话说。 金玖签了名,这事就是他同意的,至于卖宅子得来的银子去哪里了,金老太太有的是理由让这银子来无影去无踪。 金玖面前放着笔墨,笔是狼毫笔,远不如林安儿送给他的那支精致。金玖看看手里的笔,又看看面前的文册,他扬着脑袋看着屋顶。 金老太太和儿子媳妇对望一眼,金玖什么都忘了,可是还会写字,这件事不止三个人见过。 “玖哥儿最聪明,祖母知道你能写出很漂亮的字,就连衍圣公家的小公子都比不上你。” 金玖冲他咧嘴一笑:“会写会写,我会写。” 说着,他真的提起笔,在文册上认认真真地写起来,写完了,他把文册往旁边一推:“写好了。” 金炳善大喜,上前一步,拿起文册,顿时傻了。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画了一只鸟! 当然这只鸟毫无画功可言,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金炳善怒了,这小子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抡起拳头朝着金玖就打过去,园子里都是老太太的人,老子打死你也没人知道。 金老太太原想阻止,可看到文册上的小鸟,便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眼看金炳善的拳头已经到了金玖的面门,金玖本能地躲开,金炳善的拳头打空了。 ` 金玖已经十三岁,他除了脑子不灵光,身体其他零件发育得都很正常,个子也已不矮,刚刚到金炳善的肩头。金炳善见这一拳没有打到他,恼羞成怒,伸手就抓金玖的头发。 金玖转身就往门口跑,金炳善对着门口的婆子喊道:“拦下这个小畜牲!” 那两个婆子个个膀大腰圆,都是从年轻时就跟着金老太太,从未将金玖这个无依无靠的长房嫡孙放在眼里。 此刻见金玖跑过来,两人撸袖子伸手就把金玖拦住了,金玖只是个尚未长成的瘦弱少年,论力气根本不是这两个粗壮婆子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她们一把揪住。 正在这时,雕花木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一只小肉球几乎是滚着进来。 “两个臭婆娘,把金哥哥放开!” 谁也没想到,这个胆敢闯进福满园的冒失鬼竟然是林安儿。 在她身后,是外头的知事婆子,气喘吁吁满脸尴尬地说:“老太太,林小姐硬要进来,婢子拦不住她。” “林家小姐,你怎么来了?”不知为何,周氏看到林安儿就觉得有些发怵,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怵头一个小孩子。 林安儿一眼看到满脸怒气撸着袖子的金炳善,又看到被两个粗壮婆子按住的金玖。 于是,她想都没想,拿起桌上的砚台,朝着金炳善砸了过去! 这砚台还是方才给金玖签名字用的呢。 一一一I954 第二十四章临时避难所 砚台用整块石头制成,比板砖更具杀伤力。林安儿个子矮,用砚台砸向比她高了几个头的金炳善甚是吃力,金炳善躲闪及时,虽没有把脑袋砸烂,可一只眼眶被砸得青紫,再加上溅得满脸满身的墨汁,如同一幅泼墨山水大气磅礴。 可这屋里就没有一个懂得欣赏的,一个个又喊又叫,金老太太和周氏扑向金炳善,林安儿则扑向金玖。 先前抓住金玖的两个婆子也惊呆了,在金家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阵式。 趁着两个婆子发呆,林安儿拉起金玖夺门而出,身后是一片哭爹喊娘。 “来人啊,二爷出事啦!” “叫大夫!” “反了,都反了,出人命啦!” 林安儿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可既然闯了祸,那就什么都不怕,于是她拉着金玖想往自己的小跨院跑,可她没有金玖力气大,反而变成金玖拉着她,他们一直向前跑,跑出福满园,跑出金家老宅,一直跑到一墙之隔的东府。 东府的三老太太明氏正和几个媳妇坐在廊下聊天,有小丫鬟跑进来:“老太太,老宅的孙少爷和林小姐来了。” 金玖和林安儿被领进来时,两人都是衣衫不整,林安儿身上还有墨汁。 明氏吓了一跳,隐隐地感到是出了事。 “两个小祖宗,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安儿小嘴一撇,带着哭腔:“二叔要打死金哥哥,还要打死我。” 其实林安儿并不知道金炳善为何要打金玖,她冲进去时金玖已经被抓住了,可是大人打小孩无非就是调皮捣蛋,更何况金玖是傻的。 明氏的脸上立刻罩上一层寒霜,金玖是什么身份,林安儿又是什么身份,虽然他们是小辈,可除非是家里的长辈全都在场,你个当叔的就不能动他们一手指头。 你自己的孩子随便打,可这两个谁也不能动啊。 林安儿根本不用添油加醋,她甚至不用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明氏也无需去问,左右不就是你们长房盯着金玖这个眼中钉不顺眼,千方百计折腾人啊。 她转身对大儿媳李氏道:“你让人去收拾收拾,玖哥儿住你们院里,和瑞哥儿一起住,林小姐就住我屋里。我倒要看看,他们长房要如何收场。” 三老太爷有一妻两妾,明氏持家有一套,当年三老太爷一过五十大寿,这两位姨娘便被送到庄子里,如今东府之内,就是明氏伴着三老太爷安度晚年。 林安儿对明氏甚有好感,坐到明氏腿边,在托盘里拿起一个桔子,细心地剥了皮,递到明氏嘴边:“三祖母,安儿孝敬您的。” 明氏接过桔子,笑着对媳妇们说:“你们啊,只会生楞头小子来气我,谁若争气,给我添个安儿这样的小孙女,我就把整副嫁妆都留给她。” 三老太爷和明氏嫡出五子,这五个儿子又给他们总计生了十六个孙子,硬是没有一个女娃。也不知道东府是烧对了哪炷香,阳盛阴衰,别说明氏看着林安儿欢喜,就是那几位儿媳妇也恨不得把她抱过来亲亲。 “这么乖巧的小丫头,长房那边还要打骂,刚做了皇商就敢忘本,良心都让狗吃了。” 明氏和金老太太是亲妯娌,妯娌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明氏出身官宦人家,对二流商人出身的金老太太从没放在眼里。 也不过就是两盏茶的功夫,金家老宅就来人了。金老太太老奸巨滑,听说这两个小家伙跑进了东府,她就知道这件事闹大了。 金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中,三老太爷对老三金炳礼稍好一些,但这件事不能让金炳礼去办。虽说金炳礼今天不在场,可难免哪个嘴快的透出点风声,金炳礼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睁睁看到母亲偏心眼,他的心理肯定不平衡,让他去接金玖和林安儿,他一定会把三老太爷怂恿着过来吵架不可。 来接金玖和林安儿的是周氏和金明珠。 你当叔父的可以不给侄子面子,总不能拂了侄媳妇和侄女的面子吧。 金老太太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事压根儿没让三老太爷知道,明氏全权揽下来了。 周氏千伶百俐,可在明氏面前只能算是小学生,金明珠就更嫩了。 “三婶,儿媳和四妹妹是来接玖哥儿和林家小姐的,小孩子难免淘气些,只盼着没给婶婶这里添乱。” “两个孩子都给吓着了,在我这里多养几日,明日就给林家送信,让他们出面请个太医来给瞧瞧。” 这番话里有两个关键元素:林家和太医。 林家是爵府,请太医并非难事,可是这样一来,林安儿在婆家受欺负的事,不但传到林家,还有可能惊动皇后! 周氏连忙赔笑,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三婶,玖哥儿脑子有病,难免淘气些,我家相公不过说了他几句,可林家小姐从外头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家相公打伤了,可他们都只是孩子,我家婆婆再三叮嘱,接他们回去好生哄着,真若是吓着了,明日媳妇到相国寺求个护身符,给他们压压惊。” 明氏用根簪子拔弄着香炉里的香料,不冷不热地道:“老二媳妇,林家小姐今年几岁?” “回三婶的话,林家小姐五岁了。” “那炳善几岁?” 周氏已经感觉到明氏要说什么,可是这话问到这里,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家相公三十有三。” “哼哼”,明氏冷笑着转身问身后站着的儿媳们,“五岁小女娃把三十多的老爷们儿打伤了,你们有人信吗?” 别的儿媳用帕子捂了嘴笑个不停,小儿媳江氏年轻,又是个话多的,笑道:“二嫂子一准儿说反了,是二哥把林家小姐打伤了吧,我看那丫头衣衫上都脏了。” 小儿媳既然开了口,其他儿媳也跟着帮腔,有明氏这么个婆婆,她挑的儿媳妇哪个都不是善茬。 “怎么会啊,当爹的都不能打女儿,哪有叔叔冲着侄媳妇动手的?” “那也要分哪家的侄媳妇,捡着没爹娘疼的,那就不要脸面,狠劲欺负呗。” 周氏的脸上霎时四季飘过,好在金玖是傻的,林安儿又是后来闯进去,这逼着金玖签字卖房子的事,东府想来并不知道。 只要这事捂住了,让这些婆娘们恶心几句也无妨,等到他日我做了掌家,你们东府也要给我面子,到那时有的是唾沫星子啐回去。 一一一一I954 第二十五章猪一样的队友 金明珠没有周氏那么多弯弯绕,她自幼被母亲和兄长们娇宠着,就连嫂嫂们也要看她的脸色。况且她对这位三婶婶早就看不惯了,不过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幼女而已,凭什么要踩在自己母亲头上? 因此,她对明氏说的话就很是不敬:“三婶婶,玖哥儿和林安儿都是我们长房的人,况且他们又都是小辈,您在家里责罚孙子,我们长房也没有插手过吧。” 周氏咬咬嘴唇,金明珠这个蠢货,你这是在作死!三老太太明氏是什么人,你从小到大难道还不知道吗? 明氏冷冷一笑,正眼都没有去看金明珠,对周氏说道:“老二媳妇,你是个懂事的,回去告诉你婆婆,就说玖哥儿和林家小姐留在我这里住一阵子,四丫头我也留下了,让人教教她孝经和女诫。” 如果说明氏对周氏还算客气,那对金明珠就是强硬了。 偏偏明氏还将这份差别诠释得很完美,因为周氏是媳妇,是别家的女儿,而金明珠是侄女,自家的女儿。 若连自家女儿都不能管好,又如何去管教别家的女儿。所以明氏这个婶婶,就代金老太太管教女儿了。 周氏才不心疼金明珠呢,这个霸道又愚蠢的小姑子就应该让明氏这样的人教训一通。 她担心的是玖哥儿和林安儿,她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对卖宅子的事知道多少,可是即使他们只是一知半解,三老太爷和明氏这一对老狐狸也能猜个八九分。 亏空家族公款,私吞晚辈财产,只要这其中一件传扬出去,金炳善的前途就没了。 金炳善毁了,那她的一双儿女也就跟着完了。 想到这里,周氏咬咬牙,虽然明氏是个惹不起的,可她也不想变成砧板上的肉。 “三婶,玖哥儿和林家小姐都被养得娇贵,家里的婆子丫鬟都是侍候惯了的,换了地方怕他们不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的,谁家的孩子没在亲戚家住过?老二媳妇,你莫非觉得东府的下人不够使唤,还是嫌弃东府会缺了小孩子的吃喝?” “哎呀,三婶,侄媳不是这个意思,侄媳只是担心玖哥儿和林小姐太过顽皮,给您添乱。” “嗯,你们不要整日价跑过来请安,那就没人添乱了。” 明氏已经烦了,连带着对周氏也不客气了。周氏知道,再在这里死缠下去,明氏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她。 可是她需要把金玖和林安儿带回去,只有回去后编出个完美的故事给他们洗脑,才能永绝后患。 周氏正在思量着如何继续说,金明珠却又犯蠢了。 “我有母亲和兄长,我也学过孝经和女诫,我才不想在你们东府住着呢,我现在就回家,看谁敢拦着我!”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周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方才金老太太打发金明珠和她一起来,她就应该婉拒的,若是没有金明珠,她一定能软磨硬靠,让明氏放人,可是金明珠这么一闹腾,非但该要的人要不出来,还让长房落了个不会管束女儿的名声。 她这里盘算着,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金明珠已经昂首阔步向外面走了,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拦了下来:“四小姐,三老太太的话您没听明白吗?最好别让婢子动手,免得毁了您的名声。” 堂堂嫡小姐被下人揪住,这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不会笑话金家管束下人不严,只会笑话金明珠失仪,她若还想有门好亲事那就难了。 金明珠本身也并不笨,金老太太的女儿怎么会笨,她只是被过分溺爱,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和能力。 人若是过分高估自己,那就是蠢。 两个婆子的话让金明珠冷静下来,她还想着嫁进林家,做爵府媳妇。 她勉强挤出一脸难看的笑容,对明氏道:“母亲常说三婶婶是最懂规矩礼仪的,侄女能在东府同三婶婶学规矩,自是求之不得。” 明氏冷哼一声,没有理她,对身后的儿媳们道:“我倦了,你们替我送送老二媳妇,再给四丫头安排个住处。” 把周氏和金明珠全都打发了,明氏脸上的倦容立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她年龄不甚相符的明媚,她对着屋内一隅的屏风道:“安丫头,别躲着了,出来陪三祖母说会儿话。” 随着一声娇笑,林安儿蹦蹦跳跳从屏风后走出来,冲着明氏淘气地眨眨眼睛:“三祖母,您怎么知道安儿在那里?” “鬼精灵,三祖母就没见过比你更机灵的丫头,你偷看了这么久,都学到了些什么?” 林安儿想了想:“嗯,安儿学到的只有两件事。” “哪两件事?说来听听。” “第一件是做人不能太软。” “嗯,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遇到不讲理的人,就不要和她们讲道理,隐忍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负。” “好!”明氏赞赏地看着林安儿,可惜这不是她的孙女,一个五岁小丫头悟出的道理,她的母亲却到临死都不能明白。母亲对父亲和姨娘一味容忍,郁郁而终,死后不久,父亲便将姨娘扶正,成为官场里的笑话,父亲的仕途从此一蹶不振,而她也只能嫁与金家这样的商人。虽然她与三老太爷夫妻和顺,但母亲当年受过的欺负却如警钟,时时在耳边响起。 “小丫头,三祖母真想快些看到你长大以后的样子,你是个苦命的,可三祖母知道,你更是个有福的。安丫头,好好学着吧,以后你的福气多着呢。” 林安儿爬上炕,坐在明氏身边,笑嘻嘻地说:“安儿最大的福气就是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真是个可人的小东西,可惜玖哥儿有病,难为你了。” “不难为,金哥哥是好的,金哥哥对安儿很好。” 林安儿在心里为自己利用金玖有些愧疚,金玖虽然傻了,可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可惜她还真没想过这么早就给自己找个夫君。 “安丫头,难得你不嫌弃玖哥儿,日子还长着呢,你以后好好学着,就算玖哥儿真的傻上一辈子,你也不会在金家受人欺负。” 额,一辈子,太长了吧,我只要三年就好,就三年。 一一一 第二十六章晚膳 晚膳时,明氏让嫡出孙儿都到她这里用膳。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金玖是名符其实的大少,金家四房这一代中他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三老太爷和明氏有十六个孙儿,其中嫡出的有七人,却没有一个孙女。 二少金瑞只比金玖小了几天,两人一般的高矮,金瑞长得粗粗壮壮,做为东府的长孙,他被教育得稳重老成。另外几个孙儿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由乳娘抱着过来。 金玖脑子有病,这些堂弟们早就知道,但他是宗子,谁也不敢当面取笑。 林安儿暗暗哀叹,若是金玖长在东府,那她可能不用等三年,就能让金家撤了状子,放爹爹出来。 也不知道是明氏安排的还是凑巧,一向和老妻一起进膳的三老太爷推说要与老友聚聚,晚膳没有来。因是母亲只让媳妇和孙子们过来吃饭,金玖的几位族叔也没有来。因此就是明氏和媳妇们连带着一群孩子在一起。金明珠也在,她原本就是心里有气,又看到这群孩子,更是连胃口都没了,进来和明氏请个安就推说头晕回房去了,明氏也不理她,只对身边的婆子说了几句,那婆子便点头下去了。 不到片刻,已经回房的金明珠被两名婆子领着进来了,看到明氏,她立刻嚷嚷:“三婶,侄女头晕,可这两个妈妈还是把我硬拉过来,你们东府的规矩还不准头晕吗?” 明氏没理她,也没让人给她搬椅子拿碗筷,她对同金玖坐在一起的长孙金瑞道:“瑞哥儿,把这里所有的菜肴每样尝一口。” 不仅林安儿吃惊,就连东府的这些人也是吃了一惊,老太太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金瑞站起身,向明氏弯腰拱手:“请祖母恕罪,孙儿先吃啦。” 明氏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温声道:“吃吧。” 有丫鬟给金瑞布菜,金瑞果然将每道吃食都尝了一口,吃毕,重又恭敬站好:“祖母,孙儿都已吃过。” 明氏点头,示意他入座,然后她看向一直站着的金明珠:“四丫头,你回房歇着吧。” 这下,就连林安儿这个小孩子都明白了,原来明氏让人把金明珠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着金瑞试菜。 林安儿看过电影,像这样叫个人出来每样菜尝一口,就是试试看菜里面有没有毒。 明氏竟然让自己的长房长孙亲自试菜,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让金明珠告诉金老太太:“我孙子吃了没死,你孙子也不会在我这里毒死,所以你就别想些邪门歪道。” 林安儿又学了一招,什么事越是做得天下皆知,别人越是不敢有小动作。 在金家老宅,金玖的一日三餐分别是:白切鸡、清蒸鱼和白水煮蛋,还有些白米饭和白开水,总之看这食谱绝壁不像是阔少爷。 明氏吃得素淡,但既是和孙儿们一起用膳,自是让厨房挑着孩子们平素爱吃的菜式端上来,其中当然也有金玖的那三样招牌菜,至于林安儿,她是杂食动物,从不挑食,但旁边的丫鬟给她布菜时,指着离她最近的两道甜食,告诉她这是老太太吩咐专为她准备的。 金玖的衣食住行一向与众不同,加上他又傻,在金家老宅只有林安儿和他一起吃过饭,其他人敬而远之,据说他曾经当着金老太太在饭桌前小解,因此除了他那些苦不堪言的下人们,没人敢和他一起进膳。 今天是在亲戚家,又当着这么多人,林安儿挺担心的,万一金玖的傻病又犯了,那多不好意思,毕竟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五岁的林安儿有了一荣皆荣之感,所以整个饭桌上她都在盯着金玖。 进宫之前,明氏教过她进膳的礼节,毕竟是前世做过演员的人,这些礼节她做起来丝毫不差,明氏的儿媳们纷纷点头,果然是爵府出来的闺秀,小小年纪便有模有样,可惜让长房得了去。 别笑,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没有表演基础那是不行的。 林安儿向门口看了看,周氏回去后也装模作样派了几名丫鬟婆子过来,说是给大少爷和两位小姐准备的,明氏全都给打发回去了。也就是说包括金明珠在内,他们三个手边使唤的人都是东府的,没有金家老宅的,当然金玖的那群军队也没来。 林安儿心想:有这么多人陪着金玖吃饭,足能代替他的军队了吧,只是这些人都已入座,没一个像是要学蛙跳的样子,金玖不会不高兴吧。 可没想到,金玖吃得很开心,派来服侍金玖吃饭的是明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两人对这位小宗子服侍得甚是周到,连哄带骗:“大少爷,白切鸡旁边的是栗子焖鸡,是咱家七奶奶的拿手菜,奴婢夹一块给您尝尝吧?” “白切鸡好吃还是栗子鸡好吃?” “都好吃,一样一块,成吗?” “成,成。” 林安儿撅撅小嘴,原来前世电影里说的都是真的,男人都好|色,不傻的好|色,傻的也是,就连这么小的傻子也好|色。 服侍林安儿的也是明氏身边的丫鬟,名叫翠缕,十五六岁,见林安儿撅了嘴,在心里偷着笑,这位长房长媳只有五岁,这就会吃醋了,看来以后要告诉关系不错的姐妹,看到金大少要避讳些。 她怕的不是五岁的林家小姐,而是明氏,今天明氏对林安儿的看重和宠爱,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东府,就连三老太爷也要敬着明氏,更别说这些下人了。 三老太太看重的人,最好谁也不要得罪。 林安儿这个吃货,不过就是腹诽了几句,就给身后的丫鬟造成这样的恐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金玖不但吃得挺多,而且整顿饭都是笑眯眯,既没有如传说中的犯傻闹事,也没有在餐桌前小解,果然应了那句话:小孩子要哄的。 可是金玖的正常只是维持了一顿饭,待到众人吃完饭,有丫鬟进来说,三老太爷回来时,金玖忽然发作了! 一一一一一 第二十七章把舅舅分给你 三老太爷一早就听说金玖和林安儿到了东府,那传话的家丁说这两个孩子如同逃命一般。长子金家四爷金炳兴冷笑:“长房这就忍不住了,又想动手了,儿子这就去领着玖哥儿到祠堂门前鸣冤,让金家全族的人看看,长房是如何欺负宗子的。” “稍安勿躁!”三老太爷制止住金炳兴,慢条斯理,“过一会儿长房那边就会派人来接他们,派来的肯定是女眷,你过去那岂不正中长房的下怀,难道你还能和女眷理论?到时只会坏了你的名声。” 明知父亲说的有理,但金炳兴不想放过这个打压长房的好机会,咬牙切齿:“父亲,难道就让他们把人领走,不了了之?” 三老太爷打量着金炳兴,叹口气:“你亦也过了而立之年,为何仍如此莽撞。你母亲的优点你没有学到两分。” 金炳兴脸上微红,垂手站好,恭声道:“儿子鲁莽了,可父亲,今日之事......” 三老太爷挥挥手:“你母亲自有分寸。” 金炳兴面上愧意更浓:“都是儿子的愚钝,事事让父母操劳。” 三老太爷叹了口气:“这也不怪你,你生在三房,自是不能如炳文一般,自幼便得到诸多栽培,你如今欠得只是火候,还要多加历练,万不能被长房比下去,玖哥儿傻了,这是大好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三老太爷派到明氏院里打探的下人回来,把周氏和金明珠碰钉子的事说了一遍,三老太爷摸着山羊胡子哈哈大笑,对金炳兴道:“千万不要小看了后宅的手段,稍后你随我去看看玖哥儿和林家小姐,对了,四丫头也在呢。” 三老太爷和金炳兴估摸着那边已经用过晚膳,便来到明氏的院子里。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金玖敞着怀、趿着鞋子正在廊下又蹦又跳。 天色已全黑下来,冬日里寒风阵阵,可金玖却是满头大汗,几个婆子丫鬟正在苦苦劝说。 金玖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又喊又叫:“住新房住新房,扔了老房子,住上新房子。” “大少爷,外面冷,咱上屋里去吧,小心冻着。”婆子边说边帮他系上衣裳,可金玖两手一拉,衣襟又敞开了。 “不去不去,屋里是老房子,老房子不要啦,要新房娶媳妇。” 廊外,三老太爷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稍顷,他带着金炳兴绕过金玖,走进厅中。 下人们正在收拾碗筷,孙儿们围坐在明氏身边,而明氏怀里抱着的却是林安儿,众人显是在聊天,似乎并没有受到金玖的影响。 金玖时常犯病,真真是陪他玩不起,索性让下人们陪他折腾。 几位儿媳和孙儿见到三老太爷来了,纷纷起身见礼。三老太爷在上首坐了,看向明氏怀中的林安儿,和言悦色地问道:“安丫头,晚膳可还适口?” 林安儿方才也已向三老太爷见过礼,这时扬起胖嘟嘟的小脸甜甜地道:“晚膳是三祖母准备的,当然适口啦,安儿很喜欢呢。” 林安儿两世为人,虽然只有五岁,可也能看出在东府真正的老大不是三老太爷,而是明氏。且,三老太爷以明氏为荣,否则也不会让明氏陪她一起进宫。 所以,这个马屁当然要拍到明氏身上,夸明氏就是夸三老太爷,就是夸整个东府。 三老太爷闻言果然大悦,对于林安儿的身份,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但是不论是真是假,这个小丫头都令他十分满意。只是每每想起隐藏在林安儿背后的力量,他却又有隐忧。 他甚至认为眼前的林安儿是林家找来的,若许本身就是林家的某个女儿,林家虽是世家,但却是靠了林钧才能封伯,其他人并无圣宠。林安儿虽是女子,却是林钧唯一的骨血,有她存在一日,皇帝就不会忍心削了林家的爵位。因此,弄出个假的林安儿送到金家,也未尝不可。 这时,金玖终于被下人们劝了进来,他一进屋就对林安儿喊道:“小媳妇小媳妇,把老房子扔了,住新房子。” 那日在冬青树后面偷听金炳善和周氏的对话,虽然他们说得隐讳,林安儿却也知道他们是想动金玖的东西,今日她并不知道金玖在老太太房里的事,但听金玖这样一说,她便猜到几分,定是那些人忽悠金玖卖房子,金玖不答应,金炳善就动了拳头。 金玖既然犯病了,天真可爱的童养媳当然要配合,要不怎么算是天生一对呢? “金哥哥,你别说了,让二叔听到就不好了。”为了配合这句话,林安儿扬起胖胖的小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金玖一呆,随即咧开嘴巴,甩开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大哭起来。林安儿从明氏腿上跳下来,跑到金玖身边,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柔声哄着比她年长八岁的金玖。 “金哥哥,不哭不哭,安儿也没了爹娘,你看安儿就不哭。” “嚎——” 林安儿从身上掏出两颗松子糖,塞进金玖手里:“这是方才三祖母给的糖,安儿让给金哥哥,别哭啦。” “嚎——” 见金玖还是哭,林安儿扁扁小嘴:“过些天我就回娘家了,我保证带好多好玩的回来,全都送给你。” “嚎——” 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对“小夫妻”,不看也不行,金大少的嗓门太刺耳了,就连襁褓里的小孩子全都吓得不敢哭,小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嘴咧得能塞个馒头的金玖。 林安儿也快要哭出来了,咱这不是你的金满园,咱这是走亲戚,咱别这么丢份行吗? 她下了狠心,扔出杀手锏:“安儿没有爹娘分给你,安儿的叔叔也没有你的多,可安儿有好几个舅舅,我把舅舅分给金哥哥,金哥哥快别哭啦。” 小女娃的声音甜甜软软,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老太爷端起面前的茶盏宽茶,眼睛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狡诘。 不论林安儿的这番话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三老太爷都不会计较。 有些事不必较真,只要这件事这个人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行了。 金玖终于收入哭声,泪眼汪汪看着林安儿:“小媳妇,你舍得把舅舅让给我?说话算数!” 林安儿似是心有不舍,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说话算数。” “好嘞,我有舅舅啦,我有舅舅啦。” 三老太爷与明氏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金玖本来就有舅舅。 这两位已有两年没有出现了,等到春暖花开时,也该请来坐坐了。 一一一 第二十九章婆媳 “金哥哥,你要相信安儿,安儿一定会保护你,帮助你。”这是林安儿第二次向金玖表决心了,她知道金玖是傻的,可她也相信金玖一定能听懂的。“小媳妇还没有长大呢。”林安儿弯起小臂,握紧小拳头,在金玖面前展示她那裹着厚厚衣裳和小肥膘的三角肌。“我爹是万岁的骁勇伯,我娘是能上阵杀敌的忠烈夫人,我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了,所以我不是普通小孩,我是有武功的小孩。金哥哥,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有我罩着你,没人能欺负你。”金玖还真的相信了呢,因为他亲眼看到小媳妇把二叔打了。从东府回来后,上到金老太太,下到周氏,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他们的麻烦。没有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金明珠将在东府发生的事全都向母亲哭诉了。“这两个小东西想来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咱们白担心了。”“可三老太爷那里......”“他有何证据?只凭炳善打了玖哥儿?当叔叔的教训亲侄子难不成还犯法了?”“嗯,还是婆婆想得周全,这倒也是”,周氏沉吟一下,还是不太放心,“那房子咱还卖吗?”金老太太冷笑:“卖,当然卖,不然到哪里弄八千两来填柜上的亏空,只是你这为人娘子的,不要整日想着给娘家捞好处,也帮衬一下炳善,别让他为了多赚几两银子给你贴补娘家,耽误了前程。”周氏面红耳赤,她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就是娘家。当年金老太太禀着高嫁低娶的原则,给最疼爱的二儿子金炳善找了周家嫡女为妻,周家是开米铺的,只属小康之家,周氏嫁到金家属于高攀,而金老太太要找的则是一个听话的儿媳妇。周氏比起炳礼媳妇汪氏,更得金老太太喜欢,但这是表面上的,金老太太早就后悔了。她自己出身不高,便担心儿媳们不把她放在眼里,因此给两个儿子找的都是小商之女,不但嫁妆拿不出手,娘家还三天两头想让金家贴补。反观东府明氏的几个儿媳,要么是出身书香门第,要么也是和金家不相上下的巨富嫡女,每年明氏作寿,儿媳们送的寿礼都能让金老太太气得几天吃不下饭。若是周氏娘家争气,金炳善有人贴补,也就不会亏空公款给母亲作寿。金老太太强忍着没把周氏娘家臭骂一通,即便如此,方才这一番话也够让金氏牙疼了。虽然柜上的窟窿有金玖来给补上,可金老太太这口怨气却是咽不下。东府的人眼下肯定是死盯着这边,她也不能做什么破格的事。“炳善家的,我老了,难免力不能及,炳礼家的扶不上台面,四丫头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你是个懂事的,能帮我打理这个家。唉,只是苦了你,既要打理庶务,又要照顾一双儿女。”周氏刚被金老太太挖苦娘家没有用,心里正酸着,这会儿又听婆婆夸奖自己,她还以为金老太太这是打个巴掌揉三揉呢,于是她连忙顺着金老太太给的台阶溜上去。“婆婆啊,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媳妇还嫌做得不够好,以后会更加努力,把全部心思都用来帮您打理家事和照顾珏哥儿和巧姐儿上来。”金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冲着站在一旁的贴身大丫鬟秋桐招招手:“秋桐过来。”秋桐是家生子,自幼就跟在金老太太身边,她长得俊俏,身段妖娆,府里几位管事都曾来提过亲事,金老太太一口回绝了。“炳善家的,以后你就更忙了,炳善身边也要有人服侍,秋桐打小就在府里,最是懂事懂规矩,打今儿个起,就去服侍炳善吧,也省得你太过操劳。”周氏呆了,万没想到金老太太会有这么一手,就是因为自家相公亏了银子自己帮不上忙,她就塞个通房过来恶心她。按理说堂堂金家二爷纳妾收通房也不是大事,可这个秋桐是在老太太身边娇养着的,把她弄到房里,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当仙女一样供起来,自己这个明媒正娶的二|奶奶也要看她的脸色。周氏咬咬牙,赔笑道:“婆婆,这事儿我看要问问炳善的意思,您知道的,炳善那性子倔着呢,秋桐姑娘花朵似的人儿,我怕炳善的脾气倔起来,委屈了她。”金老太太一边宽茶一边面似漫不经心:“不用问他,炳善是个听话的,给谁房里添人,给谁房里减人,我这当娘的还能作主。”话外音:你办事不利,我就给你添个人过去,等到我认为你该奖了,随时也能把人减掉。周氏除了暗地里画圈圈,什么都不能了。“如此,那媳妇代炳善多谢婆婆,我定当待秋桐姑娘像姐妹一样。”一个是正妻,一个是通房丫头,这能像姐妹吗?最高兴的人是金炳善,他脸上的伤还没好,老大的一块痂甚是抢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传出去,说他脸上的伤是让侄媳妇打的。外头那些听到传言的人可不知道这位侄媳妇还是小孩,于是传来传去,就变成金家二爷想占侄媳妇便宜,被人家暴揍一顿,额。金炳善心里正郁闷,索性连家门都不敢出去,让人捅脊梁骨的滋味真是难受。他有心辨解,侄媳妇只有五岁,我占的哪门子便宜,可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五岁小孩把三十多的大老爷们打得头破血流,谁信!好在他还有个疼他的亲娘,不但卖了金玖的宅子补了亏空,还把秋桐给了他。他眼馋秋桐不是一两天了,如今母亲遂了他的心愿,他不高兴才怪。至于周氏那眼里噙泪嘴边挂怨的表情,他全当没有看到。周氏嫁进来十几年,至今也摸不透金老太太的心思。她出身低,便只能事事依着婆婆,小心翼翼讨婆婆欢心。她一直深信,在金家的地位,不是金炳善给她的,而是她自己一点点从婆婆那里得来的。因此,她对林安儿又羡又恨。林安儿只有五岁,却对金家所有人都不买帐,甚至敢对金炳善动手,为何?还不就是因为她有个好娘家。林安儿能仰仗的,洽洽是周氏没有的,不论她如何讨好婆婆,她也拿不出林安儿这番气势。一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章骁勇伯夫人 得到金玖的支持,林安儿开始勤练武功。练功的地方就在金满园内的一处小院落。 金满园是整个金家老宅最大的园子,也是金玖的住处。金玖和林安儿尚未圆房,偌大的金满园就只有金玖一个主子和一群下人,几间跨院全都空着。 林安儿练功的地方是金满园内最偏僻的地方,很久没有人进去了。小豆子的伤还没养好,却还是跟过来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豆子的命是小姐给的,以后小豆子就是小姐的腿,就是小姐的手。” 林安儿眨巴眨巴大眼睛,为自己多了一条胳膊一只手很开心。 林安儿有前世记忆,她能清楚记得自幼练功的每一个步骤,再加上来京城之前,她可是从小就跟着爹爹哥哥打基础学武功的。 按理说,林安儿是将门虎女,她想要练武功,金家也不能明着来阻止,可林安儿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自己屋里除了小豆子以外,没人知道这件事。金玖这里,也只有大凤一人知道,大凤是金玖母亲的丫鬟,从小看着金玖长大。但不论是小豆子还是大凤,她们都以为林安儿只是强身健体而已。 林安儿是金玖没正式成亲的媳妇,两人年纪小也不用避讳,原本就常在一起玩耍,她在金满园出出近近旁人也管不着。 又过几日,骁勇伯夫人欧阳氏亲自来到金家。如今的骁勇伯是林钧的侄儿,林安儿的堂兄,若非林钧无子,这个爵位万万轮不到他头上。 因此,欧阳氏对林安儿就更要表现出万般疼爱,否则一旦被御史参上一本,说骁勇伯得了爵位冷落林钧遗孤,皇帝一怒之下说不定就能撸了自家男人的爵位给了族内别的男丁。 毕竟林家是因战功封爵,而在林钧之后,没有一位林氏子孙给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这就是世家或勋贵之家和金家的区别,说穿了就是不但顾及自家脸面,还要顾及朝廷。 欧阳氏带了两车东西,全都是给林安儿的,当然也有些是给金玖的,至于金家其他人,什么也没有。 金老太太心里不悦,总觉得她是长辈,是林安儿的太婆婆,林家竟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也太过分了。 欧阳氏非但没给金老太太送礼,且对金家其余人甚是冷淡。一盏茶还没用完,便提出要到林安儿的闺房去看一看,俨然是要视察工作。 此次欧阳氏来金府之前,林家长辈已再三叮嘱,金家是商户,商户势力,你万不可让他们看轻了,否则九丫头在金家的日子不好过。 欧阳氏来到林安儿住的小跨院,秀眉蹙起,问林安儿:“九妹妹,只有这几个人服侍你?” 林安儿点点头:“从家里带来的四个被分到别处了,我也不想用了。” 欧阳氏嗯了一声,她早就有准备,身边的丫鬟招呼了一声,从外面进来六名丫鬟,个个都是十六七岁。 “九妹妹,这六个都是家生子,老太太亲手教出来的,让她们跟着你,到了该嫁人时,再给你调换。” 林安儿摇头:“我不用要这么多人,留下四个就行了,人多了我也不会管。” 欧阳氏对林安儿没有深刻印像,在她眼里林安儿不过是个五岁小孩而已,可当林安儿说了这句话,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小姑娘白白胖胖,目前清澈,嘴角弯弯的,甚是喜兴。 欧阳氏暗叹,当年家里的长辈真是糊涂,怎么就答应金家让林安儿做了养媳妇,可再一想,若是林安儿留在林府,被那些眼明手快的抢到自己房里,那这袭爵的好事说不定也轮不到自家伯爷。 “九妹妹,那就全都依你,若是觉得人手不够了,只需给嫂嫂带个信儿,立马给你送过来。” 说到这里,欧阳氏抬高声音,似是说给一旁的周氏和汪氏:“九妹妹,上次嫂嫂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品茗会,娘娘当着一干子诰命和闺秀们说,骁勇伯府的嫡小姐最是聪颖贵气,还叮嘱我下次带你一起进宫,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 周氏和汪氏交换个眼色,心道欧阳氏这样一说,往后整个金家也没人能整治林安儿了。 欧阳氏完全是把这里当成她自己家了,不但对林安儿的闺房诸多挑剔,还指挥手下的丫鬟婆子把屋里的摆设全都扔出去,换上她带来的东西。 收拾完了,欧阳氏这才满意地说:“嗯,这才像勋贵人家嫡小姐的闺房。“ 这话说的就好像金家原本让林安儿住的是佣人房子一样,把周氏汪氏气得牙痒痒,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九妹妹,前阵五叔回去问起忠烈夫人的嫁妆,太夫人让我和你说一声,忠烈夫人嫁妆很多,先前给你带来的只是些头面首饰,田产铺子都在太夫人那里,只等着你正式出嫁时,连同你的嫁妆一起交给你。” 欧阳氏的这番话当然也是说给金家人听的,别以为林家女儿做了童养媳就没了嫁妆,不但有嫁妆,而且还会比普通大户人家的女儿更丰厚。 欧阳氏来金家,除了看望林安儿,还要同金老太太定下年前来接林安儿回娘家的日子。金老太太巴不得她这就把林安儿接走呢,皇商的事已经定下了,也用不上这个小祖宗了。可嘴里却还要装出不舍。 “老身觉得安丫头比我那几个亲孙女还要招人疼,她这会子走了,老身真真是舍不得。” 林安儿才不想回娘家呢,她走了,你们欺负金玖怎么办? “既然祖母舍不得安儿,那安儿就先不回去了,四嫂嫂,您等年根底下再来接我行吗?” 金老太太恨不能把林安儿的嘴给撕烂了,这个小蹄子怎么就这样招人恨呢。 “老太太舍不得,九妹妹也不肯走,那就还按先前五叔说的吧,过了腊月二十,再来接妹妹回去。” 欧阳氏一走,金老太太就气得直哆嗦,摔了手边的茶盏破口大骂。 周氏和汪氏连忙哄着她,周氏心里不住冷笑,你嫌弃我娘家是小门小户,诸多挑剔,眼前这可是高门大户,你就慢慢受着吧。 做媳妇的嘴上一套心里一套,金明珠可是金老太太的亲闺女,见母亲气成这样,她立刻就带了几个人,出了福满园,去找林安儿算帐。 左右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小屁孩,看我不把她收拾服贴,乖乖去给老太太端茶认错,替她娘家嫂子去认错。 噗,你这都没看明白,她嫂子就是来帮她立威的。 认错?做梦去吧。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一章罚跪 金明珠带着几个婆子和丫鬟,气势汹汹来到林安儿住的小跨院,一进门,就看到林安儿和金玖正在做游戏。 金玖眼睛上蒙着帕子,林安儿和一群丫鬟忍着笑躲闪着。 母亲快要被气死了,你们这两个小东西还在这里玩游戏,看我这个当姑姑的怎么收拾你们! 金明珠撸起袖子朝着林安儿走过去,刚走到林安儿身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出去! 蒙着双眼的金玖正好摸过来,金明珠这么一摔,正好碰到金玖,金玖下意识地又推一把,于是两个人全都摔倒了,金玖把金明珠压在身下,重重地摔在她身上。 虽然一个是姑姑,一个是亲侄子,可金玖已经十三岁了,男女有别,而金明珠又是还没出阁的姑娘。 看着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地拉起金玖,又扶起金明珠,林安儿撅起了小嘴,她有点酸呢。 她看出金明珠来者不善,只是想让她摔个狗吃屎,没想到金哥哥正好过来,白白地让金明珠占了便宜。 “你这个小白痴,找死啊!”金明珠恼羞成怒,竟被只比她小一岁的侄子压在身下,这件事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就没了,别想再有好姻缘。 金玖刚刚把蒙眼的帕子解开,阳光刺得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金明珠一个大耳括子就扇在他的脸上。 别看金明珠是个未及笄的小姐,可她平日里打惯下人,手上的劲头可真是不小,金玖白嫩的小脸蛋肿起老高,上面清清楚楚五个手指印。 这一巴掌让所有人都呆住了。金玖虽然傻了,他依然是金家宗子,长房长孙,不论这些人背后做过什么,人前人后还是要把他捧上天。 可是现在,金明珠竟然当着下人,当着林安儿的面,动手打了金玖。 四周是死一般的静,下人们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谁都知道这个场面是不应该让他们看到的。 “你凭什么打金哥哥?”林安儿一手叉腰,小脸扬得高高的,胖胖的小手指向金明珠的鼻子。 金明珠从没把林安儿放在眼里,虽然二嫂曾经说过林安儿打了赵妈妈的事,可那是下人,下人们不敢还手而已,林安儿不过五岁的小屁孩,她还敢替金玖出头吗? 金明珠低估了林安儿,林安儿就要替金玖出头。 “凭什么,凭我是他姑姑,姑姑打侄子,还需要理由吗?” 好在林安儿只有五岁,否则一准儿糊她一脸大姨妈。 “这是我的院子,不允许疯狗在这里撒泼!” “疯狗?你说我是疯狗!”金明珠急了,她忘了想和林祥宇结亲的事,她朝着林安儿就是一巴掌。 这已经是第二次动手打林安儿了,有些事就是没有脑子,她忘了上次吃亏的事了。 这次根本就没用林安儿动手,金明珠扬起来的玉手被人牢牢抓住,然后那只手也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金明珠的胳膊软软垂下,疼得她抬不起来。 她脱臼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好大的胆子!” 给她胳膊卸环的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长得眉清目秀,她是欧阳氏给林安儿的四名丫鬟之一——红袖。 “那你知道你要打的人是谁吗?你也好大的胆子,伯府千金也是你能打的?” 林安儿暗暗点赞,堂嫂给的丫鬟太给力了,竟然有武功,有武力值这么高的人在自己身边,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 “呜呜呜,你们骁勇伯府欺负人,你们欺负人。” 金明珠正在哭着,那边早有腿快的跑去福满园报信了,福满园和林安儿的跨院离得并不远,正吵闹时,周氏、汪氏扶着金老太太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 看到母亲来了,金明珠看到了救星,她哭得更带劲:“母亲,林安儿让丫鬟打我啊,她把女儿的胳膊都给打折了,母亲啊,快来救我啊。” 金老太太先前只是听说金明珠和林安儿打起来了,可没想到女儿竟被打伤了,她气得浑身发抖,连忙让人把女儿搀过来,她指着林安儿骂道:“你个没家教的小浪蹄子,这就是你们林家的家教吗?侄媳妇打姑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啊,把她绑了送到祠堂罚跪!” 几名粗壮婆子过来,向林安儿伸胳膊,红绣伸手一拉,就把林安儿挡在身后,对着那几个婆子怒道:“你们都是什么东西,不许碰我家小姐!” “反了,都反了,这是哪来的疯丫头,给我一起绑了!” 林安儿从红袖身后挣脱出来,对金老太太道:“她是骁勇伯府的人,没拿着你的月例,你不能碰她,不就是到祠堂罚跪吗,我去就是了。” “小姐!” 红袖还想说什么,林安儿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我没事,我正想到祠堂里看看呢。” 女子不能入祠堂,别说是林安儿,就是金老太太也不能。 方才金老太太一气之下,竟说让林安儿到祠堂罚跪,这就是打自己的脸。 林安儿既然不能进祠堂,那就只能跪在祠堂外面,金家祠堂门外跪了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这本就惹人注目了,没想到小女娃刚刚跪下,她身边就又多了一个人。 金家大少爷金玖! 金大少和他媳妇在祠堂门口罚跪了,这个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金家族亲。 祠堂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在这里罚跪的不是普通的金家人,这是宗子,未来的一族之长。 金玖的半边脸还是肿的,上面的手指印清清楚楚,不论旁边的婆子怎么拉怎么拽,金玖就是不肯起来,他要陪着小媳妇一起罚跪。 林安儿在他耳边轻声道:“金哥哥,你真够意思。” 金老太太挂念金明珠的胳膊,让人请来府里的大夫给女儿医治,听说只是脱臼,她这才放下心来。只是金明珠一向娇气,虽然大夫给她把胳膊接好,可她还是不停地哭闹。 金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心烦,偏偏这时,有人来告诉她,金家祠堂外面围满了族人,都在围观金大少和媳妇罚跪。 金老太太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林安儿不能进祠堂的事。在金家老宅,她已经多年没有对手了,所以反应难免比当年迟钝了一些。 难怪那个小丫头心甘情愿去罚跪,原来就是要让长房出丑。 “去把那两个混帐拉回来,就是给我抬也要抬回来!” 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二章公子 “那个就是金玖?” “公子,属下打探清楚了,那就是金玖,旁边跪着的是他的养媳妇。” “听说他傻了。” “您被老爷送到山东书院后不久,金玖就傻了,据说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摔坏了脑子。” “可惜了。我这次回京,原想再和他比一比,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走吧,没有什么可看的。” 说话的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公子,身上的儒生衫用的是低调华丽的面料,外面一件白色银狐大氅,乌黑的头发用两枚古玉束起,白衣胜雪,面如冠玉,即使他因不想引人注目而远远站着,林安儿还是透过围观的人群看到了他。 “金哥哥,那人你可认识?” 金玖看过去,摇摇头:“不认识。” “我看他倒像是专门来找你的。” 金玖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林安儿。 “他都没有看我一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你,不是来找你的,难道还是看上你了?” 金玖重又看向那位白衣公子,忽然,林安儿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两朵小火花亮了起来,她知道,金玖一定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没有问,她知道金玖不会告诉她。 金玖,你就装吧! “大少爷,林小姐,您二位这是玩的哪一出啊,这是祠堂,可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咱们快些回去吧,老太太找不到你们,急着呢。” 金老太太的派来的人都到了,说学斗唱,把个高大上的祠堂罚跪偏就说成小孩过家家。 林安儿看看金玖,他的双眼重又空洞茫然,鼻涕快要流到嘴里了。 林安儿再向人群中看去,那白衣公子竟然没走,还在那里看着呢。 她叹口气,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既然让她罚跪,就没有中途离开的道理。 “才不是过家家呢,是老太太让我来罚跪的,没有老太太的话,我就不能起来!” 围观的都是金家族人,听到林安儿的话,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长房好大的脸面,竟然让林家小姐罚跪。” “皇商拿到手了,也就不用再给林家面子了,横竖就是个童养媳,别说罚跪,倒尿盆的事都有啊。” 倒尿盆?敢让我倒尿盆,我就一泡尿都糊到金老太太脸上! 金老太太打发来的几个婆子连哄带骗,可金玖和林安儿就是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京城的冬日虽然没有滴水成冰,可也是寒风刺骨,两个孩子冻得小脸通红,却就是不肯站起来。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初时还只是些偏房旁支,现在就连几个正房的也来人了。 这几个婆子全都跟了金老太太几十年,当然知道耗的时间越久,对自家主子就越是不利。 老太太说过了,就是抬也要把他们抬回去。 几个人交换了眼色,这个拉肩膀,那们扳大腿,真的要动手抬了! “住手!混帐东西,谁给的你们胆子,对主子动手动脚!” 林安儿松了口气,总算来了个像样的人了。 来的是东府五爷金炳兴,他是三老太爷和明氏的长子。 方才有腿快嘴勤的早就跑到东府报信了,三老太爷一听就知道金老太太这是在作死。 金家五爷并非旁支偏房,那可是东府的嫡长子,他这一声暴喝,把那几个婆子吓得一哆嗦,老太太越是不想让东西府的人知道,却偏偏招来了金五爷。 “五爷啊,大少爷和林小姐闹着玩呢,这天寒地冻的,咱们也是怕他们冻着。” “滚一边去,主子在场,轮得着你们这些奴才说话吗?滚!” 金炳兴可不是善茬,且,正如三老太爷说的,他有些鲁莽,这样的人脾气一般都不太好。 那几个婆子果然吓得滚到一边了,其中一个趁着金五爷没有看到,一溜烟儿的跑回东府报讯去了。 “林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金炳兴也就不想避嫌了,左右林安儿只是五岁的孩子,当堂叔的绕开傻侄子直接问她,也不能算是失礼。 “没事没事,就是祖母让我来祠堂罚跪,祠堂不让女子进去,我就只好跪在外面了,金哥哥是陪我罚跪的。” 金炳兴皱皱眉,今日刚刚听说骁勇伯夫人亲自来看望林安儿,娘家人刚刚走,你们就让林家小姐罚跪,还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别说林安儿是媳妇,就是金家的女儿们,也没有来祠堂罚跪的,哪个闺女若是在众目睽睽下罚跪,这名声就毁了,也就别想有门好亲事了。 媳妇更加不能,哪个媳妇没有娘家,哪个娘家能任由婆家这么糟蹋自家闺女的。 更何况,林安儿还是勋贵之女! 林安儿往祠堂外面这么一跪,这事情就闹大了。 “来人,给大少爷和林小姐铺上垫子。”金炳兴一边吩咐下人,一边脱下身上的大氅给金玖披上,其实他更想给林安儿的,只是堂叔给侄媳妇披衣裳,这有些不妥。 这时,金老太太在周氏和汪氏的搀扶下终于来了。 能够以继室的身份执掌金家,金老太太当然有一套,她只是今日先被欧阳氏气到,又被金明珠一番哭闹,这才乱了阵脚,做出让她后悔的事。 “哎哟,祖母的心头肉啊,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大冷的天,你是想让祖母心疼死啊。” 金老太太挣脱开儿媳的搀扶,摇晃着扑到林安儿面前,蹲在地上,把林安儿拥进怀里,嘴里宝啊肉啊一阵乱喊。 好一幅祖孙相拥的感人画面啊。 林安儿被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正大光明地把鼻涕全都抹到金老太太的身上。 金老太太见林安儿没有再说些不中听的话,放下一半心,然后,她一转头,指着身后的周氏和汪氏骂道:“有你们这样当婶婶的吗?平日里我是如何叮嘱你们的,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尖子,天寒地冻的,你们舍得让他们跑到这里玩啊,干脆让我这个老婆子和他们一起冻死,左右没人在唠叨你们了,是不是啊!” 周氏和汪氏谁也不比谁傻,两人在心里把金老太太骂得猪狗不如,可脸上却是又愧疚又悔恨。 “婆婆啊,都是儿媳疏忽,那些当奴才的又偷懒,您老就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再说玖哥儿和安丫头也冷啊,咱们快些回去吧。” 这婆媳三人个顶个的都是能当影后的材料。面对这一家子表演天才,林安儿表示很佩服。 既然演戏,那就要演全套,于是林安儿从金老太太的怀里抬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四姑姑的胳膊是怎么折的?” 金老太太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死丫头竟会这样问。 她满脸都是心疼,疼得林安儿牙都倒了:“是你四姑姑自己不小心摔的,没折没折,只是脱臼。” “祖母哄安儿呢,安儿要亲眼看到四姑姑才能放心,否则安儿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金老太太恨不得撕烂林安儿的嘴,可她一抬眼就看到金炳兴正置疑地看着她,于是她暗中咬咬牙,对周氏道:“还不去把四丫头叫过来,就说安丫头挂念她,让她快些来。”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三章你知我知 穿着白色狐皮大氅的少年原本想要离去,现在忽然又来了兴致,他甚至还向前挤了挤。一旁的书僮诧异地看着自家公子,自从三年前公子写的一幅字被文会上的名儒贬低之后,他便被父亲送回山东故里,在那里的书院寒窗苦读,回来以后不但个子长高了,就连性子也变了。京城那些文会书会,请帖堆成小山,他却看都不看。没想到今日先是要来金家族里转一转,还在这里看起了热闹。 书僮顺着公子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公子有兴趣的人并不是金玖,而是金玖身边的小女娃。 公子虽有两位嫡出妹妹,可却并不甚亲厚,更不曾过多关注过她们,今日这是怎么了,对一个陌生小孩有了兴趣,且这还是金玖没有正式过门的媳妇。 “公子,咱们该回府了。”书僮好心提醒,公子性子有几分清冷,但却并不任性,对下人也很体谅。 “不急,再多看一会儿,很有趣。” 有趣?公子说有趣? 书僮更诧异了,自从公子八岁之后,除了读书写字写文章,他记不起公子还对什么有过兴趣。 祠堂外又发生了变化,金明珠千般无奈万般委屈被两个嫂嫂拉过来了。 “安丫头,你快看看,你四姑姑来了。”金老太太活了大几十岁,就算金老太爷在世时,她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可看看越聚越多的族中人,她只能把这场戏演下去。 “四姑姑,安儿好担心你啊,你没摔坏吧。” 金明珠柳眉倒竖,正想开骂,周氏连忙拍拍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妹妹,先顺着她,以后咱再整治。” “没事。”这两个字从金明珠的牙缝里挤出来,林安儿差点笑喷了。 “既然四姑姑没有事,那我就不用在这里罚跪了,金哥哥,咱们回去。” 说着,林安儿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土,牵了金玖的手,两人看都没看金老太太和金明珠,昂首挺胸往前走。 他们挤出人群,正想回去,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 “等等,姑娘,在下有一句话想提醒你。” 姑娘?林安儿转过头去,就看到方才那个白衣少年,这人是在和她说话呢。 “叫我?”林安儿指指鼻子。 “嗯,是叫你”,少年走近几步,把头微微低下,拉低了和林安儿的距离,“你很聪明,可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否则你会很辛苦。” 少年说完话就走了,甚至没有去看金玖一眼。 凡事不要做得太过?这人是在提醒我吗? 难道我就要老老实实任由金明珠打金哥哥,再任由她打我? 林安儿记忆中上一世的自己绝对不是委屈求全的小媳妇,这一世爹爹和哥哥也没让她受过委屈,所以她也看不得别人欺负金玖。 “金哥哥,那人你一定认识,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装傻,他究竟是谁?” 回到练武的小院子,林安儿再也忍不住了,爬到金玖的膝盖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大有你不说实话我就掐死你的气势。 金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的小媳妇竟然这么大胆奔放,还没有正式成亲就来坐大腿了。 “小媳妇,你下去,求你了,我们还没成亲,这样不好。” 被愤怒冲昏头的林安儿一时没有领会金玖的话,我问你的话和成亲有毛线关系啊! “你不说我就不下去,快说!” 金玖的耳根子竟然红了,他抱过林安儿是一码事,被林安儿主动坐大腿这是另一码事。 “你乖了,我说我全说,你下去好不好?” 难得金玖像正常人类一样说话,林安儿的情绪终于平缓过来,从她那个角度,正好看到金玖红彤彤的耳根子。 咦,这是害羞? 你害得哪门子羞啊。 不过为了能从金玖嘴里套出那个臭屁家伙的情况,她还是从金玖腿上滑下来,爬到对面的椅子上,冲着金玖挥挥小拳头,然后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金玖,你要是再敢装傻糊弄我,我就宰了你! 金玖无奈地看着这个好勇斗狠的小东西,老大不乐意地说话了:“他是衍圣公家的七公子孔毓涵。” 林安儿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谁是衍圣公。 孔子后裔。 前世她拍戏时去过孔子故里,听导游说起过,衍圣公是孔子嫡系后裔的世袭封号,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他们说你的字比衍圣公家的小公子还要好,就是这个孔七公子?” 金玖点点头:“我和他同龄,那年有好事之徒把我的字和孔七的字全都拿到文会上,请在座的大儒品评,于是便有了这个说法。” 林安儿明白了,孔七定是想来看看傻了的金玖,没想到却碰上今日之事。 她重又看向金玖,忍不住笑了出来:“金哥哥,你不装傻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金玖的耳根子更红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嘻嘻,不告诉你嘛。” “那别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才没有,我多聪明啊。” “不害羞,哪有夸自己聪明的。” “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啦。” “嗯,这事你知我知,别人都不要说。” 林安儿使劲点点头,伸出小手指头:“拉勾盖印。” 金玖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也伸出手指:“拉勾盖印。” “对了,金哥哥,孔七说我做得太过了,我做得真得过份吗?” 林安儿问这句话时,小脸蛋皱成一团,孔七的话让她很困扰呢。 “衍圣公府上待人待事自有一番道理,但并非在哪里都能行得通,你做的事都是为了我,只是你还太小了,这样很危险,我想孔七也是为你着想,他没有恶意。” 林安儿嘟起小嘴,快要过年了,过了年她就六岁了,不小了呢。 “那我以后勤练武功,有了武功就不会有危险了。” “安儿,你为何要这样帮我?” 林安儿又是嘻嘻一笑:“只有帮了你,将来你才能帮助我。” 金玖不解,他想不明白林安儿能有什么让他帮忙的,不过他愿意帮她。 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四章像爹又像娘 林家送来的四名丫鬟并非个个都有武功,但只有一个红袖就已让林安儿震撼不已了。 “红袖,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忠烈夫人闲来无事,指点过婢子几招。” “是我娘亲教给你的啊,我娘亲这么腻害啊!” 早就听说林安儿的生母是一位能上场杀敌的女将军,可林安儿直到今日才知道,她还真有两下子呢。 对这位传说中的忠烈夫人,林安儿心存向往,活了两世,她都对生母没有印象。记忆中的上一世,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和父亲离婚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这一世她对四岁以前的事没有记忆,听哥哥说他们的娘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像所有小孩子一样,林安儿也会在心里默默想像母亲的样子,从这天起,她想像中的母亲是一位穿着铠甲的女英雄,具体形像借鉴戏台上的穆桂英。 如果可以,她真的挺希望自己能有一位像忠烈夫人这样的母亲。 自从红袖她们四个来了,林安儿就把阿一至阿四全都打发了,她原本想把赵妈妈一起打发掉,无奈周氏就是不同意,不过有红袖她们护着,赵妈妈也不敢难为她。 红袖有武功,红线、红拂、红绡全都做的一手好针线,欧阳氏送这四名丫鬟显然都是精挑细选。 小豆子的伤全都好了,自从跟了林安儿,她虽然还是挺瘦的,可却显得水灵多了。林安儿给小豆子改了新名字:红豆。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林安儿练武更勤快了,以前和哥哥在一起时,她常常仗着年纪小偷懒,她有爹爹和哥哥,没有武功也不怕。 可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了,没有武功就会受欺负。周氏和金炳善在花园里说的话她可都听到了,虽然没有和金玖讨论过,她也猜出一二。真正的林安儿十有八九不是金玖弄丢的,而是被人故意扔掉的! 她不能重蹈林安儿的命运,决不能! 祠堂罚跪的事闹得太大,金老太太不想让人抓了把柄,接下来的日子反倒过得挺安生,没人来找过她的麻烦,金玖也如往日一样过着有规律的日子。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林家派人来接林安儿回去过年了。 来的人是她的堂叔林祥宇,他以前来过,所以这次再派他来接林安儿也在预料之中,但令林安儿没想到的是,金家竟然安排金明珠陪她一起回去! “安儿还小,老太太委实舍不得,就让四小姐陪她一起回去住些日子。” 林祥宇也是出乎意料,但金家既然这样安排了,他也不便多说,林安儿更加没有发言权了。 就这样,林安儿和金明珠,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回到林府。 林家太夫人可不像林祥宇,她一看就明白金家如此安排是怎么回事。金明珠是未出阁的小姐,让她陪着林安儿倒也合乎身份,只是这内中的门道,别人看不出,内宅的妇人们却是一目了然。 林家是将门,不但男人能带兵打仗,就连女子也都有几下子。练武的女人都有一种气势,欧阳氏如此,太夫人当然更加如此。 太夫人凌厉的双目从金明珠身上扫过,金明珠忍不住打了个激凌,连忙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微垂着头,羞答答的。 林安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夫人问道:“九丫头,告诉祖母有什么好玩的事?” 林安儿虽然不想让金明珠做她的婶婶,可也没有三姑六婆的天份,再说眼前这位太夫人看上去比金老太太还要精明,万一被她识破自己是假货就不好玩了。 “没有啦,安儿从这里看出去,外面有很多兵器呢,安儿好想去玩一玩。” 太夫人是林钧的伯母,并非是林安儿的亲祖母,但林家是因林钧才封伯,又是因太夫人的老伴一时糊涂,才让林安儿做了金家的养媳妇,为此,太夫人心有愧疚,今日看到林安儿玉雪可爱,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欢。 太夫人唤来几个林安儿的嫡出堂姐,带着她在府中四处转转玩玩,林安儿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她才不想去看金明珠装腔作势的样子呢。 不到半日,林安儿就发现了几件事:一是林家既是勋贵,又是世家,但家里的规矩却并不多,没出阁的小姐也都大方爽朗,少了些闺秀们的拘束;二是整个林家竟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可疑,也就是说,大家全都把她当做真真正正的林安儿! 林安儿有些作死,她问五堂姐:“五姐姐,我长得比较像爹,还是像娘呢?” 林五小姐已经及笄,婚期定在明年,对于故去只有三年的林钧和岳夫人,她应该都有印象。 “九妹妹的眉眼像三叔,鼻子和嘴像三婶,两个都像。”额。 “不对不对”,插嘴进来的是林七小姐,“要我说啊九妹妹的眉眼像三婶,鼻子和嘴才像三叔。”额,完全相反的意见。 所以林安儿懒得再问了,她已经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林家的姑娘们都能出门去玩! 林安儿只有五岁,又是长在山野,她对大成并不了解。在大成,大户人家名门望族的小姐们,常常会有这样那样的聚会,反而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林家的姑娘是爵府千金,常会跟着母亲出席社交场合,那些夫人们也会在这些场合默默挑选未来的儿媳。 金老太太让金明珠跟着林安儿一起来林家,并非是让她和林祥宇互通款曲。既是想让林家长辈对金明珠有个好印像,也是想让金明珠借此机会走进贵女们的社交圈子,即使和林家对不成亲事,也能有其他机会。 金家虽是巨富皇商,但金明珠的父兄都没有功名,她如果想要高嫁并不容易,眼前就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林安儿明白了中间的事,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她懒得去理会金明珠,她只想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去,想办法和哥哥取得联系。 她太想爹爹,也太想哥哥了。 三天后,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五章妩公主的秀逗糖 三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赏梅会。赏梅会设在黛妩公主的公主府,妩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虽不是一母所生,却自幼甚得父兄宠爱,她又是个极爱热闹的,每年的腊月里,都会举行赏梅会,邀请在京的名门望族、闺秀诰命。 欧阳氏一早就收到赏梅会的请帖了,正巧林安儿回来,她便带了五小姐、七小姐,连带着林安儿一起去公主府。林家未出阁的小姐并不只有五小姐和七小姐,但只有她们两个是这一代骁勇伯林剑云的嫡亲妹妹。欧阳氏带自家小姑子一起去,别人只有艳羡却也说不出什么。 林安儿只有五岁,还不能算做闺秀,这类场合原也没人带这么小的孩子去的,但她的身份在那里,欧阳氏乐于带她出去见世面。 五小姐和七小姐都是打扮得妥妥当当,美不胜收,欧阳氏则亲自指挥着丫鬟们给林安儿打扮。一身簇新的红色小褙子,外面是腥红镶白狐毛边的斗篷,头上梳双髻,插了两朵宝石芯子的绢花,雪白的小脸蛋,不用抹胭脂也是白里透红。 欧阳氏满意地打量着林安儿,难怪皇后娘娘喜欢她,这孩子果是个有福气的样貌。 欧阳氏带了三位小姐正要出门,金明珠却过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雪梨膏子,似是没想到林安儿房里有这么多人,有些诧异又有些害羞,轻声道:“我昨日听安丫头咳了两声,就给她调了碗雪梨膏。” 林安儿一头雾水,昨天她咳过? 欧阳氏只有二十来岁,官宦人家的嫡女自幼就被教育如何执掌后宅,金明珠早不来晚不来,偏要是在她给林安儿打扮时才来,打的什么心思那还不明白吗? 真要论起亲戚,金明珠的辈份比欧阳氏还要大,可金明珠偏就能装低卖小,一副小女儿的神态,欧阳氏虽然心里冷笑,可也下不得狠心多说什么。 可是接下来金明珠做的事,就连五小姐和七小姐都咂舌了。 金明珠竟然弯下腰下,端了雪梨膏子亲手喂给林安儿吃,还柔声道:“安儿,赴宴的时候,一定记得不要吃易上火的东西,冬日里最忌咳嗽。” 欧阳氏有些自责,莫非安丫头真的咳嗽了?寒冬腊月,小孩子容易发病。难为了金明珠能做得这样细心,她既是想要跟着一起去,索性带着她,自己要和那些夫人们应酬,两位小姑又是贪玩的年纪,多个人照顾林安儿也是好的。再说了,凭她一个皇商之女,也抢不走两位小姑的风头。 “金小姐,安儿一直住在金府,小孩子的毛病还是你最清楚,不如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烦劳多多照顾安儿。” 金明珠正中下怀,她是有备而来,穿着打扮无可挑剔,这两日和金家几位小姐也混得很熟,当下便谢过欧阳氏,亲亲热热地挽着林安儿的手,坐了马车一起去公主府。 先帝有二十五位皇子,却只有两位公主,这位黛妩公主极得先帝宠爱,嫁的驸马也是精挑细选,不但出身侯府世家,还是那一年的头名状元。黛妩公主虽得父兄宠爱,却从不参与前朝之事,驸马如今是国子监祭酒,在清流中极有名望。 林安儿还小,可也知道,这黛妩公主一家,既是清流又是富贵,当真是清贵之家。 她对公主府和这赏梅会就越是好奇了。 这里是公主府一侧的别院,满园的梅花开得正盛,纵然在室内,也能闻到幽幽馨香。林安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梅花,忍不住甩脱金明珠的手,一个人跑到长廊里看花,金明珠来到这里,眼珠子都已不够用,哪里还顾得上管她。 林安儿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可也知道今天来的都是整个京城顶尖的高富帅和白富美,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却是独一无二,好在没人注意她。 “咦,你是谁家的孩儿啊?” 林安儿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位中年美妇,哇,她原本觉得堂嫂欧阳氏已经够美了,可若是和这位美大婶比起来,还差了好大一截呢。 林安儿歪着小脑袋看着人家,这年头不时兴整容,这大婶的脸蛋都是原装货,她都这么大岁数还能这么美,若是年轻二三十年,那还不美得花见花开啊。 美妇人见她不说话,笑道:“小丫头害羞了呢。” “才没有呢,是阿姨太美啦,安儿看呆了。” 这几名话若是成年人说出来,那就是做作、哗众取宠、没安好心;可是从林安儿的小嘴里说出来,再加上含糖量极高,听起来打从心底里舒服。 美妇人哈哈大笑,笑得爽朗,完全不似屋内那帮轻声细语的贵妇闺秀。 “你这孩子当真是有趣,你说你叫安儿,让本宫猜猜,你一定是姓林,对吗?” 本宫?美妇人自称本宫? “咦,阿姨您就是妩公主啊?” 黛妩公主闺名是妩儿,私下里大家称她为妩公主,但当着人家的面,这三个字从林安儿嘴里说出来实为不敬。 黛妩公主愣了一下,显然她对这句话中的两个关键词有些不适应,一个是阿姨,一个是妩公主。 “本宫的孙儿都比你大了,你不应称本宫为阿姨,但你这孩子倒也可爱,难怪皇后娘娘对你称赞有加”,说着,黛妩公主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本宫新做的秀逗糖取一瓶送给她。” “秀逗糖?”林安儿的记忆中是吃过这种糖的,不过那是在上一世,怎么这里也有吗? “阿姨......不对,公主娘娘,您会做糖吗?” 黛妩公主笑而不语,倒是她身边另一个丫鬟笑道:“这位小小姐有福啦,咱家公主的糖果冠绝天下,就是皇上也喜欢呢。” 黛妩公主并没有阻止丫鬟插嘴,显然她对自己的本事很得意。 秀逗糖装在红毛国才有的玻璃罐子里,每一颗都用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着,卖相和现代糖果差不多,林安儿惊异无比。 这位黛妩公主该不会是穿越人士吧,好神奇呢。 当着黛妩公主的面,她剥开一粒秀逗糖含到嘴里,先是酸得小脸蛋皱起来,然后又眉开眼笑。 “喜欢吗?”黛妩公主显然对别人吃秀逗糖的表现非常欣赏,话说她年轻时,常常用这种糖捉弄人呢。 “喜欢,您连秀逗糖都会做,公主娘娘您好腻害!” 林安儿是真心赞美,她是吃货,吃货对会做食物的人都很佩服。 接着,就在黛妩公主面前,林安儿一颗接一颗的吃起来,就连黛妩公主都吓一跳,别人对这种糖大多吃完一颗就没有勇气吃第二颗,像林安儿这样的,她生平也只见过一个人,那是她的皇嫂。 “安儿,这一罐子都是你的,本宫听说小孩子多吃糖对牙不好的。” “没事没事,我还没换牙呢,所以我不怕。” 额,她倒是什么都懂。 一一一 I954 第三十六章打得过瘾 “姑母,您硬留我在这里,可您自己却在这里逗小孩。” 好大的怨气啊,林安儿的眼睛从糖罐子上移开,就看到妩公主身后的那张年轻的脸,然后她的小眼珠子就挪不开了。 京城长得俊俏的人可真多,眼前的小小少年顶多八九岁,一张脸蛋粉琢玉砌一般,好看得像个瓷娃娃。 “逗小孩?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孩啊。”妩公主嘴里责备,脸上却满是宠溺,显然对这个小侄儿极是宠爱。 “姑母,我过了年就十岁了,不要再当我是小孩子!”小少年看上去很生气,小脸蛋上像是罩了层寒霜。 妩公主真心拿这个侄儿没有办法,笑道:“阿度,你快来看看,这个小妹妹便是骁勇伯林大将军的女儿。” 叫阿度的少年看都没看林安儿一眼,冷声道:“败军之将,有何荣焉,他的女儿又有何好看!” 自从变成“林安儿”之后,林安儿听到的都是对林钧的敬仰和赞赏,可眼前这个小不点儿竟然当着她的面辱骂林钧,虽然自己是冒充的,这段日子以来,林安儿听了很多林钧的英雄事迹,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早就有了敬佩之情,因此,林安儿很生气,事情很严重! “你凭什么辱骂我父亲,你算什么东西!”林安儿手里还捧着糖罐子,可一双大眼睛已瞪得溜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叫阿度的少年或许耳朵真的不好使,或许他没想到会有人敢如此质问他,总之,他那张欺霜胜雪的小脸更冷了。 “本姑娘说的就是你!我父亲为国捐屈,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本事,竟敢侮辱我父亲,你这么没教养,你家人知道吗?” 好吧,林安儿是气昏头了,她忘了“他家人”就在旁边站着呢。 被人当众指责侄儿已是很没面子,妩公主又无端躺枪,一旁的丫鬟正想出口制止,妩公主却微笑摇头,低声道:“让他们打一架,也挺有趣。” 丫鬟无奈地看看主子,您老人家还真是闲得难受。 “你父亲的确是死在沙场之上,可若没有援军及时赶到,他就会导致全军覆没,即便如此,他也连累了自己的妻子与他同死,我不认为他有何英名可言。” 林安儿的脸也白了,即使是金家那些人也没令她这么生气:“你放屁!”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妩公主张大了嘴,她老人家自从嫁人之后,就很少听到这样的话了,更何况这是从一位小小闺秀嘴里说出的,太不可思议了。 话音未落,林安儿手里的糖果罐子已经飞出去了,砸向阿度那颗自以为是的脑袋! 没想到阿度也是练家子,他身子一闪,猿臂伸出,将那个罐子牢牢托在手中。 嘴角微微上扬,轻蔑地看着林安儿:“林钧的女儿,不过如此。” 耻辱! 活了两世,林安儿最恨有人看不起她的武力值,眼前的这个什么阿度不但侮辱了自己的便宜爹林钧,还敢看不起她的本事,叔不可忍婶不可忍! 林安儿身子一晃,已经扑到阿度面前,朝着阿度的面门就是一拳! 林安儿比阿度矮了一截,这一拳她是飞身跳起来打的,别看她还不到六岁,可轻功却练了快两年了,虽然比不上哥哥,但打个小架还能运用自如。 阿度没想到这个小胖丫头竟然敢向她出手,他是从小被娇宠惯了的,只有他对别人冷口冷脸,还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阿度六岁开始练武,如今已快四年,眼前的小丫头不过五六岁,难不成还是从娘胎里就练?阿度根本没把林安儿放在眼里,但他从小也没受过谦和忍让的教育,脑袋避开,手上却没有停下来,手里还托着那只糖罐子,双腿却攻向林安儿的下盘。 林安儿一拳击空,紧接着又是两拳打出去,阿度连着几脚踢她的两腿,却都被她躲过,林安儿胖得像只小肉球,凌挪跳跃,却不见一丝迟钝。 阿度又是一脚踢出,林安儿却从他的肩头掠过,阿度的脚踢到梅树上,花瓣纷纷落下,林安儿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圈,一掌击向阿度的脸蛋,阿度的脸亲开了,绑头发的丝带却被林安儿的手掌扯松,几绺发丝散落开来。 林安儿这几个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甚是好看,妩公主忍不住赞道:“好!” 阿度挨了林安儿一掌,又听到妩公主叫好,脸蛋腾的一下就红了,趁着林安儿动作略有停滞,他把手里的糖罐子往怀里揣,化掌为拳,朝着林安儿挥了过去。 这个时候,梅林外已是围了很多人,先是看到两个小孩在里面打架,又看到黛妩公主正在看热闹,这些人也就不方便劝架了。 欧阳氏还在和两位夫人寒暄,听人说外面有个小女娃打架打得甚是好看,她连忙放眼看去,大厅内果然没有林安儿的踪影,负责照顾林安儿的金明珠正拽着五小姐和七小姐和几位侯府千金在聊天呢。 欧阳氏忙和那两位夫人打个招呼,闪身出了大厅,远远看去,梅林之中正打得热闹的两个人影,穿红衣裳的不就是林安儿吗? 可她也看清楚和林安儿打架的是谁了,而旁边还站着妩公主,欧阳氏有些发怵,但眼下再这样打下去,冒犯了那两位不提,林安儿年纪小,但却会影响到林家尚未出阁的其他小姐,林家本就是将门,没出阁的姑娘们落个好勇斗狠的名声,如何还能有个好亲事。 这件事她如果不去阻止,回府后少不得被婆婆和夫君怪罪,但看黛妩公主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显然正看得带劲。 欧阳氏灵机一动,走到金明珠面前,脸色微沉:“金家小姐,你不是照顾着九丫头吗?她人呢?” 金明珠这才想起来林安儿,记起方才好像看她去看梅花了,她连忙跑了出去。 阿度的武功和林安儿在伯仲之间,只是身子不如她灵活,两个小孩的脾气都不太好,这个时候更是怒不可遏。尤其是阿度,他一向骄傲,没想到三十几个回合,却连个比自己矮一截的小丫头也不能胜。 林安儿从四岁就在打基础,这段日子又苦练了一阵子,阿度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她打得过瘾! 一一一 I954 第三十七章六扇门的铁匠铺 “安儿啊,你怎么在这里打架?” 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并非是胆子大,而是莽撞。 金明珠恰恰就是这种人。她很想让欧阳氏看到她的贤良淑德,这才自己报名照顾林安儿,如今又被欧阳氏怪罪,便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看到林安儿正在和人打架,她便挺身而出去劝架! 她就没有好好想一想,梅林外围了那么多人,为毛没有一个敢进去劝架的?欧阳氏为何要让她去? 林安儿和阿度打得正过瘾,金明珠横次里冲进来,阿度愣了一下,也不过就那么一下,肩膀上就挨了林安儿一记粉拳! “大胆,哪里来的蠢货,给我滚出去!” 阿度不是骂揍他的林安儿,而是来拉架的金明珠。 金明珠也吃了一惊,这人怎么不知好歹,你骂我干嘛? 金四小姐也不是吓大的,只不过她今日还在扮淑女,眼前的小孩年纪小,可架子却很大,金明珠硬生生把要反驳的话咽下去了。 事实证明,她欺负小孩也是分人的,对金玖和林安儿这样无依无靠的,那是动不动就伸手,可对在公主府里打架的这位,虽然不认识,她也不敢招惹。 “奴家是林家小姐的姑姑......” 金明珠话音刚落,林安儿就接口道:“这是来找我的,你凭什么张口就骂人?” “你......”阿度想说,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真讨厌!” 妩公主终于走过来了,两个小孩打打闹闹也就罢了,如果再招惹上在场的闺秀,那就不好了。 “好了,阿度,你既是不想赏梅,那就回府找表兄他们去吧。” 阿度原本是被公主硬拉着留下的,此刻反而不想走了,他悻悻地看着林安儿,这场架还没打完呢。 林安儿冲他做个鬼脸,对妩公主道:“公主娘娘,姑姑来找我了,我进屋去啦,谢谢您的秀逗糖。” 说到这里,她想起那个糖罐子还在阿度怀里呢,于是她冲着阿度道:“把我的糖还给我!” 阿度赌气地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到,却对妩公主道:“姑姑,我走了。” 妩公主看他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原想调侃几句,可阿度却已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林安儿翻翻白眼,这小孩子真没品,骂了人家的爹,还要抢人家的糖,会打架有什么用,还比不上装傻的金哥哥呢。 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林安儿才知道今日同她打架的阿度是谁。阿度姓邱,名叫邱云度。 邱是大成朝的皇姓,而这位就是当今圣上的侄子兼养子。他的生父是先皇二十五皇子陈郡王,陈郡王早逝,阿度是遗腹子,当今圣上怜惜兄弟骨肉,将他接入宫中抚养长大。 崇文帝早有多位皇子,却偏偏这位小侄儿对了他的脾气,邱云度没有父爱,却被崇文帝万般宠爱,如今也还不到十岁。 妩公主对这位小侄儿也极是疼爱,因此今日在赏梅会上的人,十之八九都认识这位贵公子,但欧阳氏再三叮咛林安儿,既然公主没有怪罪她,那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没事,但切记不要再叫“阿度”这两个字,除了邱小公子自己家的长辈,这两个字是不能随便称呼的。 林安儿撇嘴,她才不会叫他的名字,这种臭屁自大狂,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离林府还远,林安儿忽然对欧阳氏道:“三嫂嫂,安href="弑天封神最新章节</a>儿想吃采芝堂的点心了,让红袖和红绡陪我去买好不好?” 欧阳氏秀眉微蹙,倒也没有反对,红袖和红绡都很懂事,有她们跟着林安儿也不会出什么事,当下便道:“早去早回,不要贪玩。” “嗯呐,安儿晓得啦,三嫂嫂喜欢什么点心,太夫人呢,还有五姐姐七姐姐,你们都喜欢吃什么啊,安儿一并买来。” 欧阳氏笑了,这小家伙的确讨人喜欢,难怪方才她和邱云度打架,黛妩公主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换做别人,早就让人制止了。 “太夫人喜欢吃栗子糕,你买些就是了,其他人的你随意就是了。” 林安儿带着两名丫鬟上了另一辆马车,向着采芝堂驶去。这采芝堂的名字她也是听林家几位小姐说的,那里的糖果点心是整个京城最好的。 “红袖,咱们先去城南的铁匠铺吧。” “铁匠铺?小姐去铁匠铺做什么?”红袖跟了林安儿也有些天,自是知道自家小姐年龄虽小,可鬼主子却挺多,三奶奶既然让自己跟着小姐,她就不能让小姐有差错。 “我没去过铁匠铺,想到那里逛一逛。” 红袖和红绡对望一眼,有心不去,可小姐的脸上写着呢:不让我去我就满地打滚。 两人叹口气:“小姐啊,去了铁匠铺咱就去采芝堂,可不能耽搁太多时辰啊。” “好的啦,我记得啦,快点去吧,城南的张记铁匠铺,我听说那里的东西最多。” 张记铁匠铺并非是京城最大的,相反门面很小,很不引人注意,红袖和红绡心里纳闷呢,小姐很少出门,怎么连这么小的铺子都知道。 铁匠铺里除了卖些日常过日子需要的铁器,卖得更多的则是武器兵刃。 张记铁匠铺里也是这些东西,且比别的铺子里东西更少些。 林安儿对红袖和红绡说:“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就出来,谁也不要跟着我啊。” 红袖当然不放心,抬步就要跟着,林安儿小嘴一扁,一副随时能大哭一场的架势,红袖抬起的脚又放下了,老大不乐意地和红绡在外面等着。 林安儿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进了铁匠铺。 张记铁匠铺只是大成无数铁匠铺中的一家,但却是最特别的一家。因为这是六扇门的联络点。 林安儿之所以知道这里,当然是因为名捕铁鹰。 她和哥哥司空天野是被铁鹰带来京城的,铁鹰没有家室,就把他们两个安置在一位老部下的家里住了几日,这位老部下在抓贼时断了一条腿,不能再做捕快,他就是这家铁匠铺的掌柜雷叔。 一一一一 I954 第三十八章又一只石榴 雷叔瘸了一条腿,正在打磨一柄短剑,看到林安儿,愣了一下,很快便认出了她。 “小妹啊,又长胖了。” 额,雷叔,咱别说这个伤心的话题好吗? “雷叔啊,这阵子有没有看到我哥?” “你哥?你们兄妹真是心意相通,他算准了你会来这里找他。” “真的?”林安儿小心窝子咚咚直跳,该不会哥哥就在这里吧? “是真的,你等着啊。”雷叔长得五大三粗,却有一双巧手,为人也是粗中有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联络点的负责人。 林安儿的嘴角挑得高高的,打从心眼里乐出来,哥哥啊,就要见到哥哥了,她有一肚子话要对哥哥说呢,她去过皇宫,皇帝真的很帅呢,她还见过皇后和公主,还有那些梧桐叶子,哥哥一定收到了,一定。 磨得油亮的破布帘子一挑,雷叔从里面出来,林安儿踮起脚尖拔着小脖子向后面看,雷叔的身后没有人。 “小妹,这是你哥哥临走时给你留下的信,你如果不认识,雷叔帮你念念。” 原来只是一封信,林安儿扬起的嘴角放下来,小嘴撅起来:“我认识字的。” 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哥哥一直跟着村子里的秀才读书,他的字不如金玖的漂亮,但一笔一划力透纸张,一看就是练武人写的字,一目了然。 “小妹:为兄见过父亲,金刚经与他无关。你看到书信时,为兄应已离开京城,寻找真正的盗宝人,你要乖乖的,按原定计划行事,不要轻举妄动,他日为兄归来,自有办法找你。” 林安儿把这封信看了无数遍,躺在被窝里仍然在看。 哥哥走了,离开京城了。以前她觉得这都是暂时的,虽然她在金家做无间道,可也能和哥哥在一起,可现在是真的分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安儿都是无精打采,就连黛妩公主让人给她送来三罐子糖果,她依然没有开心。 这些糖果都用玻璃罐子装着,有秀逗糖、花生牛轧糖,还有一罐子水果软糖,只是这些罐子都不是那日的那个,显然邱云渡并没有把罐子还回去。 黛妩公主专门让人送来糖果,别说林家其他小姐眼热,就连太夫人和欧阳氏都是艳羡不已。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黛妩公主的糖果妙绝天下,只是能吃到的人很少很少。 林安儿不以为然,她知道这是黛妩公主替侄儿赔给她的,她每样留出一些,其他的全都分给各位姐妹了。 留下的这些是给金哥哥的,金玖不敢吃别人给的食物,但一定会吃她的。 又过两日,金明珠回家去了。在公主府上,她被那位不可一世的邱小公子当众斥责,欧阳氏嫌她只顾自己交际,没有照顾林安儿,虽然没有明着指责她,但也是扔了张冷脸给她。她在林府住了几日,也没能见到林祥宇,不但目的没有达到,还给林家留了不好的印象,她便以未嫁之女需在娘家过年为由,在腊月二十八那日回家了。 对于没心没肺的吃货来说,所有的不开心也不会维持太久,林家送金明珠回去的下人返回时,给林安儿带来一样东西,林安儿立刻眉开眼笑,撅了几天的小嘴又咧开了。 这是一个大石榴! 石榴蒂上还有沙子粒,显然这是刚刚从沙子里挖出来的。 古代没有冰箱,但把石榴埋在沙子里也能存放很久,这只大石榴是金玖偷偷带给她的。 林安儿从没问过金玖,他为什么要装傻,她知道问了金玖也不会说的,但她也猜到了,如果金玖不装傻,恐怕就连小命都保不住。 那只大石榴她舍不得吃,摆在桌子上,从早看到晚。次日一大早,林七小姐跑过来,拉她到校场看热闹。 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林家有个规矩,每年这一天,骁勇伯会亲自考校族中子弟的武功。 这个规矩是林钧定下的,如今的继任者林剑云自是全部延用。 回到林家后,林安儿见过林剑云,他二十八九岁,温文而雅,但听说他的武功和用兵之能是这一代子弟中最强的,否则也不会让他继承林钧衣钵。 小姐们和夫人们不用上校场,站在一旁观看。只见校场内,林家子弟各个盔明甲亮,手持长枪或大刀,分成两队正在演练。 虽然如今四海升平,没有硬仗可打,但林家子弟随时准备像林钧那样为国捐躯。林安儿回来几日,每日天还未亮,林家各房子弟便已在校场上操练了。 林安儿有个打女的灵魂,看到校场上生龙活虎的林家人,她从心眼里佩服,对于林钧这个便宜爹,更是满怀崇敬,连带着对当面诋毁林钧的邱云渡便更加愤恨。 可惜她不是男丁,否则一定冲上校场,和兄弟们一起操练,总之,林安儿的眼睛里是火火的热情,这份热情就连林七小姐也看到了。 “九妹妹,我听说那日你把邱公子打得落花流水,可是真的?” 林安儿并不知道,那日赏梅会一战,她的事迹早就传扬出去,林七小姐也去了赏梅会,却没有亲眼看到,她也是听到其他闺秀们说的。 林安儿和邱云渡只是打个平手,两人都是小孩子,原本也不会引出这样的传言,只是邱云渡身份特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津津乐道,连带着敢和他动手的林安儿也跟着出了名。 “哪里啊,他的武功只比我好,不比我差,我也就是个子小,比他轻灵一些而已。”林安儿是好战分子,却有自知之明,五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不过就是偷机取巧而已。 林家女儿虽然也都学过三拳两式,但也就是花拳绣腿,七小姐也只有十二三岁,正是好奇心重的年龄,她现在憋着劲想试试林安儿的武功,但林安儿才不会让她试呢,万一被试出她的武功不是林家的,那不就露馅了。 林家人练的是硬功夫,对于轻功并不擅长,但林安儿跟据司空家族祖上传下的法子练习,虽然还是小孩,身法轻灵已非林家人能有,拳脚功夫则是记忆中自带的,上一世她不但练过中国功夫,还精通自由博击和跆拳道,就连西洋剑和射击也学过,没有几下子是当不成替身演员的。 一一一一亲们,萌妻已经可以投完本满意票了,别忘了去投上一票啊,这对作者挺重要的呢。 I954 第三十九章谋杀亲夫 “九小姐,伯爷请您过去。” 林安儿做贼心虚,缩缩小胖脖子,本能地倒退两步,林剑云是骁勇伯,不致于像林七小姐这么好奇吧。 “九小姐,请随奴婢过去吧。” 躲不能躲,那就无需再躲,林安儿挺起小胸脯,走进校场。 校场很大,林安儿个子很小,林剑云坐在高台上,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小肉球滚过来。正在演练的林家子弟也很奇怪,这是哪房的孩子,怎么就入了伯爷的眼。 林安儿走到台下,抬起小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林剑云:“三堂兄,安儿来啦。” 林剑云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九妹妹,到堂兄身边来。” 有亲随搬来椅子,林安儿摇摇头,她是小孩儿,站着就行了。 “九妹妹,这就是我林家的男儿,三叔在世时常会指点他们。” 林安儿明白了,林剑云让她过来,并非是想要考校她。年终考校是林钧定下的规矩,而她是林钧的女儿。 此刻她在这里,代表的是她的父亲。林剑云虽然继承了爵位,但并未过继到林钧一房,在林家,能代表林钧的只有林安儿一人。 在林钧刚刚过世时,族中也曾有人提议在其他房的侄儿中,过继一人给林钧做儿子,只是这个名额太紧俏了,谁都知道无论过继哪一个,这个人便是爵位的继承人,因此这件事才没有再提。 将门子弟的考校,不单单只考校武功套路,还有马术、弓箭和操练。这场考校从旭日东升直到夜幕降临,林安儿站在林剑云身边,冻得脸蛋通红,却没有离开。 她年纪尚幼,林剑云并未让她全程观战,只是这种考校太对她的脾气,自从她来到京城,最有兴趣的就是这件事了。 欧阳氏拿了狐裘给她穿上想带她回去,林安儿摇摇头,过了年她就要回到金家了,在金家可看不到这样的盛况。 林安儿默默哀叹自己的童年,做为史上最小的无间道,注定不能像普通小孩那样无忧无虑,所以她要抓住有限的快乐时光。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红袖给她煮了热腾腾的红糖姜汤,逼着她喝下去;红线在洗脚水里放了草药,把她那两只冻得冰凉的小脚丫子在水里揉搓得红彤彤的,这才把她抱进暖烘烘的被窝里,看到她出了一身热汗,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小祖宗,以后万不可这样不爱惜身子,小孩子冻坏了感染伤寒,那是能要了性命的。” 林安儿吐吐舌头,她现在还是小孩,很娇弱呢。 过年的时候,林安儿的压岁钱收了不少,各房长辈给她的也比别的小姐要多些,林安儿生平第一次有了这么多钱,对着那一大堆红包呆愣了好半天。 “小姐啊,这么多钱你准备怎么花啊?” 几个丫鬟最大的也只有十六七岁,最小的红豆只有十二岁,都还有些调皮,这会子大家一起逗她。 是啊,这么多银子怎么花呢?以往和哥哥在一起时,林安儿最富有的时候也只有一吊铜钱,她要吃什么玩什么,爹爹和哥哥都会买给她,再说小山村里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林家亲戚多,给她的也多,压岁钱收了一百多两呢。 林安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最终决定存起来! 话说留在她脑海中关上前世的记忆里,电影上的无间道都是赚双份工资的,自己是为了救爹爹,当然不用薪水,但这压岁钱相当于另一份薪水,这是自己应得的。 林安儿心安理得,只留下几两散银,其他的让红袖钱庄里换成一百两的银票,她把银票装进小荷包,我司空小妹如今也是有身家的人啦! 过了初五,林安儿就回到了金家,林府老太君还想让她再多住些日子,可她却坚持要回来。 并非是她不喜欢林家,而是她要尽快投入工作啊工作。 既然爹爹告诉哥哥,金刚经不是他偷的,那就不会有错,爹爹不会骗他们的,她迫不及待回到金家,就是想要打探清楚当日发生的事情。 “金哥哥,这是公主赏的糖,你尝尝。”林安儿剥了一颗秀逗糖,塞进金玖嘴里,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金玖被酸的皱起眉头,正要吐出来,林安儿小眼珠子瞪起来:“不许吐!” 好在酸味很快过去,接下来就是浓浓的甜味了。 “好吃不?”林安儿站到椅子上,和金玖同一高度,脸对脸问他。 “好吃——”金玖把吃字拉得很长,满脸的无奈啊。 “那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许装傻,否则我就告诉所有的人,你不但是装的,而且还是假的。” “不回答。你若告诉别人我是装的,我也告诉别人你也是装的。” 额,事实证明,当你看到傻小子时,千万不要相信,你瞧眼前这位,不但不傻,好像还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心眼,至少不比林安儿笨。 林安儿翻翻白眼,很作死地问道:“你知道我是假的,为毛还要带我回来?” 金玖往罗汉椅上一躺,懒洋洋地道:“你长得不丑,给我当媳妇也不错,这样的媳妇,不捡白不捡,我就把你捡回来了。” 原来金玖不但当了一回观众,还是特想耍**的那一种。 林安儿呆愣了足足三秒钟,然后像头小莽牛一样扑了过来,骑到金玖身上,连捶带打! 不是她当日的演技好,而是金玖起了色心,色心啊色心!!! 林安儿人小劲头不小,把金玖打得吱哇乱叫,好在小孩子的耐久力很差,林安儿打了一会便没了力气,脑袋也变得澄明起来。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她虽然对自己的个人形像比较满意,可也只是个小小胖萝莉啊,距离小妖精差着十万八千里,金玖看上去也不太像口味独特的,所以这个小坏蛋在骗她! “不说实话我还揍你!”林安儿把小拳头在金玖眼前晃了晃。 金玖捧着胸口,做出一副奄奄一息的小模样:“你你你,谋杀亲夫......”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四十章正式结盟 “不许喊嘛。” 林安儿捂住金玖的嘴,真是的,这里是她练武的小院子,外面虽有红豆和大凤守着,可若是让她们两个听到也不好啊。 “好媳妇,你乖乖坐到一边,我就不喊了。” 林安儿老大不乐意从金玖身上爬下来,坐在罗汉椅旁边的绣墩上,两条小肥腿儿悬在半空,晃晃荡荡。 身上的小秤砣终于下去了,金玖坐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话说小东西的拳头虽然小,可打到身上也挺疼的。 “金哥哥托人给你带去的石榴,你吃了吗?” 金玖就是个鬼灵精,让他说真话时,他便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林安儿还是老实回答:“我没吃,带回来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石榴的?”别看只是一个石榴,那可是金玖费了好大的劲儿,避开好多人,才偷偷塞到林家下人手里的。 “那只石榴很好看,我还没有看够呢。” 金玖皱起两道秀挺的眉,那只石榴外皮早就风干发黄,早就不是挂在枝头的大红色,有何好看的?女儿家就是古怪。 林安儿才不会告诉他,她看到石榴就会想起家里的石榴树,想起哥哥,所以她才舍不得吃呢。 “不说石榴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要带我回来?” “我有没有问你是谁,为何要上赶着给我当媳妇?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看到了吧,这个金玖有多贼,林安儿恨不得踢他两脚。 争论到此为止,一大一小两个小屁孩都有秘密,还都是谁也不想说出来的那种。 林安儿狠狠地瞪着金玖,金玖也在瞪着她。林安儿的大眼睛如同两泓秋水,金玖的眼睛不是很大,略显细长,但也很好看。两人就这样瞪着,这是一场无声的比试,关键时刻,谁支持不住谁就输了。 过了好一会儿,金玖扑通一声重又躺回罗汉椅:“我败了,我的眼睛酸死了。” 林安儿得意狞笑,每次她和哥哥比试,她从来没输过。 “认赌服输,老实招来!”林安儿鼓起腮帮子,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金玖打个呵欠,和小孩子斗眼神也真是件辛苦事, “我是金家宗子,金家荣辱与我息息相关,你来了金家就能做上皇商,那我就把你捡回来喽。” 金玖的话外音:我们金家缺个林安儿,你说你是林安儿,那我就让你当林安儿。 林安儿终于明白什么是奸商了,难怪仕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一位,金玖过了年才十四岁,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奸诈了。 林安儿紧咬着嘴唇,两个小鼻孔使劲喘着粗气。原本想要利用金玖,没想到反被金玖利用了,亏她还事事想要保护他,眼前这个鬼灵精难道还用别人保护吗? 林安儿很生气,她拿起金玖的爪子,狠狠一口咬下去! “悍妇啊......”金玖做垂死挣扎。 林安儿越想越气,把她给金玖带回来的糖果全都扔到他的脸上,扭头就走。 “你这么本事,也不用我护着你,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好媳妇,你别走,你别生气嘛。”金玖拉住她的衣袖。 林安儿使劲甩,却没有甩脱:“你不是傻瓜,我才是,我不想被人当成傻瓜。” “不是啊,小媳妇最聪明了,一点也不傻。” “那你也不需要我来保护。” “需要,真的需要。你说过要罩着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林安儿扁扁嘴,转过身来,仰起小脸,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金玖:“我可以继续罩着你,可是你也要帮助我。” “好啊,”金玖点头,一脸的真诚,“你别生气了,我帮你就是了。” 不装傻的金玖脸上没有挂鼻涕,眉清目朗,眼睛里有两个亮闪闪的小漩涡,脸蛋晶莹如玉,已经从正太过渡成美少年。林安儿忽然发现她对美少年挺没有自制力的,**之心人人有之,小萝莉当然也有了。 “那我们以后就是搭档了。” “嗯,搭档。” 金玖把林安儿抱到书案上,让她和自己平视,把手掌扬起。 林安儿懂了,她也扬起手掌,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击在一起,击了三下。 上次他们只是拉勾盖印,这次是三击掌,正式结盟! 直到很多年以后,林安儿才明白金玖为毛要和一个小孩子结盟,因为孤独。 在偌大的金家,金玖是孤身一个人,但自从有了林安儿,他就不再孤独,有一个人和他一起面对风雨,有一个人和他一起扛起责任。 金玖没问林安儿来金家的目的,可林安儿觉得金玖可能猜出了一些,反正如今在林安儿眼里,金玖是不容忽视的,这小孩能装傻骗了所有人,他还有什么是猜不出来的? 其实吧,她也只猜对了一半。 “金哥哥,你是金家宗子,你一定见过金刚经吧,是什么样子的?” 明白了吧,聪明如金玖,根本不用去问她,林安儿自己就会说出来,就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金玖心里就在偷着乐,小东西是冲着金刚经来的。 “我见过的。父亲去世后,金刚经本应传给我,只是我当时只有六岁,金刚经便由祖母代为保管,可惜去年被司空星偷走了。” “没有,根本不是司空星偷的,偷经的另有其人。” 这下子,金玖脸上都笑出来了,小东西和司空星有关系,难怪胖得像个球,身法却那么轻盈,说不定是司空星的女儿呢。 “哎呀,如果真的不是司空星偷的,那司空星岂不冤枉?” “冤呢,比窦娥还要冤呢。金哥哥,将来你做了族长,一定要给他洗脱冤情啊。” 金玖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嗯,如果司空星真是冤枉的,那我就去衙门里撤了状子,让他无罪释放。” “金哥哥,你真是大好人,好大好大的好人呢。” 林安儿高兴了,亲手剥了颗花生牛轧糖放进金玖嘴里,坐在书案上还不忘扭扭小屁屁,这还是她和村里的小黄狗学的呢。 汪~~ 所以说,小孩就是小孩,即使有前世记忆比普通小孩聪明一些,林安儿还是一枚小吃货,被人把老底都给套出来,她还感激人家呢。 一一一 I954 第四十一章舅舅来了 京城的冬天远没有想像中的漫长,出了正月天气便一日比一日暖和。园子里的迎春花开了,娇滴滴的小花黄灿灿的,一丛丛的花枝透着清新,柔软的枝条在和暖的阳光下轻轻摇曳,柔嫩的花瓣星星点点,如同粉黄的蝴蝶迎风舞动。 林安儿穿着粉红色的丝棉小袄,脚上是红线刚给她做的新鞋子,鞋子也是粉红色,上面绣了两只小蝴蝶,方才折花时鞋底上沾了湿泥,她坐在青石阶上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鞋底的泥巴。 虽然爹爹是偷王,可她和哥哥象村里孩子一样,过着最朴实的生活。哥哥和她穿的就是村里的巧手大婶缝的衫子和鞋子,家里没有娘亲,爹爹不在时,衣裳和鞋子破了,就是哥哥坐在灯下给她缝补。 “小姐小姐,听说大少的两位舅舅来了,就在前院呢。”红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像这种包打听的差事,谁也不如她做得好。 林安儿皱皱眉,看来上次在东府她和金玖合演的那出戏真的起了作用,刚出正月,三老太爷就把两位舅舅鼓捣来了。 金玖的生母姓李,李家早年生意做得很大,李大奶奶当年出嫁时十里红妆,就连官宦人家也叹为观止。可惜李老太爷去世后,李大舅和李二舅都没有做生意的眼光,家道日渐中落。金炳文夫妇去世后,原本家中长辈定下规矩,每年春天都请李家两位舅舅来金家查帐,查的当然是金老太太代管的金玖的资产。 也不知道金老太太母子三人在中间使了什么绊子,李大舅和李二舅在第三年就不来了,从此再也没登过金家的门。 在东府里,林安儿和金玖在三老太爷和明氏面前一个哭一个劝,林安儿口口声声要把舅舅分给金玖,两个小孩子给三老太爷点了盏明灯,瞧瞧,这才刚出正月,舅舅们就来查帐了。 “金哥哥呢?” “大少已经去前院了。” “那我也去。” 林安儿并非怀疑金玖的能力,只是有些话有些事让一个装傻的人来做太有难度了,金玖急需她的配合。 红豆一把拉住她:“小姐啊,没有老太太的吩咐,就连二|奶奶和三奶奶都不能去前院,您更不行了。” 也是啊,她虽然是小孩,可也算是女眷了,后宅随便走,前院却不能随便去。 林安儿急得直转圈儿,她似乎看到金玖被一堆人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红豆,东府和西府有人过来了吗?” 红豆摇头:“两位舅爷一来,二爷就吩咐门子把大门闭上了,东西府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 林安儿微笑,两个舅舅既然能来,那一定是三老太爷安排的,金老太太封索消息也没有用,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绝不会把人叫来,任由金老太太折腾的。 林安儿有了信心,只要李家舅舅还能像以前那样每年查帐,除非金老太太做假帐,否则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动用金玖的财产。 她让红豆再去探听消息,自己拔腿就往金满园跑,金满园是金玖的地方,虽然也有以大柱为首的金老太太的人,但在那里等消息是最便捷的。 没想到她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跨院,赵妈妈就从斜次里出来,拦住了她。 “小姐啊,您这里去哪里啊?” 自从上次挨了揍,赵妈妈老实多了,林安儿身边又有了红袖她们四个,赵妈妈虽然老辣,可周氏已经叮嘱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摸轻红袖她们的底细再说,所以这阵子赵妈妈表现很低调,对林安儿身边的五个红也是和蔼可亲,毫无主事妈妈的狠戾。 今日李家舅爷突然就来了,周氏不能去前院帮衬,可也立刻就让人给赵妈妈带话,让她务必按住林安儿,万万不可让林安儿去前院,更不能让她去东府。 别看林安儿过了年才刚刚六岁,可周氏压根儿就没把她当成小孩来看待,和金老太太一样,她认定林安儿是东府找来的假货,只是如今这个假货不但得到林家的认可,还搏得了皇后的欢心,想要揭穿她比登天还难,目前只能防着她,像防成年人一样防着她。 其实吧,她还真是高估了林安儿,林安儿不是假小孩,她是真真正正的真小孩,只是比普通小孩多了一份记忆而已,可惜记忆里的那个她也不是顶尖精明的那类人。 这会子赵妈妈挡住林安儿的去路,脸上却还是最近常用的那一脸假笑,笑得林安儿深身发毛。 “我去金满园玩儿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林安儿每天都去金满园,和金玖在小院子里一待就是大半日,这事所有人都知道,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但林安儿年纪小,金玖又傻,周氏让人去查过,他们两个就是在院子里玩儿,林安儿也会练练拳脚。林家是将门,就连金家也不好阻止林安儿练武,真要阻止,搞不好林家就会派人来理论,到那时还要落个刁难将门闺秀的名声。 金老太太虽然明知,林安儿练武,会让这个小丫头更难管教,但既然不能正面阻止,就只能慢慢来,更何况她也只是自己练练而已,没有师傅,又没人能够教她,她也练不出成色,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 “小姐,大少去前院了,要不您等他回来再去吧。” 虽说林安儿只是去金满园,而不是别的地方,可赵妈妈也不能放松警惕。二|奶奶说了,这个小丫头是个鬼灵精,说不准打着去金满园的幌子就去了前院捣乱,或者趁人不备溜出老宅去了东府。 “金满园是金哥哥住的地方,金哥哥不在,我也要去,我要在那里等他回来。” 林安儿故意说得很温柔,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唉,连她自己都觉得挺恶心的。 她还真是高估自己了,她的模样非但不恶心,还挺让人忍俊不止的,刚好从外面回来的红袖就差点笑出来。 红袖一回来就看到赵妈妈挡在门口,她已经从红豆那里得到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一把抱起林安儿,笑着说:“小姐啊,红袖抱你去金满园,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住咱们。” 额,红袖连金明珠都敢动手,赵妈妈还真怵她。 一一一一 I954 第四十二章翻墙 赵妈妈在金家根基牢固,红袖虽然有武功,可毕竟只是个外来的,赵妈妈原本是不怕她的。无奈抱着林安儿的红袖姑娘气场比平时强大,赵妈妈有心骂她几句,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赵妈妈就是欺软怕硬的杰出代表,林安儿为她点个赞,还不忘冲她做个鬼脸儿,你就在这里给我守门吧,好好守着啊,么么哒。 金玖还在前院没有回来,就连大柱和大凤也不在,显然这是有了大事,这两个贴身长随也跟着去了前院。 “小姐,要不我陪您也去前院看看?” 林安儿摇摇头,她现在急于知道当年金老太太母子对李家做了什么事,这才导致两个舅舅几年没有再登门。如果不把这件事搞清楚,说不定历史还会重演。 “红袖,咱们要想个法子,和李家舅舅的随从搭上话,问问当年的事。” 红袖想了想,对林安儿道:“小姐,这事交给我,我这就去办,您在这里好生等着。” 林安儿也不知道红袖用了什么法子,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她就打听回来了。 说起来这件事当年金家还真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做得正大光明。李家两位舅爷第二次来金家查帐,金炳善和金炳礼客气有加,帐目查点清楚,就拉着李家舅爷去饮酒。好酒好菜招待着,还叫了粉头作陪。 李家虽家道中落,但两位舅爷都是做惯少爷的,自是懂得礼数,不但席间未失礼,席后也没有喝多。吃饱喝足,天色未晚,两位舅爷便回到金府向金老太太道别,这也是晚辈的礼数。 可没想到金老太太却让人捧出四份礼物,说是让两位舅爷带回去的。 这几份礼物,一份是十多件半新不旧的衣裳,里面甚至还有下人穿过的;一份是糙米粗面;另一份则是咸鱼菜干;最后一份竟是几吊铜钱! 李家是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依然使奴唤婢,家里的太太小姐也都是娇养着的,虽说比不得金家,却也能算是小康。 可金老太太的这四份礼物,摆明是将李家当成要饭的打发。李家大舅还想隐忍,二舅却已沉不住气,当下便扔了冷脸,可金老太太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是要帮着死去的长子长媳帮衬李家,所以这些东西千万要收下。 李家大舅和二舅脸上臊得通红,一拂衣袖就走了,从此几年再没有来过金家,后来金玖也傻了,李家和金家便彻底断了音讯。 林安儿对金老太太母子表示狠佩服,这要多么不要脸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明知道李家境况不比以前,李家人心里难受,他们就还要再蹊落人家,难怪李家人再也不肯来金家,就连亲外甥也不闻不问了,或者说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丢了外甥的脸面。 既然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一次金老太太定然还会想方设法让李家舅舅难堪,林安儿已经按捺不住,她想到前院看看。 牵着红袖的手,主仆二人还没走到前院,就看到红豆匆匆忙忙跑过来。 “小姐,大舅爷和二老爷吵起来了。” “东府来人了吗?” “大门已经关了,东府来人也进不来。” 林安儿的小眉头皱起来了,看来这次是要撕破脸皮了。 “你们两个到西侧门,一会儿我敲门你们就逼着门子给我开门。” “可小姐,您要怎么出去?” 金家老宅的墙头虽高,可林安儿却没把这个放在眼里,话说这些日子,她已经偷偷摸摸爬过几次了,从未被人发现过呢。 偷王之王的女儿,跳个墙头有什么难的? 找了处她常常跳墙的地方,那里最是僻静,墙内墙外都是高大的树木。林安儿肥胖的身子轻盈如燕,像只小狸猫嗖嗖嗖爬上墙头,看看四下无人,便纵身跳了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金家老宅。 金家的墙头原比普通人家的还要高些,纵然有轻身功夫也多是顺着墙头溜下去,更别说是个刚刚六岁的小孩了。只是林安儿不是普通小孩,她的脑子里被前世的记忆充斥着,别说是堵高墙,四层楼她也跳过啊,所以她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 她躲在暗处张望,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和金炳兴果然就在正门外面,三人脸上全都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子,总之是很难看了。 以他们的身份公然吃了闭门羮已是尴尬,可偏偏还又无法发作。这门里住的是守寡的嫂子,他们还要避嫌! 这三位都是七窍玲珑心,却硬是被金老太太弄得没了脾气。这就是泼妇的力量,男人最怕泼妇撒泼,金老太太就是在撒泼。 “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四叔,我三祖母来了,正在西侧门等着您们呢。” 背后传来甜甜的童音,这三位一回头,却没看到人,往地上一看,下面站着个小肉球。 林安儿没有吹牛,就这么一会儿,她真的到东府请来了明氏。 女人就要由女人来对付,老女人当然也这样。 西侧门当然也关着,但不如正门把守严密。只是这里是佣人进出的,以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的身份,即使正门关了,他们也放不下脸面从这里进去。 可林安儿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敲了三下,西侧门便打开了一条缝,门子从门缝里看了看,就听里面有丫头的声音传出来:“是我家小姐啊,你不让我家小姐进门,是安的什么心,她有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林安儿虽是养媳妇,可没有正式成亲之前,她还是闺阁千金,如果她在外面出了事,一个门子哪里能承担。 门子一看真是林安儿,便把门敞开,让林安儿进去。没想到林安儿身子一缩,金炳兴的大手已经过来了,一把推开门子,请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和明氏连同几个亲随婆子鱼贯而入。 门子傻眼了,这不是坑人吗? 林安儿冲他眨眨眼,谁让你眼神不好呢,活该! 一一一 I954 第四十三章争论 金家的大堂,装璜得富丽堂皇。八椅四几酸枝木镶五彩螺钿公座椅,靠背上雕着鹰、熊、雀、鹿,象征着“英雄爵禄”之意。左侧一套紫檀边座玉石十二联屏风,每联屏风都镶嵌着不同季节的各色玉石花卉,精妙华美,价值不菲。 大堂摆了几盆金桔,此时刚过正月,棵棵桔树果实累累,色泽金黄,商贾最喜这种金桔,即使满堂摆设学足了清雅之气,却还要摆上几盆象征吉利多金的金桔。 金玖站在硕大的花盆旁,把树上的金桔摘下来,连皮带肉整个儿塞进嘴里,一口一个,吃得带劲,任凭叔叔和舅舅们吵得热火朝天,他浑似不知。 看到金玖,林安儿松了口气,她真的担心金玖夹在中间被打得鼻青脸肿呢。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忽然现身,大堂内诸人全都吃了一惊。李家两个舅舅就是被三老太爷鼓动才来的,他们突然到来,金老太太的帐目倒也拿出来了,只是全部亏损! 李家人虽说几年未来,姐夫和金老太爷原配留下的资产虽说不太清楚,但自家长姐陪嫁的那些铺子却是一直赚钱的,如今不但铺子亏损,就连上千亩良田也是没有入不敷出,这几年风调雨顺,怎么会没有收成?铺子和农庄全都在赔钱,就只能变卖房产维持生计,矮油,说起来还真是一把辛酸泪呢。 李家大舅还想等着三老太爷四老太爷来了以后再做理论,可李二舅是个急脾气,当时就吵了起来。 林安儿不懂生意,可也明白这当中定是有猫腻。金老太太有专业人士帮她做帐,单从帐本子上来看,那定是滴水不漏,谁也找不出端倪,可是明眼人谁能不清楚啊。 三老太爷问明情况,让金炳善把帐本子拿过来翻了翻,便扔到旁边。若问金家一族有谁不眼红金玖的财产,那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但能从金玖身上沾光的却只有金家长房,即使像三房这样的近亲也是半点好处拿不到。话说到这里,可也别以为三老太爷这是学雷锋做好事见义勇为,他老人家纯属我得不到你们都别想得到的心态。 你金老太太不过是个继室,凭什么要从原配的嫡孙身上拿好处,做梦! 三老太爷一生中最得意之处,并非是赚下偌大家业,而是娶了个好夫人,那就是明氏。 官宦人家的嫡女,从小到大,学的就是持家有道,相夫教子。关于金玖这件事,三老太爷已经和明氏商量过了,不但金玖的钱和他们无关,即使金玖不行,执掌门户一事也轮不到他们三房的子孙。 若是眼睁睁看着金玖的一切都被长房其他人拿去,那还不如他们力保金玖,将来轮到金玖执掌金家时,定不会亏待他们三房,更何况金玖还是傻的,十有八九,将来真正在幕后掌权的人,就是他们三房。 对于那些帐本子,三老太爷懒得细看,他和林安儿想的一样,金老太太早就把帐面做得稳妥,再说像这种全面亏损的大场面,那也不是在帐本子上挑出蛛丝马迹就能以点带面的。 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子们已经运做了几年,哪能让人一眼看穿呢? 不过,老谋深算的三老太爷也没想到金老太太能够把事情做得毫无下限,无赖到底,全面亏损?你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吗? 三老太爷清清嗓子,朗声道:“这些年来,长嫂一个妇道人家不但打理整个金家,还要再帮玖哥儿掌管资产,已是辛苦。两位李家贤侄,这事本就是你们的不对,早前咱们两家都已说定,你二位每年至少来上一次,可这些年你们也没有来,把这些事都交到长嫂手中,月有盈亏,生意场上更是如此,这亏损之事,谁也怨不得,且木已成舟,亏了的银子也只能等日后慢慢赚回来,咱们两家再吵再闹那银子也回不来了。” 三老太爷这番话说得在理,李家两个舅舅脸有愧色,自从金玖傻了之后,他们这才是第一次看到外甥。当年的金玖聪明伶俐,如今却变成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当舅的非但不能保护他,这几年还任由别人蚕食他的财产。 “三老太爷,您老说得都对,是我们当舅的没用,不但对不起外甥,更对不起死去的姐夫和长姐。” 金老太太忽见三老太爷四老太爷现身,便知道家里出了内奸,眼锋一扫,就看到金玖身边的林安儿。防火防盗,防不了家里这个小贼。 林安儿早就感到有两道冰刀子扎向她,她假装没看到,学着金玖的样子摘金桔吃。却听到金老太太开口了。 “老身命苦,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还要拉扯孙子长大成人,偏偏孙子的脑子又不灵光,老身呕心呖血帮他打理生意,却又落人口舌,左右都是老身没有本事,待到老身双眼一闭那时,到阴间和我家老太爷说理去。” 金老太太边说边哭,哭天抹泪,俨然一副被人坑害的可怜老太太模样。 林安儿暗中撇嘴,金老太太又是诉苦,又是申冤,却丝毫没有撂摊子不管的意思,这老太婆可真是油滑。 “唉,长嫂不容易,两位舅爷也莫要自责,三老太爷说得对,做生意要认赌服输,这里亏了的在那里再赚回来就是了,依我看,不如大家心平气和商议一下,今后这生意如何去做吧。”说这话的是明氏,她来到这里,可不只是给三老太爷做后盾的,就像林安儿猜想的一样,女人对付女人,远比男人要有法子。 三老太爷点点头,问李大舅:“李家贤侄,这生意虽是我们金家在管着,可你是玖哥儿的亲娘舅,有何想法也可说说看。” 李大舅脸上愧色更深,他们兄弟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否则也不会将李家偌大家业败成如此田地,虽然心里明知金家在帐上做了手脚,侵吞了金玖的财产,可他们还真没有法子。 这时,一个甜甜的童音传来:“咦,你们这些大人好奇怪啊,这不是金哥哥的财产吗?为何你们不问金哥哥呢?” 一一一一 I954 第四十四章想当管家婆 大堂里立时静了下来,静得掉一根针也能听到。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便看到在大堂一侧角落里的那两个熊孩子,他们身旁的那棵原本硕果累累的金桔已经被揪得光秃秃。 “没大没小,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说话的是林安儿,这一屋子人里面,也只有金老太太才能斥责她。她虽是小孩子,却是媳妇身份,金炳善和金炳礼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责侄媳妇。 “这些不是金哥哥的东西吗?我是金哥哥的媳妇啊。” 林安儿的声音颤生生的,可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有理。夫君的财产,当娘子的当然有发言权,只不过这个娘子太年轻了点儿。 金老太太刚想继续发作,一旁的明氏开口了:“安丫头虽然小,可这话说的有理,说来说去,这都是玖哥儿的财产,咱们也应问问玖哥儿的想法。” 明氏话音刚落,金炳善已经忍不住了,话说自从那日林安儿打伤他之后,他就对这个侄媳妇恨得咬牙切齿,伤虽然好了,可却永远留下一道疤。 “三婶,玖哥儿不但尚未成年,而且脑子不灵光,三婶您是明白人,哪能对个五六岁的黄毛丫头听之任之。” 金炳善只是侄儿,却对明氏出言不逊,明氏没说话,金炳兴已然怒了:“二哥,你这是在指责我母亲吗?莫非二哥认为我母亲在你面前不能说话吗?” 眼看两房人就要打起来,久未说话的李大舅站了起来:“两位金兄听在下说一句。” 金炳善和金炳兴相互瞪了一眼,全都望向李大舅。 李大舅清清嗓子,走到金玖面前,道:“玖哥儿,这些年舅舅们没有顾你周全,可你也有十四了,如今之事你可有想法?” 金玖不但是傻的,而且只有十四岁,即使是小门小户,也轮不到他做主。只是眼下两家人为了亏损的事争论不休,又有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夹在中间推波助澜。 虽然这是外甥的财产,当舅的沾不上光,可李家舅舅也不想让金家人侵占这些财产,这里面有三成是自己姐姐当年的陪嫁啊。 可这些东西如今在金家手里,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李家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除了吵架也无能为力。 既然有人提出听听金玖的意见,李大舅求之不得,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但也清楚金家对于金玖名下的这块大肥肉不会轻易放手。 金玖嘴里还嚼着金桔,眼睛却看向金老太太。只见金老太太虽然看似面色平静,但一双眼睛却已喷出火来。 金玖又看向林安儿,小媳妇笑眯眯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金哥哥,我认识字的,还会数钱呢。” 金玖差点笑出来,林安儿是什么变的,她竟然想当他的管家婆! 他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冲着站在门口的阿顺招招手,阿顺是金家老宅的家生子,已经娶妻生子。 “阿顺,你的月钱怎么花?” 阿顺被金大少叫过来,愣不丁被问了这样一句,他挠头看看金老太太,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阿顺自己舍不得花,全都交给我家媳妇了。” “好啊好啊,大舅,我要把钱也交给媳妇,让媳妇给我管着。” 阿顺是个好奴才,只说这么一句话,就让金大少开了窍,金大少又从另一盆金桔树下摘下一粒果子,赏给了阿顺。 一屋子的人全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金玖会说出这句话。 “胡闹,你是堂堂金家宗子,怎么能将财产交给女人打理?”金炳善第一个冲出来,手指头差点戳到金玖脑门子上。 金玖还没有说话,林安儿抢过话茬:“二叔是说以往由祖母给金哥哥管钱是不对的吗?” 是啊,金老太太也是女人。 金炳善怔了一下,这个死丫头是故意找茬儿,他的手捏成拳头,却终归没有扬起来。 “玖哥儿,你把钱交给媳妇这原也无可厚非,可你媳妇只有五六岁,就算她聪明伶俐,可也不懂生意,哪能帮你赚钱。” 关键时刻,金炳礼走过来帮了二哥一把,这兄弟俩虽是面和心不和,但当着外人,金炳礼也不想二哥难堪,更何况这几年他也在金玖这块肥肉上得过好处,比不上金炳善,却也没有吃亏。眼下依金玖的意思,这块肉让林安儿打理,那就是白白送给了林家,打仗亲兄弟,金炳礼当然不能眼巴巴看着这块肥肉被别人吃下去。 “小媳妇给我数钱,不用赚钱。” 金玖的这句话太过简洁,众人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反而是李大舅茅塞顿开:“玖哥儿说的有理,你们金家都是会做生意会赚钱的,可这几年却是全面亏损,非但没有多赚一两银子,反而亏了不少。还不如就把这些财产放在那里,不懂生意没关系,只要能把银子数清楚,不赔钱就行了。” 林安儿一下子明白了,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子们这次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既然你们把金玖的财产弄得全面亏损,那就干脆不要管了。这和不懂投资的人把钱存银行慢慢吃利息是一个道理。 三老太爷脸上泛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玖哥儿误打误撞,李大舅也有急智,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长房再不放手就说不过去了。 金老太太当然不依,她目光炯炯看向金玖:“玖哥儿,你是要把钱白白送给岳家吗?” 林安儿还是小孩,即使不用她做经营,只是数钱她也数不清,更何况那些田地和铺子,每月都会有进出款项,到时必定会让娘家帮忙,这么一大笔财富,林家就是官宦人家,也会看着眼红。 金玖茫然地摇着脑袋,牵起林安儿的小手:“小媳妇,这里不好玩儿,咱们去找富贵鸟。” 任凭一屋子的眼刀子刺向他们,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牵手出去玩了,把一群大人留在屋里争个你死我活。 既然已经有了大方向,他们这两个主角就是不在场,也会有人去据理力争。 “金哥哥,你真的让我给你管银子?” “你不是想当管家婆,那就当吧。” 林安儿眨着大眼睛,她虽然不知道金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也知道,金玖只是想利用她拿回自己的东西。 说的好听,管家婆,切,恐怕除了帮他数钱,还真的没有一点权利。 一一一 I954 第四十五章皇后的请帖 才是二月间,御花园的桃花还未开,慈安宫里却是春意盎然。一大捧桃花摆在案上,两名宫女正在修剪花枝,再插到琉璃花瓶里。 京城虽不寒冷,可也只有三月里桃花才能绽放,这个时节看到桃花,不用说也能猜到是从哪里摘来的。 皇后含笑看着正在吃桔子的少年,柔声道:“还是阿渡有孝心,大冷天跑到贺王府给伯母摘来桃花。” 少年穿着酱红色的锦袍,乌亮的黑发用玉梳束起,明明只是十岁左右的童子,却已有了几分清傲之色。 “侄儿路过贺王府,想起伯母曾经提起过这种四季桃花,便顺便摘了一些回来。” 整个京城,也只有贺王府的桃花才能开在四季枝头。贺王府的桃花寻常人无福欣赏,但只要皇后娘娘开口,贺王府也会派人送来。 对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来说,桃花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眼前这个送桃花的人。 “阿渡一向不喜这些琐事,可是有何愿望想让伯母帮你?” 叫阿渡的少年还是一副面瘫表情,淡淡道:“难不成皇伯母不喜欢这桃花?那阿渡就让人把桃花丢了。” “喜欢,皇伯母当然喜欢。” “那下个月的春茗会,皇伯母可否多发一张请帖?” 皇后叹口气,世上没有免费的晚餐,世上也没有无条件的桃花。好在只是一张请帖而已,在宫中,别说一张请帖,就是一道懿旨,阿渡也是能拿到的。 “绿杨,拿道空白的请帖过来。” 大红帖子放到邱云渡面前的金盘里,他轻轻拈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贴子揣到怀里,他站起身,对皇后道:“侄儿谢过皇伯母,您慢慢赏花,侄儿告辞。” 果然是个臭小子,得了好处就要走,皇后可不想这样便宜他,追问道:“阿渡想要请哪家的闺秀?” “春茗当日您就知道了。”邱云渡头都没回,说这句话时,人已到了门口。 看到他走了,皇后收起笑容,对贴身宫女绿杨道:“阿渡今年十一了吧?” 绿杨笑道:“过了年才十一。” “他该不会真是看上哪家的闺秀吧?这事要不要告诉陛下呢?唉。” 邱云渡被崇文帝视若己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惹人注目。皇后虽然不如崇文帝对他那般娇纵,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下个月的春茗是皇后娘娘主办的,邀请的是京城名门闺秀,若是真因此事让阿渡生出是非,崇文帝定会责怪皇后。 皇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和崇文帝禀告一声。 “哈哈哈,皇后是说阿渡有了中意的姑娘?他才多大的人儿,此子可教,此子可教也。” 邱云渡的父亲是先皇二十五皇子,与崇文帝相差二十几岁,刚满十一岁的邱云渡比崇文帝的皇孙差不多的年纪。而崇文帝对他也是既有对子侄的期望,又月对孙儿的那般宠溺。 今日朝堂之上原有诸多烦心之事,但听到皇后说起邱云渡的事,崇文帝哈哈大笑,一时之间,所有烦恼烟消云散。 “朕原以为阿渡长大后定是目高于顶,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当真是有趣,有趣啊。” “皇上”,皇后嗔怪地看着他,她和崇文帝并非少年夫妻,她也不是嫡皇后,但嫁入宫中二十几年,一直圣宠不褪,“皇上只顾自己有趣,却不知臣妾要操着多大的心思,万一传扬出去,那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不论阿渡看上哪家闺秀,这都是她们天大的福份,皇后只管随他去吧,真若是有人觉得此事不妥,就让他来找朕!” 皇后叹口气,真若是阿渡冒犯了哪家闺秀,人家爹娘也不敢来找你这个皇帝算帐啊,只能让命妇们隔三差五进宫求见自己这个皇后,哭哭啼啼一番。 既然崇文帝下了口谕,皇后就不能阻拦,可私下里她还是想弄清楚邱云渡要送请帖的是哪家闺秀,这样才能早做准备,避免到时闹出事端,若是阿渡因此被人当做登徒浪子,皇帝定会勃然大怒。 九五之尊的皇帝可以任性,等着看小儿女的趣事,天之骄子的邱云渡也可以任性,却唯独她这位正宫皇后却不能有丝毫任意妄为。 皇后暗暗挽一把辛酸泪,打发人去暗中查探消息。 永华宫,这是大成历代太后的寝宫,崇文帝登基时,先皇皇后早已作古,崇文帝并没有奉哪位太妃为后,因此永华宫空了二十年,直到邱云渡进宫,崇文帝便让他住在永华宫的偏殿之内。 此时案几上的杜鹃开得正艳,杜鹃花红彤彤的,和面前这张请帖的颜色一样。 邱云渡握着手中的狼毫,手心里已是汗渍渍的,可笔端却没有落下。 “公子,皇后娘娘让人来打听了,小的没说。” 邱云渡的眼睛还在盯着面前的请帖,犹如没有听到。 “可公子您还是要慎重啊,林九小姐虽然只有八岁,可已经名花有主,这事若是传扬出去......” 邱云渡眉峰蹙起,手中的狼毫笔用力一扔,墨汁溅开,在案几上落下点点墨迹。 “传扬出去又如何,我只是想和她切磋武功,是你们这些人想歪了,滚出去!” 阿铁已经跟了邱云渡几年,自是了解自家公子的脾气,公子看似富贵之极,却是寄人篱下,有什么心事都是藏在心里,自从那年在公主府里和林九小姐打了一架,他这两年都在苦练武功,总想打机会再打一架。 可是林九小姐毕竟是女流,又是金家的养媳妇,公子想找她打架都没有机会。皇后娘娘的春茗会,按理说是不会邀请年纪这么小的闺秀的,公子费了心思拿到请帖,就是想和林九小姐比试一番。 可是林九小姐已是订了亲的,公子的心思若是被人想歪了,这事还真是麻烦。 唉,看皇后暗中打听的劲头,非但皇后想歪了,皇帝陛下怕是也想歪了。 阿铁已经隐隐感到,下个月的春茗会上定是会有一番热闹了。 公子啊,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啊。 一一一 I954 第四十六章最后半年 传旨太监来到金家时,那大红金龙图案的请帖上赫然写着林安儿的名字! 金家虽非官宦,可也听说过皇后娘娘的春茗,每年的三月间,皇后娘娘便在慈安宫举办春茗会,邀请的都是名门闺秀。但据说接到请帖的闺秀都是经过再三挑选的,也就是有望配给皇子或皇孙,成为皇家贵妇的候选人。 林安儿虽然出身不错,但年龄幼小,又早已有了夫家,按理说这张请帖轮不到她。 可如今传旨太监却真的送来请帖,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就是林安儿。 虽说皇后娘娘对林安儿甚是喜欢,这两年也常有赏赐,但也不会打破规矩让她去参加春茗会。 年龄放在其次,林安儿毕竟是许配人家的,且,她还是养媳妇,早早就住进了夫家。 林安儿看到请帖还是挺高兴的,话说她可以进宫去玩儿,多开心啊。 可金家上下却一片忐忑,就连金老太太也担心起来。 林安儿嫁到金家本就是低嫁,莫非皇后娘娘有意替林家做主,将林安儿重新许配给皇子皇孙? 林安儿虽然做了几年童养媳,可毕竟没有圆房,皇后娘娘若是动了给她另行指婚的念头,林家和金家也无能为力,御史能参得了林家,却不能参皇后。 两年前,三老太爷和李家舅舅揪着全面亏损这件事,趁着金玖的一句话,硬生生让金老太太把金玖的财产交了出来。 明面上,这些财产由金玖和林安儿小两口自己掌管,可谁都知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傻一个小,不可能真的管起来,更何况金老太太虽然交权,但却把那些铺子里有经验的人手全都抽走,除了那些固定资产,其他的只余下空壳了。 这两年来,金玖和林安儿就是死守着这些空壳,三老太爷并没有急着插手进来,金家一族全都盯着这件事,他若是急于出手参与,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金老太太还一直虎视耽耽,只等着找机会把这一切重新拿回来。 三老太爷并不急,金玖横竖是没有指望了,但林安儿是个聪明的,她即使是个假货,也应该是林家女儿,三老太爷不想得罪林家。 三老太爷和金老太太不同,他从小就知道金家再大的家业,他也只能拿到那一小份,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经营,把自己的那一小份也经营得红红火火家大业大。长房有钱,可和他无关。 而金老太太的想法却和他完全相反,她是继室,她的儿女一直生活在金炳文的阴影下,金炳文死了,还有金玖。只有扳倒了金玖,长房的一切才能尽归自己的儿女。 长房再大的家业也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无关,却不能看着金老太太的子女掌管金家,更何况帮了金玖,日后他们也能从中得到好处,所以并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金玖家底丰厚,只要没了蛀虫,就是空壳也不会亏损,因此这两年来,去掉正常开支,金玖和林安儿什么都没做,也能保平。 眼下出了请帖这件事,金家人心里全都打起了小算盘。 若真是皇后有心思让林安儿另嫁,那对金家无疑就是一件大事。过了两三年,金家同宫里和各府衙也加深了关系,皇商倒也不会因此被人顶替,只是金玖的媳妇换了旁人,那就完全不同了。 长房是求之不得,他们巴不得给金玖找个小户女,可对三房四房来说,这就意味着金玖的宗子地位也会动摇,今年秋天就是他正式执掌门房之期,这个时候换媳妇太危险了。 没有林家支持的金玖,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傻小子,金老太太定会说服金家其他长辈,到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也难以将他的族长之位保住。 林安儿拿了请帖,让红袖和红绡去骁勇伯府把这件事告知堂嫂欧阳氏,请她陪自己一起进宫。 欧阳氏是诰命,由她陪着林安儿进宫天经地义。 “小媳妇,他们说皇后想把你另嫁他人,你可愿意?”金玖懒洋洋地靠在猩红绒圈椅上,就好像问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林安儿斜眼看他一眼,笑眯眯道:“金哥哥,我不会卷款私奔的,会把你的钱全都留下。” 金玖才不担心,林安儿是卧底,她没有完成任务才不会离开金家,只是那些人胡思乱想而已。 这两年林安儿长高了。她长年练武,比普通八岁小孩要壮实,但已不是当年的小肉球。金玖已经十六岁,如果不是他还在装傻,早已是翩翩美少年。 虽然知道林安儿不会离开,可不知为何,金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等你从宫里回来,咱们到庄子里住些日子。” “真的?”金玖名下有多个农庄,但他和林安儿全都没有去过,听说能去农庄,林安儿当然开心。 可是金玖还在装傻,金老太太定不会放他离开,林安儿兴奋了一下就又郁闷了,小嘴撅了起来。 金玖知道她在想什么,捏捏她的小撅嘴,轻声道:“金哥哥想办法,一定能成的,等到秋天时咱们再回来。” 秋天是金玖正式接管金家的日子,这是从他六岁时就已经定下的。 林安儿明白了,金玖并非是带她到庄子里玩儿,而是去避祸。 “你知道我为何要装傻吗?”金玖问道,林安儿只有八岁,但金玖从未怀疑过她的智商。 林安儿点点头:“只有你傻了,别人才不会提防你。” “那一年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是被人推下去的,我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但却看到了一双青布鞋子,上面有万利福的绣标,二叔最喜欢穿这家铺子的鞋子。我刚刚苏醒,丫头送来参汤,我记挂着被人推下楼的事,没有胃口去喝,就赏给丫头喝了,结果她刚喝了一半就七窍流血。我吓得忘记了哭,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从那时起,我便装傻了。可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先是把你弄丢了,接着隔三差五想要毒死我,如果不是我警觉,早就死了几回了。” 林安儿虽然早就猜到金玖装傻的原因,可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九死一生,难怪他一直提醒自己的饮食要小心,矮油,好在欧阳氏送来了四个丫鬟,林安儿这两年的吃食都是丫鬟们自己做的,否则她这个马大哈兼吃货,说不定也是九死一生了。 秋天就是金老太太交出掌家大权的时候,对于金玖来说,最后这半年最关键,也是最危险,到庄子里避一避,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一一一一 I954 第四十六章两年之后还有半年 传旨太监来到金家时,那大红金龙图案的请帖上赫然写着林安儿的名字! 金家虽非官宦,可也听说过皇后娘娘的春茗,每年的三月间,皇后娘娘便在慈安宫举办春茗会,邀请的都是名门闺秀。但据说接到请帖的闺秀都是经过再三挑选的,也就是有望配给皇子或皇孙,成为皇家贵妇的候选人。 林安儿虽然出身不错,但年龄幼小,又早已有了夫家,按理说这张请帖轮不到她。 可如今传旨太监却真的送来请帖,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就是林安儿。 虽说皇后娘娘对林安儿甚是喜欢,这两年也常有赏赐,但也不会打破规矩让她去参加春茗会。 年龄放在其次,林安儿毕竟是许配人家的,且,她还是养媳妇,早早就住进了夫家。 林安儿看到请帖还是挺高兴的,话说她可以进宫去玩儿,多开心啊。 可金家上下却一片忐忑,就连金老太太也担心起来。 林安儿嫁到金家本就是低嫁,莫非皇后娘娘有意替林家做主,将林安儿重新许配给皇子皇孙? 林安儿虽然做了几年童养媳,可毕竟没有圆房,皇后娘娘若是动了给她另行指婚的念头,林家和金家也无能为力,御史能参得了林家,却不能参皇后。 两年前,三老太爷和李家舅舅揪着全面亏损这件事,趁着金玖的一句话,硬生生让金老太太把金玖的财产交了出来。 明面上,这些财产由金玖和林安儿小两口自己掌管,可谁都知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傻一个小,不可能真的管起来,更何况金老太太虽然交权,但却把那些铺子里有经验的人手全都抽走,除了那些固定资产,其他的只余下空壳了。 这两年来,金玖和林安儿就是死守着这些空壳,三老太爷并没有急着插手进来,金家一族全都盯着这件事,他若是急于出手参与,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金老太太还一直虎视耽耽,只等着找机会把这一切重新拿回来。 三老太爷并不急,金玖横竖是没有指望了,但林安儿是个聪明的,她即使是个假货,也应该是林家女儿,三老太爷不想得罪林家。 三老太爷和金老太太不同,他从小就知道金家再大的家业,他也只能拿到那一小份,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经营,把自己的那一小份也经营得红红火火家大业大。长房有钱,可和他无关。 而金老太太的想法却和他完全相反,她是继室,她的儿女一直生活在金炳文的阴影下,金炳文死了,还有金玖。只有扳倒了金玖,长房的一切才能尽归自己的儿女。 长房再大的家业也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无关,却不能看着金老太太的子女掌管金家,更何况帮了金玖,日后他们也能从中得到好处,所以并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金玖家底丰厚,只要没了蛀虫,就是空壳也不会亏损,因此这两年来,去掉正常开支,金玖和林安儿什么都没做,也能保平。 眼下出了请帖这件事,金家人心里全都打起了小算盘。 若真是皇后有心思让林安儿另嫁,那对金家无疑就是一件大事。过了两三年,金家同宫里和各府衙也加深了关系,皇商倒也不会因此被人顶替,只是金玖的媳妇换了旁人,那就完全不同了。 长房是求之不得,他们巴不得给金玖找个小户女,可对三房四房来说,这就意味着金玖的宗子地位也会动摇,今年秋天就是他正式执掌门户之期,这个时候换媳妇太危险了。 没有林家支持的金玖,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傻小子,金老太太定会说服金家其他长辈,到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也难以将他的族长之位保住。 林安儿拿了请帖,让红袖和红绡去骁勇伯府把这件事告知堂嫂欧阳氏,请她陪自己一起进宫。 欧阳氏是诰命,由她陪着林安儿进宫天经地义。 “小媳妇,他们说皇后想把你另嫁他人,你可愿意?”金玖懒洋洋地靠在猩红绒圈椅上,就好像问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林安儿斜眼看他一眼,笑眯眯道:“金哥哥,我不会卷款私奔的,会把你的钱全都留下。” 金玖才不担心,林安儿是卧底,她没有完成任务才不会离开金家,只是那些人胡思乱想而已。 这两年林安儿长高了。她长年练武,比普通八岁小孩要壮实,但已不是当年的小肉球。金玖已经十六岁,如果不是他还在装傻,早已是翩翩美少年。 虽然知道林安儿不会离开,可不知为何,金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等你从宫里回来,咱们到庄子里住些日子。” “真的?”金玖名下有多个农庄,但他和林安儿全都没有去过,听说能去农庄,林安儿当然开心。 可是金玖还在装傻,金老太太定不会放他离开,林安儿兴奋了一下就又郁闷了,小嘴撅了起来。 金玖知道她在想什么,捏捏她的小撅嘴,轻声道:“金哥哥想办法,一定能成的,等到秋天时咱们再回来。” 秋天是金玖正式接管金家的日子,这是从他六岁时就已经定下的。 林安儿明白了,金玖并非是带她到庄子里玩儿,而是去避祸。 “你知道我为何要装傻吗?”金玖问道,林安儿只有八岁,但金玖从未怀疑过她的智商。 林安儿点点头:“只有你傻了,别人才不会提防你。” “那一年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是被人推下去的,我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但却看到了一双青布鞋子,上面有万利福的绣标,二叔最喜欢穿这家铺子的鞋子。我刚刚苏醒,丫头送来参汤,我记挂着被人推下楼的事,没有胃口去喝,就赏给丫头喝了,结果她刚喝了一半就七窍流血。我吓得忘记了哭,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从那时起,我便装傻了。可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先是把你弄丢了,接着隔三差五想要毒死我,如果不是我警觉,早就死了几回了。” 林安儿虽然早就猜到金玖装傻的原因,可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九死一生,难怪他一直提醒自己的饮食要小心,矮油,好在欧阳氏送来了四个丫鬟,林安儿这两年的吃食都是丫鬟们自己做的,否则她这个马大哈兼吃货,说不定也是九死一生了。 秋天就是金老太太交出掌家大权的时候,对于金玖来说,最后这半年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半年,到庄子里避一避,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一一一一I954 第四十七章瞒过世人,瞒不过我 距离春茗会还有十几日,收到请帖的闺秀们就已经忙碌起来,忙着订制衣裳和首饰,还要苦练才艺。 骁勇伯府只有林安儿接到请帖,这让待字闺中的一众闺秀艳羡不已。林安儿没了母亲,林家太夫人便让欧阳氏给她操持,采办衣裳首饰。林安儿乐得当一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吃货,再说她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件事上面。 金老太太送来两名俊俏丫鬟来服侍金玖,金满园里不缺丫鬟,金老太太又送来两个,谁都知道这是给的通房。 按理说这也是情理之中,金玖十六岁了,大户人家这么大的少爷,再过一两年就要成亲了,大多会先养上几名通房。 金玖与别人不同,林安儿只有八岁,最快也要再等六七年才能正式成亲,到那时金玖已是二十二岁。当年金炳文和林钧少年时便定下亲事,无奈林钧成亲甚晚,以致于林安儿比金玖小了八岁,没有办法,金玖命中注定要做“老新郎”。 这种事倒也常见,通房不比侍妾,就是女方娘家对此事也无可厚非。 眼下林安儿就在金满园,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丫鬟服侍金玖吃饭,就连大柱和大凤都插不上手。 这两人都是金老太太的人,一名翠喜一名凤喜,都是锥子脸桃花眼,樱桃小嘴一点点,每一个都能撑起一座**,两个就是两座**。 林安儿很想告诉金玖,要不咱们开两家妓|院吧,可是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哎”了两次,都被这两个喜莺声燕语给压下了。 尼玛,金玖你是真的傻了吗? 被人喧宾夺主的感觉很不好,林安儿不高兴了。她从红木椅子上跳下来,去后面的小院子里练武了,哼哼,眼不见为净。 绑了沙袋,林安儿练了两套拳脚,爬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坐在树桠上看着天空发呆。 天上有大雁飞过,去南方过冬的大雁飞回来了,排成人字,没有一个掉队的。两年来,每天练功后她都会在老槐树上坐一会儿,看着天空,想爹爹,想哥哥。她担心时间久了,她会忘记他们的模样,所以她每天都要想。 “你生气了?” 树下传来金玖的声音,抬着头看着她,他穿着红色绣金花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如果不是那双黑得看不到底的眼睛,这人怎么看都是个傻子。 林安儿白他一眼,从树上轻飘飘地跳下来,稳稳地落在金玖身旁。 “我才懒得生气,我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金玖扯住她的衣袖,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她们是祖母派来的,可留她们在身边还有用处,你别吃醋嘛。” 真不要脸,本姑娘才八岁,早恋还不够年龄呢,再说了,谁会为个傻子吃醋啊! 林安儿把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反身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踢在金玖的小肚子上,少说废话,方才我看到你吃她们豆腐呢。 踢完就走,听着金玖在身后夸张地大呼小叫,林安儿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走了。 刚刚出了金满园,就看到大柱从外面回来,大柱也是金老太太的人,金玖和林安儿一向防着他。 “大柱,你没在园子里侍候少爷,这是去哪儿了?” “小姐误会了,衍圣公府里七公子派人来了,二爷让小的来请大少过去见客。” 衍圣公府的七公子?孔七? 那年在祠堂外见过他,林安儿对孔七记忆深刻。他怎么来了? 在读书人眼中,衍圣公孔家不仅是泰山北斗,更是精神领袖。孔七派人来找金玖是什么事,除了林安儿,别人不应知道金玖是装傻啊。 林安儿决定不计前嫌,陪金玖一起去福满园看看再说。 衍圣公府派来的是名书僮,斯文清秀,文质彬彬。孔家确实与众不同,就连下人也是不俗。 “小人侍墨,奉我家七公子之命来给金公子带封书信。”说着,他取出一个信封,信封雪白,上面印着衍圣公府的家徽。 自从那年见过孔七,林安儿便常常留意衍圣公府的事情,听人说,只要是衍圣公府流出来的东西,都会被读书人争相抢购收藏,像这种带着家徽的信封,至少能卖到五两银子! 大柱正想替金玖接过来,林安儿抢先一步,笑嘻嘻地从侍墨手中接过信封。万一被大柱弄脏了,那可就不值五两了。 林安儿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递给金玖,信笺只是薄薄一张,金玖看了一眼就对林安儿道:“不好玩儿,不好玩儿,小媳妇咱们去看金鱼吧。” 一个时辰后,侍墨回到府里,孔七坐在花亭内,显然正在等着他。 “那封信可是金玖亲自看的?” “回公子,是金大少看的信。” “他说的什么?” “他没理小的,只是对他媳妇说要去看金鱼。” “看金鱼?”孔七怔了一下,略为思忖,问道,“京城哪里的金鱼最有名?” 侍墨愣了,金玖是傻的,他说的都是傻话,怎么七公子还当真了? “公子,今日小的仔细看了金玖,他当真是傻的,谁家的公子哥儿像他那副样子,就算他没傻,这几年也再没有诗词文章传出来,而公子您却在学业上下了功夫的,不论他以前如何,如今是和您不能比了,您也不必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孔七看一眼侍墨,淡淡道:“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他缓步走出花亭,春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裳,他今日穿的是件松青色衫子,走在这春日的庭院里,身姿挺拔,如同翠柏般卓而不群。 看着公子的身影,侍墨嘟哝道:“我家公子才是人中龙凤,金玖哪里比得上,也不知道公子为何会看重他。” 孔七回到书房,拉开书案下的暗格,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枯黄的树叶,梧桐叶子。 叶子上的字迹早已干涸,但依然清晰可现。 “哥哥,你在哪儿?” 叶子上只有六个字,铁钩银划,宛若游龙。 孔七手边还有一副字,那副字同样出自金玖之手,那时他还没有傻。 金玖,你若真的傻了,为何这字非但没有退步,反而又精进了许多,你能瞒住世人,却瞒不过我。 一一一一 I954 第四十八章兄妹之间的小默契 阳春三月,不冷不热的天气,春风拂面,让人想随着风儿一起奔跑。 林安儿就在跑,牵着金玖的手奔跑在春风里,他们要去看金鱼。 张家园子是京城里金鱼最多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京城的人无论贫富都喜欢来这里选上几尾金鱼和锦鲤。 林安儿和金玖是一起出门的,却在张家园子附近分手了。 “你小心点儿,遇到人牙子就快跑,免得我还要花银子赎你。” 你说金玖他还是人吗?林安儿翻翻白眼,你别让人当傻猪卖了就行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这里是城西,林安儿当然要去张记铁匠铺。 “雷叔好。” “小妹又来了,还是打听你哥的音讯?” “除了问我哥的事,还要来看望雷叔啊。” 雷叔咧嘴笑了:“你这个小机灵鬼儿,来得正巧,你哥有东西托人带给你。” “真的?”林安儿的眼睛亮了,张记铁匠铺不但是六扇门的联络处,也是她和哥哥联系的地方。这两年来,兄妹两个时常通信,哥哥离开京城,却并非孤身一人,他做了铁鹰的随从,一边跟着铁鹰四处办案,一边学习办案技巧,他要利用学到的知识为爹爹翻案。铁鹰很喜欢他,曾想收他为徒,司空天野没有答应。 林安儿理解哥哥,她知道司空天野为何不做铁鹰的徒弟,这虽然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事,但却不适合神偷世家的子弟。 神偷的儿子做了名捕的徒弟,这也太狗血了。 这次哥哥托人带来的不是信,而是一大包松子。 “是松子啊,我哥去了北地?” 整个大成,只有北地苦寒之地盛产松子。 “嘘——”雷叔做个噤言的动作,低声道,“小声点儿,雷叔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猜去。” 林安儿嘻嘻一笑,哥哥是向她报平安呢,也是告诉她,他在哪里。 这是兄妹之间的小默契。 松子很香,香到心里,林安儿抱着那一包松子,嘴边挂着甜甜的笑。 “小妹,拿出来给叔叔伯伯们分着吃了吧。”雷叔故意逗她,他喜欢看小姑娘娇娇的小模样。 林安儿撅起小嘴,这位大叔就喜欢逗她玩,她才舍不得给别人吃,这是哥哥给她的。 “下次我买只八宝鸭给雷叔吃,松子是小孩子吃的。” “哈哈哈,雷叔等着吃你的八宝鸭,快点回去吧,路上当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啊,你哥会心疼死的。” 雷叔知道林安儿有落脚地方,但他从来不问,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林安儿对雷叔也很尊敬,大家是同行,雷叔是老一代的无间道,她是新一代,所以每次来到铁匠铺,她也从不乱说话。 她来到张家园子时,金玖正在大门口等着她,手里捧着一只大瓦罐,里面是几条金鱼。 “好漂亮的金鱼啊,我最喜欢那条花花的,你呢?” 金玖指指一条红的:“这条长得像你。” “哪里像啊,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泡泡眼。” “它够肥啊,这些鱼里它是最肥的,像你。” 林安儿气得直瞪眼,话说她比小时候瘦多了,至少已经能看到脖子了。 她没问金玖到张家园子做什么,金玖也没有问她去哪里,这是他们各自的秘密。 不过林安儿是好奇宝宝,她和金玖以前来过张家园子,可今天她还想进去看看,当然不是去看鱼,而是去看和金玖约会的那个人。 话说今天出门时,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甩掉那些跟班和密探,她才不信就是买金鱼这么简单呢。 “金哥哥,我不想现在回去,再进去逛逛吧。” “这里有何好玩的,我带你去采芝堂吃点心。” 林安儿把脑袋摇成拨郎鼓,她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见什么人。” “既然知道,就不要好奇了,你乖了。” 金玖是来见孔七的,林安儿自认不会猜错,可是孔七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啊,金玖为毛还要防着她呢? 林安儿的想像力一向很丰富,看到金玖反常,她的小脑袋立刻长出一对可爱的小翅膀飞啊飞。 “我知道了,你和孔七有一腿!别不好意思啦,我知道有男人喜欢男人的啦。” 林安儿脑袋里多出的那份记忆是五花八门的,其中就有又耽又美的男男恋情呢。 金玖闻言,捧着瓦罐的手竟然哆嗦了一下,清水从瓦罐里溅了出来。 “你别胡说了,当心让人听到。” “没事啦,我给你保密啦,别人问起,打死也不说。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和他是不是真的有一腿呢?” 小东西五岁就在自己身边,金玖自认没有让她学坏,自己偷着看的那些**读物全都藏得严严实实,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啊! 金家请了教习嬷嬷,每隔几日便会在金家老宅给待嫁的姑娘们授课。教习嬷嬷共有三人,教的学问也各自不同。来这里上课的都是金家族里家境不错的小姐,林安儿和几个十岁以下的孩子跟的是一位姓李的嬷嬷,学的也都是最粗浅的,认字写字,女则女诫和简单的女红。比她们年长一些的女孩子则跟着其他两位嬷嬷学习绣花裁衣、琴棋书画,而如金明珠这种早已及笄的学的则是持家之道。 金家虽是商户,却也希望自家女儿能够高嫁。还是金老太爷在世时,族里便供养教习嬷嬷了。林安儿虽是媳妇,但林家一早就带话给金家,若是金家没人,那林家就派人过来,金老太太这才让林安儿也跟着一起上课,否则依她的心思,巴不得林安儿狗屁不懂,长成村姑才好呢。 金玖虽然装傻,可私下里早就打听出教习嬷嬷的课程,觉得没有问题,这才放心让林安儿去学,否则他早就过去捣乱了。 可如今他开始怀疑教习嬷嬷的能力了,小媳妇方才说的那些话一定是和别人学来的,府里的下人肯定不敢当着她的面这样说的,林家人也不可能,那就肯定是教习嬷嬷那里出错。 教坏别人老婆这是件很严重的事,金大少表示,他很不爽! —————— 这一章是过渡啦。 I954 第四十九章蹲在墙角画圈圈 林安儿卧底在金家已是两年多了,对于金明珠来说,林安儿回来多久,她就气了多久。 林安儿也不知道这位姑姑对她有什么仇什么怨,除了早前伤害未遂之外,她真的想不起怎么得罪过金明珠,以致于金明珠每次看到她,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安儿已经被金明珠杀死十万八千次了。 就像现在,林安儿到教习嬷嬷这里例行公事,又遇到了金明珠。 金明珠芳龄十七岁,既没成亲也没订亲,如果今年还是嫁不出去,那她就变成老姑娘了。大户人家里,十七八岁的未嫁女凤毛鳞角,目高于顶的金明珠如今就是这样引人注目。 前几年来提亲的很多,但金老太太和金明珠没有一个看得上的,一来而去,上门提亲的越来越少,条件也越来越差,若是再拖下去,她就母亲一样,只能做继室了。 这也是金明珠怨憎林安儿的主要原因。她心悦林祥宇很久了,也创造过很多机会博取林家的好感,无奈那次她想动手打林安儿,却被红袖伤了胳膊,这件事即使林安儿不告诉她,那四个丫鬟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一早就把这消息传回去了,欧阳氏本就对金家人没有好感,听到这个消息便马上禀告给太夫人,林家虽是将门,却也容不得这般刁蛮的媳妇,更何况她要打的人还是林安儿。 金明珠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就从林家选媳的内定名单上划去了。林家再来接林安儿时,她还想跟着一起去,来接林安儿的林家下人直接就把她挡了回去。 金明珠当然不甘心,她知道林祥宇对她印象极佳,便写了书信让人送过去。没想到林祥宇非但没有回信,还让人再来一句话:亲戚之间适可而止。 话外音:咱们已是亲戚,别的免谈! 和林祥宇的亲事没成,金明珠恨不得把所有怨气全都发泄到林安儿身上,可惜一次也没有成功。 林安儿从来就不是个小受气包,身边又有几个得力的人,金明珠想要靠近她都不容易。于是她便更恨林安儿,甚至把她十七芳龄依然小姑独处的事,也怪罪到林安儿头上。 “四姑姑好。”林安儿一向是个有礼貌的小姑娘。 金明珠狠狠地瞪着林安儿,听说她竟然要进宫参加春茗会,那春茗会是给皇子选妃的,她三岁就嫁进金家,还嫌不够,只有八岁却又想做王妃,真是不知足啊。 林安儿可不知道皇后娘娘的那张请帖会让金明珠这样气愤,她也习惯了每次金明珠看到她就两眼喷火的美态了,所以她很好心的提醒道:“四姑姑,您有眼屎啦。” 金明珠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可是看到正在一旁撸袖子的红袖,她的手没敢抬起来。 明天就是春茗会的日子,也不知道金明珠在后面怎么捣鼓的,那位初级教习李嬷嬷今天看林安儿特别不顺眼。一上课便让她通篇背诵女诫,林安儿只背了两句就想不起来了,于是被罚蹲墙角,这一蹲就是两三个时辰。 金明珠暗暗得意,你明日不是去参加春茗会吗?先让你蹲上半日墙角,晚上再继续整你,这么小的孩子明日肯定爬不起床,活该! 来这里上课的都是金家各家的小姐,哪个都是娇生惯养,这些教习嬷嬷都是金家供养的,自是知道教育小姐和少爷是不同的,别说蹲墙角,就是重话也没有说过,像对待林安儿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那日在张家园子外面,林安儿一语震惊金玖,所以金大少决定今日来旁听。他倒要看看这些教习嬷嬷是如何教坏他媳妇的。 金大少来到时,就看到自家媳妇正蹲在墙角那里,拿根发簪子在地上画圈圈。 “这是怎么了?” 金玖把林安儿扶起来,林安儿没站住,重又蹲下去,小东西的腿已经站不起来了。 “没事没事,嬷嬷让背书,我不会。” 林安儿从没觉得不会背书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还是那个劳什么子的女诫,有背书的时间她竟可去练拳。 金玖的脸阴沉沉的,谁不知道林安儿是他的媳妇啊,罚了林安儿就是打了他的脸,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如今是最关键的半年,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分明就是有人主使,故意针对,用林安儿来打压他。 金明珠正在窗户里美滋滋地偷看林安儿蹲墙角画圈圈,金玖一抬头眼光就和她对上了,于是金玖全都明白了。 金明珠也有些诧异,怎么金玖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样,不过她压根儿没有多想,也没打算深刻研究傻子的内心世界。 金玖的正常也就是一刹那,很快便又双眼涣散,傻话连篇了。 “上课喽上课喽!” 好嘛,金大少来上课了,屋子里坐了一堆小姑娘,他这么一进来,小姑娘们全都惊呆了。 金大少是傻的,他的傻病犯起来谁都敢打,小姑娘吓得抱头鼠窜,恨不得让爹妈多生两条腿,谁都想离这个傻子远一点儿。 方才还是热热闹闹的屋子,一转眼就只留下李嬷嬷一个人了。金玖再傻,他也是主子,李嬷嬷的心里直打颤儿。 “大少,老身不是......” 李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金玖一个华丽转身,潇洒离去。 李嬷嬷呼出一口气,拍拍心口,这傻子也太吓人了。 金玖还真不是来替林安儿出头的,他就是想找李嬷嬷的麻烦。 他没有走,而是来到另一间屋子,也就是金明珠上课的地方,这里的闺秀们都已及笄,金明珠是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当然也就成了所有人的头儿,不只是这里,凡是来上课的金家女儿,除了林安儿以外,哪个都跟在她后面巴结她,谁让她是长房的人呢。 金明珠正在那里开心呢,就看到金玖进来了。这屋里的闺秀要比方才那些小丫头成熟懂事,即使看到金玖也没有大呼小叫东奔西跑,而是个个用帕子掩着嘴儿偷笑。 金玖看都没看她们,直奔金明珠:“我和四姑姑一起上课。”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金明珠身边,仰起脸蛋,等着教习嬷嬷讲课。 “你上一边去!”金明珠伸手推他,金玖纹丝不动,金明珠再推,金玖身子一闪,金明珠扑通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 一一一一 明天就要进宫了,啦啦啦。 I954 第五十章将门虎女 金明珠被金老太太宠了十七年,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能得罪傻子! 其实吧,她还没有彻底明白,不但不能得罪傻子,更不能得罪聪明的傻子。 金玖当然就是聪明的傻子。 于是金明珠不仅在众多丫鬟级闺蜜摔了狗吃屎,还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她在金家的真实地位。 金明珠摔得很好看,金玖看得很开心,拍着巴掌又蹦又跳,而一旁和金明珠一向交好的闺秀们竟没有一个过去扶她的,金明珠只能自己爬起来,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她一向霸道,别人看在她长房嫡小姐的身份,谁也不想招惹她,来这里上课的小姐,个个都是家里娇养着的,哪个也不愿意被她整日当丫鬟一样差遣,如今看她被金玖整治,心里乐开了花儿,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不论是金明珠还是金玖,她们谁都惹不起,看不如看着他们斗成乌眼鸡,自己回家说给父兄听,也让他们解解气。 长房占尽金家资源,哪个不眼红啊。 金玖闹腾够了,这才想起还有个李嬷嬷,他根本没费力气,直接就让李嬷嬷结了工钱走人了。 林安儿还在墙角蹲着呢,她想站也站不起来啊,不过李嬷嬷满脸悲愤出来时,她看得真切,她虽然只有八岁,可也明白这是金玖给她立威呢。 这就是搭档。别人欺负金玖时,她会挺身而出,今天她被人算计,金玖便加倍奉还。 林安儿想起她的结拜姐妹伊亭,她知道伊亭也会这样做的。 自己只是卧底,总有一日要离开金家,她和金玖只是假夫妻,不过现在她真的想和金玖拜把子呢。 “金哥哥,咱们结拜吧。” 问这句话时,林安儿已经回到她的小跨院,红线正给她泡脚,红豆帮她揉捏着蹲得肿胀的小腿。 “结拜?”金玖狠狠瞪了一眼水盆里的那双小脚丫,如果不是夫妻,你的丫鬟能让我在这里看你洗脚吗?结拜?结义兄妹也不能这样啊,亏你想得出来! 红线略通医理,有她给林安儿调理,林安儿第二天早早地爬起来,一双小肥腿丁点事都没有。 刚刚用过早膳,欧阳氏就到了,指点着丫鬟们给她梳妆打扮,便带着她离开了金家。 欧阳氏虽然对金家没有好感,却也没有缺了礼数,和金老太太见了面寒暄了几句。说起来也算周到,可惜金老太太还是不高兴,加之昨日金明珠又来找她哭诉过,即使欧阳氏带了礼品来接林安儿,她还是不冷不热。 欧阳氏七窍玲珑心,哪能看不出金老太太口不对心,只是林家女儿如今给人家当媳妇,娘家要接人当然要问过当家主母,欧阳氏身为伯夫人,却也只能笑脸相迎。 无论如何,欧阳氏还是把林安儿接出来了,拿着皇后的大红请帖,去了皇宫。 一一一一一 自从那日邱云渡拿走请帖,皇后娘娘就一直在让人留意打听。 别看邱云渡只是十一岁的小孩子,可是在宫里长大的人,哪个不是水晶心肝,把这事瞒得滴水不漏,直到太监去传旨,皇后才知道邱云渡想见的那位闺秀竟是林安儿! 林安儿的母亲是皇后的闺蜜,所以皇后对林安儿多了一份亲厚。按理说以林安儿的出身,和邱云渡有啥不清不楚,皇后说不定还会一手撮合,可偏偏林安儿不但订了亲事,而且还早就住到婆家做了养媳妇。 以阿渡的身份,即使林安儿和金家的亲事吹了,也再无资格和阿渡凑成一对。 皇后几次三番想说服阿渡,无奈阿渡竟连人都不见,陪着崇文帝去西郊园子里小住去了。 今日便是春茗会,皇后早就让人留意,一旦林安儿到了,立马让她来见自己。 林安儿不会独自来的,骁勇伯夫人肯定会陪着她,那是个懂事的,一定知道分寸。 没想到皇后左等右等,那些闺秀们已经纷纷开始拿出绝活,要么在花间弹奏,要么对湖水吟诗作画,却唯独不见林安儿。 皇后贴身宫女绿杨亲自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林安儿,却把骁勇伯夫人欧阳氏带到皇后面前。 “骁勇伯夫人,安儿呢?” “回皇后娘娘,安儿还没到慈安宫,便被盛公公带走了。妾身还以为......” 盛公公是太监主管,也是崇文帝眼前的大红人。除了崇文帝,就连皇后也不能差遣他。 难怪欧阳氏会眼睁睁看着他带走林安儿,即使皇后在场,也不能阻拦。 “没事,本宫就是想她了,想来是皇上那里又有好玩的物事,让她过去呢。你退下吧。” 皇后深深地叹口气,阿渡没有分寸,皇上应不会任由他瞎折腾。 可是皇后真的想错了,崇文帝不但真的由着邱云渡折腾,而且还做了帮凶。 此时此刻,林安儿就在皇帝面前,正和邱云渡打在一起。 崇文帝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盛喜站在一旁暗暗高兴,近来朝中烦心事颇多,皇上的眉头有阵子没有这样舒展了。 两年未见,林安儿和邱云渡武功全都精进许多,加之林安儿轻身功夫小有所成,即使是小孩子打架也甚是好看。 盛喜早就打听出当日阿渡在妩公主府中被林安儿打败的事了,崇文帝终于明白阿渡这两年下了狠劲练武是为了什么,原来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林安儿当真是将门虎女,小小年纪武功已经不差,阿渡可是跟着明师所学,也就和林安儿刚刚打个平手而已。 但林安儿身子轻盈,阿渡连她的裙角都沾不上,林家是武将,擅长马上功夫,想不到还藏了这手轻功。 和先朝那些文弱皇帝不同,大成皇帝重武功,崇文帝年少时就学过功夫,青年时期四处游历,武功又精进许多。阿渡也得过他的指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安儿只是小孩,虽然比普通孩子聪明一些,可也比不上崇文帝这个老狐狸。 崇文帝不但见过林钧的武功,就连这一代的骁勇伯林剑云的功夫他也见过,但全都和林安儿的路子不同,且更加精巧。 身为皇帝,他并没在林安儿身上多想,而是往更深一层想了。 一一一一一 十三写得挺没劲的,到底有没有人在看书啊,都没人冒泡的。肥有肥的想法,瘦也有瘦的想法吧,话说下周就上架了,你们这样淡淡然我很没信心啊。 I954 第五十一章少年的烦恼 林安儿穿的是件粉红的衫子,两个小抓髻上各系着一条缀了明珠的同色丝带,脚上也是粉红色的小绣鞋儿。粉嘟嘟的小人儿被满树的桃花衬托着,如同年画上的小仙女。 邱云渡有一刹那的呆怔,心窝子抽了几下,他忽然想摸摸那张红粉飞飞的小脸蛋,那脸蛋一定也像这春日里的桃花一样,柔软得让人的心都化了。 就在他这一呆之间,已经让林安儿占了上风,粉红绣鞋踢到他的肩膀上,这一战,邱云渡又败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当年那么愤怒,而是愣愣地问道:“隔了两年,你怎么还是小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林安儿胜了,她正想手舞足蹈庆祝一番,听到邱云渡这样问,远山含黛般的眉峰蹙起来,不服气地说:“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子?” 邱云渡一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脸上罩上一层薄怒,愤愤道:“可我比你大,也比你高。” “切,比我大比我高,可还是打不过我,神气什么。”林安儿做个鬼脸,撇撇小嘴。 邱云渡发现林安儿的小嘴也像这三月里的桃花一样,粉嫩嫩的,即使撇嘴也是好看的。 她的嘴唇一定也和花瓣一样柔软吧......邱云渡那张精致的脸蛋竟然红了。 崇文帝在一旁看热闹,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侄儿像个傻小子一样,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脸红。 被个小姑娘打败了本来就是丢脸的事,可阿渡脸红绝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思春了。 眼前的丫头年纪还小,可生得眉目如画,长大后铁定是个美人坯子,再加上她的出身,给阿渡做个正妃倒也般配,可惜他记得这女娃早就订亲了啊。 “盛喜,林家丫头可是订过亲了?” “回皇上,林小姐非但订亲,而且几年前就已过门了,她是养媳妇。”盛喜公公早就想提醒了,可是看到崇文帝兴致勃勃,他没有忍心。 若是被人知道阿渡心仪他人妇,必会受到非议。 崇文帝的眉峰微微皱了一下,他不想让阿渡失望,也不想让阿渡有一丝污点。 几年前崇文帝便见过林安儿,他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甚是喜爱,如果没有阿渡这件事,他可能会依了皇后的心意,保下这丫头一生的富贵。 然而如今林安儿招惹上阿渡,情况就不同了。 林安儿才懒得和阿渡斗嘴,打架完毕,她要去慈安宫给皇后阿姨请安了。 “皇上,臣女告退啦。” 崇文帝微微点头,对盛喜道:“你送她去慈安宫吧。” 见林安儿要走,阿渡有些心急,猛追几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妩姑姑做了些糖,让我拿给你。” “我正在换牙,不想吃糖。” 林安儿没有说谎,邱云渡看到她的门牙没了。他的眼睛里写着失望,那些糖是他从公主姑姑那里软磨硬靠讨回来的,从小到大,他都不爱吃糖。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来。 “阿渡,陪朕去御书房。” 崇文帝的声音已带了一丝怒气,自己的宝贝侄儿是人中龙凤,应该被数不清的名门闺秀爱慕,而不是像这样傻兮兮地追着一个小丫头,更何况这还是有夫之妇! 看着林安儿跟着盛喜公公离开,邱云渡默默无语。待他转身回头,却又是那副骄傲的模样,全不见一丝沮丧。 崇文帝知道他的性子,这孩子太好强了。 “阿渡,再过三四年,朕把整个大成最好的闺秀都叫来让你挑选。” 三四年?三四年后小丫头也只有十一二岁,她还不够年龄吧。 邱云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因为崇文帝的一句话就又想到林安儿身上,他知道皇伯伯肯定又想歪了。 于是他不服气地为自己洗白:“再过三四年,我一定能打赢她!” 一阵春风吹过,桃花漫天飞舞,几片花瓣从他眼前飞落,他伸手接起一片,那花瓣柔媚芬芳,少年的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小丫头长大后,嘴唇一定比这花瓣还要美。 他不知道下一次相见还要等多久,但他一定会创造机会,十一岁的小公子,比以前有更多能力,绝不会再等两年的,绝不会。 他对阿铁道:“我真的就是想和她打架,没有别的。” 阿铁坚定地点头,他要强迫自己相信。 唉,公子的所作所为还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啊,估计公子自己也快要不相信了。 一一一 春茗会既是给皇子皇孙们选妃的,那来的自然都是城中顶尖的闺秀。其中有第一美女,也有第一才女,还有几位是以贤德闻名的。 “安儿,你年纪还小,本宫让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真正的闺秀是怎样的,你要向她们多学习。” 皇后说起谎话也是冠冕堂皇,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信了。 欧阳氏和林安儿当然也相信了,除了这个理由,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参加春茗会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后的这几句话便传遍慈安宫,这些闺秀和陪闺秀们一起来的命妇们全都明白了,原来并非是皇后想让八岁女娃备选,而是想让她见见世面而已,听闻已故的骁勇伯夫人和皇后是手帕交,皇后对故人之女有这份关照也是人之常情。 那些命妇们家中大多都有尚未婚配的儿郎,此时无不惋惜,可惜林九小姐已经有了人家,否则攀上这门亲事,也是一桩美事。并非人人都想走裙带路线,但若是因此对仕途有所帮助,谁也不会介意锦上添花。 欧阳氏一早就猜到林安儿的到来势必会引起议论,如今有了皇后娘娘的这番话,她乐得传扬出去。武将之家靠得是战功,林家从未用女儿换取富贵,在她带林安儿进宫之前,林剑云便和她说了,若真是皇后有意指婚皇子,让林安儿另嫁,林家一定要推辞,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林家不做。 一一一一一 崔小眠和贺王爷不会出来的,但会有和他们有关的人出现,十三是亲娘,崔小眠和贺远永远年轻,才不会让你们看到他们变老的模样呢。 I954 第五十二章带机括的十八罗汉 若是林安儿知道她这次进宫险些给林家带来一场灾难,那她打死也不会来的。不过这是后话,毕竟高高在上的崇文帝有何想法,别人是不会猜到的,能被人事事猜中的皇帝就不是好皇帝,从未有人会认为崇文帝是个昏君。 那日她在慈安宫里逛花园,看着那些名门闺秀大秀才艺,忽然觉得挺好笑的。先皇有二十五位皇子,当今圣上也有十几位皇子,再加上那些皇孙皇侄皇重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便做了皇家媳妇,恐怕每年进宫领压岁钱都要排队啊排队,这和排队买楼花有何区别,这种名额竟然还要争来争去! “三嫂嫂,这些闺秀都能做王妃吗?” “当然不是”,欧阳氏压低声音,“每隔三年宫里还要选秀,被选中的秀女有些是留在宫里服侍皇上的,还有些是配给皇族宗亲的,连同这里的闺秀们都是一样的,只有真正出色的才能做正室,其他的顶多是做侧妃而已,有些连侧妃也做不上。” 额,原来就连做小老婆都要选来选去啊,你说这群姑娘们肿么这样想不开呢。 林安儿咂咂嘴,在她家住的小山村里,谁家的女儿长到十三四岁就会有提亲的,若是长得如这些闺秀们一半那么好看,十里八村提亲的都会踩破门,村里的秀花姐姐就是这样,媒婆整日往她家跑。哪像这里这些啊,还要秀出浑身绝活让别人挑选,就和赶集时卖猪崽是一样的。 还名门?还闺秀?唉。 多亏她已经有了金哥哥这个假老公,否则也要让人挑来拣去的,你说多吓人! 林安儿头顶着圣母光环,怜悯地看了这位闺秀唱歌,又看那位闺秀抚琴。欧阳氏问她:“九妹妹,你想学琴还是学筝?” 林安儿一头雾水,三堂嫂脑子进水了吧,她又不用选秀卖猪崽,学琴干嘛? “做娘子的若是不懂琴棋书画,日后夫君会嫌弃的。”欧阳氏苦口婆心,林安儿虽是小姑子,可这几年相处下来,欧阳氏已经把她看作自家女儿。 林安儿皱皱眉头,她又不是大家闺秀,熬过今年,只要金玖掌管了金家,就能到衙门里撤了状子,到时她就能和爹爹哥哥一家团聚,她日后要嫁的人,一定是一位江湖侠士武林高手,才不会嫌弃她不会这不会那,再说他也不敢啊,胆敢嫌弃她司空小妹,哥哥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等到明年吧,安儿现在不想学。”欧阳氏对她很好,林安儿不想拒绝,只好推拖。 明年?明年她已经和爹爹哥哥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快快乐乐一家人。 离开慈安宫时,一个小太监飞奔着跑过来,将一个黄绫子包袱交给她。 “这是我家公子给林九小姐拿着玩的。” 包袱沉甸甸的,坐到马车上,林安儿才把包袱打开。 里面是一套十八只铜罗汉,罗汉带着机括,转动机括,那罗汉便能打上一整套罗汉拳。 林安儿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么高级的玩具,小时候玩的东西大多是哥哥给她做的,来到金家后虽是锦衣玉食,可却没有玩具,金玖比她年长许多,早已过了玩玩具过家家的年纪。 这样带机括的玩具在她大脑中的记忆里是有的,但是能打上一整套罗汉拳的,别说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呢。 十八罗汉看上去年代久远,应已有些年头。也不知道邱云渡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竟然舍得把这样的好东西送给她这个对手,还真是大方呢。 次日,林安儿把这套十八罗汉带到练武的小院子,上了机括,排成一队打拳给金玖看。 其实喜欢看打拳的人是她,而不是金玖。 铜罗汉有个好处,就是怎么练拳都不会累。林安儿让它们练了一遍又一遍,歪着小脑袋趴在桌子上,看得入迷。 “皇后娘娘赏你的?”金玖问道。 林安儿的注意力都在罗汉身上,随口道:“不是,这是阿渡送我的。” 阿渡?金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林安儿叫那人阿渡,看来很熟悉,听名字不像是女的,她昨天不是进宫了吗? 这个阿渡还真是会选礼物,小东西活泼好动,喜欢练武功,女孩儿家的玩意儿她不一定喜欢,送这套机括罗汉给她,真是对了她的心思。 “再过两日我们就去庄子里,我已经安排好了。” “嗯。”林安儿头都没有抬,随口应了一声,金玖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金玖的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上次他告诉她去庄子时,她很开心,可眼下却似是毫不在意。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翠喜和凤喜虽然还没有爬上他的床,可也是夜夜“侍寝”,林安儿却再也没有过问。 是她太贤惠了,还是太小太天真,真的以为他能经得住**? 再或者,她根本没当她是自己媳妇。 金玖已经十六岁。这个年纪,大户人家的公子要么成亲,要么也已纳了侍妾,而他一早就认定林安儿是自己娘子,虽然她是冒牌的,可既然自己认下她,那她就是林安儿,他的正妻。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之所以要带林安儿去庄子,就是不想把她牵扯进去。 他还记得多年前,周氏让人带着他和不到三岁的林安儿去放风筝,风筝飞起来了,他好开心,可是一回头,便看到一个人抱着林安儿飞快地跑进树林里,很快便消失了。在那之前,他对林安儿没有什么印像,她还很小,刚刚失去父母又来到陌生的地方,整日哭个不停,他挺烦她的。 他看到了抱走林安儿的那个人,几天前,那人曾和二叔从酒楼里走出来。 林安儿是被二叔二婶找人偷走的,或许祖母也知道! 最后的半年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不能再让如今的林安儿出上一点差错,庄子里都是父母当年的老人儿,既然不能让林安儿长期回娘家,那就让她住在那里,那里很安全,她一定不会再出事,他也不能让她出事。 一一一 林安儿当年就是这样丢的,至于你们的诸多猜想,就先自己猜去吧,十三什么都不会说出来,打死也不说。 I954 第五十三章孔七公子上门 次日,金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孔七公子孔毓涵。 衍圣公不仅是读书人尊崇的文圣人,也是普通百姓的圣人。上次只派个书僮过来,就是金家二爷亲自接待的,这次来的可并非下人,而是堂堂孔七公子,金老太太亲自相迎。 孔毓涵年方十六,并非是如花似玉的那种美少年,但却如芝兰玉树,看似静水无澜,却又月华千里,光彩照人。 孔毓涵对金老太太行过晚辈之礼,礼数周全,却又不卑不亢。 “晚辈久慕贵府长公子之名,然也得知他近年病体缠身,家慈识得一位高人,可为金公子治病,这才让晚辈前来,若老夫人允许,家慈便请这位高人为金公子诊治。” 金老太太怎么也没有想到,孔家竟然请人给金玖看病,在大成,即使皇帝也要给衍圣公府几分薄面,更何况寻常百姓。 她纵有万般不愿也不能推辞。 金玖病后,也曾寻了名医给他诊治,金老太太即使恨不得他傻上十辈子也要做足表面功夫,更何况还有三老太爷四老太爷,以及族中那些长辈,但金玖直到现在还是傻的,难道孔家请的人还能把傻子治好吗? “那真是多谢孔夫人的美意,孙儿的病一直药石无方,不知孔夫人请的高人是何方名医?” “晚辈并未见过这位高人,只知她是女子,多年前曾与家慈有些缘法。” 孔七公子的话说得很有技巧,那人既是女子,他自是不便多言,况且在大成,女神医还当真有一位,至于是不是这个人,那就只有孔家人知道了。 说话间,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全都来了,听闻衍圣公府来人,谁都想来瞻仰一下圣人子弟的风采。 孔七又道:“请问府上可有清静的庄子,那位神医说金公子这病需寻一清静之所,外人不得干扰,在下家中倒有,只是未免不妥。” 金家的庄子有的是,金玖名下也有多处,孔七说的在理,你们金家的孩子当然要住在你们金家的地方,如果弄到我们孔家去,万一有何差错那谁说的清楚。 不论金老太太是否同意,这件事已是板上定钉,谁若是阻拦,那就是不想让金玖好起来,更是不给孔家面子。 至于金玖,当然是哭着闹着不能和小媳妇分开,于是这对小夫妻便一起上路了。 金老太太本想让金炳礼跟着同去,但孔毓涵婉拒了,当然又是以那位神医是女子不方便见外男为由,至于他和金玖,一个是患者一个是中间人,自不用避讳。 金玖是金家宗子,若是寻常人根本不能公然带他离开,但衍圣公府的人却可以,也唯有衍圣公府才能有令世人信服的能力。 走出金家老宅,直到上了马车,金玖一直紧紧牵着林安儿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似是担心稍一放开,林安儿就会被像当年一样,在他面前消失。 当年未满十一岁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媳妇被人抱走,一年年过去,他已长大,再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孩子,每每记起那个消失在山林中的身影,他都会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林安儿就不会被人扔掉,下落不明,她又小又娇气,或许早已不在人世。她本应娇养在富贵丛中,受尽娘家和夫君的宠爱,他不但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死去的双亲和岳父岳母,他堂堂男子,却连自己的娘子都不能保护周全。 眼前的林安儿有一双和当年的小女孩同样清澈明媚的眼睛,也同样是自己的责任,他不能再让她卷入漩涡,不论她是真是假,他都要让她平平安安。 坐在马车上,金玖才松开林安儿的小手,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松糕。 “到庄子时应已过了晌午,你先垫垫肚子。”林安儿每日练功,饭量比金玖还要大,少吃一顿都不行。 林安儿正在换牙,金玖给她带的松糕又软又绵,她三两口便吃下一块,把余下的用油纸重又包好,放在膝盖上,小脑袋探出车外看风景。 孔七坐在他们对面,嘴角向上扬起,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看不出你竟这样有耐心。” 金玖的眸子闪了一下,有耐心吗?两年来和林安儿形影不离,想要没有耐心也不行啊。小东西磨人和撒娇的本事都是一流。 “这次多谢你了。”金玖语气异常诚恳,这便是那日在张家园子,他和孔七的约定。 孔七嘴畔的笑容又深了些,却依旧云淡风轻:“你究竟是想趁机治好,还是继续傻下去?” 金玖的目光游移着,看向林安儿的后脑勺,顿了一下,轻声道:“治好。” 孔七的心没来由地酸了一下,他忽然明白,金玖或许并非全是为了自己,林家的这位九小姐,也并非完全是枚棋子,至少在金玖心里,这枚棋子非常重要。 狭小的车厢内只有三个人,随从和丫鬟们都在其他两驾马车上。 林安儿虽然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可这两人说的每一个字,她声声入耳。间谍不能有片刻松懈,即使她现在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可还是强撑着偷听他们说话,并非是她敬业,而是她对这位孔七公子灰常灰常有兴趣。 两年前在祠堂外面,孔七曾经鞭策过她,象是成年人对成年人那样和她说过话。 第一次有人没有把她当成小孩子,即使她当时只有五六岁。 又是一阵睡意涌上来,脑袋里像是有一大堆小飞虫打着转儿,林安儿的眼睛再也睁不开,靠在金玖的臂弯里睡着了。 她还很小,即使当着孔七,金玖也不用避讳,他拉过车座上的薄毯盖在林安儿身上,三月里的天气还有些微寒,小孩子睡觉时最是容易感染风寒。 孔七无声地笑了,他忽然挺同情金玖的,娶个养媳妇也真是不容易,不但要把媳妇养大,还要照顾她的起居。 “听说她过门时只有两岁,该不会还在尿床吧?” 金玖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他对那时的林安儿并不熟悉,甚至没有抱过她,两三岁的小孩子整日哭哭啼啼,远不如后来的小胖丫头可爱。 一一一 I954 上架感言 上架喽。 这是十三的第四本书啦,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二十天前《萌妻》才完本,现在《**》已经上架啦。 这本书是十三喜欢的故事,也是一篇甜文、宠文,总之会越来越甜的。 在这里十三向亲们求一下自动订阅,这本书不会最新章节</a>写太长,七八十万字吧,所以请大家尽量支持正版。 还是那句旧话,书评区里常冒泡,让我感觉到你们还在。 别嫌弃十三啊,不要扔下十三啊...... 卖萌、撒娇、打滚,然后集体扑倒! 一月份最后十天是单更的,偶尔也会有双更,二月份开始直到完本全部双更。 好了,看书,看书吧。 一一一I954 第五十四章通房丫头送上门一更 今天上架,热烈欢迎大家订阅、哈哈,拱手~~ 一一一 这处农庄据京城不足百里,有良田五百亩,还有果园和鱼塘。 这里是金炳文生母高氏夫人的陪嫁,庄子上有几位高氏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几十年过去,这些人早已在此处落地生根,他们将庄子管理得泼水不进,金老太太掌管金家后,虽然接管金玖的财产,但高氏夫人的这处庄子,她却无法插手。 别的地方大多都已被金老太太母子淘成空壳,唯独这里丝毫未变。 这也是金玖选择这里的原因,两年前他拿回自己的财产,暗地里便和这里的管事通了消息,他是高氏夫人留在世上唯一的后人,庄子里的人不认金老太太,却要认他为主人。 农庄是高氏夫人的陪嫁,多年来一直延用旧名,就叫高家庄。 管事也姓高,名叫高义,自幼在庄子长大,祖父和父亲就是前前任和前任管事,他是第三代。 金玖一行到了庄子,高义立刻让所有人封口,无论谁来打探,都不能说出主子的情况。 次日,一顶青布小轿抬进高家庄,轿子里坐的并非孔毓涵口中的神医,而是孔家的一位老嬷嬷肖妈妈。 当然,金老太太派来打探的人并没有看到肖妈妈从轿子里走出来,只能透过半遮的轿帘依稀看到里面是一年纪不轻的女子。 直至此时,所有人全都到齐了,孔毓涵并没有走,而是请人帮他收拾了一处房间,在这里小住。 林安儿很兴奋,在京城住久了,她非常想念乡间的生活。高家庄附近只有一处土包一样的小山,那山很矮,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爬上去,可她还是挺开心的,她是太想太想家了。 春日的山坡上桃红fen白,绿草茵茵。早上下起了小雨,雨丝细如牛毛,若有若无,把树叶冲洗得鲜鲜亮亮。 金玖被林安儿硬拽着出来踏青,没想到孔毓涵也跟着一起来了。 三个人都没有打伞,朦朦胧胧的细雨中,原本柔媚清新的山色多了几分空灵。踏在潮湿的石阶上,感受着湿湿凉凉的空气,年轻的心出随着变得静谧。 “金哥哥,你说这山上有野味吗?” 家乡的山里有野兔、山鸡,还有野猪呢,爹爹在家时,常常会带着她和哥哥去打猎,哥哥还捉小松鼠给她回来养着玩呢。 金玖摇摇头,他也只是很小时跟着父亲来过这里,但这座小山紧靠着庄子,应该不会有猛兽。 “野兔山鸡肯定是有的,那边有片林子,说不定能有松鼠。” 说这番话的不是金玖,而是孔七。他的声音并不大,在这静寂的山上,却如山谷钟声一般清越。 林安儿的兴致来了,没等孔七说完,她便拔腿向那片林子跑去,金玖回过头来,瞪了孔七一眼,我和自家娘子说话,啥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孔七仍是那个淡淡的笑容,可心里却已有些后悔,抢人话头这样没品的事,当真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做的。 林安儿在林子里真的发现了松鼠,京城附近并不寒冷,这里的松鼠同北地的不同,但和林安儿当年养的那只是一个品种,个头不大,小小的耳朵,蓬松的尾巴,灰色的毛毛,上面还有一道白痕。 只是小松鼠太灵活了,林安儿身手不错,可还是捉不到它。两年来,金玖被林安儿硬逼着也学了些拳脚,身板比以前壮实了,但捉松鼠这种技术活儿,他还真是帮不上忙。 孔七也是同样,大成重武,文士们更是仰慕魏晋风采,大多会习上一两套剑法,却也只是为了彰显名士倚剑登高台,悠悠送春目的风|骚而已。所以他和金玖一样,只能做个围观群众。 林安儿上窜下跳,从一棵树上碰到另一棵,有几次就要够到小松鼠的尾巴,可还是被它逃脱了。 那日他们在林子里待了大半日,雨早就停了,雨后的落日依旧红得深烈,庄子里升起炊烟,三个人这才下山。 林安儿累得气喘吁吁,还是两手空空,可还是兴致勃勃。没有捉到小松鼠她并不遗憾,当年哥哥送给她的那一只,也不是徒手捉来的,是哥哥略施小计也捉住的。 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再多试上几次,她一定能把小松鼠手到擒来。 记忆中的上一世,轻功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早已是传说,即使是她这个身手灵活的片场女英豪,也要吊在钢丝上才能飞开飞去,至于那种跳楼跳海的高难度动作,一半靠的是技巧,另一半则是靠胆大,和轻功没有毛线关系。 她们司空家族,不但有祖传的偷神秘笈,更有自成一派的轻功心法。但这是传子不传女的。爹爹说过,司空家的男人做贼就够了,女儿家只需娇养着,学些武功强身健体就好。 爹爹传了些基本的心法给哥哥,哥哥又偷偷教给了她,只是那时她还太小,对这些不能完全领悟,好在她背书不行,对于学武功却有天份,那些心法她背得滚瓜烂熟,这两年就是根据这些在练习轻功。 从这一天起,林安儿每日都要在这片林子里待上半日,名曰捉松鼠,实则是练习武功,尤其是轻功。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事,暂时按下不提。 高家庄管事高义的娘子义嫂只有二十多岁,但整弄饭菜很有一手。林安儿这两年吃的喝的,都是出自自己丫鬟之手,这几个丫鬟都很能干,做厨艺却是一般般,金玖更不用说了,金大少这些年雷打不动就是那几样食物。 孔家诗礼传家,更有祖传的私房菜肴。被孔七用来冒充神医的那位肖妈妈便是个中高手。 来到庄子里的第二日,三人从山上回来,吃到的便是肖妈妈和义嫂准备的一大桌子美食。 林安儿运动量大,金玖和孔七又是半大小子,三个人都很饿了,一顿饭吃完,天色已全黑。 这时管事高义走进来,凑到金玖耳边说了几句,他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只是看主子正在用膳,这才没有进来。 金玖皱了眉头,脸上现出气愤之色,孔毓涵冷眼旁观,站起身来,对一旁服侍的书僮侍墨道:“走啦。” 他是个聪明人,自是明白金家定是又有什么事,而他是外人,不方便在这里。 果然,看他离去,金玖使个眼色,大凤和林安儿的几个丫鬟也全都退下,他这才对林安儿道:“翠喜和凤喜来了。” 林安儿怔了一下,这才想起金玖说的是谁。哎哟喂,金玖的两个喜追过来暖床来了。 说真的,林安儿虽然看两个喜不顺眼,可也只限于她们是色|情暗探、糖衣炮弹,并没有如金玖所想那样,上升为情敌的层面。 林小姑娘只有八岁,虽有前世记忆,可她这辈子还只是个真小孩儿,更何况脑子里记忆中的前生,有吃有喝有打架,却没有儿女情长这码事。 也就是说林安儿的情商细胞还没有长出来呢。 所以她那副呆萌的小模样让金玖看了很心塞。 好在这里不是金满园,他想做什么也不用担心大柱那些人通风报信,他只要不让两个喜贴身服侍也就可以了。 林安儿终于想起来她要做什么了,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在金玖面前晃晃小拳头:“金哥哥,看到了吧,我的拳头比以前更厉害了,她们胆敢来害你,我就揍扁她们!” 金玖的脸比苦瓜还要苦,这种事情你就不要见义勇为了吧,你这么英勇,派你来的人知道吗? 金玖没见两个喜,让高义把她们安置在离他住的地方较远的下人房里。整个金满园的人要么是大柱的手下,要么是些随风倒,除了大凤,没有一个是他得力的人,他这次来庄子治病,便只带了大凤一人。 大凤虽然看着他长大,毕竟是个女子,以前在家里有小厮服侍着,来到庄子里只能由她照顾金玖起居,金玖觉得很别扭,尤其是他已经十六岁,有些事上也挺不好意思的。 高义的儿子板儿今年十四了,年纪虽小却生得眉清目秀,念了几年私熟,知书达理很是懂事,金玖便让他做了贴身小厮。 翠喜和凤喜虽然还没有爬上金玖的床,可在府里早就是通房的待遇,不论月例银子还是吃穿用度,都比普通丫鬟高出一筹。 高义问过主子的意思,便让义嫂找人把她们看管起来,既然金老太太送她们过来,直接打包回去就太过明显,况且庄子外面肯定有和她们接应的人,稍有不甚便会让人怀疑金玖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索性先看管起来再说。 说是看管,却也并没有限制她们的自由,只是不允许她们往主人住的这里来,理由也充足,只说是不能影响主人治病。 不过金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十六岁的少年未经人事,没想到会有人那么不要脸。 一一一 金玖对林安儿的感情还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男女之情,否则也太奇葩了,十六岁的人了什么都懂,但对八岁小女孩还真不会动什么心思。他有一半是出于对以前的林安儿的愧疚之情,另一半则是责任,不论真假,林安儿都是他的妻子,古人大多都是先婚后爱。R1152 第五十五章发情了(二更) 清晨的庄子空气里带着草与泥土的味道,昨日下过雨,风里还有几分湿润,舒爽而又清新。 青草被雨水冲洗得青翠欲滴,生机勃勃,柳梢抽出嫩芽,细细软软,如同小姑娘的长发,虽未及腰,却已俏丽。 林安儿的头发倒也浓密,可惜也只能扎起两个小抓髻,红线给她找了件湖绿色的衫子换上,下面系了条同色的绿罗裙。 她拉着红豆进了山,高义不放心,让几个人在后面远远跟着。 红豆就是当年的小豆子,她已经十四岁,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瘦得小猴子一样的丫头,如今出落得水灵灵的,几个丫鬟中,她是最能陪玩的。 一高一矮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到林子里继续捉松鼠了,金玖知道,如果不让林安儿捉到一只,她是不会甘心的。 他目送她们离开,正想去找孔毓涵,就见远处娉娉婷婷走来两个人。 金玖对板儿道:“你去把她们打发走,就说我要去治病了,神医正在等着我。” 他忘了板儿并不认识这两位,也不知道她们有多么难缠,板儿根本拦不住她们。 他刚走了几步,凤喜和翠喜就追了上来,一个扯袖子,一个则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少爷,您就这么狠心,把奴婢扔在园子里自己走了。” “这庄子里不比京城,没有奴婢夜里给您盖被子,您睡得一定不好吧。” 她们给金玖做通房已有一阵子,别看还没有爬上床,可夜夜侍寝,金玖虽然装傻,可也没少让她们吃豆腐,否则哪会做得这样顺手。 金玖挣扎了几下,可她们却越缠越紧,凤喜的一只玉手已经摸向他的胯下。 他一抬眼,就看到孔毓涵正在不远处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却又恶意满满。 金玖的脸红了,或许是因为世人曾拿他和孔毓涵做过比较,所以他挺不想让孔毓涵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更何况林安儿似乎对孔毓涵挺有好感的。 他暴喝一声:“滚开!” 他一向装傻,从未在两个喜面前暴露过,眼下脸上一片肃杀,翠喜和凤喜吓了一跳,她们都是金老太太精心调|教的,自是懂得察言观色。 莫非刚来两日,金大少的病情就已好转了吗? 虽是心有疑窦,可是两双手却还是下意识的松开了。 “大少,奴婢们只是太想您了,您别生气。” 金玖对站在一旁吓傻了的板儿吼道:“把她们两个轰走,看着就心烦。” “金哥哥,怎么了?” 所有的事全都凑到一起,孔七围观也就罢了,林安儿不知何时又返回来了。 听她说话的口气,似是没有看到关键的场景,金玖略微松了口气。 “好媳妇,咱们回房去,金哥哥教你写字。” “我不去,我回来找个竹篓子,还要上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金玖已经把她抱起来,看都没看孔七,向着他和林安儿住的屋子走去。 林安儿没看到最好,他才不想让孔七对她说三道四,别看孔七像个谦谦君子,他早看出来这是个多嘴多舌的。 挑拨他们夫妻感情,想都别想。 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抱过林安儿了,她已经八岁,比起两年前高出一头,还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金玖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他是没办法,他不想把林安儿留在这里问这问那,难免孔七不会像昨天那样插嘴。 回到房里,他把林安儿放下,关上房门,这才放下心来。 “我要去捉松鼠,你知道我最讨厌写字了。” 林安儿抗议,忽然发现金玖的脸竟然是红的! 她方才也看到两个喜了,于是小萝莉的嘴里酸溜溜的,就像是吃了酸石榴。 “金哥哥,你让她们沾了便宜啦?” “胡说,才不是呢。” “我好像看到她们抱你来着。” “你......你看到啦?你还看到什么?” 若是被她看到凤喜摸他那个地方,金玖就只能找个洞藏起来了。 自家媳妇只有八岁,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哪能被那些不要脸的女子污了眼睛。 林安儿一头雾水,金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挺流|氓的吗?她看到过金玖偷看不正经的那些书。 “我看你挺喜欢让她们抱着的。咱们只是假夫妻,金哥哥你不用害羞啦。” “谁说的,别乱说。” 假夫妻?你给我做了这么久的媳妇,我若是日后不娶你做娘子,那就是毁你贞洁,我还是人吗? 林安儿脑子里可没有想过这么多,她是公私分明的,卧底就是卧底。 她还想再争辩几句表明立场,可身子已经腾空,接着就落到金玖的大腿上。 小时候她常常爬到金玖腿上折腾他,这一两年倒是很少和他这样亲昵,金玖的个子长高了,像个大人,她不能再把他当成快乐玩耍的小伙伴了。 林安儿不知道金玖今天抽的什么风,他把林安儿抱到腿上,握着她的小手教她练字。 其实连金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对她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或许他只想让她知道,她是他媳妇的事是既定事实,不能改变。 “金哥哥,我不想写字嘛。” “你乖啦,就写一会儿,写完了金哥哥陪你上山捉松鼠。” 林安儿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拥在怀里很舒服,似乎还带着奶香。 才写了几个字,林安儿就觉得金玖把她抱得越来越紧,他的脸也离她很近,气息热热的喷在她的耳朵上,有些痒痒的。 哎呀,金玖该不会被两个喜调|戏得神经了吧,总之林安儿感觉今天的金玖有些不太正常。 她可不知道,自从有了这两个喜,金玖几乎夜夜不正常,他被那两个妖娆的女人挑拨得很难受,换做一般的男孩子,根本无法坚持到离开金家来到庄子里,可金玖不是一般人,他能在金家装傻整整六年,若是没有一颗坚强的心根本无法承受。 “金哥哥,你没事吧,要不我去揍她们一顿给你出气?” 金玖失笑,他把怀里的林安儿略微松开一点,在她耳边柔声道:“以后别再提假夫妻的事,让别人听到不好。” “嗯哪。”林安儿使劲点点头,多亏金玖提醒,否则事情败露可就麻烦大了。 “金哥哥再等你六年,六年后咱们就圆房,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咦,金哥哥你这是肿么了,你忘了咱们的君子约定了吗? “金哥哥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啊,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林安儿还真担心她和金玖的约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失效呢,如果到时金玖不认帐了,那爹爹怎么办?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把金玖浇得一个激凌,他这是怎么了,抱着个小孩子发|骚。 那两个女人太可恨了,摸得他差点真的傻了。 他松开林安儿的小手,把她从腿上放到地上,他决定不再等了,提前开始他的行动。 既然那两个女人已经来了,那就不能白来一趟,他要让她们发挥作用。 他原本是想借着治病为由,和林安儿在高家庄住上半年,秋天时再回去面对那些是是非非,可现在他不想改变原定计划。 孔七早已和家里告了假,只说寻得一处清静之处读书,以备明年的科举。这几年他读书用功,这一代的衍圣公是他的祖父,对他甚是器重,孙儿要出去读书,也并未多问,更何况还有自幼照顾他的乳娘跟随,就连孔家老夫人也很放心。 孔七站在窗前,看着从远而近的金玖,嘴角又勾起一朵会心的笑容。 “公子,侍墨就想不明白了,您为何要这样帮他?” 孔七怔了一下,是啊,他为何会对金玖的事这样上心,小时候人们常拿金玖和他相比,那时他很不服气,到了后来金玖傻了,他原本应该高兴的,可他却不开心,就好像傻了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一个一直想要超过的人,忽然傻了,心里的感觉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总之就是空空洞洞。 所以当他发现金玖装傻的蛛丝马迹时,他很兴奋,但那时还要筹备县试,祖父盯得很紧,直到两年后,他才能像现在这样做些他想做的事。 他答应了金玖,他要帮他,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拒绝。 他要让金玖恢复正常,更要帮助金玖拿到他应得的东西,他甚至想让金玖去参加县试,他要在考场上胜过金玖,他要向世人证明,他孔七并不比金玖差。 金玖站在窗外,隔着打开的窗子看着他。 “可否帮我找些人手?” 孔毓涵微笑:“为何不找你岳家帮忙?” 金玖的岳家是骁勇伯府,只要金玖开口,林家定不会袖手旁观。 金玖摇头:“我不想让她卷进来。” “你并不想真的娶她为妻?” “我和她的事不用别人管,你若是不想帮忙,我就想别的办法。” 金玖说完,转身就走。 孔毓涵没想到他会这样小气,请别人帮忙还要这样,你这人可真是不咋地。 可偏偏他被金玖吃得死死的,见金玖越走越远,拔腿追了出去。 让我帮忙吧,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些话了,求你了。 京城人是这样说的:金玖真是可惜啊,他若是不傻,衍圣公府的小公子根本比不上他。 所以,唉,所以啊,你懂得。 一一一 上架喽,求订阅,求么么哒~~~R1152 第五十六章抛弃 接下来的日子,金玖很忙很忙,庄子里也常有人来,大多都是林安儿不认识的陌生人,直到李大舅李二舅来了,林安儿才见到熟人。 她知道金玖利用在这里治病的日子,把他手里的生意重新整理。 这两年虽说他的财产都拿回来了,但也只是放在那里,他和林安儿都没有着手整顿。 金玖虽然不想让林安儿卷进来,但给他管帐的却是林安儿托欧阳氏找来的汪先生。 汪先生曾在欧阳氏娘家供职二十年,欧阳家老主人去世后分了家产,汪先生原想回老家去,林家得知金老太太交出财产的事,欧阳氏便请了汪先生过来。林安儿虽然没了爹娘,但永远都是林家女儿,娘家找个人过去帮她也在情理之中。 金老太太也知道有汪先生这个人,她干瞪眼却无法插手。汪先生平素里并不在金家,他在京城另有住处,只是每月和各铺子对帐查帐,并不插手其他的事。 有了这么一个人,各个铺子虽然都是金老太太的人,却也不敢造次,更何况汪先生管帐甚是仔细,他们起先也想在帐上做些手脚,无奈都被汪先生一一识破,几次之后,这些人也就老实了。 汪先生只管做帐,别的不管。因此这两年来,金玖手中的财产没有增加,却也没有减少,比起金老太太的全面亏损那是好了太多。 汪先生也来了,他带来了这阵子的帐簿。金玖和他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 林安儿和红豆正在踢毽子,红绡跑过来:“小姐,那两个狐狸精在庄子外面,和个卖胭脂水粉的货郎鬼鬼祟祟的,咱们要不要把她们抓回来?” 红绡嘴里的狐狸精当然就是翠喜和凤喜了。自家小姐虽然不介意姑爷有通房,可红绡她们却从一开始就看两个喜不顺眼,恨不得找个机会揍她们一通,无奈两个喜的地方比她们还要高些,平日里只是围着姑爷转悠,想抓把柄还真是不容易,因此今天看到她们和货郎勾勾搭搭,红绡立刻跑来报告。 林安儿皱皱眉头,这几日金玖没有再装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金老太太让人把翠喜凤喜送过来,可并非只是为了给金玖暖床,十有八九是来打探消息的。 林安儿把手里的毽子扔给红豆,便向庄子外面跑去,红绡和红豆连忙在后面追上。 她们还没有跑出庄子,就看到翠喜和凤喜已经回来了。两人走路的样子都很美,如风摆杨柳一般,林安儿是女的,也觉得她俩走得好看。 “林小姐好。” 翠喜和凤喜只是通房,连小老婆都算不上,林安儿虽还没有正式成亲,可也是正妻大老婆,见到林安儿,她们连忙弯下身子行礼。 这两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好听,也不知道金老太太是怎么培养的,那两把小声音全都媚到骨头里。 林安儿的牙一下子就疼了,这阵子换牙,她的小牙一直都不太舒服,可像现在这么疼,还是头一回。 “你们去哪儿了?”林安儿捂着腮帮子问道。 “回小姐的话,婢子去买了些胭脂水粉,您闻闻,这香粉多好闻啊,大少就喜欢奴家身上这个味儿。” 这是红果果的挑畔啊,红绡是个急脾气,已经忍不住了:“放肆!你当这里是窑子啊,亏你们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说出这样的脏话。” 林安儿就想不明白了,两个喜明知道金玖让人把她们看管起来,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这样造次,是谁给了她们这样的胆子? “红绡,既然她们说金哥哥喜欢这个味儿,那你就把她们手里的胭脂水粉都给金哥哥送过去,让他好好闻闻。” 两个喜那日被金玖斥责,心里很不是滋味。翠喜还算老实,凤喜却是个刁的,每次看到林安儿,她心里就酸溜溜的,这么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就要压在她的头上。方才在庄外和那货郎搭上话,而那货郎又是金老太太派来打探消息的,她的腰板便又硬了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就带了刺。 不论是凤喜和翠喜,全都只是小棋子,兴不起什么风浪,这种人偏又是自做聪明的,就连周氏都不敢招惹林安儿,她却想要炸刺儿,这就是脑子长年不在状态的那种人。 她们打死也没想到林安儿会让人动手抢东西,堂堂官小姐,竟然来抢通房的胭脂水粉,这还说不说理啊。 林安儿可没自己动手,她让红绡去抢...... 红绡虽然没有武功,可手上的力道也不小,翠喜和凤喜紧攥着香粉不放手,红绡三五下就给抢过来了。 林安儿的牙还是很疼,她原本还想再干点与身份不符的事,可一抬眼看到孔毓涵正站在一旁冲着她贼笑呢。 他穿件银灰色直裰,阳光洒上去,布料泛着星星点点的银光,他的脸上也是阳光一般,虽然笑得贼兮兮,却不觉猥琐,反而很温暖很舒服。 林安儿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曾告诫她凡事不要做得太过。 好吧,本姑娘饶了你们,哼! “红豆,你让人把她们领回去,金哥哥说过不想见她们。” 咦,对啊,金玖明明让高义把她们看管起来,为何现在她们满庄子跑也没人管呢? 林安儿本就比同龄孩子要聪明几分,这样一想她便明白了,高义是个稳妥人,也不会把金玖的话当成耳边风。她们二人能够四处走动,一定是金玖默许的。 “算了,红豆啊,咱们去踢毽子吧,别理她们了。” 翠喜和凤喜没想到林安儿会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她们,她们可不认为这是林安儿大度,她们心里还在发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个屁本事,只是可惜了这些胭脂水粉。 远远地,义嫂走了过来,金玖方才听人说林安儿和那两个妖精碰上了,担心林安儿吃亏,便打发义嫂过来。 “小姐啊,大少正找您呢,快些过去吧。” 林安儿见到金玖时,他正和汪先生在一起,李大舅和李二舅也在,显然是在谈正事。 “金哥哥,你找我啊?”林安儿和李大舅李二舅见了礼,就看向金玖。 金玖指指身边的椅子,轻声道:“乖,坐在这里。” 林安儿环顾四周,见屋子里除了他们几个,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便知道金玖让她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让她知道。 “安儿,铺子里新来的人都已经派过去,有两位舅舅操持,很快便能接手。我的病既已治好,想来祖母知道后也会高兴,今日我便回京城,到时你先在庄子里住着,待到秋后我再来接你回去。” 秋后?现在才是春天,金玖的意思是要让她在这里住半年! 虽然庄子里有山有松鼠,可林安儿却不想错过这半年,现在是金玖接管金家最关键的半年,历来只有族长才能掌管金刚经,说不定金老太太就会以失去金刚经为由,把金玖接班的事情无限期延长,所以金玖和支持他的人,一定会四处寻找金刚经。 到那时会有很多很多线索,林安儿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金哥哥,我不会碍事,我可以回娘家住着。”娘家也在京城,总比在高家庄消息灵通。 金玖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好孩子,你听话,金哥哥有空就回来看你。” 当着两位舅舅和汪先生,金玖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林安儿毕竟是假的,他不想让她在娘家常驻,她还是小孩,嘴上常常没有把门的,万一被林家发现蛛丝马迹,那么连他也不能护她周全了,所以还是把她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虽然林安儿哭丧着小脸儿,金玖还是跟着舅舅们和汪先生走了。 他们走得很隐秘,趁着夜色出了庄子。 眼巴巴看着金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林安儿有些失落,金玖是她的搭档,可这次她被搭档抛弃了。 一一一 那个啥,明天十三会捡回节操,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向领袖保证,一定!R1152 第五十七章骗小孩没有这样的 金玖走了,孔毓涵留在高家庄继续读书。 说是读书,可林安儿从未见他拿过书本,整日里像个游魂一样在庄子里转悠。 好在这人并不讨厌,而且颜值也高,有他在高家庄也挺赏心悦目。 林安儿继续以前的生活,每天都去林子里捉松鼠,金玖隔上两三天便会打发人带东西给她,有时是布娃娃,有时则是京城的糕饼糖果。 可却没有给她带回一个字,林安儿把布娃娃开膛破肚,又把那些糕饼全都掰开仔细查找,唉,连个字条都没有。 金玖真的没有做间谍的天赋,就连传递情报也不会,可他不是间谍啊,她才是。 每当收到金玖送来的东西,林安儿全都挺郁闷的。 今天又是,这次是一包糖莲子,糖莲子个头太小,里面也藏不了东西,林安儿用手指头把一包糖莲子搅来搅去,无精打采。 孔七在一旁笑得贱兮兮的:“你该不会以为金玖会写封情书放在里面吧,具我所知,他是个正常人。” 怎么啦,金玖给我写情书就不正常了吗?林安儿头一回感觉孔七真的好烦啊。 “我和金哥哥的事不用你管!” 孔毓涵皱皱眉,怎么这两人连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样的? 又过几日,金玖又派人来了,这次来的不是下人,而是李二舅。孔毓涵有些奇怪,哪有让舅舅来看望外甥媳妇的,更何况这个外甥媳妇还没有正式成亲。不过他也只是脑子里这样想了一下,并没有深究,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林安儿可没有想这么多,前生的记忆里她除了死去的老爸没有别的亲人,这一世做了无间道,要面对一大堆亲戚,她能记清他们的脸已经很腻害了。 李二舅和林安儿闲话家常,孔毓涵这个外人自是不方便坐在那里,他自己到山上散步去了。 “二舅舅,金哥哥好吗?他的事情怎样了?” 金玖常常派人给她送东西,可那些都是下人,东西放下转身就走,林安儿想着多问几句都不行。 李二舅看看四周,示意人多嘴杂。 林安儿会意,让跟在身边的*和红线全都退下,这才问道:“二舅舅,是不是金哥哥有什么话让您转告啊?” “他让我来接你回京城,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能明白的。”李二舅说这番话时压低了声音,似是不想让别人听到。 金玖当日离开高家庄就是偷偷摸摸,这次让李二舅再偷偷把林安儿接走也是合乎情理。 “好哒,我让丫鬟们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不用了,玖哥儿说了,丫鬟们先留在这里,免得人多引人注意,你和二舅舅马上就走,到了京城自有大把的人服侍你。” “可我吃惯丫鬟烧的饭菜了。” 李二舅有些急燥,他真的不擅长和这么小的女娃娃说话:“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娇气,金家的厨子比酒楼的都好,哪能少了你的吃喝,咱们快快走吧。” 林安儿扁扁小嘴,这位舅舅想来没有女儿吧,一点都不会哄孩子。 不过林安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没有坚持,乖乖地站起身,跟着李二舅出了大堂,向庄外走去。 李二舅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原本也是个富家公子,无奈家道就败落了,当时他还很小,哥哥一人撑不起偌大家业,又没有商业眼光,家境越来越差,兄长虽然也不富裕,但对他全力照顾,他还能过上小康日子。 他原也真心希望外甥能够好起来,把骨肉亲情放到一边不提,外甥好了,他做舅舅的也能沾上光,可惜他喝醉酒做出了糊涂事,多亏金四小姐为他解围,金四小姐和她母兄不同,她只是位单纯的小姐。 “二舅舅,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林安儿的童音清清亮亮,李二舅却打了个哆嗦。 “回京城啊,玖哥儿在那里等着你呢。” “现在京城的拍花药很贵吗?二舅舅连拍花药都买不起啊。” 李二舅的脸色变了,这小女娃说的是拍花药,那不是人牙子常用的东西吗?她提这个干嘛? “什么拍花药,舅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拐小孩时常用的啊,难怪二舅舅没给我用药,原来不是舍不得,而是压根不知道啊。” 李二舅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难怪金四小姐说这个林安儿是假的,堂堂伯府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又怎么会发觉自己是在骗她,八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他伸出大手,便想捂住林安儿的嘴,可这里还没有出庄子,如果林安儿喊叫起来,把庄子里的人召过来,那想走都不行了。 他不能辜负金四小姐,而且金四小姐替他垫了第一期的银子给那个妇人家里,如果他带不走林安儿,第二期的银子金四小姐一定不会再出,那个被他侮辱的妇人家里不是好相与的,一旦报官,不但他会进衙门,就连大哥和外甥也会声名受累。 李二舅咬咬牙,对林安儿道:“傻丫头,舅舅又不是人牙子,用那药做甚,马车就在庄子外面候着呢,玖哥儿在采芝堂买了好多糖果给你吃。” 林安儿咧开少了门牙的小嘴,笑得像只偷吃灯油的小老鼠。 “二舅舅,你没看见我换牙了吗?我倒是挺想吃糖的,可惜金哥哥不让我吃,还让丫鬟们也盯着我不许吃呢。” 李二舅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他或许还说了些有破绽的话,难怪会被这个小丫头识破,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许多,弯腰一把抱起林安儿,大步流星向着庄外走去。 当舅舅的抱着外甥媳妇,这本来就挺乍眼的,更何况外甥媳妇还又喊又叫。 很快就有几个路过的庄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质问,他们并不认识李二舅,但都知道被抱着的是小主子的媳妇。 眼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李二舅知道今日想带走林安儿是不可能了,索性松手,把林安儿扔在地上,冲出人群,向着庄子外面跑了出去。 一一一R1152 第五十八章又是金刚经 李二舅没能带走林安儿,可林安儿的心却悬了起来。 孔毓涵愧疚得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金玖临走时和他谈过,请他帮忙照顾林安儿。当然不是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而是保护她的安全。 虽然他一直在帮助金玖,但从没有让自己置身其中,即使来到高家庄也同样如此。可现在就在他眼皮底下,林安儿险些被人带走,如今不同于当年,那时林钧夫妇刚死,林家一团混乱,林安儿即使出事他们也自顾不暇,但现在林安儿在林家的地位今非昔比,一旦林安儿再出事,林家不会善罢干休,金玖乃至整个金家都会遭殃,金玖是宗子,更是未来的族长,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金家毁在他这一代,所以无论对方提出如何苛刻的条件,为了换回林安儿,他全都会答应! 如果不是林安儿机灵,那么这件事的后果不堪想象! 李二舅来的时候,孔毓涵根本没有在意。孔家历史悠久,即使族中也有些争名好利之徒,但祖训严格,这些人不敢造次。因此他没有想到李二舅会对林安儿下手。 看着这个原本风华霁月一般的人满脸懊悔,林安儿爬到椅子上,让自己和他一般高矮,她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朋友,你还太嫩了。” 孔毓涵的脸色变了,男人被女人说嫩这是很受打击的,被一个八岁的小小小女人说嫩那就干脆别活了。 “孔七哥哥,你看你已经很对不起金哥哥和我了,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一下呢?” 孔七似乎听到黄鼠狼偷鸡的声音,他赶到自己正往坑里自由落体。 “如何帮忙?” “咦,孔七哥哥不要害怕嘛,举手之劳而已。我给金哥哥写封信报个平安,你让人亲手交给他。” 林安儿也能让自己丫鬟去送信,可是她也知道金玖不一定就在金家。她找不到他,可孔毓涵一定能找到。 孔毓涵默不作身,看着林安儿写信倒也是件有趣的事。金玖七八岁时就被称为神童,他做的诗文常被人拿来教育自家孩子,可惜他出身商户,前程终是要艰难一些。林安儿是金玖发妻。金玖即使装傻。对自家媳妇也应是调教过的,可看着林安儿写信时那副吃力的模样,孔毓涵默默为金玖点根蜡。将门虎女啊! 林安儿活了两辈子都没有什么文采,但写出来的信倒也条理清楚,她告诉金玖,要防着李二舅,顺便又报了平安。 信写好后交给孔毓涵,再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封信在次日就送到金玖手里,他看了信脸上便罩上一层寒冰。 “二舅舅去哪里了?”金玖问的人是李大舅。他正坐在一旁。 方才有人给金玖送信来,金玖当着李大舅的面看了信,看完信便没头没脑问了这样一句话,李大舅虽不明所以,可也隐隐地感到自家兄弟可能做了什么事。这阵子总觉得兄弟有些不对劲,可外甥这里事情多。他也没有在意。莫非...... “你二舅母娘家有些事,他去处理了。想来这两日就回来了。” 父母去世早,李大舅长兄如父,一手一脚把弟弟抚养长大,尽管心里有些起疑,可外甥问起来,他还是想要维护兄弟。 金玖的脸色越发冷了,林安儿不会说谎,二舅舅并没有去二舅母的娘家,而是却了高家庄拐带林安儿! 他不敢保证这件事李大舅毫不知情,从小到大,他面对的便是如狼似虎的亲戚,若非是林安儿,他甚至没有想到会让舅舅们帮他。 可如今被他视作亲人的舅舅却背叛了他,金玖的心里倒并没有太过伤感,毕竟相同的事,他已经历过太多。 “二舅舅去了高家庄,他想带走安儿,可惜没有成功。大舅舅,不论这件事您知道多少,参于多少,我都不会怪您,您是母亲的同胞兄弟,也是我的舅舅。” 李大舅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他对外甥有愧,他更恨兄弟的不成器,可惜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无法解释,因为兄弟的事,外甥对他也已开始不再信任! 他没有什么本事,在生意上对外甥帮助不大,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舅父的身份帮外甥撑腰,让金家人不敢造次。可现在...... 金玖冷眼看着李大舅离开,他没有挽留,自从父母过世后,他早已经历过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对于亲情早已不再渴望。 他让板儿研墨,提笔给林安儿写了一封回信,这也是他第一次给林安儿写信。 他的信刚刚写完,就听到一个消息,金家几位比金老太太辈份还要高的长辈提出金刚经的事! 金刚经里藏着金家的大秘密,只有掌管金刚经的金家子孙才能成为族长! 不但是金家,就连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金刚经早就被司空星偷走,而司空星至今没有供出金刚经的下落。 他早已想过,即使他顺利活到十六岁,金老太太也会怂恿那几个除了添乱早就不问世事的老不休,不给他接管家业的机会。 一是傻,二是没有金刚经。 现在,他的傻病已经“治愈”,这个方面谁也不能再挑毛病,但金刚经却是他的死穴。 林安儿是为了金刚经而来。这两年她时常去张记铁匠铺,金玖早就私底下让人查过那家铁匠铺的底细,虽然不能确认,但金玖也猜到那里十有*是六扇门的地方。 初时他怀疑林安儿是司空星的后人,再后来因为铁匠铺的事,他开始怀疑她和六扇门有关。 但六扇门绝不会派一个五岁的孩子来做卧底! 不过针对整件事来说,林安儿既是关键一环,又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金刚经在哪里? 是真的被司空星偷走,还是另有隐情? 这些年来,金刚经再也没有消息,除了林安儿,金玖找不到一丝线索。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看着写好的书信,决定不再等了,他要回到高家庄,自己亲口问问林安儿。 “大少,三老太爷来了。” 金玖一怔,自从他治愈后回到京城,并没有回金满园居住,而是住在城里的一处宅子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金玖是处心积虑才走到今日这一步,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都是老狐狸,在这紧要关头,并没有大张旗鼓站出来支持金玖,而是反做壁上观,看着金玖一步步先把自己名下的产业理顺。 眼下那几个老不休刚把金刚经的事提出来,三老太爷就来了,金玖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一一 林安儿快要长大了,也不是太大,早恋的年龄吧。 所以别急,就这几章的事了。()R655 第五十九章美人如玉 “玖哥儿,三爷爷只问你一件事。” “您请讲。” “你父亲在世时可否和你讲过金刚经的事?” 金刚经是金家的传家宝,金玖从小就知道。但他清楚三老太爷所说的并非普通事,还是金刚经中隐藏的秘密! 这个秘密历来只有族长一人知道,即便是三老太爷和金老太太,乃至那几位老不休也不会知道。 金炳文去世时,金玖只有六岁,况且,金炳文夫妇是意外而死,他们还年轻,没有提前安排身后事,更没有将家族秘密告诉年幼的儿子。 金玖若一直是傻的,没有人会怀疑这些,但他“治愈”了,但凡是个懂事的,就能猜到这个小兔崽子这些年是在装傻,要不为毛要到十六岁才治愈呢。 既然族中那几位老不休提出金刚经的事,三老太爷便怀疑金炳文在世时已做了安排,金玖从十岁开始装傻,他六岁知道金刚经的秘密也未尝不可。 总之,如今的金玖在金家人眼里早已是超越年龄的腹黑,十岁就懂得装傻,这么多年没露出破绽,你说这个小家伙有多可怕。 人们想事情往往偏激,他们没去想金玖为何要装傻,反而就连一直向着金玖的东西两府,对他也不敢贸然靠近了。 金玖目前急需东府西府的支持,他再有心计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且他手里能用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两个舅舅。 “父亲是突然离世,那时我只有六岁,对于金刚经的事,也只是知道这是家中至宝,其他都不知晓。” 三老太爷是条老狐狸,老狐狸大多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是小狐狸。金玖的态度很诚恳,况且他说的都是真话。 三老太爷长叹一声:“若是你知道金刚经的秘密,或许三爷爷还能根据其中线索帮你查找,可连你也不知道,这金刚经当真就要烂在司空星的肚子里了。” 金玖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道:“我父亲去世后,金刚经便交于祖母暂为保存,祖母却说金刚经太过宝贵,便供奉到祠堂之中,祠堂里也重金请了几位高手长年护卫,可这金刚经却还是丢了。孙儿只是不明白,此事为何从一开始就认定是司空星所为,即使是和那几名高手交过手,做贼的不是全应蒙面吗?” 三老太爷皱皱眉头,这件事他还真没有想过。 当日那几位高手一起作证,盗走金刚经的就是司空星,即使是名捕铁鹰也没有怀疑。司空星是偷王之王,他的名头太大了,所有人都认为,如果有人盗走天下第一金的金刚经,那就只能是司空星。 “玖哥儿,你可是有了打算?” 金玖把给林安儿的信揣到怀里,对三老太爷道:“我想到刑部牢房见见司空星,还请三爷爷帮我安排。” 司空星是重犯,而且还没有定罪,想要见他并不容易。三老太爷在京城混了几十年,皇宫里都有眼线,更别说在衙门里了。 “三爷爷陪你一起去。” 如今多事之秋,三老太爷能够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告诉所有人,他正式表示支持金玖。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支持金玖,否则也不会有这个十六岁接管的事情,只是金玖竟然是装傻,不但金家其他人,就连他和四老太爷也被蒙在鼓里,心里那道槛终究是难以迈过去。 “多谢三爷爷,您安排好咱们就去。另外那几位当日请来的高手可还能联络?” 金刚经丢了之后,那几位高手自觉有愧,但纷纷离去。他们是江湖人,行踪本就飘乎。隔了几年,更是难以找到。 三老太爷摇摇头:“只能慢慢查找了,希望见到司空星便能问个明白,也就不用再找这几人了,能说的他们当日也都讲过,铁鹰是名捕,绝不会遗漏一丝线索。” 金玖送走三老太爷,便带上板儿和几名随从出了京城。这一天之内,他知道被舅舅出卖,若是寻常少年可能正在难过,可他却早已平稳了心情。一直在被人算计,一直在生生死死间生存,他的承受力早已超出常人。 这阵子金玖都是深居浅出,即使像这样出来,也是带上几个人,关键时刻,他不能不防。 可是很多事都是防不胜防的,他们一行刚刚出了京城,便遇到劫道的了。京城重地,很少能遇到光天化日下拦路抢劫的,可这事儿偏偏让金玖遇到了,如果不是他太幸运,那就是有人处心积虑。 这让金玖确定了一个事实,他被人家盯牢了,否则不会临时决定的事情,也会在路上被人算计。京城内不好下手,出了城就容易多了。 金玖身边的随从,跟着他的时间都还很短,但武功不弱。此处是官道,来往的人很多,双方一场酣战,对方眼见无法取胜,也不恋战,策马狂奔。 随从们正要去追,金玖叫住他们,此时此刻绝不能让随从们和自己分开,否则说不定他就会落入虎口,金大少的命如今更值钱了,稍不留神小命不保。 此时官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驴车,车马式是个老人,看到这边打起来,便想靠边躲闪,没想到那伙贼人急于逃走,快马加鞭如同疯了一般,老人慌不择路,反而挡在那群贼人前面,为首的贼人大怒,朝着老人就是一鞭子,老人一声惨叫,身子从驴车上飞了出去。贼人们并未停留,策马扬鞭,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祖父,您怎么了?” 见那老人躺在地上没有爬起来,金玖正想打发人过去看看,却见从驴车上钻出一个姑娘,哭着扑到老人身边。 “大少,那老爷子看来伤得不轻,咱们要不要看看?”板儿试探地问金玖,贼人刚走,谁也不敢保证这一老一少是真的无辜群众,还是假扮想要偷袭的。 “去看看吧。”无论是真是假,老人挨了一鞭子,金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无论如何,这老人是因他而伤。 金玖一马当先走到前面,到得近前,翻身下马,随从们立刻围在他身边。 老人须发皆白,风干桃核一样的老脸因为痛苦皱成一团,面色如纸,大口鲜血从嘴中流出。 “老人家,您伤到哪里了?”金玖关切问道,这老人的伤不似装的,而且看来伤得不轻。 老人想说话,嘴巴微微张开,却又是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 随从都是练家子,历来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通些医术,其中一个走过去给老人搭了下脉,又把手按到他的胸口试了下,默默站起来,对金玖摇摇头。 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被贼人狠狠地甩了一鞭子,又从驴车上飞出几丈远,这条老命显然不保了。 金玖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正想劝慰几句,眼睛却正与老人身边的少女对上。 那少女十二三岁,一身素淡衣裳却强掩绝色丽质,肤若凝脂,眉若远山,这时哭得如梨花带雨,看金玖的眼神里除了悲伤还有几丝怨恨。 “滚,你们这些贼人,是你们害了祖父!” 少女的单薄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一张丽颜有些泛红,却更加楚楚动人。 她明明误会了金玖,可随从们却不忍心喝斥她,眼前的丽人如同一块上好的水晶,让人舍不得对她狠下心肠。 老人又是一阵急喘,然后嘴巴动了动,少女连忙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可老人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蜷缩的双腿一蹬,人也没了气息。 “祖父,祖父啊,您别走啊,您......” 少女只哭了几句便扑倒在老人身上昏死过去,素色的衣裙沾上老人身上的血迹,如同洒上春红的碧波,轻幽中带了妩媚,美得令人心存怜惜。 一一一R1152 第六十章有位佳人,名唤梦旖 金玖回到高家庄时天已黄昏,太阳不再耀眼,把西边的天幕染成一片殷红。落日的余晕洒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如同披上一层胭脂色的轻纱。 林安儿就在这片胭脂色中跑来,脑门上都是汗水,小脸蛋红彤彤的,一双大眼睛却更显清澈。 “金哥哥,你回来啦!” 这两三年,除了逢年过节回娘家小住,林安儿还是第一次和金玖分开这么久。 金玖弯下身子,用手臂将她轻轻圈起,柔声道:“对不起。” 林安儿笑嘻嘻地摇摇头:“没事啦,我连根头发都没少。” “你好像瘦了些,在这里吃得不习惯吗?” 孔七的乳娘肖妈妈还在庄子里,义嫂的厨艺也很好,金玖对她们很信任,林安儿的饮食由她们打理,他一直都很放心。况且林安儿很好养活,小东西从不挑食,只要保证她吃饱喝足,外加零嘴儿不断就行了。 “没有啊,这阵子我每天都去林子里捉小松鼠,运动量大了,肉肉就少了,更结实啦。” 林安儿站着,金玖蹲着,她的眼睛从金玖的肩头越过去,看到不远处义嫂带了几个婆子抬了一个人向厢房走去。那人的衣衫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一看就知是女子的裙摆。 “咦,那是什么人啊,和你一起来的吗?” 金玖向那边看了一眼,淡淡道:“路上遇到的,她祖父被贼人重伤而亡,她悲伤过度晕了过去,我看她可怜,事情又是因我而起,便带她回来了。” 林安儿像大人一样点点头,又问:“你是说连同她祖父的尸身也带回庄子了吗?” 好可怕啊,这里有死人呢。 金玖揉揉她的小脑袋,微笑道:“哪能呢,我先把她祖父的尸身安置到义庄里,这两日再让人帮她下葬。等她醒来问问她家在何方,再送她回去。” “听起来她好可怜呢,我去看看她吧。” 林安儿从金玖的腋下钻出去,就想去看热闹。 金玖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这是在路上偶遇之人,谁也说不准是否可靠,你不要过去。” 林安儿嘟起小嘴,金玖从小被吓大的,杯弓蛇影,看谁都像是要害人的。 不去就不去,你总不能无事无刻全都盯着我吧。 不过金玖很快就不管她了,他去质问孔毓涵了。 老纸把媳妇托你照顾,你差点让她出事,不骂你还能骂谁! 林安儿倒也没有急着去看热闹,而是打发通晓医理的红线去看看,那姑娘和她祖父是因为金玖才出的事。 红线回来时告诉她,那位姑娘已经苏醒,只是哭得泪人儿一般。 “唉,那位姑娘真是可怜啊,前一刻还和祖父在一起,一转眼就已阴阳永隔,小姐啊,您不知道那位姑娘有多美,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杨柳风前摆,说话儿似莺声从花外来。” 红线边说边唱,找林安儿逗得笑个不停,红线姐是丫鬟中最漂亮的,从没听她赞过别人,连她都说美得像崔莺莺的,这要有多美啊。 林安儿险些出事,孔毓涵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得知金玖在路上遇到那对祖孙的事后,便主动揽上身。那位老人横死说起来和金玖也有关系,既然金玖想要给老人下葬,孔七自告奋勇,衍圣公孔氏家道渊源,操办这种事更是手到擒来。 那位绝色姑娘哭了两日,心情也便平稳许多。她姓杨,名梦旖。父母在年少时便已和离,父亲几年前补了江苏的官职,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父亲上任后不到三年便病故了,如今祖父年事已高,自知没有见孙女长得越发出挑,不想在这里误了她的亲事,便想送她回京城投奔生母,快到京城却遇到这场变故。 杨梦旖的外家姓路,孔毓涵派人前去路家打探,确有此事,路家一早也接到杨梦旖祖父的书函,同意让外孙女来外家居住。 只是令孔毓涵没想到的是,杨梦旖的母亲早已改嫁,如今竟是翰林院祭酒孙伯年的续弦夫人! 孙伯年和衍圣公府素有往来,这位孙夫人也常来孔府坐客,孔毓涵是认识她的,只是不是没想到杨梦旖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杨梦旖也算是世交之女,孔七对她便多了几分亲厚,这位姑娘不仅长得风华绝代,且知书达理极有才情,性格也很是温柔可人。 既然这位姑娘的身份已经查清,和要算计他的人沾不上一点关系,金玖这才放下心来。在带杨梦旖回到庄子之前,他一直在纠结,因此在孔毓涵没有查清她的身份之前,他都派人盯着杨梦旖,无论林安儿如何好奇,他也不让她靠近。 路家回复近日便来接杨梦旖回京城,但也要过了杨祖父头七。杨梦旖在高家庄只是借住,路家却还要等到头七后才来接她,显然对这个外孙女并不看重。 金玖带着林安儿来到厢房看望杨梦旖,自从杨梦旖住进高家庄,金玖还是第一次和她正式见面。 林安儿早就对这位传说中的大美人表示好奇了,杨梦旖只有十二岁,但举手投足全都恰到好处,一颦一笑已有倾国之风。 林安儿虽是美人坯子,但和杨梦旖相比,只是小小黄毛丫头一枚。 “杨姐姐你好美啊。”林安儿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了,活了两辈子,她最爱看美人,不论男女,但凡长得好看的,她都爱看。这年代的美女都是原装的,哇,原装的美女就是看着顺眼啊。 杨梦旖从小到大,时常被人赞美,但仍然有几分羞涩,柔声道:“金小姐过誊了。” “金小姐?我才不姓金,我姓林,林安儿。” 江南也有天下第一金的分号,杨梦旖在高家庄住了几日,早已知道那日路遇的少年就是天下第一金的宗子,林安儿与金玖同来,她便误以为林安儿是金玖的妹妹。 “是梦旖搞错了,还请林姑娘莫要怪罪。” 林安儿嘻嘻一笑,木事木事。 却见杨梦旖对着金玖深施一礼:“那日梦旖突遭横祸,误以为公子和那些贼人是一路的,当日口出不逊,还望公子恕罪,更要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说着,便欲跪倒嗑头,金玖本想扶起她,但男女有别,便示意林安儿将她搀了起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更何况令祖也是受我等连累,杨小姐可在这里安心住着,待到过了令祖头七再去京城不迟,万万不要客气,有何需要只管告诉义嫂。” 这里毕竟是女子住所,金玖并未多待,寒暄几句,便带着林安儿离开。 林安儿蹦蹦跳跳,金玖牵着她的小手,陪她去林子里捉小松鼠。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杨梦旖依然站在窗前,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难怪祖父要把她送来京城,江南虽然钟灵水秀,但京城才是物华天宝之地,凭她的姿色才情,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还没到京城,就已遇到金玖和孔毓涵这样出色的少年,杨梦旖的心已经飞了出去。 一一一R1152 第六十一章欺负小孩是不对的 天气晴好,阳光透过尚不够繁茂的树枝洒下来,斑斑驳驳,金玖脸上的表情也是忽明忽暗。 “金哥哥,你有心事啊?” 林安儿从树上跳下来,稳稳地站在金玖面前。金玖发现多日不见,小东西的轻身功夫更加精进了。 找个整日飞来飞去的媳妇倒是也不错,可惜她还太小。 “安儿,族中长辈提出金刚经的事了,他们说我没有金刚经,就不能名正言顺接管家族事务,我已请三老太爷到衙门打点,这几日去刑部牢房见司空星。” 从金玖说出金刚经三个字开始,林安儿的眼睛就瞪得溜圆,当金玖提到司空星,她连嘴也张大了。 “金哥哥,牢房里面据说挺危险的,我陪你一起去,让我来保护你。” 金玖在心里笑了,脸上却不动声色:“那里是牢房,不让小孩子进去的,金哥哥和三老太爷一起去,不会有事。” “不嘛不嘛,带我去吧,求求你了。” 55555,已经两三年没有见到爹爹了,眼前就有见爹爹的机会,可是却只能眼巴巴地不能去,林安儿快要哭出来了。 泪花在林安儿眼睛里打着转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没看错吧,就这么几句话,小东西竟然哭了。 想起林安儿的哭功,金玖有些怕怕,他已经十六岁,不用装傻,也不再是当年和林安儿比赛哭功的傻小子。 他用手指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金玖的手指纤长有力,骨节分明。 “安儿乖啦,你还小。这次又有三老太爷跟着一起去,金哥哥真的不方便带着你,等到下次找个机会。只是我们两个人时,我一定带你去,好不好?” 这个时候,西施、汤mm、梁gg,一系列伟大的卧底形像在林安儿脑海中闪烁,她知道她要向他们学习。不能真情流露! 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一个劲儿地往外流啊流。 “金哥哥,司空星没有偷金刚经,他真的没有偷。” “嗯。我一定会问个清楚,回来后告诉你,好不好,快别哭了,小孩子哭多了,长大后会变成泡泡眼,就像金鱼一样。” 金玖连哄带骗。总算把林安儿的泪水止住了,又陪着她捉了一会儿小松鼠,把林安儿哄得欢欢喜喜,这才下山。 至此,金玖已经可以肯定,林安儿对金刚经的事毫不知情。她是司空星的亲人。来到自己身边也只是想为司空星洗脱冤情。 司空星是偷王之王,他之前做下的案子。随便一个都够他吃上一辈子牢饭。但在子女眼中,父亲永远都是世上最好的好人,她当年只有五岁,宁可去给傻子做童养媳,也要千方百计救自己的父亲。 两日后,三老太爷派人带来消息,刑部那里已经打点了,让金玖速回京城。 金玖离开的这日,林安儿说什么也要跟着,金玖无奈,只好带着她一起走。他们正要出庄子,却见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停在外面,原来路家的人终于来接杨梦旖了。 “金哥哥,我猜杨姐姐的外家并不是很疼她啊,你看来接她的只是个下人。” 可不是嘛,看那下人的穿着打扮在府里地位应也不高,显然路家也是无法推托,这才随便派个人来接杨梦旖。 相比之下,同样父母双亡的林安儿真是幸福,林家每次来接她,要么是欧阳氏亲自前来,要么也是府中堂叔堂兄,丫鬟婆子更是每次十几个。 “小女孩不要这么八卦,不然长大后就像赵妈妈那么讨厌。” 林安儿吐吐舌头,咱别拿赵妈妈来做比较好不,你见过像我这么可爱的赵妈妈吗? 杨梦旖轻移莲步走到马车前,向着金玖和林安儿远远地施了一个礼,这时只见孔七牵着马走过来,林安儿明白了,孔七要亲自送杨梦旖去路家。 金玖把林安儿的小脑袋扳过来,轻声道:“这下你放心了,有孔七公子亲自送她回去,她外家那些亲戚也会高看她一眼,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只是想不到孔七竟然如此怜香惜玉啊,金玖不由得失笑。 从高家庄到京城的路上,面对金玖嫌弃的眼神,林安儿不停地发誓。 “你要相信我,我们是搭档啊,你去刑部时我肯定不会跟踪的。” “我保证做一个特别听话的童养媳,现在是,长大也是。” “你让我站着,我决不会坐着。” 金玖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说的这些话,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林安儿连死的心都有了,她这样一枚可爱得不能再可爱的俏萝莉,什么时候在金玖心里变成说谎的人了! “金哥哥,只要回到京城后你不把我关起来,我愿意把膝盖送给你。” 金玖看看她那藏在罗裙下的膝盖,忍不住莞尔:“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不用再把膝盖单独割下来了。” 这话闻起来怎么有股贱贱的味道? 林安儿吸吸鼻子,自己只是童养媳而已,又没有卖给他,她敢保证,当年林家除了通常的聘礼之外,肯定没有另外加价,林家也不缺卖女儿的银子。 “你只能在家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我从刑部回来后,就把你再送回高家庄。你若是不答应,那现在咱们就往回返。” 唉,能不答应吗?虽然这个条件太没人权,太过苛刻,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爹爹的消息,林安儿忍了! 自从被“治愈”后,金玖也只是礼节性的回金家老宅见过金老太太和两位亲叔叔,没有过多停留,也没回金满园。 如今他住的地方是父母留给他的一处宅子,这里位于城东,金玖在京城的房产不只这一处,他独独挑中这里,是因为这里距天下第一金的总号最近。 这里只是两进宅子,远不如金家老宅。宅子多年没有人住,金玖住进来后也未做整顿,现在初夏时节,院子里却还是一片冷清。 林安儿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除了板儿和金玖的随从以外,竟没有一个下人!连厨子也没有。 因为是林安儿突击性死缠烂打才跟着一起回来,所以她也只带着红豆一个丫鬟。 金玖若是想让她在这里长住,一定会让板儿通知其他丫鬟跟过来,眼下这样子,分明就是想用最快速度把她打发掉。 这里地方小,房间有限,金玖让板儿和红豆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林安儿暂住。 “这房子空置多年,四处简陋,左右就是这么一两日,你委屈一下。” “你什么时候去刑部啊?” 林安儿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这个。 “明日就去,我去前会让人把你关起来好好看管。” 关起来?看管? 看来这一路上的表决心都是对牛弹琴。 欺负小孩是不对的! 一一一() ps:过渡即将过去,忍忍。R655 第六十二章即将在牢宠中渡过的童年一更 这几天更新不多,今天双更,特此证明十三的节操还在...... 一一一 金玖和三老太爷去了刑部牢房,临走前果真把林安儿的房门紧锁,更让林安儿气愤的是,他竟然连窗户上都加了锁。 任你会飞还是会跳,被锁在笼子里你都是折翼的小天使。 林安儿嘟着粉嫩的小嘴,一个成长中的小飞侠,竟被人软禁了!林安儿吐血内伤,无限凄凉! 好在禁锢的时间并不太长,金玖很快便回来了。 听到锁头咔嚓的响声,林安儿迫不及待飞到门口,金玖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一张写满期待的小脸。 “爹......司空星怎样了?” 金玖的脸上罩着寒霜,看了一眼屋内的红豆,道:“出去!” 屋子里只有他和林安儿两个人了,他把房门从身后掩好,弯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和林安儿平行。 “你听着,除了我以外,以后再不允许当着任何人的面提起司空星。” 林安儿蹙起眉头,不再装傻的金玖一点也不好玩了,动不动就给她立规矩,这还能不能快乐玩耍了! “不用你管!”林安儿原本想要甩个愤怒的表情给他,但想到还要打探爹爹的消息,于是她很没骨气地软了下来,“金哥哥,现在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了,你快说说,司空星怎样了?” 金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直起身子,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下,淡淡道:“他身子硬朗,精神也好,你不用担心。” 金玖每说一句,林安儿脸上的笑容便增加一分,即使她有些演技,但八岁的孩子喜怒哀乐还是全都写到了脸上。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有个又美丽又可爱的童养媳?” 金玖皱眉:“我告诉他这些做甚?” 话外音: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个神经病啊! 林安儿在金玖的眼睛里看到了嫌弃,像是嫌弃她拉低了他的智商。 不过林安儿不在乎,只要知道爹爹平安,她就很开心了,被人嫌弃又怎么样,何况这人还是金玖。 “嘻嘻,不告诉就不告诉嘛,爹......司空星还说啥啦,有没有告诉你,金刚经不关他的事?” 金玖摇头,眼神有些涣散,带了几分茫然:“没有,他什么都不说,从始至终紧闭双唇,我许他黄金千两,许他自由,可到后来,他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这人真是个硬骨头,难怪铁鹰审了他几年,也没从他口中撬出一个字。” 不知不觉,林安儿眼中已盈了泪水:“他什么都不肯说,这些年一定吃尽苦头,严刑逼供,上老虎凳,辣椒水......” 金玖的神思重又回到林安儿身上,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心里不忍,双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林安儿抱到自己膝上。 “傻孩子,牢房里的犯人也分三六九等,像司空星这样的大盗,不论牢头还是犯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铁鹰是名捕,绝不会做出屈打成招的事,你放心吧。” 是啊,还有哥哥呢,哥哥现在跟在铁鹰身边,做了半个徒弟,铁鹰看在哥哥面子上,也不会让人为难爹爹的。 林安儿发现她的脑子有些不够使,比如说这件事吧,她竟然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哥哥肯定一开始就想到了,他跟着铁鹰,恐怕有一半原因也是想让爹爹在牢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和爹爹哥哥比起来,一家人里,只有她是最没用的。这些年在金家,虽然要和那些讨厌的人打交道,但她也没有吃苦,相反,锦衣玉食,过得很舒服。 如今想起来,哥哥派她来做卧底,反倒像是找个稳妥的地方,让她来享福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金玖解下林安儿别在衣裳上的帕子,为她擦去眼泪,轻声道:“当年在红叶林中遇到你,咱们就绑在了一起,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娘子,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金玖的声音很低,但字字句句都钻进林安儿的小心窝子里。这几年在金家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早已是一根绳上的小强。 “金哥哥,只要你做了族长,查明真相,就能还我......司空星清白,到那时我就走了,你就娶个和你年龄相当的媳妇,不用养我一辈子,林家那里我会想办法安排的,保证不让他们给你找麻烦。” 这番话刚刚说完,林安儿就发现金玖的眼神变了,变得像要......像要宰了她! 于是她从金玖膝上跳下来,果断遁走! 事实上,金玖真的被她气得不轻,方才的柔情蜜意全都没了。 原来你帮我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并非是为了和我富贵吉祥过一生,而是想要利用我还你爹清白,这也罢了,你竟然还想过河拆桥! 金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他虽比普通少年要沉稳,但他毕竟只有十六岁,少年人年少气盛,他也不例外。 林安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她知道金玖在摔东西。认识金玖三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林安儿逃到屋檐上没敢下来,直到晚饭时分,她还坐在屋顶上吹风。 “小姐啊,大少说他已经不生气了,您快点下来吧。” 红豆搬了梯子,爬了上来。 林安儿咬着嘴唇,金玖为什么自己不来呢,打发红豆过来,这算什么事啊。 红豆再劝,林安儿索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了。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金玖站在房檐下面。 “你要么现在下来,要么就在上面待一晚上,夜里有风,你发烧感冒喝药汤子别嫌苦。” 话说林安儿是最怕吃药的,以往每次生病,吃药比生病令她更痛苦。 “我可以下去,你不要冲我发火。”其实金玖方才也没有对她发火。 “我不发火,你下来吧。” 金玖说这句话时,脸上还诡异地笑了笑,可惜夜幕降临,林安儿已经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若是看到了,打死她也不会跳下来。 于是林安儿上当了,就在她从房上跳下来落地那一刹那,就被金玖抱到怀里,然后硬逼着她吃了几块点心,塞进马车连夜送回了高家庄! 他们回到高家庄时已是深夜,孔毓涵送杨梦旖回京城还没有回来,林安儿连个帮着救命的人都没有。 “你是要把我继续软禁吗?” “嗯。” “软禁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长大能圆房时,就放你出来。” “这样不行的,我娘家肯定会找我!” “我会想办法,你只需老老实实不要乱跑就行了。” “你说话不算数,以前你说等你把京城的事情料理完了,就能接我回去的。” 金玖的脸冷得像一块冰:“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在骗我!” “可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骗你的,你也没有生气啊。”她这个林安儿一出现,金大少就知道她是假的,再说两人早就击掌结盟了,三年了,他现在反而说她骗他,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金玖靠近她,几乎鼻子贴到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你骗我说你是林安儿,我不在乎,可你骗我不当我娘子,这不行!” 金玖说完就走了,林安儿一头雾水。 林安儿是骗,他的娘子也是骗,这不是一码事吗?有什么区别吗? 金玖装了六年傻子,他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前世有很多演员都是这样,他们往往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中分不清自我。 金玖一定也是这样。 他真的傻了。 直到金玖离开高家庄,两个人谁也没理谁。 林安儿知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倾刻之间,江湖上很多传闻涌上心头:神行太保的娘子被闺蜜爆出婚前暗恋的事而被夫君甩飞;京城名激对她包*的小鸭子泄露了自己身家而被暴尸;一代状王告诉兄弟他收黑钱的事而被砍头...... 江湖有云:言多必失! 江湖有云:沉默是金! 林安儿懊恼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她千不该万不该真的把金玖当成自己人,更不应该好心和他说起加娶媳妇的事。 可如今大错铸成,金玖要用这个乍看温馨实则冷酷的高家庄把她禁锢。 林安儿一边哀悼自己即将在牢笼中渡过的童年,一边眼巴巴看着金玖出了庄子。 她刚想到林子里捉只小松鼠陪她一起哀悼,就见到金玖贴身书僮板儿又返了回来。 “大少说了,要取小姐一绺头发带在身边。” 林安儿还没有明白过来,红豆已经眉飞色舞,八卦气焰高涨! “大少舍不得离开小姐,每日对着小姐的青丝睹物思人。” 林安儿撇嘴,红豆姑娘你是折子戏看多了,神经了吧! 果然,板儿又接着说了:“大少还说,若是小姐问起,就让板儿转告您,他要把您的秀发给一个人看,说不定那人看到小姐的秀发就会开口说话了。” 泥媒啊! 林安儿彻底明白了,金玖把她当作人质,用她来威胁爹爹。 你敢不说出金刚经的下落,老纸先是剪掉你闺女的头发,接着就剪她脑袋! 一一一R1152 第六十三章请安二更 暂且不提林安儿独自一人在高家庄扎小人画圈圈,单说快要气炸肺的金玖。 板儿也还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服侍金玖也不过两三个月,对金大少的脾气还不能融汇贯通。 可怜的他举着一绺子细了巴几的小头发回来了。 “大少,这是小姐的头发。” “她主动剪的?” “不是,是红豆姐给剪的。” “那你拿着做甚?” “交给您啊。” “这是大少奶奶的头发,你也敢用手拿?你不会用帕子包起来啊!” 板儿差点哭了,大少和媳妇呕气,他招谁惹谁了,他做错什么了。 金玖满脸不悦,拿过那绺头发越看越气,索性用清水和香胰子洗了,放到太阳底下晾干,把鼻子凑过去闻闻,嗯,这才没有板儿那只臭手的味道了。 板儿躲在一旁偷眼旁观,都说大少的傻病好了,可依他看来,这一点也没好啊,正常人谁会做这样的事啊。 金玖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回到京城也就差不多不生气了。自己都是大人了,和个小女娃计较什么,她不就是想过河拆桥吗?把桥看好,不让她拆了就行了。 左右就是个几岁的孩子,她还能有多大的本事。 林安儿还小,只是不懂事而已,并不知道夫妻是一生一世的事,所以她才会有这些鬼主意,府里先前请的那位李嬷嬷又不会教育,等到忙完这阵子,他亲自教导她。 金玖似乎看到若干年后小娇妻长成柔情似水的大姑娘,偎依在自己身边的情景。于是年方十六岁的小骚年耳朵根都红了。 他当然不会把这绺头发拿到司空星面前,自家媳妇的头发哪能给别的男人看啊,谁知道司空星是不是真的是林安儿的爹呢,老奸巨滑的偷王之王骗个小女孩那还不容易? 不过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林安儿的,就让她以为自己是人质好了,看她以后还敢不听话,哼哼! 也不知道金老太太许给了什么好处,金家那几位老不休就是嘴硬,咬住金刚经不松口。 三老太爷如今已正式站到金玖这队,他站过来了,四老太爷当然也站过来了。 他们虽然不是金家辈分最高的,但却是金老太爷的亲兄弟,金炳文的亲叔叔,金玖的亲叔公,单凭这三条中随便一条,就是那几位老不休比不上的,他们顶多算是金老太爷的族叔而已。 金老太太这阵子没少了折腾,其实她老人家这些年就没闲着,眼下得知被金玖骗了这么多年,那更是铁下心肠捣腾。 这阵子大半个京城都在谈论一件奇事,那就是金大少由万年傻变回聪明娃。可谈论归谈论,除了金家人以外,还真没人怀疑金玖是装傻。为什么呢?因为传说中是衍圣公府的七公子出手相助,请来神医为金大少诊病的。 在世人眼中,衍圣公府就是神仙洞府,别说是傻子变聪明,就是点石成金也未尝不可啊。 当然,如皓月当空的孔府视金钱如粪土,是不会去做点石成金这样的俗事的。 骁勇伯府林家也得了消息,只是不知真假。按理说金玖是自家女婿,如今病好了,就应到岳家登门请安的,毕竟林家女儿“下嫁”给金家也已多年,我们没嫌弃你是傻子,可你如今病好了还不懂事那就是混帐了。 金玖非但不傻,还要比同龄人聪明几分,他自是知道应去趟林家,可是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若此时到骁勇伯府,势必会被人认为他想借助岳家之力同祖母争夺产业,林钧去世后,林家的圣宠已大不如前,若因此事再被那些御史参奏,他便连累了林家。 “玖哥儿,你为何一直未去骁勇伯府请安,如今之事,若能得到伯府支持,则事半功倍啊。” 金玖还没有想出两全其美之法,三老太爷却已提出来了。 “三叔公,于情于理,侄孙都应到骁勇伯府给长辈们请安,只是......” “只是你不想被人说成是依靠岳家欺负自家人的无能小人,可对否?”没等他说完,三老太爷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金玖默然点头,沉吟道:“这是金家的事,无须让林家卷进来,三叔公请放心,侄孙一定能处理好。” 三老太爷有些不悦,沉声道:“大丈夫要知道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林家小姐既非继室又非侍妾,而是堂堂正妻,你若成为族长,她日后便是掌家夫人,在族中地位岂非是你如今的祖母可能相比?金家是你的,也是她的,林家是你的岳家,在此事上不能袖手旁观。” 金玖的脸色微变,在他心里,委实不想让林安儿卷进来。 见他默不作声,三老太爷放缓口气,语重心长:“玖哥儿啊,三叔公也年轻过,自是明白年轻人都有傲气,不想依靠岳家,想靠一己之力成京大事。可眼下之事摆在那里,金刚经是何物,列祖列宗的祖训供在祠堂之内,上面写得分明,别说是三亲六故,就是闹到官府,咱们也难操胜券啊。” 金玖抬起头,看着窗外,许久才道:“三叔公,您容我再想一想。” ...... 别说是金家,就连宫中的皇子也要依靠外戚,否则为何要讲究门当户对。 金玖原本还有外家,可舅舅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他,如今他能仰仗的就只有岳家骁勇伯府了。 金玖除了不想连累林家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林安儿的身份。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此林安儿非彼林安儿,他宁可把林安儿藏到庄子里保护起来,也不肯让她回娘家暂住,就是不想她被林家识破。 因此,他才对林家敬而远之。 可眼下的事,即使他不想得到林家支持,林家怕是正在怪罪他吧,真若是那样,林家说不定就会找个理由来接林安儿回娘家,金玖打心眼儿里不想让林安儿离开。 想到这里,金玖不再犹豫,当下让人备了厚礼,自己亲自登门,到骁勇伯府请安。 自幼订亲,这还是他第一次去林家,当年林安儿过门时,他已经“傻了”,当然也就没有去林家。 林钧不在,陪在太夫人身边的是骁勇伯夫人欧阳氏和林安儿的叔叔林镇,以及林镇的正妻冯氏。 林镇见过金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里暗自称奇。 在金家见过的傻小子,几年不见,竟出落得长身玉立,丰神俊朗,若非出身商户,单凭这副模样,做林家女婿绰绰有余。 老太君还是第一次见金玖,虽说之前对金家种种甚是不满,可看着眼前的美少年,老太君心里的不快便少了大半。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颜控还是很多的,至少林家这几位全都是。 得知金玖治愈的消息后,林家也派人打探过,得知如今金家上下对金玖颇多非议,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闲话都是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女们传出来的,无非就是金玖骗了金家所有人,眼下又大逆不道,欺负祖母孤儿寡母。 眼前的金玖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目光清澈,全无传闻中的狡诈,更何况他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 “安儿为何没有跟你一起来?”老太君问道,林安儿并非是她的亲孙女,但这孩子活泼可爱,又得皇后另眼相看,她老人家便对林安儿多了几分看重。 “回太夫人,孙婿家中有些琐事,想来并非短时内能处理妥当。孙婿便自作主张,让安儿到庄子里暂住,一来那里空气清爽,正可避暑;二来她年纪尚幼,孙婿不想因家事令她不安。” 太夫人微笑点头:“你这孩子倒是考虑得周全,尚未圆房便已知维护妻房,着实是个好孩子。” 太夫人想了想,对欧阳氏道:“你去把他岳父书房里的那枚镇纸取来,给他做见面礼吧。” 林钧无子,当年虽因袭爵之事而没让族中子弟过继他的香火,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林家自会给林安儿备下丰厚嫁妆,林钧名下其他财产却要留给日后过继来的儿子。 但不论何时,林安儿都是林钧嫡长女的身份,她的夫君亦是林家娇客。 一一一一一一 十三这阵比较忙,好多朋友没有感谢,这里一起谢过。 感谢蔷薇鱼塘 财神钱罐! 感谢清蒸鳜鱼 、蓝莲火 、無人傾訴 、蔷薇鱼塘 的桃花扇! 感谢那年秋天的细雨 、刺微 、风行水云间、小艾MM 、盛世如莲 、酹月air 、枕头控怎么了、张满心 的香囊! 感谢最遥远的事 、屋顶上的雪 、黑嫂 、横断江山四位朋友的腊梅,寒冬腊月,很温暖啊。 感谢蔷薇鱼塘 、桑提儿 、十七日猫空 、心渔 、黑嫂 、格格它娘 、锦瑟瑟 、木圣玥 、竹苑青青 、鱼香蹂丝 、李宝姝 、宋御 、吴俞11、片片粉 、最遥远的事 、书友121023200723264 、苏莫茗 、0拈香一朵0 、爱新觉罗.度 的平安符! 上架已经一周了,和天气一样,有点点冷啊,不过十三会努力的,大家不要嫌弃十三啊。R1152 第六十四章无神论者遇到神仙姐姐 转眼间已是盛夏,京城应已很是炎热。高家庄依山而建,草木繁多,在这炎炎盛夏却有难得的清凉。 林安儿舒服地坐在树杈上嗑瓜子,一枚瓜子皮刚巧落到树底下那人手中的书上。 孔毓涵不满地抬起头抗议:“哎,金大少......奶奶,你不知道乱丢瓜子皮和妨碍别人读书都是很没有公德心的吗?” 林安儿勾起小嘴角贼兮兮地笑了:“别找理由了,我知道你根本看不进书去。” “哪有。” “切,我吃苹果时你就在看这一页,现在我已经开始嗑瓜子了,你还在看这一页,还说你在看书,我才不信呢。” 孔七索性合上书本,这小东西长了一双贼眼,坐在树上都能看得这么清楚。 “你不去捉松鼠了?” 林安儿撇嘴,自从把杨梦旖送走后,孔七公子就一直是梦游状态。 “小松鼠呢,本侠女已经捉了五只了,四只放回山林,还有一只养在我的香闺里,这是整个庄子都知道的大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孔七狂汗,他还真不知道。 好在金玖这些日子没有回来,否则小东西跑到金玖面前说三道四,他这张帅脸就丢尽了。 “本公子用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闲事。话说你家夫君貌似好久没派人给你送东西了,说不定在京城讨了小老婆了。” 林安儿把存在手心里的一把瓜子皮全都朝着孔七的脑袋散了下去。 “这一招叫做天女散花,专治无耻小人。” 孔毓涵边躲边骂,堂堂孔氏子孙在这黄毛丫头口中竟变成无耻小人了,列祖列宗在上,孙儿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家夫君虽然懒得理你。可却给我来信了,你要不要听听?” “切,信是要看的,哪有用来听的?没文化。” “唉,别人是看,你只能听了,别忘了你连一部三字经都背不下来。识字有限。当然要听啦。” 林安儿安抚下小心口,不生气,咱不生气。 “那你说吧。本侠女洗耳恭听。” “你家夫君拜托我这位京城才子,监督你的课业。” 话说前不久,金玖找了位老阿姨来到高家庄,负责教导林安儿学习琴棋书画。据说这位老阿姨是明氏的手帕交。家道中落,这才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做西席。 林安儿学得并不用心。想来是有人偷偷告诉了金玖,他才让孔毓涵盯着她的。 林安儿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据说那位杨梦旖刚到京城两三个月,便有了名气。唉,先天条件羡慕不来,后天更是了不起。人家是绝代佳人。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怪孔毓涵神不守舍。十有*在想着她呢。 “孔七哥哥,你是不是看上杨姐姐啦?” 孔毓涵瞪她一眼:“粗俗,杨小姐神仙般的人物,哪能如此亵渎。” 噗! 神仙般的人物?神仙姐姐? 林安儿表示她是无神论者,记忆中的那一世,自己是个替身演员,她看多了女神背后的真面目。 林安儿觉得很无聊,并非她嫉妒别人是神仙姐姐,而是惊才绝艳的孔七公子竟然向着脑残粉方向发展,这让她很不快乐。 她从树上跳下来,向着山下跑去,她竟可去找老阿姨上课,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孔七变成脑残。 老阿姨姓秦,其实并不太老,她和明氏差不多的年纪,先夫是七品官,秦夫人做过县令太太。 “秦夫人午安。” 秦夫人正在看书,看到林安儿站在门口,小脑门上挂着汗珠子,她不由莞尔,指指几上的白瓷盆,微笑道:“那里有冰镇雪梨,你吃上几块消消暑。” 两块梨子下肚,林安儿周身舒坦,笑咪咪地问道:“秦夫人,我有个问题。” “说来听听。”秦夫人和李嬷嬷的区别在于,前者即使生气也是温文而雅,而后者则是典型的更年期妇女。 “有一位大好青年,可如今得了相思病,我该如何惩救他呢?” 秦夫人不动声色,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那是常见病,不用惩救。” 林安儿似懂非懂,不过她很快就决定不在这种无聊事上浪费时间。 “秦夫人,京城近日出了一位绝代佳人外加才女,名气很大的,您可听说了?” 秦夫人合上手中书册,正色道:“皇后万凰之首,母仪天下,待字闺中之时也并无名气,令堂忠烈夫人随夫出征,节烈动天,在她金钗之年恐怕京中无人识得。” 好吧,林安儿承认这位秦夫人才是真正的才女,她对杨梦旖只字未提,却硬生生把神仙姐姐给踩到了脚底下。 “内什么,秦夫人,我要向您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骂人不带脏字。” 额...... 林安儿的小脑袋真的没有想到,几日后,她碎碎念的那位神仙姐姐便让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信当然不是给她的,而是写给孔毓涵的。 林安儿眼睁睁看着孔毓涵脸上荡起一抹潮红,看完信后更是双眼冒光。 “孔七哥哥,杨姐姐给你写情书啦?” “小丫头一边玩去。” 林安儿虽然八卦,可也没有打听别人*的爱好,她滚到一边玩去了。 孔毓涵却没有停留,而是离开了高家庄,他要回家,挑选一件曾祖父用过的物事,送给杨梦旖。 杨梦旖在信上说,她自幼便仰慕孔氏圣人遗风,可惜身为女子,不能金榜题风入翰林院研究学问,然...... 孔毓涵的高祖父,是孔氏近代最杰出的人物,一代帝师崔如晦便是他的弟子。 回到家里,便一头钻进高祖父曾经用过的书房,这里若无老太君的许可不得入内,但孔毓涵却与众不同,谁让他是这一代的老幺,老太君最疼爱的重孙子呢。 杨梦旖是女子,普通的文房四宝并不适合她,孔毓涵四下翻找,忽然记起来小时候在这里见过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对黄杨木刻腊梅纹镇纸。 这对镇纸曾祖用了很多年,上面有他亲刻的“知昧斋主人”五个字,知昧斋便是曾祖的书斋名字。 腊梅是曾祖最喜欢的花卉,曾祖最爱腊梅风骨,把这个送给杨梦旖,最是相得益彰。 孔毓涵将镇纸用锦盒装好,原想自己亲自将此物送去路府,又恐唐突佳人,便派了侍墨和肖妈妈一起前往。 孔家的两个人并没有直接去路府,依照主人的叮嘱,将杨梦旖约了出来,把这份礼物交到她本人手上。 回到自己的闺房,杨梦旖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打开锦盒,方才在孔家两名下人面前的矜持荡然无存。 自从给孔毓涵送去书信,她便一直在等待。来到京城几个月,她常常参加各种文会,公子哥倒是认识了几个,但那些人的出身和孔七公子是无法相比的。 继父国子监祭酒孙伯年下个月四十大寿。她来到京城才知道,母亲路氏嫁给继父做填房之前,孙伯年和亡妻另有一位嫡长女,路氏婚后又为孙伯年生下两名嫡子和一名嫡女。因而她这个继女,想要博取孙伯年的欢心甚是困难。 路氏虽是生母,却在她一岁时就已和离,对她远不如后来的子女亲厚。明知她在外家要看舅母们的脸色度日,却只字不提接她来孙府的事。 没有娘家支持,杨梦旖即使是色艺双绝,单凭一己之力,在这绮罗富贵的京城里,若想有一门好亲事也只是妄想。 因此,她必须要博得继父的青睐。 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但就连那些皇子们都不会对他等闲视之。而她的生父只是江南一介县令,又已故去多年。 国子监祭酒之女,远远要比已故县令之女更加高贵。 孙伯年下个月四十大寿,杨梦旖打定主意要在这个时候令继父对她瓜目相看。 为了寿礼她费尽心思,却始终没有如意的。 生父没有留下什么产业,祖父身体不好,爷孙俩这些年已经用光生父做官多年的积蓄。住在外家,每月能拿到的月例银子有限,名贵的礼品她也买不起。 更何况,孙伯年的学生遍布各部,逢他寿辰,送来的贺礼必定琳琅满目,即使再名贵的礼品也难以出众。 与其送一份不能引人注目的贵礼,还不如送一件虽不名贵,却与众不同的东西。 衍圣公府一定有这样的东西。 事实证明,孔七公子的确有眼光,这对镇纸当真是令杨梦旖万分满意。 孙伯年是国子监祭酒,掌管着天下读书人的事,而几代之前衍圣公使用的镇纸就是送给他的最好礼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感谢565887712345、紫罗兰中秋、ae、青青小蛇蛇、投出的宝贵的粉红票票! 这本书还不是很肥,所以人气也不够多,这是收获粉红票的第一个月(只有十天),十三偷偷地开心了一把。 亲们,别客气,有啥好东西一起砸过来吧。 喵~~~()R655 第六十五章阳光下的少年 距离中秋还有两个月,金玖还记得,三年前的中秋节后不久,林安儿便出现在红叶林中。 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小丫头又长高了吗? 此时他正在城东的玉器行,这是母亲留给他的产业之一。玉器行的窗外便有两棵梧桐树,硕大的叶片密密匝匝。 金玖还记得刚来时,她骗着他写了好多梧桐叶子,过来却再也没见她再写过。 想到了梧桐叶子,金玖便想起了林安儿常去的张记铁匠铺。 玉器行和张记铁匠铺只隔了两条街,金玖远远地站在街角,看向那间铁匠铺。 三年来,林安儿总计来过这里十五次,有八次回到府里没精打采,还有七次都是喜气洋洋,高兴得快要飞起来。 铁匠铺是六扇门的地方,司空星一直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他的消息不会令林安儿有这样的反应,让她时而兴奋时而伤心的,应该不是司空星,而是写在梧桐叶子上的哥哥。 他见过她的哥哥,那个在桃然亭把他引到红叶林中的少年,应该就是她的哥哥。 金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想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林安儿的真实身份。 哪怕是司空星和她的哥哥,也不能。 金玖又看到那个少年,他从铁匠铺走出来,眼睛不经意地望向街角,他也看到了金玖。 和三年前初见时相比,少年的身材更加高大强壮,已和金玖差不多高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的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青布衫子,可整个人就像是早上初升的太阳,英气勃勃。 司空天野认出了金玖。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更何况这个人是金玖。 “金玖?” “对。” “你没带你的富贵鸟。” “姑娘鸟嫌富贵鸟叫得难听,把它放生了。” 司空天野笑了。金玖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如同一道阳光绽放在午后的街头。 司空天野没有再说话,他从金玖身边擦肩而过,阳光洒在他的衣衫上,亮得耀眼。 金玖看着他的背影,忽道:“你要带走她吗?” 司空天野闻言停住了脚步,但也只是一刹那,他便很快消失在街角转弯处。 金玖在原地伫立良久,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不仅是阳光,还有......威压。 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却让人感到了威压。 金玖忽然有了想把林安儿永远藏起来的冲动,他不想让林安儿看到这个人,哪怕这是她的哥哥。 “大少,方才的少年对您可有危险?” 一直远远跟着他的两名随从走过来问道,他们都是练家子,那个少年身上的气势太强,他们本能的想到了危险。 金玖摇摇头:“故人而已。” 这里是六扇门的地方,金玖不想被人注意,他和随从们拉开距离,迅速离开了这 里。 “大少,可是要回城西吗?” “不,准备马匹,去高家庄。” 司空天野既然能随便出入张记铁匠铺,他和六扇门必有瓜葛,想要打探出林安儿的下落轻而易举。 这个时候,金玖不想出任何差错。 翻身上马,金玖忽道:“先到采芝堂。” 林安儿最喜欢采芝堂的糕饼,尤其是莲蓉馅的。 莲蓉馅的糕饼没有现成的,还要等上大半个时辰才能出炉,伙计把金玖请到二楼雅阁小坐。 采芝堂在京城已有百年历史,楼下是外卖,楼上另有雅阁。雅阁用盆景和花卉隔开,四周悬挂着名人字画,布置得极是雅致,配上采芝堂精致茶点,这里便成了京城有名的文会之地。大成民风开化,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也常来此小坐,点上几碟小点,要上一壶香茶,闺中蜜友们坐在这里聊聊天,也是一件乐事。 金玖找了个临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雨前,眼睛看向窗外。 隔壁传来女子的窃窃私语,金玖虽没有打算去听,但还是有几句飘进他的耳朵。 “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而已,装得哪门子清高,我兄长不嫌弃她出身低微,她竟然不乐意。” “左右不过就是长得出挑些,就想着攀个高枝做凤凰,这种女子不理她就是,五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哪能不气呢,她和我们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偏生我哥就是看上她了。” “行啦,五姐姐,你是路家嫡孙小姐,不必为个拖油瓶生气。” “拖油瓶?哼,她倒是想当拖油瓶,我那姑母压根儿没想接她过去,孙家什么样的门第,我那两位表姐妹眼里可揉不进沙子,姑母原本夹在中间就难做,若再让这个小狐媚子住进去,那就家宅不宁了。” 金玖皱皱眉,这些深宅大院内的女子整日无所事事,嚼舌根子,这次回高家庄,一定要叮嘱秦夫人,要好好教导林安儿,万不可让自家媳妇长大后也如此势利。 想到林安儿,便又想起方才见过的阳光般的少年,金玖坐不住了,恨不得快些回到高家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知道世上还有比亲情更宝贵的东西。 没人比他更了解林安儿的性子,只要她不乐意的事,谁也不能逼她去做,那少年是她哥哥,她若不想离开,做哥哥的自是舍不得把她绑走。 这里一个轻柔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真是巧,在这里遇到表姐。” “哼。”金玖能想像中那女子定是把头昂起,用眼角的余光表达她的轻蔑。 果然,这位表姐开口了:“杨表妹真是爱出风头,在哪里都能遇到你,又是来参加文会的吗?我在这里怎么没有看到一位京城名士,登徒浪子倒是看到不少。” 这时正是午后,雅阁的客人并不多,且多为女客,男子包括金玖也不过两三位。 金玖心里不悦,这是哪家的势利小姐,你们表姐妹斗嘴也就罢了,一竿子打了一船人,自己好端端躺枪变成登徒浪子了。 金玖不快地转过脸,隔着几盆兰花望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这般牙尖嘴利。 这一看不要紧,金玖的眼睛和一个人正好对上。 杨梦旖! 但凡是男人,遇到位绝色姑娘都会记的,金玖这样的“有妇之夫”也不例外,更何况他和孔七一样,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两三个月不见,杨梦旖出落得更加水灵,同在高家庄时的我见犹怜相比,此时的杨梦旖宛若一朵亭亭白莲,淡雅中透出妩媚,身上是件淡紫色茜雪纱褙子,下边系着月白色百褶裙,就是这么一袭素净的衣衫,就把这雅阁之内衣着华贵的闺秀们全都比了下去。 看到杨梦旖看向他,金玖连忙把眼光错开,想不到方才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竟是杨梦旖。 杨梦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金玖,虽然隔了几盆兰花,自己又要面对并不友善的表姐,杨梦旖还是没有忘记给金玖送上一朵羞涩又惊喜的笑容。 “表姐错怪梦旖了,梦旖只是从这里路过,想给外婆选上几样点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表姐。” 杨梦旖显然平日里常受这位表姐欺负,此时的声音听上去楚楚可怜,隐隐地带了哭腔。 “行了,祖母没在这里,我也不是四哥,你不必装腔作势。” “表姐想来是误会梦旖了,梦旖和表姐一样,只想为外婆尽孝,别无非分之想。” 金玖记起来,杨梦旖的外家姓路,这位表姐想来是她舅家的女儿。明明是姑表亲戚,那位表姐对她却似有仇似的。 金玖和孔七不同,他自幼便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人也更深,更远。 事出必有因,就像金明珠憎恨林安儿吧,那是因为林安儿处处和金明珠作对,还揍过她,所以这对姑姑和侄媳妇才成了死对头。 一个巴掌拍不响,路表姐看不上杨梦旖,除了嫉妒她长得美,恐怕还有些别的。 金玖想到此处,吩咐板儿结帐,他站起身来,没有再看隔壁一眼,直接到楼下取了糕饭,便骑马出城了。 看着金玖离去,杨梦旖有些失落。 她原本以为,看到表姐这样嚣张跋扈,无理取闹,金玖最起码也会走过来帮她解围,没想到这位曾经出银子帮她安葬祖父的金大少,竟然对她这位绝代佳人没有多看一眼,闪得比兔子都快。 杨梦旖平素里常和那些风|流才子们接触,以为如金玖这样富贵多金又貌美如花的高富帅都是怜香惜玉,能为美人出头的。 事实是,她太不了解金玖了。 能用钱搞定的事情,金大少绝不会多动一点心思,多费一丝力气,所以他才掏钱让孔七去给杨祖父办丧事,这和怜香惜玉根本沾不上边儿,只是因为杨祖父的死和他也有关系。 而为美人出头的事,他长这么大都没做过,也不打算去做,更何况这事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又没有银子可赚,这样的事情金大少是不做的。 这就是奸商。 一一一一一一 二月一号开始十三就要双更了,等着我。R1152 第六十六章秘密分享 大树底下系着绳床,绳床用藤麻编成,模样有趣,金玖还是头一回见到。林安儿正躺在绳床上荡来荡去,一旁的红豆拿着大蒲扇给她驱赶蚊子。 金玖朝红豆使个眼色,从她手里接过大蒲扇。 林安儿抬起小脸,笑眯眯地问道:“金哥哥,你在京城讨了小老婆了吗?” 金玖皱眉,这是哪个魂氮嚼舌根子了,这阵子事情那么多,他哪有那种闲情逸致。 “哪有。” 林安儿笑得眯上眼睛,自我陶醉:“也是啊,人家的小老婆都要比大老婆年轻的,你上哪儿找比我更年轻的呢。” 狂汗! 金玖狂汗之后浑身打个冷颤,就像被人泼了一碗又浓又粘的黑狗血。 他决定换个话题,他是回来哄老婆的,又不是来斗气的。 “这是你爱吃的莲蓉糕,采芝堂的。” 义嫂烧的一手好饭菜,可就是不会做糕点,更别说她最爱吃的莲蓉糕了。 林安儿两口就把小嘴填得满满的,还不忘含糊不清地问道:“金哥哥,你不生我的气啦?” 金玖从一旁的青石上端过凉茶,喝了一口,淡淡道:“咱们是盟友,哪能内哄呢。” 看到金玖终于“开窍”了,林安儿很开心,一骨碌从绳床上坐起来,在小荷包里摸出一颗青梅子塞到金玖嘴里,看着金玖被酸得整张脸皱到一起,她笑弯了腰。 “这青梅子从哪家铺子买的,太酸了,难吃。” “切,没品味,这是义嫂自己腌的,我尝着挺好的。” “这张床倒是挺有意思,哪儿来的?” “好吧,金哥哥,你上来躺躺试试,我庄子里的婆子编的,是我教给她们的呢。” 林安儿从绳床上跳下来,把金玖推到绳床上,献宝似的看着躺在上面的金玖:“舒服吧,躺在树荫下乘凉,有了这张床,就不怕被蚂蚁咬屁屁了。” “真的是你教给她们的?你怎么会。” “嗯,我脑袋里就有这床的样子嘛。” 金玖坐起身,扯过那个小脑袋,问道:“你脑袋里有这样的床?” “是啊”,盟友就要讲肝胆相照,所以林安儿决定和金玖分享她的秘密,“我脑袋里装着好多好多东西,我想那应是我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金玖的兴趣来了,捏捏林安儿的小鼻子,笑道,“过奈何桥时不是都要喝一碗孟婆汤吗?你没喝?” 林安儿茫然望着天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可能真的没喝啊。金哥哥,一定是孟婆她老人家看我太可爱了,所以才给我在汤里加了水的。” 金玖让她逗笑了,在这个林安儿出现之前,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真正笑过了,自从身边有了这枚开心果,他觉得天空更蓝了。 “那告诉金哥哥,你上辈子也是女的吗?有几个儿女。” 林安儿撅起小嘴:“上辈子我才活到二十岁,没嫁人,也没有儿女。” 明明是很伤感的事情,金玖却很没公德心地哈哈大笑:“二十岁还没嫁人,原来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啊。” 你说这人有多讨厌! 林安儿扔给他一个卫生眼,嘟哝道:“才不是呢。” 金玖一拍脑门,差点又忘了,他是回来哄媳妇开心的。 于是他连忙假腥腥地给林安儿顺顺毛,很禽兽地说道:“你要谢谢我啊,这辈子我早早就把你娶进门了,你不用再做老姑娘了。” 有这样哄媳妇的吗? 这辈子你还真是早,才两岁就把人家终身都骗了。 其实吧,林安儿把这件事告诉了金玖,自己心里也挺开心的。 她不是个把什么都能憋在心里的人,脑子里多出的那些东西虽说也挺有趣的,可是时间长了,她也挺想找人分享的。 你看,姐也是有故事的人呐。 “难怪小媳妇这般聪慧,原来果真和别人不同啊。”金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笑,小东西上辈子十有八九也是个吃货。 事实证明,金玖全猜对了。不过,说林安儿上辈子是吃货那真是侮辱她,她是吃货中的战斗机。 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人说成“聪慧”,林安儿挺受用的。 “聪慧”要比“聪明”更加高大上呢。 “安儿,金哥哥对你好不好?”听听,满满的大灰狼哄弄小白兔的味道啊。 林安儿翻身上床,躺在金玖身边,绳床很宽大,一个大人一个小孩躺在上面没问题。 她和金玖从小就在一起,耳鬓厮磨是常用的事,可金玖的心窝子还是颤了一下。秦夫人还没教她闺训吗?男女授受不亲她还是不太懂。唉,不懂就不懂吧,自己心里其实挺喜欢她这样的。 他伸开胳膊,让林安儿枕到他的手臂上,轻声问道:“金哥哥问你话呢。” “有时好,有时不好,比如吧,你把我软禁在庄子里就是不好,不过呢,你给我带来莲蓉糕那就是好。” 金玖抚额,吃货总能语出惊人的。 “安儿啊,金哥哥也不想把你留在庄子里,可你是金哥哥最重要的人,万一有人拿你要胁我,那就不好了,所以金哥哥才把你安置在这里保护起来。” 林安儿把小拳头在金玖眼前晃了晃,不满地说:“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但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而且你别忘了,我上辈子活到二十岁,这辈子也有八岁了,加起来就是二十八岁,比你还要成熟,寻常人类根本骗不了我的。” 噗,还有这样算的? 两辈子的吃货加在一起还是吃货。 “我是你的夫君,这一世只能是我来保护你,更何况你只有八岁,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已是万分对不起过世的岳父岳母,我不能让你再出意外。” 林安儿忽然有些感动,可惜真正的林安儿听不到金玖的这番话。记忆中的那一世片场的武师们大多好赌,拿命换来的钞票转眼就输光,根本没有积蓄。父亲也一样,有钱时带她到澳门狂赌,没钱了就使劲给她接活儿,她从八岁就出来做武行,全身上下留下几处伤疤,腿上打了钢钉照样在银幕上打打杀杀。 不论父亲还是片场的人,能给她的保护不过就是威亚和气垫,更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暖心窝子的话。 好吧,小吃货被瞬间感动,她开始觉得做卧底是件很幸福的事。 她把小脑袋在金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这还是她和义嫂的小花猫学会的。 “金哥哥,我不会让自己出意外的,也不会让你出意外。” “哼,那你记住,无论何时,你都不能离开金哥哥啊,金哥哥没有你的保护,一定会出意外的,你既然做了我媳妇,就要对我负责,你说过要保护我啊,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就是金玖,前面还说要保护林安儿,转眼间他就变成寻求保护的小白花。 我就知道你做梦都想当个大侠女,所以我就投你所好。 于是安儿女侠果然中计,热血沸腾,她像大成王朝上一代穿越女一样,被猪油蒙了心。 “金哥哥,你说吧,让我怎么保护你。” 金玖老谋深算,继续忽悠未成年人:“我有那么多庄子,可你知道我为何带你来高家庄吗?” 林安儿点头,这件事金玖说过的。 “因为高家庄是高太夫人的嫁妆,这里的人最可靠。” “对,我虽然人在京城,可这里就是我的大本营,你守在这里,就是替金哥哥保护大本营,你说你是不是责任重大?” 林安儿歪着脑袋看着金玖,她忽然觉得吧,金玖这人怎么越来越像狐狸呢。你说有这么睁眼说瞎话骗小孩的吗? “金哥哥,你其实吧,就是担心一件事。” 眼看林安儿已经被他快要装进袋子里了,怎么又冒出这么一句话? 金玖表示很想听听。 “你担心我被人抓走,像当年一样下落不明,这样一来,林家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皇后娘娘一生气,把金家的皇商也给撸了,到时内外夹击,你别说拿回自己的东西,能不能保全金家都不好说,金哥哥,我是不是你肚子里的小蛔虫呢?” 金玖笑不出了,这小东西越来越难糊弄了。 “内什么,金哥哥啊,你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也不用装成小可怜儿,我这人挺好说话的,再说这里比金家要好玩多了,这里的人也比你们家的人要好。” “那么安儿你答应了,不论是谁要带你走,你也不会离开的,对吗?” 林安儿的脑袋摇得像个拨郎鼓:“当然不对啦,我要和你一起走,现在就走!” 金玖颓然,他无计可施。 “安儿,上次在京城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很简陋,你从小娇生惯养,那里不适合你。” “收拾一下就行了,我可以把那里变得不简陋。” “我要忙得打理生意,还要忙得和家里的周旋,不能像以前一样整日陪你玩。” “我帮你一起打理生意,你家里的人我又不是没有周旋过,没事的。” “那你要答应我,不能和任何人离开京城,哪怕是你最亲的人都不行。” 林安儿皱皱眉,金玖怎么这样烦啊。 “那如果我娘家来接我,再如果皇后娘娘想我了呢?” “那当然可以。” “好吧,成交!” 很多年后,林安儿表示她之所以会答应金玖这样无理的要求,完全是因为她当时年幼无知,还有就是......她在庄子里住腻了,所以她才会一头扎进金玖的万年坑。 一一一R1152 第六十七章灰喜鹃变不成金丝雀 林安儿跟着金玖离开高家庄时,看到凤喜和翠喜更在向这边张望。 这阵子两个喜一直住在庄子里,金玖虽然没有让人把她们关起来,但泾渭分明,她们能在庄子里遛达,却不能靠近林安儿。 其实吧,林安儿觉得这都是金玖杯弓蛇影而已,论智力论武力,她哪里都不像待宰的小羔羊,根本不用这样严格保护。 “金哥哥,她们在看着你呐。” “嗯。” “你不去打个招呼,好歹人家都给你暖过床。” “要不我带她们走,你继续留在这里?” 林安儿又不是不懂事,所以她果断噤声。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金玖斗,切,算了吧。 不过很快,林安儿就有了新的话题:“金哥哥,别人都说你很快就要纳妾了,是不是真的?有目标了吗?” 金玖嫌弃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你说的别人是谁?” “嗯......庄子里的人都这么说......” 金玖叹口气,看来让林安儿来京城倒也算是上策。 高家庄的人虽然可靠,可那都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儿,这些人视他为亲人,他是祖母高老夫人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他们当然盼着他能早日有子嗣。林安儿还小,这些风言风语让她听到,小家伙八成就胡思乱想了。 他把手按在林安儿的肩头,轻声道:“安儿,你可知道咱们的亲事是何时订下的吗?” 林安儿扁扁嘴,谁跟你订亲啦,是真正的林安儿好不好。她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听金玖说下去。 “很多年前,有一对好朋友,他们比我现在还要年轻,只有十四五岁吧。那时他们便有了约定,待到他年娶妻生下子女,一定要做儿女亲家。” “嘻嘻,我知道,他们是你爹和我......我父亲。” 林安儿还是个挺有原则的人,爹只有一个,那是亲爹司空星,这是亲得不能再亲的称呼,父亲这个高大上的称号,当然就是林钧啦。 金玖微笑,把她拉进怀里,眼睛透过车窗看向远方。 “对,可你知道后来的事吗?” 林安儿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后来就是一个生下儿子,一个生下女儿,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父母不到二十岁便生下我,可林将军却迟迟未娶,我从三岁便知道自己订了亲,也就是说我从那时就在等着你出生。六岁那年,父母全都去世了,我变成了孤儿。我父母已经不在了,而岳父岳母又是新婚。岳父已经封爵,而金家只是一介商贾,更何况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所有人都以为我父亲去世了,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那后来呢?” “这时岳父岳母来了,就在父母去世之前不久,他们成亲了。岳父对当着我的面对金家所有人说,和金家的亲事永远不会有变,即使他真的膝下无女,也会在林家其他房里过继一名女儿嫁过来。这番话他是这样对金家说的,也是同样对林家说的。” 林安儿明白了,难怪即使林钧去世后,金玖又傻了,林家万般不愿意,却还是要把女儿嫁给金玖。她越发佩服林钧这个便宜父亲了,不论是战功,还是做人,他都是顶天立地一诺千金的真汉子。 “好在你没让我等太久,后来岳父岳母头胎便诞下嫡女,你终于出生了。” 林安儿有点害羞,抿着小嘴嘻嘻地笑了,原来金哥哥从一出生就在等着她啊,他今年十六岁,就已经等了十六年。不对不对,他等的人不是她,而是真正的林安儿。 唉,那个林安儿真有福气,还没出生就有人在等着她了,可惜如今生死未卜。 自己真的是个小偷,偷了她的身份,又偷了她的男人。 呸呸,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啊。本姑娘和金玖清清白白,啥时候偷人啦。 她刚想提醒金玖,自己不是他等的那个人,她抬起小脸,张开嘴还没有说出话,金玖用手指放在她的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记得你刚刚出生不久,岳父指着襁褓中你对我说:你比她年长八岁,继是她的夫君又是她的哥哥,岳父把她的一生都交给你,你要答应我,这一生一世都要好好待她,疼她爱她,不能有负于她。” “真的啊,我......我父亲曾经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啊,那你答应了吗??” 金玖笑笑,握住林安儿的小手,继续说道:“我从记事起就在等着你出生,怎会不答应?岳父一言九鼎,即使在我父母去世之后,仍然将你下嫁于我,我既然答应了他,这一世便不会食言。安儿,我已经等了十六年,再多等几年又如何,我既然不要那两个通房,也不会纳妾,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唉,不论他是责任,还是出于对林钧的承诺,林安儿表示她都很感动。 “可是,金哥哥啊,内什么,我不是真的......” 金玖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泛起隐隐水光,他用手轻轻托起林安儿的下巴,涩声道:“你和她很像,真的很像。只是那时她还很小,看到我就吓得大哭,她很怕我,我甚至没能亲手抱抱她。” “不是,是她们告诉我,你是傻子,傻子会把我扔到山里喂狼。” 金玖一怔:“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林安儿也吓了一跳,是啊,她怎么知道的,脑子里忽然就有了这么一个念头而已。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看戏看来的吧。” 金玖弯起手指刮刮她的小鼻子,却又板起脸来:“只要我能正式执掌门户,即使是执行私刑,也会给她报仇。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要代她活着,代她去做她没能做的事。” 额,我就是个替代品。 替!!代!!品!! “你怎么确定她死了呢?嘿嘿,我是说......她或许是被人拐了卖了,做童养媳或者卖入青|楼了呢?要不你到那些教坊啊激|院啊去找找。” 金玖显然对她的推论非常反感,满脸写的都是你是个傻*之类的恶毒表情。可能是想到她还只是枚八岁换牙期小吃货,金玖义愤填膺的神情才渐渐被哀悼代替。 林安儿觉得吧,此时此刻,金玖哀悼的肯定不是那位红颜薄名的林大小姐正主,而是他这样聪明伶俐的花美男竟然遇人不淑,找到一个毫无感恩心的蛇蝎搭档。 林安儿揉揉脸蛋,让自己尽量笑得无辜无公害,避免金玖吐她一脸唾沫星子。 好在金玖没和她一般见识,黑幽幽的眸子重又看向车窗外面,那声音飘忽得让林安儿有些心疼。 “他们既然想让她消失,便不会留下活口。她只有二岁多,还不到三岁,根本无法保住小命。” 对啊,偷走骁勇伯之女那是重罪,是要砍头的,难道还能放她一命,把她养大成人等着做人证啊,当然是咔嚓一声拧断脖子,然后扑通一声扔进山涧喂了大灰狼。 林安儿有些惭愧,自己这个替代品,想到原主如此惨死,竟然连一滴鳄鱼的眼泪都没有,难怪金玖都懒得看她一眼了。 可是鳄鱼也只在吃饱了撑着的时候才流眼泪的,她林安儿这会子还饿着肚子呢。 于是林安儿没皮没脸没心没肺没良心地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小嘴儿,笑嘻嘻地对金玖道:“内什么,金哥哥你也别故伤心了,说不定林大小姐现在九泉之下一家团聚,和她爹娘在一起,对了,说不定和你爹娘也在一起呢,就是因为他们一起为你祝福,你才能逃过一次次暗算,长大成人。” 金玖微微勾起嘴角,渐渐上挑,终于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他笑了。 “你真是我的开心果。所以你就记住,不论别人如何说三道四,我都不会纳妾,连通房都不要,这下子放心了吧?” 林安儿皱皱小眉头,她放什么心,关她屁事? 不过看在金玖难得这么掏心窝子和她说话的份儿上,她决定不再深究。 “金哥哥,离京城还有好远呢,咱们谈谈人生吧。” “好啊,那就说说你和秦夫人都学了些什么。” “那样啊,我觉得咱们还是谈谈晚膳去哪里吃更实际。” “哼。” 林安儿有些可怜金玖了,年纪那么小就做了鳏夫,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啊。 “内什么,我只是替代品,你不必对我要求那么高,让我学这学那的,既浪费银子又浪费时间,多不好啊。” “闭嘴。” 林安儿像成年人一样长叹一声,看来金玖是把对亡妻的愧疚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唉,我是来当卧底的,不是来做替代品的。 你知道吗? 如果真林安儿是只娇贵的金丝雀,那她这个假林安儿就是山林中的灰喜鹃。金丝雀都是养在金笼子里的,你见过把灰喜鹃装金笼子里养的吗? 看上去都是鸟,都有翅膀,可压根儿就不是一样的生物。 灰喜鹃永远长不成金丝雀,就算是从小就被养在金笼子里,她也还是灰喜鹃。 一一一一一 今晚还有一更,亲们,等着我。R1152 第六十八章八月十五祠堂外 八月十五,中秋节。 今年的中秋同样是丹桂飘香,月圆人圆。 但不同的是,今年的中秋就是金玖正式执掌金家之时。 自从金玖和林安儿从高家庄回来,金玖便忙得像个陀罗,林安儿很懂事,乖乖地跟在他身边做个合格的跟屁虫。 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前不久有个金家老不休,不知道得了金老太太什么好久,竟然拿起龙头拐杖朝着金玖比划,于是林安儿忽然跳出来,一脚就把那根拐杖踢到房梁上又落下来,贴着老不休的老脸蛋掉到他脚边,把那位老人家吓得魂飞魄散,躺在床上装死去了。 这些老不休可以指责金玖,却不能责罚林安儿。 她是没有正式过门的媳妇,打不得骂不得,除非退婚,可是金家惹不起林家,更何况,林安儿还是皇后娘娘手帕交的女儿,皇后娘娘啊,整个大成王朝也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她吧。 林安儿对她的新身份很满意。她是金玖身边随时爆发的小钢炮,而且还是能给他出谋划策的小钢炮。 这才是黄金搭档、最佳拍档、热血沸腾的亲密战友。 终于到了中秋节,今天金玖带着她,来到了金家祠堂,金氏一族有些面子的亲戚全都来了,祠堂里面已经有几十位长辈,而祠堂外面也围满了人。 祠堂外摆了几张椅子,放了茶水点心,金老太太、明氏和另外几位辈份较高的女眷坐在这里。 按祖宗规矩,女眷不能进祠堂,即使是金老太太这样的掌家人也同样不能。 一辆刷得锃亮的黑漆马车由远及近,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和车把式坐在一起的随从跳下马车,恭敬地掀开车帘。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那是金大少的马车!” 祠堂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下这里,一名少年把头探出来向祠堂方向扫了一眼,清秀的脸上一片平静。 他从马车上下来,一身锦衣,乌黑的头发用枚金镶玉的发箍束起,和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们一样,金大少衣履光鲜,一衣一带无不华贵讲究。偏偏这华丽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违合,年轻的脸更显俊俏,带着丝懒洋洋,不像是来祠堂见列祖列宗,倒像是去赴美人的约会。 金大少的美人就在马车里,他下了马车,却又转过身来,伸出手臂将里面的人儿拉了出来。 跟在他身边的美人当然是他的小娇妻,只有八岁的林安儿。 林安儿穿着水红的衫子,头上系着水红色的丝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东张西望。 金玖低头看她一眼,眸子中满是温柔:“走啦。” “金哥哥,你怕吗?” 金玖没有回答,却道:“一会儿我进去,你就和老太太、三太太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不会有什么事。” “那你小心啊,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去救你。” 金玖莞尔,在祠堂里当然不会有人动粗,但软刀子比真刀子更可怕。 金玖牵着林安儿,来到金老太太面前,恭敬地向金老太太和几位长辈女眷行礼。 金老太太皮笑肉不笑,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酸味儿。 “难得玖哥儿还记得我这个祖母,你和媳妇给我行这么大的礼,老婆子担当不起啊。” 金玖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谦虚恭敬,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孙儿大病初愈,铺子里杂事诸多,不能留在祖母膝下承欢,还请祖母莫要怪罪。” 祠堂外的人,都是金氏族人,大多是女子和辈份不高的宗亲。他们并非全都见过治愈后的金玖,不论金玖当初是装傻还是真傻,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传说。 此时看到金玖已由当初的傻小子变成翩翩美少年,说出的话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全都窃窃私语,反而显得金老太太这个做祖母的太过挑剔。 金玖并没有在祠堂外过多停留,他请了安,便转身走进祠堂,留下林安儿站在金老太太面前碍眼。 上至皇后娘娘,下至瞎眼的老婆婆,都觉得林安儿是个挺招人待见的小姑娘。长得好看,聪明伶俐,又会讨人喜欢,百分百人见人爱、萌哒哒的小苹果。 可偏就金老太太母女看她就很不顺眼,金老太太还要装出狼外婆的可蔼可亲,可金明珠看林安儿的目光除了厌恶就是憎恨。 林安儿就想不通了,金明珠你一个十六七的大姑娘,整日想着对付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是为了哪般。 你嫉妒我比你年轻?那你干嘛不去恨汪氏还不到周岁的小女儿,她比我更年轻。 你嫉妒我比你漂亮?本姑娘mimi没你大,屁屁没你大,小蛮腰好像还比你圆润几分,你也不用太自谦吧。 若说是因为我揍过你,可在我揍你之前你已经对我很不友好了,你造吗? 林安儿的小脑袋海阔天空,却还不忘给了金明珠一个气死人不赔命的甜笑。 金明珠和周氏、汪氏全都站在金老太太身边,自从林安儿和金玖一现身,她的一双美目便如火如荼地盯着林安儿。 上次她利用李二舅去拐带林安儿,没想到千算万算,李二舅那个笨蛋还是没能成功。 不但林安儿没被拐出来,还断送了李二舅这枚好棋子。 要知道为了这枚棋子,她和二哥可没少费功夫,甚至还用上了金四小姐的色相。 没想到对她感恩戴德,像哈巴狗一样的李二舅,却连拐骗林安儿这样的小事也没有干成,还被金玖的人四处捉拿,如今吓得连京城都不敢回来。 不过有一点还是能肯定的,那就是李二舅并没有把她供出来,只要没有李二舅的指认,即使金玖如何怀疑,也不敢把这屎盆子扣到她这个姑姑头上。 因此,看到林安儿时,金明珠没有一丝愧疚,更没有害怕,她理直气壮,以气吞山河的气势看着林安儿,你不过就是我金家的童养媳,我才是长房嫡女,堂堂金四小姐。 林安儿就想不明白这金明珠在自己面前的优越感从何而来,你都这样自信了,还恨我这个小孩子做什么。 有病就要吃药,大白天跑出来,也不怕吓到小孩子。 “四姑姑,我脸上有花儿吗?” 这倒也并非是林安儿嘴欠,主要是金明珠的眼刀子一刀一刀剜过来,林安儿很担心自己那小苹果一般可爱的脸蛋会被剜成锥子脸。 长着锥子脸的小萝莉一点儿都不萌。 “呸,死丫头,玖哥儿就是让你给带坏的。” 噗,你见过八岁小孩带坏十六岁小伙子的吗? 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林安儿不想纠正她,这种日行一善的事儿林安儿不想用在金明珠身上。 “金哥哥变坏了吗?他不是由傻子变成正常人了吗?四姑姑觉得做正常人就是变坏吗?” 林安儿的声音奶声奶气,嗲嗲的,却吐字清晰,祠堂外的人虽然多,但这把童音却清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虽说祠堂内进行着的是金家的大事,这些人也都是金家族人,但毕竟是围观的心态更多。此刻听到林安儿这样说,有几个年轻一些的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金明珠一向娇纵,以往跟在她身边的那些宗亲千金们,哪个都受过她的欺负,不过是因为她是金老太太的女儿,这才忍气吞声。 至于金明珠和自家侄媳妇的恩怨,自从上次在课堂上闹过那么一出,也早就传遍金氏一族。 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站在祠堂外面,这对姑侄又动起口来,围观群众们无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金明珠被林安儿连着反问几句,差点噎死,气得她杏眼圆瞪,怒道:“玖哥儿是我亲侄子,别说你还没有正式过门,即便和玖哥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在金家也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即使是围观的这些金氏族人也觉得金明珠这番话太欺负人了,你虽是嫡女,可也是迟早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更何况无论金玖是否能正式执掌门户,他都是宗子,长房长孙,林安儿是金家长孙媳妇,又是原配正妻,论起身份地位,哪点都不比你差啊。 林安儿一脸无辜,脸上还带着无害的笑容。 “安儿在金家没有说话的地方,那四姑姑定是有了。原来四姑姑已经立誓不嫁,一辈子都在娘家说话啦。”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祠堂外的人群有那么三秒钟的安静,然后便是一片哄堂大笑。 金四小姐十六七岁还没有出嫁,更没有订亲,这件事早就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如今又被侄媳妇当众说出,她要立誓不嫁,一辈子都在娘家说话,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 金明珠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金老太太,老脸上也挂不住了。 她在心里暗怪女儿不知轻重,却又更恨这个牙尖嘴利的林安儿。 “安儿啊,老身虽说舍不得你四姑姑,想让她在我身边多待一阵子,可也不会留她一辈子,反倒是你年龄甚小,一直不能给金家开枝散叶,改日给玖哥儿讨上两房妾室,替你服侍夫君。” 噗,你老人家的年岁都白长了,当着这么多人,摆明偏袒女儿挤对孙媳妇,您还真是老糊涂了。 一一一一R1152 第六十九章五年之期 别看林安儿在金老太太母女面前应对自如,谈笑间把金明珠气得七荤八素,可她的小心窝子却七上八下,为了金玖提心吊胆。 这半年来,金玖已经在族内争取到大多数长辈支持,这些人的想法和东府西府大多相似,不论是谁当话事人,这个位置也轮不到自家头上,与其让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孙们掌管金家,还不如大权回归正主,金玖是长房长孙,由他掌管金家合情合理。 再说了,金玖只有十几岁,没有父母也没有嫡亲兄弟,这个时候抱紧他的大腿,日后他定不会亏待自己这一房。 但这只是正常人的正常思维,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不正常的人,比如说金家那几位七八十岁的老前辈。 或许是金老太太嫁进门时,给这几位敬的茶里加了迷魂汤;也或许是金炳善金炳礼小时候请他们喝过童子尿,总之,谁也不知道金老太太给他们下了什么猛药,这几位咬定金刚经不松口,你金玖再是根正苗红,没有金刚经你也别想当“坐馆”。 这些日子,林安儿跟进跟出,那些人的嘴脸全都看到眼里。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多的亲戚,叔叔婶婶虽然也坏,但那是坏在明处里,不像金家这些人,要么笑面虎,要么真豺狼,有钱人的世界还不如做贼的黑白分明。 林安儿和金明珠唇枪舌剑,明氏一直微笑着冷眼旁观,直到金老太太提出给金玖纳妾之事,明氏才不紧不慢道:“玖哥儿长大了,安儿也是个懂事的,依我看啊,这纳妾一事还是让他们小夫妻去商量,如若玖哥儿真要纳妾,安儿贤惠,想来也不会拦着,这事还要玖哥儿自己喜欢才行。” 林安儿暗暗给明氏点个赞,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明氏轻描淡写便帮她解围。 金老太太看明氏的表情是似笑非笑,这对妯娌明争暗斗几十年,金老太太从未占过上风。 “安儿啊,到三婆婆这里来,说说秦夫人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站在金老太太身后的周氏和金明珠迅速对望一眼,脸上露出惊愕,尤其是金明珠,一双美目快要喷出火来。 秦夫人在京城名声很大,但凡是她教导过的闺阁千金,全都是嫁得极好的。高门大户娶妻求淑女,秦夫人教出的闺秀,贤才兼备,抵得上十里红妆。 因此,想请秦夫人给自家女儿做西席的人家,早就把队排到几年后了。 周氏和汪氏都有女儿,有了金明珠这个难嫁的例子摆在前面,身为娘家,她们都为女儿早做打算,当然也都动过请秦夫人做西席给女儿的念头。 金明珠更不用说了,这些年她高不成低不就,若是做了秦夫人的女弟子,就是那些候府小姐对她也不敢小视。 有的师傅学费昂贵,但有钱还是可以的;有的师傅认人不认钱,有再多的银子,不是良才美质也不行。 秦夫人不但学费贵,对学生也极是挑剔,因而能请到她做西席的人家屈指可数。 林安儿还是头一回知道秦夫人这么有名,她在不知不觉中又被人嫉妒了一次。 “听说秦夫人的酬金极是昂贵啊。” 周氏说这话时还不忘再看一眼金明珠,摆明想要挑拨。 明氏淡淡道:“一年三千两的酬金对玖哥儿来说也还不算大数目,用三千两教出个贤良淑德的娘子,那还真是划算呢。” 林安儿皱起眉头,泥媒啊,秦夫人的学费竟然这么贵的! 她只有八岁,秦夫人顶多算个幼儿园阿姨吧,什么时候阿姨的薪水也变得这么高了! “秦夫人是三婆婆您的手帕交啊,怎么还要这么多银子啊。” 林安儿的这句话比她是秦夫人弟子的事更让人震惊,谁也没想到明氏竟有这么一位高端洋气上档次的闺蜜。 明氏心里得意,暗暗夸奖林安儿这小丫头太会说话,但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玖哥儿说了,银子多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秦夫人能把自家娘子教导成一等一的淑女。” 周氏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凝,金老太太一早就答应了,日后这掌家的差事是交给她的,可如今来看,即使金老太太肯交权,有这么一位出身高贵,又是秦夫人高足的侄媳妇,掌家大权也难以落到她这个婶子手里。林安儿现在还小,但金老太太也还要再过几年才能交权,到那时林安儿已经和金玖正式圆房。 林安儿还在心疼那三千两银子,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三千两啊。 于是乎,她的两只小嫩耳朵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无论围观群众如何称赞金玖有钱有面子,也无论金老太太和她的媳妇女儿如何冷嘲热讽,更无论明氏如何洋洋自得云淡风轻,安儿姑娘心里碎碎念的还是那给出去的三千两,和那个花钱如流水的金大少。 金大少没让她等得太久,少顷,他便在以三老太爷四老太爷为首的长辈们簇拥下,风风光光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到林安儿脸上,冲她眨了眨眼睛,林安儿知道,他成功了。 再接下来就是在祠堂门前,由那几位老不休亲自主持大礼,金玖在此谢天谢地谢祖宗。 只不过那几位老不休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倒好像金玖挖了他们墙角一样。 其实金玖还真没挖他们的墙角,他只是把金老太太从自家墙头上推下去了。 这场热热闹闹的大戏过后,林安儿和金玖回到他们在城东的宅子,金玖才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原来金玖这个话事人当得并不安稳,金刚经仍然是他的死穴。 “金哥哥,你都是老大了,为毛还要找金刚经,你一定是为了帮我的,对吧?” 林安儿用小手托着下巴,冲着金玖猛眨眼,故作可爱状。 果然,金玖担忧地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皮问道:“小媳妇,你眼睛没事吧。” 噗。 鉴于这一代的当家人手里没有金刚经,经金氏一族长辈最后商议决定,给了金玖五年时间。 五年之内,若金玖仍不能拿到金刚经,便交出族长之位。金氏子孙谁能寻到金刚经,谁便是下一任族长。 林安儿一头雾水,她想不通啊,这些老梆子们脑子让驴踢了?还是让门给夹了? “如果是个坏人找到金刚经呢,或者是二流子、傻子、疯子,再或者是个女子呢,真的谁找到了,你就要让位给他?” 金玖点头:“对。” “为何啊?难道那个什么金刚经比金家还要重要?” “虽然金刚经的秘密只有每一代的当家人才能知道,但自古相传,若是没有金刚经,金家祖业岌岌可危,也就是说金刚经关系到金家命脉。” 林安儿咬咬嘴唇,额滴神啊。 “我爹他是好人,既然来到京城了,放着皇宫里的宝贝不偷,为毛要偷你家命根子啊,金哥哥,这绝对不会是我爹偷的。” 林安儿心里一急,张口便说了出来。 她自觉失言,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再一抬眼,便看到金玖那能把她千疮百孔的目光。 “林安儿,你听着,你爹是已故的骁勇伯林大将军,你是我的发妻。今日这番话只许说这一次,若再有第二次,我就把你关起来,直到你长大圆房为止!” 金玖声色俱厉,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未对林安儿这般严厉,林安儿吓得菊花一紧,哆里哆嗦地继续要协...... (吃货们一般都是这样。) “我......我下不为例,虽说只有五年,可你如今也是族长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能不算数。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 金玖紧绷的俊脸缓和了一些,他坐到椅子上,拍拍膝盖,轻声道:“坐上来。” 林安儿记起汪氏养的那只小哈叭狗就是这样,汪氏拍拍膝盖,哈叭狗立刻蹦上来。 好吧,她就是金玖养的哈叭狗,只不过比普通哈叭狗更肥嫩一些。 为了爹爹,她果断抬起两只前爪,汪~~ 砰的一声,林安儿坐到金玖的腿上,抬起小脑袋,汪~~汪汪汪~~~ 金玖无奈地摇摇头,却把她抱紧了一些,似是怕她会忽然间逃走。 “我会查的,若是金刚经真的与你心里惦念的那个人没有关系,我定会还他清白。” 林安儿鸡冻得小脸发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肯定没关系,绝壁没关系,金哥哥你快点查吧,有需要我出力的尽管开口。” “你还小,只需和秦夫人好好学习,外面的事有我便可。” 听他提起秦夫人,林安儿皱皱眉:“金哥哥,我今日才知道秦夫人的薪水要那么贵的啊,她才教了我两三个月,要不你让她走人吧,把多收的银子退给咱们。” 金玖朝她的小脑门给了一记爆栗子,脸上却带着笑:“银子是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只要跟她好好学,别的事不用操心。” 林安儿扁扁嘴,怎么有种傍大款的赶觉,不过金玖确实是土豪啊。 她忽然明白了,金玖是想把她培养成真正的名门闺秀,把她变成真正的林安儿。 唉,我知道你丢了自己的娘子,心里愧疚,可你也不用这么变|态吧,硬是要把我变成她。 不对,林安儿不到三岁就丢了,金玖只是想把她变成他想像中的林安儿。 你妹啊,这人相思成疾,疯了吧! 一一一R1152 第七十章失落的青梅子 无论如何,金玖终于拿回他应得的东西,只不过日子还并不安稳。 按规矩,金玖要带着林安儿回金家老宅,住进金满园。 可两个人谁也不想回去,他们已经离开金家大半年了,在外面不用看那些人的嘴脸,也不用担心被人毒害,他们乐不思蜀。 “金哥哥,我们真的要回去吗?不回去行不行啊?”林安儿摇晃着金玖的袖子,老大不乐意。 他们住的这处宅子,在林安儿回来之前还很简陋,林安儿带着几名丫鬟和秦夫人住进来之后,不但把各个院落都收拾干净,还种了花花草草。 “你喜欢住在这里和我过小日子,是吗?” 金玖的话好像有些用词不当,林安儿也没顾上纠正他,她点头又点头:“相信我,我会把这里变成好漂亮好漂亮的,我们不回去了,好吗?” “不可以,那是老宅,我是长房长孙,当然要住在家里,在祖母膝前敬孝。” 林安儿痛苦得小脸皱成一团,垂头丧气。 却听金玖接着说道:“我如今是金家族长,外面的事务繁多,偶尔住在外面也未尝不可。” 林安儿眼睛亮了:“那我也可以吗?” 金玖轻笑:“你是我尚未圆房的娘子,和我单独住在外面,好像不太好吧。” “好,很好,没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非常非常好!” 金玖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那你多请教秦夫人,听听她的指点,把咱们这处别馆修缉布置,弄成你喜欢的样子。” 林安儿觉得吧,大多数时候金玖对她真的很好,甚至有些娇惯。只不过她知道,她只是个替代品,迟早会从金玖的世界里消失,就像当年她出现在红叶林中一样,忽然就来了,忽然也就走了。 她会坐在园子里新装的秋千上,仰起头看着那一方天空,秋日的天空瓦蓝瓦蓝,天高云淡,她看到隐隐的有个小黑点正在孤独前行。 “灰机!” “那不是灰鸡,那是大雁,掉队的孤雁。”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安儿怔住,紧接着,她惊喜地回头,哥哥! 身后站着的人一身锦袍,年轻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他的手里提着一只竹篮,满满一篮子大红石榴。 他不是哥哥,他是金玖。 金玖走过来,轻声道:“安儿放心,这一生一世,金哥哥都不会让你变成孤雁。” “你看,那是什么?”他指指身后,林安儿转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几名家丁正在种树。 “石榴树!金哥哥你要在这里种石榴树吗?能种活吗?” “这些树都是从别处移来的,都已结过果子,一定能种活,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吃到我们自己种的石榴了。” 林安儿想起家里的石榴树,隔了几年,没有人浇水,没有人施肥,石榴树还好吗? “金哥哥,金刚经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我......司空星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啊?” 金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喃喃道:“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 林安儿看到金玖眼中的落寞,她知道,如果连她也走了,金玖就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 他视她为亲人。 “不是的......我只是心疼我......司空星,他已经在牢里住了几年了,我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受苦。” 泪水盈睫,林安儿强忍着不让自己眨眼睛,她不想让金玖看到她的眼泪。 金玖叹了口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脸蛋:“金刚经还没有找到,司空星是唯一的线索,若我去衙门里撤了状子,家里人绝不会答应,而司空星身上背负着金刚经的秘密,即便他无罪释放,你认为那些江湖人会轻易放过他吗?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仍免不了被人追杀,追问金刚经的下落。” “可是谁也不知道金刚经里藏的秘密啊,那些江湖人得到金刚经也没用啊,他们不是金家人,也不能做族长。” “但任何一个金家人,都愿意倾尽所有,用银子买回金刚经!明白了吗?只要有人能从司空星那里抢到金刚经,便能在金家换取高额赏银。而司空星只是个江湖人,他的生死无足轻重,说不定到那时,你和你哥哥都会成为人质,用你们来要协他交出金刚经。” 林安儿倒吸一口冷气,她果然没有经验,不但缺乏江湖经验,更缺乏人生经验。 金玖想到的事情,她全都没有想到。 “金哥哥,是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是为......为他好。” 金玖的脸上仍是懒洋洋的笑:“当然不是,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金家,为了金刚经,为了你。” 唉,你是为了你那死去的亡妻吧。 林安儿忘了,人家正主可和金刚经没有毛线关系啊。 总之,自从那次在回京城的马车上,金玖对她一番深情表白之后,林安儿就整日像吃着青梅子,不过她年纪小,想问题并不深刻,也不会就是酸那么一下,便又忘到脑后了。 只是有一件事她很奇怪,那就是金玖不允许她像以前那样出去逛街了,即使带着丫鬟也不行。 林安儿想不明白,以前水深火热时,她都有人身自由,金家耳目众多,又有家规,可金玖也会帮她从家里偷溜出去。 如今住在别馆,没有人管着,金玖却不让她出门了。 她倒也并非绝对不能出门,她能去馆子吃饭,也能去书局买书,甚至还能到戏园子里看戏。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和金玖在一起。 明白了吧,除非是出双入对,否则绝壁不许她出门。 林安儿郁闷得要死,她想不明白恢复正常后的金玖,为毛变成了神经病! “好闷啊!”打了一套拳,林安儿从梅花桩上跳下来,撅起了小嘴。 “下午没有什么事,我带你去天桥看杂耍。” 其实林安儿很喜欢看杂耍,可她更想去一个地方。 她以为除了她没人知道,可金玖早就猜到了,他就是防着她去那里。 那里当然就是张记铁匠铺。 他们住的别馆距离张记铁匠铺并不远,步行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可是自从回到京城,林安儿一次也没有去过。 当时是因为金玖管得严啊。 说穿了,金玖就是想让林安儿和过去的一切挥手道别,永不再见。 “我不去了,金哥哥啊,我要去睡觉了,你自己玩吧。” 林安儿当然不会妥协,金玖一走,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翻墙而出,跑了出去。 没想到她刚一落地,两名护院武师就出现在她面前。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嘿嘿,内什么,我去打酱油。” “在下二人陪您一起去。” “呵呵,我这会儿又不想去打酱油了,我回去碎觉。” 好吧,林安儿现在只能呵呵了。 这种呵呵的事,又有过几次,林安儿终于断了偷溜出去的念头。 她决定换一套对敌方案! 比如说施个美人计什么的。 当然她离美人还有些差距,为她施计的是她的五名丫鬟。 *:张护院,咱们到那边过两招吧。 红绡:王护院,你看上去好强壮啊,这是我祖传的安胎药,给您用用? 红线:李护院,这双鞋是我亲手做的,咱们到旁边试试吧。 红拂:赵护院,这是我专门为你煲的靓汤,趁热快尝尝。 红豆没别的本事,但还有一颗为主子两肋插刀的心!趁着四名护院被围攻,她和林安儿互换了衣裳,一个跑出家门,而另一个则躺在小姐的象牙床上睡大觉。 终于跑出来了,林安儿像脱缰的小野马,又像重新插上翅膀的小小鸟,她要去张记铁匠铺,打听哥哥的消息。 雷叔正在干活,看到林安儿,笑着放下手里的活计,问道:“小妹啊,怎么有一阵子没有来了?” “嗯,这阵儿我太忙,出不来。对了,雷叔啊,我哥哥有信来吗?” “你哥哥没去看你吗?”雷叔有些吃惊,他知道小兄妹感情很好,这阵子没看到林安儿,他还以为司空天野去看过她了。 “雷叔,是我哥哥回来了吗?”林安儿鸡冻得声音都打颤儿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哥哥了。 “你哥哥前一阵回来了,不过几天前又走了。” “真的吗?”林安儿带了哭腔,哥哥回来了,她却没有见到,“雷叔,哥哥给我留下信了吗?” 雷叔摇摇头:“陕西那边出了大案,铁捕头走得很急,你哥哥想是没有来得及给你写信吧,你哥哥很好,人也长高了长壮了,小妹啊,你别担心。” 看到林安儿伤心的小模样,雷叔心里不忍,这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想要哄哄她。 若是自己能够讨个婆娘,即使没有儿子,生个像小妹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儿也不错。 林安儿用手背抹抹眼泪,她相信雷叔的话,哥哥一定很好,可是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和她见上一面呢。 哥哥那么聪明,他一定能打探出她的下落,他也一定能找到她啊。 一一一R1152 第七十一章秋日桃花别映红 林安儿垂头丧气,从家里逃出来时的兴奋全没了。 她耷拉着脑袋,踢着小石子,漫无目的在街上转悠。 她不开心不是因为回去会被金玖骂,而是因为哥哥。 哥哥回来过,但哥哥却没有找她,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天还是那么蓝那么高,连一丝儿云都没有。一队大雁排成人字型飞过,它们是要去南方过冬的,整整齐齐排成一队,没有一个掉队的。 唉,可她掉队了。 “你在看什么?” 林安儿用了三秒钟才明白这是对她说话。然后她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 一个小孩,一个神气到爆棚的小孩。 邱云渡。 “阿渡,你怎么在这里?” “老远就看到有个傻子抬头望天,原来是你。” 哼,阿渡才不想告诉她,自从知道她暂居在城东,他已经在大街上转悠了几天了。 林安儿沮丧地叹口气,对阿渡挥挥手:“我还有事,咱们江湖再见。” 阿渡皱眉,怎么一见面就要再见啊。 “你别走,咱们找个地方比试比试。” 林安儿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她眼下只想缩进龟壳,舔舔自己那被哥哥冷落的小心肝。 “改日再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 又再见?你丫的一会儿功夫都再见两次了。 “不能再见,我没答应,你就不能再见。” 阿渡霸道的竖起眉毛,他骑着马呢,你林安儿轻身功夫再好,也不如马跑得快。 林安儿可不是吓大的,这里不是皇宫,又不是公主府,本姑娘为毛要怕你,为毛要和你比试啊。 她叉着腰,正准备吵上一架,跟在邱云渡身后的阿铁连忙跳下马,满脸堆笑:“林小姐啊,我家公子找了个特别美的地方和您比试呢,您不去就太可惜了。” 林安儿眨巴着大眼睛,该不会又是去皇宫吧? 邱云渡瞪了一眼阿铁,谁让你多嘴的,我自己难道不会说吗? 阿铁委屈,公子啊,你好不容易见到人家,却只会呕气,我能不帮你吗? “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桃花开得特别好,咱们去那里比试。” “桃花?”林安儿睁大了眼睛,现在是十月,哪来的桃花啊,“我不信,你吹牛吧?” “你不信就跟我去看,阿铁下马,把马给她。” 那马又高又大,阿铁有些不忍,林小姐虽说有武功,可还是小孩儿,别说骑马,她八成连上马都不会啊。 这一世林安儿还真的没有骑过马,但记忆中的那一世她可是马术高手,替身演员如果不会骑马,那还不让人笑死啊。 看到眼前的大牲口,她想都没想,一跃而进,翻身上马,动作干净俐落,别说阿铁,就连邱云渡也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个小丫头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林安儿冲他得意地笑了,小样儿,想让我出丑是吧,做梦! 阿渡没有说话,策马扬鞭,跑到前面,林安儿不甘示弱,紧紧跟随,阿铁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虽然常有人在京城大街骑马,但像这样策马飞奔的却很少,这里是京城啊。 两个孩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两匹马撒欢地狂奔,吓坏了过往群众,小贩们忙不迭地收摊子,路边的小朋友吓得大哭。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规矩?” “小点声,后面的女娃不认识,可前面那个是陈王小公子。” “养在宫里的那个?” “是啊。” 邱云渡和林安儿当然不会听到这些窃窃私语,他们一路疾驰,终于在一处府院外停了马。 “贺王府?” “嗯,我们进去。” 根本没用通传,邱云渡带着林安儿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守门的家丁。 “走吧。” 邱云渡向林安儿甩甩头,示意她跟上。 没用下人带路,邱云渡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不到片刻,便来到后园。 分花拂柳,又转了几个弯,林安儿眼前一亮。 真的有桃花啊! 此刻已是深秋,红消翠减,而这里竟然有一大片桃花。 桃花累累,如同云霞升腾,千朵万朵的花蕊压弯了枝头。 林安儿张大了嘴,跑到桃花树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触摸娇嫩的花瓣,生怕稍一用力,一口气就把那花儿吹化了。 “喜欢吗?” 阿渡看着她,他还是第一次在林安儿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妩姑姑说的对,小姑娘都会喜欢桃花,爱打架的小姑娘也喜欢。 “我不是做梦吧,真的是桃花呢。” “你换完牙了吗?” 林安儿咧开小嘴:“就快换完了,你看,门牙已经长出来了。” “姑姑做了好多糖让我给你拿过来,放在我那里快要烦死了,你什么时候能吃糖,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小骚年的脸上是不耐烦的表情,眼睛里却是期待啊期待,他才不会告诉林安儿,那些糖都是他从姑姑那里软磨硬要来的呢。 “我现在就能吃啦,金哥哥说了,只要少吃就没事的。” “金哥哥?金玖?” “嗯,是啊。” 阿渡的脸上罩上寒霜,忽然一记虚招向林安儿袭来:“现在就比!” “比就比,谁怕你!” 两条稚嫩的身影在桃花林中翻腾跳跃,满树桃花落下,如同彩蝶纷飞。 这一战,依然是林安儿胜。 “你究竟找了哪位师傅,比起半年前,轻功又提升了。” 林安儿嘻嘻笑着:“我找了小松鼠做师傅,不过你肯定不行,人品问题。” 阿渡半信半疑,小丫头是在讲故事吧,一定是的。 直到这个时候,阿铁才气喘吁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把马给了林安儿,他是从城东跑回来的。 看到阿铁,林安儿这才发觉她出来太久了。 遂向阿渡抱抱拳:“我要回去了,咱们继续江湖再见吧。” 阿渡又一次狠狠地瞪了阿铁,你早不来晚不来,我刚和她说上几句话你就出现了。 “你等等......” ...... 林安儿回到城东别馆时,手里捧着一大束桃花,那花枝儿鲜嫩嫩的,透着水气。 丫鬟们叽叽喳喳,围着桃花说个不停,就连秦夫人也凑了过来,看着一旁的林安儿,问道:“小姐可是去了贺王府?” “咦,秦夫人怎么知道的?” 秦夫人微笑:“这种四季桃花在江南并不罕见,但京城却只有贺王府才有。” 江南? 自己的家不就是在江南吗?她家那里虽然没有这种开在四季枝头的桃花,但她家房后的大山上,桃粉梨白,绿树成荫,她和哥哥常常到树上摘野果子,把摘下的果子浸在井水里,夏日里咬上一口,凉凉甜甜,比京城里的冰镇雪梨还要好吃呢。 想到哥哥,林安儿的眼圈儿红了,桃花带给她的喜悦全没了,她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房间,拉过锦被,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 她早就想哭了,在铁匠铺时就想哭,看到大雁时更想哭,强忍了一下午的泪水这时喷薄而出。 哥哥一定没有忘记她,哥哥肯定是太忙了,铁鹰是名捕,名捕会有很多事做的,哥哥跟着他,一定会很忙很忙。对了,铁鹰很严厉,或许是他不给哥哥假期,哥哥才不能来找她的。 林安儿找了很多理由劝说自己,可是泪珠子却还像不要钱似的没命的往外流啊流。 哭着哭着,她睡着了,今天走了很多路,骑了马,又和阿渡打了一架,再说了,哭也是个费力气的事。 这一觉林安儿睡得很沉,梦中她看到自己站在一片桃花林中,而哥哥就站在桃花的尽头对她笑着。 她开心地跑过去,可是不论她怎么跑,哥哥还是离她远远的。 他就在那里对她笑,如同远方的山岚,看似很近很近,触手可及,可是跑断腿还是不能跑到山脚下。 “哥哥,哥哥!” 林安儿惊呼着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金玖用胳膊肘支着身子,正在看着她。 “你一直在大呼小叫,做噩梦了?” 真囧,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喊啊。 “没有,就是......对了,金哥哥,你不骂我吗?” 林安儿刚刚想起来她今天闯了祸,让丫鬟们绊住护院武师,她偷偷溜出了家门。 金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他轻抚着林安儿的脸蛋,沉声道:“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出了什么事?” 林安儿原本不想把哥哥的事告诉金玖,她知道金玖不喜欢她提起爹爹和哥哥,可她忍不住了,除了金玖,她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心事。 “哥哥走了,他明明回到京城了,可他没有找我,连一个字也没给我留下,哇~~” 原来是这样! 金玖伸出手臂,把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她,可林安儿却似乎听到一声快乐的呼吸,就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没有在意,肯定是自己太悲伤有了错觉。 “金哥哥不会骂你的,你在家里待得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明日我给你买一辆新马车,你想去哪里玩都行,但要注意安全,让*陪着你,她有武功。” 林安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打开窗子向外面东张西望。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东边落下去的。” 噗! 一一一R1152 第七十二章岁月如飞刀 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园子里的石榴树挂满了火红的大石榴,林家送来的四位全能丫鬟全都嫁人了。 林安儿拉着唯一留在身边的红豆正在摘石榴,她的身材比同龄女孩要娇小,虽然还是零嘴儿不断,从早吃到晚,可却没有了小时候那身小肥膘儿。 她挑了一只笑得最开心的大石榴,冲着太阳仔细看着,石榴裂开了,张着嘴,对她笑呢。 “红豆,你看这个石榴像不像金哥哥?” “才不像呢,大少长得那么俊,这石榴哪像他啊。” “我说像就像。”林安儿在心里嘟哝着,不但像金玖,还像哥哥呢。 “小姐是不是想大少了,我听汪先生说了,大少一定会赶在中秋前回来的。” 金玖去了江南,那边有金家十几间分号,他原是想带着林安儿一起去玩,可林安儿死活不去,她不想离开京城,哥哥已经走了两年了,说不定就快要回来了,他回来找不到自己一定会着急,林安儿不想再次错过和哥哥见面的机会。 “小姐啊,明天是初一,您别忘了要回老宅给老太太请安。” “忘不了。”这两年她和金玖并非一直住在别馆,每个月总有那么十几二十天是在老宅的,只不过两个月前金玖去了江南,担心林安儿在老宅被人欺负,就找了个理由让她暂时住在别馆,只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回去给金老太太请安。 “对了,小姐啊,孔七公子身边的侍墨今天来过,您刚巧上街了。” “侍墨?有什么事吗?” “孔七公子让他给您送来请帖。这个月初十是孔老太君七十大寿,请您和秦夫人过府。” “咦,没邀请金哥哥吗?” “侍墨说了,孔老太君这次请的都是女眷和自家亲戚,没有外男。” 能受到孔老太君邀请的大多是清流文人家的妻女,就连骁勇伯夫人欧阳氏都没有收到请帖,林安儿受到邀约一半是看了孔七的面子。另一半则是因为秦夫人。否则凭她武将之女、商贾之妻的身份,还真得不到孔府的青睐。 秦夫人的先夫虽然只是七品官,但她却是名闻京城的闺师。历代衍圣公虽然轻视女子才学,但对传授闺训的女师傅却另眼相看。 林安儿虽然活泼得像只小猴子,可在秦夫人面前还是挺乖巧的。 她拿了请帖来见秦夫人,毕恭毕敬地把请帖呈上。 秦夫人看了看。微笑道:“安儿,给孔老太君的寿礼。还有你那日要穿的衣饰可有想好?” 林安儿摇头,她从来不在这种事上操心,以往一切都有欧阳氏帮她打点,这次欧阳氏不能去。不是还有秦夫人吗? “你已经十岁,看金公子的样子,再过三四年就要和你圆房。到那时你便要帮夫君操持家务,从现在开始。这些事上就要学着处理了。” 不就是选礼物和买衣裳吗?这有什么难的,自从金玖做了族长,便没让她再从老宅支过月例,她的开销和零花钱都是直接从汪先生那里领,全都算在金玖帐上,她是个节俭的好孩子,小金库里存了足足一千两呢,当然这里面有她每年的压岁钱,还有就是她省下的零花钱。用这些买礼物买衣裳,应该足够了。 林安儿回到房里,从床底下摸出她藏钱的木头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张银票。 “小姐啊,要不咱去汪先生那里支钱吧,这些银子都是您的私房钱。” “不用不用,就用这些。”林安儿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个假货,吃金玖的喝金玖的已经足够了,像这种和金家无关的应酬,就不要再用金玖的银子了。 再说她存的这些钱,里面有好多也是金玖给她的零用钱呢。 怀里揣着银票,林安儿腰板挺得笔直,她还是第一次带着这么多钱去逛钱,以往小荷包里顶多只有小碎银子而已。 “小姐,先去做衣裳选首饰吧。” “不用,金哥哥走前让人给我做了好几件新衣裳呢,有两件我还没舍得穿,就穿那个,首饰就戴去年堂嫂送我的那对宝石芯子的小绢花,对了,还有同款的耳坠子呢。” “小姐,您可真节俭。”红豆记得金四小姐每次去应酬,都要提前订上一堆新衣裳新首饰。 嘿嘿,你就别难为安儿姑娘了,林安儿存了几家的私房钱,当然要省着花。 孔老太君是女人,孔家虽是极品书香门第,但女人也要戴首饰吧,天下第一金有的是金首饰,但读书人不喜金器,还是玉石高大上。 林安儿带着红豆,先来到城东的玉器店,这是金玖名下的铺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她还能拿到折扣的折扣。 没想到,林安儿一进门,就遇到了熟人。 那个正在选玉器的绝代佳人不就是杨梦旖吗? 虽说两年多没见面,林安儿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京城的美人虽然多,但像杨梦旖这么美的还真是凤毛鳞角,林安儿是女的,也对她印像深刻。 其实杨梦旖平日里常在外面走动,只是她去的都是高雅场所,林安儿常去的戏园子说书场零食铺子,杨大美人是不会去的,因此这两年同在京城,二人却还是头一回遇到。 看上去杨梦旖要比当年过得好了,衣饰考究,妆扮得体,身边还跟着两名丫鬟。 林安儿在打量杨梦旖,杨梦旖也在看着她。 虽然两年前林安儿改变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小肉球,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林安儿。 这是金玖的未婚妻林安儿! 这两年里,杨梦旖也曾见过金玖几次,可每次金玖全都连正眼都不看她,这让她心里挺别扭的。 那年继父寿诞,她送上前代衍圣公用过的镇纸,果然震惊四座,让继父很有面子,还对母亲夸奖过她。 她原以为那次之后,母亲会接她到孙家住,可没想到,母亲路氏非但没让她过府,就连之后大小节庆、寿典也再没让她去过孙家。 起先她想不通原因,直到后来用了银子,才从母亲身边的陪嫁嬷嬷那里打听到因由,原来继父孙伯年虽然对她印像甚好,但孙伯年的两个女儿却在母亲面前说了诸多坏话。 孙府的两位嫡小姐,一个是孙伯年前妻所生,另一个则是和她同母异父的姐妹。 她们根本没有见过她,却对她如此排斥,说来说去,无非是不想让她抢了父亲的宠爱。 不能住进孙家,成为孙伯年的继女,杨梦旖的亲事便大打了折扣。眼看着外家的几位表姐妹全都找到好婆家,而她的亲事却无人过问,杨梦旖心急如焚。 京城里追求她的公子哥儿甚多,但那些要么身家不够,要么早有正妻,甚至还有几个本就是庶子,这样的人她当然看不上。 好在还有孔七,只是她也有自知之明,以衍圣公府的门第,即便是孙伯年家的嫡小姐,想要嫁进去都很难,更别说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官之女。 她虽然有才有貌,也深知孔七对她一往情深,但孔家外有衍圣公,内有老太君,孔七并非是想要娶谁就娶谁,因此两年来,她对孔七一直是若即若离。 初十便是孔家老太君的寿诞,虽说衍圣公府门第高,但凭她的手腕想要从孔七那里搞到一张请帖也并非难事。 早就听说老太君的寿诞不请外男,但能获得邀请的大多都是朝中清流、京城名士家的夫人小姐,这些人家娶儿媳往往不看重门第高低,只求身家清白,人品才学,而这些她全都俱备。 既然孔七高攀不起,那么通过他结交一些名人雅士,也未尝不可。 虽然孔七说了,老太君对礼品看得很淡,但杨梦旖还是想给老太君留个好印像。 要知道在大成,能被衍圣公府的老太君另眼相看,也是身份的象征。 继父孙伯年贵为国子监祭酒,也难登衍圣公府的大门,反倒是母亲,因为和孔家一位夫人是手帕交,曾经去过衍圣公府几次,但连老太君的面都没有见过。 这也是林安儿和杨梦旖第一次单独见面,在这之前,林安儿从未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这位名叫杨梦旖的绝代佳人会走进她的生活。 杨梦旖更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会搞乱她的一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感谢佐岸华裳的打赏。 感谢熠熠莹、猎头人同学的粉红票票。 这本书写到十七万字了,成绩一直不尽人意,书评区也是冷冷清清,十三觉得已经够肥了,大家可以大胆跳坑啦,而且十三现在双更呢,你们要相信十三啊。 这几天十三挺郁闷的,非常郁闷呢。 这本书是甜文、宠文,会虐女配,虐极品,但不会虐女主。 另外这也会是十三男配最多的一本书,也是唯一一本双处文,尼玛的,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原来我以前写的都不是双处。这次我会写一个深情的男主,一往情深。()R655 第七十三章极品姨娘 “林小姐,您来啦”,掌柜的原本正陪着几位衣着考虑的贵客寒暄,看到林安儿进门,连忙过来招呼,让伙计端来糖果点心,“这栗子糕是我家娘子亲手做的,您尝尝可还合口。” 林安儿穿了件粉红色衫子,头上是同色丝带,就是寻常人家小姑娘的装束,并不起眼。 玉器行的贵客们虽看掌柜的对个小丫头屁颠屁颠,倒也没有诧异,十有八九这孩子是东家的小姐呢。 “刘大叔,你去忙吧,我自己四处看看”,这家铺子离别馆比较近,林安儿常常跟着金玖来这里玩。 金玖说过,金有价,玉无价。选玉的事马虎不得,千万不能不懂装懂,更加不能人云亦云。 因此她要等到铺子里没有客人时,把刘掌柜拉到一边,让他帮自己挑一件货真价实的东西,千万不能当着客人选,那还怎么蒙别人的钱呢,对不? 一抬眼,就看到杨梦旖正在看着她,嘴边含笑,眼里含情,矮油,那一刻,林安儿还以为大美人看上她了呢。 方才被刘掌柜热情接待,林安儿忘了和杨梦旖打招呼。 “杨姐姐,好久没见啦。” “林小姐,真是巧啊。” 林安儿一瞥眼看到杨梦旖的面前放着一副玉镯,她不懂行也知道这镯子成色应算是很好,当下便道:“杨姐姐要买镯子啊,你慢慢选,我让刘掌柜打个折扣。” 杨梦旖连忙道谢,问道:“原来这家玉器行的东家是骁勇伯府啊,难怪生意这么好。” 林安儿笑道:“杨姐姐猜错啦,这是金哥哥的铺子,不是我娘家的。” 杨梦旖一怔,天下第一金开的是金铺,没想到还有玉器行。 “是梦旖孤陋寡闻,想不到金大少还开着玉器行。”一旁的红豆插嘴道:“何止是玉器行,外面这一条街上的铺子有五成都是咱家大少的私产呢。” 红豆并没有吹牛,这条街有一半以上的店铺都是金玖的私产,且,这里的生意也只占他私产的一成而已。 杨梦旖笑不出了,金玖虽然生得俊,可在此之前杨梦旖从未打过他的主意。即使贵为皇商,也比不上官宦人家清贵。 直到今日,她才意识到,她险些错过了一条大鱼。 整个大成都知道天下第一金有的是钱,更何况金玖还是族长,长房长孙。 况且,金家是皇商,仕农工商,但大成对皇商却另眼相看,普通商家子弟已可以科举入仕,而在大成历代,都有皇商封官之例,户部有多个职位,俱是由皇商中选拔。 同他相比,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就是失钥的夹万,看着有钱有势,可都是靠着府里月例生活,个别有功名有官职的,微薄的俸禄还不够他们日常应酬。 正因如此,他们才对父母言听计从,婚姻大事更是这般。而金玖就不同了,只有金家人依附他过日子,他对自己、对整个金家都能掌控。 杨梦旖当然知道金玖已经订亲,而且林安儿还是童养媳,早已过门多年。但她可没把眼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小女孩放在眼里。 虽然林安儿出身高贵,但只要尚未圆房,也是可以退婚的。 林安儿顶多十岁,距离圆房还要三四年,而金玖已是十八岁的翩翩少年,杨梦旖才不信他不会为美色动心呢。 林安儿并不知道,只因她好心给杨梦旖打了个折扣,杨梦旖便惦记上她的夫君了。 让伙计给杨梦旖包好镯子,刘掌柜看在林安儿的面子上给了个好价钱,杨梦旖道谢离去。 这只是一件小事,林安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拿出一千两银票给刘掌柜看,道:“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你至少要给我留下九成。麻烦刘掌柜帮我挑一件既便宜又像样的东西,对了,我这是送给衍圣公老太君的寿礼。” 红豆忍着笑,小姐真逗,你直接拿一百两出来不就成了。 林安儿才不会只拿一百两,她现在是个有钱人,有一千两呢,当然要让刘掌柜看看,免得他店大欺客。 刘掌柜苦笑,既然大少奶奶最多只想掏一百两,那他就要找一件至少价值三百两的。 最终,林安儿在刘掌柜推荐的几样玉器中选了一枚象征福寿的玉佛手,百两银票付给刘掌柜,林安儿很心疼。 次日是八月初一,依规矩她要回金家老宅给金老太太请安。天还没亮,红豆便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梳妆打扮,坐上马车去了金家老宅。 来到老宅时,方是辰初,周氏、汪氏、金明珠以及长房的几名妾室都已在福满园的小厅内候着。 林安儿刚刚站定,就见两个婆子搀了一位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妇人年纪并不大,只有二十八九岁,容貌清秀,但面色憔悴,似是正在病着。 “方姨娘,你怎么来了?大少不是说了,让你在庄子里养病,不用来请安了,免得过了病气给老太太。” 听周氏叫这妇人方姨娘,林安儿猛然记起来,这妇人是金炳文的侍妾,也就是金玖的小妈! 只是两年未见,方姨娘的病似是又重了。 金炳文夫妇去世后,方姨娘便被送到偏远的庄子里,逢年过节会回来给金老太太请安。 前年金玖做了族长,方姨娘破例没到过节就回来了。那次方姨娘去见金玖,金玖没有见她,只是让大凤派人把方姨娘送回了庄子,并让她安心养病,还免了她过节请安的事,府里的人都说,金大少是嫌方姨娘当年碍了母亲的眼,如今他长大成人,便对方姨娘诸多冷落。 方姨娘只是妾室,金玖再如何冷落她,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总不能说金玖不孝道吧。 “回二|奶奶的话,妾身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就想趁着还有一口气,给老太太请个安。” 周氏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妾室本就低人一等,更何况金炳文早逝,而她又没有亲生骨肉。 方姨娘由婆子们搀扶着,和金炳善、金炳礼的几名妾室站在一起。她还年轻,但背已佝偻,面色蜡黄,不住的咳嗽,她用帕子极力捂着嘴,避免影响到别人,可那几名花枝招展的妾室还是嫌弃地离她远远的,生怕这痨病鬼似的女人弄脏了她们的衣裳。 林安儿有些不忍,金炳文死了,方姨娘连正牌寡妇都不是,还要受尽众人的轻视。 她走到方姨娘面前,轻声道:“您身子不好,如果缺什么药材,一会儿告诉我,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方姨娘以前见过林安儿,只是隔了两年,林安儿长高了,也苗条了,方姨娘一时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哪房的小小姐。 “咳......咳......多谢......多谢这位......这位小姐。” 红豆皱皱眉,插嘴道:“方姨娘不认识啦,这是咱们家大少奶奶林小姐啊。” “原......原来是......咳......咳......” 林安儿连忙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免得一口气上不来,自己就成了杀人犯。 这时只听有个“嗯”的一声,金老太太在一堆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进小厅。自从在代族长的位置上退下来,金老太太这口气一直没有顺下,脸色也更加阴沉。 她威严地扫视着屋内的女眷,最后把眼光落到方姨娘身上,眉峰皱起,问道:“她怎么来了?” 周氏尖着嗓子笑道:“方姨娘说是身子不好了,担心命不长久,来给老太太请安。” 金老太太冷笑,枯瘦的手指指向方姨娘:“说得好听,给我请安?怕是想来抱玖哥儿的大腿吧,啧啧,可惜你这番苦心,玖哥儿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眼里,没把你这个姨娘卖出去,就算是给他那死去的爹留了面子了。” 金老太太说这番话时,眼光有意无意落在林安儿脸上。 林安儿耸耸肩,关我屁事,你看我干嘛? 于是她咧开嘴,冲着金老太太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得那个开心啊,直笑得金老太太肝疼。 方姨娘连忙跪下,边咳边说:“奴家不是......不是......咳咳......” 一口气没上来,方姨娘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小厅内顿时乱成一锅粥,有人尖叫,有个也跟着晕倒,还有人喊着请大夫,金老太太气得用拐杖砸着地上的青砖,骂道:“这个贱人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她就是来给我添堵的,看不得我活着,想把我活活气死啊!” 林安儿缩缩脖子,不论这位方姨娘为何而来,这位都是极品货色,咳嗽几声就能把金老太太气个半死,不是极品是什么? 她连忙临危请命,对方姨娘身边的婆子们喊道:“快点,把人抬到我屋里,不对,抬到金满园。” 那几个婆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大少奶奶让抬到金满园,七手八脚就把方姨娘往外抬。 周氏连忙制止,对林安儿道:“林小姐啊,金满园是玖哥儿的地方,他可曾经说过,不许方姨娘回京城的。” “没事,金哥哥要骂也是骂我,你们别停下来啊,快把人抬过去,顺便把大夫请来。” 然后,林安儿一拉红豆,趁着一团混乱,主仆二人迅速溜出小厅,金老太太,有这么多人给您请安,我就不陪您玩啦。 一一一一R1152 第七十四章装病 送走大夫,林安儿让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全都退下,就连红豆和大凤也出去,把门轻轻合上。 林安儿笑眯眯看着榻上的方姨娘,忽道:“您真是回来抱金哥哥大腿的?” 方姨娘已经不咳了,这会儿正在闭着眼睛小憩。这句话若是从成年人的嘴里说出来也还罢了,偏偏是甜甜的童音,方姨娘身子一震,睁开了眼睛。 林安儿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一副无公害有机小乳猪的憨样。 “大少奶奶这话说的,让妾身不知道如何应答。” 林安儿笑得更好看了,这位方姨娘不咳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虽然金玖对方姨娘置之不理,可林安儿对这位好看的方姨娘没有敌意。 前面说过,她专攻美色两辈子,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她全都有好感。 林安儿除了好色,还挺喜欢助人为乐的。 比如说现在吧,她就顶好心的告诉方姨娘:“下次您再扮病号,麻烦连耳朵后面一起化妆,要不挺容易被识破的呢。” 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更何况还是林安儿这种出身“演艺”世家的老行尊。 方姨娘的脸色变了,虽然隔了一层蜡黄色的面膏子,林安儿还是看到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大少奶奶好眼力。妾身原本也没想瞒着大少和你。” “您快别叫我大少奶奶,我和金哥哥还没有成亲圆房呢。” “那是妾身唐突了。”方姨娘坐起身来,再看向林安儿的眼光中竟然多了一丝郑重。 “方姨娘既然不想看到老太太,为毛还要来请安呢?” 方姨娘微笑:“林小姐不也是如此,要不为何亲自来照顾妾身?” 林安儿嘻嘻一笑,她和金老太太面合心不合,整个金家老宅谁都知道。 既然被林安儿看破,方姨娘倒也爽快,从榻上起身,用帕子醮了水,把脸上那层黄乎乎的面膏子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虽然清瘦却宛若清水芙蓉的素颜。 “方姨娘,您信得过我?” 林安儿和方姨娘并不相熟,而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方姨娘微微一笑,道:“人之初,性本善。林小姐是大少自幼心念的人,妾身万不会疑了小姐。” “内什么,我不是啦,不对,我就是啦。”林安儿小脸红了,想说金大少自幼心念的人不是自己,又怕露馅,连忙改口。 方姨娘却以为她是害羞,柔声道:“小姐和大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好。大爷和大奶奶泉下有知,也会高兴。” “方姨娘,您大老远的从庄子回到京城,想来并不是为了给老太太添堵,而是想见金哥哥吧。” 林安儿记忆好,两年前方姨娘便求见过金玖,金玖非但未见,还下令不让方姨娘再回京城请安。 在外人看来,金玖做得无可厚非。一个是少年公子,一个是先父的年轻美妾,瓜田李下,自是要避嫌,再说做儿子的哪有不替母亲出头的,他也不过是让方姨娘在庄子里了此残生而已。 “金哥哥就是喜欢把人送到庄子里,我也在庄子里住了大半年呢。”这位方姨娘挺有意思,林安儿对她有好感。 “林小姐可是以为妾身在庄子里不甘寂寞,这才厚了脸皮来求大少准我住在京城繁华之地吗?” “难道不是?”在林安儿看来,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在庄子里住得烦闷。当日她可是费了好大劲儿,在让金玖带她回到京城的呢。 方姨娘端起几案上的香片抿了一口,柔声细语:“大爷不在了,大奶奶也不在了,纵然京城花团锦簇,金家富贵盈门,于我也无任何牵绊。我宁可在庄子里终老半生,也不想在这里看人脸色,今日林小姐也见了,这金家哪有我立足之地?” 方姨娘的声音很好听,不浓不淡,让人从心底里舒服。 林安儿有些不解,问道:“那您还回来做什么呢?” 方姨娘忽然站起身,对着林安儿深施一礼:“妾身恳请林小姐在大少面前帮着说句话,请大少和妾身见上一面。” 林安儿蹙起眉头,方姨娘从庄子里回来,原来竟是为了见金玖! 她假装病入膏荒,想来也是为了让金家人对她不再提防。一个病得快死的妾室,即使她偷跑回来,别人也不会太过介意,或许是她想死在京城吧。 “方姨娘,金哥哥好像并不想见您啊。”让金玖和方姨娘见上一面,对林安儿来说并非难事。虽说金玖不想见,但真若是林安儿又哭又闹又撒娇,金玖也会顺着她。 方姨娘并没有因为林安儿的话而难堪,她轻轻一笑,对林安儿道:“若是大少仍然不想见我,那请林小姐转告他,就说事关大爷,还请他务必容妾身当面说明。” 方姨娘口中的大爷指的是金玖的父亲金炳文。当年金炳文是意外而死,去得突然,临终也没能见到儿子一面,难道方姨娘心里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吗? “好吧,我可以试试,不过金哥哥眼下不在京城,还要过上几日才能回来。” 方姨娘重又坐回榻上,轻声道:“那也无妨,妾身还病着,若小姐不嫌弃,就在这金满园先暂住几日,待到病情稍缓再做去留不迟。” 额,你说这方姨娘多有心计,她一早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难怪她不惜遮住一张漂亮脸蛋,装成个病妇模样。 林安儿忽然对已经故去十多年的金炳文很感兴趣,你说这位金家大爷该是怎样的人物,培养出人精一样的儿子,又调教出人精一样的小妾。 林安儿觉得吧,她那点小聪明,比起金玖和他这位小妈还真是差得太远了。 一个会装傻,扮猪吃老虎;一个会装病,同样是扮猪吃老虎。 噗,他们倒像是失散多年的母子,不过年龄上不太像,金玖十八岁,方姨娘也还不到三十岁。 “那方姨娘就先住在这里吧,不过这金满园虽说是金哥哥的地盘,可这里的人却大多都是老太太的,方姨娘要小心谨慎啊,千万不要露馅。” 方姨娘笑了,她笑起来很美,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林小姐不住在这里的?” 林安儿摇头:“我在这里水土不服,住在外面,方姨娘有什么事,可以和大凤说,她还是很可靠的。” “嗯,我知道。” 林安儿这才想起来,人家方姨娘以前就是住在金满园的,对这里的情况当然了解,自己还真是多虑了。 从屋里出来,林安儿拽住大凤,问道:“你和我老实交待,这位方姨娘是何方神圣,我怎么觉得她很不一般。” 大凤是个老实人,平时最怕和林安儿说话,她总觉得自己的脑袋转得不够快,稍有不慎就被林安儿拽进坑里。 “方姨娘就是方姨娘啊。” “切,我才不信,老太太看到她就气个半死,一个姨娘能把老太太气成那样,她能是一般人吗?” 大凤哭丧着脸:“小姐啊,方姨娘那样的人,她的事哪能让大凤知晓啊。” 看到了吧,这位方姨娘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大凤是金玖母亲李大奶奶的贴身丫鬟,早已梳起不嫁,在金家已经二十多年,说起来比方姨娘的资格还要老,方姨娘的事,问大凤就对了。 那日,林安儿把大凤关到她练功的小院子里,软硬兼施,蜜糖糕和大棒子齐飞,大凤终于“供认不讳”。 “方姨娘不是大爷买来的妾,可她也不是良妾,她是大奶奶从外头捡回来的。” “她刚来时,衣不蔽体,那裙子短得刚遮住屁股,大腿和胳膊光溜溜的都露在外面,头发又红又黄还打着弯。” “她虽是姨娘,可和大爷从未同房。只是为了住在这里方便,大奶奶才让她委屈一下,给大爷做了姨娘。这事除了他们三人以外,也只有我大凤知道,玖哥儿当时还小,当然也不知晓。” “老太太不待见大奶奶,偏偏大奶奶娘家又败落了,老太太隔三差五就挑剔大奶奶的不是,大奶奶是个温顺的,忍气吞声,多亏有了方姨娘,方姨娘处处维护大奶奶,老太太几次想罚她,可都被大爷拦下了。” “我瞅着吧,方姨娘心里可能也挺喜欢大爷的,可不知道为何,不论大爷对她多好,她也不让大爷近她的身,大奶奶劝了几次,她都没有同意,还说她已经是名义上的小三了,不能再做肉体上的小三。小姐,您说小三是啥啊?” “大爷和大奶奶出事后,方姨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几夜没有出来,等她再次出来时,便提出要搬到庄子里住,还挑了个离京城最远最偏的庄子。她起先去庄子并非是咱家的人逼着去的,而是她自愿的,她那个人,如果不是她情愿,就是有人用刀子逼着也不会去的。” 大凤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她说完了,林安儿就呆愣在那里了。 方姨娘还真是挺不同的呢,有些像......不会吧。 一一一一 这位方姨娘是本书的重要人物,至此,这本书所有主要人物全都出来了。R1152 第七十五章寿诞 林安儿也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孔毓涵了。 大成民风开放,但金玖不在家,孔毓涵也不会登门拜访。孔七公子光风霁月,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怎会和朋友妻瓜田李下,虽说朋友妻只有十岁。 八月初十是衍圣公府老太君的七十大寿,老太君不爱热闹,只是最疼爱的孙儿孔毓涵去年连中小三元,老太君这才同意大事操办,但也只请了孔氏族亲和京城清流家的女眷。 说到孔毓涵在县试、府试和院试中连中小三元,这本是意料中事,并无惊喜。昔日骁勇伯府的林祥宇也是小三元,将门能出小三元,更何况衍圣公府。 孔毓涵老大的不乐意,倒好像这个小三元辱没了他,别人不明就里,以为孔七公子太过谦虚故作姿态,只有侍墨知道,自家公子对小三元不以为然,完全是因为金玖。 金大少没有参加县试。 因此,即使连中小三元,孔毓涵都是觉得胜之不武。 没有了金玖,他就是中了大三元也没有意思。 孔七公子那颗抖M的心,除了他自己无人能懂。 到了初九这日,金玖还没有回来,倒是板儿先回来了,说是大少还要再晚几日。 板儿带了十几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金玖在江南采办的物事,有给长辈的,也有给林府的,最多的则是给林安儿的,足足装了五只大箱子。 “小姐啊,大少真是疼你,您看看这么多东西,看得眼花呢。” 金玖给林安儿带的不但有江南的衣料绣品,还有小姑娘喜欢的小玩艺,尤其是几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林安儿特别喜欢。 她家的小山村里常有货郎,货郎的担子里就有这种泥娃娃,他们当地叫做大阿福。 哥哥给她买过一对大阿福,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卖大阿福的货郎说这就像他们小兄妹。 可惜那对大阿福被她不小心摔碎了,她哭了大半天,哥哥答应她,货郎再来时,再给她买上一对更可爱的。 可是直到他们离开村子,货郎也没有再来。 金玖给她带回来的大阿福,也有那样的一对小兄妹,林安儿把它们放到枕头边,晚上躺在床上也在看。 次日便是八月初十,林安儿跟着秦夫人去了衍圣公府。 别看她一早就认识孔毓涵,可衍圣公府还是头一回来呢,反而是秦夫人曾经去过,她们刚刚通传,便有嬷嬷出来相迎,且对秦夫人甚是熟捻。 林安儿如今是真的敬佩秦夫人。孔毓涵常在别馆出入,秦夫人却只字不提她与衍圣公府的交情,如果放到别人身上,不说金老太太,就是欧阳氏恐怕也会引以为豪。 衍圣公府的几位夫人与秦夫人都是旧识,老太君把秦夫人当作自家晚辈,把她叫到身边闲话家常。 “老太君,这是我的学生,姓林,闺字安儿,她便是已故骁勇伯与忠烈夫人唯一的骨肉。” 孔老太君细细打量眼前的小人儿,见她穿着水红缠枝小褙子,两个小抓髻上各插一朵小绢花,乌溜溜的大眼睛,眉目如画,嘴角弯弯得向上挑起,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小月牙儿。 “这小人儿长得真是喜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老太君是第一次见林安儿,可孔家有两位夫人却是见过她的,每年公主府的赏梅会,林安儿都是常客,她活泼好动又爱笑,这些夫人们对这个小姑娘都有印像。 “老太君还不知道吧,和这位林家嫡小姐订亲的便是天下第一金的金家长孙,也就是毓涵的那位好友。” 孔七公子请神医治好金大少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城,孔家人虽不知个中原委,可也知道金玖是孔七的好朋友。 世人谁也想不到,文华清贵的孔七公子竟与商贾做了朋友,且并没有受到家里的阻拦。 林安儿原是站在秦夫人身边,老太君对她心生好感,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着对几位儿媳说:“咱们府上好久没来过这么小的女孩了,看着她啊,我这心里就舒坦呢。” 这时,孔家八小姐跑进来,对自己母亲道:“母亲,今儿个来了位京城才女,正在外面对诗呢。” 老太君虽已七旬,可却耳聪目明,孔八小姐的话她也听到了。 便笑着问道:“哪家的才女啊?” “老太君,这位是七哥哥请来的客人,姓杨,名叫梦旖,如今在京城可有名呢,不但才华出众,还是位绝代佳人呢。” 听说是最宠爱的孙儿的朋友,老太君的精神就来了,她老人家七十了,对才女啊,绝代佳人啊统统不感冒,但这位姓杨的姑娘是孔七的朋友,她便想要见一见。 过不多时,杨梦旖由孔七亲自陪着来到老太君等人歇息的花厅内。 这里都是女子,更有外来的女眷,孔家男儿原本不方便进来,但孔七尚未弱冠,在长辈眼中还是孩子,也不用太多避讳,更何况老太君想见见心上人,孔七不放心,当然要跟着一起进来。 看到孔七陪在杨梦旖身边,这些世故的妇人便全都明白了几分,看杨梦旖的眼神也就更加挑剔。 世人皆知,历代衍圣公既主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言道“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也就是说,在衍圣公倡导的道德规范中,虽然把女子放在最底层,但却不排斥女性中有才能者,否则秦夫人也不会被待为上宾。 但这一切全部是站在中庸的立场上,不论是衍圣公府所倡导的儒学,还是大成王朝的上流社会,全都推崇中庸之道。 杨梦旖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全都无懈可击,就连老太君也认为这位杨姑娘当真是才貌双全。 只是老太君和众位孔家夫人,对杨梦旖却并不亲厚。 对于看人,这些深宅妇人自有一套,这位杨姑娘虽然美,但美人大多心比天高,若是她的心气儿不高,也不会在京城小有名气。因此,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做衍圣公府的媳妇。 与美若天仙才高八斗的杨梦旖相比,她们反而更喜欢憨态可掬的林安儿,虽然一看这小姑娘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并非文静沉稳的性子,但她是将门虎女,这也是应有的气质。自从忠烈夫人助夫杀敌,以身殉节之后,这些名门望族的夫人们,谁也不会再轻视出身将门的女子了,更何况林安儿便是忠烈夫人的嫡长女。 林安儿早已订亲,不在衍圣公府择媳之列,因此孔家的女眷看她的目光也更加和蔼大度。 杨梦旖七窍水晶心,察言观色已经看出老太君和几位夫人对她的冷淡,她原本早有心理准备,她来衍圣公府,也只是为了镀金和多认识一些闺秀夫人。 然,她却看到老太君对林安儿的亲热,孔家几位嫡小姐方还站着,林安儿却坐在老太君身边,这让她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林安儿并不知道,上一次在玉器行她好心给杨梦旖打了折扣,令杨梦旖开始在金玖身上打起了主意;而这一次她不过就是在孔老太君身边吃了几个桔子,又让杨梦旖从此看她更加不顺眼了。 若是林安儿知道,肯定会用沾满桔子汁的小爪子抓住杨梦旖的锦衣罗袖,不停地碎碎念:“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从衍圣公府回来的路上,秦夫人问林安儿:“那位杨姑娘就是那年你说过的那位才女?” “嗯呐”,林安儿想不到秦夫人记性这么好,隔了两年她还记得呢,“杨姐姐很和气,不但漂亮有学问,对人也很好呢。” 秦夫人冷冷一笑,对林安儿道:“你虽然只有十岁,可要从现在起就要学会带眼识人,那位杨姑娘绝非善类,你日后不要和她太过亲近。” 林安儿一头雾水,怎么连秦夫人也像戏本子里的那些人一样,以为凡是美女都是狐狸精啊。 看她面带犹疑,秦夫人爱怜地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温声道:“孔七公子幼得家训,做事自有分寸,若非是这位杨姑娘自己要求,孔七公子想来也不会自作主张,送她请帖邀请她来为老太君祝寿。这位杨姑娘费心思来到衍圣公府,当然不会是像你一样混吃混喝那么简单吧。” 林安儿扁扁小嘴,秦夫人您能别说得这样直白吗? 说得好像我是枚吃货一样,我花了足足一百两送的寿礼,哪里混吃混喝啦。 “秦夫人,您是说杨姐姐太有心机,她想力争上游?” 秦夫人笑着摸摸她的小脸蛋,道:“我们小安儿还不算笨,以后再见到这位杨姑娘,记得多留个心眼儿。” “那我要不要告诉孔七哥哥呢,他对杨姐姐单相思很久啦。” “我不是说过吗?这是常见病,听不得别人劝的,等到他吃了亏,这病便会不治而愈。” 林安儿很不怀好疑地拍拍胸口,多亏金哥哥没有这种病,不过金哥哥的那病怕是比孔七的更难医呢,因为他相思的那位是个死人。 一一一一R1152 第七十六章不快乐的生日 金玖是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回来的,离开了两个多月,又是在节前回来,族中自是有太多事在等着他。 他回来时,林安儿还没有起床。昨天晚上偷喝了几杯桂花酒,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觉得脸上有些痒,像是有小虫子爬过,懒得睁眼,她用手背抹了抹,翻个身继续睡。 可是耳朵又开始痒,像是有人在她耳朵边吹气儿呢。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金玖正坐在床沿上对她笑呢。 “金哥哥,你回来啦!”林安儿坐起身来,用力过猛,月白色的寝衣领口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浑不在意,金玖连忙移开眼睛,耳朵根都红了。 “金哥哥啊,我好想你呢,你给我带回来的东西我全都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赶了一夜的路,事情太多,这会儿回来沐浴换身衣服便要回金满园,晚上怕是要回来得很晚,不能陪你用膳了,你乖乖听话,明日我来接你一起回老宅过节。” 林安儿撅起小嘴,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告诉金玖呢,比如说那对大阿福,比如说方姨娘。 金玖笑着捏捏她的脸蛋,道:“我去做事啦,你要乖啊。” 这句话他已经对她说过无数次,自从他做了族长,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对她说上一遍,就好像怕她不知道他是大人,而她还是小孩一样。 这两年来,金玖越来越能干,越来越精明,金家人私底下都说,金玖比当年的金炳文更加出色。 可林安儿却觉得她和金玖离得越来越远了。 他们已经不像搭档了。 金玖是大人了,而她还是小孩。大人和小孩怎么做搭档? 况且金玖好像也已经忘了他们结盟的事了。 林安儿很怀念当年那个傻呵呵的金玖,那时她能保护他,而现在,她只是他养的一只小狗。 看着面前那张帅得一塌糊涂的脸,林安儿抬起前爪,汪~~ 金玖满意了,把她重又塞回被窝,帮她捏好被角,道:“继续睡吧,我和秦夫人说了,过节放假,不用上课了。” 看着金玖的背影,林安儿心里空落落的。 她开始觉得,她的卧底工作可以提前中止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一点儿作用了。 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而爹爹的事又悬在那里。 方姨娘就住在金满园,再看到金玖时,林安儿刚说了一句,金玖便道:“我知道了,就让她先养病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你听听,这人什么态度啊。 “内什么,我听说方姨娘和你爹没睡过。” 好吧,林安儿承认她上辈子没上过几天学,真的没文化来着。 金玖果然皱眉,嫌弃地看着她:“你别告诉我这是秦夫人教给你的,否则我现在就把她轰走。” 林安儿咽了口唾沫,秦夫人招谁惹谁了,就这么躺枪了。 “内什么,这是我自己发明的,和秦夫人无关。我是想说方姨娘和你爹是假夫妻,就像咱俩一样。” 好吧,林安儿从金玖的眼睛里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没文化真可怕。 “她只是我爹的妾室,当然并非夫妻。我和你是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妻,何假之有?” 好吧,林安儿决定遁走,金玖就如别人所说,他对方姨娘从他娘手里“抢了”他爹,看来很在意呢。 不过她滚蛋之前还是多说了一句:“方姨娘说,她要和你说件事,事关你爹。你见不见都行,不关我事,我就是个传话的,我去打酱油啦,你好好想想。” 林安儿不知道金玖有没有和方姨娘见面,不过他倒也没有再送方姨娘回庄子,就让她在金满园的小跨院里住着养病。 外界都说方姨娘的病是肺痨,这病传染,所以方姨娘的小跨院反而成了世外桃源,就连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女儿们,都没有去打扰。 一一一一 日子如水般过去,一转眼,中秋过了,再一转眼便是深秋了。 那天一大早,金玖又照常来看林安儿,还是那句话:“我去做事,你要乖啊。” “金哥哥,今天是我生日,我想......” 其实吧,林安儿只是想用她的零用钱请金玖吃碗寿面,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金玖厉声打断了。 “你的生日是六月初五,你忘了今年你过生日时我还带你去看了红毛人的马戏。” 林安儿垂头丧气,六月初五是林大小姐正主的生日,而今天是她司空小妹的生日啊。 五岁那年的生日是在来京城的路上过的,哥哥请小客栈的老板娘给她煮了红鸡蛋,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过生日,从六岁直到去年,每年的这一天她要么生病,要么就把这事忘了,总之,昨天晚上她想起来今天过生日,便想着请金玖吃寿面来着,哥哥不在,金玖是唯一知道她的秘密的人。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金玖要把她打造成真正的林安儿,当然不会让她过自己的生日,哪怕只是吃上一碗面也不行。 可是不过就不过吧,你这么凶是要干嘛? 看着金玖凶巴巴的样子,林安儿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金玖最怕她哭了,以往她只要眼圈儿一红,金玖便会使劲哄她,要么陪她出去玩儿,要么就塞钱塞礼物。 可今天金玖却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只给她留下一个带着怨气的背影。 林安儿感到了森森的恶意,她只是想请他吃碗面嘛,还是用自己的零用钱,他干嘛这样啊。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不快乐了,遂换了衣裳,支开红豆,溜出别馆,准备一个人到张记铁匠铺问问有没有哥哥的消息。 两年来,她忘了去过多少次了,可是每次都没有哥哥的只言片语。 今天是她真正的生日,她希望能有好运。 每年的六月初五,她都会很幸福很幸福地为别人庆祝生日。 一个可能早已死了八年的人,林安儿,她的正主。 即使是大户人家,也没有给小孩子做寿的习俗,但每到六月初五,娘家都会给她送来很多东西,金玖更会安排很多节目,除了带她吃好东西,还会陪她看戏听书,快快乐乐玩上一整天。 而她自己真正的生日,没有礼物,没有祝福,甚至还挨了一顿骂...... 一一一R1152 第七十七章红枫如血,丹霞似火 十月的京城已有些寒凉,林安儿穿得单薄,她原想返回去添件衣裳,忽然她看到了板儿。 “板儿,你没跟着金哥哥吗?” 板儿是金玖的亲随,金玖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可今天他却一个人回来了。 “回小姐的话,大少又去红枫林了,他说不让我跟着了。” 红枫林?金玖没事去那里干嘛? 对啦,板儿说的是“又”,林安儿认识金玖五年了,还是头一回知道他常去红枫林呢。 当年他就是在那里“捡”到的林安儿。 “金哥哥今天不用做事的吗?他经常一个人去红枫林赏景吗?” “是啊,大少喜欢那里,即便枫叶没有红的季节,他也常去。” 金玖在红枫林不是会迷路吗?那次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难道就连迷路都是装的? 林安儿觉得吧,金玖一定是生她的气了,这才到当初遇到她的那片红枫林。毕竟两人是搭档来着,她也答应过他严守秘密,今天她就不应该想着过生日,如果让人听到他们的谈话,那就麻烦了。 所以她想找到金玖,和他当面道个歉什么的。 于是她没有回去添衣裳,拔腿就往城郊跑去。跑了一阵儿,她才想起来就这样徒步跑过去,好像是件挺累的事。小荷包里还有锭小碎银,她拦了辆骡车,送她来到城郊的那个小山坡。 红枫林就在这片山坡上,此时正值深秋,枫叶如火,如同傍晚时分的火烧云,染红了那一方天际。 她下了马车,展开轻身功夫向山坡上跑去。远远的,她看到了金玖,他站在山坡上,四周是如霞的丹红,而他的目光看着的地方,却是远处的山谷。 阳光透过枫叶洒在他的身上,乌黑的头发上似有金色光圈,金玖是越来越好看了,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只是一抹背影,就让林安儿的小心尖子猛抽了几下。她原本是来找金玖承认错误的,可眼前的画面太美,她不想打扰,遂跃到一棵树上,躲在树桠间看着被枫叶映托中的少年。 “小伙子,你又来了,还没找到你媳妇啊?” 红枫林是京城一景,时至深秋风景如画,常能看到来赏红叶的游客。同金玖说话的是位老人,手里拎着鸟笼子,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找了这么多年,怕是找不到喽,死心吧,小伙子,别找了,说不定出了这林子,你就能遇到位好姑娘。” 金玖笑而不语,眼睛依然望向那片山谷。 老人无奈地摇摇头,哼着小曲向远处走去。 林安儿对这里很熟悉,当年为了骗过金玖,顺利进入金家做卧底,她和哥哥在这里转悠了好几天,这是做贼的常说的“踩点”。 那时她五岁,哥哥十岁,他们扮成小叫花子,在金家老宅附近出没,打听到金玖和林安儿的事,也打听到这片红枫林。 隔了这么多年,她竟然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红枫林不但是金玖“捡”到她的地方,更是金玖丢了真正的林安儿的地方。 戏本子上说过,时间会让人忘掉一切。她不但忘记了当年选择在这里遇到金玖的原因,更差点忘记她只是林安儿的替身。 但金玖没有忘记。 他从未将她这个假货和林安儿正主混淆,她是他找来代替林安儿的,却并非是自欺欺人。金玖早就说过,金家需要一个林安儿,所以他便让她变成林安儿。 林安儿来了,金家便是皇商,骁勇伯府便是金玖的岳家,有了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妻子,金玖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便事半功倍。 她这个假的林安儿是做给金家和林家看的,却并非是他的。 他从一出生便在等着林安儿,等了十八年。即使真的林安儿丢了时还不到三岁,但对他来说那都是他等待多年的娘子,他在岳父面前曾经许下诺言,这一生一世都会疼她爱她。 他经年累月徘徊在这红枫林里,只为寻找一个在他眼前消失的人。 “你长得不丑,给我当媳妇也不错,这样的媳妇,不捡白不捡,我就把你捡回来了。” “我有没有问你是谁,为何要上赶着给我当媳妇?你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我是金家宗子,金家荣辱与我息息相当,你来了金家就能做上皇商,那我就把你捡回来喽。” “金哥哥再等你六年,六年后咱们就圆房,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你要谢谢我啊,这辈子我早早把你娶进门,你不用再做老姑娘了。” “我是你的夫君,这一世只能是我来保护你,更何况你只有八岁,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已是万分对不起过世的岳父岳母,我不能再让你出意外。” “我从记事起就在等着你出生......” “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要代她活着,代她去做她没能做的事。” 以前种种过往全都记了起来,林安儿忽然想起,金玖甚至从未问起她真正的名字。其实在他心里,她是谁她从哪里来都不重要,她只是一具会蹦会跳会说话的傀儡,一个替身演员。 林安儿想笑,原来这一世她做的依旧是老本行,她自以为早已成功卧底,而其实她只是他找来的替身。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长大了,或许因为她有前世记忆,她本就应比同龄孩子成熟世故,只是她被保护得太好,先有爹爹哥哥,后来又有金玖,他们把她保护得越来越笨,笨到以为被人娇宠着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 不论枫林中的少年背影有多么消魂,林安儿也不想再在这里看下去了,她要离开这里,还要离开金家。 她想从树上跳下去,然后再快如闪电消失在枫林深处,就像戏本子里写的那样,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从此和金玖相忘于江湖。 但来不及了,她的身子还没有动弹,她的眼前便一片黑暗,凭她前世今生听来的那些江湖经验,她是被人装进口袋里了。 口袋里面很香,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她便没有了知觉。 八年前就在这片红枫林中,真的林安儿消失在金玖面前; 八年后同样在这片红枫林中,假的林安儿又消失在金玖背后。 一一一一一 赶骡车的车把式还记得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他从没见过跑得那么快的小姑娘,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上了有一片红枫林的山坡。 金玖平躺到林安儿的床上,他还记得她说那天是她的生日,他粗暴地打断了她,那被噎进肚子里的话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金玖后悔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如果他像过去世一样,静静地听她说话,然后带她去看红毛人的马戏,那她就不会听了板儿的话,跑到红枫林找他。 如果他最近不是心浮气燥,便不会对她这般严厉,她只有十岁,天真无邪,偶尔有些淘气。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几个月前他买通了一名歌激,把他二叔金炳善收拢在石榴裙下。软玉温香在怀,被灌得晕晕沉沉的金炳善说出了真相。 多年前他和周氏找了一个江湖人,在红枫林抱走了林安儿。 那个江湖人姓蔡,是个欠了一身赌债的酒鬼。 金玖找到了这个人时,他蜷缩在赌坊一角,被人打得只剩半条命。 “金家出了两百两让我弄死那小孩,可有人出了五百两要买那孩子,换作是你,你是弄死她,还是卖了她啊?哈哈。” “老子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一看就知道那人带的是人皮面具,他装模作样说的虽是京腔,可老子一听就知道他是江南人,就和抱月楼的姑娘们一个腔调。” 京城的青|楼里,抱月楼不是最大的一家,但却最有特色,这里的姑娘一水的江南美女,吴侬软语又嗲又甜。 金玖去了江南,视察生意只是托辞,他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寻找当年买走林安儿的那个人。 他动用了很多关系,花费了大量金银,找了两个月,便失望了两个月。 陇缦还有淡淡的甜香,这是桂花的香味,帐子里挂着一只碧纱罗香料袋子,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这香味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小丫头喜欢所有带着甜味的东西,包括桂花。 金玖侧过身子,每天早上,他来看她时,她都是这样侧着身子,脸冲着墙,睡得像只小猪。 他看到了那对泥娃娃,江南人叫做大阿福。 这是他从江南给她带来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对,两个胖乎乎憨态可掬的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金玖莞尔,把大阿福放在掌心,仔细观看。他问过她,这两个娃娃像不像他和她,她笑嘻嘻没有说话。 他忽然发现娃娃背后写着字,女娃娃上面写的是“小妹”,男娃娃写的则是“哥哥”。 难怪她没有回答,她最喜欢这对大阿福,只是因为她想念哥哥。 她的哥哥,那个阳光下的少年。 林安儿已经失踪整整十天,他找遍了整个京城,甚至暗地里让人把二叔打得死去活来,可是这一次金炳善一口咬定,林安儿不是他偷走的。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七十八章梦醒时分,大雪纷飞 林安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春暖花开,她站在桃花林中,风儿吹过,花瓣迎风飞舞,花落处,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她看不到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 她想跑到他前面,看看他是谁,可是无论她怎么跑,那人和她之间都假隔了万水千山,她累得气喘吁吁,却仍然无法靠近。 然后眼前的场景换了,她看到小小的她躺在床上,爹爹和哥哥围着她,他们给她喂药,她嫌苦把药全都吐出来,哥哥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塞到她嘴里,她把糖嚼得咯崩崩的,笑得很甜。 她想说她想他们,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笑着。 四周很暖和,就像是春日里开着鲜花的山上,她和哥哥在山上追啊跑啊,可是哥哥越跑越远,她迈着两条小肥腿追不上他。 她跑进一片红枫林,她又看到那个背影,这一次她知道了,那是金玖,金玖一定是很嫌弃她这个替身,他定是还生气她想过自己的生日暴露身份,他不理她,只是拿个背影冲着她。 她很着急,她想告诉金玖,咱俩买卖不成交情在啊,我都不想怪你了,你还不搭理我,可是她说不出话,她急得抓耳挠腮,一着急便醒了。 “红豆,我要喝水。” 四周好热啊,林安儿口干舌燥,难怪她在梦里说不出话来,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儿了。 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自从四个大丫鬟先后嫁了,每晚睡觉就是红豆在外间小榻上值夜,红豆懂事,一叫就来,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她都快要渴死了,红豆也没有出现,甚至没有答应一声。 林安儿完全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这既非她在别馆的闺房,也不是金家老宅。 身下热呼呼的,林安儿要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传说中的土火炕。 她全都想起来了,她到红枫林找金玖,然后她便被人装进大口袋,那口袋里香香的,她好像是中了迷香。 她长在南方,而京城的冬日也并不太寒冷,她还是第一次睡土炕,难怪会这么热。 这是哪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火炕?难道这里不是京城?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布置考究的屋子,华丽程度并不亚于金家老宅。 屋子里很暖和,她掀开厚厚的锦被,看到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寝衣。 林安儿心里有些不安,这是谁给她换的衣裳? 炕下放着一双绣鞋,并非她那日穿的那双,这双鞋是崭新的,一看就是从未穿过的。 她汲着鞋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阵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窗外北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林安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京城的冬日偶尔下雪,但没有这么大。 一片雪花被风吹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 林安儿穿得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外面好冷啊。 她关上窗子,开始细细思量自己的处境。 她是被人绑架了,而这里不是京城。 对了,那天是她的生日啊,还是十月深秋,而现在却已大雪纷飞,要么是她来到北地严寒之地,要么就是她已经昏睡了很久很久。 北地? 这是传说中的地方,这里长年累月冰天雪地,出行要用雪爬犁,想吃鱼要在冰上钻个洞。 天啊,活了两辈子,她都是南方人,把她绑到这么寒冷的地方,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啊。 不知道轻功在冰上能不能使出来呢? “你终于醒了!” 一把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林安儿吓了一蹦,这小声音冷的,就像窗外的雪片子。 和这雪片子般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张冰天雪地般的脸蛋。 脸蛋的主人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可就像是在大雪天时冰了一晚上,冷冰冰,硬梆梆,像个冰疙瘩。 林安儿被她冻得缩缩脖子,嗖的一声,跳到炕上,钻进被窝里。噗,难怪都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人生最美的事。 “冷姑娘是吧,这是哪里啊,我睡了多久啊?” 冰美人皱起好看的眉头,嫌弃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没心没肺的二货。 林安儿挺汗颜的,身临险地,她理应又紧张又害怕,哆里哆嗦缩在炕角,捂紧mimi高喊:“你别过来,非礼啊。” 林安儿下意识摸摸她的小飞机场,直觉这样的桥断并不适合如此年轻的她。 “我不姓冷。” 切,小小年纪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咦,我以为你姓冷,叫冰冰呢。” 冷冰冰,多好的名字,星味十足,有价有市! 冰美人眼中的嫌弃更深,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也不知道大师兄带个吃货回来做什么!” 林安儿真心视她如知己,这姑娘的话真是说到她的胃里去了。 于是她果断抢答:“内什么,我好饿啊,有吃的吗?” 冰美人的脸上满满地写着五个字:你真是个吃货! 不对,这是六个字啊六个字! 一碟子酸菜猪肉馅包子下肚,林安儿又喝了一大碗玉米面大渣子粥,只觉得周身舒坦,她打着饱嗝,笑眯眯地道:“麻烦转告你们的厨子,下次不要放香油了,我不爱吃香油。” 冰美人的脸上立刻气温直降十度,大冰团子扔过来,冷言冷语:“我就是那厨子,我们这里很多人家连过年都吃不起香油,你这京城的千金小姐还要挑三捡四,活该把你抓过来。” 林安儿有些不好意思,她跟着金玖太久了,不知不觉也变土豪了。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的,你真厉害,这么小就会做饭了,嘿嘿,我连鸡蛋都煮不熟。” 冰美人看来已经懒得理她,对她的道歉充耳不闻,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正要走出去,林安儿忽然叫住了她。 “你等等,内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熟呢?” 冰美人又是一个大雪团子剜过来,冷冷道:“我可不认识你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小姐。” 林安儿讪讪地笑了:“呵呵。” 原来她也是条寄生大米虫来着呢。 以前她跟着爹爹哥哥一起时,也从没吃过苦,她是枚粗茶淡饭的快乐小吃货。即使后来做了卧底,她也没受什么苦,她是枚锦衣玉食的快乐小吃货。 所以说,这是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吃货,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对了,是你帮我换的衣裳吧,谢谢啦。” 很少有人被绑架还能这么快乐的,林安儿就是这种少有的人,我们一般称这种人叫二货。 吃货加二货,林安儿对她的新形像挺满意的。 冰美人狠狠瞪她一眼,便关上门出去了。 林安儿溜到门口,那门轻轻一推就打开了,既没上锁,门外也无人看守。 绑架她的是些什么人啊,这也太低估她的能力了,以为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小姐,就算他们把门窗四开,她也不敢逃出去。 林安儿冷笑又冷笑。 不过她还真的没有跑出去,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这屋子里除了她身上这件单薄的寝衣以外,再没有一件衣裳。 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她若是就这样跑出去,不到片刻就被冻成冰雕供路人瞻仰了。 矮油,这些人还真是狡诈呢。 原来蠢的那个是自己,人家就是算准了她不能跑出去,这才节省人力物力,连个看守都不配给她。 林安儿开始碎碎念,她很怀念京城衣橱里那几件总没有机会穿的狐裘。 别说狐裘了,给我件老棉袄也行啊。 总不能裹着棉被跑出去吧。 咦,谁说不行啊,当然行,一定行! 如果再没有别的办法,林安儿就准备披上棉被逃命去也。 她的棉被逃生大法还没有实施,那位冷冰冰姑娘又来了。 这次她的手里端着一碗药,还冒着热气呢。 “你把这碗药喝了。” 她的声音不但冷,还很平静,波澜不惊。 尼妹啊,你给我喝的是鹤顶红还是断肠草啊,你让喝我就喝啊! “这是什么药,我为毛要喝啊?” “你病了这么久,当然要喝药,以往都是我给你灌下去,现在你醒了,就自己喝吧。” 啊,原来这不是第一次喝药啊! “你说我病了,我什么病?” 林安儿的大脑开始使劲回忆,从她在红枫林里被人装进袋子人事不知,一直到她在土炕上醒来看到大雪纷飞,也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已。 “你感染了伤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已经病了两个月了。” 林安儿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有合上。 原来从她在红枫林中被带走,迄今已过了两个月。 金玖再不在乎她这个替身,这会子可能也在到处找她,还有林家,他们视她如自家女儿,说不定已经找金玖去理论,两家人十有八九打起来了。 “这位姐姐,我想问问,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是想要钱吗?” 林安儿自觉她还是应该挺值钱的,不论是金玖还是林家,都会花大价钱把她酬回去的。 “哼!”冷美人满脸鄙夷,那表情足能让林安儿羞愧地想钻到金子堆里藏起来。 “你以为世人全都爱钱吗?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大忠大义,你只知道钱,以为有钱能让鬼推磨,可是你却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是钱买不来的,那就是忠肝义胆!” 额滴神啊! 林安儿扁扁嘴,我不过就那么轻轻问了一句,你就讲了这么一通大道理。 还忠肝,还义胆? 哪门子的忠肝义胆让你们绑架未成年少女了,不对,女童,十岁女童! “呵呵。”林安儿除了呵呵好像也没有多余的话了,大义凛然的话都让人家说了,她词穷。 小老虎落平阳,她不想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领袖爷爷说过:身体是**的本钱。 眼下她能否逃生,都要看自己这副小身板能不能抗住严寒了。 所以她捏着鼻子,把那碗药汤子一骨脑喝了下去,苦得她五官差点挪位,她最怕吃药了。 可能是她那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太过悲催,也可能是未成年囚犯值得同情,冷姑娘竟然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麦芽糖做的小糖瓜。 “吃了就没有那么苦了。” 看着捏着麦芽糖的那只手,林安儿感激地笑了,这只手雪白晶莹,很好看。 “谢谢姐姐,也谢谢姐姐这两个月来照顾我。” 林安儿弯腰,来了个九十度大鞫躬。 冷姑娘一怔,她没想到这个小吃货竟然会对她道谢。 “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按大师兄的吩咐做事。” 好吧,又是大师兄,不知道她的大师兄是何方神圣。 更不知道这位大师兄和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忠肝义胆地把自己绑标了。 “姐姐,我越看你越面熟,很面熟呢。” 林安儿并非故意套近乎,她是真的觉得面熟。 冷姑娘又是一怔,喃喃道:“你倒是挺像一个人,可惜你瘦骨鳞旬的,没有她可爱。” 我瘦我瘦我瘦? 林安儿一向认为自己长大后会是杨贵妃那个类型的,美貌与脂肪并存。 虽说后来长高了,人也苗条了,但全身上下摸不到一块骨头,从脸蛋到屁屁,全都是肉肉的。 她下意识地捏捏自己的脸蛋,又捏捏自己的手臂,泥妹啊,我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了! “不是啊,我原本可好看了,特别可爱,绝壁不是这副芦柴棒的样子。” “整个京城的小姑娘站在一起,最富态的那个就是我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卖肉的啊,趁我昏迷不醒把我身上的肉都剔了,只留排骨?” “我只有十岁,瘦成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会影响发育的。” 这一次,冷姑娘没像看二货一样看着她,反而疑惑地问道:“你说你以前很胖,是真的?” “是真的啊,我小时候胖得像个小肉球,后来没有那么胖了,可也不是现在这么瘦啊。” 冷姑娘使劲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那也不对,我不认识你,你再怎么套近乎我也不上当!” 一一一一R1152 第七十九章金兰 夜已更深,门窗紧闭,但依然能听到北风的呼啸,伴着风声的,是轻微的沙沙声,那是雪花打在窗棂上的声音。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油灯也没有蜡烛,要么是这些人认为小孩子除了吃就是睡不用点灯,要么就是识破她的诡计担心她趁着放火逃路。 林安儿默默为自己点根蜡,人家既没上锁又没封窗,相当于打开大门让她随便走,可她偏就没出息地一步也不敢往外走。 她怕冷! 撸起衣袖,抚摸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小细胳膊,林安儿自怨自怜。 哥哥若是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金哥哥呢,他想来也会吧,他最喜欢捏她的小脸蛋了。 林安儿学着金玖捏捏自己的脸,瘦哒哒的一层皮。 她醒来整整一天了,除了那位冷若冰霜的小姑娘,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生物。偏偏小姑娘又不是个平易近人的,除了得知有一位忠肝义胆的大师兄以外,她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 听着窗外呼呼作响的北风,林安儿没有灰心丧气,她还有一线希望。 白天,她说那个小姑娘面熟,并非是她一厢情愿套近乎。 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是...... 她算算日子,眼下应是年根底下,就要过年了. 哥哥已经走了两年多了,今年过年他或许能够回来呢.铁鹰是当官的,总要回来述职的,铁鹰回来,哥哥也就要回来了。 那一夜,风雪交加。 次日,林安儿打开屋门,雪停了,大地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是蓝的,地是白的,就连树木也是白的。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这样的景色她也只在画面上看过,眼前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 她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空气冰冰凉凉。 那个冷冰冰的小姑娘又来了,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是两个玉米饼子、一碗小米粥和几根咸菜。 林安儿送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姑娘呆了一下,林安儿的笑很美,就像外面晴朗的蓝天。 她把鼻子凑到小米粥上,贪婪地嗅了一下,表情享受又满足,就像眼前不是粗茶淡饭,而是山珍海味。 “你真是个怪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不怕死的小孩子。” 小姑娘说话了,这一次是她主动说的呢。 林安儿抬起头,歪着脑袋冲她笑了:“我以前认识一位小姑娘,她也不怕死,她送给我一条头绳,可惜我留在京城了。” 四周的空气忽然凝固了,她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什么......什么样的头绳啊?”小姑娘的声音细如蚊蚋,似乎还有了些温度。 “红头绳,上面有一点墨渍。” “啊?那......那你送给她什么了?” “铜钱啊,那是我攒了好多天的铜钱呢,有一面磨光了。” 空气又一次凝固,但很快,两个人都笑了,流着眼泪笑了。 “小妹,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变成林安儿了?” “真的是我啊,伊亭姐姐!” 林安儿没有认错,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伊亭,她的结拜姐妹。 林安儿能认出伊亭,伊亭却没有认出林安儿。 并非是伊亭眼神不好,而是这两个月来林安儿从珠圆玉润的小肉妞变成皮包骨头的瘦骨仙,更重要的,她不再是那个跟着哥哥闯江湖的司空小妹,她变成了林安儿,勋贵家的千金小姐。 司空小妹和林安儿,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小妹,你怎么变成林安儿了?” “唉,一言难尽,先说说这是什么地方吧。” 这里真的是北地,从京城到这里,骑马再换爬犁,要走上整整一个月! 中原武林有很多门派,北地也有,其中最隐密的一个叫做光复门,林安儿所在的地方便是光复门的总坛,伊亭便是光复门中地位最低的小弟子。 “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啊?我可没有得罪这个光复门啊。”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林安儿都有一个江湖梦,她最向往的生活便是和哥哥一起仗剑江湖,做个上天入地的小飞侠。 所以平日里,她对江湖上的人和事都很感兴趣,金玖身边的随从都是江湖上的高手,闲来无事,林安儿便缠着他们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光复门。 “五年前苏镇上来了很多江湖人,咱们分手后,你和哥哥去找你爹了,我们几个则去找这些江湖人拜师。我就是在那时加入的光复门。” 林安儿当然记得,爹爹在苏镇被抓,江湖上传说爹爹把金刚经藏在了苏镇,于是苏镇上来了很多江湖人,他们都是来找金刚经的。 “我年龄小,还不能正式拜师,像我这样的小弟子共有十三人,我们在门中被称做小鹰,跟着大师兄学武功。” “冷血十三鹰?”林安儿惊讶地张大嘴,戏本子上的事,原来都是真的。 “是忠义十三鹰,不过我们不是啦,我们是十三小鹰,是门中的储备力量。” 储备力量,听着很高大上呢。林安儿不再插嘴,听伊亭娓娓道来。 事实证明,光复门没有抓错人,他们抓的就是林安儿,只不过他们抓住的是个替代品。 二十多年前,在北地有一个国家,国号吴。 昔年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林钧代父出征,入帝京、烧吴宫,擒获吴帝及三位皇子,战绩骠传,后世传颂。 谁也没有想到,这三位皇子中有一个是假的,吴帝精明过人,他见大势已去,便将襁褓中的幼子掉包,被林钧押解京城赴死的只是乳娘之子,而真正的吴皇子流落在北地民间。 几年后,光复门悄然而生,创建者便是吴帝的亲信王忠。 二十多年来,王忠借着江湖门派悄悄培养自己的力量,也在暗中寻找吴皇幼子。 伊亭说到这里,林安儿终于明白了。 骁勇伯林钧灭了吴朝,吴朝余孽们对他恨之入骨,然林钧已故,他们便把林钧唯一的骨肉林安儿也就是自己绑架了。 “光复门既然存在了二十来年,那我父亲在世时,他们为何不敢到京城寻仇,还要等到他老人家仙去,这才敢去抓个小女孩,真是无胆匪类,呸!” 伊亭俏脸一红,小妹骂的无胆匪类就是她最崇拜的门主和大师兄啊,可小妹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前些年,门主都在养精蓄锐,所以才没有直捣黄龙,灭了大成。” 买噶! 林安儿悲伤地看着伊亭,让她充分感觉到自己的痛心疾首。 “姐姐,你是江南人,你也是大成人,整个大成都知道吴奔是乱臣贼子,他本是皇子家奴,发迹后却反了朝廷,自立为王。骁勇伯灭了他没有错。” 伊亭摇头:“英雄莫问出处,大成开国皇帝不也是前朝门阀,斩白蛇黄袍加身吗?” 林安儿觉得伊亭是被洗脑了,她决定再把伊亭重新洗回来。 “成王败寇,吴国既然灭了,就应臣服大成,这才是顺应民意,可这个劳什子光复门却还鬼鬼祟祟的训练什么忠义十三鹰,打着忠义光复的旗号绑架小女孩,你说这是英雄豪杰做的事吗?” 论起嘴皮子,两个伊亭也比不上一个林安儿,况且大师兄他们去京城绑架林钧的女儿这是事实,而林安儿真的只是个小孩啊。 “小妹,我去告诉大师兄,你不是林安儿,是他抓错了人,他一定会把你放回去。” 林安儿叹口气:“好姐姐,你真是小孩子,他们就算知道我是假的,也不会放过我,说不定立刻就杀人灭口,难道等着我回到大成,把他们的诡计说出去吗?” 伊亭怔怔出神,好一会儿,她咬咬牙:“小妹,大师兄只当你是个生病的小孩子,并没有对你过多防犯,我偷偷送你离开这里,只要出了这座山,就能看到大路了,那里常有过往的客商,让他们带你回大成。” 林安儿紧紧握住伊亭的小手,两个人的手都很小,她们都还是小孩子。 “姐姐,你和我一起走,你不能留在这里,他们做的是坏事,你跟着他们会被牵连的。” “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儿,光复门就是我的家,这里的人就是我的亲人,离开这里,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林安儿知道伊亭真的没有亲人了,当年在县衙,别的孩子或者被亲戚领走,或者被官府送回家,可伊亭没有家了,在这个世上,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姐姐你还有我啊,我们是结义姐妹啊,你认识我哥哥的,他一定会高兴多了你这个妹妹的。” 伊亭正要说什么,屋子的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个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这个外冷内热的小姑娘就是伊亭啊,你们猜到了吗? 伊蜓妹纸,你又出来了。 感谢书友111003174501386和片片粉的粉红票票。 这本书的粉红票票一直很少很少,十三没有打榜的心思,可粉红这么少也挺难看的,亲们多支持吧。R1152 第八十章吴皇子 屋子里忽然多出两个人,伊亭和林安儿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伊亭,她的身子猛的颤了一下。 林安儿没有害怕,她原本就不是胆小鬼,更何况还是看到帅哥了呢。 这两位颜值都很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容颜姣好。 “大......大师兄,您怎么来了?” 伊亭的声音也有些颤,方才她和林安儿的对话,不知道大师兄听到多少。 “唔,听说她醒了,我来看看。” 原来穿青衣的便是大师兄了,林安儿看他相貌堂堂,也不像是绑架小孩的宵小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也是啊,在这些人眼里,两个小丫头能兴出什么风浪。 林安儿松了口气,遂咧开小嘴,给帅哥们送上一个招牌笑容。 “这个便是林钧之女?”说话的和大师兄一起进来的那个人,他穿着贵重的狐裘,像是位富家公子。 “回少主,千真万确,她便是林贼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肉。在下到了京城,没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抓住,只是她患了伤寒,一直昏迷不醒,昨日方才病愈。” 林安儿在心里问候了大师兄十八代祖宗,你是用了阴招好吧,有本事真刀真枪啊,对付小孩子都要用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少主”显然对大师兄的话非常满意,他的个子原本就高,脸上更是一副倨傲的表情,居高临下俯视着林安儿,道:“想不到林贼之女竟还这般幼小,也是此贼当绝,竟然无子送终,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 大师兄称他为“少主”,想来他便是那个什么吴皇的儿子了,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还笑话林钧膝下无子。 林安儿方才对这两位帅哥的好感荡然无存,她果断收起送给他们的笑脸,换上一副鄙夷的神色。 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没有演技的演员就不是好演员。 “你们是何人,在本小姐面前还敢无礼,放肆!” 别以为林安儿只是个呆萌小吃货,金玖以每年三千两的报酬请秦夫人调教了她两年多,那可不是白学的。 只不过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没有大家闺秀常见的呆板而已。 但到了这个时候,一把童音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怒自威,掷地有声。 这两人一怔,吴皇子虽然天生贵胄,但从小到大隐于山林,像林安儿这样的勋贵千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师兄虽然见多识广,但平日里常见的,也只是江湖儿女,林小姑娘虽然还带着病容,但言谈举止却和寻常女子完全不同。他的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儿。 “林小姐,你不过是大成贼子之女,如今又沦为阶下囚,就不必自持身份,只等良辰吉日,本皇子在我吴朝百姓面前,将你碎尸万断,以祭父皇在天之灵。” 林安儿在心里冷笑,我还真没白看不起你们,你们果然就是抓个小姑娘来立威的。 有种你把大成皇帝抓来啊,恐怕连进皇宫的路都找不到吧。 “你是皇子?你不过是条丧家犬,你爹也不过就当了几年皇帝而已,在我大成百姓眼中,他只不过是个家奴,你还敢冒充皇子,呵呵,呵呵呵!” 想到皇子,林安儿脑海中便浮现出阿渡。 阿渡不是皇子,但他那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是眼前这位吴皇子八辈子也赶不上的。 吴皇子的脸色变了,一阵红一阵白。吴朝亡国时,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荣华富贵对他而言,只是传说中的事。 光复门的人奉他为主,这里都是吴朝百姓,他是天生贵胄,从未有人像这个小姑娘一样对他无礼,更没有人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放肆!林贼之女也敢在少主面前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大师兄冲着林安儿怒吼。 一直没有说话的伊亭忽然挺起了单薄的胸膛,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挡在了林安儿面前。 “大师兄,您别怪她,她是病糊涂了,说的是糊话。” 伊亭还是第一次见到吴皇子,她在门中地位低下,还没有机会得见“天颜”。 以往他们这些小鹰私下里谈论吴皇子时,都是万分的崇敬和惧怕,吴皇子是他们的主人,是他们心中的神。 但现在面对吴皇子,她却一点也不怕了。 她是姐姐,她要保护自己的妹妹。 “混帐!不懂事的东西,这哪是你说话的地方,滚出去!” 这些年来,伊亭一直跟在大师兄身边,她的武功都是大师兄传授的,既是师兄妹,又是师徒。 虽然大师兄是在骂她,但伊亭知道,大师兄是在维护她,不想让她在吴皇子面前犯下更大过失,这才让她滚出去。 但她不想出去,生平第一次,她没有听大师兄的话。 她不但没走,反而挡在了林安儿身前。 没想到林安儿却并不领情,她一把推开了伊亭,怒声道:“这位姑娘,我谢谢你这些天给我喂药,但咱们不是一路人,我是骁勇伯和忠义夫人的女儿,而你们只是乱臣贼子!” 别看林安儿如今瘦得只有小骨头了,但手上的力气却不小,伊亭被她推了一个跟头。 从地上爬起来,伊亭在林安儿狠绝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关心。 她知道林安儿是不想连累她。 小妹还是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小姑娘,所以她也不能差劲。 “臭丫头,不知好歹,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灌药了,让你病死算了!” 伊亭说完这句话,对吴皇子和大师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小妹做得对,与其两个人一起送死,还不如想办法逃出去。 看到伊亭终于出去了,林安儿松了口气,她们没有暴露原本就认识的事,这样一来伊亭暂时安全。 别看她在吴皇子面前高昂着小脑袋,骄傲得像只宁死不屈的小孔雀,可她才不想死呢,她不但要逃出去,还要带着伊亭一起逃出去。 落入这群疯子的手里,注定会是一死。 与其委屈求饶,还不如慷慨激昂,那个吴皇子不是说了,要等到良辰吉日才宰她呢。 良辰吉日肯定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如果就是这几天,他们也不会给她费劲治病了。 他们现在还舍不得让她死,这才把她的病治好。 接下来应该就是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等到那个大日子,再把她宰了,给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吴皇老鬼祭祀。 记忆中每次拍戏,都要祭神,保佑这部片子拍摄顺利,将来卖个好价钱。 而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祭神时用的那只烤乳猪。 可惜她这只乳猪太瘦了。 既然是要当乳猪,那就不用给这些疯子好脸色,所以林安儿准备在她没有逃走之前,用尽一切法子完虐他们。 “你们这是什么鬼地方,又冷又破,哪比得上大成的繁华。” “内什么吴皇子啊,你整日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不寂寞吗?你说你给猴子们当主子不是有病吗?” “喂,你今天吃药了吗?有病就要吃药!” 别看她在吴皇子面前高昂着小脑袋,骄傲得像只宁死不屈的小孔雀,可她才不想死呢,她不但要逃出去,还要带着伊亭一起逃出去。 落入这群疯子的手里,注定会是一死。 与其委屈求饶,还不如慷慨激昂,那个吴皇子不是说了,要等到良辰吉日才宰她呢。 良辰吉日肯定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如果就是这几天,他们也不会给她费劲治病了。 他们现在还舍不得让她死,这才把她的病治好。 接下来应该就是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等到那个大日子,再把她宰了,给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吴皇老鬼祭祀。 记忆中每次拍戏,都要祭神,保佑这部片子拍摄顺利,将来卖个好价钱。 而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祭神时用的那只烤乳猪。 可惜她这只乳猪太瘦了。 既然是要当乳猪,那就不用给这些疯子好脸色,所以林安儿准备在她没有逃走之前,用尽一切法子完虐他们。 “你们这是什么鬼地方,又冷又破,哪比得上大成的繁华。” “内什么吴皇子啊,你整日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不寂寞吗?你说你给猴子们当主子不是有病吗?” “喂,你今天吃药了吗?有病就要吃药!” 而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祭神时用的那只烤乳猪。 可惜她这只乳猪太瘦了。 既然是要当乳猪,那就不用给这些疯子好脸色,所以林安儿准备在她没有逃走之前,用尽一切法子完虐他们。 “你们这是什么鬼地方,又冷又破,哪比得上大成的繁华。” “内什么吴皇子啊,你整日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不寂寞吗?你说你给猴子们当主子不是有病吗?” “喂,你今天吃药了吗?有病就要吃药!” “内什么吴皇子啊,你整日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不寂寞吗?你说你给猴子们当主子不是有病吗?” “喂,你今天吃药了吗?有病就要吃药!”R1152 第八十一章出征 腊月二十,京城。 京城的冬日没有滴水成冰、天寒地冻,但今年的腊月特别冷,几年没有下雪的京城,飘起了雪花。 雪并不大,纷纷扬扬,如碎玉断琼,雪花落到地上便化了,无影无踪,但雪花飘处,总有一道风景留在人的眼中、心中,就如同那个消逝无踪的人一样。 金玖冒雪来到骁勇伯府,两个多月了,他要给林家一个交待。 林安儿已经十岁,不再是当年两三岁的幼童,她的失踪会引起很多人的联想,也会影响到她的名声。 金玖一直隐瞒着消息,私下里查找。但他却不能瞒着林家。 这也是这一代的骁勇伯林剑云第一次和金玖正式见面,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林安儿虽然只是他诸多堂妹中的一个,但却是林钧的女儿,而他的爵位则传自林钧。 林剑云鹰一般的双目紧紧盯着金玖,忽道:“九妹到了你们金家,三番两次出事,若是九妹平安归来,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金玖身子一颤,冲着林剑云深施一礼:“堂兄,千错万错都是妹夫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安儿,我不会放弃,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继续找她。我们的亲事万万断不得。” “哼”,林剑云冷笑,“你们金家是商贾,九妹不论是否被强人掳去,传扬出去与她名事皆有损,林家决不让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金玖松了口气,原来林剑云是因为这个才要毁了婚约,他忙道:“安儿是我正妻,她虽年幼,但得秦夫人教养,知妇德,懂闺训,她改不会负我,我也不会负她,无论世人说些什么,我信她。” 林剑云再一次重新打量金玖,他原对这门亲事不置可否,但此刻,他却对这个原本不可饶恕的妹夫另眼相看。 不论这个少年是为了权宜之计暂时敷衍他,才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是当真是发自内心,林剑云都想给他一个机会。 这门亲事是林钧定下的,做为林钧的继承人,他没有权利毁约。但金家一而再,再而三丢了林安儿,做为娘家人,若再不对金家做些什么,他既对不起堂妹,更会令世人耻笑。 林家连一个女儿都不能保护,更何谈保家卫国! 离开了骁勇伯府,金玖正欲先回别馆,忽然,树后闪出一个少年。 少年只有十五六岁,但个子已经不矮,带着稚气的脸上透着英挺,他的头发和肩头上积着雪花,显然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多时。 “是你?” 金玖认出了他,他是林安儿的哥哥,那个阳光下的少年。 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即使是在风雪中伫立,你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迸发出的阳光。 那阳光照到雪上,耀眼夺目。 司空天野看着金玖,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这句话从金玖的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汗然。 这里是骁勇伯府大门口,门里门外,他先后面对林安儿的两个娘家。 他原以为这一次司空天野一定是来找他算帐的,当年他绞尽脑汁藏起林安儿,不让司空天野把她带走。 但如今,他却把林安儿弄丢了。 此时此刻,司空天野就是揍他一通,他也决不会还手。 他有愧于林安儿,有愧于林家,也有愧于司空天野。 司空天野没有动,像尊石雕一般伫立着,任凭雪花落到他的脸上,沾在睫毛上久久不去。 周围的空气如同凝固,只有雪花还在漫天飞舞。 “两个多月前,光复门的人来过京城。” “光复门?”金玖不知司空天野为何会说起这件事,况且这个光复门他从未听说过。 “光复门的门主王忠,昔年是伪帝吴奔亲信,据悉光复门拥戴吴奔之子为少主,而骁勇伯林钧一生中最大的功勋便是一举剿灭吴朝。” 如同一根丝线,将金玖心中的事情串连起来,他大脑中一片澄明。 “这些事你如何得知?” 司空天野冷冷一笑:“这不是你该问的。” “那我要如何去做,上报官府还是请骁勇伯启奏圣上?” “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林剑云,只说是你从江湖人手里买来的消息便可。” 说完这几句话,司空天野和当年一样,消失在风雪之中。 但这一次,金玖的心里却踏实了。 司空天野一定是正在做什么事,他不方便把林安儿带在身边。 一个能拿到国家重要情报的人,他决不会是普通的江湖小子。 为了寻找林安儿,金玖原本就已经出了暗花,让江湖人查找线索,司空天野告诉他的这件事,他没露任何破绽便告诉了林剑云。 吴朝余孽寻仇! 十日后,骁勇伯林剑云领了圣命,带着五千大军直奔北地,于严寒之中捣毁光复门,如入无人之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拿了门主王忠。 但他们找遍整个山头,也没有找到林安儿的影子。 他们不但没有找到林安儿,更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吴皇子。 “他们人呢,你老实交待或许还能求了圣上,给你留个全尸!” 王忠仰天长笑,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王忠咬舌自尽。 经过审问。光复门的门众相互辨认,最终得出结论: 大师兄从京城带来的小孩子不见了,少主不见了,忠义十三鹰不见了,十三小鹰也不见了! 也就是说,除了门主王忠以外,整个光复门已经变成一个空壳,主要人物全都不在! 林剑云的大军是以包围之式破了光复门,这些人不可能是在激战中逃走的。 在大军到来之前,这些人已经离开了光复门。 除了王忠的项上人头,门中又搜出吴皇的灵堂灵位,还有当年吴宫中诸多物品,并在暗室之内,找到了大量武器! 光复门的确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骁勇伯大军归来,崇文帝甚悦之,追封林钧为骁勇候,世袭往替! 喜讯传来,林府却一片死寂。 林家人知道,这一次的丹书铁券是用林家女儿的命换来的。 林安儿生死未卜,崇文帝要安抚勋贵,便给了林钧死后哀荣,同时也告诉林剑云,一日没有斩草除根,你就别想过得安稳。 今日是林安儿,明日可能就是你的女儿。 金玖独自一人坐在林安儿的床上,林剑云带兵出征,他跟着一起去了,也亲自跟着士兵们在光复门所在的山上仔细查找。 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里,他看到墙壁上写了几个字:司空小妹到此一游。 这几个字并没有引起军士们的注意,但金玖却知道,这是林安儿写的。 她是司空星的女儿,原来她叫司空小妹。 金玖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竟然从未问过她真实的姓名。 他一厢情愿想把她变成真正的林安儿,他想像中的林安儿,可却从未起过她是否愿意。 她定是不愿意的,她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司空小妹。 “大少,汪先生让来问问,小......小姐的那几名丫鬟可还留在庄子里?还有秦夫人,她的合约已满,是去是留,还请您定夺。” 板儿知道,大少刚从北地回来,这个时候不应问他这些问题,但是大少走了这么久,这些事全都堆在那里,早晚都要问的。 林安儿原本的四个丫鬟先后嫁人了,她身边就只有红豆一个大丫鬟,其他的都是些打闲的小丫鬟。金玖便选了几名可靠又伶俐的,交给高家庄的义嫂去调教,只等着到时送来京城让林安儿使唤,没想到人都训练好了,可林安儿却已经不在了。 “按原定的,让丫鬟们都过来吧,先不用回老宅,就在别馆等着小姐,小姐会回来的。秦夫人的事我知道了,我去和她谈。” 一转眼,林安儿已经丢了七个月了,她走时还是去年的深秋,满山的枫叶红如烈火,而现在已是来年的初夏,别馆里的石榴树上挂满了花骨朵。 “那几棵石榴让人好好打理,小姐若是看到今年的果子结得少,她会不开心的。” 又是一年了,小东西十一岁了,应该又长高了吧,金玖微笑着拿起床头的大阿福,在那个女娃娃的鼻子上点了一下:“等你回来了,以后你想怎么过生日,金哥哥全都答应你。” 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一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陈王公子邱云渡不知闯了什么祸,被崇文帝软禁到京郊的越清山皇庄里闭门思过了。 邱云渡有长兄,陈王的爵位传不到他头上,但崇文帝对他却视如己出,一向恩宠,这次不但把他软禁,据说还调了五百名御林军在皇军看管,严防他跑出来。 京城的人都在传言,邱小公子这次一定是犯了大错,惹恼了皇上。 有人说他打死了贵妃娘娘的亲兄弟,还有人说他是得罪了皇子,但金玖却通过金家在永华宫里的暗线,得来消息,原来邱云渡也要随着林剑云出征,甚至还想亲自带军,崇文帝大怒,不顾皇后娘娘再三求情,把他软禁在越清山皇庄之内。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八十二章逃跑 林安儿一觉醒来,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床头,那人负着手,眉前深锁地看着她。 “喂,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你的姑奶奶啊?”林安儿送他一个招牌笑容。 “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 这句话是从吴皇子口中说出来的,对,你没有听错,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这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那日林安儿和伊亭快乐相认,然后又在吴皇子和大师兄面前假装不认识,之后,这两个小姑娘便开始计划逃跑。 “姐姐,你要信我,他们真的不是好人,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 “小妹,宗门对我有恩,没有他们,我还在流浪街头呢。” “那就是说我叔叔和婶婶也对你有恩啦,他们也收养过你,还养了你好一阵呢。” 伊亭无语了,司空南和刁氏的确收养过她,他们让她做小偷,还想等她长大后卖进窑子。 “不一样的,这不一样的......” 伊亭开始没有底气了,如果真像小妹说的那样,光复门做的是谋权篡位的坏事,把她养大只是为了让她为少主卖命,那和司空南夫妇也没有区别了。 “好姐姐,他们都是一样的,你千万不要再上当了。” 林安儿急得拽着伊亭的衣袖,生怕稍一松开,伊亭便会被无形巨兽吞噬。 “如果我离开了,那就是欺师灭祖。” “你不是没有拜师吗?那就不算欺师灭祖。” “我是没有拜师,可大师徒对我很好,昨天你也看到了,他斥责我也是担心少主处罚。” 林安儿终于明白了,她嘻嘻一笑:“好姐姐,你是看上大师兄了吧,一定是的。” 伊亭的小脸羞得像春日里的杏花,红艳艳的,她推了林安儿一把,低声道:“才没有呢。” 林安儿瞪大眼睛,一副受伤害的小模样:“原来是真的啊,你那大师兄那么老!” “大师兄一点都不老,门主夸他年轻有为呢。” 林安儿拍拍自己的脑袋,痛不欲生:“好姐姐,你不要重色轻友啊!” 伊亭的脸更红了,连忙去捂林安儿的嘴:“求求你了小妹,快别说了,让人听到羞死了,宗门里喜欢大师兄的人很多,他才不会看上我呢,我只是个小孩子。” “既然人家看不上你,那你就别想着他啦,和人抢肉吃有啥意思啊。” 这下子轮到伊亭惊讶地看着林安儿,小嘴张大好半天才合上:“小妹,大师兄不是肉......” ‘55555,好姐姐,我好想吃肉啊,我想吃红烧肉、叉烧肉、回锅肉,咱们回京城吧,我请你去馆子里吃肉。” 两个小丫头嘀嘀咕咕,最终,伊亭被林安儿说动了心思,她和林安儿同龄,表面上装得冷若冰霜,可内心里还是个小孩儿。 伊亭再来时,穿得像个大皮球,大棉袄里面还有棉袄,当然有一件是给林安儿的。 “这是棉袄,我还给你带了姜和老酒,这些都能御寒,我刚到这里时和你一样怕冷,现在也习惯了。” 林安儿扁扁嘴,我可不想习惯,这么冷的地方,以后再也不想来。 东西准备好了,两人便准备趁着夜黑风高逃走。 可是自从林安儿醒来后,那些人对她便多了防备,不再像以前那样无人把守了,除了每日送饭送药的伊亭,还多加了两个人守在门外,伊亭和林安儿说话也要小声嘀咕。 “小妹,今晚我来给你送饭时,会给守门的人带壶热茶,里面加上蒙汗药,到时咱们就跑,我知道一条出山的小路,那是我砍柴时发现的,别人都不知道。” 伊亭偷偷带了一把短刀,嘱咐她一定要藏好。 那日林安儿穿戴整齐,把短刀藏在身上,然后她便像往常一样躲进被窝里。 光复门的人都知道,这个京城来的小小姐身子娇弱,伤寒好了,可还是卧床不起。 这几天她吃得很多,山里食物单一,除了粗粮就是酸菜,能吃到肉也不容易,但伊亭还是偷偷给她增加营养,小妹太瘦了,想起当年的小肉球,再看看眼前的芦柴棒,伊亭就很伤心。 林安儿从不挑食,更何况这些食物都是伊亭亲手做的。 不论是咸菜还是稀粥,她全都吃得很开心。 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吃些粗粮有宜健康。 到了晚上,门外传来伊亭的声音:“陈师兄张师兄,你们辛苦了,这煮了姜茶,你们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可能是这个小师妹一向冷若冰霜,难得对人这么热络,更何况小师妹年纪虽小,长得却很漂亮,这两位受宠若惊,想都不想就把姜茶喝了。 林安儿和伊亭在屋里听到扑通两声响,便偷偷打开房门,见那两个全都倒在了雪地上。 她们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这两个拉进屋里,把他们的嘴用破布堵了,两人这才溜了出去。 这也是林安儿三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屋门,虽然身上是厚厚的棉袄,可她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雪天的夜晚比平日里亮堂,月光映在雪地里,透出淡淡银光。 伊亭会武功,可轻身功夫一点儿也不会,林安儿拉着她在雪地上疾奔,她有些脸红,自己原是想保护小妹的,反而更像是拖累了她。 光复门地处深山,此时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大雪封山,人迹罕至,因此平素里并没有太多警戒,否则凭林安儿和伊亭两个小孩子,想要逃脱生天那比登天还要难。 但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不但天气寒冷,而且雪后的山路更加崎岖危险。 远远的已经看不到总坛的房舍,两个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林安儿惊呼:“哎呀,我忘了把中午剩的半块饼子带上了。” 伊亭抬头看看天边的月亮,满是遗憾:“我忘了再去偷看一眼大师兄了。” “姐,你真没骨气。” “去,小屁孩不懂事。” “姐,你看那是人还是鬼?” “......” 就在她们不远处,一个人站在一株雪松下,一动不动。 两人吓得慌忙向一边逃跑,跑了几步却又不见那人追上来,林安儿是个胆大的,她在想或许那人冻僵了,或许那人身上凑巧有干粮呢。 两个人便又绕了回来,离那人又近了些,这次她们看清楚了,这个人是吴皇子,那位高不可攀的少主! 只不过少主大人看起来很不好,他还活着,也不像是梦游,但却面如死灰,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夜空。 “少主,您是不是生病啦?”伊亭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在光复门五年,少主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是光、是热、是金三胖。 林安儿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姐妹,你就不能少点奴颜媚骨啊,真是的。 吴皇子面色深沉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毫无血色的脸上忽然溢出一缕笑容:“王忠这个奴才竟敢骗我,说是要用林贼之女祭我父皇,暗地里却想用你换银子,他能换,我为何不能,有了那些宝藏,我再也不用受他摆布,也能直捣黄龙,还我大吴天下。” 林安儿一头雾水,原来把她抓来并不是用她祭旗,而是来换银子。找谁换银子,金家还是林家? 不论是金家还是林家,即使能拿出一大笔银子,对于造反打江山来说,那都是九牛一毛。 这些人是穷疯了还是鼠目寸光啊! 但不论是哪种原因,有一点林安儿已经明白了,那就是这位吴皇子和辅佐他的王忠有了矛盾,且这矛盾日积月累,眼下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林安儿自觉没有政治才能,她只想逃命。 所以她懒得多想,拉着伊亭继续往前跑。 可是她们已经跑不出去了。 方才还白茫茫的山路上,忽然多了几个人,这些人并不是刚来的,他们早已埋伏在四周。 这些人身上穿着白色的斗篷,和这雪白的大地溶在一起,在这冰天雪地里,白色就是最隐蔽的颜色。 “抓住她们!” 吴皇子一声号令,这些人便向她们扑了过来。 林安儿提一口气,拉着伊亭飞身一跃,旁边就是几棵大树,凭她的本事在树间飞纵不费吹灰之力,但今天不行。 她还带着伊亭呢。 她刚刚跃到树上便没了力气,咬咬牙刚想再跃,就听下面的人喊道:“贼女会轻功,这是轻功!” 直到这时,林安儿才知道,即使在古代,轻功也是传说中的事啊,戏本子上的那些都是胡编的。司空家族会轻功,所以爹爹才能做偷王之王。 哈,命中注定,我司空小妹绝壁是个小飞侠! 一想到这里,林安儿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姐,你拉紧我的手,千万不要害怕。” “小妹,这些人是忠义十三鹰里的高手,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我只能拖累你。” 伊亭已经暴露了,如果让她留在光复门,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林安儿想都没想,拉起她向着另一棵树飞了过去。 她们刚刚落到树杈上,就听后面又传来声音:“门主算得果然没错,少主真的劫了这小妞,负了我们大吴百姓!” “是大师兄,大师兄追来了!” 一一一一R1152 第八十三章劳什子的藏宝图 大师兄身边是忠义十三鹰里的另外几只,想来原有的十三鹰已经分裂成两部分,以大师兄为首的这几人还是拥护门主王忠,而另外几个则暗中投靠了吴皇子。 林安儿和伊亭的逃跑时间选得不对,但如果她们今夜不逃,吴皇子也会绑了她另立山头。 双方一见面,马上大打出手,林安儿趁乱带着伊亭继续向前面的大树跃过去。 她只有十岁,又是大病初愈,若是她独自一人也还罢了,身边又带了个和她差不多高矮的伊亭,每一次跃起,她都是使出吃奶的劲。 但这一次她没有成功,身子刚一弹起,她便感到体力不支,但已经晚了。 她和伊亭在地球吸引力的感召下,向着地面直坠下去。 谁也没想到,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林安儿和伊亭摔到地上,却没感到疼,林安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们摔到气垫上啦。 这里不是片场,当然没有气垫。 被两个小姑娘死死压在身下的是一个人。 吴皇子。 世上的事总有巧合,也总会出人意料,林安儿和伊亭从半空中掉下来,砸到了吴皇子身上,可怜的前度金枝玉叶,就这样被两个瘦了巴叽的小姑娘压到了身下。 别以为这种感觉很爽,让吴皇子字字血声声泪的告诉你......他晕了。 林安儿和伊亭虽然全都不胖,但两个加在一起也有百十多斤,又是从两棵树之间掉下来,就像两块飞驰而来的小石头,把吴皇子砸晕了。 “抓住她们,护驾!” “少主要自立山头,别让他跑了!” 一方要护驾,一方要抓人,两拨人又是一场恶斗,待到他们终于想起地上的那三个人时,这才发现,不论是两个小丫头,还是他们尊贵的少主,全都无影无踪。 林安儿和伊亭当然逃了,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只不过这次她们不是自己逃的,还带上了被砸得七荤八素的吴皇子。 人质! 计划是圆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山路不但崎岖,还很滑,林安儿心念一动,解下衣带绑住吴皇子,而她和伊亭借着雪地向前滑行。 伊亭并非大家闺秀,自幼便常常和小伙伴们在冰面上打闹,但这是在山上,稍有不慎便会摔个半死,她没想到林安儿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其实这对林安儿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而且她有十足的把握和技巧化险为夷。 前世她八岁就当替身,别人的十二年都在读书,而她却在冒险,比这更危险的动作她早已做过无数次。 两个小丫头拉着一个大人,一路跌跌撞撞,延着伊亭找到的那条小路跑啊跑,滑啊滑。两天后的清晨,当天边出现第一抹朝霞时,她们走出了大山。 这一路上,吴皇子也曾经醒过来,但很快便又昏过去了,原因是他被人拉着在雪地上飞速滑行,脑袋受到了强烈震荡。 “小妹,少主他会不会死了啊?” “别叫他少主了,死是死不了,顶多傻了变成白痴。” 啊?伊亭倒吸一口凉气,她一时半刻还是无法接受敬若神灵的少主即将变成傻子的残酷现实。 而她就是残害少主的凶手之一。 好在伊亭虽然被光复门洗脑,但从小的经历告诉她,苏醒的蛇是一定会咬农夫的。 不论是她还是林安儿,全都不俱备成为农夫的潜质,她们是江湖儿女,五岁时就已经并肩战斗,她们全都懂得保护自己。 出了山,路面上的雪便少了,不再像山上那么滑了。她们弱小的身子拖着人高马大的吴皇子非常吃力,两人开始后悔带着这个累赘了。 这一路之上再没遇到光复门的追兵,吴皇子的人质特长都没有得到充分发挥。 事实证明,凡事不能太乐观,当你坐到酒楼里以为可以美美大吃一顿时,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带钱,而林安儿和伊亭相护拥抱庆祝逃生成功时,却发现追兵不知何时已经超过她们,人家正在那里笑嘻嘻地等着她们呢。 那追兵不是别人,就是伊亭碎碎念的大师兄。 在大师兄身边的却并非忠义十三鹰,而是一群少男少女。 大师兄看到她们,脸上却是一团和气,笑得鲜花满地。 “亭儿,你看你冻得小脸都红了,快过来,到大师兄这里来。” 难怪伊亭会对大师兄有好感,这么一个温暖型的俊男,简直就是孤寂少女心中的港湾啊。 林安儿暗自数了数,大师兄身边的少年共有十二人,最大的十六七岁,最小的和她们差不多年岁。 她秒懂,这些人再加上伊亭,就是十三小鹰,也就是光复门的储备的新血。 十三小鹰尚未长成,大师兄动用到他们,这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忠义十三鹰已经四分五裂,那日的一场混战定然大伤元气。 十三小鹰虽还稚嫩,但用来抓两个小孩外加手无缚鸡之力的吴皇子,那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大师兄自己就是高手。 伊亭眼中的小火苗闪动几下,但又黯淡下去,大师兄看错她了,她并非单纯痴傻的小姑娘,她既然从光复门逃了出来,就不能再回头了。 “大师兄,她不是真正的林小姐,她是我妹妹,求您放过我们吧。” 大师兄脸上依然是暖暖的笑,可林安儿却感到阴风刺骨。 “傻孩子,只要她说出藏宝图的下落,大师兄决不会伤害她,还会派人送你们远远离开这里。” “藏宝图?什么藏宝图?”林安儿一头雾水,自从那日吴皇子说可以拿她换银子时,她就已经一头雾水了。 “当年你父亲林钧攻破我大吴宫殿,将宫中珍宝掠夺一空,装了整整十辆大车运回帝京,但有一张藏宝图却下落不明,那是吴皇暗中存留的大量金银,用做不时之需。这张图是吴皇亲手绘制,封存在宫中一处暗格之内,但门主找到那处暗格时,里面早已空了。然过了二十多年,大成皇帝却从未派人按图寻宝,这便证明,这张藏宝图一定是被林钧私吞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这图定是留给了你。” 林安儿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把她绑了,并非是表面上的寻仇,内里竟是为了这张藏宝图。 “喂,内什么大师兄啊,我说你们是不是弱智啊,我父母去世时,我只有两岁,你认为他们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两岁小孩吗?更何况他们死在战场上,而那时我还在京城吃奶呢。” “哈哈,林小姐倒是聪明,”大师兄脸上洋溢着暖男特有的笑意,即使大笑,也笑得矜持,“这样的东西他们当时肯定不会交到林小姐手中,但却会交给自己的女婿,或许还有什么附带条件,更何况这亲家还是他的生死兄弟,否则为何他夫妇一死,金家便迫不及待接你过门,而你那夫君为了这张图也一直装傻,恐怕金家丢了祖传的金刚经是个烟雾,只是为了保全这张藏宝图才是真的。” 对于光复门一干人的明察秋毫和自以为是的推理,林安儿表示很佩服。 这些人是在山里待得太久了,对于大户人家那些事,压根儿就是一知半解。 即便林钧手里真有那张图,他也不会交给未成年的女婿! 金玖即便得到藏宝图,更不会联合金家族人一起演上一出戏,抛出金刚经,只为保存这批宝藏。 金家什么时候能够这样齐心啊,别说这样一大笔帝王宝藏,就是金玖自己父母留下的财产,就能让金家族人争个你死我活。 这几年,金玖花了重金请秦夫人栽培林安儿,这些钱绝对没有白花。 秦夫人除了教她琴棋书画,待人接物,也教给她大户人家的太太那些弯弯绕。 林安儿虽然还是小孩,可这些事她全都明白,或许她还不能应对自如,但真的遇到事,她也不会无所适从。 “那你们是怎么计划的,我是被你们突然绑来的,藏宝图肯定没有带在身上,莫非你们想用我来威胁金家交出藏宝图吗?那我告诉你,如果真有这张图,金家巴不得你撕票呢,然后全家人一起上,挖了宝贝一起分赃,保证让你们连半分银子也分不到。”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可惜你猜错了。我自是会借你一用,但并非威胁金家,而是你的娘家骁勇伯府。若是大成天子得知林钧当年私吞了这张藏宝图,你猜会如何呢?骁勇伯府恐怕就是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大罪。金家是一**商,这种人最难对付,但有了林家就不怕了,林家在京城有一百个法子能迫使金家交出藏宝图。林家不在乎这些宝藏,他们在意的只是皇帝的恩宠,和子孙后代的荣辱。林小姐是名门闺秀,这官家和商户的区别,你应自小就懂得吧?” 林安儿当然懂了,她气得咬牙切齿,问道:“你们是想让我亲手写封信,最后再附上半根手指,一只耳朵什么的,让我在信上亲口承认我父亲私吞了那张藏宝图,是不是这样?” “林小姐将门虎女,既聪明,又识大体。” “那如果你们全都猜错了呢,根本没有这张图,或者这张图早就被撕了扯了擦屁屁了呢?” “那也无妨,只要林小姐亲口承认林钧私吞之事,林家和金家定会凑上一批巨款乖乖送来,林家是世家,根基深厚,金家更不用说了,天下第一金有的是金子,这两家凑在一起,说不定比那批宝藏还要丰厚。” 一一一一一 今晚还有一更,亲们,等我!R1152 第八十四章你被下了蛊 林安儿看着大师兄那张英俊的脸,然后她又看看伊亭。 “姐,你都听到了?” 伊亭的少女芳心早已被打击得无地自容了,小妹说对了,她眼中高山雪松般圣洁的大师兄竟然是个卑鄙小人,为达目的不可谓其极。 这和当年的司空南夫妇没有两样,只是他们要的更多更大而已。 “小妹,对不起,我险些成了害你的帮凶。” “姐,咱们只有两个人,他们有十几个,可能要让你跟着我一起送命啦。” “咱们和他们拼了。” 大师兄看到两个小女娃窃窃私语,还以为她们害怕了,刚一得意,就见林安儿手中的短刀已经抵到吴皇子的咽喉。 “放我们走,否则我就宰了你们的少主!” 大师兄一愣,想不到这个大家闺秀竟然这么辣手。 “在下的主子是门主,和这个废物没有关系,你想杀就杀吧。” 吴皇子只是傀儡,王忠才是光复门真正的老大。 历朝历代假借皇子皇孙造反的不计其数,待到天下初定,再让那个傀儡一纸诏书传位于有功之臣便是,遇到狠的,直接就让他一命呜呼了。 大师兄是王忠的养子,这些事自是早就知晓。 但伊亭还有惊诧于大师兄竟会视少主的生命如草芥,要知道一直以来,大师兄都在教育他们,要用整个生命捍卫少主。 “大师兄,你为何这样对待少主,你以往不是这样教我们的。” 大师兄冷冷一笑:“亭儿,你还小,很多事在不懂,别管那个废物了,你到大师兄这里来。” 伊亭没有动,她还在发愣。 林安儿握刀的手稍一用力,吴皇子咽喉上便沁出一点血珠。 “姐,你全都听到了吧,你们这位大仁大义肝胆相照的大师兄其实就是个小人,他利用你们的少主做着大逆不道的事,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今日他能这样对待少主,明日也会这样对待你们。一旦把你们利用完了,就像对少主一样,随意宰割。” 林安儿说话的声音宏亮清晰,不像是对伊亭说的,倒像是对在场所有人听的。 因为就在大师兄方才说出那番话时,她不但在伊亭眼中看到了悔恨,更在那十二只小鹰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 他们和伊亭一样,自幼便被带到光复门,他们早被洗脑,少主是他们的神,大师兄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而现在最信任的人做的却是令他们难以相信的事,而这些亲眼目睹,亲耳听到。 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有羞耻之心。 小鹰们也是人,并非真正的鹰。林安儿在看他们,他们也在打量着林安儿,他们在林安儿那双明如清水的眸子里看到了鄙夷,这是对无耻小人的鄙夷。 林安儿手中短刀忽然扬起,大声道:“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你这个坏人留在世上继续害人,拿命来!” 林安儿出手,伊亭当然也不会袖手,两个女孩如同两只小老虎,向着大师兄挥刀砍来。 林安儿的强项是轻功,她的气力有限,在大师兄看来,她和伊亭的武功只是花拳绣腿,也不过几个回合,伊亭便被扯住了头发,林安儿身法轻灵,大师兄一时弄不住她。 伊亭被擒住动弹不得,大师兄脸上还是暖暖的笑,他对跳到树上的林安儿道:“你的好姐妹在我手上,你聪明的就快些下来,别让我亲手抓住你,否则我就拧下你这个姐妹的头来,不信你试试。” “小妹,你别理他,你快跑,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林安儿站在树上,对那十二只小鹰喊道:“我和我姐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你们如果还是执迷不悟,他日也会像我们一样,被他们一个个杀掉。忠义十三鹰早就内讧了,他们现在只能让你们来送命了。” 其实不用林安儿再多说,就在大师兄抓住伊亭的那一刹那,小鹰们已经红了眼睛。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伊亭和他们一起长大,他们血浓于水,比起高不可攀的少主和大师兄,伊亭更像他们的亲人。 大师兄的失败之处在于他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他低估了这些被他视如草芥的孩子。 因此,他败了! 这些孩子武功都还低微,但他们联合起来力量却不可小视,更何况他们还有一颗义无反顾的心。 就像当年对付司空南和刁氏一样,林安儿和十二小鹰前后夹击,他们不但救下了伊亭,还将短刀刺进了大师兄的胸膛! 他们都是第一次杀人,虽说是十四个人一起,但当确定大师兄真的死了时,他们当中有的人哭了,还有人开始呕吐,有两个还瘫倒在地上。 林安儿和伊亭没有倒下,她们紧紧抱在一起,相互捂住对方的眼睛,死人啊,真的好吓人呢。 吐完了,哭完了,瘫倒的爬起来了,抱在一起的两个姑娘也分开了,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说不定下一拨追兵很快就要追来了。 “我们要回京城去,你们呢?” 小鹰们摇摇头,京城对他们来说很遥远,那是遥不可及的地方,他们和伊亭一样,四五岁便来到宗门,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会离开。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栖身之所。” 人总会长大,只是有的人早一些,有的人迟一些。随着大师兄的倒下,小鹰们长大了。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接受训练,他们是未来的杀人工具。但当他们真的杀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那个一直训练他们的人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在内心深处,他们并不成为工具,任何人的工具。 小鹰们走了,就像他们来时一样,如同一阵风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们还年轻,生命刚刚开始,他们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一刻,他们是自由的,不是任何人手里的工具。 空旷的山林中重又变得寂静,只留下林安儿和伊亭,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吴皇子。 她们当然不想把吴皇子单独留在这里,那样一来,吴皇子就变成路标,指引着她们逃去的方向。 吴皇子就这样被她们重又拖起来,向着大路飞奔。 可是她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迷路了。 伊亭只认识出山的路,现在出了山,她们却是两眼一抹黑。 女孩子全都有点路痴,林安儿和伊亭也是这样,更何况她们从没有走过这里的路。 两个人从白天摸索到黑夜,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吴皇子又一次苏醒了。 其实严格说来,他并非自己醒的,是被林安儿用雪团子刺激醒的。 “你一定出过山的,你告诉我们这路怎么走,否则一刀捅了你!” 林安儿说话时,用短刀在他胸前比划着,虽说最终刺进大师兄的那一刀并非是她出手的,但她也合力杀过人,现在拿刀吓人时,她更加得心应手了。 吴皇子是个命大的,被她们一路上像死狗一样拖着拽着,那张原本漂亮的俊脸蛋早就肿得像猪头,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但脑子竟然还很清明。 他立刻就判断出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他身上肯定受了重伤,他想逃走那比登天还难。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要当皇帝,所以他看过很多书,他不笨,只是缺少历练而已。 “前面有个村子,那村子里的人都很老实,咱们可以在那里歇脚。” “老实?那里不是你们吴朝的臣民?”林安儿逗他。 吴皇子摇摇头:“他们只是愚昧农人,大吴不需要这样的人。孤不会骗你们,孤受了重伤,需要找人医治,再由着你们这样走下去,孤会死的。” 林安儿眼珠一转,她想起来前世看过的一个电影,于是她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咦,你怎么知道你受了伤,我下的蛊毒还没有发作,你是如何知道的?” 蛊毒? 吴皇子并非是生活在象牙塔里,江湖上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蛊毒一词也听说过。 古书云:“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传闻五夷人擅长下蛊,而擅长下蛊的五夷人都是女子! 伊亭是个实在孩子,听了林安儿的话,她也吃了一惊:“小妹,你什么时候给他下了蛊,你又怎么会下蛊的?” 林安儿吃吃笑着,用她自认为最可怕最阴险的声音说道:“就在大师兄要杀我们的时候,我就把蛊下到他身上了。五夷有一位巫女做了大成的王妃,这蛊术就是她教给我的。” 其实吧,这就是林安儿顺口胡诌的,巫女王妃的事她也只是听说书的讲的,不知真假,再说她被光复门抓来几个月了,身上的物品早就被搜走了,就连衣裳都是伊亭给她换过的,如果藏着蛊,也一早被人发现了。 但伊亭相信了,吴皇子也相信了。 并非是林安儿胡诌得高明,只是在普通人心中,蛊是神秘之极的事物,越是神秘的东西,便越是让人容易相信。 一一一一R1152 第八十五章换个媳妇 金家四小姐金明珠已经十九岁了,是京城大户人家着名的老姑娘。 并非是金四小姐嫁不出去,提亲的不少,但却没有能令金四小姐看上眼的。 传说金四小姐早年寄情于京城有名的才子林祥宇,说起来骁勇侯府林家和金家也是姻亲,金四小姐还曾一度到侯府小住,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家和金家却没有亲上加亲。林祥宇前年高中探花,入翰林院,娶了礼部冯侍郎的侄女为正妻。 金明珠和林祥宇的这段往事是从金家传出来的,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大家都说,有了林祥宇那样的上品比着,难怪金明珠谁也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变成了老姑娘。 其实金明珠也只有十九岁,但大成女子大多早嫁,尤其是大户人家,大多在及笄之家便嫁了。大成又有律法,女子超过二十岁尚未婚配便要多缴五倍的丁头税,因此就连贫苦人家,也想方设法凑了嫁妆让女儿早早嫁了。如金明珠这样,十九岁还待字闺中的,在京城已是凤毛鳞角。 金家不缺银子,也不在乎为金明珠缴纳罚金,但如金家这样的富贾,女儿一直未嫁,也的确惹人议论。 和年龄一起长的,还有金四小姐的脾气。她自幼被母亲和兄长们娇宠着,本就刁蛮任性。如今长年待字闺中,难免荷尔蒙失调,脾气越发乖张,就连以往喜欢的宴会也很少去了。 但最近一段日子,金家上下都发觉四小姐脾气好多了,而且常常出去应酬,和城中闺秀们时常聚会。 金四小姐身边多了一位闺蜜,她便是国子监祭洒孙大人的继女杨梦旖。 端午节的宴会上。金明珠和几位闺秀言语上有些不快,多亏杨梦旖不动声色帮金明珠解围,从此后,两人便成了知己。 金明珠是皇商嫡女,和她的婚事一样,在京城的闺秀丛中也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拨人。说她是商户之女吧,可她家是皇商。比普通商户高出不知多少倍。可皇商还是商,比起那些官宦千金又差了老大一截。 因此,那些常有名门公子出现的宴会。她多是收不到请帖的。但杨梦旖却有法子和她一起去。 杨梦旖虽是孙大人的继女,但一直住在外家,与四品命妇的母亲很少往来,可她八面玲珑。来京城不过几年,便认识了很多朋友。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那年衍圣公府老太君的寿诞,她也有份参加。 有了杨梦旖这样的闺蜜,金明珠感觉很有面子。更何况杨梦旖还是位绝代佳人,每次和她在一起,那些公子哥儿的眼珠子便偷偷往她们这里瞄。 “金四姐姐。我在外面听说了一些关于金家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啊。有啥不当讲的,说来听听。”金明珠嗅着杨梦旖托人给她从江南带来的香料,满心欢喜。 杨梦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外面都在议论,说是金家大少奶奶被人绑了,我猜她们都是胡说,看不得金林两家这么好的婚事。” 金明珠放下香料,脸上带着怨气:“那帮人没说错,这是真的,那个小蹄子真的让人绑了,这都快一年了。” 杨梦旖大吃一惊,樱桃小口微微张着,丹凤眼里都是关切。 “天啊,怎么会这样,昔日金大少救过梦旖,那位林小姐我也见过,应该也有十来岁了吧,这事既然传出去了,纵使林小姐回来,这名声怕是......只是可惜了金大少那样的人物。” “那小蹄子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知道那老货从哪里找来的丫头,又泼辣又阴损,她丢了活该,死在外头才好。” 杨梦旖竖起了耳朵,忙问:“她不是骁勇侯府的嫡小姐吗?莫非......” 金明珠有些后悔失言,对于林安儿的身份,母亲和兄长们都猜测是三老太爷找来的,可这事儿也只能私下里说,万一被人知道这个林安儿是假货,金家的皇商身份也就不保了。 她再恨金玖,也知道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我是说那个林安儿一举一动,根本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和杨妹妹不能比的。” “金四姐姐过誉了,梦旖只是小家碧玉,哪能和林小姐相提并论。只是那日我见到金大少时,他似是对林小姐甚是宠爱,如今林小姐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他们日后真的圆房,有了一男半女,那金公子岂不让人笑话了。” “就是啊,那小蹄子若是死了也还好,一了百了,若她真的被找回来,那我金家不就成了捡破烂的了?玖哥儿虽说长大成人了,可也是我的亲侄儿,我这做姑姑的哪能眼睁睁看着他戴上绿帽子,这可是关系到金家后代的事。多亏杨妹妹提醒,我要同母亲说说,别让玖哥儿再找她了。” 林安儿被绑走时只有十岁,如今也不过十一岁。虽说大家闺秀被人绑了是件丢脸的事,但她年纪幼小,若是这一两年找回来,也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金玖早就想到这些,林安儿的事也只是私下寻找,原本并没有通知金家老宅那边,只是他让人抓了金炳善,打了个半死,金家人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看金公子和林小姐情深义重,这么久也没有纳妾,听说就连两个通房也都送到庄子里了呢。” 金明珠撇嘴:“那小蹄子才多大,玖哥儿又不是真的傻子,你见过不偷腥的猫儿吗?不纳妾、送走通房,那不过就是给骁勇侯府看的,做做样子而已。玖哥儿比猴都精,私底下做些什么,那小丫头怎会知道?玖哥儿捧着她宠着她,那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杨梦旖心中一喜,她认识金玖两三年了,可金玖对她却一直敬而远之。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是诱|惑,更何况嫁给金玖远比嫁进衍圣公府要容易。 金玖没有孔七的出身,但他是天下第一金的族长,有钱有势又是皇商,他还年轻,想在户部谋个官职也并非难事。 自从对金玖重新衡量后,杨梦旖便就对金玖更加留意,没想到这一留意,就把金玖放进了心坎里。 以前她就没把林安儿那个小孩子放在眼里,老天有眼,让林安儿丢了,这样一来,金林两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她杨梦旖可不想做妾,她只会做正妻,哪怕是填房。 金明珠早就对林安儿恨之入骨,巴不得她永远找不到。她也恨金玖,可如今金玖是族长,她还要仰他鼻息,金明珠虽然刁蛮,可并不傻,她若想成就一门好亲事,就不能再得罪金玖。 杨梦旖的这番话让她心里开了窍,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主意。 “母亲,您是不知道那位杨姑娘有多好,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要人品有人品,又温柔又懂事。最重要的是她出身小宦之家,外家也是做官的,继父更是国子监祭酒,可她却是没有了父荫,又住在外家,完全没有官家小姐的盛气凌人。这些年咱们受林家丫头的气还少吗?若是这位杨姑娘,万万不会像林家丫头那么霸道。” “女儿,你莫非是想让这位杨小姐嫁进金家?她今年几岁?” “十五岁,到了秋天便及笄了,把她配给玖哥儿,年龄上正合适。” 金老太太一愣,没想到女儿说得天花乱坠的人竟然是要给金玖的。 “玖哥儿早就订亲了,这位杨姑娘莫非愿意做妾?” “母亲您糊涂了,林安儿又丢了,这次十有*真的死了,再说她即使不死活着回来,名节也毁了,咱们金家怎能要这样的媳妇,出了这样的事,就连骁勇侯府怕是也没脸再多说什么,说不定自己领了闺女回家去了。” 金明珠在金老太太面前并非随口提起,她已经反复思量过了。 杨梦旖出身不高,嫁到金家定不会像林安儿那么难对付,况且杨梦旖和自己亲如姐妹,又极是温柔斯文,凭她的绝色容颜,金玖定会对她言听计从,假以时日,这金家便又重新回到自己这一房手中。 她虽是女儿,迟早要出嫁,但娘家的事也是她的事,没有了娘家支持,在婆家也要受欺负。 金明珠不但这样想,还把杨梦旖带到金老太太面前,金老太太手里有几笔款子想做些投资,无意中谈起时,杨梦旖稍做指点,想不到没过多久,金老太太便狠赚了一笔。 金老太太并非寻常老妪,杨梦旖心里的弯弯绕能瞒过金明珠,可瞒不过她。 可是这样的人正好为她所用,金玖有多精,整个金家谁都知道,也唯有杨梦旖这样的女子能把他收到手心里。 杨梦旖没有娘家的支持,只要她这个祖母给些好处,杨梦旖是个聪明人,定会和她站到一起,到那时,即使金玖还是族长,她这一房也能像以前一样,风升水起。 一一一一一一一()R655 第八十六章梅花首饰 天下第一金的总号内,金玖和几个掌柜正在说事,汪先生也在。 这时,一个伙计进来:“大少,四小姐来了,说是想陪姐妹选几件首饰。” 金家早有规矩,自家亲戚在铺子里买器,也最多九折,且真金白银当场付清,决不能记帐。金家是商人,族人众多,若是家里人都来赊帐,那这生意就不能做下去了。 自古以来,金器就不比别的东西,能用来保值的东西价格当然也会稳中有升,即便给自家人,也不会有太高折扣。 听说是金明珠来了,老号的掌柜李叔欠起身子,准备出去,金玖不动声色,淡淡道:“让个伙计应酬便是,不用特别招待,店内还有很多客人。” 金明珠虽是长房嫡女,但金玖若是说了不用特珠招待,那就没人敢去巴结。 金明珠并非自己来的,她的身边当然还有她的好姐妹杨梦旖。 “金四姐姐,你看这枚金镶玉的坠子多配你啊,贵重又不俗气。” 金明珠拿了那枚坠子看看,杨梦旖就是有眼光,她挑的这枚坠子果然很好。 “你们掌柜呢?知道我来了为何不出来招呼?”金明珠问伙计,这里虽是总号,可她是长房的人,这掌柜李叔越发不懂事了,竟然听派个伙计出来,让她在杨梦旖面前很没有面子。 “回四小姐的话,大少来了,咱家掌柜正和大少在谈事情,这才没能亲自出来帮四小姐挑选,您别在意,看上哪个告诉小的,小的给您送到府上。” 伙计是个嘴巴乖巧的,金明珠点点头,眼珠一转,笑着对杨梦旖道:“咱们来得还真是巧呢,玖哥儿就在这里。” 金玖离开老号时,金明珠和杨梦旖还在这里。 “四姑姑,可挑到中意的首饰了?” 大宅门里争斗虽多,但在外面还是一团和气。 “我挑了两件,倒是梦旖一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玖哥儿,不如你帮梦旖姑娘选一选吧。” 金玖这才看到一旁的杨梦旖,这不是孔七的梦中情人吗? 既然是孔七的人,又是和金明珠一起来的,金玖也对杨梦旖打个招呼。 却见杨梦旖拿着纸笔正在画着什么,金玖好奇,走近几步,原来杨梦旖画的是一只镯子。 “金公子,让您见笑了,梦旖看到这副金镶玉的镯子,总觉得不尽人意,便自作主张在花样上改动了一些。” 想不到这个杨梦旖还有设计首饰的本事,金玖拿起宣纸仔细看去,只见廖廖数笔竟已勾勒出几枝梅花,缠绕在玉镯之上,虽是用黑色笔墨画出来,却也分外别致,美而不俗。 “杨小姐不愧才女美名,不但画功不凡,心思也独特。” 杨梦旖羞涩一笑,绝色丽颜本就精心装扮过,此刻更显娇美,她半垂着头,眼睛里是淡淡的水意。 “承蒙金公子青眼,梦旖闲来无事,常常画些首饰样子,若是金公子不嫌弃,梦旖愿意再多画几幅。” 金玖的眼睛还在那幅梅花镯子上面,眼前浮现出一对晶莹玉腕,手上便是这样一对镯子,她性子洒脱,也只有梅花才能配得上她。 “杨小姐,这镯子的式样在下很喜欢,劳烦杨小姐再画些配套的头面首饰,也要如这样有梅花的,我让李掌柜先把这幅镯子的酬劳算给你,其余的送画样来时再另算。” 杨梦旖早已算到金玖会对这镯子感兴趣,可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要付酬劳给他。 商人就是商人。 “这只是梦旖一时兴起所画,不能要酬劳的,更何况金公子还曾经帮过梦旖。” 她求助地看看金明珠,她想钓金龟婿,可如果收了酬劳,那她就成了给金玖打工的了。 金明珠会意,笑道:“玖哥儿就不用俗套了,杨姑娘心灵手巧,能想出首饰式样,这样好的款式我看着都喜欢,若是放到铺子里来卖,那定能件件都是好价钱,到那时你分了红利给杨姑娘便是了。” 金玖微微一笑:“四姑姑想错了,这套梅花的头面我只想做一套,不卖。” 金明珠笑不出了,该不会只是这么一下子,金玖就被杨梦旖迷住了吧,这套不卖的首饰莫非是要送给杨梦旖的? 虽说她想促成好事,可这会子心里却有些嫉妒起杨梦旖了。美人果然是受尽优待,只是画上几幅画,一套独一无二的首饰就到手了。 金玖的表现还真的很令人联想,得知杨梦旖不要酬劳,他立刻让李掌柜腾出一间清静的耳房,捧出好茶好点心,请杨梦旖再把这镯子的图样继续修改润色。 竖日,金玖又让人给杨梦旖送去十斤上好燕窝,连带着一句话:请杨小姐在七月之前把图样画出来。 带话来的是金玖贴身亲随板儿,杨梦旖忍不住问道:“金公子为何要在七月前要图样呢,他说过这套首饰不卖的。” “杨小姐不是做我们这行的,自是不知道。像这样精致的首饰,就是老师傅也要花上两三个月才能打造完成,那时正是秋天,大少说了,这首饰要赶在秋天里送人的。” 板儿走后,杨梦旖真的坐不住了,她的生日就是秋天。 金玖送来的十斤极品燕窝,远远超过设计几款首饰的酬劳,他是商人,从不会做无谓的投资。 这套头面首饰不是用来卖的,听板儿说他要拿来送人。 林安儿已经不在了,金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 除了她这个设计者以外,也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这款首饰。 接下来,杨梦旖又画出了步摇、耳坠、戒指、项链,每画出一样,她便亲自给金玖送去,金玖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亲自接待,甚至还会和她讨论需要修改的地方。 其实这些图样,杨梦旖一早就画出来了,对于金玖,她势在必得。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样一个接近金玖的办法,没想到竟然这样顺利。 她没有把图样一次性拿出来,就是想循序渐进,增加和金玖的见面机会,让金玖能够更深更多看到她的美,她的好。 比起芝兰玉树一般的孔毓涵,金玖更接地气,他不但长得俊美,而且出手大方,每次杨梦旖来送图样,金玖都会让人带了厚礼,送杨梦旖回家。 就连杨梦旖外家的那些表姐妹,都很奇怪她什么时候搭上了这么有钱的主儿。 常常和金玖见面,偶尔也会碰到他和底下人谈公事,杨梦旖不会插嘴,但当只有她和金玖时,她会不经意间提起,独到的见解往往令金玖吃惊不已。 “杨小姐的才能真令金某惭愧,京城中能有杨小姐这样的闺秀真是难得。” 杨梦旖就是要让金玖知道,她不但有绝色美貌,满腹经纶,更能在生意上帮他,金家从来不会轻视有生意头脑的女人,金老太太就是例子,而金玖身为族长,他需要的就是一位既能掌家,又能帮他赚钱的娘子。 和她比起来,出身勋贵之家的林安儿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 将门虎女?呵呵,听说她是会武功的,可金家不是将门,他们不稀罕会打架的媳妇。 “金公子,这套首饰经过改动越发别致了,不知道哪位佳人,才有福气戴上这么美的首饰。” 金玖的俊脸竟然红了,以往懒洋洋的俊脸更加动人。 “还不知道她肯不肯收下呢,只要她不生我的气就好。” 这果真是金玖要送给心仪的女子的,而且看样子,他还并未向人家表白。 杨梦旖的心砰砰直跳,京城里上赶着给她送首饰的公子哥儿很多,但大多条件一般,如她这样没有家世的闺秀,即使自身条件再好,也难以嫁入名门望族。 和她比起来,出身勋贵之家的林安儿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 将门虎女?呵呵,听说她是会武功的,可金家不是将门,他们不稀罕会打架的媳妇。 “金公子,这套首饰经过改动越发别致了,不知道哪位佳人,才有福气戴上这么美的首饰。” 金玖的俊脸竟然红了,以往懒洋洋的俊脸更加动人。 “还不知道她肯不肯收下呢,只要她不生我的气就好。” 这果真是金玖要送给心仪的女子的,而且看样子,他还并未向人家表白。 杨梦旖的心砰砰直跳,京城里上赶着给她送首饰的公子哥儿很多,但大多条件一般,如她这样没有家世的闺秀,即使自身条件再好,也难以嫁入名门望族。 这果真是金玖要送给心仪的女子的,而且看样子,他还并未向人家表白。 杨梦旖的心砰砰直跳,京城里上赶着给她送首饰的公子哥儿很多,但大多条件一般,如她这样没有家世的闺秀,即使自身条件再好,也难以嫁入名门望族。 杨梦旖的心砰砰直跳,京城里上赶着给她送首饰的公子哥儿很多,但大多条件一般,如她这样没有家世的闺秀,即使自身条件再好,也难以嫁入名门望族。 这果真是金玖要送给心仪的女子的,而且看样子,他还并未向人家表白。R1152 第八十七章我和死神擦肩而过 那日林安儿告诉吴皇子,说他被自己下了蛊,原本是件娱己娱人的事儿,可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吴皇子可能是长期生活在恐慌之中,以致于比正常人更为敏感。当然也可能是林安儿一派天真,真的不像是在说谎。总之,吴皇子真的相信了,他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原本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吴皇子,竟然拼了全身力气扑了上来,他要杀死这个会下蛊毒的小魔女! 故老相传,如果不能解蛊,那就杀掉下蛊毒的人,蛊毒便能自解! 当然啦,吴皇子和林安儿那是两代的仇恨,你爹害了我爹,你又给我下蛊,咱俩的仇恨不共戴天。 尽管吴皇子全身是伤,可他也是个成年男人,林安儿瘦小枯干,又冷又饿,吴皇子一个饿虎扑食,林安儿就像片飘零的小树叶摔了出去。 这里本就是一个斜坡,不远处就是一道山涧。雪地冻得又硬又滑,林安儿被吴皇子身子这么一撞,摔倒在地,瘦小的身体便像一支离弦的箭,向着山涧方向滑了出去。 她情急之下没忘记揪住了吴皇子的头发,这样才能增加磨擦,放慢滑行速度。 伊亭看到林安儿被吴皇子撞飞出去,立刻扑上来想要抓住她,但速度太快,她没有抓住林安儿,却抓住了吴皇子的一只脚。 现在的情况是,林安儿揪着吴皇子的头发,而吴皇子的脚却被伊亭死死抱住,三个人就像一串冰糖葫芦,向着山涧冲了下去! 完了,我还没有开始的少女时代! 常常听人说,人往往要到临死前才能明白一些事情,糊涂了一辈子的人,也会有回光反照的那一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安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幕场景—— 小小的她缩在角落里,吓得直哭,一个男孩出现在她面前,压低声音对她说:“安儿妹妹,你别害怕,金哥哥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如白驹掠过,这一幕一闪而过,林安儿还没有细想,便失去了知觉。 原来死并不可怕,因为到了死前的那一刻,人往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大难不死却不一定都很甜蜜,至少这三个人就不是。 林安儿是被疼醒的,痛彻骨髓的疼痛。 伴随着疼痛的,是寒冷,同样痛彻骨髓。 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方天空,冬日的天格外的蓝,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纯净得没有一丝云彩。 然后她看到天空下的山峦,如刀切斧凿一般高高挺立。 这山怎么这样高啊。 但她很快便清楚了自己的处境,难怪感觉这山比平日里还要高,原来她是在山涧下面! 她的身下是厚厚积雪,这雪可能已有几百年,雪下是枯枝落叶,落叶下面是雪,雪下是冰,冰下还是冰。 当然啦,雪下的构造这都是林安儿推测出来的,她只能感到身下厚厚的积雪。 老纸掉到山涧里居然没有死! 可是也特马太疼了啊! 也说不清是哪里疼,就是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全都疼。 林安儿疼得龇牙咧嘴,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以往练功时的磕磕碰碰真的只是小儿科。 冰雪本就有阵痛的功效,她躺在雪堆里还是这么疼,身上的伤势可想而知。 除了眼珠子,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可她知道,不能再这样躺着,否则会被冻僵,会被活活冻死。 对了,她摔下来时似乎是抓着吴皇子了,他呢,该不会是和自己躺在一起吧。 还有伊亭,她应该能来救自己的吧。 可她的头一动也不能动,她仰在朝天,只能看到目光所及的这方蓝天和高耸的山石。 “有人吗?有人吗?” 她原以为这使出全身力气喊出来的话,一定能有回声,在山谷间久久不去,就是很荡气回肠的那种感觉啦。 可事实是:她的声音就像没吃饱的小猫一样软弱无力,也就是呻吟啦。 正当她绝望地想要哭出来时,她听到了一缕声音。 “救命,救命啊。” 那是男人的声音,林安儿狂喜的心顿时冷却下来,这是吴皇子! 老天爷您老人家一定在打瞌睡吧,为毛要让他和自己同归于尽啊! “小妹,是你吗?” 阿弥陀佛,老天爷您还真是在打瞌睡啊,伊亭竟然也摔下来了,这下好了,不但没人来救自己,反而搭上好姐妹的如花性命。 林安儿痛不欲生,不但身上痛,连心里也一起痛。 “姐,你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疼。” “姐,你要挺住,千万不要睡着,我们不能冻死在这里。” “可我不能动,骨头好像折了。” 林安儿想起她看过的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两个人掉进泥沼中,一个老婆婆路过,说是要去叫人救他们,可老婆婆走了几个时辰却还在他们旁边。 林安儿感觉她现在就像那掉进泥沼里的人,不同的是,她身上还很痛。 可这里连一个老婆婆都没有啊。 “贼女,你把孤害苦了,快给孤解蛊,否则孤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噗,林安儿还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谁让你们贪心,想要抓我换银子,活该!” “也好,有林贼的女儿给孤陪葬,倒也很好,可惜还太小,不能在地下给孤暖床。” 呸!你说这个吴皇子有多不要脸啊,半死不活了还想要耍流|氓,林安儿恨不得踹他几脚,可惜她连伸伸脚趾头的力气都没有。 “小妹别怕,姐姐和你在一起,到了地底下,咱们再揍他一通。” 这才是好姐妹,林安儿心里一宽,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冻死疼死吗?有好姐妹和大仇人陪着自己,黄泉路上不寂寞。 爹爹和哥哥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死在这里,不知道也就不会伤心。自己做替身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定金哥哥会大人不计小人过,想办法瞒了族人撤了状子,放了爹爹呢。 “爷爷,你快看,那是人吗?” 很久很久以后,林安儿还会记得这个声音,对她来说,这就是天籁之声。 一一一 救下他们三人的是一对祖孙,他们是这里的参客,靠着采参和打猎为生。 就像林安儿猜的那样,积雪下面是厚厚的枯枝败叶,就如同巨大的垫子,保住了他们的小命。 可是山涧太高,他们全都受了重伤。 林安儿断了一条腿,有几根肋骨也断了。 伊婷的肋骨和腿也断了,吴皇子最惨,双腿齐断,肩膀也断了。 老爷爷姓陈,精通医理,诊断后告诉他们,虽然伤得很重,但性命无忧,只要安心养伤便可。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的伤恐怕到了明年天暖时才能好。” 北地也并非全年风雪,一年中会有四五个月的温暖,那时天气放暖,雪停了,山里人会走出大山,到附近的市集卖药材和兽皮。 现在离天暖还有四五个月,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还会有一阵子住在这里,朝夕相对。 陈爷爷和八岁的小孙儿单独住在这里,他们住的地方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二三十里山路。 “你们是一家人吧,哥哥和两个小妹子。” “不是不是,我可没有这样的哥哥,我哥哥又英俊又善良,才不是他这样的。” “孤......我也没有这样的妹子。” 陈爷爷笑着摇摇头,八成是兄妹三人闹了别扭,大打出手,这才一起掉进山涧。 山里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陈爷爷话不多,人家不说,他也不问。 小孙儿常年和爷爷住在这里,很少能够看到外人,见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林安儿和伊亭,他有点害羞。 “小孩子,给孤......给我端碗水来。” 吴皇子做惯剥削阶级,面对救命恩人还是呼三喝四,林安儿第一个不高兴了。 “那是你的大恩人,不是你家小厮,你在这里白吃白住白治病,还要大呼小叫,还算男人吗?” 吴皇子想说这里原本都是吴朝天下,这些人都是大吴子民,他们伺候自己是他们的福份。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的脑袋没有摔傻,还知道不能暴露身份。 小孙儿年纪虽小,可也知道林安儿是在维护他,他笑眯眯地对林安儿道:“爷爷说了,救你们是应该的,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 伊亭是个勤快的,身上的疼痛稍一减轻,她便靠在炕上给爷孙俩缝补衣裳,林安儿和秦夫人也学过女红,她也帮着伊亭缝缝补补,反倒是吴皇子伤得太重,林安儿和伊亭都能坐起身来时,他还用门板缝着,直挺挺躺在那里。 又过了两三个月,林安儿和伊亭已经能够下地,拄着拐在屋里帮小孙儿煮饭,这时,陈爷爷从外面进来,带起一股子冷风。 “方才打猎时遇到村子里的人,才知道山上前阵子出了大事了。” “什么事啊?” 不但林安儿和伊亭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连躺在炕上的吴皇子也竖起了耳朵。 “关外朝廷派来大军,把咱山里的光复门给剿了,死了很多人,就连那个门主也死了。” “啊?” 一一一一R1152 第八十八章有一种毒叫做同归于尽 林安儿得知光复门被灭的消息时,林剑云的大军已经离开这里一个多月了! 她错过了离开这里的机会。 林安儿哭了,被光复门的人绑票她没有哭,摔下山涧她也没有哭,可这时她哭了,尤其是听说朝廷派来的大军是骁勇伯林剑云统领时,她哭得更凶了。 事情不会这样凑巧的,一定是林剑云得知她是被光复门绑走的,这才请求皇上带大军来救她的,可惜她还是错过了。 林安儿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可她也知道,凭着她和伊亭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又是身无分文,想要从冰雪连天的北地回到京城,那比登天还难。 伊亭不知道林剑云是谁,但她听说光复门没有了,门主也死了,也是悲从心来。不论对光复门如何失望,她都曾在那里待了五年,她人生中一半的日子都是在光复门渡过的。想到一向尊敬的门主也死了,伊亭也哭了。 两个女孩子相对哭泣,却听到传来一声粗壮的哭声,男人的哭声。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吴皇子,虽然他和门主王忠早已成了对立的双方,但没有了光复门,他的复国大业就成了一场*梦,啊,*梦了无痕呐! 三个人这么一哭,陈爷爷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该不会是光复门的人吧?” 伊亭老实,刚要说“是”,林安儿连忙抢在她前面:“不是,我和姐姐是被光复门绑架来的,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来。” 陈爷爷松了口气,道:“不是就好,听说那光复门都是反贼,躲在这里是想造反呢。” 林安儿看看伊亭,你信我的没错吧,连老爷爷都知道他们是反贼了。 陈爷爷又接着说:“你们既然是从光复门逃出来的,这阵子也要小心些,听说啊大军来围剿时,光复门逃出来很多人,那些人就在这山里东躲西藏,跑到村子里抢银子抢吃的,还杀人呢。” 林安儿皱皱眉,如果让这些人和吴皇子搭上,那就麻烦了。 “陈爷爷,我和姐姐不是光复门的,可他是,他还是光复门的头子呢,就是他追我们,才和我们一起掉进山涧里的。” 林安儿指着炕上的吴皇子,愤愤地说。 这些日子,她和伊亭也向陈爷爷提出过抗议,比如说不让陈爷爷给吴皇子治伤啦,饿着他不给饭吃啦,但陈爷爷是个好心人,根本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以为是小姑娘和哥哥赌气,对待三个人一视同仁,照顾得无微不至。 吴皇子原本还在哭,听到林安儿竟然说他是光复门的人,立刻慌了,忙道:“老爷子,您别听小丫头胡说,我不是光复门的人,我是良民,怎会和乱臣贼子在一起,小丫头最爱乱说话,老爷子您千万别相信。” 林安儿火冒三丈,人要是不要脸,真的比畜牲都不如。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他却连自己是光复门的人都不敢承认。 “你说谎,你这个无胆匪类,敢做不敢当,看我不打死你!” 可惜林安儿的腿还没有好,也只能拄着拐杖在地上走上几步,她抓起菜刀朝着炕上的吴皇子扔过去,古有小李飞刀,我让你尝尝飞菜刀。 林安儿从没学过暗器,可她极有天赋,这一刀不偏不倚,正落到吴皇子的肩膀上。 吴皇子的肩胛骨本就骨折了,最近刚刚快要长好,这一刀又砍在上面,疼得他杀猪似的大叫。 陈爷爷没想到这小姑娘脾气这么火爆,连忙跑过去帮吴皇子拔刀上药。 林安儿气得咬牙切齿,陈爷爷和他孙儿肯定不会把吴皇子扔到外面自生自灭,可是等到吴皇子伤好能下地了,说不定就会反过来杀她。 “陈爷爷,这里离衙门有多远?” “衙门?”陈爷爷有些吃惊,似乎这个词已经很陌生,“咱们这里属于北离州管辖,可县衙距咱们这里有一百来里路呢,长年累月也没有官家的人进山,咱这里虽然偏远,可也有好处,最近二三十年,都没有人来征税呢。” 额,难怪光复门要把总坛设在这里,原来在官府眼中,这里就是无人区,自由地带。 林安儿原是想报官,让官府的人把吴皇子抓走,可一听这个情况,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 反而是吴皇子来了精神,他也不哭了,好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倒,全都是感激陈爷爷救命之恩的。 晚上躺在炕上,林安儿听着隔壁屋子里传来的鼾声,问伊亭:“姐姐,你敢杀人吗?” 伊亭知道林安儿想要杀了吴皇子,她也知道吴皇子该杀,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她们。 她咬咬牙:“可能......敢吧......” 林安儿叹口气,就不要为难伊亭了,她肯定下不去手。 别说伊亭,就是她也不敢。 前世的记忆里,她杀过很多人,但那都是假的,演戏。 她从身上拿出那把短刀,月光下寒光闪闪。 “等到我能正常走路了,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杂碎!” 不过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活了两辈子,她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第二天,林安儿和伊亭反而不再在陈爷爷面前说吴皇子的坏话了,她们准备换个方法。 “吴大哥,你今天身上还疼不疼啊,昨天伤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安儿长得本来就挺好看,在陈爷爷的照顾下,小脸蛋重又变得红扑扑的,笑起来也是甜甜的。 吴皇子看得发呆,自从离开光复门,他已经几个月未近女色。 林安儿虽然还未长成,可已足能让吴皇子心里痒痒的,这一瞬间,他忘了眼前的小姑娘是他仇人的女儿,还是给他下蛊的人。 “不疼不疼,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里都不疼了。” 林安儿这下子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忽然把手里端着的一碗水尽数泼到了吴皇子的脸上。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 “下蛊啊。” “下蛊?你不是早就给我下了蛊?” “我忘了告诉你了,上次给你下的只是最轻的那种,可你太可恶了,害得我掉下山涧差点摔死,所以这次我给你下的是最重的,名叫同归于尽。” “什么同归于尽?” “普通的蛊只要下蛊的人死了,这蛊也就无药自解。可这同归于尽蛊是那些被臭男人害苦了的女子发明的,如果下蛊的人死了,被下蛊的那个也会死,除非是下蛊的人肯给他解药,否则两人只能这样一直耗下去,直到一方老死,另一方才能解脱。” 其实吧,这都是林安儿瞎编出来的,正常人类都不会相信,可吴皇子早就不正常了,他全都信了。 “妖女!你好毒,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还要和我同归于尽?” “咦,皇子殿下,你的记性真是不好,我爹害了你爹,你又让人绑架了我,还把我推下山涧,咱俩这都是血海深仇了,我能不害你吗?” 吴皇子气得捶炕,可是才捶了一下,受伤的肩膀就被扯裂了伤口,疼得他嚎嚎直叫。 王忠说的对,好看的女人都会骗人,没想到连这么小的女人也会骗人,她只是对着自己笑了笑,就把那个同归于尽泼到自己脸上了。 吴皇子以泪洗面,以血涂墙,心中的悔恨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悲凉落九天啊。 从那天起,吴皇子就发现自己的伤痊愈得更慢了。他和林安儿伊亭同时受伤,可她们两个已经能拄着拐下地了,可他还只能躺在炕上。 其实咱们都知道,林安儿和伊亭都是练过武功的,身体底子比寻常小孩要强壮,一点点伤痛她们都能忍受。而吴皇子这些年都被王忠当猪一样养着,养尊处优,割破手指都能卧床三天,他的承受能力很弱。 可他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吧,这都是因为他的体内有蛊毒,蛊毒已在不知不觉中发作了,所以他的伤总也不能好。 除此之外,他的肠胃也特别不好,也就是只吃不屙,肚子涨得像个球,可就是屙不出来。 当然啦,吴皇子不会认为这是他长年卧床消化不良,他认为这是蛊毒发作,那涨起的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成千上万只蛊虫,正在啃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从吴皇子身上,林安儿森森明白了一个道理,将来她有了小孩,一定不能让他像吴皇子这样,老大不小的人了,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吴皇子的智商并不低,否则也不会想脱离王忠自立门户。他只是被圈养了太久,缺乏历练。 即使中了蛊毒,他又卧床不起,可他每天还是很害怕,并非全是害怕蛊毒发作,他还怕光复门中逃出来的那些人会发现自己。 他算算日子,应该是在他“叛逃”一个多月后,朝廷的大军才来的。也就是说侥幸逃脱的光复门弟子都已经知道他叛逃的事,那些人本来就是王忠的人,如今王忠死了,他们变成丧家犬,说不定会拿他去朝廷请功。 一一一一R1152 第八十九章大侠近在咫尺 “小妹,回到京城你还继续做林安儿吗?” 问这句话时,伊亭正在帮林安儿缝鞋子,林安儿的鞋子张开了好大的嘴,露出脚趾头了。 林安儿一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很快便摇摇头:“咱们先去找我哥哥,找到哥哥后就去劫狱救我爹,不过救我爹的事有我和哥哥就行了,姐姐你给我们做后盾,等到救出我爹,咱们就一起回江南,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里,我们家屋后也有一座大山,可美可美呢,有桃花,有杏花,山下还有小溪呢,哥哥和我最爱在小溪里摸鱼虾啦。” 林安儿描绘的美好生活,让伊亭也很向往,她是孤儿,从小就没有家了。也是因为未来的生活太美好,就连劫狱救人的事儿,她们也觉得很轻松。 不过伊亭还是想起来一件事:“小妹,他们都说你是金家的媳妇,那你也不回金家了吗?” 林安儿眨巴着大眼睛,姐,咱不提这个问题了行吗? “不回去了,我又不是真正的林安儿。” “可是金家或许正在找你呢,你这么可爱,金家公子一定很喜欢你吧。” “才不是呢!”林安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过了这么久,想起红叶林中那个等待的身影,她的小心尖子还酸溜溜的,“他从一出生就在等着她,他现在十九岁了,就等了十九年,明明知道她早就死了,可他还在丢她的地方等着,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啊。” “啊......他都十九岁啦,好老啊。” “切,没有你的大师兄老。” “小妹坏死了,不许再提了嘛。” 缝好了鞋子,林安儿又穿上陈爷爷的旧皮袄,出门打猎去了。 陈爷爷的皮袄很肥很大,她用麻绳系紧,穿上这个,就不怕冷了。 她的腿已经好了,只是还需要静养,但她闲不住,她有轻功,打猎比别人都容易,她要多猎些皮子,既能贴补家用,也能换些盘缠。 天气日渐暖和,她和伊亭就要离开这里了。 开始时伊亭也和她一起出来打猎,可惜伊亭虽有武功,但不会轻功,也不会射箭,跟着林安儿出来,反而变成小累赘,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给林安儿做后勤。 林安儿的怀里揣着伊亭给她准备的馍馍,在这里是不能带水的,因为等到你口渴时,水袋子往往已经被冻成冰疙瘩了。 她身上有火折子和小瓦罐,渴了就舀一捧雪放在瓦罐里,点火煮开就能喝了。 林安儿烧水时,看到那双生了冻疮的小手,忽然想起若是金玖看到她这样,可能会心疼这些年付给秦夫人的银子吧。 他一心一意要把她变成像真林安儿那样的大家闺秀,没想到最终她还是个野姑娘。 喝着热水,啃了几口玉米馍馍,林安儿身上热乎起来。今天暖和,她一定能猎上几只野味。 林安儿愿意拿手里的馍馍打赌,她一定是大成年龄最小的女猎手。前世为了拍电影她学过射箭,换上现在这副小身板,虽然稍觉吃力,但依然百发百中。 她挺自豪的,这一世的身体比前生还要好,是天生的练武材料,等到她和伊亭救了爹爹回到江南,她一定要做个女飞侠,风里来雨里去,再不给别人做替身,她要做她自己。 她越想越开心,就连又冷又硬的馍馍吃到嘴里,也觉得很香甜。 忽然,她似乎听到一点声音,她是猎手,即使很微弱的响动也会竖起耳朵。 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体型庞大的动物挪动身子发出的声响。 林安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枯树丛后面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在移动。 熊瞎子! 老天爷,我爱你! 有了这头熊瞎子,再加上这些日子存下的皮子,足能换到七八两银子,到时留给陈爷爷二两,余下的五两银子足够她和伊亭走到山海关! 林安儿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她搭弓上箭,嗖的一声,羽箭飞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射中了! 你叫,这熊瞎子叫起来和人的声音一样呢。 不对,没听说过熊是这样叫的啊。 林安儿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她该不会真的杀人了吧。 误杀也是杀。 她四腿并用,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那真的是个人,那人正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的箭就插在那人的屁股上面。 “阿弥陀佛,你死不了,吓死我了。”林安儿拍拍小胸口,长吁一口气。 所以说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做个神箭手太特马重要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窜出一个人来,如果你射不准,一箭穿胸,那就变成杀人犯,即使畏罪潜逃,这辈子也于心不安啊。 像她这样,一箭射到屁屁上,顶多留个坑,把酒窝长到屁屁上,那也挺销魂的。 “我是杀了你quan家,还是烧了你家房子,你为何拿箭射我?” 那人也真是条汉子,别看那么大一支箭插在屁股上,他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林安儿有些难为情,讪讪道:“对不起啊,我把你当成熊瞎子了。” “熊瞎子?就你这箭法,一箭射到......那里,那熊瞎子还不像疯了一样追着你咬啊。” 这人说得倒是也挺有道理的,林安儿承认当她误以为这是熊瞎子时,眼前闪烁的都是银光,银子的光,所以她失了准头。 “内什么,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治治伤吧,我身有药,陈爷爷自己配的,可好用呢。” 林安儿说着,手上用力,嗖的一下就把插在那人屁屁上的箭拔了出来,随着那人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林安儿火速捂上鼻子,屁屁里喷出来的血,不知道是不是臭的。 “谁让你拔箭了?” “治伤当然要把箭先拔出来了,不然怎么治啊?” “那也要先剪断,然后来轻轻的把箭尖取出来。” 听起来这人好像蛮有经验的,林安儿却连连摇头:“不行,这箭是陈爷爷的,还可以循环使用的,就这么剪断了也太浪费了。” 那人的头晕沉沉的,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让这个小丫头气的。 “你家在哪儿,去把你家大人喊过来。” 咦,这人要干嘛,索赔? “我家大人不在,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还有啊,我家很穷的,没有银子赔你屁股。” 那人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气死的。 “我受伤了,要让人把我背到安全的地方,你还小,背不动。” 原来不是索赔啊,林安儿松了口气,她这才看清楚,这人的脸色很不好,像是正在生病,想来就是因为病了,才会身体不支,没想到雪上加霜,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过她还是摇摇头:“我家老的老,小的小,万一你是坏人呢,我听说这山里最近有很多坏人。” 这个时候还真的要小心,光复门的孤魂野鬼据说常常在山里出没,变成山贼了,见人就抢呢。 那人无奈,只好道:“在下龙蛇帮帮主苏莫茗,并非坏人,我龙蛇帮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你说于你家大人听,他们或许知道。” 还用说给大人听啊,林安儿就听说过龙蛇帮,这是北方第一大帮派,传闻二十年前和南方第一大帮联姻,名头大得很呢,她在京城就听府里的护院武师说起过。 “真的假的?你既然是龙蛇帮的帮主,怎么这么不中用,被人打得趴在这里起不来啊?” 那人苦笑:“在下受人所托,来这里找人,没想到竟在山里迷了方向,天寒地冻,在下病倒在这里,没想到偏偏遇到几个强人,趁着在下生病,想要抢我身上的狐裘,我刚刚把他们打跑,正想歇息,便又遇到你,唉。” 不用说了,那几个抢人家衣裳的强人肯定是光复门的。你说这么大一个帮主,招谁惹谁了,坏人没能伤到他,却让她林女侠当熊瞎子给打了。 “你堂堂帮主,竟然亲自来这里找人,连个随从都不带,听着好像不太可信啊。” 在她很小的时候,金玖就给她讲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好骗的农夫。 那人没想到这个有点冒失的小女娃竟然还挺细心,继续苦笑:“托在下办事的人面子太大,在下只好亲自来了,当然不是孤身一人,我的亲随都在周围的村子里寻找,只是在下因为迷路,才和他们走散了。” 这样说来倒还可信度挺高的,林安儿不是农夫,可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把人家伤了的人是她,她当然要负责。 “苏......苏莫茗?” “对,正是在下。” “苏......大侠?帮主?” “那是江湖朋友过誉了。” 林安儿满意了,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的,她林安儿竟然捡到了一枚大侠! 从上辈子她就很想做大侠,可惜只能在银幕上做......大侠的替身。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一团火,那是她的江湖梦。 没想到今天她不但遇到了大侠,还是大帮派的帮主呢,一时之间,郭靖、令狐冲一群大侠的光辉形像在她脑海中闪烁,她忽然觉得,她和大侠离得这么近。 她在大侠苏莫茗面前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稚嫩的小肩膀:“大侠,别客气,我来背你!” 一一一R1152 第九十章山里姑娘风光好 苏莫茗大侠看看面前的小丫头,不由莞尔:“小妹妹,在下不怪你伤了我,你还小,背不动我的,你去找根粗些的树枝,在下自己走。” 既然大侠不肯纡尊降贵让她背着,林安儿也不强求,做为合格脑残粉,她用短刀砍下一根最好看的树枝,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大侠,您请。” 苏莫茗忍俊不已,可也不好意思剥削这么小的孩子,这山里的小孩真可爱,品性纯良,小小年纪就出来打猎养家,真是懂事啊。 他看到林安儿捧着树枝的小手,这双小手还很稚嫩,冻得又红又肿,生着冻疮,有的地方已经裂开了口子。 “小妹妹,你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大侠真是平易近人啊,林安儿心念一动,嘿嘿,这真是个好机会呢。 “我家有陈爷爷,还有小弟弟,我还有一个姐姐,对了,我家里现在有个坏人,他骗了陈爷爷,在家里白吃白住,只想等身体好了,就杀了我和姐姐,可陈爷爷当他是好人,不让我和姐姐轰走他,大侠叔叔,你帮我们把他打跑好不好?” 林安儿其实很想说出吴皇子的真正身份,可她还是没有说出来。龙蛇帮是北方第一大帮,和光复门很可能以前就有交情,戏本子上有个天地会做的是反清复明的事,天地会里就有很多大侠和大大侠,光复门也是打着反成复吴的抬牌,说不定也会有武林大侠参与进去,这位苏莫茗大侠忽然出现在这里,还说是找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寻找吴皇子呢。 所以林安儿没有说出真相。但是她决定冒险把苏莫茗带回去,如果他不认识吴皇子,那就见机行事;如果他和吴皇子真是一路的,那也不怕,吴皇子刚能下地,还要拄着双拐,这位苏大侠比他也强不了多少。拄着树枝还要她搀扶才能走路。所以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受伤的大侠也比不过她这只小虾米。 苏莫茗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单纯的山里孩子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他猜想小丫头口中的坏人可能是她家里的亲戚,住在家里白吃白喝,小丫头生气了,可爷爷又不肯让那个人走。这才跑到自己面前申冤。 虽然听上去这属于民事纠纷,不属于大侠行侠仗义的范畴。但苏莫茗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山里孩子,就能如此信任他这个大侠,他感觉到来自底层劳动人民暖暖的爱意。 “好孩子,大侠叔叔到你家看看。若那人真是坏人,一定帮你赶走他。” 林安儿咧开小嘴笑了,她使出吃奶的劲扶起苏莫茗。伸出小手探探他的额头,原来大侠发烧了。 “大侠叔叔。您等一下,太冷了,您喝热水先暖暖身子,然后再走。” 苏莫茗一头雾水,这荒郊野岭哪来的热水,他已经三天没有喝过水了,嘴唇已经干裂。 却见林安儿手脚麻利堆起树枝,生起了火堆,在小瓦罐里放上雪,没过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水就煮好了。 她把浮在水面上的灰尘小心地吹开,把热水捧到苏莫茗面前,又从怀里掏出半块没舍得吃的玉米馍馍,一起递给苏莫茗:“大侠叔叔,您别嫌弃,天冷了河里都冻住了,我们就是喝这雪水,别看有点脏,喝了也不会闹肚子的。还有这馍馍,是我姐姐蒸的,可好吃了。” 苏莫茗虽然行走江湖,但他出身豪富之家,养尊处优,若是往常,这样的水和食物他肯定不会吃的,但看到面前孩子眼中的热诚,他心里有点酸楚,看的出来,这馍馍和雪水就是这孩子一天的口粮,她把她最好的东西全都捧给了自己。 他吃了馍馍,又喝了一罐子热水,忽然感觉馍馍也并非像想像中难以下咽,水热乎乎的,身上真的舒服许多。 “好孩子,大叔觉得身上好多了,咱们走吧。” 林安儿挺开心,大侠已经自称大叔了呢,有个大侠做大叔,威风八面! 一大一小在山路上艰难行走,苏莫茗还在发烧,屁股上火辣辣地疼,好在鲜血已经凝固,不再渗出来。 林安儿知道他很痛苦,一路上说着笑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只要不是总想着屁屁,那屁屁也就不觉得疼了。 “大叔,你见过熊瞎子吗?” 苏莫茗虽然生在北地,但父亲是南方人,他从小到大有一半的日子是在南方,于这北地深山之中,还是第一次来。 “没有,我只见过熊瞎子的皮。” “哈哈哈,你连熊瞎子也没见过啊,不过......我也没见过,但我知道是什么样的,我上辈子见过。” “你上辈子见过?你这孩子真有意思。” 山里的天黑得很早,他们回到陈爷爷家里时,天色已经很黑了。 伊亭正站在门口张望,这么晚了林安儿还没有回来,她很担心,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打猎。 远远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由远及近,伊亭看清楚了,那个矮的就是林安儿。 “小妹,你总算回来了,饿了吧,我煮了玉米糊糊,你快去喝一碗。” 伊亭这才注意到林安儿身边的男人,见这人二十多岁,穿着考究的狐裘,原本应是相貌堂堂,可现在满脸病容,很是狼狈。 “小妹,这是?” “嘘......”林安儿用手指做个小声的动作,压低声音对伊亭说道,“这位大叔是龙蛇帮的苏大侠,我打猎时不小心伤了他,带他回来请陈爷爷治病的,还有啊,大叔能帮咱们对付那个坏人。” 伊亭眼睛一亮,虽然吴皇子害怕蛊毒,暂时不敢伤害她们,但这人一直在这里总是祸害,更何况陈爷爷还当他是好人,处处维护。 一大碗玉米糊糊喝下肚,林安儿浑身暖洋洋的,伊亭心疼她,又给她倒了一碗热水,让她捧着暖手。 吴皇子在另一间屋里躺着,林安儿去请了陈爷爷给苏莫茗治伤。 苏莫茗伤在屁股上,要给他治伤就要脱了裤子,伊亭拉着林安儿就想出门避开,没想到刚推开门,就听到苏莫茗道:“姑娘,请等一等。” 这里有两位姑娘,你叫的是哪个? 于是两位姑娘一齐转身,四只眼睛齐刷刷盯着苏莫茗那半推半就的裤子。 姑娘们没脸红,苏莫茗反而不好意思了。 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大侠,趴在炕上裤子半褪,还要叫人家小姑娘等一等,这好像有点那个。 “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教姑娘芳名。” 他说这句话时压根没看林安儿,他是对伊亭说的。 林安儿的小眼珠子瞪得溜圆,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 大侠看上我家姐姐了,我家姐姐迷住大侠了? 她忘了,伊亭只比她大两个月,也只有十一岁而已。 “我叫伊亭,这是我妹妹,她叫小妹。” 伊亭落落大方,冷冰冰的小脸蛋上没有一丝笑容。林安儿感慨,这个姐姐除了对她笑一笑,跟谁都是这张冷脸。 “伊亭?唉,抱歉,在下认错人了。” 苏莫茗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林安儿却笑了:“大叔,您是不是觉得我姐姐像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苏莫茗又被她逗笑了,老实回答:“大叔没有妹妹。我是受人之托来这里寻找一位姑娘,看到伊姑娘的相貌年岁,觉得和我要找的人很像,便多问了一句,是我孟浪了,伊姑娘不要在意。” “什么?你要找的人是一位姑娘,和我姐姐差不多年岁的姑娘?” 林安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就连伊亭那张万年冰山的小脸也泛起了红光。 “是啊,你们在这里见到过单身小姑娘?” 林安儿的心砰砰直跳,她问道:“大叔,你要找的小姑娘姓甚名谁,还有啊,是谁托你来找的?” 苏莫茗说过,托他的人面子太大,他这才亲自前来。 他是一帮之主,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来到深山老林亲自找一个小姑娘? “我要找的姑娘姓林,乃是京城一位闺秀千金,今年应是十一岁了。托我来的人身份极高,在下不便言明。” 林安儿看看伊亭,伊亭也看着林安儿,好一会儿,林安儿才傻傻地道:“他是和吴皇子商量好来骗咱们的吧?” 苏莫茗没有骗她们。龙蛇帮兴起于北地,后来虽然把地盘扩展到整个北方,但北地依然是他们势力最强的地方。 苏莫茗的祖父是南方有名的黑道大咖,可是除了他们家里人以外,谁也不知道他们竟然是皇亲。苏莫茗的姑姑是先皇的妃子,后来与先皇仳离,但却生下了一位皇子。这位皇子后来封了亲王,是当年皇帝崇文帝的亲弟弟,而苏莫茗则是这位亲王的亲表弟。 就是这位亲王表哥给他捎来一封书信,他才来到这座曾是光复门总坛的大山里,亲自寻找林安儿。 至于亲王表哥为何要让他寻找这位林大小姐,他不得而知。 他并不知道他的表哥有一位小侄儿,这位小侄儿极受崇文帝宠爱,就连这位亲王表哥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小侄儿名叫邱云渡。 一一一一 今天十三在群里送红包,结果只有两个领的,555555555好没面子,红包你们都不要。()R655 第九十一章农夫和蛇 如果金玖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逼着秦夫人退钱。他花重金栽培的大家闺秀站在面前都没被人认出来,反而错认了冷若冰霜的伊亭。 其实这也并不是夫人教育不当,也并非林安儿不争气,主要是苏莫茗先入为主,以为一箭透屁的林安儿就是个山里孩子。 这也不能怪他眼拙,林安儿穿着件破旧的老羊皮袄,腰里系根麻绳,小手上满是冻疮。 谁也不会把她和亲王表兄信上描绘的那位出身高贵天生丽质的林大小姐联系起来,况且哪有大家闺秀专往人屁股上射箭的啊。 此时此刻,苏莫茗看到两个小姑娘满脸惊诧交头接耳,但猜到她们可能知道情况,好在陈爷爷最终也没把他的裤子脱下来,所以苏大侠找回些自信,继续问道:“两位姑娘,可是见过?” 林安儿连忙摆手:“这会儿没见,等会儿再说。” 然后拉着伊亭就跑了出去。 苏莫茗皱皱眉,什么叫这会儿没见,等会儿再说啊,那个小妹呆呆萌萌,一看就是个单纯的山里小孩,伊亭不言不语,不苟言笑,怎么看都是个有心计的大家闺秀,可她却又不承认,这里面肯定有鬼。 (捂嘴,其实他全都猜反了。) 见两个姑娘出去了,陈爷爷这才给苏莫茗扒下裤子,往他的伤口上涂药。山里人打猎采参常常受伤,家里大多备着外伤药,陈爷爷世代采参采药,早已是半个大夫,他自己配的金创药比药铺子里的还要好。 “老人家。这两位姑娘都是您的孙女吗?” 陈爷爷憨直地笑了:“我老汉哪有这个福气,那个小崽子才是我孙子,这两位姑娘都是借用在这里,只等到天暖些存够盘缠就走了。” 果然如此,她们只是暂住。 “她们可说过要去哪里吗?” “京城,两个孩子整日都在嘀咕,说是要去京城呢。你说这世道。这么小的姑娘竟然从京城流落到咱这疙瘩。受尽苦头了。” 果然如此,她们要回京城。 “她们是亲姐妹吗?我看着不像啊。” “不是亲姐妹,我问过她们。伊亭的爹娘都没了,小妹有爹还有哥哥。” 果然如此,林家小姐父母双亡,是独女。 “那您老可知道她们今年几岁?” “两个都是十一。小妹比伊亭小几个月。” 果然如此,就连年龄也全部符合。 林安儿的那一箭射得挺深。她拔箭时又扯裂伤口,虽说屁股上肉多并无大碍,但实际上挺疼的。陈爷爷给苏莫茗处理伤口时,原本还拿了根木棍让他咬着。以免太疼咬到自己舌头,可苏莫茗的心思全在伊亭身上,不但不停说话。也忘了屁股上的伤。 这一下四个条件全都吻合,除了姓名以外。他已经能肯定,伊亭就是林安儿了! 他鸡冻得忽的一下从炕上蹦了起来,不但忘了疼,也忘了自己没穿裤子。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箭挨得太值了! 伊亭之所以不承认自己是林安儿,那一定是小姑娘谨慎,担心他是骗子,所以才用的假名字。 名门闺秀就是稳重,若是小妹肯定一骨脑全都说出来了。 不过如果不是找的是林安儿,苏莫茗倒是觉得还是小妹更可爱。 苏莫茗原本是想明天一早就找到伊亭,对她一番表白,证明自己真的不是骗子,说服她承认身份。 可是希望有多么丰满,现实就有多么骨感。 当天晚上,苏莫茗便发起了高烧。 他本来就在发烧,现在屁股上又中了一箭,就这么一刺激,便由常规发烧转为高烧! 林安儿和伊亭躲到没人的地方小声商量,她们决定第二天再小心剌探,如果苏莫茗真是林剑云委托来找她的,那她就承认,请苏莫茗送她回京城,到了京城,她便留书一封,向林剑云承认自己是个假货,然后便消失在苏莫茗的视线中。 但林安儿可没有放松对吴皇子的监视,不论这个苏莫茗是真的来找她,还是和吴皇子是一路人,今天晚上她都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陈爷爷家只有三间屋,堂屋里有锅有灶,是煮饭烧火的地方,东厢和西厢是住人的,林安儿和伊亭住一间,吴皇子和陈爷爷祖孙住一间,苏莫茗是男人,当然也是要和他们住在一起。 “小虎子,你把吴公子叫出来。” 小虎子是陈爷爷的小孙子,今年八岁,和林安儿最亲近。 过了好一会儿,吴皇子才从茅厕里出来,他的肠胃对粗粮不适,再加上他又整日躺着,导致长期便秘,苏莫茗来的时候他在蹲茅厕,苏莫茗在屋里治伤时,他还在蹲茅厕,若不是小虎子去叫他,他就一直那么蹲着。 “你们找我有事?”他还想继续蹲,他今天喝了一肚子凉水,就不信屙不出来。 “今天晚上我给你治病,保管让你屙出来。” 吴皇子从不认为他便秘是因为外在因素,他早就认定是这是蛊毒所致! 陈爷爷早就告诉他原因了,可他不相信。不只是便秘,只要他头疼脑热,就连睡觉睡肿了眼睛,他都认为是蛊毒发作了。 “你有这么好心?” “我一向心地善良。” “那你干脆给我解蛊。” “我只会下蛊,不会解。你就祈求我长命百岁吧。” 吴皇子咬牙切齿,林安儿虽然有武功,但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而已。他怕的是她种到他身上的蛊毒。 一旦林安儿真的死了,那他就要陪葬! 他不能死,光复门虽然没有了,但他还是吴朝皇子。王忠说过,北地二十八州的百姓们盼星星盼月亮,都在盼着吴皇卷土重来。只要他拿回父皇留下的藏宝图,就能东山再起。一个光复门倒下了,还会有万千个光复门站起来,他们都是吴朝义士,一定会拥他登基,重建大吴天下。 要复兴,就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只要林安儿活着,他就也能活着,所以他要爱惜生命。 爱惜生命就从屙屎开始。 “好,你说话算数,现在就给我治病。” 林安儿嘻嘻一笑,转身进了堂屋,过不多时,从门缝里伸出个小脑袋:“进屋等着吧。” 伊亭和吴皇子在屋外早就冻得快成冰棍了,一进屋,伊亭便跳到热炕头上,吴皇子也想上去,伊亭脸一板,冰团子似的眼神扔过来,吴皇子只好搬个板凳坐下。 林安儿捧了一只大碗从堂屋进来,碗里是热乎乎一碗药。 “我不会解蛊,可却学过给中蛊的消病去痛,你把这碗药喝了,包你屙个痛快。” 那一夜,吴皇子一次次地跑茅厕,林安儿和伊亭也没睡,她们轮流盯着他。 “小妹,你究竟给他喝的是什么,他怎么屙个不停?” “我也不知道,像是野兽的粑粑。” “什么?” “我原是想捡来给他拌到粥里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当然是巴豆更有效,只是这里地处深山,林安儿找不到巴豆粉,没想到吴皇子对这个还挺适应,一碗下肚就屙了整晚。 次日天亮时,吴皇子已经屙得快要虚脱,尽管这样他还是觉得一身轻松,对于便秘的人来说,屙肚子是件幸福的事。 林安儿和伊亭早已困得眼皮打架,两个小姐妹头抵着头靠在一起。 吴皇子最后一次从茅厕出来时,就看到陈爷爷正在熬药。 “唉,那位先生发高烧了。” “先生?” 吴皇子进屋看到躺在炕上的男人,终于恍然大悟! 他被那两个小丫头忽悠了,这人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她们不想让他见到这个人。 “你醒醒,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快说!” 苏莫茗烧得晕晕沉沉,可本能的,心里还记挂着找人的事,被吴皇子推来搡去,他便开始梦呓:“林安儿,林安儿......” 林安儿! 这人果然是来找林安儿的! 不对,他和林安儿本就是一伙的,单凭那两个小丫头逃不走的,但有了这个人就不同了,一旦他们把他绑了送到官府,那他的复国大业就全完了。 林安儿和伊亭虽有武功,却只是两个小女孩,她们不敢下手杀人,吴皇子没有武功,但他是个成年男人,事关生死他除了不敢自杀以外,什么人都敢杀。 林安儿和伊亭在隔壁屋里打盹儿,陈爷爷在堂屋熬药,小虎子在屋外劈柴,此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吴皇子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把枕头狠狠压到苏莫茗的脸上。 可怜这样一位一代大侠,名震江湖的龙蛇帮帮主,就要被生生闷死。 “咦,吴叔叔你在做什么?” 忽然进屋的是陈爷爷的孙子小虎子,吴皇子一看顿时急了,暂时放开病得迷迷糊糊的苏莫茗,抄起小虎子用两腿夹住,双手卡住他的脖子,想要掐死他。 吴皇子掉下山涧,是去捡柴的小虎子发现了他们,回家叫来了陈爷爷,陈爷爷给他治好伤,尽管林安儿一再说这是个坏人,可陈爷爷却依然好心待他,日子过得再苦,也让他吃饱肚子。 如今他却要掐死小虎子,典型的农夫和蛇。 一一一()R655 第九十二章千金归来 林安儿和伊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奄奄一息的小虎子正在拼命蹬腿挣扎。若非吴皇子屙了一夜早就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小虎子已经被他掐死了。 林安儿扑起地上的板凳朝着吴皇子的脑袋抡了上去。吴皇子被打得仰面朝天倒在炕上,十根手指还在死死掐着小虎子的脖子! 林安儿和伊亭又拉又拽,才把小虎子从吴皇子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小虎子面色铁青,已没有了气息。 伊亭大喊着叫来了陈爷爷,林安儿使劲掐着小虎子的人中穴。 三个人七手八脚,总算把小虎子从鬼门关上救回来,随着这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吴皇子被凳子打晕了,还没有醒过来。 林安儿指着他对陈爷爷说:“这下您老人家相信了吧,他真的是坏人,您救了他,就是救了一头狼。” 陈爷爷抱着小孙子心疼不已,林安儿和伊亭没有停下来,她们动手把吴皇子捆成粽子,看他还怎么害人。 捆起来的吴皇子被塞上嘴,扔到屋外,眼下苏莫茗还病着,先给他治病为重,至于吴皇子会不会在外面冻死,谁也懒得管他。 小虎子苏醒过来,告诉林安儿和伊亭,他亲眼看到吴叔叔用枕头压在炕上那位大叔的脸上,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吴皇子真正想杀的人是苏莫茗,被小虎子撞上,情急之下,这才想要连小虎子一起杀掉灭口。 也就是说这个苏莫茗和吴皇子不是一路人,他真的是来找林安儿的。 林安儿和伊亭长长吁出一口气。好在敌人只有一个,若是苏莫茗也是,那她们就真的不能对付了。 苏莫茗身强体壮,只是来到山里不适应,再加上受了箭伤,这才高烧昏迷。几碗药灌下去,到了傍晚时分。他便退了烧。人也清醒了。 “你说你才是林安儿?” 苏大侠打死也不敢相信,他眼中的山里小丫头竟然就是他要找的林大小姐。 “我父亲是骁勇伯林钧,母亲是忠义夫人。林剑云是我三伯家的堂兄,我堂嫂是欧阳氏。你看,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可我全都知道。这下你信了吧?” 苏莫茗苦笑着看看伊亭:“那她是谁?” 伊亭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我是伊亭啊,我们是结义姐妹。” 苏莫茗还是不死心。又问伊亭:“你该不会是仍然不相信在下,才让她冒充你吧。” 噗。 林安儿当然是冒充的,但不是冒充伊亭。 听闻这里还有一位吴朝余党,苏莫茗眉头深锁。他是江湖人,原本不想插手朝堂之事,但这个吴皇子竟然还想杀了他。堂堂一帮之主哪能放任这等小人。 几人出了屋,这才发现。吴皇子竟然已经不在了,雪地上只有几根绳子和一块堵嘴的破布。 苏莫茗拿起绳子仔细看去,只见断裂之处很整齐,一看就是用刀割开的。 “有人把他救走了。” 光复门的残余就在山里神出鬼没,想来就是他们发现了吴皇子,并且救走了他。 “老人家,在下原本只带这两位姑娘走,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您和孙儿是不能在这里住了,也随在下一起走吧。” 吴皇子被人救走,他定会暂时蛰伏,陈爷爷祖孙两人收留过他,他十有*会杀人灭口。 苏莫茗说得对,这里并非久留之地,陈爷爷和小虎子也一定要走。 苏莫茗原本是在山林里迷了路,这才和手下失去联系。次日清晨,陈爷爷做向导,带着他们一起来到离得最近的村子里。 龙蛇帮的人果然正在村子里查找林安儿,看到这么多人,苏莫茗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侠也怕死,何况是受了伤的大侠,他带着几个老弱妇孺,还要提防光复门的人,这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 陈爷爷在山里住了一辈子,打心眼里不想离开。 苏莫茗感激他给自己治病,更何况陈爷爷还救了林安儿,小虎子又差点因为自己而被吴皇子掐死。 “老人家,我们龙蛇帮在北未州有几家铺子,经营的都是这大山里的山货,您老人家是行家,就在铺子里帮忙,小虎子也能去学堂读书,您老不为自己,也要为小虎子想想。” 陈爷爷心动了,他这条老命不怕死,可孙儿还小,到了北未州,那里是龙蛇帮的铺子,那个什么吴皇子也害不了他,总比在这大山里要安全。 看到陈爷爷同意了,林安儿和伊亭开心极了。陈爷爷是好人,她们舍不得让他和孙子留在这里受苦。 大侠就是大侠,知恩图报、大义凛然、豪气干云、义薄云天。 总之就是很高大上的人物啦。 “苏大叔,是不是我堂兄托你来找我的啊?”林安儿问道。 苏莫茗摇摇头,这事也不必隐瞒了,便道:“让龙蛇帮来这里查找的人是京中的贺亲王。” 贺亲王? 林安儿觉得这个名字好熟好熟。 咦,不就是秋日里也有桃花绽放的那个贺王府的贺亲王? “他家是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桃花?” 苏莫茗去过贺王府,但他根本没注意过桃花,不过林安儿口中的四季桃花他是见过的,在他父亲的家乡,一年四季全都盛开着这样的桃花。 贺亲王是他的表兄,他家有这样的桃花并不稀奇。 “应该有吧。” 林安儿去过贺王府,但她不认识贺亲王,不过她已经猜到了。 那是阿渡! 原来除了林家,还有一个人记挂着她。 “小妹,你怎么认识亲王的,是不是你那位金哥哥托他找你的?”伊亭好奇地问道,女孩子都爱八卦。冰山小美人伊亭也不能免俗。 林安儿使劲摇头,她又不是真正的林安儿,金玖才不会找她。 他本就嫌弃她,只是为了皇商的事才把她捡回去,现在大局已定,他也拿回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她这个小替身也该自动消失了。 丢了更好。 陈爷爷和小虎子去了北未州。林安儿和伊亭则在苏莫茗的大队人马护送下。向着京城而去。 这一路上,林安儿充分体会到抱大腿的乐趣。 苏大帮主太拽了,延途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提前安置好客栈,客栈的掌柜和小二在门口相迎。 苏莫茗走进客栈的那一刻,林安儿迅速脑补出一个留着分头穿着黑风头戴着黑超叼着牙签的伟岸身姿。 从客栈门口经过的行人无不胆战心惊,林安儿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害怕。他们似乎在说:黑帮老大来了,风紧扯呼! 林安儿开始为自己打算。等她长大了,是做个黑帮女侠,还是女承父业做个小偷王呢? 如果她要改行做一个像苏莫茗这样的人,爹爹应该也会同意吧。 还是古代好啊。古代的黑社会都是合法经营,还能被人称颂为大侠,哪像她记忆中的那个时代。顶多被人叫声小混混。 大侠和小混混,原来这区别也不是太大嘛。 这时。距离林安儿的真正生日还有两个月,她快要满十一岁啦。 而她也已经离开京城整整十个月了。 一个多月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林小姐,在下先送你回骁勇侯府吧。” “好啊,多谢苏大叔。” 林安儿改变主意了,苏莫茗是受人之托才来找她,她不能对不起人家,所以一定要让苏莫茗把她交到林家,她再离开。 这样一来,苏莫茗没有辜负贺亲王和阿渡的嘱托,真的找到她,并把她完好无损地交给了林府。接下来的事,就和苏大侠没有关系了。 苏莫茗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让人家担责任。不过她没让伊亭和她一起回林家,而是请苏莫茗帮伊亭找了客栈,让她先住在那里。 离开京城差不多一年了,此时已过中秋,秋高气爽,林安儿终于回来了。 看到昔日的小肉球变成了瘦皮猴,就连林老夫人也落了泪,欧阳氏抱着她更是哭成泪人儿,整个林家,欧阳氏和林安儿是最亲近的人,自从五岁回来,欧阳氏便亲力亲为关照着她。 林安儿是铁了心要再次消失的,可她还记着藏宝图的事,她知道吴皇子不会死心。 “嫂嫂,我想见侯爷堂兄。” 林钧被追封骁勇侯,林剑云当然就世袭了侯位,如今已不再是骁勇伯了。 林安儿大难不死,终于归来,不用她说,林剑云也是要见她的。 “堂兄,光复门把我绑走,并非只是为了寻仇,他们说当年吴皇留下一笔财富,我父亲破了吴宫,抓走吴皇之后,那张藏宝图就不翼而飞了。光复门认定父亲把藏宝图留给了我,这才把我抓去,想要威胁林家和金家交出那张图。好在我患了伤寒,一直半死不活的,他们才没有机会下手。” “藏宝图?”林剑云直到今天才知道光复门抓林安儿的真正目的,在此之前,他也是单纯以为只是为了寻仇。 “我父亲精忠报国,如果真有那张图,他决不会私吞的,吴皇子跑了,他以后还会找林家追查这张图,堂兄你要早做安排。” 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剑云,林安儿终于放下心来。 该做的全都做了,她要离开了。 那一夜,林安儿留下一封信,然后趁着月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一一一()R655 第九十三章女侠就是这么任性 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金玖的俊脸面无表情,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林剑云还是看到,金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地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被气得不轻。 被他堂妹气得。 这几年,在金玖的督促下,林安儿的字写得好多了,最起码正常人类都能看懂。放下她的字不提,林安儿是个能言善道的小姑娘,所以信的内容也是精练简单,一目了然。 这封信充分表达了她对封建包办婚姻的不满,所以她要退婚,离开断送了她大好童年的京城,去寻找属于她的新生活。 也就是说,林安儿对当替身的事只字不提,对金玖利用她的事也只字不提,她是江湖儿女,未来的女侠,一人做事一人当,真正的林安儿早就死了,就不要再给林家徒增伤心了,就让他们永远以为她林安儿离家出走,笑傲江湖啦。 女侠就是这么任性,女侠就是这么潇洒。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只有十一岁。这样一封可歌可泣的信却让人看了啼笑皆非。 但金玖很生气,事情很严重。 金玖把那封信折好揣进怀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向林剑云行了礼,淡淡道:“我不会退婚。” 说完这句话,金玖就离开了骁勇侯府。他没回金家老宅,也没去别馆,而是去了金家老号。 整整一天,板儿都在提心吊胆看着自家大少,见他若无其事,和几家铺子的掌柜谈事情,又和四老太爷商量新铺子的事,中午还同几位客商去了酒楼,谈笑间又谈成了一笔几千两银子的生意。 板儿松口气,小姐丢了一年了,大少看来是放下了。 从酒楼回来,杨梦旖已经在等着了,板儿大喜,这位杨姑娘又漂亮又温柔,每次她离开后,大少的心情都很好。 今天杨姑娘来得太及时了。 金玖带了几分醉意,脸上挂着丝懒洋洋的微笑,微睨着俊眼看着杨梦旖,醉眼看美人那是越看越美,看得杨梦旖脸上飞起红霞,丹凤眼里满含着春水。 “金公子,你不要这样看梦旖嘛。” “你给了我手下多少银子,让他们能在第一时间给你通消息。” 杨梦旖心里一惊,但脸上却还是含情脉脉:“金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没有人给我通消息啊。” 金玖的嘴角渐渐勾起,带了几分轻挑:“没有最好,我只是好奇而已。” 金玖带醉的眼睛紧紧盯着杨梦旖的脸,像是在审视着一件货物。杨梦旖的心里一阵慌恐,她忽然发现,金玖有些可怕。 那日,金玖像往常一样,派人送杨梦旖离去。杨梦旖走后,金玖还是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一动未动。 板儿过来给他倒茶,他忽然道:“去把每次送杨小姐的人都叫到后面,当着所有人的面,每人三十大板,往死里打。” 金玖说这番话时口气依然平静无波,就好像是在说家常里短。 然后他站起身,负着手走到窗前,这才发现窗台上多了几盆菊花。 菊花开得不俗,想来应是名种。金玖心念一动,叫住板儿:“这些菊花哪儿来的?” “是老太太打发人送来的,说这是今秋云林的极品。” “把这几盆菊花全都送到方姨娘那里,就说是我送给她品评的。” 板儿一头雾水,方姨娘住进金满园一年多了,瓜田李下,大少对她一向敬而远之,在园子里碰面也从不多言,今日这是日头从西边升起了,竟然把这么好的名菊送给方姨娘。 过不多时,窗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方才送杨梦旖的人刚一回来,也立刻被板儿叫人制住,按到地上就是一顿板子。 老号的李掌柜进来,劝道:“大少,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啊,大家都不知道为何打人,弄得人心惶惶......” 金玖转过身看了李掌柜一眼,目光冷冷,李掌柜不由得打了个颤儿,大少的心思是一年比一年难猜了。 “大少,想来......想来是那些崽子们多嘴了,我这就让他们狠劲儿的打。” 金玖满意了,重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窗外有几棵梧桐,一阵秋风吹过,硕大的叶子随风飞舞。 一片梧桐叶子恰好落在窗台上,金玖小心翼翼地拈起来,叶子上空空的,没有一个字。 他把叶子在双掌间搓捻,然后再松开,叶子重又飞起,飞出了他的视线。 哀嚎声越来越小,看来那几个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无力哭喊了。 金玖离开窗前,信步走到外面,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几人说道:“你们可知错了?” 其中一人沉吟不语,其他人却茫然地看着金玖。 金玖对那几人道:“每人到帐上支二十两银子,再放七天假养伤,伤好后以后继续跟着我。” 他又一指另外一人,对板儿道:“把他弄走,别让我再看到他。” 板儿一挥手,两名大汉过来,挟起那人就往外拖,那人嘶声喊道:“大少,小的再也不敢了,大少,饶命啊。” 金玖重又回到屋里,一个亲随笑吟吟地进来:“大少,您快看看,您要的那套头面送来了。” 绸布掀起,锦盒内是一套女子的头面首饰,上好的白玉上用黄金和玛瑙嵌成梅花缠枝,高贵却不浮夸,艳丽却不张扬。 杨梦旖的精巧设计再加上老匠人巧夺天工的手艺,整套首饰令人爱不释手。 金玖呆呆得看着这套首饰,眼角微微抽动,他忽然一挥手,把锦盒扫落地下,一阵环佩叮当,首饰散落了一地。 金玖起身,头也没回走出屋子,吓呆了的亲随连忙叫来板儿,他刚想伸手去捡首饰,板儿拦住他,掏出块干净帕子,隔着帕子把首饰小心翼翼捡起来。 “板哥儿,大少前一阵子对这套头面那么上心,师傅好不容易赶制出来,他却......莫非是不合心意?” 板儿板起脸:“大少的事,何时轮到咱们说三道四了,大少今日心里不痛快。” 金玖心里确实不痛快,何止是不痛快,他快要气炸了。 他离开金家老号,径直去了城东的张记铁匠铺。 雷叔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一年来,这个少年不止一次在这里晃荡。他是六扇门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警觉。 “朋友,我们这里又脏又破,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金玖面无表情:“你转告小妹,明日此时,我在红枫林等她,她最好当面和我说清楚。” 金玖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就好像他根本没看到破布帘子后面那双偷窥的大眼睛一样。 妈蛋,那个小东西果真躲在这里,有本事别让我看到你。 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一家的婆娘哭喊着从家里跑出来,他男人挥着拳头在后面追。 以往看到听到这种打老婆的事,金玖都很不屑,老婆是用来宠的,哪能打呢。 可今天他忽然非常理解那个挥着拳头的男人,他现在就想打老婆,而且是按到腿上猛抽屁股! 所以说,道貌岸然的富贵公子和市井莽夫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路边一个妇人正在打骂孩子,那孩子梗着脖子死不认错,妇人边打边骂。 该打,这么不听话的孩子一定要打,小时候不管,大了以后就更管不了。 金玖恨不得找根大铁棒子帮那妇人打孩子。 总之,金玖恶意满满,看谁都欠揍,看谁都像林安儿。 张记铁匠铺内,林安儿连打几个喷嚏,她用手背揉揉鼻子,该死的金玖,一定是他,他在骂她呢。 “小妹啊,那个漂亮小哥儿是来找你的啊。”雷叔咧开嘴,等着看她笑话。 林安儿翻翻白眼,雷叔铁塔一般的汉子,怎么这样八卦。 “我和他不熟,您别瞎说。” “难怪这些年你哥放心你一个人在京城,原来有个这么有钱的主儿照顾你。” 听听,这位大叔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牙碜,说得像是我司空小妹傍大款一样。 不过金玖也确实养了她好几年。 难道哥哥真的是因为金玖照顾她,这才放心地一走了之? 这些年她都是在做卧底,哥哥知道的啊。 从林家偷跑出来,林安儿甚至没敢去找伊亭,伊亭那里目标太大,通过苏莫茗很容易就能找到她们。 若说隐秘,当然是张记铁匠铺最隐秘,就连同样是做官的林剑云也不会知道这里的事。 张记铁匠铺是大成特务联络点,按理说是不会收留外人的,但林安儿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初来京城时,她就在这里住过的。 她舔着脸,厚着脸皮,又送上甜如蜜的招牌笑容,雷叔勉为其难让她在这里暂避风头。 “雷叔不管你惹了什么事躲到这里,你挺多住三日,三日后必须走,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清楚。” “收到,三日后我就滚得远远的,到时候雷叔不要太想我。” 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情人节快乐! 今天是情人节,所以写了点小儿女的事情,说起来也还早了点儿,毕竟女主只有十一岁啊。R1152 第九十四章初吻情|人节快乐 “雷叔啊,六扇门属于刑部的吧,那您肯定有些老同僚在刑部大牢供职的吧?” 雷叔正在打磨一把菜刀,他所问非所答:“小妹,等到你嫁人时,雷叔送你一把好刀,用上几十年也不会坏。” 噗,哪有结婚时送菜刀的?这大叔一看就是没话找话呢。 “雷叔,要不这样吧,你介绍个刑部大牢的熟人给我认识。” “不行,你哥交待过,若是你打听大牢里的事,谁也不要帮你。” 林安儿撅起小嘴,这真是哥哥说的吗?她才不信呢。 “可是雷叔啊,我已经没有娘了,哥哥又下落不明,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没有爹吧,我不想做孤儿。” “你哥说了,你早就嫁人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别总记挂着娘家。” 哥哥真是的,怎么这样说她啊,再说她什么时候嫁人了,嫁人的是林安儿,不是她司空小妹。 “可我现在离婚了啊,就是和离,和离了当然要回娘家,雷叔您忍心看到像我这样的失婚妇女连娘家都没有吗?” 雷叔全明白了,原来那个漂亮公子就是小妹的夫君,想来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她就跑出来躲在这里。 那年他多嘴问了司空天野一句:小妹人生地不熟一个人住在京城,你能放心吗? 司空天野微微一笑:她在京城有夫家,过几年便圆房了。 “小妹啊,雷叔多说几句,你如今不同往日,劫狱是砍头的大罪,凭你的身手想劫狱那比登天都难,一旦你失手,别说你爹和你哥要受连累,就连你那夫家也要受牵连啊,你不是孤家寡人。” 林安儿抚额,雷叔竟然猜到她想去劫狱! “雷叔知道你孝顺,想要让你爹出来过自由日子。可你想过没有,你爹身上背着那么大的案子,即使他真的逃出来,官府能不继续抓他吗?江湖上的朋友能放过他吗?与其让他这一生东躲西藏,担惊受怕,还不如在大牢里吃牢饭,你哥一早就疏通了牢里的关系,你爹单独关押,没受什么苦。” 林安儿呆呆出神,三年前金玖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的和雷叔大同小异。 她知道他们说得都有道理,可是现在她就要离开京城了,哥哥又不在,她不放心爹爹一个人留在这里。 “雷叔,我想见爹爹一面,我已经六年没见过他了,爹爹一定很想我,求您了,您帮帮忙,让我见见他。” “你爹是重犯,雷叔又早不在刑部衙门了,真的帮不上你啊。” 三天后她就要和伊亭一起回江南了,如果真的不能救爹爹,哪怕在离走之前见他一面也好啊。 林安儿耷拉着脑袋,坐在小板凳上,缩在铁匠铺的角落里。 忽然,她的脑袋里如白驹掠过,她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定有办法让她见到爹爹。 只是她和他并不是很熟啊,只不过打过几次架而已。 也不是啊,他还让人去找她呢,说起来他也帮过她呢。 这个人就是阿渡。 对啊,她就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虽然不是他出手相救,但苏莫茗也是他间接请来的,谢过救命之恩,再捎带有个不情之情,请他帮忙让自己到刑部大牢和爹爹见上一面。 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和他打上一架,故意输给他。 每次打架都是她胜,这次放放水,让他占上风,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答应帮忙了呢。 林安儿为自己想出这么高明的计谋开心不已,她笑盈盈地走出铁匠铺,她要去找阿渡啦。 可是走到大街上,她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要到哪里找阿渡呢? 阿渡的父亲早就不在了,他自幼便由崇文帝亲自教养,他一向住在皇宫里的。 皇宫啊! 林安儿当然知道,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她林安儿天大的本事也进不了皇宫的。 去长公主府见妩公主,或者去贺王府请那位种桃花的王爷帮忙,让他们把阿渡叫出来? 不行,那样一来,他们肯定会通知骁勇侯府,到时候阿渡没有见到,自己先被林剑云抓回家了。 林安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这么好的计策竟然无法执行,唉。 她垂头丧气准备打道回府,躲到铁匠铺里继续想办法。 可是刚走几步,身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她一低头,就看到一条绳索向长了眼一样把她卷了起来,然后她四蹄腾空,被这么绳索卷进了马车里。 天啊,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光天化日之下,她又被人绑架了。 她想喊救命,可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挣扎,可那绳索力道比她大,她像个小鸡仔一样被绑得紧紧的,最可恨的是,眼前忽然一抹黑,摆明是又让人装进口袋了。 光复门,吴皇子,你们这些杂碎,胆子也太大了,风头这么紧也敢到京城绑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被绑的地方就在张记铁匠铺附近,这可是六扇门的鹰爪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啊。 在这样敏感的地方,一个像她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被人绑票,竟然没有人出手相救,这也太不科学了。 她能清楚听道身边有人喘气,而且不只一个人,她还能听到马车的辚辚声,街道上的人声,小贩的叫卖声,她知道她就这样被人绑着在闹市里穿行。 绑架犯大模大样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谁能想到有一个小肉票被藏在马车里。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感到身上的绳索攸的一下撤开了,被绑了这么久,她刚想活动下筋骨,身体就被人抱了起来。 不要脸! 抱她的手臂很有力,肯定是男人,光天化日下对个小孩子耍流氓,禽兽啊! 她蹬腿,使劲蹬,那人只好把她放下,顺便取下蒙在她头上的袋子。 明亮的阳光照过来,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睁不开眼。 那人又取出塞在她嘴里的东西,冷声道:“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她索性把眼睛闭上了。 “你不是说明天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等不及了,万一你又跑了呢。” “那你抓我干嘛,有什么要说的?” 林安儿闭着眼睛,一来她在黑暗中久了一时睁不开眼,二来她也不敢去看金玖。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看他,明明是他嫌弃自已啊,反而搞得像她理亏一样。 “原是想揍你一通,现在又不想了,你瘦成这副样子,我怕把你打死。” 不对,金玖的声音好像有些哽咽,于是林安儿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没想到金玖的脸和她离得好近,几乎鼻子对着鼻子,她一睁开眼就和他对上了,吓得她立刻又闭上眼睛。 泥煤啊,弯着腰低着头你不累吗? 刚才她好像看到金玖的眼睛红了,于是她重又睁开一只眼睛,想再看清楚些。 可是这一次她感到一阵天悬地转,金玖重又把她抱了起来。 “你为何要和我退婚?” “我本来就不是林安儿啊,咱们是假夫妻。” “你从小就和我在一起,就像这样,我抱过你无数次,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只是抱抱啊,你小的时候也总让人抱的吧,这没什么。我不用你负责。” 直到很多年后,林安儿依然后悔她说的这句话。就是因为这句话,她的一生从此改变。 她的话音刚落,金玖的唇就吻上了她。 在过后的很多日子,林安儿都曾反复回忆这一刻发生的事,比如初吻的感觉什么的,可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以致于后来每当看戏本子上描述初吻如何甜蜜时,她都觉得那是骗人的。 初吻根本就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是傻傻的。 也就是说,那只色狼肆意耍流氓时,林安儿是呆呆傻傻萌萌哒。 金玖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目瞪口呆而影响情绪,他先是站着吻她,接着索性坐在地上,直到她因为透不过气险些窒息,他才停了下来。 “我抱过你,亲过你,你还曾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的名节都毁在我手里,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那一刻,林安儿觉得吧,她站在山崖前,金玖使劲一推,她就噗的一声向着下面坠下去,越坠越深。 当她终于想起来需要反抗时,她才终于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红枫林。 金玖带她来到红枫林,就在这里强行夺走了她珍藏两辈子的初吻。 眼前是深深浅浅的红,红得模糊,红得不真实。 林安儿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疼痛。 她痛得捂着肚子弯下身,小脸煞白。 “安儿,你怎么了?你别吓金哥哥。” 能让金玖害怕的事并不多,可这次他真的害怕了。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林安儿被他亲坏了。 他真的不是人,小媳妇只有十一岁,还没有长成,他竟然对她做下这种事。 “安儿,咱们走,我带你去看大夫,你别吓我。” 虽然肚子很疼,可林安儿忽然想笑,因为金玖的模样真的挺好笑的。 她咧开小嘴笑了,伸出小手抚摸金玖皱起的眉头:“我就是肚子痛,可能是着凉了,没事。” 一一一一R1152 第九十五章大姨妈来了 林安儿的脸色越来越差,金玖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往日那双雪白柔嫩的小手此时又红又肿,冻疮还没有全好,有的地方还裂着口子。 金玖心里一阵酸痛,这一年多,她是受了多少苦,自己真不该这样对她。 他没有再停留,抱起林安儿走出红枫林,马车还在山坡下等着他们。 林安儿肚子还在疼,她忽然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流出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可她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或许前世曾经有过,前世除了拍戏受伤,她好像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啊。 马车内还有一个人,干干瘦瘦,坐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他的手里拿着一条长鞭,林安儿秒懂,她被卷进马车时,看到的绳索就是这条长鞭。 这个人她以前没有见过,可能是金玖新找的保镖。 “你到外面去。”金玖吩咐,自家媳妇身子不适,哪能让别的男人待在旁边。 那人一言不发,跳下马车,和车把式坐到一起。 看到林安儿小脸疼得皱成一团,金玖很想像小时候那样给她揉揉肚子,手伸过去,却又缩了回来。 这次回来,林安儿的个子高了一截,已经是个小少女了。 “乖,忍一忍,到家让大夫看看。” 林安儿虽然不舒服,可也没当回事,她的脑子还在回想着方才金玖亲她的事。 看她眼神发直,金玖知道她是在想着刚才的事,耳根子登时红了。 “安儿,金哥哥发誓,直到咱们圆房。我再也不会对你无礼了,你别生气啦。” 林安儿抬眼看着他,金玖这人特会隐藏,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其实他的耳根子全都暴露了,红得像红宝石似的。 “我不是你等了十九年的那个人,我只是她的替身。” “不许再说。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五岁时,我在红枫林遇到你,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你认为我会把你养大后,再嫁给别人吗?” 林安儿好像明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金玖是商人。算盘打得精。 “可是......” “没有可是,再过两年咱们就圆房。正式成亲。” “可是我不想。”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你只需把身体养好,快点长大就行了。” 这也可以? 林安儿还想再反驳,可又是一股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姨妈! 大姨妈来啦!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转身看自己身上的素色罗裙,这一看不要紧。她这才发现裙子后面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好吧,就连金玖也看到了。 金玖的反应远远比她要激烈。 血! 林安儿真的被他亲坏了。流血了! 紧张过度的金玖做了一个让林安儿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动作—— 他伸手就掀林安儿的裙子。 林安儿一掌把他的手拍来,死命拽紧裙子,她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你......你......你该不会是来月事了吧?” 平静下来的金玖脑子总重清明了,他把嘴凑到林安儿耳边轻声问道。 这次轮到林安儿脸红了,她轻轻点头,小脸蛋红得就像这满山的红叶。 金玖笑了,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把林安儿包得严严实实,免得她下车时尴尬。 “我们去哪儿?” “回别馆,今年的石榴结得比往年都多,都给你留着呢,一个也不少。” “金哥哥从采芝堂请来了一位面点师傅,以后就让他专为你做点心。” “你不喜欢回老宅,那就不回去了,除了初一十五,咱们都在这边住着。” “你不是羡慕林五小姐那匹马吗?我让人给你选了一匹好马,就养在别馆里。” 好吧,林安儿承认,金玖说的这些全都让她很动心。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金玖又接着说了。 “我来安排,过几日便带你去刑部大牢,看望你爹,顺便把我们的事告诉他。” 林安儿要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金玖要带她去看爹爹!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真的带我去看我爹?” “嗯。前几日我已经给那里的牢头送了一笔银子,随时都能去,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就去。” “金哥哥,不,土豪,请收下我的膝盖!” 金玖:“......” 事实证明,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女人,都是要哄的。 回到别馆,除了红豆,还有四名新来的大丫鬟,她们都是金玖庄子里的家生子,是金玖精挑细选出来,又让义嫂调教了一年,这才放心让她们侍候林安儿。 没过一会儿,大夫就来了,给林安儿号了脉,开了几剂调养身子的药,便被金玖请了过去。 “大少奶奶奇寒侵体,需好好调养,好在她年轻,保养得当,很快便能恢复。” 金玖松了口气,林安儿瘦得皮包骨头,就是大夫不提醒,他也会给她好好调补。 其实他还想问点别的,比如大少奶奶来了月事,是不是很快就能圆房啦? 不过他还有人性,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大成皇帝选秀,还是要十三岁以上的呢,自己这么着急,还不让人笑话。 他十九岁了,大凡像他这个年龄,早已娶妻生子,可他还在眼巴巴等着媳妇长大,这次好险啊,稍不留神,快要养大的媳妇就跑了。 林安儿半靠在象牙床上,丫鬟们熏了艾草,给她换上崭新柔软的中衣,锦被里放了热哄哄的汤婆子,又煮了加了黄糖的红枣羹,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羹下肚,林安儿的肚子舒服了许多。 金玖坐在床边,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太神奇了,自家媳妇一转眼就长大了。 “大少,小姐身上不舒服,您先回去歇着吧。” 金玖的耳根子又红了,也是啊,他和林安儿还没有圆房,她来了月事,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见他走了,红豆这才笑逐颜开,恢复了以前少心没肺的模样。 “小姐啊,你可算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大少就让狐狸精勾走了。” “什么狐狸精?” “就是那位杨姑娘,她和大少走得可近呢。” “杨梦旖?她不是和孔七哥哥好吗?” 红豆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听说她总去老号找大少呢。” 林安儿环顾四周,这屋子和她走前一个样,就连那对大阿福也还摆在床头,她拿起大阿福,见上面的小字不知被谁改过了,哥哥前面加了一个“金”字,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强抢民女的家伙。 “红豆,让别人服侍我,你去一趟悦来客栈,找一位叫伊亭的姑娘。” 伊亭还在悦来客栈等着她,她们原定三日后见面,然后一起回江南。 现在才过了一天,可看这副架式,金玖决不会再给她机会逃出去了,她必须要和伊亭说一声。 “对了,红豆,我以前存的银子还在吗?” “在的。”红豆说着,从妆台的抽屉里捧出一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九张银票,每张一百两,这是林安儿的私房钱。 林安儿拿出一百两交给红豆:“伊亭是我的姐妹,你把这张银票交给她,让她先在那里住着,就说我一时走不开,过一阵子再去找她。” 林安儿并不知道,红豆还没走出二门,就被金玖的人截住,把她带到金大少面前。 “小姐让你去哪儿?” 红豆犹豫,虽说大少和小姐是一家人,可这事摆明是要瞒着大少的,她如果招了,那就是出卖小姐。 “你别忘了,是我和小姐一起救的你,你忠于小姐,也要忠于我。” 红豆姑娘原本就是视死如归的人,金玖又给了她合理的理由,所以她像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把林安儿交待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金玖放心了,林安儿既然这样安排,显然最后这些天她是不会走了,她还要跟自己到大牢见司空星呢。 “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客栈不方便,我让汪先生和你一起去,我记得我好像在悦来客栈附近有处宅子,让那位姑娘先住到那里,她若问起,你便说是你家小姐安排的。” 林安儿等到吃过晚饭,才见红豆回来,问她为何去了那么久,红豆说伊亭姑娘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她帮着去买了些日常用品。 林安儿可不知道,就这么两个时辰,红豆和汪先生帮着伊亭搬了家,还安排了人去服侍。 “那位姑娘和小姐差不多年纪,虽是冷若冰霜,但看上去不是坏人。” 金玖不反对林安儿有朋友,有闺蜜,但他要先摸清那个人的底细,自家媳妇年纪小,不懂事,难免会让人骗了。 得知大少和大少奶奶又好了,板儿是最高兴的。 他屁颠屁颠地把那套头面首饰捧过来:“大少,这首饰小的都收起来了,您看看,一点也没摔坏。” 金玖看看首饰,眼睛又看向板儿的一双爪子。 “你摸过了?” “嘿嘿,小姐的东西哪能让男子碰的,您放心吧,小的是隔了帕子拿起来的,没碰过。” 一一一一()R466 第九十六章蜜罐儿 当天晚上,金玖便打发人去了骁勇侯府报平安,言外之意,退婚的事不了了之。 林家闻讯也松了一口气。 林安儿在金家做了这么多年童养媳,一旦退婚,这名声也就毁了。 她父母双亡,林剑云身为堂兄,当然不能由着她任性。 金玖又是个懂事的,不但让人报平安,还让人带了上好的珍珠粉和燕窝,说是林老夫人和欧阳夫人为了林安儿担惊受怕,这些是给她们压惊的。 林家不缺这些东西,难得的是金玖有这份心,不论是林老夫人,还是林剑云夫妇都很欣慰。林钧的眼光果然没错,挑了一个好女婿。 这些事林安儿当然不知道,金玖铁了心要把她从此泡在蜜罐子里,凡事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做个快乐的小吃货就行了。 林安儿走了一年,秦夫人的合约也满了,但秦夫人不想沾这个便宜,更何况她也担心林安儿。便提出等到林安儿回来后,她可以随时过来给她上课指点,也就是变成兼职家教。 两天后,林安儿的癸水还在,但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她是个闲不住的,跑到马厩里去看她的马。 这是一匹母马,通体棕红,没有一根杂毛,个子不大,很适合她这样的小姑娘。林安儿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 “它有名字吗?”她问马倌儿。 “大少说了,这名字留着让大少奶奶您来取。” “好啊,就叫......”林安儿取名无力,她看一眼红豆,顿时有了灵感。“就叫小红吧。” 噗! 马倌儿在心里苦笑,小红啊小红,还真是个好名字。 明知道自己还带着大姨妈,林安儿还是翻身上马,骑着小红在园子里遛达。 她这才发现,别馆比以前大了,原来金玖把隔壁的园子也买下来。全部打通。看来他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了。 林安儿从后园回来时,脑门子上都是汗。别馆是他们的地盘,不用像在金家老宅那样避嫌。这些年来,她的房间一直在金玖的隔壁。 她没有回自己房里,而是去了书房,眼下她哪里都不能去。那就到书房找本书解解闷。 没想到金玖今天没有出去,就在书房里。林安儿有轻功,走起路来步子很轻。 她正想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茶碗掉到地上。 然后她就听到金玖发怒的声音:“让人做上一席菊花宴给老太太送过去。就说我不懂赏花,就把那花做了菜孝敬她老人家。” “那......大少,万一老太太真的吃了怎么办?”这个说话的是板儿。 “哈哈。她若真的吃了,这事过往不咎。她若不吃,那就是想成全我的孝心。” “好的,小的懂了。” 板儿推门出来,正好撞上林安儿,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听金玖道:“是安儿吗?过来。” 板儿松口气,多亏大少解围,万一小姐逼着他问这问那,他可不知要如何回答。 看着地上茶碗碎片,林安儿吐吐舌头,金玖发火了。 “金哥哥,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去哪儿玩了,出了这么多的汗。” “你告诉我,是不是老太太又对你做了什么,你若不说,我现在就走。咱们是搭档,你忘了吗?” 金玖捏捏她的鼻子,柔声道:“我只是不想让这些肮脏事污了你的眼睛。” “自从来到你们金家,我已经被污染得百毒不侵了。” 金玖汗颜,难怪小媳妇不想嫁他,他只能让她一次次面对这一切。 “前日老太太让人送过来几盆菊花,我让人验过,花里有毒,并非剧毒,而是慢慢侵入人体,让人逐渐丧失心智。” 林安儿愣住了,高智商犯罪。 她忽然发现,和金家这些人比起来,光复门只是小儿科。 王忠和吴皇子真应该向金家人学习,害人的方法有千万种,绑票是最笨的那一种。 “你身边有人会验毒吗?”话说这样的人才应该出现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时代,而不是大成王朝。 “嗯,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若是她早些出现,我就不用吃上几年的白切鸡了。” 哈哈,林安儿想起金玖吃了多年的白切鸡,她就觉得好笑,他们在别馆的厨子,若是哪天脑子进水,端上一道白切鸡,金大少能把整只鸡扣到他脑袋上。 老纸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白切鸡! 话说这次回来,林安儿发现金玖身边多了很多人,比如那个把长鞭用到出神入画的瘦高个,还有这个会验毒的人,也不知道金玖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唉,有钱真好。 “可是你让人送一席菊花宴,万一有人想要利用你,在菜里真的下毒,把老太太毒死了,那你不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金玖心里暖洋洋的,小媳妇没有生他的气,她心里还是记挂着他。 “你放心,我既然这样做,就肯定全都安排妥当,我把这事告诉你,只是让你多留一份小心。” “嗯,我既然回来了,是不是也应去老宅和东府西府呢?” 金玖高兴了,林安儿既然这样说,那就是一时半刻不准备再溜了。 “等你身子全好了,我便带你回去请安。你不是说过喜欢彩衣坊的衣裳吗?他们的人一会儿过来,给你量衣裳,你个子长高了,以前的衣裳都小了。” “金哥哥,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被金玖截住话头:“你先去玩儿吧,汪先生一会儿过来,我和他谈点事。” 话外音:你给老子闭嘴,滚一边去! 林安儿随便拿了本书。讪讪地滚出书房。 虽然她被金玖亲过了,可她才十一岁,离圆房成亲的日子还早着呢,她也必急着逃婚。 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尽快看到爹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也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 所以她决定和金玖休战,不但休战。她还要巴结他。免得改变主意,不带她去大牢。 奴颜媚骨这种事,林安儿做起来也不难。 不过现在别馆里来了客人。这个客人当然是金玖请来的。 孔七公子孔毓涵。 “我说他怎么这么大方,叫我过来喝酒,原来是你回来了。” “咦,孔七哥哥。杨小姐没和你一起来吗?” 谁说小孩子全都没记性,林安儿的记性好着呢。她可没忘记红豆告诉她的事。 孔七的脸上有些黯然,杨梦旖最近和金玖走得很近,这件事早就从路家小姐那里传出来了。 金玖每次让人送杨梦旖回去,她的那些表姐妹都在暗中说八卦。 “金哥哥和她没什么。你不要误会。” 金玖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老怀安慰。 可孔七不是金玖,他笑了:“小丫头。大人的事你懂吗?” “怎么不懂,我知道你喜欢杨小姐。可金哥哥不会喜欢她的,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是啊,金玖的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左心房是真的林安儿,右心室是她这个假的林安儿。 至于什么杨梦旖,怕是没地方放了。 不过林安儿还是不喜欢她在金玖面前晃荡。 她不承认这是吃醋,她相信这是出于对盟友的保护。 “他心里有你了,是不是?” “总之,你不要气馁,也不要吃醋,金哥哥不是那种人。” 孔七笑意更浓:“你倒像是长大了。” “我本来就不是普通小孩子。” 金玖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老怀安慰。 可孔七不是金玖,他笑了:“小丫头,大人的事你懂吗?” “怎么不懂,我知道你喜欢杨小姐,可金哥哥不会喜欢她的,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是啊,金玖的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左心房是真的林安儿,右心室是她这个假的林安儿。 至于什么杨梦旖,怕是没地方放了。 不过林安儿还是不喜欢她在金玖面前晃荡。 她不承认这是吃醋,她相信这是出于对盟友的保护。 “他心里有你了,是不是?” “总之,你不要气馁,也不要吃醋,金哥哥不是那种人。” 孔七笑意更浓:“你倒像是长大了。” “我本来就不是普通小孩子是啊,金玖的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左心房是真的林安儿,右心室是她这个假的林安儿。 至于什么杨梦旖,怕是没地方放了。 不过林安儿还是不喜欢她在金玖面前晃荡。 她不承认这是吃醋,她相信这是出于对盟友的保护。 “他心里有你了,是不是?” “总之,你不要气馁,也不要吃醋,金哥哥不是那种人。” 孔七笑意更浓:“你倒像是长大了。” “我本来就不是普通小孩子是啊,金玖的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左心房是真的林安儿,右心室是她这个假的林安儿。 至于什么杨梦旖,怕是没地方放了。 不过林安儿还是不喜欢她在金玖面前晃荡。 她不承认这是吃醋,她相信这是出于对盟友的保护。 “他心里有你了,是不是?” “总之,你不要气馁,也不要吃醋,金哥哥不是那种人。” 孔七笑意更浓:“你倒像是长大了。” “我本来就不是普通小孩子() ps:推荐草原上01新作《宋闺》 她本是特警,在最好的年华得了癌症; 穿越到宋朝,成为许府嫡女; 不料被人安上毒害母亲的恶名; 且看许六娘:斗庶姐,清名声,除姨娘,选良配; 第九十七章把耳环戴上 送走孔七,看着林安儿回到自己的闺房,金玖回到书房。 他从暗格中取出那套梅花首饰,把一套七件首饰紧紧相挨摆在一起,上面用黄金和玛瑙镶成的梅花缠枝立时凑成一条条通畅的纹路,那是一幅地图! 杨梦旖打死也想不到,金玖便是从她的设计中找到灵感,把每次她送来的图样略做修改,打造了这套首饰。 杨梦旖一心盼着金玖会把这套当世独一无二的首饰送给她,她看错了金玖。 金玖只留下其中的一对耳环,其他的仍然放进暗格。 即使有人偷走这套首饰,他得到的也只是首饰而已,这里面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他把耳环揣进怀里,信步来到林安儿的房间。 五个丫鬟正在外间做针线,看到大少来了连忙要进去通报,金玖挥手制止,让她们全都退下。 他们是夫妻,没有太多避讳。 林安儿正靠在床头看书,她是练武的,比普通人听觉灵敏,看到金玖来了,忙把书塞进被窝里。 “还没看到爹爹,我不会偷跑的,你不用这么晚还来查岗。” 金玖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自从林安儿回来以后,无论他如何宠着她,她对他再也没有当年的亲密,有时甚至还有敌意。 “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日,金哥哥不能给你操办,这个你懂得,这对耳环送你的,看看可喜欢。” 锦盒中静静躺着那对耳环,白玉的圆环上用玛瑙和白金镶成梅花缠枝,在灯光下透出淡淡光华。 这些年跟着金玖出出进进。林安儿一看就知道这副耳环价值不菲,她摇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要。” 金玖轻轻一笑,从锦盒内拿起一只耳环,道:“来,我给你戴上。” 林安儿一边躲闪,一边把脑袋摇成拨郎鼓:“我还小。这个不适合我。” 忠义夫人岳氏给女儿留下整整一箱首饰。林安儿也只戴过其中一只项圈,还是出门见客时戴的,这些年她常戴的首饰都是后来欧阳氏和金玖送她的那些。无非是些珠花绢花之类。 “你长大了,理应戴些名贵首饰,乖了,这是金哥哥提前送你的生辰礼物。过几日我便要去山西,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你不是说过几日要带我去看爹爹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金玖笑了:“明日我去大牢见司空星。你扮作书僮和我一起去。” 林安儿的眼睛亮了:“真的,明天就去?” “嗯,明日便去”,金玖说着把耳环放到她的床头。柔声道,“现在开心了吧,早点歇息。” 看到金玖出去。林安儿这才拿起那副耳环。说真的,她真的很喜欢呢。而且金玖说这是送她的生日礼物。 真正的林安儿是六月初五的生日,而过几日便是她司空小妹的生日。 所以这耳环是送给她司空小妹的,不是送给林安儿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妆台前,戴上了那副耳环。 耳环贵而不俗,衬托着她的小脸分外晶莹。 次日清晨,金玖便让丫鬟给她送来一套小厮的衣裳,衣裳崭新,大小合适,一看就是专门给她做的,显然金玖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是林安儿生平第一次来到大牢,她跟在金玖身后,旁边就是那个标枪似的人,她已经知道他叫刀子。 林安儿觉得他更应该叫鞭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把长鞭使得如此出神入画的人。 刀子又干又瘦,面无表情,除了金玖,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人,即使对贵为大少奶奶的林安儿,也不打招呼。 他走在金玖身后,就像是一尊行尸走肉,但林安儿知道,只要稍有动静,他的长鞭便会出手,护住金玖。 牢头迎出来,看到金玖毕恭毕敬,真是拿人家的手短。 “金公子,都安排好了,这个时辰没有人会来打扰,您尽管问他。” 金玖对刀子使个眼色,刀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牢头,牢头忙道:“金公子真是客气,您放心,那司空星小的定会好好照应。” 金玖微笑点头,由牢头带路,来到大牢尽头一间单独的牢房。 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里面,穿着囚衣,头发却梳得一丝不乱。 “司空星,有人来看你了!” 那人没有回头,如木雕石刻一动不动。 金玖向牢头点点头,牢头退了下去,金玖转过身,轻轻握住林安儿的手。 林安儿的小手冰凉,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铁栅栏内的那个背影。 尽管隔了六年,尽管六年前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可她也能一眼认出,这是爹爹! “司空星,我是金玖。” “金大少,承蒙你的关照,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再来了。” “我带来一个人,或许你想见她。” “我谁也不想见。” 金玖感动手中的那只柔夷越发冰冷,他转过头,看到林安儿瘦弱的身子正在微微发抖。 “爹爹......” 这里是大牢,不时传来狱卒的打骂声,犯人的哀嚎声,还有些犯人半疯半傻地又唱又笑。 一片混杂中,小女孩嫩嫩的声音显得细如蚊蚋,但司空星还是听到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林安儿便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比起六年前,司空星要沧桑了许多。他本来就瘦削,如今更是清减,但并不颓唐,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他的眼睛在栅栏外的三个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到林安儿身上。 “我是小妹......” 林安儿刚说了四个字,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断线的珍珠一般淌了下来。 司空星冰冷的眸子渐渐被温柔填满,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静静地打量着林安儿,他的目光停留在林安儿那被金玖握住的小手上。 林安儿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还和金玖握在一起,她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想缩回自己的手,金玖却似早有防备,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任她使劲挣扎,他仍是紧握着她。 “她已嫁我为妻,是我的正室。” 金玖压低了声音,他的声音被大牢中的喧闹所掩盖,但司空星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这世上少有的懂唇语的人。 司空家族世代为贼,他们要比普通人精通多种技能,包括唇语。 “我没有女儿,我的女儿早在三岁时便生天花而死。” 司空星的眼睛中恢复了以往的冰冷,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字字清皙,林安儿身子猛的一震。 爹爹为何不认她,爹爹为何要说她死了? 难道是不想连累她? 或许不想让金玖用她来要协他说出金刚经的下落? 对,一定是这样,爹爹一定认出她了,刚才她在爹爹的眼睛中看到熟悉的慈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看得清楚。 她还想再多看爹爹一眼,但司空星已经转过身去,重又背对着他们。 “爹爹......” 她还想告诉爹爹,她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可金玖已经掩住了她的嘴,拉着她快步离开了关押司空星的牢房,向着大牢外走去。 林安儿一步三回头,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对爹爹说呢。 直到走出刑部大牢,站到阳光下,林安儿依然恍如梦中。 方才她真的看到爹爹了,爹爹也看到她了。 金玖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他对候在外面的板儿道:“你去趟东西两府,就说大少奶奶省亲回来了,请那边的太太和奶奶们明日来别馆看戏,尤其是三老太太,请她老人家务必赏光。” 林安儿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情景上,根本没留意金玖在说些什么。 她丢了一年多,金玖对外宣称她跟着娘家人出京省亲,虽然金家上下都知道她被人绑了,可金玖不承认,别人也只能猜测,总不能让长辈们召开“董事会”,逼着金玖承认媳妇被人绑走的事吧。 金玖早有准备,他甚至连林安儿省亲时给亲戚们带回的礼品都准备好了。 林安儿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礼品时,忍不住佩服这人的周到。 “你去了江南,那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你流连忘返,这才耽搁了时日。” 林安儿松了口气,上一世她是江苏人,这一世又长在江南,这个世界上,她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江南。真若是那些三姑六婆问起江南的风土人情,她都能对答如流,如数家珍。 “明日府中宴客,你不怕我趁乱跑了?” 她已经见到爹爹了,金玖没有可以用来牵制她的条件了。 金玖的脸上还是那缕该死的微笑,他的口气淡淡的,但却所问非所答:“方才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住在悦来客栈的一个小姑娘不见了,你说她会去哪里?” 林安儿面如死灰。 她早已把伊亭那里安置妥当,伊亭肯定不会自己先行离开。 金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对,一定是他,他定是尾随红豆去了悦来客栈,是他把伊亭藏起来了! “你把我姐姐怎样了?” 金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空荡荡的耳垂,然后弯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把那副耳环戴上,我便告诉你。” 一一一一()R655 第九十八章一百两啊一百两 林安儿很喜欢那副耳环,可她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 但她还是撅着小嘴儿,把耳环戴上了。 看着她万般不情愿的小模样,金玖忍不住捏捏她的小撅嘴,低声道:“咱们有套宅子,倒也雅致,我让人把她安置在那里,有丫鬟和婆子照顾着,你可放心。” “你把她关起来了?” “她听说是你派人来接她,高高兴兴就去了,我没有关她,她可以围着京城四处走动,但我知道,她不会离开,她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 林安儿猛的回头,大眼睛凶巴巴瞪着红豆,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丫头! 红豆吓得不敢抬头,我是你的丫头,可我也是大少的丫头。 林安儿又对金玖怒目而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你乖乖的,我会让你们姐妹团聚。” “我一定能找到她。”既然是金玖的宅子,这就是线索,身为大少奶奶,想要知道金玖的宅子都在什么地方,那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你的衣裳还在赶制,我已让彩衣坊先给你送几身现成的,明日记得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说我一定能找到她。”林安儿忍不住又重复说了一遍,她最受不了金玖所问非所答的毛病。 “明日老太太和婶婶姑姑们也会来,我已派人去接秦夫人,有她在你身边,你无需担心。” “我说我一定能找到她。”这一次林安儿伸出拳头,在金玖面前晃了晃。泥煤啊,我就不信你还能装做没看到。 “我告诉汪先生了,以后你的月例银子涨到每月一百两,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不含在内。那些可直接到帐上支取。” 好吧,金玖总有办法令林安儿就犯。林安儿以往的月例只是每月十两,这已经远远高出金明珠了,她是从金玖个人帐上领钱,不从老宅支取。 如今竟然涨了十倍,十倍啊十倍! 一百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人家吃喝几年,而这些只是林安儿一个月的零用钱。 她放下挥舞的小拳头。她可以私底下暗中寻找伊亭。不用要让金玖知道,从此她就跻身高薪一族,没必要和他宣战。 金玖满意地看着她收拳、闭嘴、转身、滚蛋。 小丫头真是容易满足。如果她再坚持下去,他会把她的月例银子加到三百两。 这下子,省了。 一个月省下二百两,两年就能节省四千八百两! 这些省下的银子正好可以办喜事。摆酒席。 金玖长舒一口气,有个沉不住气的媳妇。真好。 “小姐,对不起......” “哼!” “小姐,你别不要我......” “马倌老张缺个媳妇,你正合适。嘿嘿。”林安儿奸笑。 红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别把我指给他啊,他都四十了。” “那厨房里的阿五和你般配。他还不到二十。” “可他是结巴。”红豆快要哭出来了,小姐啊。咱别这么坑人行不。 林安儿显然对做媒婆很感兴趣,她煞有介事地想一想:“板儿倒是挺合适,他和你同岁,人也长得好看,又读过书,爹娘是庄子里的管事,有田有地,说起来也是个小少爷。可是你这么让我生气,我还是把你嫁给阿五吧。” “不不,小姐,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红豆的命是小姐和大少给的,红豆一生一世都忠于小姐和大少,不对,是只忠于小姐。” 林安儿得意了,原来红豆喜欢板儿。 “若还有下次,你就等着给阿五当老婆吧,哼哼,哼哼哼。” 林安儿可不是善类,尤其是吓唬无辜少女,她有的是法子。 看着红豆吓得小脸发白的小样儿,林安儿的心情顿时舒畅。 在金玖那里受的闲气荡然无存。 她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美貌得很有前途,且瘦身成功变成风一吹就能倒的小腰精,今天又见到了爹爹,最重要的,她每个月有一百两啊一百两! 即使金玖没有藏起伊亭,林安儿也会为了一百两月薪在这里多待上几个月。 她所有的钱都交给孔七买铺子了,她急需银子。 三个月就有三百两,五个月就是五百两,若是她能忍辱负重再待一年,就有一千二百两! 这些银子足够她和伊亭回到江南,回到她家的小山村,况且这些银子她还有别的用处。 不过她是不准备待上一年的,顶多几个月就行了。 “小姐今天可开心?”金玖问新来的丫鬟红霞。 “回大少,小姐可开心了,试了新衣裳,还唱歌呢。” “你们几个看看小姐还缺什么,报到帐房去给她操办。” “大少请放心。” 竖日清晨,林安儿早早起床,今日别馆宴请族中女眷,她是女主人,虽然所有的事都有人操持,但她怎么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招呼客人吧。 几个丫鬟给她起得更早,早已准备了香汤给她沐浴。 “昨晚不是洗了澡吗?干嘛又要洗?” “小姐啊,您身上还带着葵水呢,当然要多洗,免得让人闻到血腥气。” 林安儿喜欢洗澡,可是她一直不习惯被一堆人服侍着洗澡。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完全习惯。 可是在她尚未成年之前,是别想单独洗澡的。 她被丫鬟们抱进洒着花瓣的红木描金木盆,水温不凉不烫,正好适中。 “这是什么花啊,我要玫瑰花瓣。” “这是茉莉,比玫瑰还要香呢,您闻闻。” “可这个不好看啊,我要玫瑰。” 丫鬟们知道她是故意刁难,她就是不想洗澡。 红霞对另外几个使个眼色。笑着哄她:“这就给您把花瓣捞出来,换成玫瑰,夏日里晒下很多玫瑰花瓣,马上拿来换上。” 好吧,你们竟然真的有玫瑰花瓣。 “算了,我又不想用玫瑰了,就这个什么茉莉的吧。” 几个丫鬟松一口气。真是小孩子。主意说变就变。 林安儿老大不乐意被几个丫鬟从里到外洗刷得干干净净,换了月白中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却看到金玖坐在她房里的圈椅上。正在看书。 那本书就是她前两日看的那本,三十六计。 “金哥哥,咱们还没圆房呢,你就不能避讳一下?” 趁着金玖抬起头来。林安儿一把夺过那本书,重又塞到枕头底下。 金玖由着她抢起书。只是笑笑,并没有阻拦。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道:“这是那位伊姑娘给你绣的,托人交给你。” 林安儿眼睛亮了。接过荷包左看右看,荷包上绣着金蝉白菜,绣工精致。她一看就喜欢。 荷包里面装了几颗麦芽糖做的小糖瓜,在光复门时。她嫌药汤子太苦,伊亭就是用这种小糖瓜给她甜嘴。 她知道伊亭惦记着她,便做了这个荷包给她。 不过她是不准备待上一年的,顶多几个月就行了。 “小姐今天可开心?”金玖问新来的丫鬟红霞。 “回大少,小姐可开心了,试了新衣裳,还唱歌呢。” “你们几个看看小姐还缺什么,报到帐房去给她操办。” “大少请放心。” 竖日清晨,林安儿早早起床,今日别馆宴请族中女眷,她是女主人,虽然所有的事都有人操持,但她怎么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招呼客人吧。 几个丫鬟给她起得更早,早已准备了香汤给她沐浴。 “昨晚不是洗了澡吗?干嘛又要洗?” “小姐啊,您身上还带着葵水呢,当然要多洗,免得让人闻到血腥气。” 林安儿喜欢洗澡,可是她一直不习惯被一堆人服侍着洗澡。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完全习惯。 可是在她尚未成年之前,是别想单独洗澡的。 她被丫鬟们抱进洒着花瓣的红木描金木盆,水温不凉不烫,正好适中。 “这是什么花啊,我要玫瑰花瓣。” “这是茉莉,比玫瑰还要香呢,您闻闻。” “可这个不好看啊,我要玫瑰。” 丫鬟们知道她是故意刁难,她就是不想洗澡。 红霞对另外几个使个眼色,笑着哄她:“这就给您把花瓣捞出来,换成玫瑰,夏日里晒下很多玫瑰花瓣,马上拿来换上。” 好吧,你们竟然真的有玫瑰花瓣。 “算了,我又不想用玫瑰了,就这个什么茉莉的吧。” 几个丫鬟松一口气,真是小孩子,主意说变就变。 林安儿老大不乐意被几个丫鬟从里到外洗刷得干干净净,换了月白中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却看到金玖坐在她房里的圈椅上,正在看书。 那本书就是她前两日看的那本,三十六计。 “金哥哥,咱们还没圆房呢,你就不能避讳一下?” 趁着金玖抬起头来,林安儿一把夺过那本书,重又塞到枕头底下。 金玖由着她抢起书,只是笑笑,并没有阻拦。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道:“这是那位伊姑娘给你绣的,托人交给你。” 林安儿眼睛亮了,接过荷包左看右看,荷包上绣着金蝉白菜,绣工精致,她一看就喜欢。 荷包里面装了几颗麦芽糖做的小糖瓜,在光复门时,她嫌药汤子太苦,伊亭就是用这种小糖瓜给她甜嘴。 她知道伊亭惦记着她,便做了这个荷包给她。()R655 第九十九章七出之条挨个来 金明珠声音尖锐,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到林安儿的手上。 这些都是深宅大院内的太太小姐,大多数人和金玖林安儿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没有怨仇不代表她们不喜欢八卦,况且这小两口太让人嫉妒了,小小年纪坐拥万贯家财,掌管整个金家。 再说金家上下谣传林安儿被绑的事由来已久,这事是从金家老宅传出来的,可靠指数五颗星。 她们家里大多都有女儿,但有女儿不代表她们就不喜欢看别人女儿出丑。整个金家上上下下上百个媳妇,林安儿的出身最高,如果林安儿绑架的事当真,那就是失贞! 把勋贵千金踩到脚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的吗? “安儿,为师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再练拳,女孩儿家整日打沙袋,你瞧瞧这双手又红又肿,日后还怎么抚琴刺绣,唉,你们这些将门虎女啊,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随着声音,一位气质典雅的妇人走了进来,来到林安儿身边,托起她的小手不住摇头。 “秦夫人,您来啦。” 其实不用林安儿喊出来,这屋子里的女眷即使没见过秦夫人,也久闻大名。 明氏笑道:“你这阵子没住在这里?” 她和秦夫人是手帕交,却也有些时候没见面了。 “若是我在,怎会让她再偷偷练武,我看她是不想再要这双手了。”秦夫人的声音柔中带刚,似是责怪林安儿,却又透着慈爱。 “你说她的手是练武所致?这明明是冻疮!”金明珠得理不饶人,林安儿的手就是证据,她失贞的证据。 秦夫人看都没看她,对明氏道:“这也是你们金家的女子吗?” 秦夫人虽然没有明着指责金明珠,但言语冷冽。明氏忙道:“这是我们长房的四小姐。” 秦夫人微笑:“待字闺中的金四小姐,只是老身不明白,安儿的手关金四小姐何事?” 秦夫人教了林安儿两三年,金家老宅也时常出入,金明珠她是见过的,金明珠在大庭广众下灼灼逼人,秦夫人当然不假辞色。 在京城的闺秀圈中,秦夫人极具声望,她说林安儿的手是练拳所致,那这就是板上订钉的事。 除了金明珠以外,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偏就她不认帐,金四小姐就是这样有个性。 “她明明是被人绑到北地严寒之地,这才把手冻伤了,谁若不信,叫个大夫一看便知。” 金老太太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货,这里坐着的都是女眷,长舌妇大有人在。何况秦夫人整日出入京城的富贵人家,若是她在那些贵妇面前不痛不痒说上几句,金明珠想有个好亲事就更难了。 “四丫头,你记错了,安儿刚从江南回来,怎会冻伤?听说安儿从江南给各家亲戚都带了礼物,你这个做姑姑的,快去帮忙拿进来。” 金明珠不忿,还想再说,周氏和汪氏笑着拉住她:“走啦,咱们快去看看安丫头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其他女眷看到金老太太开口,便知道没有热闹看了,连忙笑着致谢,都夸大少奶奶懂事,尊重长辈。 金老太太满脸慈爱,微笑道:“这是她做小辈的心意,大家不要客气,一会儿让人拿戏牌子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戏码尽管点来。” 林安儿暗暗佩服金老太太,方才这么尴尬的情况,她不动声色便全都化解,还能摆出慈祥祖母的样子招呼客人,就好像这里不是别馆,而是她的金家老宅。 这场闹剧从开始到收场,林安儿都没有机会开口,若是秦夫人没有及时给她解围,她恐怕已经和金明珠掐起来了。 礼物搬进来,林安儿指挥丫鬟们分送给金家各房女眷,她自己则亲手把几匹上好衣料绣品捧到几位长辈面前。 明氏微笑:“难得安儿有心,这帐子可是上好的苏绣,我可知道就是在江南也难买到这么好的苏绣呢。” 金老太太接口道:“听闻苏绣只供御前,安儿,你这些从哪里买的?” 林安儿嘻嘻一笑,这个还真难不倒我。 “在去江南之前,安儿也以为苏绣全都是贡品,寻常人家买不到的。到了江南才知道,原来只是几家顶级绣坊的苏绣才是贡品,咱们外地人认为苏绣就是贡品,岂不知这几家绣坊虽然绣的是贡品,但在当地并不出名,为什么呢?因为普通当官的和老百姓都无福见到他们的绣品,在江南随处都能买到苏绣,但是像这样的上品却只有锦罗坊才有,锦罗坊虽不是御制绣坊,但他们的绣品在江南是上百年的老字号,祖母您看,这上面还有锦罗坊的标记呢。” 金家是皇商,当然知道个中道理,御贡的物品是不允许打上店名或匠人姓名的,但是寻常的物品却大多会有店号标记。 林安儿本就伶牙俐齿,说起这些又是如数家珍,一张小嘴娓娓道来,原想试探她的金老太太也只好作罢。 这时有丫鬟过来,说是戏班子都准备好了,请各位太太小姐过去听戏。 方才早有人拿了戏牌子过来,金老太太和几位长辈都点了戏码,众人刚坐下,戏台上被响起锣鼓,开始唱戏了。 一旁的周氏忽道:“老太太,前几日我在园子似是看到翠喜那丫头了,莫非玖哥儿把她们送回老宅了?” 金玖把两个通房送回去,这事情早就传遍整个金家老宅,周氏当然也知道。 金老太太冷哼一声:“老身先前还奇怪,玖哥儿怎么就突然把凤喜和翠喜送回来了,却原来是安丫头回来了。安丫头你年纪不大,本事可是不小,别说咱金家,就是整个京城,也少见正室不让纳通房的。” 林安儿秒懂,原来你们这是一唱一和,拿话恶心我呢。 那两个通房一向住在高家庄,她早把这两人忘了,她也是前两天才知道金玖把她们还给金老太太的事。 失贞的大帽子没能戴在她头上,又拿善妒来压她,总归是七出之条一样样的来,不把她踩到脚底下,这些女人就不会善罢甘休。 “咦,金哥哥有通房吗?我怎么不知道?” 成年人装糊涂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孩子装傻和不装傻都是一个样,就是呆萌呆萌的。 “翠喜和凤喜一早就在玖哥儿房里了,安丫头你不知道?” “她们是通房吗?不是吧,她们和我说,老太太很疼她们,把她们当成亲生女儿的,被老太太当做亲生女儿的人,金哥哥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纳做通房的。” “你说什么?”谁也没想到林安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且她说得很认真,清亮的童音奶味十足,金老太太也忍不住了。 林安儿满脸严肃:“被老太太当做亲生女儿的人,金哥哥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纳做通房的。” 接着,她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金哥哥说,这叫乱|伦,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做的。” 金老太太紧握茶盏的人气是发抖,茶水从盏中溢出来,一旁的婆子连忙用帕子给她擦拭。 可她却无法反驳,如果她说两个喜早就是金玖的通房了,那这就是说金玖和两个喜乱|伦了,她再恨金玖,这种话也不能说出来;如果她说两个喜说谎,她堂堂金家主母怎会把丫鬟当亲生女儿,那她也就没有再质问这件事的资格。 历来通房都是从丫鬟提上去的,正室可以自己做主,别说她这个祖母,就是嫡亲婆婆,也不会为通房向正室儿媳讨公道。 金老太太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个小毛丫头能奈她何。 她不怒反笑,对周氏道:“那两个丫头妖妖娆娆的,整日乱讲话,老二家的,你替我记着这事,改日让人牙子把她们领走,免得光想着勾搭府里的爷们儿,我老了记性不好,这等小事你去办吧。” 翠喜和凤喜是她精心栽培的,没想到这两人在金玖身边三年,却没能爬上金玖的床,她原本还想再把她们给金玖送回来,可今天林安儿这番话一说,金老太太对两个喜彻底不指望了。 林安儿原本就气死人不赔命,如今又有秦夫人在旁指导,她娘家又加了爵,以后想整治她,怕是更难了。 周氏在一边暗地里咬牙切齿,暗骂这老婆子欺软怕硬。金老太太弄了个侍婢放在金炳善身边做通房,如今那通房都快要爬到她头上去了,她还要强忍着不能得罪。 可同样的事情放在林安儿这里,就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她这个当婶的,还不如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 林安儿一向是个好孩子,她看到周氏脸上假得掉渣的笑,心里不忍,于是她果断补刀:“我知道啦,二婶屋里的就是通房,老太太给选的人,二叔二婶都很满意呢。” 周氏连忙称是,笑得脸蛋都快要掉下来了,至于她的后槽牙被自己咬断了几颗,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因为那些牙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一一一一一 今天家里大扫除,感觉腰都要断了,好久没干过家务活了,果断是生了懒筋。 明天就是除夕啦,又老一岁。R1152 第一零零章你心里有人了? 一场戏还没听完,就见金老太太的两名丫鬟在一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金老太太不悦:“没规矩,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 “回老太太,方才奴婢在园子里看到有人给大少奶奶送花来呢,送的是桃花,奴婢们还是头一回见到秋日里的桃花,这才希罕着呢。” 林安儿一直陪着这些人在这里看戏,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她身边带着红霞和红豆,其余丫鬟都在外面,可也没人来向她禀报。 整个京城,能在秋日里给她送桃花的人只有一个,阿渡。 想起阿渡,林安儿的小心窝子没来由的猛抽几下。 苏莫茗回来了,阿渡当然知道她也回来了,所以他让人给她送花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蛋红了。 周氏一听说有人给林安儿送桃花,她的眼睛便在林安儿脸上打转儿,如今看到林安儿的脸红了,她的眼睛亮了。 “矮油,这秋日里的桃花甚是难得,那送花的可说了是谁人送给咱家大少奶奶的?” “那人只说大少奶奶看到桃花便知道是谁了。” “啧啧,这么一说,这花定不是玖哥儿送的了,咱这京城如今时兴给订了亲的女子送花了吧,瞧瞧,我在家里少见世面,连这个都不晓得了。” 秦夫人这会子并不在这里,她从心眼里看不起商贾妇人的,整个金家除了林安儿,她也就是对明氏另眼相看。 戏台上一个青衣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声音本就不高,周氏的这番话压住了青衣的唱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安儿吃了一惊,金明珠没能戳破她被绑票的事,周氏就用这桃花来污她失妇德。 “这桃花是......是......” “是我给她找来的。”随着声音,金玖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捧桃花。 “金哥哥!”看到金玖,林安儿就像看到了救星,不过她也没想到金玖会来给她解围。“金哥哥。这真是你给我送来的啊?” “你从江南回来,就念念不忘在那边见过的四季桃花,偏巧京城有一处也有。我便给你讨了些,看看可喜欢?” “嗯,喜欢。” “那就别在这里听戏了,回房插起来。”金玖宠溺地看着她。把桃花交到她的手上,林安儿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在桃花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艳。 金玖的眼角抽了几下,但脸上却还是一片温柔:“祖母,婶婶们。您们接着听戏,我带安儿先下去。” 金玖如今是族长,当着金家众人。金老太太不能给他难堪,她老人家强挤出一丝笑容:“去吧。小孩子家,哪有耐性陪着老婆子看戏,你带她下去吧。” 金玖和林安儿一出去,周氏便对金老太太道:“玖哥儿倒是懂得护着媳妇,就连这送花的事也要揽上身,还真是难得。” 一直冷眼旁观的明氏冷笑:“他们少年夫妻,又是青梅竹马,感情自是深厚,给媳妇送花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做长辈的应该看着高兴才是。” 周氏暗暗后悔自己不应该多说上这几句话,明氏素来就和林安儿亲厚,自己这样贸然说话,回府后金老太太定要怪罪她不知轻重。 林安儿抱着一大排桃花,耷拉着脑袋跟在金玖后面,金玖走得很快,他径直去了书房,林安儿也只好跟她来到书房。 “你心里可是有人了?”进了书房,金玖猛的站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安儿。 林安儿今天打扮得很得体,还戴上了那副耳环。 她没想到金玖会这样问她,下意识的,她摇摇头:“没有啊。” “那这桃花是怎么回事?” 林安儿的脑袋终于恢复正常,她皱皱眉,我和你是假夫妻,你心里惦记着真正的林安儿,还想硬拉着我,别以为那天你强吻了我,我就要死心塌地跟着你,当替身而已,我可不想出卖色相,我迟早要走的,老纸心里有没有人关你毛线! “桃花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来的,我不想让你家那些人胡说八道,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邱云渡?” “你怎么知道?” “他为了你被圣上软禁在越清山皇庄整整半年,回到京城就又打发人去北地找你,他对你情深义重,难怪你心里会有他。” 林安儿还是第一次听说邱云渡被皇帝软禁的事,她不明所已,傻傻地问道:“皇上很疼他的,为何要软禁他?” “他要跟随林大将军的大军去北地出征,这虽是历练的好时机,但皇上怎会看着他迷恋有夫之妇而不管,索性将他软禁起来。” “迷恋?有夫之妇?你是说我?”林安儿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她怎么不知道阿渡迷恋她呢,再说她只有十一岁,怎么就变成有夫之妇了,这也太坑爹了。 “说的就是你。”金玖的声音很平静,可林安儿看到他眼角在抽了,凭她对金玖的认识,这厮正在生气。 “我和你是假夫妻,所以我不是有夫之妇,阿渡若真是喜欢我,也没有错啊。”林安儿方才还在感激金玖解围,现在又想气他了。 “你若和我是假夫妻,你便不是骁勇侯嫡长女,凭你的身份,你能配得上他吗?” 当然配不上,若她只是司空小妹,就只能和京城街头的百姓们一样,仰视着阿渡策马走过,别说和他打架,就连让他看上一眼都不可能。 林安儿黯然了,自从知道阿渡托了苏莫茗来找她那日起,想起阿渡,林安儿心里就甜滋滋的,今天看到这些桃花,她就不只是甜。还有点心跳加速呢。 可金玖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得她打了一个激凌。 不论她是林安儿还是司空小妹,阿渡都不是她少女怀春的对象。 她的怀里还抱着那捧桃花,可心里却空空落落。 “好吧,我懂了。” “懂什么了?” “我懂了,阿渡不是我的菜,所以我要换一碟菜。” 金玖无奈。若是那位傲娇的陈王公子知道林安儿把他比做菜。他还不知是何表情。 “你要换一碟什么样的菜?” “像阿渡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还要像阿渡对我那么好。但不像他那么高不可攀。” 金玖忽然不想去山西了,他已经从头酸到脚了,再去山西,顿顿都要喝上一碗老陈醋。那还不从里酸到外啊。 “你给我滚出去!” 林安儿翻翻白眼,滚就滚。谁怕谁! 她用最快的速度向书房外滚去,可还没滚到门口,金玖就改变主意了,你说这人多么善变。 “回来!” “干嘛?” “你故意气我。我不上当。” “我才懒得气你呢。” “那你整日把假夫妻三个字挂在嘴边,说了你几次也不听。” “我们本来就是假夫妻嘛,我只是替身。”林安儿嘟着嘴。不服气地看着金玖。 他明明心里想着别人,却还要强迫她这个替身。甚至还夺走了她的初吻,你说这人有多可恨。 金玖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挥挥手:“你去吧,只要别再搞那套退婚出走的把戏,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不会陷我于不义的。” 林安儿迟疑了一下,金玖这是什么意思? 放虎归山? 准许她红杏出墙? 对于金玖,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比如现在,也比如他心里想着一个人,却还要强占着另一个的事。 几日后,金玖便去了山西,直到他走,也没有再搭理林安儿。 两人住得很近,只隔着一堵墙,可金玖早出晚归,林安儿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他一次。 以前金玖每天早上都会来看她,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来过。 金玖走后不久,孔七便来了。 孔七公子是个守礼的人,朋友不在家,他当然不能独自来见朋友的妻室。 和孔毓涵一起来的,是孔家九小姐。 “听说你也是老九?”孔九小姐很健谈,远没有闺阁千金的扭怩,爽朗的性情不像是出自衍圣公府,倒像是林安儿这样的将门虎女。 “是啊,我也是老九。” “你喜欢打马球吗?改日咱们一起玩。” 林安儿没打过马球,但她是运动天才,更何况她刚刚得了一匹小红,正想拉了去显摆显摆。 “好啊,你去打马球时就叫上我。” 两个小姑娘相见恨晚,聊得正欢,孔毓涵忍无可忍,终于插进话来:“你托我买的铺子已经买了,人也雇了,文书我给你带来了,你收好。” 林安儿接过文书仔细端详,哈哈,她现在是棺材铺的东家啦。 “林九妹妹,你开棺材铺?” “是啊,孔九姐姐,如果你有需要,我给你打个折,千万别客气啊。” “啐,谁跟你客气,我才没那个需要呢。” 孔毓涵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开棺材铺,还好你托我去买,若是你自己,怕是连那些铺子的门都不敢进去。” “喜欢啊,我就是喜欢开棺材铺,喜欢极了,特别喜欢,哈哈哈,我真喜欢。” 神经病! 一一一 林安儿和阿渡的事没有过去,不过他们都还很小,目前能发展的空间有限。 林安儿开棺材铺干嘛,暂时保密。()R655 第一零一章实体穿越人士 “红豆,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红豆哭丧着脸:“伊姑娘住在万有胡同的宅子里。还有啊,这事大少原来没想瞒着小姐的,只是后来......” “后来什么?” “小姐和大少呕气,大少才不让说的。” “那你还说出来,不怕金哥哥罚你?” 红豆已经带着哭腔了:“奴婢想让小姐撮合亲事。” 真是个多情的大姑娘。 林安儿找到伊亭,发现这里虽有下人,可看起来真的没人监视,便拉着伊亭去她的棺材铺,她现在是棺材铺的大老板了呢。 “小妹,咱们要回江南啊,你怎么开起铺子了?” “我现在找了份高薪的工作,过一阵子再走,况且我还想等哥哥的消息。” 伊亭不是多嘴的小姑娘,林安儿不说,她就不问。 只是再冷静的小姑娘到了棺材铺也就不冷静了。 她们发现,原来两人还是头一回到棺材铺,以前走在大街上,看到棺材铺马上别过脸去,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多晦气啊。 林安儿这才想起来,孔七为何说换做是她连进都不敢进了。 京城的棺材铺都是多项经营,全面发展。棺材铺里不只是卖棺材,还兼管办丧事。 有棺材铺的地方就有纸扎店,且,这纸扎店多半还是棺材铺开的。 铺子门口放着纸扎的童男童女,童男童女上方高悬着招牌—— 安记寿材铺+玖记纸扎店! 孔七,你还能不能取出更好听的名字啦! “小妹,你和你那金哥哥好恩爱,连铺子名字都是成双成对。” 这根本就是某位名公子恶趣味的产物! “小妹,那对童男童女是你们两个吗?” 噗,这还能不能快乐玩耍了! 安记和玖记当然是一家,这里的总掌柜阴叔就是原先这里的二掌柜,孔七看他有经验,就把他留下来了。 阴叔或许是在棺材铺里待得太久了,那张脸也和棺材铺的客人一样,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黑。总之,就是人如其名的赶脚。 “我是这里的大东家,你们以后叫我安大老板。” 林安儿站在铺子门口向里张望,妈妈咪呀,她站在这里就感到阴风阵阵吹。 “阴叔,咱们负责送货上门吗?” “大老板,咱们做的这门生意自然是送货上门,京城方圆一百里内全都送货。” 林安儿满意了,一百里已经够远了。 铺子带着后院,几个伙计正在做木工活,还有几位在做手工,木工活当然是棺材,手工当然是扎纸人。 伊亭抻抻林安儿的衣角:“你看这里的人怎么都像哑巴一样?” 可不是吗?这些人不但不说话,而且面无表情。 林安儿摇摇头,拉了伊亭马上遁走。 伊亭是头一回来京城,林安儿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两个小姑娘东逛西逛,胡吃海塞,晚上她甚至没回别馆,跑到伊亭暂住的万有胡同住了一晚。 她昨天出门时就谁也没带,就连府里的马车也没有用,又是夜不归宿,她原以为一进门会有一群人围着她,替金玖质问她跑到哪里了。 可是她走进大门,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恭敬地和她找招呼,她又走进二门,有婆子向里面喊着:“大少奶奶回来了。” 丫鬟们跑出来,这个招呼她换衣裳梳头发,那个跑去张罗饭菜,总之,没一个问她昨日去哪儿了。 咦,这太阳真的从西方出来了? 对了,金玖说过,以后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别跑了陷他不义就行。 她决定试试他说话算不算数。 可是第二天,她就没有机会去试了。 一大早,东府来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那个丫鬟她认识,是明氏身边的翠缕。 “府里来了新厨子,三老太太让来请林小姐过去尝尝。” “除了我还有谁啊?” 若是还请金老太太和她的媳妇女儿,林安儿就准备装肚子疼。 “就是咱东府的人,还有老宅的方姨娘。” 方姨娘? 林安儿早就忘了这个人,这会儿听翠缕说明氏请了方姨娘,她立时来了精神。 明氏是三老太爷的正妻,在族中地位与金老太太不相上下,金老太太虽是掌家,但她填房的身份永远也无法更改,明氏却是出身官宦的原配正妻。 凭明氏的身份,即使对各房那些受宠又有子嗣的良妾也不屑一顾,为何会给方姨娘面子,请她过府呢? 要知道方姨娘虽是金炳文的妾事,可金炳文早已过世,她又没有儿女。 林安儿八卦满满,她决定今天不出去玩了,到东府吃饭吃饭吃吃饭。 方姨娘的气色好多了,林安儿绕到她身后想看看她有没有化妆。却被方姨娘看到,她甜笑如蜜:“三老太太请吃饭,妾身的病登时好了大半,不劳大少奶奶费心了。” 呵呵,呵呵呵。 饭菜端上桌,林安儿看傻了,辣的! “今年庄子里种了些洋鬼子的辣椒,正好这厨子会做辣味菜,便叫你们过来尝尝。” 林安儿不怕辣,可也不是很爱吃,但方姨娘却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 “安儿不喜欢吃辣吗?”明氏看出她不是很感兴趣。 “我更喜欢洋鬼子的胡椒粉”,说着她把脑袋凑到方姨娘耳边,低声道,“方姨娘你也爱吃不?” 方姨娘的身子动了一下,不置信地看着林安儿。 大成和洋人多年前就已通商,辣椒和胡椒早就传了进来,但因种植的农户甚少,乃至价格高昂,并没有普及。尤其是胡椒,就连大户人家的餐桌上也看不到。 林安儿在金家多年,金家从未吃过胡椒,可看方姨娘的表现,她绝对是太有内涵了。 这顿饭就在林安儿不怀好意的眼神中渡过,就连明氏也奇怪,林安儿啥时对方姨娘这么感兴趣了。 “安儿啊,听说玖哥儿去了山西,三祖母怕你一个人烦闷,就拉你过来,以后你想来,三祖母随时欢迎你。” “谢谢三祖母,安儿有时间就来看您。” “对了,安儿可知道金刚经有消息了吗?” 林安儿秒懂,三老太爷和金玖走得很近,金刚经有没有下落,三老太爷应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明氏却来向林安儿打听,那就是三老太爷不相信金玖会说实话。 唉,人品啊人品。 “安儿是小孩子,金哥哥不和我说公事,我也不知道。” 明氏暗里叹气,她一早就猜到林安儿不会说,可三老太爷却不肯相信,一定要让老妻套套林安儿的口风。 林安儿这里套不出来,方姨娘那里更是不行。方姨娘是金炳文的宠妾,三老太爷认为,虽然金刚经丢了,但金刚经的秘密却不一定也一起丢了。 金炳文在世时,金玖还很小,金炳文即使不会把秘密告诉金玖,却很有可能告诉自己的妾室。 他是男人,男人都会有用下半身想事情的时候,那个时候嘴巴往往不受大脑控制。 何况金炳文当年还年轻。 方姨娘吃饱喝足,直接就说胃疼,敢情这位辣椒吃多了,所以她急着回老宅躺着继续生病。 方姨娘虽是妾室,可也算是林安儿的便宜婆婆,于是林安儿放下身份,拍着胸脯送方姨娘回去了。 这顿饭她没有吃饱,她准备到老宅接着吃。 明氏暗地里怪着自家老爷子,一定要演上这一出,不但小看了林安儿,更小看了方姨娘。 林安儿和明氏一向亲厚,可现在摆明林安儿对明氏有了戒心。 “婆婆,依我看林小姐还小,应该没有多想,您不用挂怀。” 明氏看一眼儿媳,叹了口气:“ 玖哥儿心眼多,安儿的心眼也不少,日后老太爷有的难了。” “可媳妇看来,玖哥儿能执掌金家,都是公公的功劳,他如今对公公也很尊敬,事事都和公公商量,婆婆您不必担忧。” “事事商量?他装傻的事和谁商量过?他能执掌金家虽有咱家老太爷的功劳,可若不是他装傻,也等不到这一天。” “媳妇懂了,公公是未雨绸缪,担心玖哥儿过河拆桥。” 明氏长叹一声:“若只是过河拆桥倒也无妨。” 儿媳还想再问,明氏已经站起身:“我倦了,去睡一会,今日之事,你不要对炳兴说,免得他沉不住气。” 儿媳想不明白,金刚经丢了这么久,林安儿和方姨娘或许是真的不知道消息,婆婆为何这么挂怀? 与此同时,林安儿正在端详着方姨娘。 “大少奶奶,妾身脸上有花吗?” “您就是一朵花,特别好看的花。” 噗,方姨娘逗笑了,问道:“大少奶奶可是有事?” “帮金哥哥验毒的人是你吧?” “大少奶奶如何知道?” “瞎蒙的,没想到你还真的上当了。” 方姨娘一怔,上次这小丫头就拆穿她假装生病的事,这次又把她给金玖验毒的事翻出来,方才吃饭时,还用胡椒粉试探她。 这真的是小孩? “说服玖哥儿来见我的人,是大少奶奶吧,妾身多谢。”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我就是想知道老太太为何这般怵你。” “陈年往事,多亏她老人家记性好,一直记着。” 方姨娘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看着林安儿:“我和你不同,我就是我,和我没来这里时是同一具身体。” 林安儿看过戏本子,她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真身穿越人士,他们不但带来灵魂,还带来了肉体,不像她只有一份记忆。 这种人大多存在于民间传说,并戴上美丽光环。 代表人物:和董永睡过觉觉的七仙女。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零二章马球场上美女多 方姨娘不但是带着肉身穿越而来,她竟然还有一个高大上的职业,法医...... 林安儿很兴奋:“咱们是同行!” 是啊,安大老板是开棺材铺的。 所以说,金玖让她验验菊花上有没有毒,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切,这里的菊花真的是一种药,你肯定又多想了。 “金哥哥知道你的来历吗?” “不知道。除了老爷和大奶奶,你是唯一一个。” 林安儿自我感觉瞬间良好,自从去年在红枫林看到金玖,她的自信心就被踩到烂泥里了,现在终于从烂泥里露出个小脑袋。 不过她和方姨娘也没有共同语言,法医和替身演员,真身穿越和投胎转世,这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两个世界。 林安儿还是挺开心,在大成有一个人和她拥有来自同一时空的记忆,这感觉真好。 做为身娇肉贵的大少奶奶,她当然不能在死鬼公公的妾室屋里多待,别看这里是金满园,可到处都是金老太太的眼线。 其实吧,林安儿也并不想自己在京城乱跑,她也怕再被吴皇子的人绑走,北地那样的地方,这辈子去一次就足够了,她最怕冷,不想再有第二次。 吴皇子和他的吴朝余孽一日没被肃清,就会寻找那张藏宝图,她林安儿就不会安全。 她也只是想试试金玖还管不管她,试验结果,金玖对她死心了,撤底放手。 天空多少明媚,空气多么自由。 林安儿接受孔九小姐的邀请。骑上她的小红,一起去打马球。 今天的马球赛是在近郊的一处农庄里,邀请她们来的是国子监祭酒孙大人的两位千金,这里也是她家的庄子。 今日来了十来位闺秀,都是京城官宦家的女儿,不过看到孔九小姐能来,孙家姐妹花依然挺高兴。 “孔九妹妹。真是赏脸。还担心你嫌这里远不肯来呢。” “别的聚会也就罢了,打马球我一定会来。” “这位小姐脸生得很,是哪家的千金啊?”孙大小姐问道。 “这位是骁勇侯府的林九妹妹。她的母亲便是忠义夫人。” 林家今年刚刚加爵,由伯府变成侯府,林剑云在北地平乱又立大功,如今甚得圣宠。国子监祭酒虽然手握天下读书人的命脉。但不过是个四品官,孙家姐妹能邀请来的。也大多是同品级官员的千金,能请到孔九小姐已很意外,没想到孔九又带来了林安儿。 京城的闺秀都知道,林安儿在林家地位卓然。八岁时就参加过皇后娘娘的春茗。 孙大小姐和孙二小姐互望一眼,姐妹两个都是七窍玲珑心,她们想多了。 她们可没想到林安儿真的是来打马球的。她们以为她是来找事的。 谁都知道林安儿的夫君是哪一个,可她们也知道杨梦旖最近和金玖走得很近。这话是路家的表姐妹传出来的,不会有错。 孙家两位千金不是同母所出,大小姐是孙大人原配生的,二小姐是填房路夫人所出,路夫人便是杨梦旖的生母。 林安儿年纪很小,但好勇善战的名头早就传出去了,她当年在大长公主府和邱云渡的一战传遍整个闺秀圈。 这小姑奶奶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林九妹妹也喜欢打马球吗?” 林安儿不但不知道这姐妹俩的心思,她甚至没搞清楚孙家和杨梦旖的关系。 她笑得嘻嘻嘻:“我刚得了一匹马,孔九姐姐说要教我打马球,我就来了。” 马球是京城闺秀们最流行的运动项目,也是身份象征,也就是说这是上流社会的运动。 林安儿十一岁了,也是到了该学打马球的时候。 孙二小姐只有十二三岁,最是沉不住气,她对林安儿说:“林九妹妹,趁着人还没来齐,我和孔九姐姐一起教你吧。” 孙大小姐却拉着孔九的手,对妹妹道:“你就自己教林九妹妹吧,我有一阵子没见到孔家妹妹了,和她说会儿话。” 于是孙家姐妹把孔九和林安儿顺利分开,孙二小姐和林安儿牵着马走到一边。 “林九妹妹,听说你是家中独女?” “嗯,爹娘去得早,只留下我一个,不过家里有很多堂姐妹。” “我们家有兄弟,可只有我和大姐两个女儿,如果有人冒充我家人,林九妹妹千万别相信。”话外音,我们和杨梦旖没关系,她不是我家的女儿。 林安儿又不傻,她终于感到有点不对劲,她又不是查户口的,孙家姐妹对她也太热情了。 她和孙家姐妹初次见面,也不想打听人家的家事,她就是来学打球的。 一场马球打到下半场,林安儿已经是主攻队员了。 她是运动天才,学马球对她来说是小儿科。 闺秀们打得香汗淋漓,有下人端了水果点心过来,大家坐到凉亭里休息。 这时有小丫鬟过来对孙氏姐妹耳语几句,林安儿就看到两姐妹向她这里偷瞟。 她不解地问孔九:“孔九姐姐,为何孙家两位小姐看到我好像有点别扭啊?” 孔九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 孔九姑娘为人爽快,这种人大多不够细心。孙家和杨梦旖的关系她是知道的,杨梦旖和金玖的事她也听说了,可她愣是没把这两件事和林安儿连在一起。 她凑到林安儿耳边,把这件事说了一遍,林安儿被恶心到了,难怪人家要事先说明,原来是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她林安儿像这种人吗? 她原想和孔九先走一步,没想到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杨梦旖娉娉婷婷走过来,和孙家两位小姐打招呼。 原来孙家小姐把打马球的地方选在这里,是因为路氏正在庄子里小住。 杨梦旖是来看望母亲的。 有出风头的事情她是不会错过的,听闻一群闺秀正在庄子里打球,她便过来了。 若是往常,孙家两位小姐心里再嫌弃她,在人前也会给她几分面子,可她来得不凑巧,今天林安儿也在。 林安儿从回来的第一天就听说她勾搭金玖的事,只是没放在心上。 即便是来看望母亲,杨梦旖也是精心打扮过,脸上的妆容恰到好处,让这群挥汗如雨的闺秀们自惭不如。 她一直都知道孙家姐妹嫌弃她这个找上门来的姐妹,可是若想依靠孙家,只讨好母亲是不够的,还要和孙家姐妹搞好关系。 “我在天下第一金给姐姐妹妹各打了件步摇,这花色是我设计的,你们看看可还喜欢。” 锦盒内是两支步摇,做工精巧,式样别致。 孙二小姐看着喜欢,刚想伸手接过来,孙大小姐扯下她的衣袖,对杨梦旖道:“原来这是金家的手艺,说来了巧,金大少奶奶今天也来了。” 杨梦旖愣住,难怪金明珠这阵子没有找她,原来是林安儿回来了!她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她把步摇交到丫鬟手里,笑道:“金大少奶奶我也认识,梦旖过去和她聊两句。” 看她走开,孙二小姐忙问姐姐:“不把她快些打发了,为何要让她和林九小姐碰面?” 孙大小姐冷笑:“先前正主不在,咱们怕受连累,现在正主来了,咱们就看好戏吧。” 林安儿正和孔九坐一旁吃点心,看到杨梦旖向她走过来,她皱起眉前,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怎么这些臭事都碰到一起了。 杨梦旖还没有走近,便看到了林安儿的耳环。 她对那副耳环再熟悉不过,这是她设计的,她一直以为金玖会送给她。 可现在那副耳环真真切切戴在林安儿耳朵上。 即使林安儿回来了,可杨梦旖从未把她放在眼里,黄毛丫头而已,和她没有可比性。 可现在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金玖竟把耳环给了林安儿。 林安儿一回来,金明珠立刻冷落她,再没邀她去金家老宅,她们是认定她比不上这个小丫头吗? 林安儿忽然发现,杨梦旖那双柔媚的丹凤眼里像是着了两把火,恨不得烧了她。 “杨姐姐,好久不见。” “是啊,林小姐越长越漂亮,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两个人不痛不痒说了两句话,林安儿就似乎听到一大堆眼珠子砸到她身上的声音。 这群闲得淡疼的大家闺秀,八成正盼着她这个出名的打架王撸袖子开打呢。 “听说杨姐姐最近常到我家铺子啊?” 八卦之火熊熊燃起,闺秀们竖起耳朵,听听,正室开始质问了。 “梦旖得金老夫人厚爱,常常邀我过去,林小姐这阵子没在,所以没见着。” 金老太太不待见你这个儿媳妇,可她老人家喜欢我,你能把我如何? 众人着急,有的闺秀已经急得想喊干油了,咱别嘴斗,咱动手行不? 都说林九小姐打架可好看了,你可快点开打啊! 林安儿其实挺想满足观众的,可是她也知道,杨梦旖远不如阿渡禁打,这水做的美人儿若是被她打得嘴歪眼斜,孔七饶不了她。 不过她是顶受不了有人拿金老太太和金明珠压她,以往有人这样做过,但全都没有好下场。 一一一一 这两章纯属过渡,忍忍很快又有*了,别急。()R655 第一零三章那一年我们年少两章合一 凉亭内外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儿的响鼻。闺秀们屏住呼吸,大眼瞪小眼看着林安儿和杨梦旖。 这些闺秀正值十几岁妙龄,都是爱看热闹的时候,她们已在暗暗欢喜,多亏来这孙家庄子打马球,这才能看到这么惊彩的一出戏。 一方是艳满京城的才女加美女,一方是年少气盛的将门虎女。这两人打起来,足够她们后半个月嚼舌根子了。 替身演员也是演员,何况林安儿还是个有节操的演员,她很想满足观众。 “安儿年纪尚幼,还要再过两三年才能和金哥哥正式成亲,金哥哥又是金家长孙,老太太便想着帮金哥哥纳妾呢,我这阵子都在想,不知道哪家的闺秀这么有福气,能让老太太挑来给金哥哥做妾的,定当是才貌双全,今日听姐姐这么说,安儿便放心了,只是日后怕是要改口,要叫一声妹妹啦。” 林安儿的声音清清亮亮,必保在场的闺秀都能听得清楚。 林安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杨梦旖的脸就绿了,等到林安儿把话说完,杨梦旖的脸又白了。 然后她就听到闺秀们的窃窃私语声,甚至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已经笑出声来,这当中就有孙家的两位小姐。 你杨梦旖有事没事就往金老太太那里贴,原来是想着竞选小妾来着。 金家有钱有怎样,也不过一介皇商,杨梦旖没有娘家支持,可也算得出身清白,今日活该自取其辱,当着众人。用金家老太太向正室示威,活该让人家说你想做小妾。 “林家妹妹误会了,金老太太对梦旖只是长辈慈爱,并没有其他意思。” “唉,可惜了一门好亲事,我还真是空欢喜一场,杨姐姐莫要在意啊。” 林安儿都能听到杨梦旖咬碎银牙的声音。她当然更看到杨梦旖眼中的狠戾。唉,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前一阵梦旖听说林家妹妹被歹人绑走,心中甚是担忧。今日亲眼看到妹妹,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妹妹太过清减了,想是那些歹人不知怜香惜玉。” 逆袭开始。这是杨梦旖方才就想说的话,只是被林安儿的小妾论抢在了前面。 围观群众们又屏住呼吸了。杨梦旖的这番话太有内涵了。怎么滴,林安儿被歹人绑去了?这是真的吗?杨梦旖和金老太太金四小姐走得很近,这消息想来是真的。 大家闺秀被歹人绑票,即使救回来也已失贞。十有*自尽保全娘家名声。 林安儿早已许配给金家,眼下不但没有自尽,反而光明正大出来社交。 林安儿心里冷笑。你和金明珠还真是闺蜜,全都咬着我被人绑票不松口。你们属王八的吧。 她还真的猜对了,金明珠之所以会咬住绑票不放松,就是杨梦旖推波助澜的结果。 林安儿名媒正娶,根基牢固,又有娘家做靠山,想要扳倒她,拔去这个眼中钉,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旦她绑票这事成了板上钉丁,骁勇侯府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要么让林安儿自尽,要么送去家庵青灯古佛,和金家的亲事也便不了了之。 可是杨梦旖还是小看了林安儿。 林安儿从八岁便师从秦夫人,女诫女则她全都学过,学了不去做那是她的事,但不代表她不懂这当中的利害。 在金家这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待了多年,又在北地死里逃生,林安儿比起同龄小姑娘更懂得保护自己。 她忽然笑了,笑得弯下腰,一旁的孔九小姐吓坏了,以为林安儿被气得精神失常。 孔九小姐连忙扶着她,问道:“林九妹妹,你别听别人乱说,咱们都知道没有那事。” 林安儿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对杨梦旖道:“杨姐姐单纯,不知从何人那里误听了消息,我是骁勇侯府林家的女儿,哪能像杨姐姐这般弱不禁风,任人鱼肉?” 说着,她走出凉亭,一个汗地拔葱,瘦小的身子一窜老高,忽的一下便跃上凉亭的顶端,然后手腕一抖,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剑,身子纵起,从凉亭上飞向一旁的一棵大树,手上挽个剑光,寒光一闪,一截树枝从空中飞下,擦着杨梦旖的脸蛋而过,林安儿在空中翻个漂亮的跟头,稳稳落在杨梦旖面前。 所有人都惊呆了,她们没有看错吧,这个林安儿竟然会飞! “好!”带头叫好的是孔九小姐,七哥真是的,竟然一直没有告诉她,林安儿有这个本事。 孔九小姐一叫好,其他闺秀纷纷鼓掌,京中的传说是真的,林安儿真有两下子。 林安儿八岁那年,和阿渡在妩公主府上的一战,早就传遍京城。 时隔三年,众人才得以再次看到。 林安儿向大家行个礼,傲然道:“凭我骁勇侯府林家的武功,有哪个歹人胆敢以身相试,我林安儿定将他碎尸万断!” 方才那截树枝从杨梦旖脸上擦过,若是稍近一寸,杨梦旖那张绝色脸蛋便会被树枝擦伤,尽管如此,她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林安儿看似鲁莽斗狠,但实际却是在震掇。 谁敢再提被绑架的事,就像这树枝一样,把你碎尸万断。 不服来战! 就凭林安儿的本事,一般人怎能近身,若她真是被绑架了,又怎能堂而皇之的出门。因此,那被绑架的事,十有*是瞎编出来的。杨梦旖原本就是想勾搭人家相公,这才编出这样的事,毁人家名声,真是不要脸。 这些闺秀原本对林安儿并不热络,这样一来反而围上来,七嘴八舌。 “林九妹妹的武功比我家请的护院武师都要厉害,谁敢绑你那是瞎了眼。” “早就听闻就连陈王府邱公子也不是林九妹妹的对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林九妹妹啊。听说你的师傅是秦夫人,改日咱们多亲近。” 杨梦旖被众人冷落在一旁,有的闺秀看她一眼,用帕子捂了嘴满脸讥笑。 领袖爷爷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林安儿语录:拳头才是硬道理! 谁也不知道杨梦旖是什么时候走的,就连幕后推手孙家姐妹也没有发觉。 “林九妹妹,我就想不通,我七哥为何会喜欢上那个杨梦旖。想起她编排你被绑架的事。我就来气。” 回来的路上,孔九小姐还在愤愤不平。拉着林安儿去打马球的人是她,没想到却害得林安儿险些被辱。她是个爽快女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林安儿不想再提被绑架的事,事实上她是真的被绑了,她明明是苦主。却有冤无处诉,还要把这事瞒下来。否则就要被人说成失贞。上次有秦夫人替她解围,这次要靠武力解决,她挺别扭的。 她先送孔九小姐回了衍圣公府,这才让马车驶向别馆方向。有随从牵着小红在车外跟着。 “小姐,今天这么解气,您怎么还是不高兴啊?” 林安儿拿个桔子塞进红豆嘴里。闭嘴吧! 忽然,马车停下来了。林安儿问道:“怎么了,为何停下来?” 车马式隔着帘子说道:“小姐,有位公子挡住了道路。” 好狗不挡道,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挡路。 林安儿正在郁闷,听说有人挡路,这火气立刻就到了嗓子眼儿。 她撩开车帘,正想看看是哪来的拦路狗,这一看顿时傻了。 马上的少年穿件青松色的衣衫,眉若远山,目似朗星,站在秋日的夕阳中,宛若青松翠柏,卓尔不群。 “阿渡,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吗?” 林安儿的脸红了,她想起那日他送来的桃花。 “前面的山坡看落日最美,我带你去。” 林安儿点点头,跳下马车,牵过小红,翻身上马。而阿渡已经策马向前面飞奔,林安儿不甘示弱,扬鞭追上。 走过一个转弯,便是那道山坡,两人下了马,并肩站在山坡上,看向西方天际。 晚霞满天,绚烂瑰丽,直到很多年后,林安儿都认为,这是她看过的最美的落日。 “我终于看到你了。” “听说你为了我,被皇上软禁了。” “无妨,皇上只是吓吓我,没事的。” “嗯。”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晚风习习,落日的余晕把天地染得一片金红,他们就站在这片金红中,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被人绑架了,你会看不起我吗?” 自从她回到京城,不论是林剑云还是金玖,都对她被绑架的事绝口不提,金玖甚至还为她编排了一套无懈要击的理由。 尽管今天她在闺秀们面前上演整套武行,否认了她被绑架的事。但她心里却很别扭,她是在说谎。 “你为何要这样说?” “外人以为我去了江南省亲,事实上我真的被绑架了,我说了谎。” 阿渡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林安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一年多没见,她瘦了,却出落得更好了。 “那我问你,你可曾被人侮辱失贞?” “没有,真的没有!我一直在生病,病好后就逃出来,被一位老爷爷救下来。” “嗯,我知道。既是如此,我为何会看不起你?林安儿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安儿笑了,从孙家庄子出来,她还是第一次笑呢。 “你信我?” “我信。” 林安儿眼中的沮丧褪去,落霞满身,而她的脸上却似有了阳光,早上的阳光。 “阿渡,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苏大侠救了我,也谢谢你的桃花。” 阿渡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到林安儿面前:“这个你收着,以后防身用。” “这是什么?” “毒!五夷的巫女毒,别看这么一小瓶。足能令几十人双目失明,你是女儿家,定是不肯下手杀人,我便挑了这种,虽不能致人死地,但也能退敌防身。” “传说中的巫女毒?世上真有这种东西?你从哪里拿来的,贡品吗?” 阿渡笑了。小丫头真傻。毒|药怎么会是贡品呢? “这不是贡品啦,你别管是从哪里来的,收好便是。” 如果阿渡送别的礼物。林安儿是不会收的,但这是巫女毒啊,这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东西,她无法拒绝。 传闻中撒豆成兵。挥挥衣袖就能杀敌的五夷巫女啊! “谢谢你。” “怎么谢?”阿渡的脸也红了,看着林安儿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他才不会告诉她。这是他求了皇婶婶好久,才求来的。 “嗯......请你大吃一顿。”这个月刚领了月例银子一百两,就是满汉全席也足够了。 阿渡有些失望,低声道:“只是吃饭吗?有没有别的?” 林安儿扁扁嘴。那日金玖已经帮她分析过了,无论是林安儿还是司空小妹,都不可能和阿渡有些什么的。 他和她只能是朋友。普通朋友。 “顶多下次再打架,我让你三招啦。” 阿渡的目光有些黯淡。但很快又重新闪亮,十四岁的少年对一切都充满信心,他只输给过一个人,那就是林安儿。 对此,他早就知道,或许他是能胜过她的,可他宁愿永远这样输下去,因为他喜欢看她胜利后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好啊,下次我们再比过。”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阿渡摇头:“今天不行。” “为何不行?” 不行就不行嘛,人家还想多一次机会再看到你呢。 “今天我不想打架,过两天我再去六叔家给你折桃花。” 这次轮到林安儿摇头了:“不要啦,我不喜欢花花草草,你不要再送啦。” 其实她很喜欢桃花,她只是不想让阿渡知道她喜欢。 她不是阿渡那杯茶,阿渡也不是她的菜。 “那你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不喜欢”,看到阿渡脸上的落寞,林安儿于心不忍,“巫女毒我就很喜欢啦,不过有一瓶也就足够了。” 阿渡终于笑了,他不是个爱笑的人,但他笑起来很好看,如同万丈阳光照到冰峰之上,璀璨夺目。 林安儿看着他的笑,不由得呆住。 阿渡并不是最英俊的,但他的光彩已足能令少女痴迷。 直到回到别馆,林安儿还在发呆。 红豆拿了条鸡腿在她眼前晃荡了好几下,她还是无动于衷。 “小姐啊,今天你和那位公子去哪里了?” 林安儿发呆中。 “小姐啊,那位公子虽然好看,可咱家大少更好看啊。” 林安儿依然发呆中。 “小姐啊,是杨姑娘勾引大少,不关大少的事,您别生他的气了。” 林安儿发呆升级中。 “小姐啊,你千万不要移情别恋,你更不能红杏出墙啊。” 林安儿终于灵魂归位,尼玛说什么呢,谁移情别恋,谁红杏出墙啦。 她一把夺过鸡腿,啊呜一口咬上去,嚼着满口的肉口齿不清:“这鸡腿一定是阿五做的,我看你和他挺般配,你的舌头那么长,正好让他卤了下酒。” 红豆果断噤声,双手捂嘴,藏起舌头,免得被小姐割了做成卤水口条。 一一一 几日后,林安儿和伊亭正在京中大街闲逛,这京中大街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商号店铺很多,就连天下第一金在这里也有分号。 “咦,红颜阁重又开张啦!” 在京城,姑娘们可以不知道当今皇后是谁,却不会不知道红颜阁。 这里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脂粉铺子。 前一阵红颜阁扩大店面,内里整顿装修,停业了整整一个月,在大姑娘小媳妇的声声期盼中,今天终于重新营业了。 其实吧。红颜阁的胭脂水粉都很贵,且产量极低,没钱的买不起,有钱的也常常买不到。 就拿他们最出名的红颜膏来说吧,有痘痘有斑斑的连续涂抹一个月,保管痘斑全消;没有痘痘斑斑的,那就更美了。脸蛋白嫩得像剥壳的煮鸡蛋。 可是红颜膏的保质期极短。只有三天。 三天没用完,这东西就只能扔掉了。所以红颜膏每封都是三日量。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每隔三天便要打发丫鬟婆子。天还没亮就来红颜阁门口排队,就这样都不一定能买上。 所以说,红颜阁停业装修一个月,牵动着多少人的心啊。 林安儿还小。很少使用胭脂水粉,可她在北地住了一年多。不但手脚生了冻疮,就连小脸蛋也不如以前细嫩了。 女孩子全都爱美,十一岁的小女孩也同样爱美。她早就想试试红颜膏了,无奈自从她回到京城。红颜阁就一直关着门。 今天看到红颜阁开门营业,林安儿立时高兴了。 “姐姐,咱们也去看看。买了红颜膏抹抹。” 伊亭摇头:“我听说这里的东西很贵的,还是不要去了。” “怕什么。我有一百两呢。” 林安儿拔腿就跑,去晚了就买不上了,当然要跑得快。 伊亭无奈,只好和两个丫鬟红豆红云在后面跟上。 红颜阁门口早就聚满了人,林安儿个子小,左钻右钻,很快便从人缝里挤进来,进了铺子。 伊亭和丫鬟可没有她那么灵巧,很快便看不到她了,只好站在人群外拔着脖子找她。 往常来红颜阁买东西的人还会自觉排队,可这次等了整整一个月,人们早就迫不及待,女人们可以不吃饭全当减肥,却不能没有化妆品。所以也就没人排队了,争先恐后,恨不得立刻就把胭脂水粉抢到手。 林安儿身子轻灵,谁能挤得过她,她几下便抢到柜台前面:“要两份红颜膏,多少钱啊?” 来红颜阁买胭脂水粉的女眷非富则贵,但却几乎没有亲自来这里挤的,大多都是丫鬟婆子。 林安儿梳着两个小辫儿,穿着件家常的小夹袄,看着倒也不像丫鬟,但也不像大家闺秀,谁家闺秀会在这里拼命挤啊。 掌柜的伸出一只手:“五两一封,两封十两。” “什么?五两?你杀人啊!”别看林安儿整日显摆她有一百两银子,可她拿着一百两银子好多天了,连一两都没有花完,你说她有多节省啊。让她掏出十两买红颜膏,她舍不得。 “一直都是这个价,你嫌贵就一边去,别挡着后面的。” 于是,林安儿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就又被人挤出来了。 “小姐,买到了吗?” 红豆和红云已经后悔让自家小姐自己去买了,应该是她们去的。 “不买了,五两用三天,这哪是面膏子啊,这是杀猪菜!” 林安儿撅着嘴,转身就走,伊亭和两个丫鬟笑着追上她。 没想到刚走几步,林安儿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请问是林九小姐吗?” 林安儿转身,叫她的人不就是方才奚落她的那位掌柜啊。 “林九小姐,真是抱歉,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是您光临,还请恕罪。” 咦,这人失心疯了? “我第一次来,你不认识我也是应该啊,你有事就直说。” 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红纸封,恭恭敬敬递过来:“这是两封红颜膏,以后不用劳驾林九小姐亲自来了,小号每隔三日便将这红颜膏给您送过去。” 要么真是这人失心疯,要么就是自己幻听了。 林安儿转头问伊亭:“姐,他说什么呢?” “他说以后每隔三日将红颜膏给你送货上门。” 好吧,我还真没有幻听。 “谢啦,那我也不要了,这个太贵了,我用不起。” 八成这是新的促销手段,怕你出门没带钱,送货上门,到你家要钱去,看你给不给。 “不瞒小姐说,有人已替小姐付过钱了,他付了整整三年的银子,这三年内,小号只需把红颜膏给您送去便可,不用再让小姐另付银子。” 我的天啊,天上真的掉馅饼啦! 林安儿的赌运一向不佳,也就是说她命中就没有意外之财,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离她很遥远。 所以她也只是兴奋了一下下,但恢复了冷静。 “是谁替我付帐的?” “恕小号不能说,那人让保密?” 林安儿忽然想起了阿渡,一定是他! 自己说不喜欢桃花,他便让红颜阁给自己送红颜膏。 不行,这么重的礼坚决不能收。 一一一一 亲们,新春快乐,羊年大吉! 十三给大家拜年了!()R655 第一零四章放手 “劳烦掌柜代我谢谢那人,只是这红颜膏我不会要的,我还年轻,还没有老到要抹红颜膏的年纪。” 噗,中二女生青涩涩的炫耀啊,令满城妇女尽躺枪。 “可那位爷已付过银子,小号想退钱也不行,林小姐还请不要为难小号,把这红颜膏收下吧。”掌柜的快要哭出来了,方才那人递上银票时,他还以为接下笔大生意,没想到这生意竟然如此棘手。 林安儿拉着伊亭,她已经没有耐心再和掌柜的说下去了。 “我不会收的,您就当天上掉馅饼,收了银子又不用发货,多好啊。” 林安儿说完这番话就走了,这一刻她感到自己非常潇洒,女侠就应该这样潇洒。 只不过到了晚上,她就开始后悔了。 不就是抹脸的膏子吗?也不算不义之财啊,就是收下了,也无可后非。 唉,还是不要了,早恋又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尝试了。再说了,她和阿渡也不会有结果,所以不要开始才是正确的。 可是阿渡他真的好让人心动啊。 林安儿从上辈子就有三大爱好,一是吃二是赌三是好色! 她喜欢看所有美色,尤其是花美男牌小鲜肉。 那时的她常常翘着二郎腿,嘴着鸡腿喝着啤酒,看着电视上的小鲜肉流口水。 那时她发誓,等到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就在片场趁人不备,打晕一名小鲜肉,麻袋一装,绑回她的狗窝,强了又强,奸了又奸,在他清醒之前,把他扔回片场,送自己一件生日礼物,给他一份春|梦了无痕! 林安儿想到这里,咬了一口鸡腿,喝了一口甜豆浆。可能老天不想让她糟蹋肉类,还没过二十岁生日,她便成了一块死肉。 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姐小姐,红颜阁给您送红颜膏来了。” 红豆这姑娘说起话来就像绕口令,不过这红颜阁也真是有信誊,还是把红颜膏给她送来了。 “告诉红颜阁的人,就说本小姐不要那玩艺。” “可是小姐啊,您不要也可以赏给奴婢啊,奴婢做梦都想抹一抹呢。” 红豆这丫头,越发没有骨气了,林安儿不耻地瞪着她,直到她果断遁走。 不过她刚刚遁走,便又跑了回来。 “小姐小姐,大少回来了。” “他不在山西了,回来就回来吧。”林安儿啃一口鸡腿。 “小姐小姐,大少回府了。” “我又没跑,他回来就回来吧。”林安儿又啃一口鸡腿。 “小姐小姐,大少来看您了......” 噗,你这丫头怎么才说! 林安儿连忙坐直身子,就看到金玖已经站在她面前。 林安儿抚额,老娘的个人形像全毁了。 她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把翘到桌子上的玉腿放下来,力争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吊。 不过她很快便想起来,她和金玖早已不说话了,他们现在恩断义绝了。 所以她重新拿起鸡腿,旁若无人啃了起来。 金玖没说话,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毫无形像地啃着鸡腿,他忽然朝她伸出手,林安儿还以为他要出手扇她,下意识伸鸡腿一挡...... 她的武功真是精进了,只不过一个鸡腿,就把金玖手里的东西打得飞了出去! 金玖的手里还拿着东西,她刚才怎么没看到! 那东西飞了出去,弹到墙上又落下,噗的一声,化作一摊春泥。 那不是春泥,那是膏子,令天下女人尽折腰的红颜膏! 这么贵的东西,就这样洒到地上了,林安儿心都疼了。 “金哥哥,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啊。”你说谁呢。 金玖没理她,转身对红豆道:“你去让红颜阁的人再送一封过来。” 林安儿瞬间秒懂:“金哥哥,替我付银子的人是你啊。” “不是我还是谁,我的女人居然连五两银子的东西都用不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 好吧,你是土豪,我是土鳖,咱俩没在一个档次。 她想告诉金玖,五两银子足够陈爷爷和小虎子生活两三年,也足够她从北地回到京城了。 可是她没有说,金玖这样的富贵少爷,告诉他,他也不想听。 不过替她买红颜膏的人竟然不是阿渡,她的心里有些遗憾。 “你怎么去了脂粉铺子?” 今天红颜阁重新开业,挤得水泄不通,金玖莫非也去看热闹,这才恰好看到她舍不得掏银子? “我如今是红颜阁的大股东,铺子开业,我当然要去看一看。” 好吧,你会赚钱,卖金子不过瘾,连女人的钱也不放过。 难怪红颜阁停业一个月,原来是换了大老板。 “金家有规矩,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拿铺子里的东西,你不用让人给我送红颜膏了,我想用时会自己买的。” “这是我自己的产业,和家里无关,不让他们送来也行,你自己记着让丫头们定期去取。” 金玖的声音明显变得温和,显然他觉得林安儿顾全大局,很懂事。 他忽然蹲下身子,握住林安儿沾满油腻的小手,温声道:“听说那日杨梦旖奚落你了?” 咦,这人消息真灵通,他今天才回到京城,就连那日打马球发生的事也知道了。 “没事,小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嗯,安儿真乖,是金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没事啦,我困了,想睡觉了,你没事就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 金玖心里酸楚,她从小就和他在一起,两人一起吃一起玩,甚至在一起睡觉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竟已这样生分! 他不但知道她遇到杨梦旖,他也知道阿渡找过她。 若非如此,他不会急匆匆从山西赶回来。 他若再不回来,小媳妇就让人拐走了。 他想告诉她,他之所以买下红颜阁,只是为了她。 小媳妇长大了,他让人去给她采办胭脂水粉,这才知道红颜阁的东西有钱也买不上,所以他就把红颜阁买下来,不论多奇缺的货色,林安儿都能第一个用上。 可是他没有说,他忽然感觉,如今不论他做什么,林安儿都不会开心,就像多年前他偷偷在她房里放上一篮子大红石榴,可当林安儿知道这石榴是他拿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碰那石榴一下。 小时候,她整日想着的人是她的哥哥,现在她长大了,除了哥哥,她的眼里又有了别人。 或许他真的要放手了,她本来就不是真心实意跟着他的,自己勉强留下她也没有意义。 金玖默默走出林安儿的房间,他回到书房,亲笔写下一封书函,又郑重盖上自己的印章。 他唤来板儿:“把这封信送到刑部衙门。” ...... 一个月后,包括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在内的金家长辈云集祠堂,他们在等待一个人。 他们要在列祖列宗面前质问这个人,虽然他是金家族长,但在列祖列宗面前,他只不过是个小辈。 如今五年之期未满,他便做下这样的事,摆明没有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也没有把金家列祖列宗放在眼里。 他们能让他坐上族长,也同样能把他拉下马。 但他们等了整整一上午,金玖却没有出现。 临近中午,一驾马车停到祠堂外面。 祠堂前等着看热闹的金家人来了精神,这是金玖的马车。 金玖终于来了。 车帘掀开,一个人下了马车。 却并非是他们熟悉的锦衣少年,而只是一个小厮。 坐在这驾富贵马车中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小厮! 板儿。 板儿神态拘紧,毕恭毕敬走进祠堂。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进祠堂,你主子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三老太爷带头骂道。 板儿垂手而立,脸上堆笑:“小的原本不敢进祠堂的,只是大少有吩咐,让小的一定进来说话,否则就是对诸位长辈大不敬之罪。” 一位老不休气得用龙头拐杖敲着地,嘶声道:“你主子呢,他为何不来?” “回老祖宗的话,大少今日要和南方来的客商谈生意,又要和户部侍郎大人一起吃饭,他担心长辈们等着辛苦,便让小的在师徒酒楼订了酒席,请大家过去喝杯水酒。” “混帐!你告诉他,别拿户部来搪塞咱们,这里没人缺他一桌酒席,他今日不来祠堂给列祖列宗一个交待,就等着被逐出门墙吧。” 板儿打个千,口齿伶俐:“大少还让小的转告诸位长辈,依大成律,他身为一宗之主,除非犯下重罪,否则没人能将他逐出门墙。” “你......他......他这是想把我们全都气死啊!” 板儿谦恭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冀地一处金矿近年受当地衙门层层盘剥,便想请皇商入股,由此一来,当地衙门也要给皇商面子,给户部面子。单凭大少自己的财力,入股金矿不费吹灰之力,但大少念及长辈们多年关照,便立下这纸文书,请诸位长辈同他一起入股,有钱大家一起赚。”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零五章扯平 虽说是多人入股,但这是金矿啊! 在坐的诸位都有些家底,但金子永远不嫌多。 “玖哥儿人呢?只有文书也不行啊,没听说他去过冀地,金矿这么大的事,一定要眼见为实。” “是啊,让玖哥儿快些安排,咱们一起去冀地看看。” “要我说,玖哥儿既然把文书都立下,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金矿那里不会有问题,问题在当地的衙门啊。” “五叔说的在理,咱们虽是皇商,但毕竟是外乡人,冀地还是当地衙门说了算,我看冀地还是要用,重要的不是去看金矿,而是和那里的官员坐一坐,加深感情。” ...... 事实证明,在金子面前,列祖列宗也要靠边站. 金家各房长辈们终于和金玖坐到了同一张酒桌前,金老太太并没有来,如今的她只是内宅掌家,这些事关金家发展的大事,代表老宅长房的是金玖,而不是她和她的儿子们。 “玖哥儿,金矿的事就这样定了,你和那边安排一下,咱们不日便过去看看”,说话的是三老太爷,这口气比起在祠堂里要和善了许多,但话锋一转,“玖哥儿,你掌管族中大小事务也有三年多了,这三年了,长辈们都知道你很尽心,也很能干,可你为何要到刑部撤了状子?” “玖哥儿,放下生意的事暂时不说,你一定要给咱们金家上下一个交待,金刚经是司空星偷的,这是板上钉钉的铁案,可你却瞒着我们撤了状子,你这是放虎归山,司空星出了刑部大牢,再想抓住可就难了。” 金玖站起身,深深施了一个大礼,沉声道:“请恕晚辈事先没有和长辈们把这事说说清楚,只因此事隐秘,晚辈唯恐泄漏风声,这才贸然行事。” “玖哥儿,何时你连族中长辈也信不过了,莫非你不信三叔公?”三老太爷冷笑。 金玖微微一笑:“既然长辈们一定要让侄孙说出来,那侄孙便明说。据这几年明察暗访,当年看守祠堂的几名护院武师中有人与贼人里应外和,这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贼人和里应外和的武师都是咱们金家人雇来的,也就是说,金家有了内鬼。这金刚经之所以连铁鹰也找不到,只是因为这是金家人藏起来的,金刚经还在金家!” “空穴来风,不可信!” “咱们金家怎会有这等人,玖哥儿莫要胡说。” “是啊,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司空星可是有人指证的。” ...... 金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金家人的会有这样的表现他一早就都猜到了,他静静听着,任他们唾沫星子满天飞,他只是微笑不语。 直到这些人喊完叫完,他才接着道:“侄孙对此也不敢全信,因此才撤了状子,请刑部暂时放了司空星。司空星在大牢里关了六年,却没有审出关于金刚经的一点消息,那么再关下去也没用,还不如用他引出真正的幕后主谋,即使先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偷走金刚经的就是司空星,那这金刚经也没有藏在他身上,只要我们让人跟着他,定能找到金刚经的下落,或许他还有同党。” “这......”辈份最高的五太公说话了,他是金老太爷的亲叔叔,“玖哥儿说的倒也有理,既是那个司空星关着没用,那就让他出来,把金刚经找出来,也免得有人怀疑咱金家出了内鬼。” “是啊,五太公说的对,咱金家子孙是不会做出卖家门的事的,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三老太爷把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怒道:“玖哥儿,司空星既然已出了刑部大牢,那我问你,若是最终仍不能查出金刚经的下落,司空星又已放虎归山,那谁来负责?” 金玖淡然道:“侄孙是一宗之主,司空星也是我做主放的,这个责任当然是由我金玖一人承担。” “好,你敢承担就好,但在坐的连同我在内,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总不能让我们等到进了棺材吧?你总要有个期限。” 金玖微笑地看着咄咄逼人的三老太爷,朗声道:“当日侄孙执掌门户之时,长辈已经给了五年之限,五年之内找不到金刚经,这族长之位便由能者来坐,如今已过了三年,那么就仍以两年为限,两年之内,我金玖找不到金刚经,自动将族长之位交于他人,我去做我的富贵公子,再不过问执家之事。” “好,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明日便让人立下文书,交到衙门备案。” 金玖走出师徒酒楼时,长舒了一口气。冬日的空气凉凉的,他却感到很舒畅。 他没有回金家老宅,也没有回别馆,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别馆了,他知道林安儿不想看到他。 他一个人来到城郊的红枫林,此时已是冬日,这里依然红枫似火。 霜叶红于二月花。 他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满目的赤红,六年前,他便是在这里遇到林安儿。 想想她和司空天野编出的姑娘鸟的谎话,金玖莞尔,姑娘鸟终究还是要走了,即使他给她最好的金鸟笼,可她还是要走,她终归是不属于这里。 “你来了。”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金玖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 “令尊已经离开刑部大牢,东海之滨有一座无名岛,我的人会安排他先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待到这件事过去,再接他回来。” “你安排得很周到,传说无名岛风景秀美,如同仙境,是静养的好去处。既是如此,在下代父亲多谢。” “不必言谢。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忧。” 和金玖在这里见面的人就是司空天野,比起一年多以前,他的个子又高了,而他身上散发的那股令人震摄的气质也更加浓烈。 “她还小,难免冲动,因此我不方便和她联系,请有你照顾她,我很放心。” 金玖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道:“这两日我便会和她说清楚,若她依然执意离去,我会将她送走,让她和令尊团聚。” “什么?你这是为何?” “我虽然并非品德高尚之人,但逼人为妻之事还是不会做的。” “你是说小妹她......怎么会,就在她被光复门掳走之前,还经常写信给我,她在信上总是提到你。” 金玖笑笑,道:“我走了,告辞。” 一一一一 屋子里点起了地龙,暖洋洋得如同春天,林安儿靠在引枕上一边绣荷包,一边听丫鬟们八卦。 “听说大少立下军令状了,两年之内找不到金刚经便自动交出族长之位啊。” “不会吧,以往不是说到时能力居之吗?金刚经那么难找,大少找不到,别人更加找不到,如果没有能者,那大少就还是族长啊。” “现在不是啦,听说大少私底下撤了状子,刑部把司空星放了,大少这才被逼着立下军令状,即使谁也找不到金刚经,他也要把族长交出来。” “天啊,这太不公平了,大少那么能干,又是长房嫡孙,整个金家谁也比不上他。” 林安儿的绣艺原本就是三脚猫,闻言身子一震,手指被绣花针猛扎一下,一串血珠子滴下来,染红了手里的荷包。 “你们是说,司空星放出来了?” “是啊,整个金家都传遍了,说是大少私底下到刑部撤了状子,把司空星放出来了。咱们这阵子都在别馆,外面的事全都不知道了。” 林安儿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荷包,趿上鞋子就往外跑,丫鬟们在后面喊着:“小姐,您去哪儿,外面冷,加上件衣裳。” “我去找金哥哥!” 可是金玖在哪里呢? 林安儿忽然记起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自从他从山西回来,她也只见过他那么一面。 她来到城西的老号,金玖正和汪先生在谈事,见她来了,汪先生起身告辞。 林安儿坐到汪先生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开门见山:“我爹出来了?” 金玖看看门口,示意她不要再问,只是微微点点头。 林安儿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又问:“他人呢?” “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过一阵子再送他回江南。你若也想去,我便让人送你与他团聚。” 林安儿愣了一下,金玖要让她走了? “那......那地方真的安全?” “那里远离内地但并非与世隔绝,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他衣食无忧,你可放心。” “金哥哥,你终于相信我爹爹是无辜的了?” 金玖笑得有些苦涩,他从不相信司空星与这事无关! 小傻瓜,我只是想让你在全无目的的情况下,选择自己的去留。 “谢谢你让刑部放了我爹爹,我知道你立了军令状,你放心,只要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在所不惜。” “以往你已经帮过我很多,咱们扯平。”金玖的口气淡淡的,就像是说件平常事。 “那我可以走了?” “嗯。” “那我是现在走,还是等正主林安儿回来再走呢?” 金玖心里一动,抬眼看向她:“为何要等她回来?” 林安儿嘻嘻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内什么,我只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零六章高薪诚聘 这个小东西倒也有良心,竟然还想和正主办交接! “若是她不会回来,那你岂不是就不能走了?” 虽然金玖说扯平,可林安儿还是觉得欠了他好大的人情,所以她好心安慰:“她一定会回来,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她从别馆匆匆赶来,这会儿很渴。大咧咧端过金玖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却又没有咽下,噗的一口吐了出来:“这茶好酸啊。” 金玖皱眉,你抢我茶喝就算了,我这可是上好的雨前,怎么就变酸了? “即使她真的回来,我也......算了,天色不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金玖站起身,准备送林安儿离开。 他的目光重又落到林安儿戴的那副耳环上面,他弯下腰,伸手轻轻抚摸其中一只耳环,柔声道:“答应金哥哥,无论你走到哪里,这副耳环永远也不要丢掉。”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梦呓。 林安儿原想点头答应,却又想起一件事:“岳夫人留下的那些首饰,还有这些年来逢年过节添置的衣裳首饰我都会留下,对了,当年岳家有份清单的,你可以让人来核对,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带走。这副耳环是你让我拿着的,我可真的带走了,不算偷啊。” 金玖重又直起身子,声音冷冷:“好,我会让人仔细核对,耳环是我送你的,你只管带走。” 林安儿耷拉着脑袋也站了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人品很差的说,金玖竟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你丫就是客套一下也行啊。 “你若是不用我和她办移交,那我就走啦,以后我或许都不会来京城了,金哥哥你要是再去江南,一定要来我家做客,我家院子里的石榴树结的果子可甜呢。” “你收拾好就可以走了,只需和板儿说就行,他知道怎样做,不用再和我说了。” “额......那,金哥哥啊,你这两天会回别馆吗?” 金玖摇摇头:“这阵子我很忙,回不去了。” 林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扁扁小嘴:“内什么,其实也没啥,我就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放了我爹爹。” “我说过以前你也帮过我,咱们扯平,不用言谢。” “好吧......那我走了......” 林安儿仍然耷拉着小脑袋,向着屋外走去。 她从金玖身边走过,冷不防金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林安儿吓了一跳,下一刻她已在金玖怀里! 天啊,他该不会要吻别吧? 上一次他把她的大姨妈都给亲出来了,这又要亲吗? 林安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丫的在命令我?我偏不睁眼,就是不睁眼! 林安儿睁开了眼睛!囧~~ 若是她知道此刻她竟和金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着眼睛,打死她也不会把眼睛睁开的! “你别怕,我说过圆房前不会再冒犯你,你就要走了,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而已。” 原来人家不是要亲她啊,林安儿竟然没出息的有些遗憾。 “小丫头而已,将来也不会是倾城的颜色。” 金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松开,他放手了。 林安儿的心里忽然酸得难受,酸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没见过这样挖苦人的,本姑娘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长得不知道多顺溜,才不稀罕变成杨梦旖那样的妖精呢。 “谢啦,我觉得我可好看呢,我自己看着好就行啦。” 金玖的嘴角向上勾起,他笑了:“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更不要提起你在京城的这几年,否则没人肯娶你了。” 什么意思?你还真以为本姑娘离开你就嫁不出去了? “我和你什么事都没有,我虽然感激你放过爹爹,可也不用你来贬低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就是被你亲了,又没有少块肉,我怕什么,哼!” 林安儿说完这番话就走了,雄纠纠、气昂昂、昂首挺胸、胸怀大志、志高千里! “傻丫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错过我是多么可惜!千万别后悔!” 切,谁会后悔,后悔没有继续给别人当替身吗?老娘要改行了! 可还没走出屋门,就又被金玖拉住了,你说这人烦不烦。 “我给你加薪水,月例加到三百两!” 什么?我没听错吧,一百两变三百两? 林安儿也只不过迟疑了那次一小下,金玖却以为她仍不肯为金钱折腰,不是不折,而是钱不够多。 “五百两,每月五百两。” 什么?就这么一个放屁的功夫,三百两变成五百两? 老天啊,让银子来得更猛烈些吧! 林安儿张大嘴,双眼冒出银闪闪的光茫。 “怎么,五百两还是不肯吗?” “我想等一下,看看你会不会加到一千两。” 噗! “不涨了,你是女侠,肯定不为金钱所动,我还是另找他人吧。” 眼看着银子擦肩而过,林安儿急了:“别啊,我是熟练工,不用培训就能上岗,这样棘手的工作,还是让我来吧。” 去了一趟北地,林安儿终于知道视金钱如粪土那是有钱人的高贵品德,她不是有钱人,所以她视金钱如香饽饽。 不对,她险些上当! 就是官居一品,每月也没有这么高的俸禄吧,要不为何会有那么多贪官呢。 “你要包*我?”天啊,竟然有土豪要包*她?这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吧。 “你瘦了巴几,女人该有的都没有,我会包*你?”金玖的眼神里是红果果的嫌弃,嫌弃她自不量力。 “那你出这么高的薪水就是让我继续做替身吗?” “对,你都说了,你会一直做到真正的林安儿回来,站好最后一班岗,我当然不能让你白做,高薪养廉,我出这么高的薪水,你也就不会偷我家东西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不过林安儿不在乎,棺材铺白开了,八百两银子打了水漂儿,她需要赚点钱找找安慰。 “听说你买了间棺材铺,花了足足八百两,如今看来这棺材铺是白开了,你投资失败,损失惨重,除了我这里,你到哪里也找不到这么高薪的工作吧,更何况你还是童工。” 这人是什么变的,他怎么知道棺材铺白开了? “你开棺材铺无非是想时机成熟,运上两口棺材出京,这两口棺材一个装的是你爹,一个装的是你,当然你爹是吃了你想方设法送进大牢的药假死的。你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出了京城,从此消声匿迹,谁也找不到。” 林安儿缩缩脖子,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如同肚子里长出一条蛔虫,忽然有一天,这蛔虫从她嘴里钻出来,对她说:老纸知道你所有的事,你吃的什么样的面条,屙的什么样的便便,全都知道。 林安儿想想就恶心,这太可怕了。 金玖就是那条蛔虫,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安儿发誓,即便是帮她买铺子的孔七,她都没有告诉。 “猜的。” 你这么能猜,干嘛不去猜白鸽票,说不定还能猛赚一笔。 “君子协定,不论真正的林安儿找没找到,我都会在圆房之前离开的。我出卖的是演技,不是肉|体。” 就你那皮毛骨头的小身板,哪有肉啊。 “你放心,我会多纳几房妾室,不会麻烦你的。” 什么意思,怎么听不明白? 不过林安儿对他这句话觉得很不舒服,你不是一门心思等着真正林安儿吗?那还纳妾干嘛? “我想给我爹亲手缝两件衣裳,你能让人带给他吗?” “能。对了,不用做棉衣,他那里四季如春,天气温暖。” 啊,这么好的地方啊! 林安儿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个是我昨天写的,现在看来是先用不上了,不如你收好,万一哪天我辞职了呢。” 林安儿说完这些话就走了,爹爹胜利出狱,她又不用走了,她开心。 话说你真的想走吗? 见她走了,金玖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来,他笑得很舒心。 他拆开那封信,越看越皱眉,林安儿,你还真有本事。 这封信的大意是:她林安儿又一次离家出走了,她要去走访名山大川,寻找心里的神雕大侠,然后创建峨眉派,成为开山祖师婆婆,名垂千古! 金玖看着这封信发笑时,林安儿已经去向伊亭报喜了。 “小妹,我们真的不去找你爹爹吗?” “我想想还是不去了,爹爹在跑路呢,带上咱们也不方便。” “那你也不回江南了吗?” “先不回了,爹爹不在,哥哥也不在,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怪孤单的。等到爹爹回家,咱们再回去。” “小妹,你坐下,我下厨炒几个菜,咱们庆祝庆祝。” 林安儿一把拉住她,笑嘻嘻地说:“我请你下馆子,咱们出去大吃一通。” 金玖没有口福了,林安儿原本是想请他吃饭的。 两个小姑娘都很节省,她们没去大酒楼,而是来到附近一家小饭馆。 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两碗米饭,两个人吃得很开心。 她们还是未及笄的女娃娃,没有大人带着,只是两个人在这里吃饭,自是引人注意。 好在小馆子里客人不多,除了她们,就只有两个人。 那两人都戴着硕大的斗笠,低着头在吃面,根本看不到他们的相貌。 但林安儿却感觉,似乎有两人四道目光都在看向她和伊亭。 “小妹,那两人好古怪,咱们快点吃完回家。” 嗯,看来伊亭也有同感。 林安儿暗暗捏捏藏在腰间的短剑,这两人如果真是光复门的余党,她就和他们拼了。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零七章添乱 那两个戴斗笠的人并没有动,或许一切只是林安儿个伊亭的错觉。 忽然饭馆的门从外面推开,一股凉风灌进来。 “大少奶奶、伊姑娘,可找到你们了。府里来接大少奶奶了,说是您娘家骁勇侯府来人了,请您回去。” 来找她们的是伊亭暂住宅子里的婆子,这里就在宅子附近,找到她们不难。 听说是林府来人了,林安儿连忙付账,和伊亭出了小饭馆。 她又想起那两个人,转身回头,见那两人也出来了。 一高一矮,似是一男一女。 “小妹,你在看什么?”伊亭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两个人身型很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伊亭忍不住也看了看,秀眉微皱,小妹不说她也不觉,小妹说了,她才觉得这两人的背影真的很熟悉。 来的人不只是林家的,还有岳家人。 林家来的人是林安儿的五叔林镇,岳家来的则是她的亲娘舅岳阳。 金家也很郑重,除了金玖,还有三叔金炳礼,还把金老太太从老宅接来了。 林安儿不明觉厉,见过诸位长辈就站在金玖身边。 林五爷林镇让人捧上一只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是地契房契,还有几十间铺子的契书。 这些是林钧夫妇留给女儿的,其中也有岳夫人的嫁妆,因此岳家人才会来。 林安儿是童养媳,依规律要到成年后正式成亲圆房时才过嫁妆。 可林家却提前把嫁妆里的硬货送来了,还再三说明,待到圆房时还会正好式过嫁妆。只之所以把这些先送来,只因这些田地房产店铺都需专人打理,林家已代管多年,劳心劳力,如今金玖已正式持家,帮媳妇理财的重任就交给他吧。 当着三家长辈,金玖让汪先生登记造册。并在别馆摆下酒席。 酒席一过。送走三家人,林安儿拦住金玖:“难怪你舍得给我这么高的薪水,原来是忽悠了林家把嫁妆提前送来了。我若是走了,嫁妆也就捞不到了。” 金玖笑了:“林家之所以提前送嫁妆全是为了你。你先是被人掳走,又留书退婚,林家张长辈担心我嫌弃你。不要你了,就送来嫁妆以表诚意。都是拜你所赐,才让骁勇侯府放下身段。” 林安儿恨不得自挂东南枝,她这个替身竟把正主完全抹黑了。 “你是不是真的嫌弃我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正主无关。你不要侵吞她的东西。” 可能是替身做久了,林安儿入戏太深,对真正的林安儿有了感情。 “你知道就好。以后乖乖的。” 金玖的话外音:因为你不乖,林家就要掏钱。你就是个坑货。 林安儿郁闷,自己就像是被金玖利用了一样,他已经够有钱了,又利用她拿到林安儿的丰厚嫁妆,这也太没天理了。 她又想起在小饭馆遇到的那两个人,如果今天不是有人恰好来找她,那两个人会不会对她下手呢? 她很怀疑曾经见过这两人,而且伊亭也觉得熟悉,让她和伊亭都熟悉的,就是光复门啊。 金玖今天心情很好,看她像是有心事,便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今天好像遇到光复门的人了。” 金玖如水墨画般的眉毛微微蹙起,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仔细说给我听。” 林安儿便把今日和伊亭在小酒馆遇到的那两人的事说了一遍。 “说不定是我多疑啦,只是我和姐姐都觉得他们很眼熟呢。”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跑出去。” 说起来金玖已经把她放羊很久了,难得林安儿和他说“心事”,他就趁机行使对她的管理权。 林家提前送来嫁妆的事,在金家引起轩然大波。 金玖猜出的事,别人当然也能猜出来。 这当中就包括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女们。 “林家担心玖哥儿不要自家女儿,这才破例送来大笔嫁妆,说得好听,没有精力代管,谁信!那么一大笔财产,谁代管谁就有银子赚,这么一大块肥肉从嘴里吐出来,还不是怕金家嫌弃他家女儿。” 说话的是周氏,林安儿刚失踪没几天,金玖就把金炳善抓住,打了半死,想从他嘴里撬出林安儿的下落。金炳善和周氏心里有鬼,虽然这次无辜,可上一次林安儿失踪他们却是始作俑者。 因此,虽然被金玖让人打得死去活来,金炳善和周氏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但这夫妻俩天生就不是吃亏的人,林安儿被绑票的事就是他们放出的风声。 金老太太白了一眼周氏,冷笑道:“玖哥儿有福,找了个这样的媳妇,还没有成亲就有大把银子进帐,只可怜炳善,还要月月帮你倒贴娘家。” 周氏脸色变了,娘家是她的软肋,在这事上她硬不起来,这些年若是没有她明里暗里的贴补,娘家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她找个借口从金老太太屋里出来,正想回自己房里生闷气,却见金明珠和杨梦旖正在廊下窃窃私语。 “矮油,我说怎么天上的大雁都掉下来了,原来是杨姑娘来了。”周氏的一张巧嘴不会因为被金老太太奚落而失水准。 杨梦旖脸上羞红,莺声燕语:“二|奶奶又拿梦旖打趣了。” 杨梦旖的心思,周氏心知肚明。和金明珠不同,周氏对林安儿并非只是打压那么简单,她恨不得林安儿去死! 当一个被自己雇人杀死的人重又出现在面前时,她除了想让林安儿死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林安儿若是不死,当年的事迟早会被查出来,到那时,即使他们是长房嫡子,也一样会被逐出门墙,说不定还会吃官司。 杨梦旖不但姿容绝色,人也聪明有心计,更重要的是,杨梦旖一心想要钓金龟,而金玖就是正牌金龟婿。 这样一个有才有貌有野心的人,如果能好好利用,她不但能斗败林安儿,也能捕获金玖的心,说不定不用点拔,杨梦旖也会置林安儿于死地。 “杨姑娘来得真是不巧,没看到骁勇侯府过嫁妆的盛况呢,不过也不用亲眼看到,无非就是林家放低身段,上赶着求着玖哥儿不要退了婚事呢。” 话外音:不用再担心金玖忌讳骁勇侯府了,林安儿被歹人绑走失贞已是事实,金玖若要退婚只是一念之间。 金明珠撇嘴:“那小蹄子还敢出来见人,若是我就不活了,免得给婆家和娘家抹黑。” 杨梦旖不解:“莫非林小姐被绑的事是真的?” 那日在孙家农庄里,林安儿又飞又打拽上天,就是想要掩盖事实真相啊。 金玖和林安儿的婚事,以前是林家在上,金家在下,所以金玖不敢退婚也不敢纳妾,就连通房也不敢留在身边。 如今却不同了,无论林安儿在外面如何强势,她被绑的事在金家和林家都是不争的事实。她失节在先,金玖即使退婚,林家也无可奈何。 想到金玖的丰神俊朗,想到金玖的挥金如土,杨梦旖那颗原本被林安儿虐到失望的芳心重又复活了。 她今天来找金明珠,本就是想来试探一下,没想到信息满满。 她拉着周氏的手,道:“前一阵梦旖遇到林小姐,林小姐当众否认被绑架的事呢,且说得言之凿凿。梦旖还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周氏冷哼:“那林安儿伶牙俐齿,一向得理不饶人,杨姑娘温和谦顺,和她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别看她年纪小,心眼儿可不少,为人又粗鲁,几句不合便出手伤人。以前她在老宅时,这宅里上上下下哪个没受过她欺负,下人们更是常被她责打。” 金明珠也接口道:“若说泼辣,林安儿敢认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杨妹妹可不知道,她当初有多么嚣张,就连我这个姑姑也不放在眼里,整日摆出一副勋贵小姐的派头,其实不过就是武夫之女,好勇斗狠而已。” 杨梦旖连忙拉拉金明珠的罗袖,小声道:“金四姐姐快别这样说了,林家如今又晋爵了,位高权重,若是被林小姐听到,说不定会怪罪下来,梦旖不想金四姐姐受委屈。” “听听,还是梦旖贤良淑德,或是那林家小泼妇有梦旖一分,玖哥儿也不致于连别馆都不回去了。” 周氏这是一语双关,金玖这阵子没在老宅住,也没回别馆,听说就住在金家老号附近一处宅子里面。 “金公子没在家里住,一人住在外面很辛苦的,真是难为他了。”杨梦旖心疼了。 周氏和金明珠会意一望,周氏笑道:“玖哥儿身娇肉贵,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十几二十人伺候着,如今有家和没家一样,真是可怜呢。杨姑娘可要常去看看他啊。” 杨梦旖的俏脸更红了,嗔怪道:“金公子那么忙金哪有时间见我,再说若是让林小姐知道了,定会不高兴。” 金明珠冷笑:“眼下可不是以前,玖哥儿眼里哪还有她,若非这是大哥亲自订下的亲事,十有*已经退婚了。只是玖哥儿孝道,不忍违悖大哥的遗愿而已。若是玖哥儿有了意中人,也就不会再有顾忌,和林家退婚是迟早的事。” 一一一()R466 第一零八章惩罚两章合一 h2>  转眼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冷了,别馆的腊梅开了,红的白的,冷香阵阵,寒风拂过,吹起片片花瓣,如同彩蝶漫天飞舞,又如香雪迎风而落。 秦夫人正在采摘花瓣,她是风雅之人,用梅花制成梅花茶,清茶幽然。 林安儿穿着猩红的斗篷,蹲在一旁正在捡拾零落的花瓣。秦夫人采梅制茶,她没有那么高雅,她是个会过日子的,把满地落英收撷起来,制成香囊花枕。 “秦夫人,等我绣个香囊,装上花瓣送给您啊。” 秦夫人轻笑:“上一次见你绣荷包,绣好了吗?” “我一定能绣好的,您别催我啦。” 林安儿没有再绣荷包,她正在给爹爹赶制衣裳。 街上有卖衣裳的,别馆里也有专做针线的绣娘,可她只是想亲手给爹爹缝两套衣裳,她想让爹爹知道,小妹长大了,已经会做针线啦。 她不敢在别馆内缝男人衣裳,就买了布料偷偷溜到伊亭那里,给爹爹缝衣裳。 衣裳是伊亭帮她裁剪的,她用了七八天才缝好,一件酱紫一件宝蓝。今天把两套衣裳熨烫后叠得整整齐齐,林安儿拿着衣裳高高兴兴告别伊亭回家去。 自从上次在小饭馆里遇到那两个奇怪的人后,金玖就不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跑了。 她拿着装着衣裳的小包袱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两名随从在后面远远跟着。 林安儿是个谨慎的小姑娘,给爹爹做衣裳是保密的事,她来伊亭这里连丫鬟都不带。 她今天心情很好,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亲手缝衣裳。虽然做工粗糙一些,但爹爹一定不会嫌弃的。小妹会缝衣衫了,是个大姑娘了。 冬日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林安儿的心里也是暖洋洋。 一辆马上在她身边停下,车帘一掀,娉娉婷婷走下一位丽人。 “林家妹妹,好久没见啊。” 美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林安儿的骨头都麻了。她缩缩脖子,对眼前的美人礼貌地笑笑:“杨姐姐你好。” 其实吧,她挺佩服杨梦旖的,上次打马球,她给了杨梦旖一个威风凛凛的下马威,还以为从此再也看不到杨大美人的摄魂销骨的笑容了呢。 事实证明,她和杨梦旖比起来,还真的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吃货。 看到挎着小包袱的林安儿,杨梦旖对那日周氏的话又信了几分。以往林安儿身娇肉贵,身边总有几个丫鬟服侍,就连她的马车也是崭新锃亮,挂着织绵帘子。 眼下却是孤身一人,穿得也素净,头上除了两条丝带没有任何装饰,如果不是那副耳环,还以为是小家碧玉。 若是你以为杨梦旖会趁林安儿“失宠”就狂打落水狗,那你就太小看杨大美人的智慧了。 她伸出洁白如玉的纤手,关切地说:“这大冷的天,林妹妹就这样在外面,会冻着的。还是上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吧。” 林安儿抱着小包袱,一副受宠若惊的小模样:“谢谢杨姐姐,今天太阳很暖和,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啦。” 杨梦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还想从林安儿嘴里套些话呢。 “哎呀,林妹妹快别客气了,上车吧。” 说着,她便伸手拉林安儿,林安儿对她早就没好感了,当然不肯上她的马车。 杨梦旖来拉,林安儿便挣扎,就这样一拉一拽,一挣一扎之间,她怀里的小包袱掉到地上。 包袱散开,两件衣裳露了出来。 杨梦旖眼明手快,弯腰拿了起来,林安儿再想抢过来已经晚了。 “原来林妹妹当宝贝一样抱着的,是两件新衣裳啊,咦,这是男子穿的啊,莫非是给金公子买的?” 林安儿匆忙点头:“是啊,就是买给金哥哥的。” “玖哥儿才不会穿这样的货色!”随着声音,又有一位丽人从马车里走出来,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车上还有一个人。 金明珠! 金明珠冷笑着从杨梦旖手中拿过衣裳,抖开看看,鄙夷道:“不知这是哪家铺子做的,做工粗糙,料子也普通,玖哥儿怎么会穿这样的东西。” 见她这样挖苦自己的杰作,林安儿的火气腾的一下窜到脑门,人最怕生气,一生气就会口不择言。 “这是我亲手缝的,虽然比不上大铺子里的,可金哥哥不会嫌弃的。” “你缝的?”金明珠上下打量着林安儿,又煞有介事向四周看看,“这明明是回你们别馆的路,莫非是你在外面缝好拿回去?既是给玖哥儿缝的,为何不敢正大光明在府里缝,还要偷偷摸摸跑到外面做衣裳?依我看,这衣裳里有鬼!” “你胡说八道!” 对于金明珠,林安儿不会屈服,自从她五岁进金家,和金明珠大小战役无数,林安儿就没有打败过。 “林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能顶撞长辈啊。金四小姐虽然只是你夫家的姑姑,可也是你的长辈啊,骁勇侯府是亲戚,金家也是亲戚。” 世上最难抵挡的刀法叫做笑里藏刀,世上最防不胜防的暗器就是绵里藏针。 世上还有一种人,我们常叫做搅屎棒子。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煽风点火。 杨梦旖就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煽门点火的搅屎棒子。 林安儿和金明珠的怒火被她扇得又大又旺,别看这里是大街上,她们两人随时会揪头发撕衣裳打作一团。 杨梦旖早就知道这姑侄两个关系紧张,可今天才是头一回见到。 难怪金明珠这样支持自己,原来她和林安儿的积怨已经这样深了。 “我胡说,哈哈,我还真是说错了,有鬼的不是衣裳,是你这个人。玖哥儿穿衣素来讲究,这样的货色就连他身边的小厮都不会穿,你还说是做给玖哥儿的,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林安儿气得火冒三丈,指着金明珠的鼻子吼道:“金哥哥就是喜欢穿我缝的衣裳,你管得着吗?快把衣裳还给我,别用你的臭手摸脏了。” “你还敢说是给玖哥儿缝的,依我看,这是你瞒着玖哥儿缝给野汉子的吧。” “呸!”林安儿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抢衣裳,胳膊却被人死死扯住。 扯住她的是杨梦旖,杨梦旖满脸都是关切和担忧。 “林妹妹,姐姐知道你武艺高强,可金四小姐弱不禁风,承受不了你这一拳头的。” 林安儿怒视她,谁说我要打她,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可金明珠已经心领神会,把那两件衣裳死死抱到怀里,喊道:“侄媳妇打姑姑,天打雷劈,大哥啊,你在天之灵看看你给玖哥儿选的这媳妇,不守妇道还要打姑姑啊。” 三位姑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早就吸引了过路行人,已有些人指指点点,杨梦旖铁下心来想让林安儿当街出丑,便又劝道:“金四姐姐你别伤心了,安儿妹妹年轻不懂事,才会做下这样的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两件衣裳万万不能让人看到,否则金家的脸面全没了。” 金明珠紧抱着衣裳转身就往马车里走,林安儿被杨梦旖拽住,一时挣扎不开,她知道杨梦旖就是想让她出重手,到时杨大美人娇弱的身子被她打倒在地,那她悍妇之名便功成名就。 林安儿只有十一岁,但她有前世记忆,虽然前世她只是不足二十岁的小吃货,可也算见多识广,她不会上当! 所以她果断哭起来了:“杨姐姐,你把我胳膊扯断了,好疼啊。” 林安儿不是一向好勇斗狠的吗?怎么忽然变成小可怜儿了? 杨梦旖呆了一下,林安儿的哭诉对像又变了:“姑姑抢了我的衣裳,姑姑抢了我的衣裳。” 方才还大义凛然的金家法纪维护人金明珠瞬间变成抢劫犯! 金明珠的人还没有上马车呢,就听到林安儿指鹿为马,金四小姐的脾气一向不好,她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对林安儿更加是无需忍耐。 “这衣裳是证据,待我把这衣裳交给玖哥儿,让他看看他的好媳妇是如何不守妇道。” “那多谢姑姑了,让我看到你是如何欺压侄媳的!” 蓦地里传来一个声音,把金明珠吓了一跳,转身一看,金玖已站在她的身后。 正在扮演小白花的林安儿索性擤擤鼻涕,就势把沾了鼻涕的小爪子在杨大美人衣袖上抹了抹,谁让她还拽着自己呢,有鼻涕当然要送给她了。 杨梦旖没想到金玖会出现,她呆了一下,连忙松开扯着林安儿胳膊的玉手,羞答答冲着金玖施了礼。 金玖的眼睛从她和林安儿身上扫过,最后落到金明珠怀里紧抱着的那两件衣裳上面。 “姑姑,这就是你说的证据,拿来给我看看。” 自从那年在教习嬷嬷那里,金玖戏弄了金明珠,金明珠对这个侄儿便多了几分忌惮,如果还像最早时那样想打就打,她也不会想到利用杨梦旖使美人计了。 “林丫头瞒着你偷偷在外面给男人缝衣裳,她定是不守妇道,有了别人......”金明珠的眼睛正和金玖对上,她不由得心里一突,方才还理直气壮,现在却没了底气。 金玖接过衣裳看了一眼,冷声道:“这衣裳是我让安儿给我缝的,她拿到府外去做只是怕我笑她针线活不好,其实我怎会笑她,只要是安儿亲手缝的,我都会当成宝贝。” 说着,他看都没看一旁惊愕的金明珠和杨梦旖,径自走到林安儿面前,掏出帕子给她仔细擦干脸上的眼泪,牵起她的手,扶她上了他的马车,然后他转过身来,声音冷厉得如同万丈寒冰:“四姑姑,如果你想当街丢尽金家的脸,那我成全你,明日便送你进家庵。” 说完,他便也上了马车,和林安儿扬长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杨梦旖和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金明珠。 杨梦旖连忙走上一步,扶住险些气昏的金四小姐:“金四姐姐,你莫要气坏身子。” “他......他竟然要送我去家庵,他胆敢送姑姑去家庵啊,就是为了那小蹄子?” “那倒不是,金四姐姐错会了金公子之意,依梦旖来看,金公子只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些事,这里是大街之上。我这就送金四姐姐回去,免得让人说三道四,也免得让金公子误会姐姐。” 倍受打击的金明珠紧紧握住杨梦旖的手,她忽然觉得,多亏有杨梦旖这个善解人意的闺蜜,否则她不知该如何去做。 “梦旖,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姐姐,就和玖哥儿一样,叫我姑姑吧。” 杨梦旖心里一喜,忙道:“多谢姑姑厚爱。” “玖哥儿虽然不把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可我毕竟是长房嫡女,和他爹是一父所生,族中长辈不给我面子,也要给我娘几分薄面,玖哥儿虽是族长,可也只是小辈,我的话他能不听,族中长辈的话他却不敢不听。” 杨梦旖眼中噙泪,目光中满是对金明珠的崇敬:“梦旖自幼失怙,在外家又是寄人篱下,直到遇到姑姑,才感觉到亲情,从今以后,姑姑就是梦旖的亲人,今生今世,梦旖都会孝敬姑姑,如果姑姑不嫌弃,梦旖愿意永远陪在姑姑身边。” 金明珠刚被林安儿和金玖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听到杨梦旖这样暖心窝子的话,又看到眼前这张满含真情的容颜,金明珠百感交集,只觉得天大地大,懂她的就只有杨梦旖一人。 这也不难理解,金明珠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在大成早已是剩女一枚,眼看比她年轻的闺秀们一拨拨全都嫁了,而她却仍是高不成低不就,她的性情也越发怪戾,常常自怨自艾,若她一直嫁不出去,待到母亲百年之后,她就是孤家寡人,郁郁而终。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杨梦旖,她真是相见恨晚。 经过今日这件事,金明珠和杨梦旖的关系又进一步,从闺蜜到一家人,金明珠拿她当侄媳妇来看了。 “金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巧?”坐在马车上,林安儿问金玖。 金玖当然不是恰好经过,跟在林安儿身后的亲随见出了状况,便飞奔着给金玖报了信,这里距老号并不远,金玖立刻赶来了。 他看看手里的衣裳,心里有点酸,能令林安儿亲手缝衣裳的人,竟然不是他。 “给你爹缝的?” “嗯”,林安儿看看那大小不一的针脚和一长一短的袖子,有些脸红,低声道,“爹爹不会嫌弃的,金哥哥劳烦你让人带给他。” 林安儿的小脸上还有泪痕,虽然是假的,可眼泪却真的是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 金玖伸出手指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厚着脸皮说道:“你把这两件送给我吧,我穿着回老宅走上一圈,也正好堵住那些人的悠悠之口。你出钱买衣料,你再另外缝两件送给爹爹,或许再缝的比这两件还要好呢。” 你想让人家姑娘给你做衣裳,就明说嘛,还要编出一堆理由骗小孩。 不过如果他明说,林安儿还真的不会给他。 金玖言之有理,林安儿心动了,她有信心可以把衣裳缝得更好一些。 于是两日后,金玖就穿着林安儿缝的衣裳带着她回老宅给金老太太请安。 包括金明珠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跌破了眼珠子。 一向锦衣华服的金大少穿着做工粗糙的衣裳,可脸上却是一派从容。他是天生的衣裳架子,这身并不合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反而衬得他多了几分不羁的洒脱。 “玖哥儿,听说你姑姑不过训斥安丫头几句,你就要罚她去家庵?”金明珠早已把那日的事向金老太太哭诉过了,被亲侄子当街斥责,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 “姑姑不但当街抢了安儿缝给我的衣裳,还当众羞辱于她,安儿是我发妻,她欺负安儿就是打我的脸,姑姑身为长房之女,本应给金家女子做模样,若是这些女子都认为日后可嫁入高门,就可对金家族长和族长之妻无礼,那列祖列宗和祖母也不会等闲视之。” 金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金老太太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却无法当众驳斥。 “话虽如此,你姑姑虽然有错,但安丫头当众谩骂,对长辈大不敬也是事实,玖哥儿既然要罚,就要公平,她们都是女眷,这后宅之事,就不必为难你这个族长了。” “那祖母认为该如何处罚?” 金老太太冷笑,你金玖虽然是当家,可这后宅还是我说了算,你脸皮再厚,也不能插手内宅之事。 “四丫头误以为那衣裳是安丫头做给别人的,也是出于对你的维护,只是她处事不当,这也该罚,但安丫头对长辈无礼也是事实,依我看就罚她们抄写孝经一百遍,修心养性。” 金老太太话音刚落,金明珠就不高兴了:“母亲,我是长辈,为何让我和她一起受罚,女儿不依。” 林安儿当然也不服,这件事明明是金明珠挑畔在先,凭什么要罚她,再说林大小姐最怕写字了,抄经一百遍,能要了她的小命。 金玖却一点帮她出头的意思也没有,反而颌首:“祖母公道,就要过年了,届时就将这孝经祭祖。” 金玖是一宗之主,既然他首肯了,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谁也不能更改。 每年年底,林家都会派人来接林安儿回去过年,今年也不会例外,一早已经让人带话过来,腊月二十五便来接她。 所以林安儿要在腊月二十五之前把一百遍孝经写完,她哭丧着脸坐在书案前,孝经相传出自衍圣公府,共十八章,林安儿抄了整整一上午,也只写了十章,别说一百遍,她连一遍都没有抄完。 这真是坑爹的处罚,腊月二十五之前,她除了抄经就只有抄经了,不但不能找伊亭去玩,甚至没有时间给爹爹缝衣裳了。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金玖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的少年。 金玖拿起林安儿抄得满满的纸,对那两个少年道:“可能仿来?” 少年看了看,提笔在空白纸上写了几个字,金玖拿起看看,微笑着递给林安儿。 林安儿诧异地接过来,顿时呆住,这上面的字和她自己写的如出一辙,几可乱真。 她明白了,这两人是金玖给她找来的! “腊月二十五之前,抄写一百遍,可能完成?” 为首的少年微笑道:“五日即可,定能令公子满意。” 金玖点头,把林安儿从椅子上拉起来,轻声道:“把这里交给他们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走出书房,上了马车。 “金哥哥,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不会让人看到吧,好像我偷懒不抄经书一样。” “你本来也想偷懒啊。” 马车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林安儿从车窗里探出头去,才发现这里竟是红枫林所在的山坡之下。 远远看去,山坡上有个人,似是正在等待着什么人。 那人长身玉立,看上去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那是......哥哥?” 小孩子眼尖,虽然隔了山坡,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那就是她思念了六年的哥哥司空天野。 “你哥哥目前不方便见你,他又要离开京城了,这一走不知何时回来。” 林安儿已泪流满面,看着山坡上哥哥萧瑟的人影,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是你约哥哥在这里的?” “嗯。” “哥哥不知道我来?” “嗯。” “他不想见我?” “不是,他只是目前不方便见你。” “哥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知道的对吗?” “他只是想让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像京城里那些闺秀们一样,幸福美满渡过一生。” 林安儿已经在马车上待不住了,她立刻就要跳下马车去找哥哥,金玖却拉住她,对车把式道:“回城!” 呜呜呜,我会跳车的! 可她不敢,她忽然发现,车马式竟然是刀子! 好吧,金玖对她早有防备。 重新回到别馆时,林安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可是她却想不明白,哥哥为何不想见她,他为什么要把她扔在这里! 一一一R1152 第一零九章尽释前嫌两章合一 h2>  接下来的日子,林安儿都是闷闷不乐,年龄越大,想不通的事情也就越多。 偏偏临近过年,金玖就特别忙,就连秦夫人也回南方老家省亲去了,虽然还有伊亭这个好姐妹,但她正在罚抄孝经中,当然不能公然出去走动。 自从上次林家提前送来林安儿的嫁妆,林安儿已经做过自我检讨,正主没有两岁便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送到夫家又丢了,从此下落不明,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反而是自己这个西贝货,却从小锦衣玉食享受着正主的一切,被人绑票虽然不是她的错,但留书要退婚的人却是她,逼得林家放低身段的人也是她。 林安儿想像不出,如果上次她没被金玖抓住,而是和伊亭真的离开京城,从此下落不明,那会把林家置于何种地步。 她发誓她以前真的不懂,也不知道出了一个被绑又逃婚的女儿,在古代是一件多么让娘家无地自容的事,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会这样任性。 无论如何,林家对她真的很好,只因她是林钧和岳少兰留在世上唯一骨血。 替身演员永远不会喧宾夺主,这就是演员道德。 林安儿不想因为自己再伤害到可能早已死去的人,更不想影响到林家。 不过她也知道,虽说是为了金玖的高薪才留下,可她也已不能随便离开了。一旦她走了,林家便要重新面对女儿出走的丑事。 若要离开,只能死。 假死。 只有林安儿在众目睽睽下死了,这一切才能尘归尘土归土。 她不用再做替身,林家不会受牵累,金玖也能另娶佳偶,开枝散叶。 林安儿想到这里,鸡冻得热泪盈眶,这才是有勇有谋的侠义中人要做的。 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她决定做林家乖乖女,不再给林家添麻烦。 她给爹爹重又缝了两件衣裳,因为金玖穿着她做的衣裳到处显摆,所以这次她能在府里正大光明缝制男人衣裳。 她不但给爹爹缝了两件,还给哥哥也缝了一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爹爹哥哥穿上自己做的衣裳。 把衣裳交给金玖,请他让人送出去。这时也到了年跟底上,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五,娘家就要来接她了。 “明天我送你回娘家。”丫鬟们正在忙着整理行装,金玖不知何时回来了。 以往过年回娘家,金家也会派人带了礼品送她回去,但多是族中长辈,没想到今年金玖却要自己送她。 “不要啦,别人会笑话的。” “只有我亲自送你回去,岳家才会放心,把你亲手送回去,我也才放心。” 林安儿已经听到丫鬟们在背后偷笑了,他们是未婚夫妻,金玖这样说,很容易被人误会,以为他对林安儿恋恋不舍呢,只有林安儿自己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金玖是担心她这个假货又会闯祸,影了响他心里日思夜想的那个正主的美丽形像。 林安儿吃一颗糖莲子,立刻痛苦地伸出舌头:“这糖莲子怎么是酸的?” 今天金玖没有再出去,留在别馆里看着林安儿上窜下跳跑来跑去。中午更和林安儿一起用膳,两人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即使都在府内,也是各吃各的。 林安儿正在长身体,饭量很大,桌上都是林安儿一向爱吃的,金玖不停给她布菜,让她多吃点儿,就好像林家不让他媳妇吃饱饭一样。 差不多吃饱,金玖使个眼色,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都退下了,金玖开始言归正传。 “我知道有些事你想不明白,也很想知道。只是我和你哥哥都认为,你现在还太小,还不是知道这些事的时候。” “哥哥要去帮爹爹平反昭雪,他不想让我跟着他吃苦,也不想让我冒险,就把我送到金家,既是让我做卧底,又能让我过上太平日子。这些我都能理解,可如今爹爹已经自由了,他为何还是不肯见我,他不要我了吗?” 说到这里,林安儿眼圈儿红了。金玖猜得没错,自从那日从红枫林回来,林安儿就没有放下这件事。 他已经开始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带她去见司空天野了。 “你哥哥很心疼你,他特别叮嘱,你也不要去张记铁匠铺了,他这一走,以后你在那里也拿不到他的消息,但一旦被人发现,他和你都会很危险。” 林安儿愣住了,为什么哥哥连铁匠铺也不让她去了? 雷叔为人很好,对他们都很亲厚,可哥哥却说那样会有危险,这是为什么? “可哥哥却见过你,否则你约他,他不会到红枫林去见你。” “是,他正式把你托付给我。” “哥哥为何会信你,就是因为你撤了状子,放了爹爹?”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但我还没有查实,不能告诉你。” “你不信我哥哥?” “不是”,金玖挠头,小丫头太机灵,他想瞒她也不容易,“只是这件事连你哥哥也不能肯定,所以我需要时间。你不要多想,只需记住你哥哥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过得更好。” 若她是普通小孩,可能除了哭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了,但林安儿不是普通孩子,她是拥有一世记忆的人,奈何桥上没有凑巧没有喝下孟婆汤的那一个。 “哥哥也是卧底?” 金玖没有回答,林安儿明白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年哥哥并非是跟着铁鹰学作捕头,他可能是在学习一些其他的事,如今是他真正上任的时候了。 所以他才会回到京城,把自己托付给金玖。 爹爹虽然自由,一时半刻也不能照顾自己,他能托付的人就只有金玖了。 林安儿从来就不是自怨自哀的小白花,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哥哥是一片苦心,自己不能辜负他。 看到她的小脸上雨转多云,多云再转晴,金玖知道她已自我治愈了,林安儿就有这个本事。 不过接下来林安儿就变好奇宝宝,缠着金玖不停追问:“我哥哥是给什么人做卧底,他不会被坏人骗了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再问就是给你哥惹麻烦。” 好吧,林安儿立刻收声。 她猜想金玖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肯说,至于原因他早就说了,因为她还太小。 过了年就十二了,大姨妈都来过了,初吻也经历过,再加上前生记忆,她早就不是小孩了,只是金玖和哥哥都不承认而已。 她和金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自从她从北地回来,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什么,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倒像是回到从前,回到他们相依为命的小时候。 看得出来,金玖也很开心,别看他是一族之长,可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两人聊得开心,他就提议出去走走。 林安儿正在挨罚中,金大少要以身作则,不能袒护,可这也难不倒他们。 片刻后,林安儿摇身一变,变成小小少年,蹦蹦跳跳跟在金玖身边,两人一起上街了。 “京南大街上新开了一家西洋镜铺子,里面还有红毛人,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西洋镜,那不就是电影里演过的东西吗?别说,林安儿还真没见过。 大成和红毛国早就通商多年,在大成,常能看到西洋来的红毛人,可是西洋镜却还是头一回出现呢。 别看林安儿是高薪一族,可她经历过苦日子,月例银子拿到手里舍不得花,可是和金玖一起逛街就不同了,从小到大,她最喜欢和金玖逛街,那就是敞开了吃,敞开了花,敞开了玩! 就要过年了,大街上拉灯结彩,披红挂绿,喜气洋洋,好玩的好吃的也特别多。 金玖先买了根冰糖葫芦给她,又买了白糖糕、炸丸子、鸡蛋饼、炉打滚儿...... 找到那家西洋镜铺子时,林安儿已经吃撑了肚皮,小眼珠子却又飘向铺子门口那个烤肉脯的小摊子。 金玖笑了,这个小吃货,明明撑得捧着肚皮,看到好吃的就还是想吃。 “你站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些回来。” 陪媳妇逛街,金大少从不会把这些小事假手于人,林安儿想吃的想玩的,都是他亲手买来。 烤肉脯的小摊子生意很好,围了很多人,待他拿了一大包肉脯回来时,却看到林安儿皱着眉头正看向一个方向。 “怎么了?” “就是那天在小饭馆遇到的那两个人,我刚才又看到他们了,虽然是背影,但不会错的,就是他们。” “什么样的两个人?” “一高一矮,像是一男一女,全都戴着斗笠。” 金玖朝身后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随从向着林安儿指的方向跟过去。 金玖从油纸包里拿出块肉脯,塞到林安儿嘴里:“别怕,吃吧。” 这一刻,林安儿忽然觉得很安全,有吃有玩有人陪逛街,还有人保护着,她当然有安全感啦。 金玖笑笑,牵着她走进西洋镜铺子。 这里的西洋镜远比电影上的要华丽,也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廉价,而且价格还很贵。 大成一两银子是一千五百文钱,一个人看上半炷香的西洋镜就要二十文钱!你说多坑人,二十文钱看几眼洋画片。 拉洋片的真的是红毛人,看到金玖和林安儿衣着华丽,便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向他们推荐优惠卡! 优惠卡啊! “小公子一定没看过西洋镜吧,这在大成还是头一份,一两银子只能看七十五次,可若花一两办张优惠卡,就能看上一百次!” 金玖真的心动了,没等林安儿点头,他就掏出一两银子给了红毛人,办了一张优惠卡。 一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却能让小媳妇开心,何乐而不为。 从西洋镜铺子里出来,林安儿对金玖说:“我怎么觉得这家铺子怪怪的?” 金玖和道:“这家铺子的东家不但我认识,你也认识。” “是谁这么有才?孔七哥哥?” 金玖凑到林安儿耳边低声道:“是方姨娘。” 呵呵。 难怪呢,开家西洋镜铺子,雇佣红毛人打工,还有什么优惠卡,这不就是穿越女才能做出的事吗? 不用问了,这里的西洋镜根本不是从西洋舶来的,而是方姨娘利用她现代人的智慧和学识自己找人订做的。 林安儿有些无奈,人比人气死人,她也有现代人的记忆,可她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这就是法医和替身演员的区别,在那个时空,法医是高大上的职业,要念书很好的人念上很多年的书才能考到呢,那哪是她这种片场女神龙能相比的,别说西洋镜了,她连肥皂都不会做,命中注定,转世投胎多少次也是枚吃货。 看到她想入非非,金玖又有了土豪想法:“若是你真心喜欢看,那我就找方姨娘买上一台西洋镜,让你在府里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看。” 土豪就是土豪,你把人家赚钱的玩艺买了,人家还不趁机宰死你! “不用了,先把这一两银子的优惠卡用完吧。” 小媳妇越来越懂事,还这样节省,金玖已经准备给秦夫人封个大红包了。 他可不知道,令林安儿越来越抠门的不是秦夫人,而是她在北地经历。 两个随从已经回来了,为首的面带愧色:“主子恕罪,那两人身法太快,属下没有追上。” 林安儿没有猜错,这两个果然不是普通人。 除了刀子,金玖其他的随从也都是他从江湖上网罗的高手,能令他们也自愧不如的人,绝对不可轻视。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光复门余党,还是另有图谋。 一一一一一一 次日,骁勇侯府的马车来了,来接林安儿的是她的堂兄林家五公子林剑青。林安儿和林剑青很熟,她喜欢舞刀弄棒,每次回娘家都会拉着堂兄们过上几招。 可跟在林剑青身边的少年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一身青衫并不华丽,跟在林五公子身边默不作声,可林安儿却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阵子真是奇怪,总是遇到一些感到熟悉的人,可她只有十一二岁,做为大家闺秀,她的生活圈子并不广阔,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五哥,那人是谁啊? ”林安儿偷偷问林剑青。 “这是三哥的人,名叫乔禹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很受三哥器重,让他跟我一起来接你,可见三哥有多疼你,你以后要乖啊。” 最后一句才是亮点啊亮点,不用说,她留书退婚的事,林五公子也知道了。 林安儿脸红了,小声道:“没有啦,我很乖啦。” 说着,求救地看看金玖,金玖连忙给她解围:“五哥放心,安儿乖巧伶俐,金家上下都很疼爱她。” 这人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金家除了你谁还真心喜欢她啊。 显然临来之前,林家长辈就已经叮嘱过林剑青,听到金玖这么说,林五公子眼睛都放光了,看来金家没有看低林安儿,这下子长辈可以放心了。 和林安儿猜的一样,金玖亲自送她回娘家,林家上下都很欣慰。 林安儿虽然娇贵,可已进了金家多年,一旦退婚,这名声也就都毁了。 如今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显然女婿既没嫌弃林安儿被人绑走的事,也没有因为她逃婚而生气,所以还是要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这才情深意重。 送走金玖,林安儿陪着林老夫人和欧阳氏等一群妇人嗑瓜子聊闲天。 “金家少爷的人品越发出挑了,安丫头有福气,谁能想到当年的傻小子长大后会是这样的人物。” “只可惜出身商贾,若是长在官宦人家,日后的出息定不限于此。” “那倒也未必,金家如今是皇商,想要出人头地也并非难事。” 林老夫人听着媳妇们聊天,也笑着道:“依老身看,这孩子难得的就是这么多年都未纳妾啊,听闻身边连通房都没有,一门心思等着安丫头长大。他这样一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可不是咱家那些从小就被摔打的小子,却也跟着剑云去了北地奇寒之地,钧儿没有看错人啊。” 林安儿直到这时才知道金玖当日也去了北地,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最终找到她的是阿渡派去的人,可金玖也出力了,自己却没有谢过他呢。 其后林安儿又见过乔禹几次,再见到他时,他都是跟在林剑云身边,正如五哥所说,乔禹如今是骁勇侯林剑云的左膀右臂。 他不过十七八岁,据说就在一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功名的外乡小子。人生的际遇又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会遇到哪位贵人,从此飞皇腾达。 从北地剿匪归来,林家不仅晋爵,林剑云还由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荣升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并进驻枢密院,再加上世袭爵位,林家的荣宠不亚于开国元勋的后代。 近年国泰民安,外族臣服,武将们想要建功立业的机会并不多。大成是邱家天下,邱氏一族是前朝巨阀,开国皇帝马背上夺天下,他认为前朝之所以灭亡,和轻视武将不无关系,这才导致军队不堪一击。 因此大成立朝后一改前朝重文轻武的风气,不论朝野,对武将都很重视。只是在崇文帝登基初年,大将军吴奔自立为王,建立吴朝。这才令朝廷在一定意义上开始收拢武将之权,避免有下一个吴奔出现。 在此之后,虽有林钧少年得志,但也直到林钧去世近十年之后,才得以追封骁勇侯,林剑云也才得以重用。 外人只道这一切是因为林剑云剿匪有功,但林剑云却知道,这是用林钧一家三口的命换来的。林钧夫妇为国战死沙场,林安儿又是因为林钧灭了吴朝才被掳走,加之忠义夫人和皇后的关系,崇文帝这才一改初衷,不但给林家晋爵,又升了林剑云的官。 好在林安儿大难不死,否则林剑云这一世心里都不得安宁,正因如此,他才会说服家中长辈,把林钧夫妇留给林安儿的田产店铺送过去,让金家不敢轻看林安儿,也让她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乔禹年纪虽轻,但文武双全,林剑云身边原有一些幕僚,但唯有乔禹让他最为信任。只是乔禹资历尚浅,待他再磨练几年,林剑云便准备为他谋个不错的官职,让他正式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林剑云想做一个伯乐,而乔禹就是他发现的千里马。 找了个机会,林安儿凑到乔禹身边:“乔公子,咱们以前见过吗?” 乔禹落落大方,向林安儿施了一礼,口气谦虚:“回禀九小姐,在下来到京城只有一年,一直跟在爵爷身边忙碌公事,还是第一次见到九小姐。” “听说你的武功很好,咱们过两招?” 乔禹又是一礼,道:“恕在下难以从命,爵爷没有下令,在下不会和九小姐过招。” 额,这人果然是林剑云的忠实走狗。 林安儿觉得挺没面子的,每年回娘家,她都会拉着堂兄们过招,可这次林剑云提前叮嘱过族中子弟,不要再和她比武,林安儿上次逃婚时已经说过要去行走江湖做女侠了,如若再放任她打打杀杀,保不准还有下一次。 在骁勇侯府,林剑云的话就是圣旨,族中子弟无人敢陪这位九小姐比武,没想到就连还是下属身份的乔禹也不从她,林安儿觉得很没意思。 不过,林安儿很快就迎来了一件好玩的事。 大年初五,皇后娘娘邀请在京四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和小姐进官赏宴,林家有资格去的命妇有三人,闺秀们则只有林安儿和林家六小姐七小姐三位。 皇后娘娘初五赏宴在年前就已下旨,欧阳氏一早就为这三位闺秀准备了衣裳首饰,可到了初三这天,林安儿却收到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一副耳环。 和耳环一起送到林家的,是一大捧桃花,开在冬日里的桃花。 “安儿,你可知道这是何人送来的?”欧阳氏一脸关切,她盼着林安儿会说出金玖的名字。 林安儿呆了呆,她当然知道是谁,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不能再给林家惹麻烦,更何况不论是林安儿还是司空小妹,都不是阿渡的良配,她要趁着这次进宫,和阿渡说清楚。 她和他只是两条平行线,除了打架,也不会再有交集。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一零章刹那美丽也是永恒两章合一 h2>  阿渡送来的耳环是淡淡的绯红,如同两滴水珠,又如少年羞红的脸。 看到耳环,就想到了渡,林安儿的小心窝子甜得都疼了。 清甜的桃花芳香扑面而来,林安儿重重打个喷嚏,她吸吸鼻涕,不知是谁在背后数落她呢。 她把耳环揣进怀里,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拒绝阿渡。 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追她呢。又是送花又是送首饰,这就是追求啊,一定没错的。 其实吧,林安儿心里是挺美也挺向往的,她也挺想把耳环戴上看看好不好看,可是她没有。 她不能再给林家添乱了! 到了初五那日,林家的几位命妇带着三位闺秀进了宫。这些年,林安儿已经进过几次永华宫了,每年初五皇后都会赐宴,但林家今时不同往日,林剑云由正三品升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在等候皇后接见的队伍里,欧阳氏的位置提前了一大截。 命妇们都是穿着品阶朝服,闺秀们却是争奇斗妍。林安儿是闺秀中年龄最小的,尚显青涩,并不引人注目。 她也乐得悠哉,问了一下,孔九小姐生病没来,孔家来的只是命妇,孔九没来,她便乖乖跟在两位堂姐身边,只盼着阿渡出现,她要把耳环还给他。 “这不是林九妹妹吗?好久不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说话的是国子监祭酒孙伯年的两个女儿,上次打马球林安儿见过的。 孙家两位小姐拉着林安儿甚是亲厚,聊些京中逸事,姑娘家凑到一起,无非就是衣裳啦首饰啦,林安儿对这些并不精通,也只是笑嘻嘻听着她们在说。 “对啦,林九妹妹啊,听闻红颜阁如今的大老板就是金玖公子啊,那林九妹妹一定能帮着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红颜膏吧。” 红颜膏有价有市,经常有钱也买不到。 林安儿点点头:“两位姐姐喜欢,回头列个清单给我,我让伙计送到府上。” 林安儿其实挺没有底气的,她和红颜阁的掌柜只见过一面,不算认识,不过这阵子和金玖关系融洽,他应该会帮忙的吧。 孙家两位小姐满脸喜色,连忙道谢,孙二小姐便道:“林九妹妹年轻单纯,为人也厚道,可要多留个心眼,免得被那狐媚子挖了墙角。” 林安儿知道她们口中的狐媚子是杨梦旖,就是没有孙家姐妹提醒,她对杨梦旖也早就没有好感了,这次她被罚,就是拜杨大美人所赐。 “谢谢两位姐姐提醒,安儿大多时候都住在别馆,杨姑娘多去老宅,我和她很少碰上。” “妹妹不知,上次说你被歹人掳走的消息就是从你们金家老宅传出来的。” 林安儿皱眉,想不到那些话竟是从金家传出来的,金家那些人真是闲得淡疼,乱嚼舌根子,难怪自从她回来后,金玖就不再带她回老宅住了呢。 她正想说话,站在她身后的红霞忽然抻抻她的衣裳:“小姐,您快看。” 林安儿转身看出,嗬,真是大白天不能背后说人,那位衣袂飘飘艳压全场的神仙姐姐,不就是杨梦旖吗? 孙家姐妹也看到杨梦旖了,花容失色:“她怎么来了,她有何资格进宫?” 孙家姐妹是跟着孙伯年夫人路氏进宫的,路氏是四品诰命,她虽是杨梦旖生母,但孙氏姐妹一向不喜杨梦旖,路氏从没有带她出门应酬。 杨梦旖是跟着舅母进宫的,路舅母也是四品命妇,她的儿子对杨梦旖一直想入非非,杨梦旖虽然看不上这位表兄,但却利用孔七和一大堆京城风|流公子,让路舅母明白凭她的美貌和才学日后定能飞上枝头。 杨梦旖才貌双全又怎样,既没嫁妆又没有娘家支持,路舅母本就不想让儿子娶她,明白个中道理,见杨梦旖过来讨好,便顺手推舟,让她跟着自己女儿一起进宫,若是能有好亲事,不但能断了儿子心思,自己这个舅母也能跟着沾光,何乐而不为。 杨梦旖也看到孙家姐妹,当然也看到林安儿了。上次她差一点就能令林安儿当街出丑,可也因此令金玖对她反感,在那之后,她在金家老宅遇到金玖,金玖竟然对她视若无睹。 金玖对她不应是这样的,以前他极是温柔,远没有传说中的纨绔,如果不是金明珠那个蠢货当街大闹,做得太过份,金玖也不会迁怒于她。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们的本事就是能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一朵弱小可怜的小白花,她做的错事都算到别人头上。 这边林安儿去找欧阳氏和堂姐们,那边孙家姐妹就和杨梦旖大眼瞪小眼了。 初时,孙家姐妹得知路氏有个拖油瓶时,对杨梦旖并没有太多反感,只是杨梦旖来到京城不久,孙家大小姐已经口头订下的一门亲事就黄了,原来那位公子在文会上“巧遇”另一位孙家小姐杨梦旖,男方虽然后来得知杨梦旖并非孙伯年嫡女,但和孙大小姐的亲事也是不了了之,从此后,孙家姐妹便和杨梦旖形同水火。 “矮油,杨妹妹倒是有本事,连皇后娘娘的赐宴也能来啊。” 杨梦旖笑靥如花:“呀,真是巧啊,不但两位姐姐都在,林家妹妹也在啊。” 林安儿懒得看她那副白莲花的模样,对孙家姐妹道:“舅母在那边,安儿先过去啦,一会儿再和两位姐姐聊天。” 孙家姐妹的恶趣味又开始发作,若是在这永华宫里,林安儿和杨梦旖再斗起来那一定更好看,林安儿是忠义夫人之女,忠义夫人和皇后娘娘是手帕交,她们两人大打出手,皇后娘娘也只会怪罪杨梦旖。 孙家姐妹虽非同母,但姐妹情深,心思相通,不过就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两人就有了主意。 “林九妹妹不必躲开,依我们看,该躲开的不是你,应该是别人,趁着正室不在京城,就勾引人家夫婿,还在背后说三道四,这种人就不应该出来见人。” 杨梦旖花容变色,她终于尝到被人当面挑拨的滋味了。 哼,你们这两个坏女人,仗着有个好爹就欺负我,还有那个林安儿更加可恨,不过就是和自己一样的孤儿,可却耀武扬威,令金玖如今错怪自己。 “林九妹妹,梦旖未到京城就已认识妹妹了,妹妹千万不要误信别人之言啊。”杨大美人一双美目之中波光潋滟,很无辜的。 林安儿想起她和金明珠在大街上自己苦苦相逼,再也不会信她这些话,她还小,可小孩子也有脾气。 “安儿自己有眼睛,什么都能看到,今天是皇后赐宴,安儿只想吃顿清净饭。” 说完,林安儿转身就走,她和金玖虽是假夫妻,可有人勾引金玖,她也是挺介意的。 见林安儿走了,孙家姐妹有些失望,没能看到林安儿当众掴杨梦旖耳光真是没趣,她们也一扭身去找路氏去了,把杨梦旖晾在原处。 杨梦旖怎会不知她们的心思,你们不就是想利用那个小丫头对付我吗?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跪在我的脚下苦苦求饶,还有姓林的丫头,不让金玖休了你,我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路氏就出现在杨梦旖面前,这对母女又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只是她们见面却没有母女情深。 有人常说,儿女分成两种:一种是来报恩的,另一种则是来讨债的。 杨梦旖对路氏无疑就是后者。 她还在襁褓之中,父母便和离,失去岳家照拂的父亲至死都是个七品芝麻官,而母亲却嫁给孙伯年做了四品诰命。父亲文采风|流,只因朝中无人才郁郁不得志,而她也因此成为孤女加拖油瓶,这些都是路氏害的,路氏欠她的太多! 国子监祭酒掌管着天下读书人的命运,身为他的夫人,路氏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就是她曾经有过的婚姻,更不想让人知道有杨梦旖这个女儿。 那年孙伯年大寿,杨梦旖送上衍圣公的镇纸,令孙伯年另眼相看,但路氏依然不让杨梦旖进孙家,既是由于孙氏姐妹,也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个拖油瓶。 方才两个女儿过来告状,说是杨梦旖也来了,路氏第一个感觉就是杨梦旖是来令她出丑的。 谁也没有听到这对母女说了些什么,来这里的诰命和闺秀都在应酬,等待盛宴以始。 一声轻脆的耳光声传来,这才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见美如天仙的杨梦旖捂着脸蛋,楚楚可怜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路氏。 打她的就是路氏。 路舅母和孙家姐妹连忙跑过去,把她们拉开。 这只是小小插曲,有太监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依品阶跪下,没人再去关注这对母女。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耳光,把这对母女从此变成敌人。 一一一一一 整整一顿饭,林安儿食不下咽,她没有见到阿渡,也没有看到阿渡的随从阿铁。 宴会进行到尾声,便是举国同乐的烟火盛会。 每年的正月初五和十五,皇宫中都会燃放烟花,烟花灿烂,整个京城都能看到,这就是帝王之家的与民同乐。 所有人站在御花园的迎风亭外,看着漫天盛开的烟花,交口称赞。 漆黑的夜幕被玉树琼花映得宛若白昼,姹紫嫣红开遍,璀璨着整个天际。 忽然,漫天的烟花瞬息不见,绚丽的夜空恢复了平静。 就在众人的诧异之中,忽然一朵朵桃花在夜空中骤然绽放,分裂成无数粉红色的亮点,如同桃林中落英缤纷,烟花本来短暂,但在此刻,夜空中的桃花却此起彼伏,一蓬蓬一丛丛,在这正月初五的夜晚,大成帝京的夜空被这漫天的桃花所笼罩,美得惊艳,美得令所有少女心动。 林安儿惊喜地处着夜幕中绽放的桃花,那副耳环被她攥得手心里,紧紧的。 崇文帝看着夜空,冷冷地对身边的皇后道:“这件事你知道?” “这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万岁不要理会,您看多好看啊。” “皇后,你越发糊涂了,朕原以为他已明白,没想到你也袒护于他。” 皇后一惊,提起凤袍便要跪下去,崇文帝冷言制止:“皇后想令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皇后重又站好,低头垂目:“请万岁恕罪,臣妾......” “罢了,稍后再说。” 就在御花园内的一处假山后,满脸期待的少年在忽明忽暗中寻找着对面人丛中那个娇小的身影,这一切都是他送给她的,他知道她一定会喜欢。 她订了亲做了童养媳又怎样,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追求心仪的女子,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小时候,他为了想看她打败自己时得意的笑容,想方设法和她打架,如今为了看到她那比桃花还要美丽的笑靥,他愿意做一切事。 那夜林安儿的梦中都是漫天的桃花,她看到自己戴着那副和桃花一样颜色的耳环,站在夜幕之下,和她面对面站着的是阿渡,他的嘴边挂着一朵微笑,也如桃花一般美丽。 很多年后,林安儿依然记得在她十二岁那年的这场烟花。 烟花短暂,却绚烂璀璨,如同生命,又如少年时的爱情。 过了初五,金家便来接她了,又是金玖亲自来的。 不过才分开十天,倒好像分开许久一样。 金玖看着马车里默不作声的林安儿,有些奇怪。以往每次从娘家回来,她都是叽叽喳喳,把在娘家的好玩事一件件说给他听,顺便再显摆她的压岁钱。 昨夜帝京夜空中漫天绽放的桃红色烟花,令他不由得多想了。 “安儿,你又见到他了?” “没有。” “金哥哥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林安儿不高兴了,她忽然觉得很委屈,她知道和阿渡不会有什么,可是这种感觉真得很美很美,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也是她一直憧憬的。 就好像一盘红烧肉放在那里,虽然明知道那盘肉不能吃,可是老娘站在一旁吞口水幻想吃肉的感觉总行吧,这又招谁惹谁啦? 阿渡就是那盘可望不可及的红烧肉,她就是那个流口水的人,而金玖呢,当然是连口水都不允许她流的人了! 不能吃肉已很痛苦,不让流口水就是痛苦得难以忍受! “你不是也常到红枫林等你的林安儿吗?你明明知道她可能早就死了,可你还在等着她。我只是看烟花,又没有想要嫁给阿渡,你有你的红枫林,我就不能有我的桃花吗?不公平!” 金玖怔住,小东西这是要造反了! 林安儿的怨气已经很久了,今天就如同山洪暴发,全都宣泄出来。 上一世早早就死了,到死连个初吻都没有, 这一世倒是有初吻了,可那个家伙吻她时想的是别人!还有阿渡,命中注定只能一江春水向东流,呜呜呜。 “哇——”林安儿嚎啕大哭,哭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风啸啸兮易水寒,大风起兮云飞扬。 林安儿哭得就是如此悲壮! 气吞山河! 金玖后悔了,他已经快要忘记林安儿大哭包的威力了。 吓史老纸了 这是什么事啊,明明是自家媳妇红杏出墙,倒弄得像是他强抢民女一样。 对了,她怎么知道自己常到红枫林的? 前年她跑到红枫林找他,然后就被人掳走,回来后和自己就再不如以前亲厚,开始时他还以为是为了过生日的事,现在一看或许...... 无论如何,先止住她的哭声才是正经事,再这样哭下去,自己的耳朵就要聋了。 “安儿乖了,金哥哥不怪你了。” “哇——” “给你加工钱!” “哇——” “你再哭我就和你一起哭。” “我不信!” 今天是正月初六,金玖原本是想接上林安儿回金家老宅的,可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他索性让马车出城,带着林安儿回到高家庄。 林安儿看到义叔和义嫂已经开心了,没想到孔七竟然也在高家庄。 孔七公子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便来到高家庄读书了,读书人总有这样的借口,借着读书避开所有不开心的事。 让他不开心的事当然是和杨梦旖有关系,虽然知道金玖和杨梦旖之间没有什么,可杨梦旖对他忽冷忽热却是真的,而自家长辈的态度也让他很无奈,所以他要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躲到高家庄舔伤口。 林安儿拍拍孔七的肩膀,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孔七看向金玖:“她怎么了?” 金玖不动声色:“小孩子抽风。” 尼玛,老娘这是抽风?你给我抽风看看! 不过,林安儿的悲风伤秋在一片欢呼声中瞬间结束了。 去打猎的农户们回来了,抬回一只大野猪! 冬日里的野猪格外肥嫩,恰逢少主回来,义嫂带着庄子里的婆子们肥着收拾野味,又把大野猪掏去内脏内内外外清洗干净,同盐和烧酒涂抹了,加上香料架在火上慢慢烤灸。 对于吃货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吃更重要。 看着野猪的油一滴滴浸出来,落到火堆上,发出嘶嘶的响声。林安儿用手背擦擦口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 为何要为了一碟子好看好吃却吃不到的红烧肉伤心呢,这里明明有一头这么大这么肥的烤猪呢,她可以对着野猪拼命流口水,也可以把整头野猪都吃掉。 “我能把整头猪都吃掉吗?” “哈哈,你有本事就全都吃掉。” 林安儿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义嫂的厨艺很好,野猪烤得鲜嫩可口,金玖还破例让她和他们一起喝烧酒,烧酒是庄子里自酿的土酒,又辣又烈,林安儿被辣得吐出舌头,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一碗烧酒下肚,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她还想再吃上一块野猪肉,可是小肚子被撑得饱饱的,她实在吃不下了。 她恋恋不舍又看一眼架子上还没有吃完的野猪,把脑袋靠到金玖的肩上,眼皮再也睁不开了。 金玖看看身边的小吃货,冲着孔七笑笑,做小孩真好。 高家庄的天是晴朗的天,高家庄的人民好喜欢。 林安儿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上午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揉揉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的事。 床头放了一只木头花瓶,花瓶用圆木雕成,古朴有趣,花瓶里是一大捧梅花,红的白的,冷香阵阵。 花瓶前放着一只炖盅,里面是林安儿喜欢吃的双皮奶。 看到双皮奶,她的肚子果断咕咕叫,她早就发现了,晚上吃得越多,早上醒来就更饿。 一盅双皮奶吃完,她这才想起来,高家庄里怎会有牛奶,义嫂的手艺虽好,可也做不出这个味道,这明明是京城师徒私房菜的味儿啊。 “小姐,您醒啦”,跑进来的是她的丫鬟红豆,看到空了的炖盅,红豆笑道,“小姐,吃饱了吗?还饿吗?” “这是哪里?” “高家庄啊。昨晚您喝多了,是我和红霞姐服侍您睡下的。” “那哪来的这个?”林安儿指指桌上的炖盅。 “这是大少一早让人从京城买回来的,他说您最爱吃这个啦。”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吃得饱饱的,睡得美美的,醒来后鸟语花香,还有爱吃的双皮奶,而这些都是垂手可得的,只有像孔七那样的书呆子才会悲风伤秋,她林安儿才不会呢。 “金哥哥和孔七哥哥呢?” “他们正在下棋,大少说等您睡醒就要回京城了。” 远远的,金玖看到林安儿跑过来,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亮闪闪的,如同她脸上宛若阳光的笑容。 “我不想再查下去,我愿意信以为真。” 他似是对一旁的孔七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真的相信?你难道不怕一旦认错,对真正的那人不公平?”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错过她。” 林安儿已经跑过来,她的身子轻盈,如同一只蝴蝶落在金玖面前。 “金哥哥,我们回京城吧,等到春暖花开时再来这里玩儿吧。” 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京城,正有一番风风雨雨等着他们。 一一一一 十三还是喜欢写小两口的小日子,真心讨厌那堆极品。R1152 第一一一章惊变两章合一 h2>  崇文帝虽没有先帝天庆帝英宗风|流,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妃嫔虽多,但没有一人能宠冠后|宫。 身边美人频频更换,每一个都不长久,当真是真爱像草原一般广阔,任他驰骋。 承恩殿是皇帝宠幸低阶嫔妃之地,也是崇文帝近年最常驻足之地。 “阿渡,今日可是你主动找朕下棋的,却又心不在焉,倒像是朕逼着你陪着老人家。” 崇文帝自称老人家,可他看上去并不老。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男神,崇文帝做了一辈子男神,如今六十开外,依然美得冒泡,美得掉渣,堪称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第一美老伯。 阿渡的手里把玩着棋子,玉石棋子发出叮咚碰撞声,甚是悦耳。 崇文帝却蹙起精致的眉峰,阿渡年少气盛,但宫中长大的孩子自有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 弈棋如同作战,任何一方都不能令对方看出不安和烦燥,否则必败。 阿渡不但学棋,更学兵法,这样的小动作不应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有心事,令他烦恼的心事。 “可是为了北地总督之事?”知子莫若父,崇文帝与阿渡虽是叔侄,却情如父子,十五岁的少年晴朗得如同春日的天空,蓝天白云一览无余。 “才不是,那样的肥缺,皇伯父认为会有人把关系托到我这里吗?”子未落,阿渡还在玩着棋子。 棋案一侧,有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茶点瓜果,崇文帝随手拈起颗桂圆向阿渡扔过去,桂圆落到棋案上又弹起来,阿渡伸手接住,却没有剥来吃,而是和棋子一起捏在手里。 崇文帝冷哼一声,这小子还说没事?从未见他这样紧张。 “若是有人想通过你攀龙附凤,那就是打错算盘了。”崇文帝不希望阿渡有任何污点,但凡是想利用阿渡的人和事,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没有啦,人家根本不知道。”阿渡的声音带了几分赌气。 “哼,京城这么多闺秀,为何偏偏是她?”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阿渡回答得干脆,方才的紧张全不见了,年轻的脸上泛起光辉。 看着面前英挺的少年,崇文帝有些感动,曾经他也这样年轻过,凤凰山里那个美丽又野性的少女,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你认为朕会遣林剑云出任北地总督,让林家出京?” “对。林家两代人均在北地立功建业,朝中再无人出其左右。” “阿渡也认为此举可行?” “不,请皇伯父令提拔他人?” 崇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阿渡,他确有此意,让林家出京,不但能震慑北地十六州,也能断了阿渡的心思。 林安儿虽不会一起去北地,但林家必然会在临走前让金林两家正式完婚。 “北地总督一职官居一品,位高权重,林剑云不配吗?” “北地十六州远离帝京,民风彪悍,又由伪帝吴奔统治多年,而林家在北地威名赫赫,据闻当地百姓闻林色变,林家若去北地,必是以暴制暴,虽能彰显大成神威,但日久天长,难免拥兵自重。” 崇文帝兴致更浓,他倒要听听这小子是如何帮林家留在京城。 “既是如此,阿渡有何见解?” “依臣愚见,万岁可派文官出任总督统领全局,再由林家子弟出任总兵掌控兵权,既能倚仗林家在北地的威望行以暴制暴之举,又能与总督相互牵制,互为制约。” 阿渡自称臣,没有称呼崇文帝皇伯父,而是尊称万岁,可见郑重。这些话显然斟酌良久,这才是他找崇文帝下棋的真正目的。 崇文帝冷笑,臭小子,才十五就会算计朕,你不像朕的侄子,倒像朕的儿子。 “是啊,这样一来,林家子弟只要有一出类拔萃之人出任总兵,不必动到林剑云,林家也就不用出京,举家迁往北地严寒之地,林安儿年纪尚幼,既不用远离亲人,又不用急于成亲。” 崇文帝目光炯炯,注视着阿渡。 你小子计划得挺周全,明着是让林剑云失去官居一品的机会,暗里却令林家继续留在帝京繁华之地,你又能继续泡妞,勾搭林家姑娘。 “万岁明鉴,臣正是此意。” 噗,他倒是诚实! 阿渡从不会对崇文帝说谎,除了小时候喜欢某位小姑娘死不承认以外。 “阿渡,你给朕听着,朕可以不让林家出京,但你从此不能再与林家女儿有任何瓜葛。你可愿否?” 姜还是老的辣,阿渡是崇文帝教出来的,他就是装,也要让崇文帝知道,他这个小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于是阿渡果断回答:“万岁圣明,臣恕难从命。” 噗,他永远这么诚实! “那就让林家出京!” “万岁是明君,定不会罔顾社稷,臣之事只是小事,不可与江山社稷相提并论。” 崇文帝终于乐了,气乐了。 “朕倒觉得这个辅佐北地总督的总兵不应是林家人,有一人也很合适。” “是谁?” “你!” 陈亲王幼子邱云渡虽自幼长在宫中,由崇文帝亲自教养,但他没有世袭爵位,日后之路要靠帝宠和自己建功立业。 崇文帝虽是不舍,但趁此良机让他在北地历练,既能堵上朝臣悠悠众口,过个两三年回京委以重任,又能斩断他和林安儿的情愫。 小儿女的情情爱爱,是可以随着时间而改变的。 想当年朕的亲弟弟贺亲王也和阿渡一个年纪,都是十五岁,为了青梅竹马的表妹违抗圣旨,私自出京,闹得天翻地覆,到后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另娶他人。 崇文帝有信心,他苦心栽培的阿渡也一定能忘记早就订亲的林安儿的。 这一次,阿渡真的傻了,他明白了,崇文帝这条老狐狸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这只小刺猬主动跳进去。 而他真的跳进去了。 “臣可以去,但臣还要回来。” “三年任期一满,便调你回京!” 这个差事不好干,总督和总兵相互牵制,当中难免尔虞我诈,邱云渡圣宠在身,比起旁人多了两成胜算。 当然,这事还要精心筹划。先是首辅大人亲自上奏,提议邱云渡出任北地总兵,反对之声震耳欲聋,北地总兵虽然只是从三品,但身居要位不可等闲视之,邱云渡年方十五,怎堪重任? 首辅带着他的子弟兵上演了一场撞柱子死谏的大戏,崇文帝终于忍痛割爱,让心爱的小侄子去北地严寒之地受苦了。 接着,崇文帝便开始帮邱云渡安排辅佐之人,这远比和首辅合演忠臣劝明君的戏码更重要。 还有三个月阿渡就要去北地赴任,崇文帝要在三个月内帮阿渡选出最可用之人。 刚开始,崇文帝的决定对阿渡来说如晴天霹雳,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只有三年而已,林安儿三年后也只有十五岁,刚刚及笄,只要她未嫁,他就还有希望。 他要利用最后三个月多见她几次,把他想说的话全都告诉她,她虽然还小,但她一定懂的。 一一一 宫墙外的林安儿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和金玖从高家庄回到京城便忙碌起来。 大宅门里每到年节事情就格外多,虽说如今内宅还是金老太太掌家,但林安儿做为大少奶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以前她是小孩,如今过了年她已经十二岁,按规矩应该跟在金老太太身边学习持家之道。 林安儿不愿意和金老太太打交道,金玖当然不会强迫她,更何况他也担心自己稍不留神,林安儿就被金老太太和她的子女坑害,再有上次林安儿遇到的那两个奇怪的人也让他放心不下,所以他索性让林安儿跟着自己出出进进。 他去铺子里谈事,林安儿就在店面里东张西望;他去酒楼谈生意,林安儿就在另一间雅间内胡吃海塞。 总之,两个人都很忙,但林安儿挺开心的。 爹爹已经自由,哥哥虽然不在,可她也知道哥哥是去做事了,假以时日,一家人总能团聚。经过上次,她和金玖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默契,所以她的心情很好。 “安儿,起床了。” 林安儿揉揉眼睛,见金玖已经坐在床头,他穿着湖蓝的锦袍,黑亮的头发梳着一丝不乱,整个人都散发着清爽的气息。 林安儿伸个大大的懒腰,问道:“今天去哪儿?” “先到翁记茶楼吃早茶,再到老宅去一下,昨日祖母让人带话,过几日便是观音诞,祖母让我回去商议家庵法会之事。” “好吧。”林安儿老大不乐意,小脸皱在一起,懒洋洋地坐起身。 金玖揉揉她那睡成乱鸡窝的脑袋,柔声道:“往年家庵观音诞之事都是族中长辈中的女眷定下来,说于我知便可,下午闲下来,我带你去看望伊姑娘。” “好啊好啊。”林安儿精神头来了,话说自从过年回来,她还没见过伊亭呢,只是让红豆去给送过年糕什么的,没办法,她现在身不由己,不能像以往那样放羊了。 翁记茶楼吃过早茶,金玖便带着林安儿去了金家老宅。到了老宅大门口,金玖就有些奇怪。 正像他所说,观音诞虽是大日子,但从金老太爷在时就全权交给族中女眷操持,只是在临近正日子时,请族长过来共同商议走个形式而已。 可今日在金家老宅大门口,却停了十几驾马车,其中有几驾马车金玖很熟悉,并非是那些长辈女眷的,而是金家那几位老不休的。 他又问下门口家丁,果然如此,不止是这些长辈女眷来了,族中那几位老不休也来了,东西两府更是倾巢而出! 金玖诧异,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若是金老太太又要掀起风浪,为何他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他下意识紧紧拉住林安儿的手,就像是怕林安儿又在他身边消失。 金家老宅的大堂之内早已坐满了人,他们都是金玖的长辈,有金老太爷这一房,也有其他房的。 金玖带着林安儿给众人见了礼,便问金老太太:“祖母,为何今年观音诞把族中长辈全都请来了?” 金老太太笑得不阴不阳,一双锋利的眼睛却看向林安儿:“观音诞是大日子,关系到金家一族的兴旺,自是马虎不得。因此在观音诞之前,先要办一件大事。” 说着,她对身旁的周氏使个眼色,周氏便对婆子道:“把那两个人带上来。” 林安儿一头雾水,自从她从娘家回来,也只来过老宅两回,和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啊。怎么今天看金老太太的眼神,倒好像是要针对她一样。 她悄悄拽拽金玖的衣角,金玖重又握住她的手,手上紧了紧,似是告诉她不要怕。 林安儿当然不会怕,五岁来到金家,经历过那么多事,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当她看到婆子带上来的那两个人,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一看身形,她就认出这就是先后两次遇到的那两个人,前两次这二人都戴着大斗笠,她看不到他们的脸,这一次,他们摘去斗笠,林安儿清清楚楚看到了他们的面孔! 叔叔司空南和婶婶刁氏! 难怪她和伊亭都觉得这两人的身形熟悉,她们只想到光复门,却忘记她们还有两个共同认识的人,那就是司空南夫妇。 只是时隔太久,这两人又被关进衙门,更何况经历那场变故时,她们只有五岁。因此她们两个都没有联想到他们身上。 但现在,司空南夫妇就站在林安儿面前,他们看着她,脸上笑得诡异。 “小妹,几年没见,长高了,也漂亮了,叔叔婶婶差点认不出你了。” 林安儿呆住了,这两个人已经在她的记忆中消失很久,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她的童年阴影、大灰狼、魔鬼、狼外婆! “放肆,哪里来的下贱东西,跑来和大少奶奶攀亲戚,瞎了你们的狗眼!” 没等林安儿反应过来,金玖已经开口了。 只有他知道林安儿就是小妹,这两人既然自称是她的叔叔婶婶,那么十有八九就是金老太太找来拆台的。 “玖哥儿,正主儿还没有说话,你急什么,问问安儿认不认识她的叔叔婶婶吧。”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一片寂静,金老太太的声音如同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林安儿终于惊醒,她明白了,她已身处险地。 “我不认识他们,我有亲叔堂叔十几位,有的在骁勇侯府,还有的在外地做官,但我全都见过,这个人不是我们林家的人!” 金玖暗暗松口气,小东西没有自乱阵脚。 “不只安儿见过,岳家的亲戚我也全都见过,但从未见过这两位。” “金大少,您让她骗了,您真当她是骁勇侯府的千金小姐啊,她是我们司空家的人,我们家世代为贼,她爹就是偷了你家金刚经的司空星!在下不才,名叫司空南,是她的亲叔叔。” 满场哗然,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虽然金家族人也曾对天上掉下的林安儿表示怀疑,但随着林家的认可和时间推移,金家人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了,人家娘家人都认了,又几次三番进宫见过皇后,谁再怀疑纯属和林家过不去。 但现在此事不但被人旧事重提,还有了人证,这个在金家住了六七年的大少奶奶,竟然是司空星的女儿。 但凡是个金家会喘气的都知道,林安儿是金玖弄丢的,她又是金玖带回来的。 但凡是个金家会喘气的也知道,司空星偷了金刚经,金玖却又私下里撤了状子,放走了司空星。 金玖从十岁就懂得装傻,瞒过金家一干人,他在十三岁那年找个小丫头冒充丢失两年的林安儿又有何难? 难怪司空星拒不交待金刚经的下落,难怪身为族长的金玖会私下里放走金刚经。 这个小丫头长得不丑,但年纪太小,离欢好还远着呢。谁也不信金玖是为了女色才做出引贼入室的事,他为了压下放走司空星的事,甚至不惜把金矿的股份分给族人。 这一切表明,他这样做,只是因为这一切的利益远远高于那座金矿,甚至有可能,他早就找到金刚经,他想私吞金刚经里藏着的大秘密! 那是整个金家的秘密,历代族长心口相传,保守了三百年的秘密! “玖哥儿,你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丫头真若是司空星的贱种,绝不能放过!” “报官,去报官。不对,把林家人也叫过来,当场指认!” 金老太太却没有说话,她还是那个表情,似笑非笑,凌厉的目光在金玖和林安儿脸上扫过。 隔了六七年,司空南和刁氏还是那么人憎鬼厌,林安儿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他们欺负小孩的凶狠样子,被金玖握在手里的小手顿时冰冷。 金玖感觉到她的变化,他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你叫司空南是吧,你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来胡说八道,指鹿为马的?林安儿是在下发妻,骁勇侯府自可作证!” “哈哈哈,金大少,枉你聪明一世,还是让个小丫头给骗了。怕是骁勇侯府也让她给骗了吧。林家大小姐的确是您的发妻,但她不是,她只是冒充林小姐的假货,一个货真价实的贼坯子,小骗子!” 金玖勃然大怒,对站在身后的刀子道:“把这个骗子拿下!” 金玖话音刚落,刀子的长鞭已经出手,凌厉的鞭子如同一条长蛇,飞向司空南! 司空南身为司空家族子弟,轻功虽然比不上兄长司空星,但他的身手也甚是了得。 眼看刀子的长鞭卷过来,司空南一个旱地拔葱,身子飞了起来,他身边的刁氏则一掌攻向那条长鞭。 但鞭子却像长了眼睛,瞬间躲过刁氏的掌锋,将司空南的一条腿牢牢卷住。 这一切都是一刹间发生的,大堂内的众人也只是看到眼前一花,司空南就被站在金玖身后那个标枪似的人绑住了。 “玖哥儿,让他住手!”金老太太声嘶力竭,“你这是要做什么,没有问清楚,你就要把人证打死吗?” 金老太太煸风,立刻就有一堆点火的,金家这些老太爷老太太,七嘴八舌,唾沫星子全都喷向金玖。 金玖咬咬牙,对刀子道:“先放开他,他若再敢胡说八道,再拿下他不迟。” 长鞭攸的收回,司空南只觉腿上一松,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老太爷终于开口了,他指向司空南:“你既然说林家丫头是假的,你可有凭证?” “是啊,既然是认亲就要有证据,不论是金家还是林家,都是大户人家,每年来认亲戚攀关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或许你们也是呢。”夫唱妇随,明氏的话茬子从来就不仁慈。 “我们夫妇既然能站在这里,当然是有了证据。这可不是胎记之类从个丫鬟奶娘那里就能买到的寻常证据,再说我们夫妇只是她的叔婶,不是她的亲生爹娘,侄女的这种事咱们也不知道。在下今天带来的,并非这种物证,而是活生生的人证,真正的林大小姐林安儿!” 自从司空南和刁氏出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人震惊,但还是比不上这最后一句话。 真正的林安儿就在这里! 还有什么比真假对证更热闹,那出真假美猴王的戏码长演不怠。 最震撼的还是金玖,在此之前,他已经相信了司空天野告诉他的那件事,虽然司空天野当年还小,这件事也不敢完全肯定,但金玖已经愿意相信了,他甚至停止了一切调查。 但现在,司空南说真正的林安儿就在这里,他的心里如同打翻五味瓶,万般滋味在其中,原本紧握着林安儿的手也松开了。 林安儿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金玖,前世今生,她扮演过无数次别人的替身,她也习惯了在银幕上做别人,但她却从没有面对过今天这样的事,她不知所措! 她看向金玖,她想问问他,她该怎么办? 可她从金玖眼里看到的却是惊讶和置疑。 那不仅是对司空星的置疑,也是对他自己的。 一一一R1152 第一一二章你爹不是你亲爹两章合一 h2>  “肃静!” 这次说话的是金家辈份最长的老祖宗,金老太爷的五叔,金玖的太爷爷。 “让他把人带过来,大家一辨真假!” 司空南冷冷一笑,对着身后的屏风说道:“林大小姐,请出来吧,给您一雪沉冤的机会到了!” 大堂内静得掉根针也能听到,静得压抑,静得令人崩溃。 林安儿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躲起来,可是无处藏身;她想求救,可又不知谁能救她。 这一刻,她很想抓住金玖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可金玖的手已经松开。 金玖面色阴沉,双目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那扇屏风。 这是一套紫檀边座玉石十二联屏风,每扇屏风上都镶嵌着玉石花卉。自从林安儿初到金家,这套屏风便摆在这里,林安儿和金玖常在屏风后面捉迷藏。 可这一次,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这套屏风却变得神秘又可怕,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林安儿发誓,前世今生,此时此刻,是她经历过的最漫长的时刻,时间如同一泓死水,无法挣脱,却又浑然不动。 终于,屏风后的人还是走出来了。 那人走得很慢很慢,但她的每一步都踩在林安儿的心头,很重很痛,痛得她肝肠寸断。 因为她已认出了那个人,虽然她换了衣裳,换了发型,但林安儿还是能一眼认出,对于这个人,她太熟悉太熟悉了。 伊亭! 屏风后走出的人是伊亭,五岁时就和她生死与共的好姐妹! 伊亭的头垂得很低,她似是不想面对这一切,但随着司空南一声“林大小姐”,她还是抬起了头。 她看到了林安儿,不,司空小妹。 林安儿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伊亭面如死灰! “小妹,我......” 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似有重物,又似乎是她不知该如何去说。 司空南冷笑:“诸位听到了吧,她们本就认识。当年有人吹嘘抓到了骁勇伯府的大小姐,在下虽是将信将疑,但那人扬言有仇家出钱要杀了她,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司空家做的虽是没本的买卖,却从不会枉顾性命,看这小女娃可怜,便出银子把她买了下来,又怕被人发现,就给她取名伊亭,只想着等她长大后再送她回京城认祖归宗。没想到这事还是被我那不成器的侄子知道了,他竟然用自己亲妹子冒充林大小姐进了金家,唉,家门不幸啊!” 林安儿呆呆地听着,她知道,伊亭和她同年,只比她大两个月,伊亭是孤儿,和她一样都生过大病,病好后她就在司空南夫妇的四合院里,根本不记得亲生父母在哪里。 而伊亭的名字和生日,都是司空南夫妇告诉她的,那时她已经四岁。 不,这只是巧合,哥哥和她只是想救爹爹,这才让她做卧底的,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根本不是叔叔说的那样! 林安儿想为哥哥申辨,可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指责声,谩骂声,她睁大双眼,她看到金老太太在冷笑,金明珠连珠炮似的正在骂她,一向对她很好的明氏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然后她就看到伊亭的眼中都是泪水,伊亭一定在恨她吧,她在金家锦衣玉食,在林家受尽娇宠的时候,伊亭正在北地严寒中苦苦生存,是她夺走了伊亭应有的一切,她就是戏本子里的坏闺蜜! 她听到司空南嘲弄地说道:“林大小姐天性善良,竟然错把这个心如蛇蝎的人当做姐妹,为了她甚至拼了性命,她怎么知道,当年她拼命帮助的好姐妹竟是一头狼,抢走她一切的狼!” “我不是,我不是!”林安儿嘶声吼道,她感觉自己如坠深潭,浑身冰冷,她颤抖着想要瑟缩,忽然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的眼前一黑,小小的身体如同冬日枝头最后那朵小花,在寒风中凋零。 就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有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她用力睁开 眼睛,她最后看到的是金玖那双目光复杂的眸子。 “玖哥儿,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是骗子?” “你身为族长,这事一定要说清楚!” 金玖的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到伊亭脸上,他冷冷说道:“这件事我会再查,不会单凭一两个人的说辞便信以为真。林家那里我会通知,也会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交待。” 说完,他抱起已经晕过去的林安儿,大踏步走了出去。 别馆内,大夫正在给林安儿把脉,她还没有醒来。 看着床上的小人儿,金玖心中五味杂陈。 他担心她就此睡过去,再也不会醒过来,可又怕她醒来,她醒来后,他们还有很多事不得不去面对。 “大少奶奶只是气火攻心才吐血,身子没有大碍,我开个补血顺气的方子,略加调养便可。” 大夫下去开药,金玖起身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还在昏睡的林安儿。 他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放她离开,她就不会来面对今天的事了,她还这么小,这一切对她太残忍了。 林安儿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大睁着双眼看向漆黑的屋顶。 她承认自己是假货,但她没有想到被她冒充的竟然是伊亭。 伊亭应该也是刚刚知道的,她一定在怪着她这个好姐妹吧,她会不会也认为,是自己处心积虑夺走她的一切? 林安儿再也躺不住了,她要对伊亭亲口说清楚,告诉伊亭这一切只是巧合。 林安儿从床上爬起来,今天是红豆当值,这姑娘正在打着小呼噜,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还能睡得着,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姑娘。 林安儿蹑手蹑脚从她身边经过,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知道别馆内有很多护院武师,金玖这人是最怕死的,他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林安儿有把握逃出去,论武功她可能不是这些武师的对手,但说起轻功,这里的人包括刀子在内,能比得上她的还不多。 可她的身子也就刚刚跳起来,就被鞭子缠住了,刀子的鞭子! 金玖就站在刀子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逃跑?” “不是。” “去找伊亭赔礼道歉?” “嗯。” “笨蛋!” ...... 林安儿被金玖捏着脖子把她从墙根底下提留回到书房,就这样她还在嘟哝:“你不是应该在老宅吗?” 她就是以为金玖在老宅,她才敢逃出去。金玖在哪里,刀子就在哪里。 林安儿有自知之明,她的轻功比不上叔叔司空南,司空南躲不过刀子的鞭子,她也不能。 “我在老宅怎么送你回来?别人是越大越聪明,你是越大越笨蛋。” 从刚才到现在,金玖已经骂了她两次笨蛋了,林安儿挺硌应的,我最笨蛋的事就是不应该听你的留下来,现在就差挂着大牌子游街了,牌子上写着两个大字:假货! “你现在去老宅,你就是最大的那个笨蛋!” 好吧,第三次。 “我怎么笨了,我只是要向伊亭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想要冒充她的。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林安儿。” “她不是林安儿,你才是!” 都说男人心海底针,这是真的。 你看金玖这人变心有多快! 看月亮时还叫人家小甜甜,这会儿又变牛夫人。 不对,这个好像不太恰当,不过林安儿也想不起更恰当的了,总之,金玖很不可理喻。 林安儿踮起脚尖摸摸金玖的脑门儿,体温正常。 没发烧你说什么糊话啊? 我这个林安儿是假的,以前是你知我知,现在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移情别恋了?” “什么?” “那你干嘛说我是林安儿啊,你该不会是因为以前就认识伊亭,对她没感觉,觉得她不是你心目中日思夜想的林安儿,便瞬间移情别恋,想让我这个假林安儿继续冒充下去吧。我告诉你啊,我可不干!伊亭是我的好姐妹,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不能再做对不起她的 事。” 金玖好脾气地听着她这串连珠炮,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大腿:“坐上来!” 林安儿的脸红了,话说自从北地回来,她再也没像小狗一样坐过金玖大腿了。 她十二岁了,是大姑娘了。 “你不过来,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你愿走就走,不过你就永远是个欺骗姐妹的小骗子了。” 你说这人有多可恨啊,又不是我一定要当骗子,后期是你逼我当骗子的好不好! 不对,我只是替身,你才是骗子,你们全家都是骗子! 林安儿想都没想,使个千斤坠,扑通一声坐到金玖腿上,把金玖压得龇牙裂嘴。 “你怎么这么重了?” “我故意的。” 切。 “如果方才刀子没有拦下你,你去找伊亭道歉,也就是要把伊亭送上死路。” “纳尼?” “什么?” “ 没事,你继续说。” 金玖也很久没和她这样亲近了,自从上次在红枫林吻过她,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只是今天从老宅把她一路抱回来,直到现在三四个时辰过去了,手臂上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份娇软。 现在麻烦事一箩筐,金玖也挺奇怪自己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发qing了。 其实吧,眼下正是初春,野地里的猫儿狗儿都发qing了,金玖都二十岁了,所以吧,你懂得。 “你别动来动去的,我只让你坐上来,没让你坐上来乱动。” 林安儿嫌弃地瞪一眼金玖,这人要多讨厌啊,怎么这么多事。 其实吧,林安儿刚刚坐上来,金玖就后悔了。 因为他身上某处又开始做伸展运动了,可偏偏林安儿坐着不舒服,小屁股扭来扭去,金玖终于忍无可忍,把林安儿直接推下去了。 靠之! “坐那边去,保持距离。”金玖指指旁边的椅子,直接把林安儿轰一边去。 你说这人有多别扭! 想跟人家亲近,又不好意思,还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好在林安儿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她正记挂着伊亭。金玖别扭的模样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如果你现在去找伊亭,那你看到的肯定是伊亭的尸体,不用说,尸体还是热乎的,十有八九,你不小心还会沾上满手鲜血,总之,在所有人眼中,你就是杀害林大小姐的凶手,而我就是包庇凶手的那个人。” 林安儿觉得自己一向聪明的脑袋不够用了,她的脸上写满问号,惊愕地看着金玖。 “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司空星和司空南是亲兄弟,司空星偷了金刚经,你是司空星的女儿,而你却来假扮林安儿,司空南大义灭亲指证你,而真正的林安儿竟然是伊亭,伊亭不但是你的金兰姐妹,小时候还曾由司空南抚养过。” 林安儿怔怔点头:“是啊,就是巧合啊,太巧合了。” “就是这一切太巧合,才越发不可信。其实你是被光复门掳走的消息是你哥哥告诉我的,我又告诉了林爵爷,他上书圣上,这才出兵北地。” “哥哥?是我哥哥?他怎么会知道的,还有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着那双由于震惊而瞪得大大的眼睛,金玖的心窝子竟又不合时宜地抽了几下,他厚着脸皮搬起椅子,坐到林安儿身边。 唉,这也不能怪他神经,今天在老宅,林安儿忽然口吐鲜血昏倒在地,而且最后又抛给金玖一个绝望的小眼神...... 那一刻,金玖觉得心像是被硬生生撕成两半,在这个世上,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虽然后来大夫告诉她,林安儿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眼前的林安儿能说能笑能翻墙,可他还是想和她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因为你哥哥知道,在这个世上,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胡说,我哥才不会这么想呢。”林安儿小脸红了。 “初时我也想不明白,直到你回来后,你哥哥又来找我,他告诉了我一件事,一件关于你身世的事。” 林安儿张大嘴,她的身世?她的身世和哥哥是一样的,有什么可说的? “你并非司空家的女儿,你只是司空星的养女,司空天野当然也不是你的亲哥哥。” “你说什么?这话不能乱说,不对,我哥哥也不会这么说,我......我真的是......” 金玖轻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下来,听他慢慢道来。 司空星的妻子在生女儿时难产而死,他的女儿先天不足,司空星父代母职苦心照顾,可女儿还是未满周岁便夭折了。一年内失去妻子又失去了女儿,司空星和儿子司空天野悲痛欲绝。 一年后,司空星决定带儿子出去散散心,他们来到了京城。 一个偶然的机会,司空星在赌场救下一个叫蔡大头的赌鬼,这个蔡大头以前在江湖上有一号,也是个飞贼来着,只是嗜赌,欠了一屁股帐,这才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虽然司空星救下他,可蔡大头并不领情,摆出一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架式,还告诉司空星,他就快要发财了,有个有钱人雇他抓了一个小女娃,有钱人想要用二百两买小女娃的小脑袋,他嫌少,正在讨价还价哩,那个有钱人家里开着好大的金店,有的是钱,不用两日,肯定会答应他的要求,把三百两银子老老实实送过来。 “多大的小女娃?” “两三岁吧,烦透了,从早哭到晚,老子一生气给她灌了三大碗老烧酒,结果一整天了还没醒。” 司空星心里一动,他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儿,如果她还活着,也快要两岁了。 司空星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可他也是一个父亲,更何况被蔡大头抓住准备杀掉的只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我出五百两,买下那个女娃。” 蔡大头一愣,他是老江湖,第一眼看到司空星就知道他的脸上戴的是人皮面具,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说不定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更何况五百两不是小数目。 司空星回到客栈时,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娃,这也是司空天野第一次看到她。 她带着酒气,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酣睡的模样和他死去的妹妹一样。 “小妹!爹爹你看,她好像小妹一样。” 司空星心里一酸,看看儿子,终于笑了:“你既然说她像小妹,那就让她给你当妹妹吧。” 那天是十一月初五,他们便把那天做为司空小妹的生日。 他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她只是小妹,司空家的小妹。 蔡大头的老烧酒虽然没要了小妹的性命,却让她大病一场,先是伤了肠胃,又引发伤寒,这场病断断续续整整一年,醒来以后,她不记得以前的事。 司空星出事后,司空天野带着小妹来到京城,他可以受苦,但他不想让妹妹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就是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小妹的身世,或许她家里的人正在找她。 他想起蔡大头说过,出银子杀小妹的人,家里开着好大的金店。这人既然想杀小妹,说不定是和小妹家里有仇。找到这个人可能就能找小妹的家。 京城最大的金店就是天下第一金,司空天野打探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三年前,金家的童养媳林安儿丢了,林安儿是骁勇伯府嫡小姐,真正的千金小姐。 三年前司空天野只有七岁,七岁的孩子即使再聪明,也会忽略很多重要的事。 即使当时,司空天野也只有十岁,司空天野听说林安儿的事后,年仅十岁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小妹能变成林安儿,那一定是很享福的,她不用再跟着自己受苦。 这只是小孩子幼稚的想法,他甚至没有想到,那个要杀小妹的人或许就是金家人,把小妹送到金家可能是羊入虎口。 司空天野想明白这些事时,他已经身不由己,不能随便回到京城了,就连他寄给小妹的信,也要经过几重检查才能寄出。 十岁的哥哥哄着五岁的妹妹去了金家做了卧底,而他自己在街上做了小扒手。 一年后,他在行窃时又遇到铁鹰,铁鹰带他去了一个地方,从此他便开始了地狱式的训练。 只是后面的事司空天野没有告诉金玖,这是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的人都有很多身份,他们被统一称为“暗影”,黑暗中的影子,为皇帝效命的影子。 司空天野告诉金玖,他不敢肯定小妹就是林安儿,但无论是丢失的时间,还是年龄,以及那个家里开金店的买凶人,都非常吻合。 而他就要走了,从此后世间再无司空天野这个人,因此在他消失之前,他决定把小妹正式托付给金玖。 “她不是我的亲妹妹,可我当她是我妹妹,但我能为她做的太少了,你们一起长大,看得出你对她很好,所以不管她是不是林安儿,我都希望你能把她当成林安儿,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金玖把他从司空天野那里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林安儿,他原本是想等到再过一两年,林安儿稍大一些再说给她听。她对爹爹和哥哥感情很深,一旦她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只是五百两银子买来的,那她一时很难接受。 更何况金玖为人谨慎,对于司空天野所说的话,他不能全信,况且就连司空天野也无法肯定。 金玖需要时间,他要调查。 林安儿已经傻了,她瞪着大眼睛张着嘴,满脸呆萌。 金玖说的这些太让她震惊了,她想起有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人对女主说:你爹不是你亲爹,你奶奶不是你亲奶奶。 好吧,现在金玖告诉她,你爹不是你亲爹,你哥哥不是你亲哥哥。 林安儿还没有过十二岁生日呢,她忽然觉得,她瞬间苍老。 妈蛋,十二岁小萝莉觉得自己老了,欠揍! “嘿嘿,金哥哥,你是逗我玩儿吧。我真是我爹亲生的,你看我轻功多好啊,只有司空家族的人才会有这么好的轻功。” “那是你自幼苦练来的,和你是谁生的无关。” 噗,金玖你就不能别说这么明白啊,小朋友一时很难接受的。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一三章吃饱喝足,脑袋灵光 h2>  那一夜,林安儿再也没有说话。她捧着小脑袋蜷缩在宽大的圈椅里,圈椅上铺着墨绿色丝绒椅围,林安儿身上也穿着件绿色衫子,小小的身体被这深深浅浅的绿色淹没着。 金玖有些恍忽,看着绿色包裹中的小小人儿,他似乎回到父母双亡恶耗传来的那个夜晚,他也是一个人这样瑟缩着,他知道这个世上从今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走过去,俯下身,把那个小小的身体拥在怀里,用下巴磨搓着她已经凌乱的头发,没有说一句话。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拥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就如小时候一样,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金玖其实很希望林安儿会继续提问,比如她究竟是不是真正林安儿什么的,可惜就这样抱了一小会儿,怀中那个小东西便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这画面太美,金玖自愧不如,这个时候她居然能睡觉,而且还睡得这样香甜。 林安儿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她是被饿醒的,昨天吃过早茶就去了金家老宅,一直到现在,粒米未进。 她还在金玖怀里,两个人挤在圈椅里,就这样睡了一夜。 “醒了?” “嗯。” 金玖坐直身子,松开她,问道:“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林安儿想了想:“风声鹤唳,我还能去翁记吃水晶虾饺吗?” 金玖抚额,这是多么宽广的胸怀的人才能问出的话啊! “别去了,我让人去买回来给你吃。” “那我能不能再要一碗皮蛋瘦肉糕,外加半只糯米鸡啊,我真的好饿好饿。” “好!” 林安儿咧开小嘴笑了,顶着乱鸡窝一样的小脑袋正襟危坐,等着她的早膳。 金玖叹口气,他也饿了。从昨天吃过早茶直到现在,他也同样粒米未进。 翁记的外卖送到,板儿刚用银针测过,这两人就开始风卷残云,板儿张大嘴看着面前的两个主子,小姐这样也就罢了,大少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吃饱喝足,林安儿长吁一口气。人是铁饭是钢,吃不饱就连脑子也不会转了。 现在她的大脑像上了发条,飞速旋转,她知道金玖也是,因为金玖的眉头都蹙起来了,像是在思考问题。 金玖原本就比普通人聪明几分,自幼的经历又让他比同龄人冷静沉稳。 林安儿虽是吃货,但是大多数吃货都不会太笨,否则他们就不能吃得舒心吃得快活。 所以一炷香过后,两个人重又面对面坐到一起。 林安儿问金玖:“如果你是一个贼,你手里握着一张王牌,也就是骁勇侯府的大小姐,可是呢,你又被包括这位大小姐在内的一群小孩子抓进官府,眼看就要被判刑,你会怎么做?” 金玖想都没想:“那我肯定会以林安儿的身式做条件,让官府放了我。对于小小县令来说,骁勇伯的身份太高了,县令老爷不敢怠慢。” “那问题来了,我叔叔婶婶当年没有说啊,非但被衙门抓进去时没说,他们对伊亭非打即骂,甚至扬言要再过一两年把她卖进窑子里。” 金玖点头:“那么小的孩子卖进窑子顶多十两银子,可若把她送回京城,不论金家还是林家,给他的赏赐就是几十个几百个十两。” “那问题来了,我叔叔婶婶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算不清这种糊涂帐,可他们就是没算清。” 金玖忍着笑,学着她的口气:“那问题来了,他们不像是傻的,为何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是啊”,林安儿察觉到金玖语气不太对劲,这人除了装傻就是自以为是,从不会顺竿爬,她歪着脑袋看着金玖,“你不是说你一直在查吗?你查到什么了?” “你哥哥提到蔡大头,司空南却没有提,事实上你确实是蔡大头偷走的,花钱买凶的是二叔和二婶。蔡大头被我抓了,他也说把你卖了五百两,可司空南却没说出具体钱数。” “什么?蔡大头被你抓了?” 林安儿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在这里冥思苦想,金玖手里握着这么大一个证人却不露任何痕迹,甚至昨天司空南当众口沫横飞,金玖也没提蔡大头的事,你说金玖这人是什么变的? “嗯,蔡大头被我养了快两年,已经肥得像头猪了。” “快两年?在我哥找你之前,你已经抓住蔡大头了?” “对。” “那我哥说的话你为何还是不相信?” “蔡大头承认,同一番话他至少对十个人说过,这十个人中难免会有你哥哥或和你哥哥相关的人。你哥哥连光复门绑架你这样隐密的事都能查到,更莫提长年醉成一摊泥的蔡大头。” 林安儿半低着头,翻着眼睛,用她自以为最阴森的目光逼视金玖,若她还能重新来过,小时候她一定少吃东西少练功,把全部精力都用来纠正金玖那扭曲的人生观,把他培养成像哥哥那般明朗如阳光的人,才不负自己竹马青梅。 “那么我和伊亭,谁才是真的林安儿?” “我说了,你才是真的,你比伊亭更像真的。” 噗,这是人话吗? 林安儿扪心自问,单从个人形像来看,伊亭比她更符合人们主观想像中的勋贵千金。那冷冷的眼神,那清丽的容颜,就连见多识广的苏莫茗大侠也曾错认,想来司空南夫妇就是看到她和伊亭在一起之后,才萌生让伊亭做林安儿的想法。伊亭不但年岁和气质吻合,就连身世来历不明这一点也完全吻合。 “既然蔡大头在手,那我们就去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说出当年二叔二婶买凶杀人的真相,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信那个老巫婆,也就是你祖母会不管儿子,依然死咬着我不放?” 金玖满意,这才是自家媳妇,偶尔灵光一闪时也挺聪明的。 “如果那样做,即使旁人不信,二叔也在金家混不下去了,但是还不到时候,我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 林安儿愤怒,你丫的也太不仗义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我就快要被人当成骗子抓进官府了! 她暗暗握紧拳头,正想打金玖一个漫山遍野桃花开,就见板儿惊慌失措跑进来。 “大少,不好了,老祖宗们找上门了,正在门口大喊大叫,让您把骗......把大少奶奶交出去。” 好吧,咱们不去找人家,人家来找咱们了。 林安儿整整衣裳,嗖的一声从台案上的剑鞘里抽出宝剑,冷笑道:“大门敞开,本姑娘这就出去,看看谁敢动我一下!” “你给我回来,脸没洗头没梳,老老实实回屋梳妆打扮,这些事我来应付。” 等到林安儿洗了脸梳了头换了衣裳从房里出来,金玖已将那群老家伙请进了大堂。 林安儿也想进去,横次里出来一个人拦住了她。 看到这个人,林安儿吃了一惊,这是一个不应该在别馆出现的人。 方姨娘。 “方姨娘,你怎么来了?” “大少奶奶先别忙着进去吵架,大少已经派人去林家了,不论你是真是假,只要林家说你是真的,金家人再怎么不相信也没用。” 自从知道方姨娘是穿越人士,林安儿对她就多了几次亲厚,可是方姨娘对她却还是那个德性,不冷不热,不亲不近。 “对了,方姨娘啊,你不是法医吗?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DNA吗?只要从林家人身上抽点血和我验一验,不就全都清楚了吗?” 方姨娘睁大双眼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才说:“第一这里没有仪器,无法检验;第二,即使能验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林安儿无精打采,唉,隔了一个时空,法医也白搭啊。 睡了一觉,又吃了一顿饱饭,林安儿已经想通了,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并非是司空南和金老太太有什么协议,而是她究竟是谁! 不论她是不是真正的林安儿,她都想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究竟是从哪个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可不是戏本子上那些矫情的女主,原来我是养女啊,我太可怜了,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去! 林安儿也不过自怨自艾一小会儿而已,或许是由于她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她对这一切看得挺开的。无论如何,爹爹和哥哥永远都是她的亲人,但只要是人,就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以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方姨娘,是金哥哥把你找来的?” “是啊。” “虽然没有DNA,但你也有法子帮我?” “试试吧。” 呵呵,林安儿乐了,人品啊人品,自己真是人品爆棚,竟然认识了一个法医! “方姨娘,我给你捶捶腿。” “方姨娘,我给你倒杯茶。” “方姨娘,我......” 正在林安儿使足劲儿给方姨娘拍马屁的时候,便听到大门口又是一阵喧嚣,林家人到了。 一一一一 其实这几章原定是很虐的,十三考虑再三,还是用轻松的方式写下来,大过年的,虐女主这种欠揍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我家女主是用来宠的。 想看虐女主的偷偷告诉我,我可以在后面补上。。。 今天状态不好,写得少了些,明天妥妥九千字送上。R1152 第一一四章姐妹 此时是早春二月,天气晴好,娇黄的迎春一丛丛绽出星星点点的小花。看到有人走过,一群麻雀噗的一声飞起来,落向别处。 林家来的全是女眷,为首的是骁勇侯夫人欧阳氏,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林安儿的几位婶婶。 得知林家来的都是女眷,金家那些老不休连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全都躲到西厅了,一个个气得直躁脚,这么大的事,林家竟然让女眷前来,这分明是没把金家放在眼里,可偏偏还没有办法,他们这些外男再生气也不能硬闯进去和林家女人们理论吧。 欧阳氏辈分虽低,但她诰命大妆的身份在那里,金家这些长辈按规矩也是要先给她行礼的。 以往欧阳氏来金家,受礼时也只是作作样子,可今天却不是,欧阳氏板着脸正襟危坐,任由金家这些人给她行礼,没有一点情面。 “妾身临出门时,我家几位祖婆婆全都让我问问你们金家,当年堂叔过世之时,你们金家来接九妹妹时,拍着胸口说的那番话,你们可还记得?” 当年是三老太爷做主将两岁的林安儿接到金家的,这件事不但林家,就是金家也还记得。 “骁勇伯为国捐躯,忠烈夫人节烈动天,能娶到林家小姐,是我们金家之幸。” 欧阳氏冷笑:“我林家花朵般的闺女进了你们金家,这还不到十年呢,先是被你们弄丢了,如今又怀疑她的身份,还弄个假货出来,你们这是要做哪般。你们金家想怎么苛刻媳妇,那是你们的事,可如此待林家女儿,那就不行!” 林安儿默默为堂嫂点个赞,这才是将门女汉子。金家人并不知道,林家今天来的这几名女眷都是会武功的,显然这件事根本没有告诉林剑云。林老夫人便打发这几个孙媳妇过来了。来的是女眷。又是小辈,你们金家还能如何,大不了就动手。凭这几个孙媳妇的身手,也能把林安儿抢回去! 你们金家凭什么说我家闺女是假货,你们才是假货,你们全家都是假货! 并非是林家人比金家人容易骗。但凡家里有女儿的人家都一样,忽然有一天。婆家说了,你给我家的闺女是个假的,我们替你找了个真的。噗,哪个娘家都不会答应。不拼个你死我活那就不是人! 林家是林安儿的娘家,而且又是练武的,练武的人原本就火气大了那么一点。性子急了那么一点。 收到金玖送去的消息,林家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家女儿被婆家欺负了,抄家伙,上! 所以,欧阳氏带着一群娘子军不是来讲理的,而是来打架外加抢人的。 这金家太过份太不是东西了,没当皇商时宁可要童养媳,也要把这门亲事板上钉钉;如今当了皇商,就连我家闺女也变成假的了。 没等金家人说话,欧阳氏带的那群娘子军已经七嘴八舌。 “八成是你们嫌我们九姑娘年纪小,不能开枝散叶,便想另娶他人,又怕长孙是庶出,这才弄个假货指鹿为马,反说我们林家姑娘是假的。” “对,这一屋子奸商,没一个有好心眼儿,九丫头两次进了他家门,如今反倒成了假的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林家媳妇大多是武将之女,力气大嗓门也大,骂起人毫不留情。 按理说,金老太太找到司空南那么有力的证人,赢面很大,又是这样的事,本应请林家的人过府,把这事说清楚。但金老太太想了想,最终还是私设刑堂,没有通知林家,就是因为她对林家人忌惮。可没想到金玖还是让人通知了林家,看林家的架式,今天就是要大打出手了。 面对林家一群母老虎,金老太太也不含乎,她皮笑肉不笑对欧阳氏道:“非但骁勇侯夫人不相信,老身原也是不信。安丫头两岁过门,迄今已是十个春秋,老身把她捧在手心里宝贝着,比亲孙女还要亲。可眼下人家亲叔亲婶来寻亲了,口口声声说她是司空家的人,还带来了真正的林家小姐啊,这不由得咱们不信,更何况那位林小姐和她还是金兰姐妹,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欧阳氏冷冷一笑:“九妹妹只有十二岁,除了在你们金家就是回娘家,即使她有金兰姐妹,也是京中贵女,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你们说的,依我看这人定是你们金家找来的,想要冒名顶替!” 陪着金老太太一起来的周氏不甘示弱,她对这位骁勇侯夫人早就看不顺眼:“矮油,林大将军泉下有知,怕是也给气得不轻呢。爵位给了亲侄子,女儿被人掉了包,如今亲生女儿找回来了,可就连娘家人也不肯相信呢。” 欧阳氏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提及先侯爷。是谁把九妹妹弄丢的,是我们林家还是你们金家?如今还敢舔脸说风凉话,这金家还有没有规矩,随便什么人就能出来见客的吗?” 周氏还要再说,一旁的五太夫人发话了,她是五太公的正室,金家现有会喘气的,她的辈份最高。 “炳善家的,你退下,长辈们都在,轮不到你说话“,五太夫人已是八十开外,平日里已鲜少露面,也不知道金老太太许给她什么好处,今天颤颤巍巍也来了,“你们把那个真正的林小姐领上来,给她娘家人看看。” 欧阳氏气势汹汹而来,来了就吵架,却忘了看看金家找到的那个“真货”。 林安儿被金玖护在身后,这时也探出小脑袋张望,她最关心的就是伊亭,可是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机会向伊亭解释。 她知道像所有孤儿一样,伊亭也想找到亲生父母,而伊亭也一直知道她这个林安儿是假的,因此司空南夫妇告诉她,她才是真正的林安儿时,伊亭便相信了。 在昨天之前,林安儿都以为自己是假的,可金玖的一番话让她彻底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猜想,伊亭应该也和她一样,正处于迷茫状态。 伊亭由不知自己是谁变成知道自己是谁,而她是由知道自己是谁变成不知自己是谁。 唉,林安儿越想越头疼,这种事真让人头疼啊。 看她猴急的模样,金玖轻轻捏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急。 伊亭进来了。 金家这些人还真是有备而来,带上“真货”前来逼宫。 伊亭来到京城有一阵子了,可林家人她一个也没见过。她和林安儿不同,她喜静,若是林安儿不拉她出来玩,她就是一个人在家做针钱和练功。 林家一堆女人十几双眼睛一齐看向她,眼前的女孩十二三岁,一张冷冷的小脸紧绷着,看不到一丝笑意。 “你说你是林安儿?” 伊亭摇头:“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是司空二爷说的。” “你认识我家九小姐?” “我和她是金兰姐妹,多亏有她,我才能在京城得以安身。” 林安儿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伊亭并没有恨她,直到此时,伊亭仍在维护她。 伊亭绝口不提是如何认识她的,更不提在北地之事,反而把和她的相识,说的像是在京城遇到一样。 欧阳氏正要继续问,忍了许久没有说话的金明珠急了:“你为何不说你在江南就认识她呢?你们在五岁时就认识了,你明明就是她叔叔收养的孩子!她哥哥得知你的身世以后,就用妹妹来冒充你。” 欧阳氏一怔,目光如炬看向伊亭:“金四小姐所说可有此事?” 伊亭的目光扫向大堂内的众人,在踏进这个门口之前,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林安儿。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想知道了,她看到就在屋内那个唯一的男子——金玖的身后,有个梳着双螺髻的小脑袋正在试图探出来,却被金玖用一只手使劲按回去。 伊亭想笑,这些人以为任何人都想做林安儿吗? 如果她是林安儿,那么她就要代替小妹嫁给金玖,不对,是把金玖和小妹生生分开。 司空南夫妇不是好人,金家这些人肯定也没安好心。 伊亭忽然说话了,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全都像冬日里的雪团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知道司空二爷没安好心,小时候,他让我们去街上当扒手、当乞丐,把偷来讨来的钱交给他,我年纪小身子弱,常常带不回钱来,每次刁氏就会把我打得遍体鳞伤,若不是看我是女娃,长大后能卖到窑子里,他们怕是早就把我打死了。如果司空二爷真的知道我是林家小姐,他还会这样对我吗?说不定早就带我进京换赏银了。所以他说我才是林安儿,我是不会相信的。” 林安儿哭了,这才是她的好姐妹,伊亭没有错怪她。 大堂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林安儿的饮泣声。 忽然响起几声零落的巴掌声,鼓掌的是金老太太。 “小姑娘,老身知道你和那丫头是好姐妹,便想出手帮她,把她是司空星女儿的事隐藏不说。可今日骁勇侯府的人都在这里,我看你还是全都说出来,那丫头根本不是千金小姐,她只是司空星的女儿,一个天生的贼坯子。” 一一一一()R466 第一一五章娘家给你作主两章合一 h2>  金老太太的话一说出来,大堂上重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所有人全都看向伊亭,想看看刚才还为好姐妹做掩护的她要怎么说。 伊亭果然不知所措,她可没有林安儿的前世记忆,她是个真的不能再真的小孩,顶多比同龄孩子受苦多一些。 林安儿又开始挣扎,不能再让这些人逼伊亭了,她要把一切说出来。 “我想这件事还是应该让我来说吧。” 金玖的声音传来,包括金老太太在内,金家人全都吃了一惊。 从昨天到方才,金玖一直保持沉默,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开口了。 金玖如果不说,林安儿肯定会跳出来说的,金玖可不想让她再像昨天那样,被一堆唾沫星子险些淹死。 “玖哥儿,这不是你说话的时候,莫非你不想让这丫头说话?” 金老太太话里带刺,锐利的双目直视金玖。 金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懒洋洋的微笑,摆明想要气死人不赔命。 “祖母此言差矣,林安儿是我发妻,为夫的当然有权利代她把这件事说清楚。莫非金家的传统改了,为人夫者也不能说话了不成?” 金老太太恶狠狠地瞪了金玖一眼,若是这次还不能把他扳倒,以后再找这样的机会就更难了。 金玖微微一笑,看都没看金老太太,却对伊亭深施一礼。 “贱内自幼失怙,屡遭不幸,多亏有伊姑娘相助,在下代贱内在此谢过伊姑娘。” 林安儿脸红了,她还是第一次听金玖这样称呼她呢,贱内贱内的,多难听啊,不过她也知道,金玖在此时这样说,分明是告诉所有的人,他金玖的发妻是她,而不是伊亭。 伊亭还礼:“我和小妹情同姐妹,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金玖谢过伊亭,重又看向众人。 “多年前,有人买通了一个叫蔡大头的江湖人偷走了林安儿,也就是我的发妻。当时那人开价二两百,让蔡大头杀死安儿。” 说到这里,金玖的目光落到周氏身上,周氏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金玖的眼中掠过一抹嘲弄的笑意,提到蔡大头,你果然就怕了。 “蔡大头穷途末路,原本是答应了,可得知那人家中有钱,便临时加价,开到三百两。那人无奈,去和妻子商量,安儿只有两岁多,惊此变故吓得整日哭泣,蔡大头嫌烦,给她灌下三大碗烧酒,以五百两的价格卖给一个江南人。那个江南人一年前刚刚丧女,看到安儿动了恻隐之心,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抚养。可惜那三碗烧酒不但让安儿断断续续病了一年,还让她忘记了一切。” 金玖说到这里,林家几个妇人眼中都有了泪,她们只知道林安儿丢了又找回来,可没想到只有两岁的孩子竟然受了这么大的苦。 “玖哥儿,这故事该不会是那丫头告诉你的吧,这个你也信?” 金明珠自是不信,她现在恨不得把躲在金玖身后的那个小丫头揪出来,狠狠揍一顿,以报往日之仇。 金玖还在笑,眼睛却看向周氏:“她什么都不记得,更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我。这些是蔡大头说的,他就在我的手上。” 周氏终于明白,为何上一次金玖胆敢堂而皇之抓到金炳善让人打个半死,原来他早就有了蔡大头这张王牌,这才有恃无恐。 周氏的手紧紧抓住椅子,勉强撑住身子,这才没让自己昏倒。由于用力过度,抓在椅子上的一双手骨节已变得发白。 金玖的目光在周氏的手上扫过,终有一天,这个女人也会害怕!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两岁的林安儿瑟缩在墙角,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他偷偷对她说:“你别怕,有金哥哥在,金哥哥不会让人欺负你。” 可是一转眼,他又变成傻小子,他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又怎能保护她呢,终于有一天,林安儿被那个人抱走,消逝在红枫林的深处。 “安儿命不该绝,买下她的那个人对她视若己出,她跟着养父和哥哥无忧无虑地长到五岁,家里突遇变故,又被无良的叔叔婶婶逼得无家可归,她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伊姑娘,并和她结为金兰姐妹。比她年长五岁的哥哥决定送她认祖归宗。她哥哥带她来到京城,把她交到我的手中。伊姑娘口中的小妹就是林安儿,我自幼订亲的妻子。” “我才不信!为何当年她刚回来的时候,没有说她是从江南来的啊,那时她口口声声说是被红枫林附近一户人家救下的。” 金明珠永远都是猪一样的队友,金玖说到这里,就连金老太太都没有说话,她却抢先喊叫起来,她也不想想,为何自己亲娘和自己嫂子都不说话呢。 金玖就等着有人这样问了,所以他满意地说道:“那是我不让她说的。她一个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自是我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姑姑莫非想让她一口咬定是被人偷走的,这才心满意足吗?” 自从金玖的傻病“治愈”那日起,金家所有人就没在把他当成善类看待。 金玖从那么小就会装傻,瞒过金家所有人,他教给林安儿说假话,这又有什么不可以? 金明珠还要再说话,母亲金老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家门不幸,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傻炮筒子,买凶杀人的就是你二哥,金玖这小子就是想拿这个吊咱们胃口,你还看不出来吗? 金明珠还真的看不出来,但金老太太的眼刀子她倒是看到了,金四小姐果断收声,虽然还是愤愤不平,但却不敢再说话了。 伊亭长舒一口气,这些天来,她深深陷在这件事中,她也很痛苦。现在金玖说的这番话虽然不知真假,但却让她感到轻松。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婆子,在周氏耳朵嘀咕了几句,周氏的眼睛亮了,道:“既然亲家人也在,那不如见见这位司空二爷,人家可是那丫头的亲叔叔呢。” 原来金老太太见林家来势汹汹,便打发人回去带司空南夫妇过来,有这对夫妇的铁证,林安儿想抵赖都不行,昨天林安儿看到司空南时,吓得连血都吐了,可见司空南才是杀手锏。 司空南和刁氏一进来,就知道事情并非他们想像那么简单。 众目睽睽之下,金玖把林安儿护在身边,而林家那些女眷,看他们夫妻的样子就像要扒了他们的皮。 方才在门外,金老太太的贴身婆子已经把大堂内的事都告诉他们了,司空南心里有数。 “小妹,也就是在金家冒充林大小姐的这个丫头,的的确确是在下的亲侄女,也是我大哥的亲生骨肉,这是千真万确,我司空家虽然不是名门大户,可在江湖上也有一号,是绝不会乱认妻女的。否则,金大少也不会不顾族人意愿,私下里撤了状子放了我大哥,这分明就是网开一面啊。” 司空南的老辣之处在于,他不但善于把假话说得比真的还真,更善于挑拨离间,引火烧人。 他只不过几句话,就把金玖扯进来了。 经过昨天那么一折腾,金家上下早就怀疑金玖是和司空星相互勾结,私吞金家大秘密,现在司空南这么一说,这把火算是烧到金玖身上了。 “矮油,可不是嘛。玖哥儿口口声声说那丫头就是林安儿,可林大将军早已逝去多年,也不能和她滴血验亲了,玖哥儿这不是故意的嘛。” 金老太太及时补刀,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欧阳氏和林家几位女眷面面相觑,这事还真是复杂,若是林钧还在,只要滴血验亲,就能还安儿清白,可现在单凭你一言我一语,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林家可以带走林安儿,也可以和金家退婚。可是如此一来,林安儿怕是要落个假货的名声,看眼前司空南这副嘴脸,十有八九想把这事闹得街知巷闻了。 林家来的都是女汉子,可并不鲁莽,她们都是五品以上的命妇,眼界当然要比寻常妇人宽广。 即使和金家闹个鱼死网破,也要把这事说明白! “妾身有个法子,可是却要圣上降旨才行。” 一把幽幽的女声传来,如同鬼魅,大白天的愣是让人不寒而栗。 说话的人是方姨娘,谁也没看到她是怎么进来的,是何时进来的。 总之,这方姨娘就像一缕孤魂,幽幽的就那么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活人当真是不能整日和死人打交道,不知不觉都会带上几分阴气。方姨娘从一个时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身上这股子阴气早就没了,可她这人天生就喜欢装神弄鬼的,平日里把自己扮成个活不了几天的病妇,今天索性打扮成一具艳尸! 那张完美的锥子脸就像是从面口袋里钻出来的,煞白煞白的,眉毛描成细细一线,嘴唇画成圆圆一点。一身镐素,脑门上还系了条长丝巾,十足戏台上的李慧娘。 对了,小朋友们不知道吧,李慧娘是个女鬼,美丽的女鬼。 一一一一 “怎么是你,准让你来的,你个贱人打扮成这个样子,是嫌我死得慢啊!” 世上万物总有相生相克,有老鼠就会有猫,所以有金老太太就会有方姨娘。 金老太太一直认为,方姨娘病得那么重还没死,就是为了想要气死她。 其实吧,对于方姨娘来说,她大老远穿越到大成王朝,如果只是为了气死一个老太太,那也太逆天了。 她只不过就捎带着那么小小地气了金老太太几次几十次几百次而已,全都是金老太太内心不够强大所致。 “妾身做了一个梦,梦到大爷和大奶奶了。” “父亲母亲莫非托梦给姨娘了?” 方姨娘用雪白的帕子抹抹眼角,哀伤地点点头:“可不是嘛,妾身不但梦到大爷和大奶奶,还梦到林大将军和忠烈夫人,他们四个人正在打马吊。” 噗,林安儿差点笑出声来,你老人家也太能编了,四个鬼打麻将,你丫鬼片看多了吧。 金老太太恨不得让人把这个装神弄鬼的贱婢拍死,她咬牙切齿正想开骂,那位辈份最高的五太夫人已经当真了。 她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指着方姨娘:“你是炳文的妾室?” “是啊,老祖宗,妾身正是大爷的妾室,要不怎么偏偏是我梦到大爷了呢?我滴大爷啊,你走得太早啦,你儿子连媳妇都护不住啦,难怪你连马吊都打不下去,半夜里托梦给我啊~~啊~~啊~~” 方姨娘的这番话说得就像昆曲对白,就差舞着水袖唱上一段了。 金老太太吼道:“来人啊,把这贱婢轰出去,别让她在这里装疯卖傻!” 几个婆子撸袖子正要轰人,五太夫人不高兴了:“让她说下去,炳文都和你说什么了?” 林安儿果断点赞,难怪有那么多人装神弄鬼,不论何时总有人会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至少五太夫人是信了。 方姨娘总算不念对白了,换上比较正常的口吻说话:“大爷和大奶奶正和林大将军夫妇打马吊,忽然林大将军就不肯打牌了,他说他闺女有难,他要去救她。大爷就不干了,你都是鬼了还要去救人,你闺女在我家呢,你这么一去还不把我家人给吓着。” 五太夫人两眼发直,额滴神啊,若是那林大将军真的来救他闺女,那还不捎带着把自己这条老命一起拿走啊。 人越老便越是怕死,越是老年人就越是相信鬼神之说。 五太夫人的心随着方姨娘抑扬顿错的声音上下起伏,她惊恐地问道:“是啊,那林大将军怎么说?” “林大将军说他要到金家当众验上一验,让金家的五太公五太夫人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亲眼看一看,哪个才是他林某人的亲闺女。大爷和大奶奶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可林大将军他不依啊,一甩手就是一团黑烟,顺着那黑烟他就要来咱们金家。” 噗通一声,五太夫人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了,旁边的婆子们连忙七手八脚扶她起来,就这样五太夫人都不怕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后来呢,他来了没有?” “唉,好在还有忠烈夫人,想当年忠烈夫人殉夫而去,感天动地啊,林大将军能不给爱妻面子吗?他不能。” 好吧,这下子就连林家那群女眷也是半信半疑了,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方姨娘说得是真是假。 五太夫人松了一口气,矮油,多亏还有个忠烈夫人拉着他,看来这林大将军没有来啊。 “是啊,那忠烈夫人怎么说的,林大将军听她的吗?” “忠烈夫人说了,你已经死了十来年,你的血都变成鬼血了,闺女还是活生生的人,就算你去了金家,也不能和闺女滴血验亲,还不如开棺验骨!” 开棺验骨四个字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论方姨娘这一番做秀是真是假,开棺验骨才是她要说的。 “开棺验骨?这怎么行,死者为大,先侯爷身份贵重,怎能开棺验骨?”欧阳氏的声音都打颤了,要开林钧的棺木,这是杀头的死罪。 话说开棺验骨的事在场的人都听说过,前朝有个姓宋的,还把这事写进书里,但谁也没有见过。 “是啊,我家大爷也这么说啊,他说这是死罪,别说金家不敢,就是林家也不敢。可林大将军却抚掌大笑,他说就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还自己女儿清白。但就是麻烦些,要奏请圣上,只要万岁下了圣旨,便能开棺一验究竟。” “这......”这事太大了,欧阳氏一时没了主意,说来说去,这只是林家和金家的家事,但如果闹到圣上那里去,必会招来言官的参奏。金家只是皇商,而林家却圣宠正浓,这个时候出不得一丝差错。 就连金老太太也愣住了,她就知道这个方姨娘不安好心,可没想到这个贱婢竟然弄出个开棺验骨的噱头,若是这事情闹大了,十有八九会牵出别的事,单只是林安儿丢了的事也还罢了,毕竟林安儿还活着,若是再牵出那件事...... “胡闹,什么开棺验骨,这都是无稽之谈,为了咱们的家事惊扰圣上,这就是罪过。” 金玖听到金老太太这样说,冷冷一笑:“孙儿看来这也不无不可,既然祖母和长辈们都说安儿是假的,那不如请骁勇侯上奏万岁,请旨开棺,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这......” 欧阳氏还在犹豫,这件事私底下闹得再大都行,却不能闹到皇帝那里。林家世代为官,在官场上这么多年,这些最是清楚。林剑云若请旨开棺,言官们必会说他对先侯爷不敬,林剑云直到现在也没有过继到林钧名下,他还只是林钧的侄儿,并非儿子。承袭爵位之时,朝中本就有所非议,如今再请旨开棺,更会招来话柄,说不定还会引来祸事。 况且,林钧为国捐躯,林安儿是他唯一血脉,如今却弄得身份不明,那些文官们必会上奏朝廷,说林家苛刻孤女,到时少不得又是飞来横祸。 “不用验了,我是伊亭,不是林安儿!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说我是林安儿,是他们两个找到我,告诉我说我才是真正的林安儿,我本来就不相信,现在更不信了。小妹才是林安儿,她才是林大将军的亲生骨肉。” 伊亭虽不懂朝堂中的事,可她从欧阳氏眼中看到为难,她知道这定是件很难办的事。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她想得太简单,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那么小妹就不会有事。 金老太太对五太夫人道:“婶子,依我看这件事只是那贱婢自说自话而已,鬼神之说谁都能说,这开棺验骨哪有那么容易,这小丫头怕也是给吓到了,这才说自己不是真的。” 五太夫人早就没了主意,她老人家这会子巴不得把在偏厅的金家男人都叫过来拿个主意,无奈林家一堆女眷,除了金玖这个林家女婿,别人都是外男,也不能随便进来啊。 欧阳氏出身京中大户,又是二品诰命,自是见多了大场面,听到金老太太这样说,她微微一笑:“依我看来,这位伊姑娘倒不像是给吓到,她只是生性纯善,不似那些无良之人胡说八道,她说她不是林安儿,我信她,我们林家都信她。至于开棺验骨一事,还需问过我家爵爷,再和族中长辈商议后才能定夺。” 在这大堂之上,欧阳氏虽然只有三十出头,可她的身份是最高的。 欧阳氏目光如电,在金家一干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金玖身上。 “金公子,不论你们金家人还当不当安儿是自家媳妇,今日我都要带她回去,这里是龙潭虎穴,林家女儿娇贵,这样的地方一天也不能待了。” 这就是欧阳氏来的目的,若是依她的性子,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原本林安儿嫁到金家就是下嫁,本就不般配,林家自降身价把女儿送来做童养媳,京中早有人议论了,还不如就此了却这门亲事,虽说林安儿从此变成失婚妇人,但也好过在金家受气。 可欧阳氏也知道,自家夫君林剑云对金玖很看重,否则也不会力主送来林安儿的嫁妆了。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先把林安儿接回娘家,以观后效。 金玖皱眉,他最不愿意的事还是来了。 他低头问林安儿:“你愿意先回娘家住一阵子吗?” 林安儿这会儿巴不得开棺验骨呢,她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呢。 可眼瞅着这一屋子成年人似乎都没有开棺的心思,她正在郁闷,先前欧阳氏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冷不丁就听到金玖问她回不回娘家,她下意识地摇摇头:“我不回去,我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九妹妹,你就是林家姑娘,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这金家住不下去了,你跟着嫂嫂们先回去,天大地大,还有娘家给你作主。”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一六章方姨娘的独角戏一更 h2>  欧阳氏是下定决心要带走林安儿,她虽是骁勇侯夫人,可也只是林安儿的堂嫂,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由自家爵爷和长辈们从长计议,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林安儿接回娘家。 金玖也很矛盾,娘家对于林安儿,无疑是个好去处,在那里可以暂时躲开这些事,小媳妇只有十二岁,让这么小的孩子面对这些是很残忍的,搞不好留下心理阴影,长大后变成怪阿姨,那他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噗通—— 有人晕倒! 方姨娘晕倒了! 对于宫斗宅斗所有斗争高手来说,晕倒是一门技术活,要晕得及时,晕得其所,还要晕得漂亮,晕得我见犹怜。 这满堂人虽多,但只有金玖和司空南两个雄性,其他的全都是女的。 方姨娘其实没有必要晕得那么凄美动人的,可她今天的造型已经决定着她的晕倒必将荡气回肠。 娇弱的身体如风中百合缓缓飘落,雪白的绸衣如蝴蝶张开翅膀,头上的丝巾诠释着万般愁千般怨。 方姨娘只是卑贱的侍妾,但这样一个大活人当众晕倒,还是会引起满堂惊呼。 丫鬟婆子全都围上去,有的递鼻烟,有的张罗着喊大夫。 和欧阳氏一起来的林家五少奶奶刘氏略通医理,她快步上前,一把扶起方姨娘,在她的人中穴上捏了几下,方姨娘“啊”了一声,眼睛没有睁开,却缓过一口气来。 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方姨娘的这口气上来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骨头......有骨头......” 刘氏离她最近,方姨娘的声音微弱,但刘氏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骨头?” “骁勇侯的......骨头......” 原本围在方姨娘身边的除了刘氏以外都是金家人,可听她提到骁勇侯的骨头,林家这几位命妇就冲了过去。 她们都是练家子,金家的女眷哪里拦得住,三两下就被推到一边,金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出声制止,可林家人怎会听她的,几个人蹲在地上,把方姨娘围在中间。 “你说清楚些,骁勇侯什么骨头?” “妾身梦到骁勇侯了,他说他有一截骨头留在风雷塔了,用这骨头就能验出哪个是他真正的女儿。” “风雷塔?先侯爷怎么会有一截骨头留在风雷塔?” 这件事别说别人不知道,就是林家这些女眷们也不知道。 骨头不比别的零件,少上一截那还了得? 方姨娘的声音很低,除了林家人,别人什么都听不到。 金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早把方姨娘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可她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方姨娘在说些什么。 天杀的贱婢,她怎么还不死! 别以为金老太太对方姨娘只是骂骂而已,这些年来烈毒不烈毒都给用过无数次了,可没一次能把方姨娘毒死的。 眼下也不知道这个该死不死的贱婢对林家那群恶婆娘说了什么,林家人个个神情肃穆,甚至不住点头。 欧阳氏终于说话了,她叫来心腹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个侍女便转身出了大堂,离开了别馆。 欧阳氏站起身来,对金老太太道:“据闻先侯爷早年受过重伤,好在遇到神医,为保他性命,在他体内取出一根肋骨。妾身年轻,对此事并不知晓,已让丫鬟回府问过老夫人,大家莫急,若是真有此事,咱们一起去风雷塔寻那截断骨便是。” 风雷塔就在城西,距金家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风雷塔又名大成忠英塔,这里供奉了大成历代英雄画像,相当于皇家英雄纪念馆。 风雷塔有兵士守卫,但却对外开放,欢迎全国人民来此膜拜,塔下更有茶馆书场,说书先生把英烈事迹编成评书,长年累月现场播讲。 京城里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风雷塔,也都知道那里面除了有画像,还有些英烈们留下的小物件纪念品,比如生了锈的佩刀啦。用旧的秃笔什么的,总之都是没什么用也不怕人偷的东西,有价无市。 林钧十八岁兴师讨吴,得胜回京,崇文帝便下旨将他的画像供奉在风雷塔中,林钧肯定也拿了些随身物品送到风雷塔,但年代久远,就连林家人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了。 家中都有祠堂,这些英烈家属谁没事也不会去风雷塔,那里只是寻常百姓听故事的地方。林安儿把整个京城都玩遍了,可也没去过风雷塔,她倒并非懒得去,而是不敢去,万一林钧识破她是假货,半夜来找她肿么办? 方姨娘就像是撞了鬼,大白天说鬼话,她现在化身林钧代言人,不但玩了一出鬼上身,还言之凿凿说林钧有骨头放在风雷塔。 有骨头就能给林安儿验明正身,根据法医必看手册记载,前朝有个姓宋的,研究出一套滴骨验亲的绝活。亲生儿女把血滴到亲爹的骨头上,那血便能渗进骨内,而非亲生就肯定渗不进去。 林钧早就死了多年,让他和林安儿滴血验亲是不可能了,开棺验骨又是件麻烦事,若是风雷塔真有林钧遗骨,倒真是一件既简单又实用的好事。 欧阳氏把话说完,金家人就炸了锅,大炮仗当然是金明珠。 金四小姐指着有气无力的方姨娘破口大骂:“谁也别听她胡说八道,谁不知道她如今住在金满园,要看玖哥儿的脸色过日子,她装神弄鬼无非就是想要巴结玖哥儿,你再巴结也没用,你也只是个侍妾,玖哥儿也不会叫你一声嫡母,你在金家连狗都不如!” 在这里的女眷们,不论是金家的还是林家的,来的都是嫡妻正室。大多数家里也有姨娘,但凡在正室眼里,还真的没把姨娘当人看待,但话虽如此,这番话从金明珠这个没出嫁的闺秀嘴里说出来,还是令人瞠目结舌。 就连林家这些女汉子都自愧不如,商贾就是商贾,难怪仕农工商,他们要排在最后一位,哪家的闺秀能这样说话,好在当年长辈们没同意亲上加亲,否则把这位娶进林家,那就家宅不宁了。 金明珠永远是脑子里少根弦,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连她娘金老太太都拿方姨娘没办法,她这点道行哪里是方姨娘的对手。 方姨娘原本还在那里大声呼气小声吸气,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金明珠的这番话就像是给她打一针强心剂,方姨娘从地上站了起来,冷笑着对金明珠道:“妾身没记错的话,四小姐应是和玖哥儿同年吧,那就是双十年华了。前儿个妾身正发愁呢,你说如果所有闺秀都像咱家大少奶奶那样,小小年纪就嫁人了,那些死老婆的,想纳妾的可上哪儿提亲啊,别说找个如花似玉的,就是貌比无盐的也没有啊。多亏咱京城还有个金四小姐,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活该媒婆踩破门,这提亲的人从咱老宅门口一直排到祠堂,让祠堂里的祖宗们也高兴高兴。” 你说方姨娘这牙口就多损,摆明是说金明珠只有两条路了,一是像她娘金老太太那样给找个上岁数的男人做填房;那第二呢,当然就是像方姨娘这样做妾啦。 金明珠脸色变了,金老太太的脸色也变了,金家来的这些女眷们当中也有看这对母女不顺眼的,这会儿都在心里偷着乐,你们长房真热闹,没出阁的大姑娘敢当众爆粗,姨娘敢指着嫡出小姐连损带挖苦。 林安儿再也忍不住,她笑出声了...... 金明珠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周氏,走过来撸起袖子就要扇方姨娘,正在方姨娘身边的刘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金四小姐,你们金家若是执行家法,也要等咱们走了再说。” “放肆,别跟这贱婢一般见识,你退下去!” 金老太太在方姨娘身上吃过无数亏,她老人家知道,如果再让女儿闹下去,方姨娘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来,这里不是她的福满园,当着林家人,当着金家这些女眷,她的老脸丢不起。 好在这个时候,方才回骁勇侯府的那名丫鬟回来了,她在欧阳氏耳边嘀咕了几句,欧阳氏的脸上溢出笑意。 “太夫人说了,当年先侯爷确曾将一根肋骨送到风雷塔,当年他只有十八岁,少年得志便位列风雷塔,先侯爷觉得愧对风雷塔中其他英烈,便将那根肋骨送了过去,意为忠塔放忠骨。因此风雷塔中确有先侯爷的遗骨。” 天啊,这世上竟然还真有奇迹,林安儿鸡冻得快要哭出来了,鸡冻之余又有些不安,万一她的血滴不进去,那就证明她不是林钧的种,这样一来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这时被冷落一旁的伊亭偷偷走过来,默默握住林安儿的手。 伊亭早就知道林安儿是冒充的,因此她并不相信林安儿是真的,她看到林安儿脸色有变,还以为她在害怕。 “小妹,你别怕,大不了咱们按原定计划,离开京城回江南去。” 林安儿点点头,好基友,一辈子! 一一一一 零点前还有一更,亲们等着我R1152 第一一七章滴血验骨二更 h2>  林家人已经等不及了,金家人当然也等不及。 林家人虽说先入为主,早当林安儿是林家骨肉,可金家这样一折腾,若是她们心里没有嘀咕那就不正常了,所以她们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 金家人更不用说了,有司空南这个亲叔叔指证,又有金玖和司空星不正当的私相授受,他们也坚信,不论那个伊亭是不是真的,眼前这个林安儿肯定是假的,只要把她的血滴到林钧的遗骨上,就能撕下她的伪装。 在偏厅等待多时的金家男人们,这时个个磨拳擦掌,既然要去风雷塔,那就没有外男一说,女眷能去,他们当然也能去。 一行人雄纠纠气昂昂离开别馆,奔向城西的风雷塔。 欧阳氏早就让人给骁勇侯府送了信,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滴血验骨,林家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大家到达风雷塔时,林家人也已经来了。 除了林钧的亲弟弟,四爷林键、五爷林镇,还有林家的一位年逾九旬的老祖宗,林钧的太叔公。 林钧的遗骨放在一只锦盒之骨,年代久远,锦盒都已经让虫子蛀了。 林安儿生平第一次走进风雷塔,可能是上辈子鬼片看多了,她这人一向都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的! 前世她做替身演员时,有一种片子是不接的,给再多的钱也不拍,那就是鬼片。她可以看鬼片,可从来不去演鬼片。 呵呵,无知女金刚不怕死只怕鬼。 所以当她走进风雷塔时,只觉得冷风那个阵阵吹,她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胆怯地看看四周高悬的画像,冷不丁又打个机凌。 这在金家人看来,林安儿这些小动作就是做贼心虚,小家伙还是太嫩了,一听说让她滴血验骨,果然就怕了。 金玖皱眉,你丫的就不能有点出息,整日当自己是女侠,女侠不是全都视死如归吗?怎么你来到风雷塔就怕成这副熊样了。 “九妹妹,看到先侯爷的画像和遗骨还不快磕头。” 欧阳氏在旁边提醒,林安儿这才想起来,对了,这个时候她是要给亲爹磕头的,可谁知道画像上那人是不是她亲老子啊。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想看看林钧长得什么样,这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这大成王朝的宫廷画师八成是临时工,整个风雷塔的画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都长得差不多。 面似淡金,剑眉虎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称,颏下微须。轩轩云霞气色,凛凛霜雪威凌。熊腰虎背势嶙,燕颔虎头雄俊。声动三春雷震,髯飘五绺风生。双眸朗朗炯疏星,一似白描关圣。 额滴神啊,这不就是戏台上的秦琼秦叔宝吗? 秦叔宝是普罗大众心中忠心耿耿的大英烈,所以这风雷塔里的大成英雄们也就个个都像秦叔宝。 林安儿恭恭敬敬给她的秦琼爹行了大礼,垂手站在一旁。 这时,林键和林镇亲手请出了林钧的遗骨,对林安儿道:“侄女,你把亲滴上去,给在场的亲戚们看一看,你究竟是不是林家骨肉。” 有人将小刀捧到林安儿面前,林安儿咧咧嘴,真要验了吗? 她转头看看,林家人给了银子,守塔兵士已将塔内大殿暂时关闭,避免有百姓上来看热闹。 既然大门关了,咱还有窗户,可能是怕塔内太憋闷,大殿的窗子打开着。林安儿松了一口气,一旦她的血渗不进骨头里,她就从窗子里逃走,风雷塔并不高,大殿就在第二层,从这里逃出去对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给自己想好后路,林安儿心里有了底,她拿起小刀,咬紧牙关,割破手指,走到遗骨前面,小心翼翼把鲜血滴到骨头上。 这根肋骨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白森森的躺在那里,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鲜血滴下去那一瞬间,林安儿闭上双眼,但她马上就睁开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闭眼睛,万一鲜血不能渗进去,她就会错过逃跑的最佳时机。 风雷塔内静得可怕,掉根针也能听到。林安儿就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渗进去了,渗进去了!” 这喜悦的呼声出自林五爷林镇之口,就在那一刹那,林安儿已经傻了。 她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张大了嘴,看着她的鲜血渗进骨头里,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鲜红的印子。 林镇捧着装有遗骨的托盘绕场一周,给在这里的所有人看个清楚。 你们姓金的看清楚了,血已经渗进去了,眼前这就是千真万确的林安儿,骁勇侯林钧的嫡长女! “真有此事啊,真有此事啊!”林家人面露喜悦,金家人暂且无语,谁也没想到,表现得最激动的竟然是方姨娘。 当林镇端着摆放遗骨的托盘走到方姨娘面前时,方姨娘竟然踉跄了一下,也可能是她病体虚弱,也可能是她太过激动,要知道林大将军托梦的人是她啊! 方姨娘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林镇当然不能伸手去扶,于是方姨娘下意识地想找个什么东西抓一下免得自己摔倒在地。 她就那么顺手一抓,不偏不倚正抓在那根遗骨上! 好在方姨娘很快就松手了,谁会愿意抓住死人骨头啊,太吓人了。 于是方姨娘又一次果断晕倒!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有注意。 因为更大的插曲在后面。 金老太太冷笑道:“滴血验骨之事虽是早有耳闻,今日却是头回看到。既然林侯爷的遗骨在此,一个验是验,两个验也是验,不如就让那个姓伊的丫头也验一验,谁也不知道这验骨之法是否可行,那就都验验看个究竟。” 金老太太是一门心思扳倒金玖,要想扳倒金玖,林安儿是个关键。 她原是不信林安儿是真货,可眼前这滴血验骨却是真的,所有人都看到,她不死心,一定要让伊亭也验一验。 林镇闻言便给林家老祖宗太叔公深施一礼:“太叔公,有人找来个女娃娃,也说是咱林家骨肉,您老看看,要不也让她验上一验?” 太叔公点头:“既是有人不相信,那就让她也验验,这滴血验骨之法由来已久,可还是有人不信,咱们索性今日就以身验证,让不信的人信了为止。” 老祖宗发了话,林键和林镇没有怠慢,让人把小刀捧到伊亭面前。 “小姑娘,你也验验吧。” 伊亭摇头:“我不是林安儿,小妹才是,我不用验了,这不是我爹的尸骨,我的血渗不进去。” 金老太太厉声道:“让你验你就验,快验!” 伊亭无奈,用小刀割破食指,把鲜血滴到遗骨之上。 奇迹又一次出现了! 那滴鲜血滴到白骨上面,亮晶晶的,如同一颗红珠,总之,就是没有一点要渗下去的样子。 林镇面露喜色,重又捧着白骨绕场一周,尤其是在金老太太面前多放了一会儿,让她老人家看个清楚。 你不是不信吗,就让你信了为止。 “我不是林家人,我来试试。” 说话的是金玖,金大少或许觉得这滴血验骨很好玩,他竟然也要凑热闹。 还没等林镇拒绝,金大少已经割破手指,把鲜血滴到那根骨头上。 和伊亭一样,他的血也没有渗下去。 两颗鲜红的血珠子浮在白森森的骨头上,凄艳迷离,说不出的诡异。 “好了,众位亲戚,大家都看清楚了,只有亲生骨肉的血才能渗进遗骨,其他人全都渗不进去。还有想要再试的吗?谁若不信就全都试试。” 没人再试了,有什么可试的,都试了两个人了,全都渗不进去,割一刀怪疼的,金老太太不信,就让她自己试吧,咱们是不陪她玩了。 三老太爷是最周全的,他立刻朗声道:“林侯爷泉下有知,保佑亲生骨肉认祖归宗啊,从此后再也无人会怀疑林大小姐的身份,可喜可贺!” 林安儿还在那里傻着呢,刚才血渗进骨头那一幕历历在目,这画面太美,把她彻底弄傻了。 就在昨天,她一下子就没有了亲爹,她的爹爹和哥哥都不是亲的。 还没等林镇拒绝,金大少已经割破手指,把鲜血滴到那根骨头上。 和伊亭一样,他的血也没有渗下去。 两颗鲜红的血珠子浮在白森森的骨头上,凄艳迷离,说不出的诡异。 “好了,众位亲戚,大家都看清楚了,只有亲生骨肉的血才能渗进遗骨,其他人全都渗不进去。还有想要再试的吗?谁若不信就全都试试。” 没人再试了,有什么可试的,都试了两个人了,全都渗不进去,割一刀怪疼的,金老太太不信,就让她自己试吧,咱们是不陪她玩了。 三老太爷是最周全的,他立刻朗声道:“林侯爷泉下有知,保佑亲生骨肉认祖归宗啊,从此后再也无人会怀疑林大小姐的身份,可喜可贺!” 林安儿还在那里傻着呢,刚才血渗进骨头那一幕历历在目,这画面太美,把她彻底弄傻了。 就在昨天,她一下子就没有了亲爹,她的爹爹和哥哥都不是亲的。R1152 第一一八章假的一更 h2>  方才大殿之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根骨头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司空南和刁氏已经偷偷溜走了。 林安儿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逃生途径,这两人当然也是,司空南的轻身功夫比林安儿要高,从窗户逃走神不知鬼不觉。 金家原本还想把责任全都推到司空南夫妇身上,可这两人已经逃了,想要拿伊亭出来做挡箭牌,可伊亭早就当众否认自己是林安儿了。 金家那几位老不休这个累了那个心口疼,总之是他们年老多病,像这种丢面子的事和他们无关。 金老太太又装出一副慈祥狼奶奶的形像,拉着林安儿宝啊肉啊的慈爱得不成,就像她也是受害者一样。 林家可不管你们金家怎么装逼,如今验明正身了,轮到我们不依不饶了。 林镇和太叔公商议了几句,便对众人道:“托金家诸位的鸿福,照顾了侄女这么多年,如今看来侄女还是在娘家稳妥,在下是她的亲叔叔,就在这风雷塔中,替我那仙逝多年的兄长做主,接侄女回娘家了。至于咱们两家的亲事,先放放再说吧,免得再生事端。” 接下来不论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好话说了一箩筐,林安儿还是被娘家人带走了。 林镇这番话已是强忍怒火,实际上林家已经气炸了,所以带林安儿走的时候不容分说,林安儿不但没能和金玖说话,也没能和伊亭道别,她就被几位堂嫂拽上了马车。 “这口气咽不下,金家太过分了,九妹妹你别怕,有娘家给你做主,大不了就退婚!” “说得轻巧,九妹妹已经进了金家十年啊,一旦退婚,以后再想有门好亲事就难了,她才十二岁啊,这金家太坑人了。” ...... 林安儿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这两日的经历天雷滚滚,雷得她四分五裂。 先是司空小妹变成小养女,接着小养女又变成货真价实的林安儿,再接着她就从童养媳瞬间变成即将离婚的小妇人,这都是什么事啊,你们有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 林安儿痛苦的抱着脑袋,这一切来得太快,她一时半刻无法完全接受。 回到娘家,她连太夫人都没有去见,一溜烟地跑回自己的闺房,把门关上,连贴身丫鬟也不让进去,穿着鞋子爬上床,拉过锦被蒙住脑袋,彻底把自己缩进龟壳。 “你们都机灵点儿,九丫头受了委屈,别让她想不开做了傻事!” 太夫人见多识广,看多了大家闺秀上吊抹脖子的事,越想越担心,林钧夫妇已经不在,如果这唯一的骨血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啊。 她老人家真是高估了林安儿,她哪有以死明志的勇气。这会儿她缩在被窝里把两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方姨娘的鬼上身绝壁是装的,可她怎么知道遗骨的事? 想到鬼上身,就想到司空南和刁氏,想到他们,就想到了伊亭。 呀,经过这件事,伊亭肯定不好意思再回原先的地方住了,她脸皮薄,自是不想住在金家的宅子里,京城那么大,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人生地不熟,要到哪里安身呢? 林安儿在龟壳里藏不下去了,外面传来几位堂嫂的声音,她们正在劝她不要想不开。 林安儿不想浪费人力了,她打开房门,笑嘻嘻道:“我没事啦,这就去给太夫人请安。” 堂嫂们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小孩子没心没肺,出了这么大的事,换了别的闺秀十有八九真的想不开了。 林安儿去给太夫人请安时,骁勇侯林剑云已经回来了,听说今天这件事,脸上也是有了愠色。 “若不是看在金玖那孩子有情有义,今日就把这婚事直接退了,也免得日后九丫头再受苦。” 林剑云对金玖的印像也甚好,况且林安儿已做了十年童养媳,若真的退婚,日后想找良配也并不容易。 太夫人虽是长辈,但凡事也要和林剑云商议,林剑云对退婚不置可否,但林安儿是他的堂妹,妹子受了委屈,娘家决不能善罢甘休,否则日后婆家就会变本加厉,有恃无恐。 “既然九妹妹已经回来了,那就先住着,林家也还养得起女儿。” 林剑云一语既出,这件事也就定下来了。退婚可以暂且不提,金家想把人接回去也没那么容易。 次日天还没亮,林安儿就打扮成小厮,神不知鬼不觉溜出了骁勇侯府。 出了骁勇侯府的后门,拐了几条街,便来到悦来客栈附近的那套宅子,这里是金玖的私产,伊亭就是住在这里。 看到大门没有上锁,林安儿松了一口气。 叩响门环,一个婆子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站个小厮模样的人,一时没有认出来。 “是我,快开门让我进去。” 婆子听到声音,这才认出来:“哎哟,是大少奶奶啊,您穿成这样子,老婆子都认不出了,您别怪罪。” 林安儿闪身进门,问道:“伊姑娘起床了吗?” “伊姑娘?”婆子吃了一惊,“那日老宅的张妈妈把伊姑娘接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啊。” 完了,伊亭果然没有回来过! 这是林安儿最不想发生的事了,可是现在除了四处找人,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去趟城西大少的别馆,把大少请过来,我在这里等着,记着千万不要惊动别人。” 林安儿把婆子打发走,自己进了堂屋。这是一进的宅子,只有三间正房几间厢房,她以往常来这里找伊亭,对这里很熟。 伊亭的卧房一尘不染,床头还放着没绣完的帕子。 伊亭有骨气,总觉得住在这里已经不好意思,更不肯要林安儿的钱,平日里从外面的针织铺子里接了些绣花的活计赚些零用。 看着那些还没有做完的针线活,林安儿心里挺难受的。叔叔婶婶这不是坑人吗?好端端把伊亭扯进来,如今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哪里安身啊。 金玖很快就赶来了,看到林安儿,他想都没想,就把她拥进怀里。 “你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我姐姐不见了,她没有回来过。” 金玖皱眉,昨日他没有忘记伊亭的事,还特意让大凤送她回来,大凤把伊亭送到悦来客栈附近便回去了,没想到伊亭竟然还是没有回来。 “或许伊姑娘心里别扭,一时半刻不想回到这里,你别担心,我让人在京城四处找找,有她的消息就告诉你。” “我叔婶刚刚找到姐姐时,她可能也以为自己就是林安儿吧,她之所以否认,就是不想让我被人识破。” 金玖把她抱得更紧,林安儿被娘家带回去,他几乎一夜没睡,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人来报信,说她在这里等着他,虽说林安儿惦记的人不是他,金玖心里也甜丝丝的。 “我今天就去登门谢罪,把你接回来。”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你去了也没用。” 金玖的眉峰蹙起,小媳妇真是小孩子,这种事哪能让别人去,若是自己还未成年也就罢了,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加冠了,再说,他是金家族长,即使是金家长辈,也不如他去有用啊。 “没关系,一次不行就去两次,两次不行就去十次八次。金哥哥一定能把你接回来。” “在娘家挺好的,我才不想回你们金家呢。” “回来吧,乖了,现在你信了,你就是林安儿,咱们是真夫妻,不是假的,你若是不回来,那我不就白等了。” 你说这人多自私,说来说去就是怕他白等,呸,谁让你等了,你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以前是卧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后来不用做卧底了,还有一份高薪,如今她就是真正的林安儿了,她要面对很多事。 “对了,是你让方姨娘装神弄鬼的吧?” “我只是请她帮忙,全是她自由发挥。” “遗骨的事是你告诉她的?” “连你们林家人也大多不知道的事,我怎会知道,十有八九是我爹在世时说给她听的。” 金炳文早就对方姨娘动了心思,无奈方姨娘即使做了姨娘也没让他吃掉,想当年为了博取美人芳心,金炳文定是常常和人家没话找话,他和林钧亲如兄弟,林钧为风雷塔贡献骨头的事并非秘密,说给爱妾听听也是可以的。 “那你们就那样信我?万一我的血渗不进去怎么办?” “方姨娘说了,人的骨骼变成枯骨之后,表层已经发酥,任何人的血都会渗进去。相反如果是新丧不久,骨骼尚未干枯,那么滴入任何人的血液都不会渗入。林大将军的骨头已经快要三十年,别说是你的血,就是我的血也能渗进去。” “什么?” 林安儿张大嘴,尼玛,难道这个测试结果是假的? “可姐姐和你的血就没有渗进去啊?” “傻孩子,那是方姨娘使的障眼法,她假装站立不稳抓住白骨,把蜡沾到上面,我和伊亭的血滴到蜡膜上面,自是渗不下去的。”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一九章利用二更 林安儿惊呆了! 原来昨天那一切都是金玖和方姨娘导演的一场闹剧,不但骗过金林两家人,也骗了她! “我就猜到祖母定会让伊亭也滴血验过,便让方姨娘假装站不稳,涂了蜡膜在上面,这一招果然有用。” 有用?的确有用,你们都是聪明人! 可你们这些聪明人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就像是你种了白菜,可又担心白菜的营养不够,就整日弄些大粪当肥料,自以为这是对白菜有好处,可你们做这事问过白菜的感受吗? “你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我也以为我知道,可你说那不是我的亲爹,昨天我以为我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可现在你又告诉我,那都是你做的假象,那我到底是谁?” 林安儿已经带了哭腔,这两天发生的事,对于十二岁小孩来说太残忍了,昨天晚上,她好不容易完全接受,可现在又全都乱了。 金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林安儿的反应会这么大,只好连哄带骗:“你就是林安儿啊,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才会这样做,彻底不让祖母在你身上打主意。” “我不相信!” 金玖后悔了,他不该把这事的真相告诉她,小孩子钻起牛角尖来,还真是要命。 “当年是二叔二婶让蔡大头把你偷走的,你养父又是在蔡大头手里买到你的,世上的事哪有这样凑巧,所以你就是林安儿。” “我不相信!” 既然连那个姓宋的创出的滴血验骨法都不保险,没有dna就全都白搭。林安儿现在什么都不相信了。 她不相信的结果就是,毅然挣脱金玖的怀抱坚持回娘家,金玖无奈,把她送回去,然后备了重礼登门谢罪,好话说了一大堆,就连太夫人都心动了。打发欧阳氏去问问林安儿的意思。没过一会儿,欧阳氏回来了。 “九妹妹说她不想回去。” 金玖完败! 一一一一 同一时刻,京城路家的大宅里。表小姐杨梦旖正在生闷气。 她气的是金家这些蠢才,把她这么完美的计划弄得乱七八糟。 林安儿和伊亭打死也不会想到,当年他们一群小孩子把司空南夫妇送进监狱的事,在这京城里面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就是杨梦旖! 她的父亲就是把司空南夫妇收监的县令,当年她只有八岁。可也知道有一群小孩把做恶多端的恶夫妇抓进衙门,在这群小孩当中就有这对夫妇的侄儿和侄女,他们就是那位偷了金刚经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盗司空星的孩子。 司空南夫妇曾被游街,她也去看了。因此当她在京城遇到他们时,便一眼认出来了。 司空南夫妇刑满释放,在当地混不下去了。便到京城找机会。京城人多,有钱人也多。凭他们的身手,在这里说不定能混得风升水起。 原本凭着司空家的名号想在京城混出头来并不难,无奈因为金刚经的事,他们只能隐姓埋名。司空星已经放出来了,可谁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这个时候若是让人知道,他是司空星的亲兄弟,那就成了众矢之的,他司空南本事再大,也找不到金刚经啊。 他们到了京城就发现自己还真是井底之蛙。在京城不论当扒手还是做老千都要先拜码头,他们用了假名字,可也说不定就会被人识破,那些龙头老大哪个不知道司空星,又有哪个不知道金刚经。 眼看身上的银子快用完了,司空南和刁氏便准备做上一两笔买卖,然后就回江南老家。 那日在宫中,杨梦旖先是被孙家姐妹奚落,又被亲生母亲当众打了一记耳光,她越想越气,便想找人教训她们一通。 杨大美人在京中有的是忠犬,这些人虽然不如孔七公子那般清贵,却也有些办法。 杨梦旖找人哭诉,楚楚可怜,化身被生母继妹虐待的小白花,当然就有人要为她出头。 这位就是吏部郎中常玉的干儿子常四喜。 别看吏部郎中只是正五品,但关系到大小官吏的升迁补缺,这可是肥缺。常玉无子,常四喜虽是干儿子,也倍受宠爱。 常四喜要为美人出头,可杨梦旖哭着说不肯,她说母亲家里是做官的,搞不好会连累好心的常公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常四喜想来想去,便决定找两个外乡人来做这件事,他辗转找到了司空南和刁氏。 这两人正想赚银子回江南,以后也不会在京城出现,即使被孙家人知道,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别看常四喜只是干儿子,可他平日里最喜欢硬充高富帅,给美人办事更是如此。 司空南夫妇对京城并不熟,看常四喜气派十足又出手大方,便把他当成凯子,想趁着这件事狠狠在他身上捞一笔。 常四喜和司空南夫妇谈了好久都没能把价格谈拢,杨梦旖不高兴了,她偷偷躲到屏风后面向外张望,于是她认出了司空南和刁氏。 她没想到常四喜找的外乡人竟然是偷王之王司空星的兄弟! 金明珠早就把金玖私底下放走司空星的事告诉她了,她看到司空南,当然也就想到了金玖。 金明珠说过,金玖之所以放走司空星,一定是和那个贼偷达成了协议,这事关系到金家的大秘密。 杨梦旖对金家的秘密不感兴趣,对金刚经也不感兴趣。 她感兴趣的是金玖。 金玖才是掘不尽的金矿,更何况这个金矿既年轻又好看。 只可惜再好的金矿也被人占上了,她要想把金矿抢过来,就要把占了金矿的人轰走。 初遇司空南夫妇时,杨梦旖并没有想得太多。司空南在她父亲任职的那个县里很有名,他既是司空星的兄弟,肯定也是高手。这样的人用来对付路氏和孙家姐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大材小用,杀猪焉用宰牛刀,司空南夫妇用来对付林安儿那样的还差不多。 所以她便暂缓收拾路氏和孙家姐妹,找到了司空南和刁氏,让他们把林安儿弄残。 谁也没想到,司空南夫妇在跟踪林安儿时,却意外认出来,林安儿就是侄女司空小妹,而她身边的少女就是伊亭! 杨梦旖和司空南夫妇一拍即合,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谁都不想错过。 杨梦旖把司空南夫妇引荐给金老太太,金老太太想借机扳倒金玖,可杨梦旖却只想毁掉林安儿。 所以她才让司空南夫妇指认伊亭才是真正的林安儿。 她和林安儿打过几次交道,林安儿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既冲动又鲁莽,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变成林安儿,她肯定会偷偷跑来找伊亭问个清楚。 只要林安儿敢来,司空南便会一记飞刀杀死伊亭,嫁祸给林安儿。 若是说别的小女娃敢杀人那没人相信,但林安儿爱打架的名声在外,她又是将门虎女,说她杀人,就连皇后也不会意外。 金老太太想要扳倒金玖只是错打了算盘,到时真的林安儿被假货杀死,金玖就是苦主,林家不能怪罪他,这门亲事也完了,至于金家那边,金玖自是有办法开脱。 金老太太并没有想到杨梦旖和司空南还有后招,伊亭是真是假她不在乎,她只想利用林安儿是司空星女儿的事扳倒金玖。 可是那一夜,林安儿被刀子抓住,金玖守了她整个晚上,没让她去找伊亭。 伊亭保住了性命,林安儿也捡回一条命。 接下来发生的事根本不受杨梦旖控制,金老太太抓住这件事不依不饶,次日便带了金家一堆人把金玖和林安儿堵在别馆,一番大闹后,林安儿被验明正身! 始作俑者杨梦旖快要气疯了,司空南和刁氏从风雷塔逃出来后,便来找她,杨梦旖原本许诺能让他们在金家狠捞一笔,可现在不但银子没有拿到,他们在京城已无立足之地,林家和金家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要马上离开京城。 “你们先不要走,我一定能让你们赚到银子。” 杨梦旖是绝代佳人,追她的人很多,这些人可不像孔七那样,只懂得风花雪月,杨梦旖这几年存下的银子首饰已很丰厚,更何况,只要她略做姿态,自会有人帮她养着司空南夫妇。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像司空南这样有本事又够狠毒的人,每个人都有弱点,司空南的弱点就是贪财,而且他也不敢让人知道真实身份,抓住他的这两个弱点,杨梦旖有信心让他们夫妇为她所用。 她把司空南夫妇暂时藏到常四喜的庄子里,当然,司空南的一应用度都是常四喜承担。 “常大哥,梦旖终究舍不得母亲,不论她如何对我,她都是生我养我之人。那件事就算了,可这两位义士也是有勇有谋之人,有他们在常大哥身边,梦旖才觉安心。” 常四喜的骨头已经酥了,他抓住杨梦旖的手动情道:“梦旖妹妹,你对我的心我都懂了。” 杨梦旖娇羞地把手抽出来,满脸通红:“可惜梦旖出身低微,不能高攀常大哥,外家规矩极严,梦旖不能给常大哥做妾,然梦旖能成为常大哥的红颜知己已是心满意足。” 一一一()R655 第一二零章怎么是你?一更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整个帝京街头巷尾都在传闻,骁勇侯府的小姐被婆家欺负了。 “听说了吗?林家小姐两岁就嫁进金家当童养媳,眼下让婆家给打跑了。” “我听说金大少把林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打得小产了,那林家小姐这才忍无可忍跑回娘家。” “才不是呢,林家小姐才十二,哪能怀孩子。不过挨揍倒是真的,听说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 “这林家小姐真是命苦,做童养媳也就罢了,还要打得鼻青脸肿。” 千万不要小看流言的威力,唾沫星子淹死人。这些话传到林家人耳朵里,个个气得想要去拼命。 明明是咱家把闺女抢回来的,怎么就传成被婆家打跑了,这件事被传成这样子,林家人脸上无光。 别看外面被传得纷纷扬扬,林安儿在娘家如众星捧月。 若问骁勇侯府林家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不是保家卫国,也不是效忠皇上,而是别让林安儿想不开自杀成仁。 若问骁勇侯府林家眼下最忧心的是什么,那当然也不是保家卫国效忠皇上,而是林安儿还就是想不开。 也不知道哪个多嘴的把外面的传闻告诉林安儿了,小丫头从早上就在练武场上打沙包,到了晌午还在打。 林安儿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些闲话是金玖让人传出来的,所以她在沙包上写了金玖两个字,每一拳就往死里打,打死你个狗日的! “你们去把九丫头叫回来,再这样打下去。那双小手就要落下病根了。”太夫人发话了。 林家上下不分男女,哪个都会两招,谁都知道练武不是这个练法,何况林九小姐还是小孩子。 欧阳氏亲自跑到练武场,想劝林安儿回去,可林安儿已经不打了,那个名叫金玖的沙包被她打漏了。沙子流了满地。 林安儿打沙包打饿了。坐到凉亭里,一个人吃了五屉小笼包,吓得一旁的红豆直吮手指头。 “小姐啊。您这么吃下去会撑死的,奴婢小时候听说过有人吃包子活活撑死的事呢。” 林安儿怒目而视,你丫骂我呢,老纸前世就是吃包子撑死的。有了教训,我还会让自己撑死吗?没文化! 五屉小笼包吃下肚。林安儿还是感觉肚子里面空荡荡的。 妈蛋,居然说我被你打得小产,你的脑袋让门挤了吧,我把你打得小产还差不多。不对,金玖永远不会小产,顶多是打得屁滚尿流。 常听人说生气把肺气炸了。可到了林安儿身上,就变成把胃气大了。 总之林安儿很饿。就是吃不饱。 吃完小笼包,又吃豆沙包,吃完豆沙包,又吃肉丁包。 “你们去把大夫叫过来,九丫头再这样吃下去会出事的。”太夫人又发话了。 大夫气喘吁吁跑进凉亭时,林九小姐已经不在了。 她拖着一身懒筋的红豆出府闲逛去了。 “小姐啊,咱们去采芝堂吃点心?” “不去,你就是知道吃。” 切,咱们也不是谁只知道吃。 林安儿带着红豆去找包打听,别看她自幼住在深宅大院,京城里哪里有包打听她全都门儿清。 “找人。”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姓甚名谁?” “伊亭,女,十二岁,和我一般高,和我一样美。” 包打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安儿,伸出五根手指:“先交五两订金,事成后再交五两,找不到人不退款。” 林安儿有一种被人抢钱的感觉,凭什么找不到人不退款,五两啊五两! 不过她忍了,为了能找到伊亭,五两就五两吧。 眼下她回了娘家,不用说这个月的薪水也没了,她的嫁妆虽然不少,可全都在金玖那里,她如今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有钱人。 掏了五两银子给了包打听,林安儿在心里骂一句:你丫胆敢给我找不到人,我就划圈圈咒你死了没钱买棺材! 棺材? 对了,她还有一间棺材铺呢,话说她已经忘记这事很久了,说起来也只去过一次呢。 “红豆,跟小姐我去查帐!” 安记棺材铺还是那么幽怨动人,玖记纸扎店还是那么凄美缠绵。林安儿进了棺材铺,还没开口说话,李叔就把一本帐簿扔到她面前。 那阴冷的小眼神,分明就是说:老纸就知道你是来查帐的! 呵呵,呵呵呵。 林安儿干笑两声,拿起帐簿翻看,这一翻不要紧,她差点碰起来! 这年头开棺材铺这么赚钱吗? 当初买棺材铺花了八百两,这个价格可并非只是买铺子的钱,还有棺材铺里存放的上好木料和棺材。 这也不过几个月,不但八百两本钱收回了,还有盈余! “看来这阵京城死的人比较多啊。”林安儿眉开眼笑,她忽然有一种恶毒的小老板心态,死了人就要买棺材,买棺材我就发财。 李叔看都没看她,那张阴森的脸还是那样*。 红豆凑到林安儿耳朵边上,小声道:“小姐啊,那李叔是阎罗王派来的吧?” “是啊,他是阎罗王派来的,专抓懒丫鬟。” 红豆打个冷颤儿,连忙拿起笤帚打地,可没扫几下就踩到一枚纸钱,吓得她嗷的一声跳起多高,矮油,这姑娘还真是练轻功的好坯子。 “咦,怎么有个人每隔几天就来买棺材啊,他家天天死人吗?” 可不是嘛,帐本上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有个姓邱的每隔几日就来买上一口上好棺木。 姓邱的,这个姓怎么这样高大上,如雷贯耳神圣不可侵犯呢? “他家是不是天天死人不知道,但他的棺木都是送到郊外的义庄。” 哦,原来是位善人,给义庄捐赠棺材的。 林安儿肃然起敬,如果天底下的有钱人都能这样积德行善就好了,那她就能卖出更多棺材了。 林安儿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搞搞促销,或者团购神马的,这样就能吸引更多的像邱大善人这样的人,不过她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想来想去也无非就是买二赠一,买大送小。 唉,这种做生意的事,还是交给金玖吧。 想到金玖,林安儿原本美滋滋的小脸蛋重又板起来了,去他的吧,姐才不用他! 这种人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满地找牙! “邱公子,您又来订棺材啊,还是送到上次的义庄吗?” 难得听到李雷说话这么客气,林安儿都替那位客人受宠若惊。 邱公子?这人莫非就是本棺材铺的大客户邱大善人? 林安儿连忙堆起满脸笑容,身为大老板,当然要和客户谈生意,像邱大善人这样的大客户,她一定要亲自接待。 林安儿从后堂跑出来,就看到站在铺子里的那个人。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空气中的粒粒微尘,变成一个个小小的亮点,那个人就站在这些小亮点中,他的脸上似有光华浮动,晶莹得如同天上的星辰,把棺材铺映照得不再阴暗。 “阿渡,怎么是你?” 阿渡穿件鹅黄的直裰,黑亮的头发用象牙梳子扣住,他也看到了林安儿,黑宝石似的双目亮晶晶的,年轻的脸上有按捺不住的喜悦。 “安儿,我终于在这里遇到你了。” 林安儿站在那里,忽然有些害羞,她抿着嘴唇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很快又抬起头来,歪着小脑袋看着阿渡:“你常来这里买棺材就是为了遇到我?” 阿渡的脸红了,就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欢这里的棺材而已。” 林安儿笑了,哪有喜欢棺材的人啊,你说谎都不会。 自从那日和金玖分开,林安儿还是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就连心里也亮堂起来。 看着林安儿的笑靥,阿渡呆了一下,鬼才知道他连做梦都想看到她的笑。 “安儿,我就要走了,以后怕是不能经常来买棺材了。” “你要走了?去哪儿?” “北地,皇上已经颁下圣旨,任命我做北地总兵,两个月后就要赴任了。” 林安儿皱眉,怎么会是北地,那里又冷又苦一点都不好玩。阿渡这样养尊处优的王孙贵胄,哪能吃得那样的苦。 “不去不行吗?那里可冷呢,你和皇上说说,换个地方吧。” 阿渡的眼睛亮了,小丫头是在关心自己呢。 “只是三年,三年后我任满就回京城了,安儿能在北地住一年,我也一定能住上三年,我不怕的。” 林安儿点点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阿渡还在看着她,目光落到她的耳朵上,她戴着耳环,无瑕白玉上用红宝石和黄金缠成梅花花枝。 耳环很美,但却不是他送的那一副。 阿渡的眸子略显黯淡:“安儿,我送你的耳环不喜欢吗?” 呀,怎么忘了那耳环了?过年时进宫,林安儿就揣着那副耳环,可惜没有遇到阿渡,耳环不能当面还给他。 “耳环没带在身上,我原是想要还给你的。” 阿渡眉峰微蹙,脸上一副受伤害的表情:“你不喜欢?” 那副耳环他选了好久,选好后揣在怀里好多天,每天睡觉时都会拿出来看看,然后放在枕边,在梦里林安儿戴着那副耳朵对他甜甜地笑着。 一一一一()R655 第一二一章等我二更 正月初五进宫之前,林安儿早就想好一套说辞,她还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呢,可现在她却说不出口了。 并非是她忘记了台词,而是她不忍心说出来。 “也不是不喜欢。” 林安儿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今天她穿了双葱练的绣鞋,鞋面上绣着几朵鹅黄色的小花,阿渡也穿了件鹅黄直裰,林安儿觉得这双鞋子今天特别好看。 也不过就说了六个字,林安儿的小心窝子就砰砰直跳,这该不会就是戏本子上说的初恋感觉吧,哎呀,初恋啊,阿渡十五,她才十二,这分明就是早恋呢。 林安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阿渡好像不是站在棺材铺里,而是回到了那年的桃花林里,桃花重重叠叠压弯了枝桠,美得就像梦境一样,她似乎又闻到桃花的清甜。 “安儿......你接着说嘛。”阿渡有些着急,小丫头说了也不是不喜欢,那她是指的耳环,还是指的他这个人呢。 “没有啊,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之,我挺喜欢那耳环的,可是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太贵重了。” “不贵的,我没有花钱,是从宫里拿的,但保证从未有人戴过,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碰过的。” 看着阿渡因为着急变得更红的脸蛋,林安儿的心里就像抹了蜜糖,甜丝丝的。 “我已经订亲了,也算是嫁人了,不能再要你的东西。” 林安儿已经不敢去看阿渡的眼睛了,她别过脸假装看旁边的棺材。 “谁说你嫁人了,你还这么小怎么嫁人。你根本就没有正式出嫁好不好?” 林安儿并没有看到,阿渡的眼睛里隐隐地有了泪光,这么多年了,他最怕听到有人说林安儿已经嫁人的话,可偏偏总有人这样提醒他,现在连林安儿也这样说了。 “可我确实订亲了,我两岁时就过门了。这是千真万确的。” “我才不管。再说我听人说你已经离开金家,回娘家去了,还听说你挨揍了。” 林安儿又笑了。她歪着小脑袋调皮地看着阿渡:“你也相信我挨揍啦?” “我才不信呢,你这么能打架,谁敢揍你啊,我都不敢。” “嘻嘻。”林安儿总算找回面子了。总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一方的,坚信她不是被人揍的软脚蟹。 小丫头的神态太可爱了。阿渡心里痒痒的,他向前迈进一步,让自己和她离得近一些。 “好安儿,别把那副耳环还给我。你若是不喜欢,我再送你别的,可你答应我。不论你有多么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你可以不戴出来。但不要还给我,也别扔掉。” “为什么?” 这次轮到阿渡低下头了,林安儿还是第一次看到阿渡低头的样子,他一向都昂首挺胸,骄傲得像只就不言败的小鹰。 阿渡低下头去的模样很可爱,像是做错事一样。林安儿和他离得很近,能看清他耳朵上的小茸毛。 “不为什么,就是这样。”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你,哪怕你已经订亲了,我还是喜欢,我喜欢我的,关你订亲毛线! “安儿,再过三年,你还能记得我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忽然变得不自信了,他甚至担心林安儿会忘记他这个人。 “记得,我一定会记得的。” “三年以后,我就十八岁了,从北地回来皇上就要指婚了”,阿渡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重又直视林安儿,“到时候,我去求皇上把你指给我,好不好?” 这就是求婚了? 阿渡再向她求婚! 三年...... 三年的时间很短,很快就能过去了,就像在金家一样,一转眼已经七年了。 她忽然记起,金玖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等她到了十三四岁就圆房,正式成亲。 十三四岁,那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了。 以前金玖和她说这些时,她从未放在心上,她不是真正的林安儿,不是金玖从小就在等着的那个人,和金玖圆房的人也不是她。 可现在,无论滴血验骨是真是假,她都已经变成货真价实的林安儿,看眼下的情况,林家和金家不可能退婚,林家再生气,也不会让只有十二岁的她变成失婚妇人。 所以,她和金玖的婚姻还会继续。 所以,她不能也没有办法答应阿渡的婚事,再说,皇帝也不会把一个失婚妇人指给他最宠爱的侄子! 林安儿摇头,再摇头。 阿渡的眸子随着她摇来摇去的小脑袋一分分黯淡下去,泪光浮动,他低下头,不想让林安儿看到自己的失望。 第一次在妩公主家里遇到她时,她六岁,他九岁。 现在,她十二,他十五。 这中间已经隔了六年,他遇到她时,她就已经订亲,而且住进了金家! 这对他太不公平了,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安儿,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 这句话在阿渡心里藏了很久,如果不是因为他要走了,他还不会告诉她,她还这么小,会不会吓到她啊。 林安儿抿着小嘴儿又笑了,这句话从阿渡嘴里说出来,很可爱很好听呢。 阿渡向她表白了呢,这比求婚还让她心动。 林安儿的脸蛋火烧火燎的,这会儿一定很烫,她憧憬过很多次初恋的情景,可现在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安儿你害羞了,安儿你也喜欢我吧,不然你不会害羞的吧。” 阿渡黯淡下去的眸子重又亮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喜悦。 小丫头羞成这样子,脸蛋就像三月里的杏花,红艳艳的,让他从心底痒起来。 “才不是呢,谁说脸红就是害羞啦,我常常脸红的,只是你没看到。” “我不信,你和金玖在一起,就没有脸红,可你从刚才脸就红了,这会儿更红了。” 你自己不也脸红了,还说别人。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和金哥哥在一起啦,你又没见过。” “谁说的,我看到无数次了,你常常和他去翁记茶楼,他......他还拉着你的手,你都没有脸红呢。” 鬼才知道为了能看到林安儿,他在翁记茶楼长年包下能看到大门口的那个雅间,可每次林安儿都是和金玖在一起,而且每次金玖都会牵着她的手。 就是直接手牵手啊,安儿的小手一定很柔软。 “你看到的时候,我刚巧没有脸红而已,这也不代表什么啊。” 她和金玖从小就在一起,两人一起吃,小时候还一起睡过呢,他们从小就是手拉手的,一直都是,这怎么会脸红呢,何况金玖还亲过她......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林安儿的脑海里浮现出在红枫林,金玖吻她的情景...... 于是她的脸更红了。 “我该回家了,出来好久了,太夫人和堂嫂她们要惦记了。” 阿渡自己的脸也是红的,他摘下身上的一枚平安扣,递到林安儿面前。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请志觉大师念经开光的,你带在身上,一定能保你平平安安。” 林安儿知道阿渡的父母都已不在了,这枚平安扣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她摇头:“还是你带着吧,北地那里不太平,你带在身上才能保平安。” “我是武将,武将保平安靠的是三尺青锋,这个给你,这玉扣并不名贵,你带在身上也没人会注意。” 这一次阿渡没有把玉扣硬塞给她,林安儿也没有拒绝,她伸手接过玉扣。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阿渡的手,就像触电一样,两人的脸更红了。 她慌忙缩回手,把那枚玉扣攥在手心里。 “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也可以送礼物的,是吧?” 阿渡郑重点头,小丫头一定要和他只做朋友,那就先从朋友开始吧。 他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只要三年之内她和金玖没有正式成亲,那他就不会输。 “安儿,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成亲。” 林安儿怔怔地看着阿渡,缓缓的,她举起握着玉扣的那只手。 这一次,她大胆地抓住阿渡的手,把玉扣放到他的手里。 “阿渡,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这个玉扣我还是不要了。” 说完,她就从阿渡身边跑过去,跑出了棺材铺。 她跑到外面的阳光下,收住了脚步,回过身去,对还在棺材铺里呆愣着的阿渡喊道:“阿渡,你要保重啊,三年以后,咱们再打一架,你不要输给我啊!” 阿渡笑了,眼里还泛着泪光,他转过身去,看着阳光下的人影越跑越远,在她身后,小丫鬟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追着。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傻丫头,不管你等不等我,我一定会等着你,三年的时光不会很长,我一定不会让你忘记我。 阿渡把那枚玉扣小心翼翼放到棺材铺的柜台上,对外面的李叔喊道:“订金放在这里了,你一定要交给安大老板。” 一一一一一()R655 第一二二章龟壳一更 委托包打听寻找伊亭已有几日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林安儿烦燥地围着花园走来走去,红云和红豆在后面苦哈哈地跟着。见过热锅上的蚂蚁,没见过走得这么快的蚂蚁,这哪里是走啊,这明明是飞啊。 林安儿就这样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自己的头也开始发晕,这才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抬头望天。 “红豆你快看,爵爷在那边呢。” 红豆看了一眼,撇撇嘴:“你不是顶看爵爷吧,你是想看爵爷身边的那位。” 红云脸红了,推了红豆一把,啐道:“你不是也想着大少身边的板儿吗?你喜欢看板儿,我就喜欢看乔公子。” 这两个没出息的丫头,真给本小姐丢脸! 林安儿咬一口苹果,懒得去看她们犯花痴。 “哎呀,乔公子走过来了,红豆红豆,你看看我的头发乱了没,胭脂花了没?” 矮油,红云那丫头鸡冻得声音都打颤了,林安儿白她一眼,春天到了,狗啊猫啊都发春了,红云也发春了。 乔公子就是乔禹,这里是侯府后宅,若非送醉酒的侯爷回来,他也不会经过花园。 红云和红豆站着,林安儿坐在她们身后,乔禹远远地只看到两个丫鬟,也就没有避讳,可走近才看到林安儿也在这里,乔禹连忙低头施礼,他是外男,林九小姐是内眷,虽说将门没有太多讲究,但也不能唐突。 “在下不知九小姐在这里,多有唐突。” 林安儿站起来,笑嘻嘻的摆摆手:“没事没事,乔公子客气啦。” 乔禹连忙告退,刚走几步,林安儿却又叫住了他:“对啦,乔公子跟着我堂兄风里来雨里去,在京城定是认识很多人吧。” 乔禹不明觉历,不知道这位九小姐是什么意思。 “内什么,我就是想托乔公子帮我找个人。” 乔禹松口气,还好啦,这位只是让他去帮着找个人,而不是去帮着打个人。林九小姐那日打烂沙包的事,他也听说了。 其实吧,林安儿和乔禹并不熟,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乔禹面熟,她总想和人家套近乎,今天看到乔禹,就想请他帮忙了。 谁不知道乔禹是堂兄身边的大红人,如今在外面很有面子,托他找人,他一定比包打听有办法,而且还不用花钱。 “九小姐要找何人?乔某定当尽力查找。” “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找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我的姐妹啦,她叫伊亭,十二岁,和我差不多高矮,很漂亮。” “伊亭?” 乔禹少年老成,不形于色,可眼下就连林安儿也看出他的神情不太正常,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内什么,乔公子认识伊亭?” “不认识”,也不过一刹间,乔禹又恢复了那副平淡无波的神情,“在下只是想把这个名字记牢,方便寻找。” 林安儿点点头,前阵遇到司空南夫妇,让她记起很多事,睡不着时就会想起一起往事,人老了据说都这样,她十二岁了,老了。 “乔公子,我认识一个人,和你长得挺像的,你们还都是姓乔,真巧,他和你是亲戚吗?” 乔禹微笑摇头:“在下是孤儿,由一位游方僧人养大成人,因在桥下捡到我,便以乔为姓,在下连原本的姓氏都不知晓,更不会有亲戚。” 好吧,滴水不漏。 林安儿打个呵欠,对乔禹道:“那就有劳乔公子了,如果有伊亭的消息请通知我啊。” 乔子宏是哥哥的结拜兄弟,他们一起抓住司空南夫妇,还一起去了苏镇,后来她和哥哥去了京城,伊亭在苏镇投靠了光复门,乔子宏和其他人的下落就不知道了。 林安儿第一次见到乔禹就感觉他很面熟,遇到司空南夫妇后,她便想起来乔子宏了,乔禹和乔子宏长得很像。 可是她既然能认出乔子宏,那他也应该早就认出她了,可他却不承认,莫非真是自己认错人了? 总体来说,林安儿虽然是个吃货,可她因有前世记忆,比普通小孩要聪明几分。她家三代做替身,和黑道大哥也有接触,多嘴多舌被人灭口的事,她没见到也听过无数。 林安儿缩缩脖子,乔禹现在青云直上,不想被人提起悲惨身世也无可厚非,自己没必要和他攀亲戚,再说啦,这关她毛线。 林安儿可不想因为多嘴多舌惹祸上身,她果断甩甩脑袋,玩她那几个丫鬟去了。 “小姐小姐,大少让人给您送红颜膏来了。” “我青春貌美,不用那玩意儿。” “您昨天脸上还长痘痘呢。” 林安儿瞪着红豆,我昨天长痘痘,今天就把红颜膏送来了,你们这几个卖主求荣的家伙! 林安儿一生气,嗖的一声窜到房檐上晒太阳了。 一一一一一 金玖正和孔毓涵下棋,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孔毓涵故作潇洒摇摇折扇,打趣道:“你媳妇骂你呢。” 金玖嫌弃地看他一眼,忽然发现孔毓涵好像已经在他这里住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孔七吃金玖的,喝金玖的,没掏过一文钱的生活费。 要知道孔七公子是天生的名士,他的衣食住行无不体现出世家风范,看似毫不张扬,实则低调奢华。 即使住在金玖家里,孔七公子的生活品质也没有降低丝毫,当然,金玖有的是银子,孔七住得心安理得。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被家里扫地出门了吗?”看着孔七恶意满满的奸笑,金玖忍无可忍。 “非也,我只是想找一处清静之地读书而已,我没有嫌弃你这里的铜臭之气是你的荣幸。”孔七悠闲地品一口就连皇宫里也不多见的极品龙井,好整以暇。 金玖觉得自己在孔七眼里,头肯定很大。 他没好气了:“那你还是走吧,再不走我就把你扔进护城河,彻底洗涤你在我这里沾染的铜臭气。” “唉,你媳妇不要你了,我看你可怜,便来陪陪你,你反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金玖站起身,一副你不走我就走的架式:“我这就去接她,然后陪她去江南走走。” 金玖真的走了,他让人备了礼品去骁勇侯府接媳妇了。 孔毓涵皱眉,奸商果然是奸商,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公子,咱们是不是也要走了?”侍墨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孔毓涵叹口气:“眼下春暖花开,江南水乡定是别样风情,要不咱们也去趟江南。” 侍墨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家公子看来真的不想回家了,可这脸皮也太厚了吧。人家金玖要带媳妇去江南,他竟然也要跟着,唉,公子啊,侍墨知道你失恋伤情,可也不能沾染断袖之癖吧。 孔毓涵当然没有分桃断袖之好,他只是太闲了,闲得他很难受。 这事缘于他在一次茶会时巧遇国子监祭酒孙伯年,孙伯年对现任衍圣公钦慕已久,得遇孔七公子自是话多了一些。谈谈茶道茶经,又说起诗词歌赋,说着说着,孙伯年便说起他偶得一件珍品,乃上两代衍圣公之物,一对黄杨木刻腊梅纹镇纸! 孔毓涵心里一震,那对镇纸是他送给杨梦旖的定情信物啊,为何到了孙伯年之手? 见孔毓涵面有狐疑,孙伯年误以为孔七公子怀疑那对镇纸是赝品,便盛情邀请孔七公子上门鉴定品玩。 孔毓涵正有此意,便真的去了孙府,一看之下,他的心硌登一声,千真万确,这就是他送给杨梦旖的定情信物! “请问孙大人,这镇纸从何而来?” “前年寿诞之上,在下继女所送。” 孙伯年是杨梦旖继父一事,孔毓涵是知道的。在此之前,他还在想,或许是孙伯年或路氏由杨梦旖那里强要来的,毕竟在他心中,杨大美人柔弱可欺。 他又问了孙伯年的生辰,这心里就更别扭了。 杨梦旖写信和他说起久仰衍圣公贤名之时,正是孙伯年寿诞之前。 常言道:读书破万卷。 孔七公子从小就在书海中长大,他读过的书早就破了万卷。 读书多的人,大多有点迂,孔七也是这样。 迂的人爱钻牛角尖,而且喜欢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孔七就钻进了牛角尖,而且和自己开始较劲。 这几年里,来衍圣公府提亲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老太君也相中了几位名门闺秀,可每次和他提起,他要么摇头,要么绝食,总之,除了杨梦旖他谁都看不上。 名儒世家的妇人要远比普通官宦人家更加厉害,对他的那点小心思,整个衍圣公府没有人不知道的,只是大家谁也不提,这就是世家风范,在不声不响之中消磨你的信心,当然,还有你的爱情。 孔毓涵自认坚强,绝不会被消磨掉真我,令他郁闷的只有杨梦旖的态度,似是对他有情,又似对他无意,总之,就是让人心痒难耐可又抓不到挠不到的赶脚。 现在看到那对镇纸,孔毓涵那颗敏感的心登时抽紧,抽紧后又松开,松开后又抽紧,最后,他决定找个龟壳把自己藏起来。 他就找到了金玖,金玖的龟壳又高又大又上档次,他在这里一藏就是整整一个月。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二三章路遇二更 这一次金玖改变了战略战术,他带了厚礼来到骁勇侯府,只字不提接林安儿回去的事,礼品放下,转身就走。 这下子林太夫人沉不住气了,林安儿回娘家两个月了,金玖接了不下十次,林安儿就是不回去。 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长辈们心里就长草了。林家养得起闺女,可她毕竟已经嫁出去了,这件事终是要有个结果,要么退婚,要么林安儿回去继续做她的童养媳。 前一阵林安儿还常常出府闲逛,最后连门也不出了,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林家不缺女将军,也不想让女儿做侠士,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没有憋出病,也要练出毛病。 “你们两个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自是不用避讳,九丫头就在练武场呢,你过去看看她吧。” 太夫人一言既出,金玖目的达到。 说起哄孩子的功夫,整个林家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他只是上次口误而已。 林安儿又在那里打沙包,金玖眼神儿好,看得清楚,那个沙包上写着他的大名呢。 “小红想你了,要不我把它送过来,让它陪着你吧。” 小红是林安儿的小红马,除了打马球,她还常常骑着它到郊外兜风。 “不用!” 别看这里是娘家,可林安儿却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虽然验明正身,可她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在她心里,江南大山下那个小小的院子才是她的娘家。 自己住在这里也就算了,再加上一个小红。那多不好意思啊。 “要不你回去看看它吧,它已经几日不吃不喝,眼泪汪汪等着你了。” 明明知道金玖在哄弄小孩,可林安儿的鼻子还是酸了,你说金玖这人有多坏啊。 不过她还是没有回头。一拳紧似一拳,都往那个名叫金玖的沙袋身上的招呼。 金玖看着可怜的沙袋,有点心疼林安儿的拳头,再这样打下去,自家媳妇的小手就变成铁砂掌了。 “伊姑娘的事我一直在查,要不你和我一起找吧。” “不用你找了。有人帮我在找。” 金玖心里硌应了,她该不会是让邱云渡帮忙了吧。话说听到邱云渡去北地赴任的消息,金玖打心眼里高兴。 林安儿虽然还没到红杏出墙的年纪,可总有人站在墙头底下呼唤那也挺让人别扭的。 “过几日我要去趟江南,可能还会去苏镇。我记得那里距你家只有一百多里,你有什么想要的土特产就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真的?”林安儿终于转过身子,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金玖三言两语就把她骗了。 好吧,你肯回头看我就好。 金玖连忙走过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从苏镇买舟可到东海,司空星便在东海无名岛上。” 金玖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像一根筷子直戳林安儿的心脏,她被戳得差点跳起来。 “带我一起去,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 好吧,金玖想要告诉大家的是,哄小孩其实就这样简单。 林家上下谁也搞不明白,林九小姐为何屁颠屁颠跟在金玖身后离开了娘家,看那表情,一脸的迫不及待。就好像求着金玖带她离开一样。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林安儿都很后悔她那日的表现。 可她不得不承认。十二岁那年春天发生的所有的事,都令她一生难忘。 那个春天。京城的桃花开得特别迟,可她还是收到了一束桃花,京城内独一无二的四季桃花。 和桃花一起来的,还有阿渡离开京城的消息。 那个桃花下的少年,就这样走了。林安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和阿渡认识了六七年,也只见过他十次而已。 可阿渡的影子却烙在了她的心上,林安儿感觉自己恋爱了。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那束桃花出神,然后打开她的百宝箱,取出一套青铜制成的十八罗汉。 这还是小时候,阿渡送给她的呢。 拧上机括,十八罗汉就能打上一整套罗汉拳,小时候,她常常看得着迷,有时一看就是整个下午。 阿渡也好练武,这十八罗汉肯定也是他的宝贝,可他却送给了她。 林安儿心里甜甜的,真是的,小时候为何没有想过呢,还以为就是件玩具。 她让这十八罗汉一遍遍练拳,边看边抿着嘴笑,笑得很甜很甜,就连金玖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 “让丫鬟们收拾行装,我们三日后动身。” “你真的肯带我一起去啦!”林安儿高兴了,冲着金玖不停摇尾巴,顺便汪汪叫上两声。 兴高采烈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万一姐姐回来了,我正好不在怎么办呢?” “你放心,我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汪先生了,汪先生是你堂嫂推荐的,你应该放心了。” 嗯,汪先生稳重可靠,和林家也很熟,把这件事托付给他很放心。 林安儿开开心心准备她的江南之行,金玖则忙着安排生意上和族中事务,两人各忙各的,倒也没机会呕气了。 人家媳妇回来了,孔毓涵当然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他都怀疑,这对小夫妻就是为了轰走他才重归于好的。 可他也不想回家,于是他直接了当对金玖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当江南,自付船资。” 金玖扪心自问,孔毓涵对他是什么仇什么怨,为何铁了心咬定青山不放松了? 金家得知林安儿回来了,个个表现得欢天喜地,就好像他们全都特别喜欢金玖和林安儿一样。 其实吧,这对小夫妻一个腹黑一个泼辣,以金老太太为代表的金家上层人物,喜欢他俩的还真不多。 但金明珠是不会随波逐流的,林安儿回来,金四小姐当着杨梦旖的面摔碎一整套官窑茶具。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要不怎么就连滴血验骨都不能轰走那个死丫头呢。” 杨梦旖反而不像金明珠这样生气,她用帕子帮金明珠擦拭着溅到衣衫上的水珠子,慢条斯理地道:“姑姑万万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就气坏了身子,是非曲直,总能大白于天下。对了,我听您说,那日有位姨娘表现像特别出格?” “是啊,就是姓方的那个狐媚子。她是我大哥的侍妾,玖哥儿原本对她并不理睬,可她死乞白咧住进金满园,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按理说哪会轮到她一个守寡的妾室出头,可她却也跑了去,还装神弄鬼,这滴血验骨的事就是她说出来的。” 杨梦旖秀眉微蹙,不用说,这位姨娘定有古怪。 “那姑姑更不要生气,为个妾室犯不上的,对了,听说红颜阁有款新出的胭脂,梦旖陪姑姑去逛逛吧。” 杨梦旖早就打听出来,红颜阁如今的大老板就是金玖,与其和金明珠这个二百五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到外面走走,或许还能碰到金玖。 金明珠对杨梦旖早就言听计从,杨梦旖说要上街,她当然也想去了。 红颜阁像往常一样,莺声燕语,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还有帮自家主子买胭脂的婆子丫头。 杨梦旖和金明珠一出现,自是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的人当然不会是金明珠,她虽花容月貌,但和杨梦旖这样的绝代佳人比起来,也只是陪衬而已。 红颜阁内是女人,那么红颜阁外等待的就都是男人了。 有几位带女人来选胭脂的登徒浪子已经见色起意,还有人甩开自己身边的女人,私自朝着杨梦旖走过来。 “小生顾得已,请教小姐芳名?” 杨梦旖还未说话,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母亲,你看看有人果然是招蜂引蝶,和青|楼女子一般无二呢。” 杨梦旖面色微变,她已听出这是孙家姐妹,无疑,和她们在一起的就是她的生母路氏。 其实她这次挺冤枉的,她还真是和金明珠来买胭脂的, 红颜阁像往常一样,莺声燕语,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还有帮自家主子买胭脂的婆子丫头。 杨梦旖和金明珠一出现,自是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的人当然不会是金明珠,她虽花容月貌,但和杨梦旖这样的绝代佳人比起来,也只是陪衬而已。 红颜阁内是女人,那么红颜阁外等待的就都是男人了。 有几位带女人来选胭脂的登徒浪子已经见色起意,还有人甩开自己身边的女人,私自朝着杨梦旖走过来。 “小生顾得已,请教小姐芳名?” 杨梦旖还未说话,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母亲,你看看有人果然是招蜂引蝶,和青|楼女子一般无二呢。” 杨梦旖面色微变,她已听出这是孙家姐妹,无疑,和她们在一起的就是她的生母路氏。 其实她这次挺冤枉的,她还真是和金明珠来买胭脂的, 杨梦旖还未说话,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母亲,你看看有人果然是招蜂引蝶,和青|楼女子一般无二呢。” 杨梦旖面色微变,她已听出这是孙家姐妹,无疑,和她们在一起的就是她的生母路氏。 其实她这次挺冤枉的,她还真是和金明珠来买胭脂的,()R466 第一二四章人间四月天一更 大成水系四通八达,由帝京去江南,便一定要乘船。 此时正值四月,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乘舟而下,两岸桃红柳绿,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 人间四月天,除了桃粉梨白,还有芍药。 小叶寺的芍药堪称人间绝色,每年的四月,小叶寺方圆几里便热闹非凡,赏芍药的游客从四面八方涌来,观赏这人间盛景。 从前面不远处弃舟登岸,换上车马走上两个时辰,就是小叶寺了。林安儿趴在窗前看着水中的涟漪,恨不得快些上岸,她已经在船上待了两三天了。 金玖也趴在窗前,船上的窗子很小,两人靠得很近,林安儿脑袋一歪,耳朵就蹭到金玖的脸,弄得金玖半边身子都酥了。 “你知道吗?小叶寺最出名的不是芍药。” “那是什么?” “素膳。小叶寺的素膳天下持名,当今圣上也曾去品尝过,还亲笔题匾。” “那我们赏完芍药就去吃素膳吧。” 金玖笑了,每年四月,小叶寺外都有庙会,庙会上五花八门的小吃摊子,怕是到时你根本没有肚子再吃素膳了。 孔毓涵坐在船舱里拿着书装模做样,斜眼看着那小两口,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儿又笑个不停,孔七公子硌应,在失恋人士面前秀恩爱,天打雷劈啊! 其实他根本就不能算失恋,只是他自己想不开而已。 “金哥哥,你快看,前面船上的那个人就是名捕铁鹰!” 小孩子眼睛尖,林安儿一眼就认出不远处船弦上正在极目四望的黑衣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鹰。 小时候她和哥哥去劫囚车,想要救出爹爹,被铁鹰抓住,铁鹰见是两个小孩,非但没有收监,还带他们来到京城。 “就是铁鹰抓住的爹爹,可也是铁鹰帮助了哥哥和我,我现在长大了,我要去谢谢他。” 林安儿说走就走,大船上系着小舢板,她可以划小舢板追上铁鹰的船。 金玖一把拽住她:“铁鹰是捕快,他来这里决不会是来游玩的,说不定正在办案,你这样跑过去,可能会打扰到人家,有机会再谢过吧。” 林安儿想想也是,可心里却又打个突。 “金哥哥,铁鹰不会又去抓爹爹吧?” “傻孩子,当然不会,我既然撤了状子,你爹身上就没有官司了,除非他再次做案,否则铁鹰不会抓他。” 林安儿松了口气,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小法盲。 金玖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可也是第一次看到铁鹰本尊。原以为铁鹰定是铁塔般的彪形大汉,没想到却生的眉清目秀,气度不凡,乍看上去,还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采。 “那是铁鹰?”孔七也凑过来了,脑袋还不偏不倚正插到金玖和林安儿之间。 金玖嫌弃地瞪他一眼,你不是正在读书,怎么还这样八卦? 这两个月来,孔七心里如万马奔腾,又哪里能安心读书。 “是啊,那就是名捕铁鹰,我小时候就认识他呢。”林安儿有几分脑残粉儿的得意,金玖和孔七都没见过的人,她不但见过,还认识呢。 孔七吃吃笑了,笑得像只老鼠:“金大少奶奶真是厉害啊,竟然连铁鹰都认识。” 金玖不高兴了:“她认识什么人关你屁事,快去读书,明年就要科举了,你不能高中三甲,衍圣公府的脸就让你丢尽了。” 孔七哀怨地看着金玖,你连县试都不参加,却盯着我,我读书就是为了超过你,可你中途不玩了,我一个人去考有什么意思,我们孔家不缺状元。 对于孔七的幽怨,金玖假装没看到,你喜欢趴窗户看铁鹰,你就自己看吧。 金玖拉着林安儿到甲板上看风景,留下孔七一个人在那里悲风伤秋。 *光明媚,只有神经病才悲风伤秋,在金玖眼中,孔七就是个神经病。 京城的芍药开在五月,小叶寺的芍药足足提前一个月。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林安儿虽然吵着要来看芍药,可她天生就不是风雅之人,也不过就是看上几眼,就去逛庙会了。 金玖当然陪着林安儿一起去逛庙会,孔毓涵原本还想对着芍药抒发一下他那满腹辛酸的少男情怀,无奈那两个凡夫俗子要去寻人间烟火,他也只好一起跟上。 庙会上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卖风车的,套圈儿的,还有耍猴儿的。林安儿还是小孩心态,看什么都好奇。看到吹糖人的,金玖给她买了只大公鸡,林安儿举着糖做的大公鸡,伸着小舌头舔舔,真甜。 前面围满了人,原来是打把式卖艺的,林安儿最喜欢看这个了,她举着大公鸡,三挤两挤就从人缝里钻进去了,金玖和孔毓涵却不好意思硬挤,只好被挡在人群外面。 林安儿个子小,身法又轻灵,很快就挤到最里面,见打比式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都是十六七岁的青壮小伙子,长得粗粗壮壮,而那个女的却生得细皮嫩肉,文文弱弱,不像走江湖卖艺的,倒像是小家碧玉。 围观的人显然都是冲着这女的来的,正在起哄让这女的来个鹞子翻身。 林安儿正奇怪呢,鹞子翻身她也会啊,有什么好看的,两个小伙子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那才是真功夫硬气功,这些人真是不识货。 这时,那女的下场了,向着围观的人们行个万福,神态有几分扭怩,让林安儿看着挺别扭,江湖儿女英姿飒爽,你扭扭怩怩好玩吗? 不过很快林安儿就明白了,为何这些人要看鹞子翻身,也明白这女的为何会扭怩作态。 因为这鹞子翻身特马太好看了。 这女的穿着身大红的裙褂,站在地上时严严实实,看不出有何不同。可当她腾空而起翻跟头的时候,好看的就来了。 上身的褂子向上翻起,露出大半截白嫩嫩的小蛮腰,再一动弹,又露出半个**,这还不算,身上的大红裙子翻腾起来,两条白花花的腿凌空飞起。 全场哗然,一个鹞子翻身还嫌不够,还要再来几个,那女的全没有方才的扭怩,就那么翻啊翻,露啊露,好不热闹。 胸口碎大石的小伙子已经站起来,端着铜盆围着全场讨赏钱,可是这帮人给钱的兴致全没有看露肉来得高,要么不给,要么顶多给上一两枚铜钱,看得林安儿好心酸。 她身上没带钱,跟着金玖出来根本就不用带钱。林安儿看着已经香汗淋漓的女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正想钻出去找金玖要钱,却见场上起了变化。 只见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嗖的一声,从她头顶飞过去,稳稳地落在那个女子面前,猿臂一伸,哗啦啦一响,一条铁链向那女的兜头套去。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这女的虽是露这露那的,可被人这样公开调戏挺吓人的。 林安儿就给吓了一跳,那女的却没有害怕,只见她身子忽地一闪,铁链套了个空,那女的抽身就要跑,那人自是不依,手中铁链向那女子拦腰攻去。 这时那两个小伙子也抄起家伙向那人攻去,可那人一条铁链使得滴水不漏,三个打一个,竟然打个平手。 这人刚出现时,大家还以为这是来砸场子的,可是看他们打得好看,有人便以为这是卖艺的特意安排的一出好戏——三人对打。 人群里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三人对打虽然没有大姑娘露肉好看,可这三个人表演真实,一拳一脚倒像是拼命一样,真好看啊。 林安儿没有鼓掌,也没有叫好,因为她认出来了,这个使铁链的人是铁鹰! 只有捕快才会把铁链当武器,铁链的作用不仅仅是打人,更主要的是捆人。 能让名捕铁鹰亲自动手的,不是巨盗就是悍匪!想不到眼前这三个年纪轻轻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若是寻常小姑娘这个时候可能早就吓跑了,可林安儿不寻常啊,她还没见过捕快抓人呢。 她就差搬个小板凳嗑着瓜子看热闹了,根本忘了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危险来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就伸出一双手,一下子就揪住了林安儿的小脖子,然后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姓铁的,你若再不停手,老朽便掐死这个小女娃!” 林安儿心里咯登一声,完了,老纸变成人质了! 铁鹰冷冷一笑,手中铁链却并未停滞,一招一招攻向那三个人。 “姓韩的,亏你成名这么久,用个小女娃来威胁我,这算什么本事,有胆的就放马过来,老子三个是打,四个也是打!” 林安儿给铁鹰点个赞,这才是真汉子。 直到这个时候,围观群众们才明白,原来这不是演戏,这是真打啊,妈啊,快跑啊~~ 金玖和孔毓涵正在外面等着林安儿,却见人们作鸟兽状四散跑开,乱作一团。 金玖扯住一个老头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快跑吧,里面在打架,把个小女娃抓住掐死了!” 你老这什么眼神啊! 一一一R1152 第一二五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更 金玖一听,立刻急了,别人往外跑,他往人群里冲。 孔七一把拉住他:“你别急,就你媳妇那身手,哪能让人一下子就掐死啊,或许是别人。” 金玖恶狠狠瞪他一眼,向前面奔去。 方才还是挤得满满当当,这会儿干干净净,偌大的场子里,只有对打的三个人,而在一旁,则站着一位老者,老者手里提溜着的,就是林安儿! 那老者六十开外,干干瘦瘦,枯枝似的手紧紧掐着林安儿的小脖子,金玖看得清楚,自家媳妇的脖子已经给掐红了! “老匹夫,快把人放下,你要多少银子,我给!” 金大少就是这么豪气,他还真把人家当成拦路抢劫的了。 林安儿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她真想骂金玖一顿,你也不看看情况,今天这事哪是用钱能摆平的。 能用钱摆平的事就不是事,能让铁鹰出手的人也不会是普通人。 “小哥儿,想来你是这小丫头的家里人吧,今儿个对不住了,老朽要借她小命一用,你要是不答应就对这位铁捕头说吧,是他逼着老朽滥杀无辜的。” 金玖这才认出手持铁链的那人就是铁鹰,他眉头一皱,这倒霉孩子是遇到硬茬子了。 谁也没想到,那姓韩的老头话音刚落,林安儿悬在空中的小脚丫向后猛的一踹,结结实实正踹到韩老头的命根子上面! 别以为人老了就没有命根子,韩老头虽老,那地方可还在,他武功虽高,可却低估了手里的小丫头,哪想到这小丫头会突然发招,这一脚向后踹过来,他根本没有防备,被林安儿踹得向后倒退了几步。 就在他倒退的时候,林安儿的手也没有闲着,朝着韩老头的利爪又抓又挠。 这件事告诉我们,当你把别人当成猪时,一定要把这只猪的手脚全都捆住,千万不能听掐脖子,否则你就是只老虎,也有可能被猪吃掉! 林安儿才不会吃掉韩老头这只老虎,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她只是攻其不备,但论起功夫来,她哪里是韩老头的对手。 但她却给铁鹰创造了机会,救命的机会。 韩老头先是被林安儿踹了一脚,又被她乱抓一气,正要恼怒,铁鹰原本正攻向那两男一女的铁链不知怎的,就飞向韩老头面门! 韩老头吃了一惊,挥手去挡,掐在林安儿脖子上的手便稍微松动了那么一下。 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若是别的小孩,铁定还在吓得发抖,可林安儿却抓住这一瞬间的松动,使劲一挣,便挣脱出韩老头的魔爪,双腿朝着韩老头双膝一蹬,借力使力,身子嗖的一下向斜次里飞去。 而这时,铁鹰的铁链也到了韩老头面前,韩老头顾不上再去抓林安儿,横臂一挡,避开锁链,向着铁鹰攻了过去。 林安儿趁势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金玖脚底下,金玖没有迟疑,一把抱起她,而这时,被他们三个甩在后面的刀子也找了过来,看到刀子,这三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安儿正想让刀子去帮铁鹰,却见几个捕快模样的人也向这边跑来,她知道这是铁鹰的手下。 其实这一切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发生的,虽然看热闹的人全都跑光了,可庙会上依然还有很多人。 金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和六扇门的人打交道,他带着林安儿和孔七离开庙会,先去小叶寺避一避。 在大成,但凡是个懂事的,提起六扇门时都会压低声音四下看看,说不定哪里就会藏着六扇门的探子呢。 其实老百姓们全都搞错了,六扇门并不是大成朝的特务机构,他们只是刑部的一个部门,相当于现代的警察。 大成朝的确有特务机构,而且还是由皇帝直接管理,那就是暗影,黑暗中的影子。 传说中暗影无处不在,他们可能隐身于大官家里,也可能藏身在某一府衙,甚至就连皇子皇孙的身边,可能也有暗影。 暗影是皇帝的眼,也是皇帝的耳朵,他们躲在黑暗之中,为皇帝窥视着整个王朝。 传说中暗影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暗影。他们是高手中的高手,杀人于无形,神龙现首不见尾,他们如同猎豹,更似毒蛇。 和暗影比起来,六扇门的探子太过明朗,明朗到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抓人,而暗影永不会这样做。 一个时辰后,林安儿和金玖已经坐在小叶寺的香积厨里吃素膳了,同桌的当然还有强力灯泡孔七公子。 “金哥哥,你看到那女子的鹞子翻身了吗?” 经历一场生死,林安儿还能想着这件事,也真是心胸宽阔啊。 “哪个女子,什么鹞子翻身?”金玖一头雾水。 林安儿神气活现,笑得贼兮兮的:“就是和铁鹰打架的那个穿红衣的女子啊,她那衣裳下面是光着的,她......” 没等她说完,金玖就把一块素鸡塞进她的嘴里,阿弥陀佛,这里是寺院啊,罪过罪过。 林安儿吞下素鸡,又变身好奇宝宝:“你猜那几个是什么人呢?江洋大盗还是采|花贼呢,依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采|花贼,说不定那女的其实是男的,人妖,戏本子上有好多采|花贼都......” 没等她说完,金玖就把一块素鸭塞进她的嘴里,阿弥陀佛,这里是寺院啊,罪过罪过。 孔毓涵看看鼓着腮帮子正在嚼素鸭的林安儿,又看看拿着筷子准备随时往她嘴里塞东西的金玖,无奈地摇摇头:“你媳妇何时才能长大成人啊?” 金玖恨不得把孔毓涵的嘴给堵上,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么多嘴,你家老祖宗知道吗? 林安儿使劲白了孔七一眼,你不就是想说姐幼稚吗?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数落我,我都习惯了。 素膳吃到六成饱,林安儿问金玖:“你说铁鹰抓住那几个人了吗?” 金玖表示不知道,又表示这不关你事,你还嫌方才不够危险吗? 林安儿有些落寞,若是换上阿渡,肯定会拉上自己跑去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帮铁鹰一起抓坏人呢。 可是金玖却像防贼一样盯着她,别说去帮忙,就连多说几句也不行。 阿渡刚走不久,林安儿已经开始想她了。 唉,这就是恋爱的味道吧,林安儿长叹一声,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系着的玉扣子。 当日她把玉扣子还给了阿渡,可阿渡却又让李叔把玉扣子转交给她,无奈她只好又收下了。 就像阿渡所说,这玉扣子并不名贵,只是普通玉石,但带在身上真的能保平安啊,就像方才,她从那个姓韩的老头手中死里逃生,全靠这枚玉扣子保佑呢。 看林安儿不说话了,脸上一副傻呆呆的笑,金玖假装没看到,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刀子说:“让知客僧安排一下,今日就住在寺里。” 大成重佛尊道,无论是寺院还是道观,大多富得流油,小叶寺是千年古刹,更是香火鼎盛, 孔毓涵看看鼓着腮帮子正在嚼素鸭的林安儿,又看看拿着筷子准备随时往她嘴里塞东西的金玖,无奈地摇摇头:“你媳妇何时才能长大成人啊?” 金玖恨不得把孔毓涵的嘴给堵上,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么多嘴,你家老祖宗知道吗? 林安儿使劲白了孔七一眼,你不就是想说姐幼稚吗?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数落我,我都习惯了。 素膳吃到六成饱,林安儿问金玖:“你说铁鹰抓住那几个人了吗?” 金玖表示不知道,又表示这不关你事,你还嫌方才不够危险吗? 林安儿有些落寞,若是换上阿渡,肯定会拉上自己跑去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帮铁鹰一起抓坏人呢。 可是金玖却像防贼一样盯着她,别说去帮忙,就连多说几句也不行。 阿渡刚走不久,林安儿已经开始想她了。 唉,这就是恋爱的味道吧,林安儿长叹一声,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系着的玉扣子。 当日她把玉扣子还给了阿渡,可阿渡却又让李叔把玉扣子转交给她,无奈她只好又收下了。 就像阿渡所说,这玉扣子并不名贵,只是普通玉石,但带在身上真的能保平安啊,就像方才,她从那个姓韩的老头手中死里逃生,全靠这枚玉扣子保佑呢。 看林安儿不说话了,脸上一副傻呆呆的笑,金玖假装没看到,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刀子说:“让知客僧安排一下,今日就住在寺里。” 大成重佛尊道,无论是寺院还是道观,大多富得流油,小叶寺是千年古刹,更是香火鼎盛, 就像阿渡所说,这玉扣子并不名贵,只是普通玉石,但带在身上真的能保平安啊,就像方才,她从那个姓韩的老头手中死里逃生,全靠这枚玉扣子保佑呢。 看林安儿不说话了,脸上一副傻呆呆的笑,金玖假装没看到,转身对看林安儿不说话了,脸上一副傻呆呆的笑,金玖假装没看到,转身对R1152 第一二六章玉面煞星在行动一更 咣当! 林安儿的短剑落到青石地上,带起一串火星子。 她的力道不够,短剑没能如她想像的那样,像火箭一样穿透房顶,直抵刺客心脏! 但她没给金玖暗中嘲笑的机会,一个燕子穿云,嗖的一下,身子掠起,从窗子里冲出去,窜上屋顶。 没等金玖吩咐,外间的刀子听到动静,也跟着窜了出去。 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噗通一声,金玖眼前一花,就见白花花的东西晃晃当当,一个人就被扔到他的面前,那人身上还绑着刀子的鞭子。 看着那个人,金玖的眼睛有点发直,那人穿着大红的裙褂,被扔下来的时裙子卷起来,露出两条白嫩嫩的玉腿! 林安儿眼睁睁看着金玖的喉咙动了动,于是她果断蹲下身子,帮那个女子拉平裙子,把腿盖起来。 那女的并不领情,目光空洞,呆呆地望着房顶,似是还没有从被抓住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刀子出手如风,收了长鞭,瞬间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这就是白天在庙会上表演鹞子翻身的女子,铁鹰要抓的人也是她! “你白天差点把我害死,现在又来做什么?”林安儿怒目而视。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被你们抓了,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小姑娘,我无心害你。” “无心害我?你藏在我屋顶上晒月光啊,若不是我耳朵灵光,说不定就着了你的毒手。” “鹰爪孙追得紧,我只是趁天黑藏身于此,并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女子虽然面色清冷,但说话不紧不慢,似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外面有六扇门的人在捉她,现在她又被人封了穴道,若她强悍,也只能死得更快。 “哼!”林安儿的眼珠子重又盯着那女子的裙子,生怕吹来一阵风,再把裙子撩起来。 金玖看着那个女子,若有所思,问道:“你的同伙呢?” 林安儿暗暗骂自己草率,这个女子是抓住了,万一她的同伙也来了怎么办,想到那个姓韩的老头,林安儿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女子冷笑:“你们怕了?原本还以为你们只是寻常香客,没想到身手这般了得,白天里还真是走眼了。” 林安儿蹲下身子,把短剑在那女子脸上抹了抹,笑道:“你是什么人?不说实话我就划花你的脸。” 金玖皱眉,小媳妇这是从哪儿学来的,看来又该好好调教了。 女子看都没看林安儿,眼睛直视,冷声道:“小姑娘,你连我都不知道,还敢学人家舞刀弄剑,快把家伙收起来吧。你划花我的脸最好,免得那些鹰爪孙认出我来。” 林安儿竟无言反驳,她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在那女子面前晃晃,道:“这玩艺儿你一定不认识,这是五夷的巫女毒,不过你别害怕,我这瓶毒不死人,只能把人的眼睛弄瞎,像你这样的美人,眼睛瞎了一定更好看。” “巫女毒?小姑娘,姐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拿个瓶子就说是巫女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不信?其实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今儿个就在你身上试试,反正也是要把你送到官府的,瞎还是没瞎都一样,我正好拿你试毒。” 那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不怕死,但她不想生不如死,对她来说,变成瞎子就是生不如死。 “好吧,姑奶奶既然落到你们手里,也没必要瞒你们。我就是端木瞳,白马山的案子就是我做的,你们带我到鹰爪孙那里讨赏去吧,呸!” 听口气,这个端木瞳好像很出名,她做的案子好像也很出名,可惜林安儿表示没听过。 “端木瞳?长白山?话说你在白马山做了什么案子啊?” 端木瞳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安儿:“你连我都没听过?” 咦,我为毛要听说过你啊,我又不爱看你露肚皮露大腿的。 “玉面煞星端木瞳,久仰大名!” 林安儿吓一跳,因为这句话是从刀子嘴里说出来的。让刀子说话,比让真刀子说话都难,这么说吧,金玖没让他吐舌头,刀子就不会张嘴。 端木瞳的名气很大,就连刀子也要对她高看一眼。看到林安儿连端木瞳都不知道,刀子忍无可忍,终于说话了。 端木瞳傲然一笑,似乎对于终于有个识货之人表示很欣慰。 可林安儿却看到刀子的瞳孔在缩小,缩小,再缩小。 她认识刀子也有一阵子了,可却是第一次看到刀子这样的表情。 刀子没有再说话,默默站在金玖身后,手里却还握着他的鞭子,似乎是怕躺在地上的端木瞳会一跃而起,伤害到自己的主子。 金玖对刀子道:“你让知客僧去通知掌院,让他们把这位端木姑娘带走,明日送交官府。” 金玖是商人,商人最不愿意招惹官非,即使抓到了六扇门正在捉拿的犯人,他也不想插手其中。 刀子答应一声,闪身而出,过不多时,进来几名手持齐眉棍的护寺武僧,用棍子将端木瞳架了出去。 寮房内恢复平静,刀子退回外间,金玖这才拉过林安儿,柔声道:“下次你不要追出去,让刀子去就行了,万一这个端木瞳还有帮手怎么办?” 林安儿歪着小脑袋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这个端木瞳是不是真的很出名啊,金哥哥你听说过吗?” “她是这两年江湖上最出名的侠盗,做的是劫富济贫的事,去年次辅荣休,所携十辆马车被她在白马山洗劫一空,就连京城大街小巷全都贴满她的海捕告示。可惜她善于易容,明知道案子是她做下的,但却抓不到她。那时你还在北地,因此不知道。” 林安儿呵呵,呵呵。 这样出名的女侠,这样惊大的大案,不但刀子知道,就连金玖这个富家公子也知道,说不定京城里卖菜的大婶也听说了,可她林安儿却不知道! “你为何不早说呢,这样值得敬佩的女侠,我应该和她好好聊一聊,哎呀,我竟然还把人家当成了采|花贼。” 林安儿已经后悔了,端木瞳做的是杀富济贫的好事,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官府抓住。 金玖看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去救她出来,想来她的同伙也会救她,区区一个小叶寺困不住她。” 林安儿坐到金玖的地铺上,问道:“我在北地时,京城还有什么新鲜事,你都和我说说吧。” 自从她从北地回来,和金玖就不如小时候那么亲近,虽说金玖放走司空星后,两人关系改善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生分。前一阵滴血验骨,林安儿跑回娘家,虽说回来了,可这一路之上,还是第一次这样亲近。 金玖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林安儿嘟嘟嘴,小声说道:“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就连身为法医的方姨娘也没有办法真正证明她的身份,那一切就只能是猜测,滴血验骨只是金玖和方姨娘搞出的闹剧而已。 原来她躲在娘家不肯回来,并非全是因为自己瞒着她,而是她自己不知如何面对,金玖松了一口气,轻轻揽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就是林安儿,我的发妻,别的事不用多想,等我们见到你的养父,也可以向他问问清楚。” 是啊,当年哥哥还是小孩子,可爹爹却是大人,他一定知道的,说不定自己其实就是司空家的孩子,爹爹在外面生下她这个私生女,担心哥哥不高兴,这才编出一个故事,把自己抱回去。 林安儿不愧是当过演员的,就这么一小会儿,她便给自己脑补出一个私生女的身世。 她的小脑袋并不知道,她居然会希望自己是私生女,在她的内心深处,终究是还不能完全接受司空星是养父的事实。 虽然已经分别了七年,但是从小到大,她没有一天忘记过爹爹和哥哥,她每天都会想他们,她担心会因时间太久忘记他们的模样。可如今他们却不是她至亲的亲人了,虽然她强迫自己接受了,可若能让她自己来选,她还是宁可做司空星的私生女,也不做骁勇侯的嫡长女。 司空小妹才是她,林安儿是别人,是她扮演的角色。 一一一一 感谢木偶的舞会桃花扇,么么哒! 感谢江南西贝和夜黎丽的平安符,感谢、故蕾西边的粉红票票! 感谢大家,谢过扑倒~~~ 另外,木偶的舞会,你的龙套来了,端木瞳,没想到吧,让你做了女侠~~~R1152 第一二七章只想吃掉你二更 金玖猜的没错,睡到半夜,小叶寺内警钟大作,伤了两名武僧,端木瞳被人救走! 林安儿被钟声惊醒,打开窗子向外面张望,金玖伸手拉过她,关上窗子,把她重新塞进被窝。 “金哥哥,你说铁鹰那么厉害,他连我爹爹都能抓住,为何抓不住端木瞳?” 偷王之王的名号决不是瞎说的,司空星成名多年,直到如今仍被誊为这一行的第一人。 可他却被铁鹰抓住了! 端木瞳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刀子要制住她也不过就是几招之间,但铁鹰却抓不住她。 林安儿想不通,金玖也想不通。 寺院里重又恢复平静,还只是五更天,外面还是一片漆黑。金玖靠在林安儿的床头,原想帮她掖掖被子,手却碰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 他拿起来,借着床头微弱的烛光看去,原来是林安儿拿来吓唬端木瞳的那只小瓷瓶。 “这是什么?”金玖也不相信这里面装的是巫女毒。 “小心,这真是巫女毒。” 林安儿一把夺过来,小心翼翼地塞到枕头底下。 “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自家媳妇身上整日带着剧毒,金玖想想就觉得可怕。 “不用你管,反正不是偷的抢的。” 五夷的巫女毒价值万金,但即使拿着万金也不一定能买到真货。 “邱云渡送给你的?”金玖沉声问道。 在大成,坊间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有一位五夷巫女做了王妃,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身为皇室成员的邱云渡能拿到巫女毒并不稀奇。 “嗯。”林安儿索性用被子蒙住脑袋,总之就是想藏起来,不让金玖看到她。 金玖没有作声,直接撩起被子躺了进来! 林安儿想要挣扎,金玖把她搂得紧紧的。 “你回地上睡吧。” “不去。” “咱们还没成亲呢。” “十年前就已经算是成亲了,只是还没有圆房。” “我还小,不能圆房。” “谁说要现在圆房了。” 好吧,林安儿扁扁嘴,这是什么事啊,倒像是她想要推倒金玖,就地圆房一样。 金玖只是在用动作宣示自己的主权,对于林安儿和邱云渡的事,他以前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两个小孩子打打闹闹,他自信三言两语就能把林安儿哄住,让她别和邱云渡勾三搭四。 可刚才看到林安儿的表现,倒像是做了不可告人的事一样,他看着林安儿由小肉妞长成小少女,她的一举一动他再熟悉不过了。 她对邱云渡有好感! 可她知道这样不对,所以才不敢让他知道。 金大少觉得自己脑袋上蓊蓊郁郁,绿意盎然。 这叫什么事啊,辛辛苦苦种棵白菜,眼看白菜快要长成了,可白菜却偷偷自己找人来买菜,竟可卖给别人,也不能便宜把它养大的老农! 这个比喻虽然有些恶趣味,但确实符合金玖此刻的心情。 两人都是只穿中衣,衣裳用的都是又轻又软又薄的衣料,两人在被窝里紧贴在一起,隔着衣裳,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都是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金玖的呼吸也是越来越浑浊,温热的气息喷到林安儿的脖颈和耳后,弄得她痒痒麻麻,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下有个硬梆梆的东西正抵着她,虽然没见识过,她从前世看的戏本子里也知道这是什么物件。 天啊,金玖要干嘛? “你说过圆房前不会再亲我了。” “嗯,我不亲你。” 小丫头没经验,金玖这会儿根本不想亲你,他只是想把你吃掉,吃干抹净,连骨头也不吐。 金玖心里如同万马奔腾,身上更是火烧火燎,二十岁的大好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从十六岁开始,他就一直在忍。 自从去年林安儿来过大姨妈,他就忍得更难受了,几乎每次和林安儿稍微亲近一点,第二天就要偷偷把湿了的亵裤扔掉。金大少要面子,他可不想让下人给他洗这个,若是传出去那他多丢人啊。 “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金玖说完这句话,就松开林安儿,从被窝里钻出来,连地铺都不睡了,跑到外间和刀子一起睡去了。 当然,金大少是不会和男人同床的,可怜的刀子被他从床上揪起来,轰到地上,他霸占了刀子的床。 林安儿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她忽然觉得被窝里变冷了。金玖也真是的,她又没想把他怎么样,他跑那么快干嘛啊? 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金玖可能真的不想再等了,明年或者后年,他就要和她圆房了。 次日清晨,林安儿是被窗口的鸟叫声吵醒的。 天光大亮,窗外莺声燕语,今天一定又是个好天气。 “金哥哥,金哥哥。” 金玖应声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身上一尘不染,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吃了早膳再到庙会上逛逛,咱们就回船上赶路了。” 两人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庙会上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但没有露腰露大腿的大姑娘,当然也没有名捕铁鹰。 小叶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慕名而来的香客们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林安儿兴趣全无,逛了一会儿便和金玖、孔毓涵回到船上。他们的船一路前行,向着苏镇驶去。 金玖这次南下,对外只说是视察江南的生意,顺便陪林安儿来散心,毕竟谁都知道,林家险些退婚,金大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媳妇接回来,当然要陪媳妇出来玩玩了。 金玖只带着自己的亲随,族中和铺子里的人一个也没带,他并非是来视察生意的,他是为了寻找金刚经。 距离两年之期只有最后一年,寻找金刚经的事迫在眉睫,金玖一刻也不想耽搁。 他一直认为,即使金刚经不是司空星偷的,司空星也是寻找金刚经的关键所在。 若是司空星真的和金刚经没有毛线关系,这么多年来,他就不会一句话也不说了。 对于金刚经,司空星没有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小丫头没经验,金玖这会儿根本不想亲你,他只是想把你吃掉,吃干抹净,连骨头也不吐。 金玖心里如同万马奔腾,身上更是火烧火燎,二十岁的大好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从十六岁开始,他就一直在忍。 自从去年林安儿来过大姨妈,他就忍得更难受了,几乎每次和林安儿稍微亲近一点,第二天就要偷偷把湿了的亵裤扔掉。金大少要面子,他可不想让下人给他洗这个,若是传出去那他多丢人啊。 “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金玖说完这句话,就松开林安儿,从被窝里钻出来,连地铺都不睡了,跑到外间和刀子一起睡去了。 当然,金大少是不会和男人同床的,可怜的刀子被他从床上揪起来,轰到地上,他霸占了刀子的床。 林安儿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她忽然觉得被窝里变冷了。金玖也真是的,她又没想把他怎么样,他跑那么快干嘛啊? 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金玖可能真的不想再等了,明年或者后年,他就要和她圆房了。 次日清晨,林安儿是被窗口的鸟叫声吵醒的。 天光大亮,窗外莺声燕语,今天一定又是个好天气。 “金哥哥,金哥哥。” 金玖应声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身上一尘不染,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吃了早膳再到庙会上逛逛,咱们就回船上赶路了。” 两人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庙会上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但没有露腰露大腿的大姑娘,当然也没有名捕铁鹰。 小叶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慕名而来的香客们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林安儿兴趣全无,逛了一会儿便和金玖、孔毓涵回到船上。他们的船一路前行,向着苏镇驶去。 金玖这次南下,对外只说是视察江南的生意,顺便陪林安儿来散心,毕竟谁都知道,林家险些退婚,金大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媳妇接回来,当然要陪媳妇出来玩玩了。 金玖只带着自己的亲随,族中和铺子里的人一个也没带,他并非是来视察生意的,他是为了寻找金刚经。 距离两年之期只有最后一年,寻找金刚经的事迫在眉睫,金玖一刻也不想耽搁。 他一直认为,即使金刚经不是司空星偷的,司空星也是寻找金刚经的关键所在。 若是司空星真的和金刚经没有毛线关系,这么多年来,他就不会一句话也不说了。 对于金刚经,司空星没有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次日清晨,林安儿是被窗口的鸟叫声吵醒的。 天光大亮,窗外莺声燕语,今天一定又是个好天气。 “金哥哥,金哥哥。” 金玖应声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身上一尘不染,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吃了早膳再到庙会上逛逛,咱们就回船上赶路了。” 两人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庙会上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但没有露腰露大腿的大姑娘,当然也没有名捕铁鹰。 小叶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慕名而来的香客们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林安儿兴趣全无,逛了一会儿便和金玖、孔毓涵回到船上。他们的船一路前行,向着苏镇驶去。 金玖这次南下,对外只说是视察江南的生意,顺便陪林安儿来散心,毕竟谁都知道,林家险些退婚,金大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媳妇接回来,当然要陪媳妇出来玩玩了。R1152 第一二八章爹爹,我来了 苏镇三面环水,一面连山,绿罗江碧波千里,青凤山连绵百里。 林安儿的家就在青凤山脚下,距离苏镇不到百里。虽然离得很近,可林安儿只到过苏镇一次,就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的那一次。 当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初到苏镇,看什么都新鲜的山里小妞了,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林大小姐见过的世面多着呢。 可她坐在马车上,还是不停东张西望。 “苏镇有一条街道,街道两旁都是小吃摊子,卖什么好吃的都有。” “苏镇的梅干菜酥饼是整个江南最好吃的,村子里有人去苏镇,都会带回好多好多,可好吃啦。” “从苏镇再往南有个花子坞,那里是水上花市,还有用十二种花瓣做的蒸糕呢,不过我只吃过一次。” ...... 孔毓涵揶揄地看着金玖:“你媳妇除了吃还对什么感兴趣?” 金玖看都没看他:“我媳妇的事不用你管。” 下了马车,金玖牵着林安儿,轻声道:“咱们先去那条都是小吃摊子的街上,给你买上几个梅干菜酥饼,然后再去花子坞吃用花瓣做的蒸糕,好不好?” 林安儿把脑袋摇得像个拨郎鼓:“不好,我们还是先换船去无名岛吧,我想快点看到爹爹,对了,爹爹喜欢苏镇的梅子酒,我去买些梅子酒给爹爹带去。” 俗话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金玖都有些嫉妒司空星了,这样一枚小吃货就已经懂得心疼爹爹了。 去见司空星是件隐密的事,除了刀子,金玖谁都没有带,他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林安儿,有刀子在身边保护就足够了。 孔毓涵虽然不知道金玖来这里的目的,但也猜到几分,他带着侍墨和其他随从丫鬟暂时留在苏镇等着金玖和林安儿回来。 从苏镇登船,沿着绿罗江驶上半日便到东海,再走上两日就能到达无名岛。 无名岛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是旅游圣地,从苏镇常年都有大船通往无名岛。 这是林安儿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海,她的记忆中有大海,但那是前生的事,那些只是记忆,不是她亲眼看到的。 船很大,比他们从京城到江南的船要大上很多,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二十几位乘客,他们都是去无名岛观光的。 大船进了东海,天气也越来越暖和,海风暖暖地吹在身上,全身都懒洋洋的。 金玖和林安儿站在甲板上,极目四望,大海如同一块巨大的宝石,平整安详,再往远处看,水天一色间,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 “金哥哥,你以前见过大海吗?” “很小时跟着父亲去过海边,但也只是看看大海,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出海。” “对啦,我刚才听船上的大婶说无名岛住过神仙呢。” “无名岛周围的海域又叫仙子海,传说曾有仙子在那里修炼过,无名岛最出名的就是烧烤,据说就是仙子传授的。” “烧烤还用传授吗?不就是放在火上烤?” “我们去尝尝看,据说无名岛上的烧烤与众不同。” 林安儿已经迫不及待了,爹爹真有福气,可以在一个美丽的小岛上天天听烧烤,她好羡慕啊。 总之,这是一次快乐的旅程,在海上的短短两日,林安儿一直都很开心,像只欢快的小鸟,又蹦又跳,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稀奇。 最让她开心的是,金玖不知何时买来了梅干菜酥饼和花瓣蒸糕,给她带在路上吃。金玖哄小孩真有一套,他从十三岁就一边装傻一边带孩子,绝对是个好哥哥。 林安儿兴高采烈,金玖和刀子却并不轻松。船上这二十多人,再加上船工船娘,几十号人全都要提防,保不准里面就有金家派来的人。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林安儿还想到甲板上浪漫地数星星,可眼皮实在抬不起来,靠在金玖肩上睡着了。 这是客船,并不像他们从京城出来时包下的大船,客船没有床铺,到了晚上,二十多位旅客散坐在船舱里,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难闻极了。 金玖并非没有吃过苦的少爷,去年他随林剑云的大军出征北地,吃的住的比这里更加艰苦。即便如此,他还是掏钱找人换了个临窗的地方,让小媳妇睡得舒服些。 金玖和林安儿轻装简行,两人穿的也是寻常衣裳,可他们男的英俊女的娇美,一上船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方才金玖掏银子换地方,又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这倒并非是因为金玖露出银子,不过是一两碎银,也不致于引人注目,而是他掏银子时的样子,懂行的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位阔少爷。 因为金玖手边根本没有碎银,他不过使个眼色,刀子便帮他给了钱。 所以有人心领神会,这是一只肥羊! 金玖从小到大就是别人眼中的肥羊,金大少早就习惯了。别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金大少也能心领神会。 这只肥羊能活到二十岁,不会察言观色早就让人吃干抹净了。 金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他不怕,因为他有刀子。 金玖用一万两银子,把刀子从天牢里买出来。从此,刀子的命就是金玖的。 次日清晨,大船便靠岸了,岸边早就等待了很多人,他们当然不是来接亲戚的,他们是来做生意的。 “大爷,人生地不熟,您雇上导游吧,保您玩得开心。” “大婶,小号是无名岛最大的客栈,咱这里价格公道,宾至如归,保证不宰外乡人。” ...... 金玖牵着林安儿的手走在前面,刀子寸步不离跟在他们身后。在他们后面,几个人贼眉鼠眼的人若即若离。 刀子猛回头,飞起一脚,正踢到一块礁石上,只见那石头慢慢裂开,最后四分五裂。 那几个人吃了一惊,随后朝着刀子抱抱拳便走开,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这些都是行家,行家遇到行家,没有必要硬充好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不相干。 林安儿吐吐舌头,这次从京城出来,先是遇到端木瞳,又看到刀子一脚吓退贼人,还真有几次闯荡江湖的味道呢。 别看林安儿整日以女侠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前世今生,她从没有混过江湖,这次下江南,她是真的长了见识。 说来也怪,刀子一下船就露了一小手,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这一路上,再没有人在他们身后窥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无名岛远离内地,可这里也有江湖。 金玖早就让人绘制了无名岛的地图,这时把地图拿出来,仔细看看,然后便带着林安儿按照地图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们来到岛的另一端,远远放去,这里绿树成荫,几间小屋隐藏在树林深处,不远处则是一片沙滩,一群叫不上名字的海鸟正悠闲地在沙滩上散步。 “这种树我认识,这是椰子。” 林安儿的记忆里有这种树,她还记着椰子汁很好喝呢。 她提一口气,几下便爬到高高的椰树上,手中短剑一挥,几只大椰子便落了下来,刀子伸手接住,负在肩头。 当保镖也不容易,除了能打能拼,有的时候还要当苦力。 小屋是用无名岛上特有的树木搭建的,几棵芒果树从篱笆里探出来。 一个青衣老人出来开门,这老人没有八十,也有七十,须发皆白,但身板硬朗,说起话来声如洪钟。 “三位贵客,你们找谁?” “在下姓金,来见石先生。” 金玖在路上就已经告诉过林安儿,司空星化名石星,就隐居在这里。 金玖从怀里掏出一只黄金制成的小牌牌交给老人,老人一见连忙弯腰施礼。 “原来是大少到了,小老儿蒋大,无名岛分号掌柜蒋兴就是犬子。” 金玖满意,这蒋兴是个会做事的,让自己亲爹来照顾司空星,既保险又安全。 “石先生呢?” “石先生就在后院,小老儿这就去通传。” 金玖挥挥手,示意他不用通传,径自走了进去。 穿过堂屋就是后院了,院子里也有几棵芒果树,树上挂着金灿灿的果子。 一个人正坐在树下,手里拿把小刀正在刻着什么。 那人逆光坐着,穿件青布衫子,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双青筋暴起的手。 林安儿认识这双手,这是爹爹的手;她也认识这件青布衫子,这是她亲手做的,托金玖让人带给爹爹的。 “爹爹!” 林安儿轻轻叫了一声,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和爹爹一起站在阳光下。 司空星抬起头,他看到了阳光下的小姑娘。 比起在刑部大牢里看到她时,她又长高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胖,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了。 司空星四十上下,个子不高,干干瘦瘦,但却很精神。林安儿看清楚爹爹手里正在刻着的东西,那是用椰子壳做成的娃娃。 她轻轻走过去,蹲在司空星面前,轻声道:“爹爹,小妹来看你了。”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二九章爹爹去哪儿了? 岛上的天空蓝得透明,空气中似乎含着水珠,那些水珠细细微微,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如同碎钻飘浮在空气中。 海洋清新的气息连同不知名的草木花香,弥漫在四周。 司空星看着林安儿,他笑了,宛如刀削石刻般的脸上泛起温暖,那是林安儿怀念多年的笑容,暖暖的,如同这岛上的一切,让人舒适。 他举起手中雕刻的娃娃给林安儿看,轻声道:“还差最后一点,爹爹做给你的。” 林安儿嘻嘻笑着,用小脑袋蹭着司空星的肩膀,司空星爱怜地刮刮她的小鼻子,这么多年逝去的时光似乎全都不存在了,就像回到多年前的小山村,谁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亲手给女儿做玩具的父亲。 午饭是蒋大烧的,蒸鱼、蒸螃蟹,还有一锅用海蛎子煮的汤。刀子很小心,螃蟹剥开盖子都要用银针试过才让金玖和林安儿吃。 林安儿问道:“螃蟹的壳那么硬,怎么才能下毒呢?” 刀子面无表情:“用浸了毒的水蒸螃蟹,毒素便能渗进螃蟹里面。” 一旁的蒋大吓得连连摆手:“小老儿没有啊,真的没有啊。” 林安儿逗得哈哈大笑,把蟹肉蟹黄剥到碗里,放到父亲面前。 司空星脸色微沉,指指金玖,问女儿:“他常常被人下毒吗?” 话外音:和这人在一起太不安全,不知何时就被人毒死了。 “没有,他只是特别怕死,有钱人都怕死。”林安儿连忙又给爹爹倒上梅子酒,这酒是从苏镇带来的。 金玖感激地看着小媳妇,心里甜滋滋的。 刀子还在试毒,就连螃蟹腿也不放过。 司空星盯着刀子的侧脸,默默地喝一口女儿带来的梅子酒,脸上泛起笑容:“很多年没有喝到了,真好。” 林安儿把蟹肉往爹爹面前推推:“爹爹,这是我剥的,你快尝尝。” 司空星揉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小妹最乖了,长大了。” 吃完午饭,司空星又拿起刻刀,继续雕娃娃,林安儿搬个小板凳坐在爹爹身边,托着下巴看爹爹刻娃娃。 司空星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金玖,对林安儿道:“小妹,屋里有几件衣裳破了,你去帮爹爹缝缝。” “嗯哪。” 林安儿蹦蹦跳跳进屋缝衣裳了,看着她的背影,司空星重又看向金玖:“谢谢你,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是我娘子,我理应照顾她。” 司空星的双目如鹰隼一般逼视着金玖:“不要妄想利用她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金玖微笑:“她只需好吃懒做,相夫教子便好,其他的事都由我一人担当。” 司空星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手里的刻刀却又有意无意地指向金玖:“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否则我和她哥不会饶了你。” “你只养她两年,而我已经和她在一起七年,以后还要照顾她一生,对她来讲,我不会比你轻上几分,你不必对我不放心。” 司空星的目光更加沉重,眼角抽了抽,沉声道:“你全都知道了?” “你只是她的养父,她的真正身份是骁勇侯林钧之女,恐怕你在买她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吧。” “难怪你对她这般娇宠,林钧女儿的身份不但能抬高你的身份,还能带给你其他利益。” 自从多年前在刑部大牢第一次见到金玖,司空星就没有小视过这个少年。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最终夺回被抢走的一切,这个人就不能再令他轻视。 金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他不想让林安儿听到:“当年你买下她时,应已知道林家小姐失踪,金林两家都在找她,可你却没有把她送还林家或金家,而是当成亲生女儿来抚养,你心疼她,担心她回去后再被人加害。那我告诉你,现在我已是金家族长,我有能力照顾她,保护她,她是谁的女儿都没有关系,因为她从今以后最重要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金玖的妻子。” 司空星收起刻刀,举起手里的椰壳娃娃仔细审视,声音幽远:“我不知道她是谁,蔡大头想杀了她,我只是看这女娃可怜,便买下她。没想到却不能亲自照顾她。” 金玖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知道司空星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敌意。 他给司空星自由,却不如他给司空星一个承诺,对林安儿的承诺。 林安儿在屋里给爹爹缝补衣裳,她的针线活儿并不好,大宅门里有的是绣娘针线婆子,闺秀们会些女红装装门面也就罢了。 她很想给爹爹缝得好一些,但她却静不下心来,透过窗子,她看到爹爹和金玖在说着什么,她也看到爹爹手中的刻刀指向金玖。 她的心悬起来,她从未见过爹爹动怒,爹爹说过,做贼的取人钱财,却不会取人性命,爹爹该不会是要破例杀人吧。 不论外面的人怎么看爹爹,在她心里,爹爹永远是世上最慈祥的,他常常变戏法给她看,爹爹的手可神奇呢,能变出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爹爹还会有手比划出各种各样的动物,手的影子映到墙上栩栩如生,逗得她咯咯直笑。 她最熟悉爹爹的手,他的手不会杀人,更不会杀金玖。 爹爹放下了手里的刻刀,林安儿笑了,爹爹就是她的爹爹。 她听不到爹爹和金玖在说什么,但她看到爹爹把那个娃娃交到金玖手上。 林安儿放心了,爹爹不会伤害金玖。 晚饭是林安儿煮的,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煮饭了,在北地时,她常常帮着伊亭煮饭。 米饭烧焦了,有很大的糊味,鱼烧得很腥,虾没有去掉虾线,螃蟹没有蒸熟。 可司空星和金玖却吃得很香,边吃边夸她,是啊,她都会煮饭了,是个大姑娘了。 那天晚上,林安儿缠着爹爹用手比划出各种各样的动物,投影在墙上,有小花猫、小鸭子,还有大灰狼。爹爹每做出一种动物,林安儿就模仿动物的叫声,父女两个笑做一团。 金玖羡慕地看着他们,他忽然想生个女儿,像林安儿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儿。 那夜玩到很晚,直到林安儿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金玖习惯性地抱起她,刚想回屋睡觉,就听到司空星沉声道:“她还小,你要做什么?” 金玖头皮发麻,连忙解释:“我只是带她回去睡觉,什么都不做......” 司空星冷冷道:“算你懂事!” 金玖:...... 次日清晨,林安儿睁开眼睛,屋子里没有窗帘,金色的阳光照进来,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抹上一层金粉。 林安儿从床上跳起来,她要去给爹爹煮早饭,可她找遍整个院子,却不见爹爹的影子,就连蒋大也不见了。 “爹爹呢?” 她一头撞上出来寻她的金玖。 “你爹已经走了,他走时你还没有起床。” “走了?”林安儿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信,爹爹昨天没说他要走啊,你把我爹弄到哪里去了?” 金玖把那只椰壳娃娃放到她的手中,柔声道:“他在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见过你了,他就放心了。他怕你哭闹,所以没有告诉你。” 林安儿已经哭出来了,无名岛这么好,爹爹没有理由会走的,外面的人虎视耽耽,都想在爹爹身上找到金刚经的下落,从此富可敌国。 “我不信,我不信,哇——” 金玖抚额,司空星说了,小妹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是不告诉她了,免得走不成。 所以司空星把这个小麻烦大泪包留给了她! 多么痛的感悟! “金哥哥带你去吃烧烤。” “哇——” “咱们到沙滩上捡贝壳,做串风铃挂到屋里。” “哇——” “听说无名岛有间玉石坊,咱们去逛逛。” “哇——” 林安儿哭起来时,眼睛闭着,根本不看人,嘴巴张了老大,金玖无奈,从怀里掏出块花瓣糕塞到她的嘴里。 这世界终于安静了。 “你爹是偷王之王,你见过整日对着大海刻娃娃的偷王吗?他在大牢里多年,又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他想出去走走,总不能永远躲起来,说不定哪天,咱们在京城还能遇到他呢。” 林安儿终于不哭了,她嚼着嘴里的花瓣糕,口齿不清:“那别人追杀他怎么办?” “他有人皮面具,一般人认不出他的。” 林安儿咽下花瓣糕,笑嘻嘻地道:“你怎么不早说啊,真是的。” 唉,你根本没给我机会说啊。 爹爹的手很巧,椰壳娃娃胖墩墩的,梳着两个小抓髻,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笑mimi,像极了小时候的林安儿。 “爹爹和你说了什么?” “嗯。” “他有没有说我是谁啊?” “嗯。” “那我是谁呢?” “嗯。” “那金刚经呢?” “嗯。” “你除了嗯还会说什么?” “嗯。” 林安儿瞪着金玖,她忽然觉得这人真的很欠揍! 一一一一 我一直很好奇,我的读者中不知道有没有男的,不管你们是男是女,都祝大家节日快乐!R1152 第一三零章色香味缺一不可两章合一 林安儿发现,爹爹的房间里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显然他从没把这里当成久栖之地,他时刻准备离开。 金玖说的对,爹爹是偷王之王,他不会一直躲在这里。 只有胆小鬼才会躲起来,爹爹才不是胆小鬼。 小孩子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林安儿的笑脸如同阳光一般璀璨。 金玖牵起她的手,带她去逛街。 无名岛虽然远离大陆,但这里静中有动,也很繁华。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做的是游客生意,价格也很令人乍舌。 天下第一金在岛上有分号,掌柜的就是蒋大的儿子蒋兴。 “咦,这里的金子比京城还要贵啊!” 金玖莞尔,指着一块金牌给她看:“当然贵,你看这上面刻着仙子海留念呢。” 呵呵,奸商啊。 林安儿问道:“那我在这里开家棺材铺一定也很赚钱吧?” 金玖笑道:“这里的人不用棺材,他们死了以后就绑上金银珠宝,魂归大海。” 海葬! 难怪看不到一家棺材铺呢,林安儿表示很不可思议。 金玖说的很对,无名岛上好吃的东西很多,各式各样的海鲜都可以拿来烤,林安儿从街头吃到街尾,这才知道什么叫后悔,原来街尾的这一家最好吃! 她摸摸撑得快要爆了的肚皮,问金玖:“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多住一天?” 金玖笑道:“我在岛上还有些事,十日后我们再走,你可以慢慢玩,慢慢吃。” 林安儿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名岛上的房子造型都很古怪,金玖说这是为了适应当地的气候才盖的。 “这里真的没有冬天吗?” 金玖点头:“不但没有冬天,也没有春秋两季,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日,但不如内地那般炎热,雨水很多,夏日里也很舒适。” 林安儿最怕冷了,没有冬季的地方对她来说尤如仙境。偏偏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阿渡。 她在这么温暖的地方渡假,阿渡却在北地严寒之地受苦,林安儿的小心窝子又抽了。 她并不是经常想起阿渡,尽管她随身戴着阿渡送的玉扣子,可她还没到相思成疾的年纪,阿渡是她的玩伴,从小到大,她也只有阿渡这个年龄相当的玩伴。 看到她脸上又露出傻呆呆的花痴表情,金玖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为自己这么聪明点根蜡,聪明人果然是最痛苦的。 “沙滩上有很多海鸟,你猜海鸟和你谁跑得快?” “肯定是我啦。” “我不信,你和海鸟比比看。” “比就比,谁怕谁!” 金玖:不许你想别人,一下也不行! 林安儿:日行一善,看在你带我见我爹的份上,我就哄哄你吧。 林安儿十二岁了,早就不是当年在林子里捉麻雀的小丫头,不过她今天很开心,她也想让别人开心。 天下第一金在这里只有一家分号,生意不好也不坏,掌柜蒋兴打理得井井有条。 金玖却像是很忙,常常和蒋兴躲进小黑屋里不知在做什么。 林安儿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嗯嗯的,林安儿急了,把他摁到地上一顿粉拳,金玖这才告诉她,他在让人打制东西。 “打制什么?” “打制一只金笼子把你关起来,养得白白胖胖烤来吃。” 金玖说出心里话了,就是想把她养肥了吃掉,骨头都不吐。 林安儿不是个爱较真的人,她虽然不相信金玖真的在给她打造笼子,但她知道金玖是真的在打制东西。 天下第一金有大成最好的金匠,但林安儿想不明白,金玖为何会到远离中原的海岛上打制东西呢。 “十天能打制完吗?” “能,已经打制了四年,我只是在让他们修改而已。” “这是一件保密的事吧?” “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不怕我说出去啊。” “你是我老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记着谁也不要说,把这事烂在心里,否则我就停了你的零用钱。” 好吧,算你狠! 林安儿身份转正后,每月五百两的月例银子并没有停,只是金玖只给她一百两,余下都存进金宝银号。金宝银号有金玖的股份,肥水不流外人田。 为此林安儿抗议,但抗议无效,金玖说这样可以防止她买下更多的棺材铺。 好在金玖虽然忙着正事,却也没有耽误带她到处玩儿,金大少甚至还卷起裤腿陪她到海边玩沙子捡牡蛎,两人常常弄得全身脏兮兮湿漉漉的。 “安儿,等我们老了,就到这里隐居吧,养上几只狗,每天在沙滩上遛狗看海鸟。” “好啊,不过那要很久很久以后了,再说你那么贪财,一定舍不得你的金银财宝,高房大屋。” “才不会呢,我们生上一堆儿女,金银财宝高房大屋全都留给他们,咱们就到这里看海,不回去了。” “谁说要和你生上一堆儿女了,我才不呢。” 林安儿转身向着远处跑去,她光着脚丫,沙滩上留下一串小脚印。 金玖笑着追上去,小丫头知道害羞了,太可爱了。 到了第十天,金玖把林安儿带进一间密室,密室在地上,上面就是天下第一金的分号。 走下长长的石阶,林安儿看到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一只金盘,金盘用红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宝贝。 金玖示意她掀起红布,林安儿迟疑地把红布掀起,眼前一片金光。 那是一本用金子打造的书,不对,是佛经,金刚经! 金玖耗费巨资,让人在这里偷偷打制的东西是金刚经。 林安儿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在他刚刚当上族长时就在做这件事了,从十六岁到二十岁,金玖用了四年时间打造了一本假的金刚经。 金刚经的每一页都是用金箔制成,而经文是刻在金箔之上,即使这本金刚经是假的,也足以震古烁金。 林安儿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儿,她才问道:“我爹没有告诉你金刚经的下落?” 金玖轻声道:“有人雇你爹去偷金刚经,订金付了一万两,但你爹到了祠堂后却发现那只是赝品,真的早就被人替换了。他拿到手就发现是假的了,真正的金刚经就是像这样整本由黄金打造,而他那本却只有书皮是金子的,里面是涂了金粉的黄铜。你爹是个中高手,那东西用手一掂就知真假,他根本没有拿走,空手而归。但金刚经还是丢了,守护金刚经的武林高手众口指定是他偷的。这是一个局,金家布下的局。” 林安儿有点发懵,爹爹真的去偷过金刚经,但金刚经却不是他偷走的,就连那本假的也不是。 “是谁雇我爹去偷的,那人订金就给了一万两,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爹去做替罪羊?” “对,这个局定是早已布好,只等着请到一个够身份的人去偷,你爹是偷王之王,金刚经由他偷走最具说服力。” “那这个人一定是你们家的,你们家的内鬼换了金刚经,然后嫁祸我爹。” 金玖捏捏她的鼻子,夸奖道:“聪明宝宝,就是这么回事。因此我打造一本假的金刚经,没有人会表示怀疑。金家见过金刚经的人没有几个,且都是隔了水晶罩子看的,只有我是拿起来仔细看过,小时候父亲把金刚经一页页翻给我看,因此,我做的这本几可乱真,偷走真经的那个人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再说这本金刚经本就是无价之宝,用来流传后世也不错。” 林安儿皱眉:“金哥哥,你好坏啊,那以后金家代代相传的岂不都是假货了?” 金玖郑重点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咱们儿子啊,否则那小子会气得睡不着觉了。” 林安儿忽然觉得责任重大,天啊,她竟然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金玖不会把她灭口吧,于是她果断表决心:“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告诉他,打死也不说。” 然后她就看到金玖正在贼兮兮地冲她笑着,林安儿恍然大悟,又上当了,这不就是答应金玖,要和他生儿子了吗? 谁要和他生啊,去他的吧! 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尤其是知道了一件大秘密,她坐立不安,东张西望,鸡冻得面红耳赤,两眼发光,心里就像有一万个草泥马奔过。 金玖摇摇头:“你是不是藏了心事很难受?” 林安儿果断点头,她发现这真是一件艰巨的任务,要把这件事藏上一辈子,真的很难啊很难。 金玖好整以暇,说出来的话更是气死人。 “我就是藏在心里太难受,所以才告诉你的。” 尼玛! 那我告诉谁呢? 林安儿无语问苍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林安儿一直忐忑不安,直到离开无名岛,坐在回苏镇的大船上,她仍然东张西望。 金玖:“你在看什么?” 林安儿:“你猜会不会有杀手跟踪咱们?” 直到这一刻,林安儿终于理解金玖的杯弓蛇影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嘲笑他了。 金玖长吁一口气,好在上船前没告诉她金刚经藏在哪里,否则她岂不更紧张。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真的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还是个孩子。 这也不能怪林安儿,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一个要流传后世的秘密啊。她记得书本子上有一个皇帝,直到上千年后人们也不知道他葬在哪里。 林安儿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埋葬皇帝的人,咦,貌似这样的人都被灭口了! 林安儿:你会把我灭口吗? 金玖:不会,把你灭口了,这本金刚经还怎么一代代传下去,我的后代还靠你生出来呢。 回到苏镇,见到孔毓涵和她的几个丫鬟,林安儿这才魂归本体,重新活过来。 矮油妈啊,自从和金玖走进那间密室,她就像死了一回,好在现在活过来了,你说金玖这不是害人吗?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还不能说出去,这真的挺难呢。 不过当林安儿看到另一个人时,还是傻了。 你母亲的,杨梦旖怎么也在这里? 杨梦旖就那么娉娉婷婷地站在荷塘前,正冲着她和金玖笑呢,在她身后,是和她长得一样的满池白莲花! “金公子,林妹妹,梦旖方才遇到孔七公子,没想到又遇到你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林安儿暗暗吐糟,林妹妹?尼玛老纸哪里像弱不禁风的,你信不信,我一拳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在下陪娘子南下游玩,在此巧遇杨姑娘,的确难得。”金玖的声音听着和蔼可亲,实则没有一丝热度。 林安儿可不是金玖,她才懒得理会杨梦旖,上次在大街上,杨梦旖和金明珠对她苦苦相逼,林安儿记得清清楚楚。 好在她并不知道叔叔司空南是杨梦旖找来的,否则这会儿肯定扑上去,把杨梦旖扔进荷塘吃淤泥了。 这追男人从京城追到江南,你还要不要脸啊! 其实林安儿还真猜错了,杨梦旖来苏镇真的不是为了金玖。她只知道金玖带媳妇到江南了,可江南那么大,她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 她是来处理父亲留下的产业,离苏镇不远,就是她父亲当年任职的小县城,她和祖父去京城前,父亲留下的薄产并未变卖,原本是给祖父留下养老的,可没想到未到京城祖父便去世了。 前不久有牙行给她来信,说是有人要买下她父亲留下的几间房产改建大屋,她便回来,一是处理这里的产业,二是将祖父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 把这些事全都办完,她就来到苏镇,想在这里坐船回京城,没想到却遇到林安儿几人。 从无名岛回来,金玖晒得黑了些,古铜色的皮肤反而衬得他更加俊朗,和文雅清隽的孔七站在一起,显得更健康更鲜活。 杨梦旖暗暗后悔,这阵子因为司空南的事,被常四喜缠得很紧,虽然没有投怀送抱,可也要费些甜言蜜语,竟是错过了大好时机,早知道金玖和孔七来江南,她就应该找机会一起来的。 可是现在也还不晚,不能一起来,但可以一起回去,且看样子,金玖还想陪着林安儿在苏镇玩上几日,她虽然看着林安儿就来气,但却能让金玖认清楚她和林安儿谁高谁低。 孔七公子自己和自己别扭了两三个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在看到杨梦旖的那一刹那瞬间瓦解! 不就是一只镇纸吗?杨梦旖只是个依靠外家生活的孤女,又身无长物,把自己最珍贵的镇纸送给继父,由此可见她的孝心,自己真是误解她了。 于是,在孔七眼中,杨梦旖又变成神龛上的玉观音,舍不得摸,舍不得碰,恨不得一日拜三拜。 林安儿冷眼旁观,恨不得踹上孔七几脚,男人若真的都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孔七这种人,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笨。 “金哥哥,那个杨梦旖可坏呢,那**姑姑在大街上找我麻烦,就是她先挑事的。”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孔七哥哥呢?” 金玖苦笑,这点事告诉孔七,他只会认为是自家媳妇霸道。他是男的,当然明白男人发qing的时候,最后全都闭嘴。 “还有啊,她想勾搭你呢。” “你吃醋了?” “才没有。” “你放心,我不会纳妾,永远不会。” 杨梦旖没有听到,否则她一定被气得以血涂墙,金玖竟然以为她真的是在竞争小妾的位置。 男人看到漂亮女人都会多看几眼,何况是像杨梦旖这样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但看归看,真要娶回家却要三思而后行,否则杨梦旖艳满京城,为何却一直没有找到一门好亲事,就是这个原因。 真正能娶她的大多人品地位不高,有钱有势的只会纳她为妾,像孔七这样出身高人品佳又对她痴情一片的,亲事却不能自己做主。 金玖和孔七不同,他们虽然年龄相当,但孔七家教甚严,自幼便生活在象牙塔中。 金玖却不是,先不去说他过往的经历,就是他十六岁之后,便混迹在生意场上,纸醉金迷软玉温香,他什么没见过,杨梦旖虽是绝色,但金玖一眼就看出她的目的。 那边孔七对杨梦旖一往情深,这边金玖和林安儿围着整个苏镇去找好吃的。 “安儿,咱们回你家去看看吧?” 林安儿摇摇头,爹爹肯定没有回去,哥哥也不在,家里空空的没有人气,回去看了也只能徒增伤感。 她忽然想到一句很文艺的话:从此后,儿时的家只存在于回忆里。 金玖和林安儿去的地方都是和吃有关的,而且还不是大酒楼,大多都是路边小店小摊子,这些地方,孔七和杨梦旖是不会跟着一起去的。 孔七一直是这样,他对吃很讲究,不但要吃得美味,还要吃得赏心悦目。 杨梦旖却看出金玖是身不由己。看到金玖被林安儿逼着吃油炸臭豆腐时,杨梦旖差点为金玖哭出来。 金玖:“这么臭,不吃行吗?” 林安儿:“吃嘛,吃嘛。你就吃一块尝尝嘛。” 金玖怎么会吃这种东西,但他还是强忍着吃下去了,眉头紧皱,几乎是囫囵咽下的。 杨梦旖有了主意。 那日,金玖又陪着林安儿吃了一肚子垃圾食品回到客栈,便看到案几上放着一只汤盅,山药木耳排骨汤。 金玖这几日陪着林安儿吃得胃都疼了,这山药木耳排骨汤最是养胃,金玖那如山水画般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板儿,这是谁送来的?” 板儿跑进来,坏坏地笑着:“这汤是杨姑娘亲手煲的,小的已经试过了,大少您尝尝,闻起来可香呢。” 金玖瞪他一眼,这小子笑起来的样子越来越贱。 金玖微笑:“孔公子有吗?” “杨姑娘给孔公子煲的是香菇春笋汤,给大少奶奶煲的是莲子桂圆甜汤。杨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年头的大家闺秀,能下厨房的越来越少喽。” 金玖笑骂:“你怎么知道大家闺秀不会下厨房,你才见过几位闺秀?” “咱家四姑奶奶就不会下厨,大少奶奶当然更不会了。” 金玖又瞪他一眼,臭小子,越来越嘴碎,谁说小媳妇不会煮饭,他在无名岛上亲口吃过的,不知道多好吃。 一盅汤喝下肚,金玖的胃里舒服多了,刚想到林安儿房里看看,走出房门,就看到杨梦旖正站在回廊下逗鹦鹉。 她穿件月白色的褙子,下面是淡粉色百花裙,梳着飞云髻,秀发如云,天生丽质,罗袖盈盈,露出一截洁白的藕臂,十指纤纤拿着一枝金簪,正在逗弄鹦鹉。 红漆雕花的回廊下,清雅脱俗的丽人,翠绿可爱的鹦鹉,如同一张美丽的仕女图,令人流连忘返。 金玖刚想避开,不小心碰到木门,弄出一声轻响。 杨梦旖显是没想到回廊下还会有别人,吃了一惊,转过身来。 绝丽的容颜因为受惊有些愕然,嘴唇微张,更加楚楚动人。 看到金玖,她的脸上多了一抹酡红,有些不知所措:“梦旖不知道金公子在这里,真是打扰。” 矮油,站在这里被人欣赏还说是打扰人家,这姑娘还真是会说话。 金玖微微颌首:“多谢杨姑娘烹制汤水,在下路过这里,杨姑娘自便。” 杨梦旖弯腰施礼,目送金玖离去。 别看只说了一句话,但杨梦旖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知道,她的汤和方才廊下这一幕美丽瞬间,都已被金玖记住了。 色、香、味,缺一不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今天是妇女节,十三很勤快啊,不但补上昨天的,还早早交上作业,要表扬啊。 从下周开始,十三要把这份勤快坚持下去,每天中午十二点稳定更新,亲们,不见不散! 对啦,现在距离零点还有八个小时,别忘了这是女人节啊,一定要做一天女王,做女王啊。 嘎嘎!R1152 第一三一章苏镇城外花子坞一更 距离苏镇二十里,便是有名的花子坞,花子坞四面环水,每月逢五逢十便有水上花市,热闹非凡。 次日便是初五,金玖和林安儿收拾停当,一大早便准备去花子坞。 出了屋门就见孔毓涵和杨梦旖已等在那里,原来这两位风雅之人也对水上花市感兴趣。 看到杨梦旖同去,林安儿使劲剁脚表示她的反感,金玖捏捏她的手,示意她给孔七几分面子。 杨梦旖是孔七公子心仪之人,林安儿对她没好感那是没用的。 花子坞四周都是船只,这些船来自附近十里八乡,也有更远的外乡人,有卖花的,也有买花的。 看到一船船的鲜花,林安儿心情大好,吃了一块刚出锅的花瓣糕后,她彻底把杨梦旖当成透明人了。 杨梦旖鄙视地看着她:小吃货,你若不是有个为国捐躯的死鬼爹,你就是个野地里的小村妞。 虽然久闻大名,也吃过花瓣糕,但林安儿还是第一次来到花子坞,杨梦旖却来过很多次了,对这里非常熟悉,没过多久,杨梦旖便指引着金玖和孔七买到了名贵的上好花木,当做手信带回京城。 “林妹妹,姐姐帮你选几盆带给骁勇侯府的太夫人吧,骁勇侯府是将门,这盆楼台点兵就不错。” 林安儿也不知道林老夫人喜欢什么花,将门之家对这些不甚讲究,只要花开得好看就行了。 看她连花都不会挑,杨梦旖好笑,便好脾气地帮她一样一样的讲解花经,她的声音好听,讲得头头是道,就连卖花的也不住赞叹,花市之上有很多闲人骚客,此时纷纷驻足,见讲花经的是位绝代佳人,更是惊叹不已。 杨梦旖早有才女之名,花经对她来说只是小玩意,她又在花经中穿插前人诗词,更是画龙点睛。 林安儿挠头,不就是买几盆花啊,用得上这么引经据典吗? 看着林安儿对着几盆花犯迷糊,金玖过来柔声道:“我已给太夫人选好了,你只需挑些自己喜欢的带回别馆就行了。方才还雇到一位花农,让他随咱们一起回京,从这里到京城千里之遥,有他打理花木,就可高枕无忧了。” 林安儿展颜,指着几盆粉嫩嫩的小花对卖花的道:“这几盆我要了。帮忙送到那边我们船上。” 见她选了花,金玖牵着她,两人又去找东西吃了,把个正在显摆花经的杨大美人扔在一旁。 “金哥哥,杨梦旖讲花经头头是道,你不停下听听啊?” 金玖皱眉:“听那个做什么,我又听不懂。” 额,杨大美人真是高估金玖了。 不就是几盆花啊,这花又不是金子做的,根本不值得金大少费心思。 “金哥哥,你干脆用金子打制几朵花,常开不败,不用浇水也不用施肥,更不用花钱请人打理。” 金玖驻足,惊讶地看着林安儿:“安儿,你这个办法太好了,回去我就让人画了图样打制,说不定一推出来就能抢购一空,若想把花做得栩栩如生,就不能完全用纯金,这样一来价格低廉,普通人家也能购买,对,先做几枝送到宫里,皇后娘娘定会喜欢。” 林安儿苦笑,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这个奸商竟然立刻就想到赚钱了。 “安儿,我回去要重赏秦夫人,她把你调教得很好,又懂事又有品味,竟能想到用黄金打造鲜花,金家做金器这么多年,还从未做过用来观赏的金花。” 原来要博取金大少的欢心就这么简单,根本不用去背诵花经。 林安儿也挺高兴,因为金玖为了表扬她,买了五串臭豆腐,让她吃个够! 看到金玖和林安儿走远,杨梦旖收起脸上的微笑,转身也走了,金玖都走了,她还讲花经给谁听啊。 不过杨梦旖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林安儿这个小丫头太讨厌了,有她在一日,金玖就不能堂而皇之喜欢其他女子。 骁勇侯嫡长女,那不是想退婚就能退的,何况林安儿还是童养媳! 杨梦旖是不想做妾室的,如果她肯为妾早就做了,也不必到了快要及笄还没有订亲。 上一次利用司空南没有轰走林安儿,杨梦旖不甘心。司空南既然肯定林安儿是司空星的女儿,那就不会有错,即使她不是司空星的亲生女儿,也一定是养女! 在她两岁丢失一直到五岁回来的那些日子,十有八九就是和司空星在一起。侯爵之女被贼人收养,而这个贼人又是偷盗金家至宝之人,这件事一旦传出来,金玖一定不能容她! 但前提就是要夺取金玖的心,男人就是这样,只要他喜欢上你了,就会千方百计把你弄到手,到时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堂而皇之退婚,这件事便水到渠成。 杨梦旖越想越得意,一回头,却看到林安儿吃了满嘴汤汁,金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用帕子给她擦嘴。 杨梦旖眼泪差点掉下来,金玖这样的一个人,被林安儿折磨到这种地步,换作是她,定不会如此,她会细致地为夫君打理衣食住行,陪他谈论诗词歌赋,闲时与他对镜画眉,他累了就为他抚琴唱曲,打扮得雍容华贵陪他出席各种应酬,让夫君以她为荣。 “梦旖,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孔七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对于孔七,杨梦旖是懒得应付的,孔七再是才貌俱佳,出身高贵,他也只是个什么都不能做主的失钥夹万! 她也曾经争取过,可孔家人对她冷淡,甚至还不给她留一丝情面,而孔七能做的,除了离家出走和绝食抗争,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也是他的极限。 而金玖就不同,金老太太打心眼里讨厌林安儿,可至今不能动她分毫,除了忌惮骁勇侯府,金玖的维护也很重要。 杨梦旖越想越气,看到孔七,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金玖对她虽然客气,却敬而远之,这事十有八九是和孔七有关! 她真是忙中出错,这样重要的事为何一直没有想到。金玖和孔七亲如兄弟,而孔七一直心仪于己,金玖自是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了,朋友妻不可欺。 杨梦旖对金玖更加怜惜,想来在金玖心里定是惋惜,既惋惜自己早已订亲,更惋惜杨梦旖是孔七心仪之人。 杨梦旖暗恨自己糊涂,自从知道嫁给孔七无望后,她接近孔七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利用孔七亲近金玖,可没想到作茧自缚。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轰走林安儿,而是和孔七划清界限! “梦旖,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我陪你回船上吧。” 孔七公子永远都是这样温文而雅,忠贞不渝! 杨梦旖摇摇头,素白的纤手轻抚心口:“多谢孔公子垂怜,梦旖只是感怀身世,看到这满眼繁花似锦,正觉身世飘零,这才......” 看到意中人的伤感,孔七的心都碎了,他想像金玖对林安儿那样,把杨梦旖揽到怀中低声抚慰,可伸伸手又放下,他不敢! 金玖和林安儿是夫妻,他们当然可以这样做,但他如果也这样,那就是唐突佳人,孔七公子当然不能做唐突佳人的事。 “梦旖,你千万不要太过悲伤,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 杨梦旖暗暗骂道:呸,你除了有一张脸和一个好家世,还有什么!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满含感激,双目噙泪,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滴晶莹的珠泪挂在睫毛上,楚楚动人。 “梦旖身如蒲柳,哪敢让孔公子相陪,衍圣公府为天下读书人梦中向往的圣地,梦旖纵使读上万卷诗书,也配不上孔家诗礼传家,梦旖对孔公子,早已不敢再做痴梦,唯愿偶读公子诗篇,廖慰相思。” “梦旖......”孔七公子动容了,难怪她会狠心把镇纸送给继父,不仅仅是因为她孝顺,还是因为她要切断对自己的情愫! 那年在衍圣公府,杨梦旖被孔家冷落,孔七至今历历在目,他知道家里人看不上杨梦旖,除了她出身低微,还嫌她容貌太过出众,孔家不想娶出名的女子为媳。 为此,孔七深深自责,都是因为自己的出身,才令杨梦旖如此悲伤。她对自己若即若离,也是为此啊。 “梦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你,若是家中长辈执意不准,那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居避世,我吟诗你抚琴,做一对神仙眷侣。” 杨梦旖恨不得踹他几脚,你能身娇肉贵是因为你姓孔,你离开衍圣公府就一无所有,还说要和我去隐居,你难道想让我和你一起吃糠咽菜吗? “毓涵,这话千万不可再说,你才高八斗,就是为了报效朝廷,兴大成盛世,梦旖若让你陪我隐居避世,那就是不忠。衍圣公府不能没有你,老太君视你如珠如宝,你若为了梦旖令她伤神,那就是不孝,梦旖心里有你,自是愿意为你荆钗布裙,与你比翼齐飞,但若因此令你变成不忠不孝之人,梦旖万般不肯!” 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三二章真性情二更 从花子坞回来的路上,孔毓涵的脸上便看不到笑容了。他的性子原就清冷,也就是对金玖和杨梦旖还热乎一些,此刻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林安儿好奇,歪着脑袋想多看几眼,被金玖拉到一边。孔毓涵和杨梦旖的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别人最好都不要掺和。 孔毓涵感激地看向金玖,他现在最不想别人问这问那。他心里如万马奔腾,凌乱不已。 杨梦旖今日终于对他表白了,但表白也就意味着让他彻底断了心思。 衍圣公府不会接纳杨梦旖,而杨梦旖又是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子,她当头棒喝,点醒了他,她爱他,所以才不能让他做个不忠不义之人,他又怎能有负于她呢? 罢了,罢了! 既然心悦于她,就不应拖累她,不能娶她,就更不应死缠烂打毁她清誉。 其实吧,衍圣公府列祖列宗还应感谢杨梦旖,多亏她煞费苦心演了一出苦情戏,才让孔毓涵彻底断了这份心思。 杨梦旖的目的达到,但也有件事出乎意料,让她后悔向孔毓涵表白太早。 孔毓涵心情复杂,又不想再面对杨梦旖,便想提前离开苏镇,金玖看出他不对劲,当然不放心,便带着林安儿和孔毓涵一起走了。至于杨梦旖,既然孔七要躲着她,她当然不能和他们同船回京城,只好眼巴巴地错过了一个和金玖相处的机会,自己坐船回去了。 少了一个杨梦旖,林安儿的心情好了,孔毓涵也没有那么尴尬。金玖也落得轻松。 面对沿岸湖光山色,孔毓涵又开始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们从京城出来时还是四月,此时已是六月里。天气有些微热,但并不暴晒,再加上江上清凉,坐在船中观景还是很安逸的。 “金哥哥,你快看,那不是端木瞳吗?” 林安儿眼尖。总能看得很远,况且这次连金玖也看到了,不远处一只竹筏,竹筏上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就是那日的韩老头,少的就是端木瞳。 传说中端木瞳善于易容,这次她用的就是上次小叶寺时的那张脸,也不知道这是真脸还是假面具。 林安儿看到了端木瞳,也就看到了韩老头。她脸上的惊喜立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上次就是被这个死老头掐住了脖子,险些活活掐死。 金玖面色凝重,对身旁的刀子点点头。然后拉了林安儿进了船舱。 他不想招惹事非,况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若出了意外。搞不好就会沉尸江底。 林安儿还想去报掐脖子之仇,无奈她也知道自己别说不是韩老头的对手,就是端木瞳她也打不过。 三人刚进船舱,就见竹筏之上已是起了变故。 端木瞳忽然挥剑向韩老头砍去,韩老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身子一晃便躲过这一剑。继而向端木瞳连击三掌,端木瞳偷袭未成。并不慌乱,攸的跃起。而就在她一跃之间,脚下的竹筏忽的从中间裂成两半,几把明晃晃的长刀露出水面,水下有人! 几个黑衣人从水下跃出,刀刀攻向韩老头,刀法凌厉,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招式。 林安儿和金玖躲在船舱里,透过窗子向外观看,显然端木瞳和那几个黑衣人是一起的,端木瞳和韩老头经过这里,先是偷袭,偷袭不成便由早已埋伏在此的黑衣人围攻。 “我原以为端木瞳和韩老头是一路的,没想到他们还有仇啊。”林安儿这次出来算是涨姿式了,在京城哪能遇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啊。 她忽然想起刀子,刀子也是江湖人,他或许会知道韩老头的来历吧。 “刀子?” “大少奶奶不要问,我不认识那姓韩的。” 咦,刀子也不认识,可那韩老头看上去武功很高的样子,端木瞳和那几个黑衣人一起也不能把他拿下。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端木瞳身上已经挂彩,黑衣人中有一人已被打落水中,韩老头手如鹰爪,冷笑:“端木瞳,你老老实实跟本座回去,本座帮你打发那些鹰爪孙,到时念在一场师门的份上,帮你在皇子面前求情,否则凭你的身手,即使能从本座手中逃脱,铁鹰也不会放过你!” 端木瞳仰天长笑:“姓韩的,别拿吴皇子吓唬姑奶奶,他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你为他卖命,最终也会如大师兄那样丢掉性命,我既在五年前便反出门墙,便不会回头,他现在手里没有人手,才会重用你,若忠义十三鹰尚在,又怎会找寻我这个逆徒,你就不要再多说废话,我们几个宁肯被铁鹰抓住,也不去给逆臣贼子做走狗!” 林安儿彻底明白了,原来端木瞳也是忠义门的,但五年前她便反出门墙,自立山头了。去年忠义门出了变故,门主和吴皇子反目,忠义十三鹰也分成两派,而后备力量十三小鹰最终也反了,林剑云的大军扫荡了忠义门,门主王忠押回京城斩首示众,吴皇子却阴差阳错逃出生天。 那日他被扔到屋外,大家再去看时,人已不在,显然是被忠义门的残余们救走了。 现在他重起炉灶,人手不够,便想到当年反出门墙的端木瞳,便派韩老头抓她回去。 在庙会上,韩老头抓了林安儿当人质威胁铁鹰,并非是他是端木瞳的帮手,而是不想让铁鹰抓住端木瞳,他还要带端木瞳到吴皇子那里复命。 今天端木瞳落到他手中,估计是假意答应去见吴皇子了,趁韩老头放松警惕便想攻其不备,还暗中有了埋伏,没想到合几人之力,仍然不能把韩老头置之死地。 金玖的太阳穴噗噗直跳,好在那日没有露出名号,否则被韩老头知道林安儿就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已经从林安儿那里得知吴帝藏宝图的事,也知道忠义门抓林安儿并非完全是想要报仇,而是为了藏宝图而来。 如今吴皇子重起炉灶,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不但缺人手,更缺经费,只要让他抓住林安儿,林家和金家即使找不到藏宝图,也会倾两家之力,凑一大笔银子给他。 这种疯狗还是退避三舍,躲得越远越好。 “刀子,姓韩的武功你也看到了,可有胜算?”金玖沉声问道。既然韩老头如今是吴皇子仰仗之人,那不如就把他拿下,砍断吴皇子一条臂膀,他想再做恶也就更难了。 金玖出身商贾,自幼便得父亲教诲,遇事能避则避,但若避不开,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林安儿看到刀子的瞳孔又在收缩,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刀子有这样的表情,上一次是他见到端木瞳的时候。 “即使打不过,我也要杀了他!” 说这话时,刀子已经飞了出去! 也不过顷刻之间,刀子和韩老头已经斗到一起,林安儿终于明白刀子为何叫刀子了,原来刀子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只是这武器他一般不拿出来给人看到,刀子一旦出刀,必将血刃! “金哥哥,我猜刀子肯定还有别的身份,你知道吗?” “我已花钱把他的身份洗白了,他现在只是我的随从。” 凡事若是不提钱,金大少就不是金大少了。 在金大少眼里,只要能用钱摆平的事,那就统统是小事。 金刚经都能高仿,别的事更好说了。 端木瞳和她的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帮手,端木瞳立刻抖起精神,挥剑上来,她已经受了重伤,鲜血淋漓,那几个黑衣人也全都带伤,可他们依然斗志昂扬。 林安儿和金玖也只是聊了几句,刀子和端木瞳便占了上峰,趁韩老头略一分神,刀子一刀削下了他的脑袋! 林安儿惊呼一声,金玖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不让她再看。 什么小飞侠小侠女,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也会害怕。 这是真的杀人啊,不是拍电影,不害怕那就是棒槌! 江上的那几个人都是熟练工,三两下就将韩老头的尸身处理干净,至于他们是如何处理的林安儿就不知道了,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刀子又像标枪一样站在金玖身后,而江面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留下。 “端木瞳呢?”林安儿对这位女侠很感兴趣。 “走了。”金玖淡淡道。 “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也!”无限感慨的竟然是孔七公子,方才江上大战,他也放下手中书本跑来观看。孔七公子见多了大家闺秀,如端木瞳这样的女侠还是第一次看到。其实上次他也在小叶寺内,却未能得见侠踪,今日一看,果然叹为观止。 “昔日红拂女想来也不过如此,这位端木姑娘敢爱敢恨,不与逆贼为伍,可敬可佩,真性情也。” 林安儿和金玖面面相觑,怎么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对,春天已经过去了,某人又发情了? “端木女侠是钦犯啊,孔七哥哥你千万不要动情,否则杨姑娘会不高兴的。”林安儿好心提醒,只是这份好心有些小黄鼠狼安慰小鸡的感觉。 孔毓涵瞪她一眼,对金玖道:“管好你家媳妇!” 额! 一一一一()R655 第一三三章醉翁之意不在酒两章合一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转眼间,距离那日江上大战,又是两日过去。 金玖的整个人平静得如同这云淡风轻的天气,刀子收起了刀子,重又如标枪似的跟在金玖身后。 如果所有人都像金玖和刀子这样,那生活也就没了意思。比如还有两个人,他们就很真实。 林安儿还在热血沸腾,活了两辈子,她看到了真正的江湖恶斗,她还看到了杀人!而她只有十二岁,古代没有儿童心理医生,所以遇到这样的事,她只能自我治愈。 多么悲催的领悟——抚额。 热血沸腾的人还有孔毓涵。 孔七公子的表现和林安儿截然不同,在两岸不断掠过的湖光山色之中,他画了一幅画。 一幅有别于历代前辈的仕女图。 大多数仕女图都是簪花小扇、扑蝶逗猫,他绘制的这一幅却完全不同。 一位女子红衣飘飘立于江上,脚下是碧波千里,手中是三尺青锋! 旁边还题了一句小诗:飒爽英姿三尺剑。 林安儿看到,信口说了一句:不爱红妆爱武装。 孔七惊讶地看看林安儿,甚至还上下打量她一番,赞赏地对金玖说:“你媳妇长大了。” 额,领袖爷爷在上,您老人家听听,原来想要长大就这么简单! 孔七郑重其事把林安儿信口说出的那句诗题在画上,然后对着那幅画心驰神往。 林安儿瞬间感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不对,好像不太贴切,管他呢,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啦。 孔七和端木瞳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这一生或许永无交集,但这又何妨,即使他们相遇,凭孔七公子的风仪,也能成为端木瞳眼中的琉璃盏,而端木瞳就是孔七心头的朱砂痣啊朱砂痣! 林安儿把那枚玉扣子捏在手里,玉扣光滑温润,如同少年留恋的目光。阿渡和她也是没有将来的,但这并不防碍他和她相遇相恋啊。隔了几个月,想到阿渡的表白,林安儿的小心窝子还是砰砰直跳。 金玖冷冷地看着她,当然也看到那只捏着玉扣子的小手。 他早就知道这枚玉扣子是从何而来,他甚至还幼稚地想趁她睡觉时偷偷摘下扔掉,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扔掉玉扣子,也不能把她心里的那个影子抹去,说不定还会大哭特哭,林安儿哭起来地动山摇,金玖怕怕。 小孩子都会钻牛角尖,越是家长不让做的,他们越是感兴趣,等她稍大一些,就会明白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了,慢慢引导吧。 金大家长很累,别人养育儿女,他却要从媳妇开始养起,把媳妇养大成人,还要养儿子,这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啊。 金大少感慨良多,还不忘转移林安儿的注意力。 “安儿,你给伊姑娘选了手信吗?” 伊亭! 林安儿呆了一下,她竟然有好几天没有想起伊亭了,离开京城两三个月,也不知道乔禹那里有没有消息。 “金哥哥,你让船公快点走,我想早日回到京城找姐姐,快点啊。” “光复门又开始行动了,我担心姐姐有危险,吴皇子急需人手,说不定会让人找姐姐,她是十三小鹰。” “哎呀,这船怎么走得这样慢啊!” ...... 好了,注意力顺利转移,金玖老怀安慰。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惊呼声来自孔毓涵,这位正极目四望,触景生情。 岸上有一抹红影,原在林间踉跄前行,接着便倒下了! 这里河道狭窄,否则船行江心,根本看不到。 金玖和林安儿听到孔毓涵的惊呼时,那红影已经倒下了,但孔毓涵却看得真切,那是一个人! 大船靠岸,金玖没让大家下船,只打发刀子带了两个人过去看看。 不到片刻,刀子就回来了,背上负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端木瞳! 端木瞳受了重伤,伤势比那日和韩老头打架时更重,且添了新伤。 船上没有大夫,但却有药材,这是离开京城时带的,以防不时之需。 林安儿的贴身丫鬟除了红豆以外,其他几个都是金玖特别培养的,全都粗通医理,原是为了照顾林安儿,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船上其他人都是男子,照顾端木瞳的事就交给了她们。孔毓涵也懂医理,但不方便给妇子疗伤,只好作罢。 孔毓涵一回头,就看到林安儿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端木瞳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在几个丫鬟的精心照顾下,次日清晨便醒来了,但身上伤势过重,船上又没有止痛药,疼得她直冒冷汗,继而便又发起高烧。 端木瞳年轻,又是练武之人,也不过到了第二天,烧就退了,虽然身上的伤还很严重,但她的精神已渐渐恢复。 林安儿一门心思想和女侠说上几句话,听说端木瞳伤势渐好,就拉着金玖去看望。端木瞳是女子,金玖和孔毓涵原本不方便过去,眼下林安儿要去,孔毓涵自是跟着一起去了。 其实都在一个船上,不过就是隔着一间舱房。 端木瞳从丫鬟口中已经知道是他们救了她,见他们进来,连忙强撑着起身致谢。 “以前多有得罪,承蒙诸位心胸宽广,两次相救,我端木瞳感激不尽,山高水长,有用到端木瞳之处,定当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林安儿连忙扶起她,金玖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 端木瞳是明白人,她虽说要报恩感谢,却没有问他们的姓名,这两日在船上治伤,那几个丫鬟也绝口不提主人是谁,她便明白了,人家救了她,但并不想受她牵累。 端木瞳目前仍是通辑犯,别人既然好心救她,她就不应陷恩人于不义。 所以,金玖和孔毓涵不说,端木瞳也不问。 只有林安儿笑盈盈地道:“端木姐姐,你叫我小妹吧。” 小妹是她的名字,可也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名字,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小妹。 林安儿一直想做女侠,可女侠对她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眼前就站着一位女侠,且还是很好看的女侠呢。 “端木姐姐,你这张脸是真的吗?” 端木瞳微笑:“凑巧还真是真脸。” 林安儿笑了,这位女侠还挺有意思的,一点也不呆板呢。 “端木姐姐,有人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你呢。”林安儿贼兮兮的。 “画我?什么画啊?”端木瞳一头雾水。 林安儿抬手,看到孔七满脸通红,便笑道:“没事没事,端木姐姐安心养伤吧,还有七八日便到京城,端木姐姐有何打算?” 端木瞳重又对金玖和孔七深施一礼:“端木瞳不会连累诸位,大船到达京城之前,我定会离去。” 孔七连连摆手:“不急不急,看姑娘的伤势,没有一个月是不能完全康复的,不如同我们一起进京,可先到城外的庄子里静养,那里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地方清静,也没有外人,安全可靠。” 端木瞳推辞,但孔七盛情难却,林安儿也热情挽留,端木瞳是个爽利女子,索性答应下来。 出了舱房,金玖看一眼喜上眉梢的孔七,冷冷道:“你说的郊外的那处庄子,好像是我的吧。” “是啊,就是高家庄,你还有比那里更清静更可靠的地方吗?” 金玖气得咬牙切齿:“我那里不是用来窝藏钦犯的。” “什么钦犯?端木姑娘英雄侠义,劫富济贫,又不与反贼为伍,这样的女子怎能被看做钦犯?待我回京,一定要想方设法,为她申冤!” 金玖自愧不如,他拉着林安儿去吃东西,让孔七自己在这里继续浮想连篇。 “金哥哥,你说这人读书太多是不是没有好处啊,你看孔七哥哥,全都傻了。” 金玖怜惜地拍拍林安儿的小脑袋,自家媳妇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他不傻,只是情重。以前是对杨姑娘,现在谁知道呢。你以为他真会去犯神经啊,衍圣公府历经数朝数代,却屹立不倒,他们历代相传,自有一套处身立世之法。孔毓涵涉世不深,但家族的影响深入骨髓,他知道自己会怎样去做。” 林安儿放心了,她忽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和金玖在一起,她只要做个吃货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去费心思。 “金哥哥,这一路上都没看到金刚经,你把它藏在哪里啦?” 其实这件事她早就想问了,可一直没有机会。 金玖凑到她耳边,煞有介事:“你猜。” 呸,不想说就别说,让人家猜个什么劲啊。 林安儿鄙视地看着他,我才懒得去猜呢。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太平,几日后,大船距京城已经很近了。 那夜,金玖安排了一只小舢板,将端木瞳悄悄送走,孔毓涵自告奋勇,做了护花使者,送端木瞳去了高家庄。 林安儿发现吧,孔毓涵好像特别喜欢做护花使者,以前是杨梦旖,现在是端木瞳,他的兴趣也真是广泛,杨梦旖扭怩做作,端木瞳大方爽朗,两个女子天壤之别,难得的是孔毓涵竟然全都能够接受! 其实她在感情上没有经验,孔毓涵对杨梦旖的情愫无望,自己心里别扭,遇到端木瞳这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发光体,他便让自己扑过去,发qing的因素很少,更多的只是想让一个人来填补他心灵的空白。 如果他选的是位弱质纤纤的痴情女子,那就是一场杯具,但这个人是如浴火凤凰一般的端木瞳,那谁输谁赢就另当别论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大成的帝京依然花团锦簇,一派祥和。金大少携小娇妻南游归来,大宴亲朋,又给各家亲戚送了礼品,回来的第三天,便陪着林安儿回了娘家。 去年从北地回来时,林安儿瘦得皮包骨头,在京城调养数月,又去了江南,可能是林安儿特别适合江南的水土,短短时日,便出落得珠圆玉润,白里透红,看起来已经是个少女了,不再是先前的小猴子。 林安儿从过完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回娘家,金玖也愿意让她多住几日。林家一群堂兄弟看到金玖来了,便拉着他喝酒,将门子弟都是海量,第一天金玖就醉倒在林家,没有回家。 第二日又轮到堂伯堂叔们拉着他喝酒,他是晚辈,自是不能推托,只好咬牙顶上,继续喝!于是他又醉倒在林家,没有回家。 到了第三日,轮到和他一样的林家女婿们请他喝酒,偏偏这些人的妻子中,林安儿是最小的,这些都是他的姑父、姐夫,他不能不喝!于是他又醉倒在林家,没有回家。 可是就在这天夜里,金家出了大事! 金玖的二叔金炳善原是不好赌的,可不知为何被人拉进赌坊,只是一夜之间,就欠下三千两赌债。 赌坊里放出话来,三日之内连本带息还清赌债,否则就到金家要钱。 别看金炳善是金家长房二爷,可他也只是靠柜上的工钱和家里月例过日子,虽是有母亲贴补,但周氏娘家需要贴补,他一向又爱充阔佬,银子根本存不下,以往霸着金玖的财产,终饱私囊,但这几年他投资失误,不但从金玖身上赚的钱都赔进去,就连以往的积蓄也所余不多。 也就是说,自从金玖执掌金家之后,金炳善就越来越倒霉,做啥啥失败,如今又惹上开赌坊的,他被逼无奈,只有硬着头皮找金老太太要银子堵窟窿。 这些年,金老太太已经帮他堵了很多窟窿,今天他一张口就是三千两,金老太太急了:“你是要把我的棺材本全都败光啊!” “母亲息怒,儿子是着了旁人的道儿了,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赌坊,糊里糊涂就输了这么多,铁定是玖哥儿找人给儿子下了迷药,否则儿子怎会去赌钱啊。” “玖哥儿?他眼下在林家呢。” 这么多年了,金老太太早就不相信金炳善的话了,他去赌坊不一定是金玖所为,但这件事却可以加到金玖身上。金老太太当下有了主意。 “大柱,你去一趟林家找大少,就说他二叔惹上了赌坊,欠了三千两,我老婆子手里没钱了,要跟他借三千两给他二叔拿去救命,看他怎么说。” 不论这件事是不是金玖做的,金老太太把事情推到金玖面前,这三千两他若是给了,那就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若是不给,金老太太还有后招,到时上吊抹脖子,叫来所有亲戚都看着,看他金玖以后还敢不敢。 大柱来到骁勇侯府,并没有见到金玖,金大少醉得一塌糊涂,脸都丢到家里了。 大少既然不能见客,还有大少奶奶。 林安儿正在练功,红豆来叫她:“小姐,大柱来了,说是老宅出了事要找大少呢,可大少醉着还没醒呢,要不您过去看看?” 从小到大,大柱就是金老太太放在金玖和林安儿身边的眼线,可金玖从没想过把他拔了,不但不拔,还对他很客气。 林安儿撅着嘴来到大堂外面的廊下,见大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转圈子。金老太太让他把热豆腐扔给金玖,可眼下金玖醉得不醒人事,这可怎么扔啊。 看到林安儿,大柱喜出望外,林安儿虽然小,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代表金玖,且,小孩子最容易说错话、做错事,让她出面,那把柄一抓一大把。 “出了什么事?回娘家都不能清净。” 金大少奶奶气冲冲的,满脸写着不高兴。 大柱哭丧着脸:“大少奶奶啊,咱家二爷出了事,被赌坊的混子们讹上了,眼下要三千两啊,不给就要烧屋烧铺子。老太太手里早就没钱了,别说三千两,就是三百两也拿不出来啊,长房的事又不能让东西两府知道,那不摆明是让人看笑话啊,好在还有大少和大少奶奶,老太太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打发小的来求大少和大少奶奶,暂且借出三千两救二爷一命,无论如何,二爷和过世的大爷都是同根生,大少就是不给老太太面子,不给二爷面子,也要看在大少的份上,帮帮二爷吧。” 大柱心里明白,金老太太手里钱多着呢,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她老人家也能拿得出。林安儿和金炳善素来不睦,五岁时就动手把金炳善打得头破血流,金玖或许为了面子还能把银子拿出来,林安儿小孩儿心性,争强好胜,这三千两肯定不会给。 金老太太就是想让他们不要给! 林安儿果然生气了:“老太太连三千两都拿不出来?我才不信呢,真心为了儿子救命,她随便当上几件头面首饰也能凑出来。不就是舍不得掏钱啊,还要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真心受不了。” 她每骂一句,大柱心里便喜上一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懂个屁! 可林安儿骂够了,忽然话锋一转,对身边的红豆道:“你去找我三堂嫂,就说我要先在娘家借三千两银子,等姑爷醒了就还上,也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 红豆去了,不到片刻就跑回来:“咱家三少奶奶让人去通知帐房了,让您直接去帐房取钱就行了,还说不急,不用几个时辰就还,一两日,两三日都行。” 大柱傻了,他没想到不但林安儿这么大方肯给钱,她娘家竟然也这么大方肯借钱。 金大少押在这里,谁会不借钱啊,一个金大少等于多少个三千两啊! 林安儿不放心,担心大柱私吞银子,又从娘家叫了两个家生子跟着大柱一起回去。 大柱前脚刚走,金玖就醒过来了,直接就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票让林安儿还给欧阳氏。 林安儿皱眉:“你随身带着这么多银票啊?” 财不外露,金大少又不是暴发户,他随身带这么多银子干嘛,难道他算准了今天有人来借钱? “陪你回娘家,当然要多带些钱啊,要不下次我什么都不带,白吃白喝。” 厨房煮了醒酒汤,金玖喝了,靠着引枕坐着养神,这三天他几乎被泡进酒缸里了,给将门做女婿还是辛苦,好在林安儿是独生女,可即便这样,她那些堂伯堂叔堂兄堂弟堂姐夫也足够他应付的。 林安儿也不想让他再这样喝下去,每天都被灌得像个醉猫,她也挺没有面子的,堂姐妹们全都在笑呢。 “你最好别喝了,明天咱们回去吧。” 这几日她都没有看到乔禹,当然也打听不到伊亭的消息,林安儿在娘家住不下去了。 “不行,晚上侯爷堂兄回来,还要再喝。” 林剑云这几日在郊外大营操兵,林安儿回娘家后还没见过,既然他今天回来,那乔禹肯定也会来。 林安儿又不想走了,这时红豆又跑进来,大呼小叫:“大少、小姐,出了大事了,天啊,大事啊!” 红豆这姑娘属于只长个头不长出息的那种,十七八了,还整日大惊小怪。 “出什么事了?” “跟着大柱一起回去送钱的那两人回来了,说是咱家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到底什么大事啊?老太太死了?还是金家别的什么人死了?”林安儿问道,招来金玖一记爆栗子,金老太太再不好也是祖母,哪有孙媳妇整日念叨这个的。 红豆做个深呼吸,总算平静下来:“谁也没死,是那帮子赌场的混子找上门大闹了,二爷害怕,就想溜走,他从后门一出去,就被那些混子们装进麻袋抓住,扔在祠堂门口,还大喊大叫,说让金家带着三千两到祠堂门口领人啊。” “那后来呢?快把那两个跟着一起回去的人叫进来,我问他们。”金玖沉不住气了,红豆也是听来的消息,还不如直接问那两人。 这两人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口齿伶俐,这件事他们也并没有完全见到,他们和大柱带着银子回去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小的们还没到金家,就见金家人都往祠堂跑,大柱哥便揣了银票也往祠堂跑,小的们只好也跟上。到了祠堂就看到已经有很多人了,金家老太太和东西府的几位爷也都赶过去了。那些混子就在祠堂门口站着,脚底下踩着只麻袋,麻袋里有人,还在动来动去呢。”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三四章金刚经啊金刚经两章合一 其实也不用与大柱同去的这两个家生子禀告,这会儿金家送信的人已经来到林家了。没想到的是,来的人并非家丁小厮,竟然是东西两府金玖的两位堂弟金珏和金璜。 这两位少爷看到金玖时,满脸写的都是不可思议。 “大哥,金刚经找到了!” 谁也没有想到,金刚经竟在金炳善身上! 赌坊里来讨债的混子们把金炳善装到麻袋里,站在金家祠堂前等着金家拿银子去赎人。 周氏带着孩子去求金老太太给银子,这时大柱也正好回来了,便一起去祠堂门前赎人。 既是在祠堂门前,那这事便已经闹大了,金老太太想瞒也瞒不住。不但东西两府的人也去了,就连其他族人也赶过去看热闹。 三爷金炳礼把从金玖那里拿来的银票朝那几个混子挥了挥:“你们要的银子在这里,赶快放人!” 看到金家真的拿了银票过来赎人,那几个混子也不含糊,大家求的是财,没必要弄出人命,再说金家有财有势,真要在家门口惹出事来,金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混子们收了银子,就解开了金炳善身上的麻袋,把他从里面倒出来,然后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金二爷,快走吧,欢迎您下次再来小号光顾啊,哈哈哈!” 金炳善刚从麻袋里出来,又惊又怕,还没站稳就被踢了一脚,脚上一滑,就是一个狗吃屎重又趴到地下。 那几个混子哈哈大笑,金家人又羞又气,正要斥责,可话到嘴边,却谁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在这里的金家人有三四十人,光天化日之下,大家都看到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是从金炳善怀里飞出来的,就在他摔在地上那一刹那,那东西就从他怀里被甩出来了。 若是寻常东西,即使甩出来可能也不会引人注目,但这样东西太抢眼了,抢眼到让人不敢直视。 金光闪闪! 那是一本书,一本用金子制成的书。 金刚经! 众目睽睽之下,金刚经从金炳善怀里飞出来。 那几个混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可黄澄澄的金子谁不认识,他们立刻扑上来抢,乱成一团。 金家人也明白过来,于是一场抢经大战在祠堂前开始了。 人多力量大,金家几十号人,当中不乏年青力壮的,那几个混子虽然凶悍,可也只有几个人。 先前是金家欠债理亏,这才任由那几个混子耀武扬威,如今是争夺传家之宝,还岂能容外人掺和。 金刚经就这样被找到了,五年之期未过,不论谁找到金刚经,都不影响金玖的地位,他依然是族长,金刚经要交给他来保管。 金刚经交到三老太爷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问号:这宝贝是抢回来了,可这是真的吗? 三老太爷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翻动金刚经,他每翻一页,所有人的心就跟着颤抖一次。 别看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是金老太爷的亲兄弟,可这金刚经他也看不出真假。 金老太太同样也看不出来,只好去请那几位太叔公,可那几位也看不出来。 除了金老太太,大家一致认为,这金刚经就和他们曾经隔着水晶罩子看到的一样,像是真的。 金老太太不依,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金刚经我见过,我还保管过呢,和这个不一样! 可她却说不出有何不同,她是老太爷的妻子,也曾帮金玖保管过金刚经,但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同样隔着水晶罩子看到,甚至没有摸上一摸就由三老太爷四老太爷亲手把金刚经安置到祠堂之内了。 更何况金老太太如今无论如何否认这本金刚经的真假,都没人会相信。 金刚经是从金炳善身上飞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以来金刚经都在你们这一房,就是金炳善偷走的,这次看到赌坊追债,金炳善慌不择路,带上金刚经准备开溜,却被混子们抓住,这才把这件事大白于天下。 金老太太是金炳善生母,她为了维护儿子当然会指认这是假货,所以她说的话不足为信,假话! 既然大家都说这本金刚经像是真的,那就去请金玖吧,他是族长,这金刚经也是应由他保管的,再说了,保不准他小时候也见过金刚经呢。 金珏和金璜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也都是急脾气,两人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完,一个拉胳膊一个扯袖子:“大哥,快点去吧。” 金玖还在那里迟疑,林安儿已经率先跑了出去。 她问了金玖好几遍,问他把金刚经藏在哪里,这家伙贱歪歪的就是不肯告诉她。 别人不知道,可这事瞒不过她,从金炳善身上飞出来的那本金刚经就是她看到的那本仿制品。 金刚经终于出世,爹爹的沉冤可以昭雪了! 虽然司空星从大牢里出来了,但是不但金家人不会放过他,就连黑白两道也不会放过他。所有人都认为,金刚经就是他偷的,刑部审不出来只是他们无能,只要抓到金刚经,无论如何也能从他嘴里抠出金刚经的下落。 眼下金刚经出现了,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司空星,司空星终于真正自由了。 金玖和林安儿来到祠堂时,金家长辈都已经在祠堂内等候了。 林安儿虽然也很想进去,无奈她是女的,只好和一群女眷在外面侯着。 和她一起在外面的还有金老太太、明氏以及一大堆女眷。 林安儿给长辈们行了礼,便被明氏叫到身边。 “安儿,这几日在娘家住得还好?” “回三祖母,安儿住得挺好的,就是金哥哥整日被我家叔伯兄弟们灌得像个醉猫,方才三弟和五弟来时,他才刚刚睡醒。” 金老太太的双目一直盯着林安儿,快要喷出火来了。 她是金炳善的亲娘,对自己的儿子最是了解。金炳善那么聪明,怎会堂而皇之把金刚经放在家里,然后趁乱带上溜走?即使金刚经真是他偷的,他也会找个妥当的地方藏起来,而不会放在家里,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身上掉出来。 “玖哥儿既然一直醉着,那三千两银子从何而来?” 大柱还没进府就听说出了事,直接带着银票来到祠堂门口,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把在林家的事告诉金老太太。 “大柱来时,金哥哥还没醒呢,醉得一塌糊涂。安儿无奈,从娘家借了三千两让大柱带过来,还派了两个家丁和他一起来的,大柱没把这事告诉祖母吗?” 在场的几位妇人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你们长房丢人现眼都丢到林家了,还要让孙媳妇娘家借银子来赎人,金老太爷泉下有知,也能被你们气死! 明氏似笑非笑,对金老太太道:“大嫂啊,以后若是数目不大,就让人到东府来取就是,三万两没有,这三千两嘛,弟妹和媳妇们凑凑私房钱,也还能拿出来,就不要再去劳烦骁勇侯府了。” 明氏的话结结实实打了金老太太一巴掌,金老太太没被金炳善的事给气死,却险些被明氏给恶心死。 怎么就这样巧,大柱去找金玖要钱,金玖刚好喝醉。 怎么就这样巧,林安儿和金炳善势同水火,却肯去向娘家借钱。 怎么就这样巧,金炳善从进赌坊直到在祠堂门口亮出金刚经,这期间金玖一直在林家醉得爬不起来。 金老太太觉得就像有一只手,牵着她和金炳善一步步往前走,如今已经走到悬崖边上,就差临门一脚,把他们母子踢进万丈深渊,永不翻身。 “玖哥儿、林安儿,你们怎么就这样狠,联起手来害你们二叔,炳善是你们的亲叔叔,和你爹是同父所生!” 金老太太咬牙切齿,指着林安儿就骂,明氏冷笑护住林安儿:“大嫂,您这是魔怔了吧,您是玖哥儿祖母,打他骂他咱们也管不着,可安儿是孙媳妇,还没有正式圆房,孙媳妇从娘家借钱帮衬,做祖母的这般刁难,这可不像是咱金家的作为,就是小门小户,这样做也说不过去啊。” 是啊,金玖还在祠堂里面,金老太太当众指责林安儿,于情于理全都说不过去。 “她会这般好心从娘家借钱帮炳善?她分明就是想用这些银子打金家的脸,打我这个祖母的脸!我金家如今是不如从前了,可三千两银子也还拿的出来,用不着她从娘家借!” 以往金老太太不论多么狠毒,在外人面前还要扮演慈祥祖母的角色,对林安儿宝啊肉啊的。可今天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顾不上再装逼了。金玖不在面前,她便拿林安儿撒气。 林安儿从来就不是软弱可欺的小媳妇,她从明氏身后窜出来,挺直胸脯对金老太太道:“老太太是说这三千两您能拿出来了,明明知道金哥哥在我娘家呢,还要让大柱追到我娘家来要钱。金哥哥是您孙子,做祖母的要三千两,他若不给就是他不孝,到时您少不了又到列祖列宗面前哭上一通,装得像是被孙子欺负一样,我们在娘家呢,又不是在钱庄里,身边没有那么多银子,不从我娘家借,难道还回来找您老太太拿啊!” 林安儿几句话就把金老太太找金玖要钱的目的全抖出来了,其实不过就是老太太算计人的小伎俩而已,在场的妇人全都一点就透。 这就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使金玖当时没有醉倒,十有八九也会先从林家拿银子给大柱。 爷们儿再有钱,也不会整日身上揣着几千两银票到处走,这又不是谈生意去应酬,就是陪媳妇回娘家而已,没钱了可以打发人回去拿,都在京城又不是隔了多远。 周氏一直在哭,不停地数落着她家金炳善是冤枉的,这时听到林安儿这样说,立刻跪到金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啊,您是炳善亲娘啊,不过就是三千两,您老又不是拿不出来,还要让人到林家去找玖哥儿要钱,若是您肯早拿出来一刻,那些混子们也不会找上门来,炳善就不会逃出府里,更不会被人趁机栽赃陷害啊!” 事实如此,金老太太若是肯把银子拿出来,金炳善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即使他被人栽赃,也不能堂而皇之在祠堂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让金刚经从身上飞出来。 金刚经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也太重要了。 如果这里不是祠堂,如果围观群众没有这么多,金刚经即使现身也不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所以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金老太太后悔也晚了,她除了让人把周氏拖走也无能为力,只好眼巴巴盯着祠堂大门,等待最终的鉴定结果。 她多希望那本金刚经是假的啊,说不定里面是黄铜做的,只要用试金布一试就能露馅呢。 她虽然没有打开金刚经看过,可也知道,金刚经重三斤,一钱不多一钱不少,镶嵌了八十八颗大大小小的宝石,是多名匠人历时几年制成。 金家不缺金子,也不缺宝石,但金刚经的价值早已超过金子和宝石的自身价值,这是世间罕有的珍品,是无价之宝。 鉴定金刚经真假的第一步就是称重量验金子,方才金玖没来时,金家长辈们就已经验过了,所以金老太太纯属瞎想,她老人家已经方寸大乱! 金老太太着急,祠堂外等待的女眷们全都着急,金刚经丢了这么久,现在忽然现身,且是在金炳善身上掉出来的,这件事太神奇了! 祠堂的大门终于重新打开,金玖和一群长辈们依次走了出来,金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用红布盖着,不用问了,那就是金刚经。 金刚经重新回到金家。 从今日起,金玖名正言顺,成了金家这一代的族长,金刚经由他保管! 至于金玖要把金刚经藏到哪里,这事谁也管不着,反正是不会再放在祠堂里了。 每一代族长都有藏金刚经的办法,否则这么多年过去,金刚经只在祠堂里被人偷走,从没听说在族长手中盗走的事。 对于金炳善,金玖说他要避嫌。 金炳善是他的亲二叔,他无法处置,所以交给长辈们处置。 金老太太带着金家长房一干女眷,哭天抢地,金炳善也一口咬定金刚经不是他偷的,金家长辈们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不知道是谁提议,这么大的事,还是报官吧。 对啊,报官! 当年只有人证没有物证,都能报官抓住司空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当然要报官! 次日一早,金炳善便被抓走,不久又被转到刑部大牢,等待进一步审讯。 金刚经是御赐之宝,偷盗金刚经是死罪,这么大的案子又是在京城发生,当然要由刑部派人审讯。 不要担心审不出来,像司空星那样千锤百炼的惯犯可能审不出来,但像金炳善这样的,那是一定能审出来。 果然几堂过后,也不过就是几十板子,老虎凳上坐了一轮,金炳善便全都招认。 什么他趁月黑风高,到祠堂偷走金刚经,什么他把金刚经藏到枕头里每天抱着睡,总之,在金炳善的供词中,他已化身高手中的高手,视祠堂机关重重为儿戏,更视护院高手为无物,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金玖为金家暗藏如此高手深感欣慰,他一边削苹果一边偷笑。 林安儿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做得有点太狠了,他毕竟是你亲叔叔。” 金玖抬起头,把手里的苹果皮在林安儿眼前晃晃显摆,长长的苹果皮竟然没有断开。 “你知道你小时候是谁雇了蔡大头偷走的,又是谁要让蔡大头杀了你的,就是我那亲二叔和二婶做的,若不是司空星救了你,你这条小命便就毁在他们手里。还有我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生生死死,即使不是他们做的,也和他们有关系,我们两个命大,这才活到现在,我这样整治他有何过错?” 是啊,金玖做的没有错,也并不过分! 金刚经当然不会是金炳善偷的,他还想着害死金玖自己当族长呢,又怎么会偷走金刚经,没有金刚经的族长就不是真族长。 但眼下这个屎盆子扣到他头上,他是没办法拿开的。 “明**和我回老宅,劝劝老太太,别让她老人家想不开,再说我也要再开祠堂,把二叔从族谱里划去,从此逐出门墙,他的死罪是免不了,只有把他逐出去,才能避免金家被他牵连。” 林安儿忽然觉得她和金玖在一起,是越学越坏了。 比如找娘家借钱这件事吧,还真不是金玖教给她的。 林安儿挺高兴的,她并非是因为除掉金炳善而高兴,而是爹爹终于清白了,世人都知道,司空星没有偷金刚经,这些年他是冤枉的。 从此后爹爹又可以站在阳光下,不用再东躲西藏,想来那日在无名岛,金玖定是告诉爹爹金刚经不久便会现世,爹爹这才放心离去的。 想到这里,林安儿抬起前爪,冲着金玖:汪~~ 在金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见证下,金炳善这一房被从金家的族谱上划掉,从此以后,金炳善这一房再也不是金家人,他已被收监,周氏带着儿女们被轰出金家老宅,回娘家去了。 金老太太病倒了,金炳善是她最疼爱也最仰仗的儿子,她对金炳善的偏爱远远超过对金炳礼,为了这个儿子,她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这些事烂在她的心里,对谁都没有说过。 可如今,她的希望破灭了,金老太太一病不起,金明珠和三儿媳汪氏守在病榻前服侍。 金玖和林安儿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金明珠跳起来就往林安儿身上扑:“都是你这个小蹄子,自从你五岁被找回来,我们家就没有消停过,都是你害的!” 金玖把林安儿挡在身后,用身体隔开金明珠,怒道:“姑姑,你失仪了!” 金明珠还要再扑上来,被汪氏和几个婆子拉住苦苦相劝。 金明珠是人头猪脑,汪氏可不是。 以前有周氏在金老太太身边,她这个媳妇根本不受注意,如今不但金炳善完了,就连周氏也被轰出去了。除了金老太太,她现在就是长房地位最高的女眷,林安儿这个大少奶奶也要叫她一声三婶。 汪氏不是金明珠,金明珠吵完闹完,还是要出嫁离开金家,她却还要在金家待上一辈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和金玖两口子撕破脸面。 “四妹妹啊,这事不关玖哥媳妇的事,都是二哥自己惹出来的祸,四妹妹你也累了,快回房休息,三嫂在这里守着老太太就行了。” 金明珠当然不依,她还要再找林安儿拼命,她就不相信,当着病榻上的金老太太,林安儿敢在福满园和她动手,所以她有恃无恐。 “四姑姑,你尚未出嫁便如此失仪,传扬出去恐是会令人误以为我们金家其他女眷都是如此没有家教,依我看来,不如你先去家庵静修几日,修身养性吧。” 金玖的意思就是,你再欺负我媳妇,我就送你去家庵,说是几日,不让你在那里待到标梅已过,我就不会放你出来! 金明珠还真怕了,金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送她去家庵了,他既能把二哥从族谱上划掉,送她一个未嫁姑姑去家庵也一样能做得出来。 金明珠咬牙切齿,林安儿,你不就是靠着有个做官的娘家这才为虎作倡吗?我不嫁是不嫁,我若是不嫁个当官的,我就不是金四小姐! 看着金明珠愤愤离去,林安儿夸张地拍拍胸口,吓史老纸了!金明珠张牙舞爪时她看得清楚,那张甲又尖又长,万一被她的长指甲抓到脸上那可不得了啊不得了! 金老太太躺在榻上,看着女儿被人劝走,她气得直发抖,伸着手指着金玖:“玖哥儿,这屋里的东西都是你祖父用过的,你就站在这里,给他说个清楚,你二叔的事是不是你栽赃的,他怎么会偷金刚经!” 金玖摊摊手:“祖母,孙儿因为没有金刚经一直名不正言不顺,我也在找金刚经啊,若是我有金刚经,又怎会栽赃给二叔的,若是就此把金刚经再丢了,那我怎么办?明年就是五年之限了啊。”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三五章烂事两章合一 金玖的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金老太太竟无言反驳,对金玖不住冷笑,笑得林安儿毛骨悚然。 原本林安儿只是觉得金老太太一向假惺惺,不过就是袒护她那的儿子女儿而已,可今天她却感觉这个老太太特马不简单。 “玖哥儿,你二叔被你逐出门墙,下一刻就是你三叔了吧,你四姑姑迟早要嫁出去,我这个老婆子行将入木,只有你三叔了。” 金老太太一双锐利的眼睛从身边汪氏身上扫过,又落到金玖的脸上,她就是想要挑拨汪氏和金玖的关系。 汪氏沉稳,且以前让周氏压着,说话办事极是谨慎,就是金老太太也不知道这个媳妇心里想什么。 金玖微笑:“山西那几家铺子,原来的管事年老体弱,几次写信请孙儿过去处理那边的事宜,孙儿也是忙得很,怕是不能日日服侍祖母左右,还请三叔三婶多耽待,安儿年轻做事恐有不周全,我抽空便带她回来看望祖母。” 汪氏的眼睛闪了闪,却不露声色,随即笑道:“玖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子不用客气,你有事就去忙,你媳妇才多大啊,原就不指望她来伺候,你们有这个心就行了。” 金老太太索性闭目养神,不再去看金玖和林安儿。金玖笑笑,对汪氏拱手,又对榻上的金老太太道:“既是如此,那孙儿就带媳妇先回去了,改日从山西回来再来看您。” 金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金玖不生气,拉着林安儿从福满园出来,回到金满园。 “金哥哥,你要去山西吗?” “我不想去,不过有一个人眼下很想去。” 林安儿眼睛亮了:“你是说三婶想让三叔去?” “嗯”,金玖对林安儿重又变得机灵很欣慰,亲手剥了颗花生扔到她嘴里,“山西虽然只有三家分号,但那边的人有钱,有钱了就爱买金子傍身,因此那几家分号肥得很。” 林安儿恍然大悟,金玖故意提到山西的老管事年老体弱,请他过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就是在暗示那边缺少一个得力的人。金家出了这么大事,金炳善被逐出门墙,汪氏担心就如金老太太所言,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夫妇,所以她想让金炳礼去山西,一来那里是个肥缺,二来也远离纷争,不掺和这摊浑水。 “三婶婶想让三叔去,可三叔如果听老太太的话,只想留在京城呢?三婶能替三叔做主吗?” “老太太不喜欢三婶,给三叔纳了两房小妾,可那两房小妾进门十年了,却没有一个开枝散叶,这可是在老太太眼皮底下,你说三婶能给三叔做主吗?” 可不是嘛,大宅门的事谁都清楚,若是金炳礼不答应,汪氏不让那两个怀孕也不行,又不能在老太太眼皮底下用那种断子绝孙的药,所以这事还是金炳礼让步,没让那两名妾室开怀。 别看林安儿对男女之事还一知半解,那是因为她年纪小,秦夫人还没有告诉她,但惩治妾室的手法却早就教了,这也是名门闺秀们必学科目。 一般来讲,正室没有生下嫡子时,是不让妾室有孕的,否则生下庶长子那就成为大笑话了。 不让妾室有孕的方法很多,但却是有区别的,有的是直接让妾室终身不孕,但这样一来正室的光辉形像也就大打折扣,搞不好还落个善妒的名声,让婆婆和夫君反感,酿成后患; 还有一种也是用药,但不会影响日后生育,这种类似现代的避孕药,普通老百姓难得一见,但大户人家却流传多年。 汪氏有嫡子也有嫡女,按理说两个妾室即使生下庶子女,对她也没有影响,可即便如此,十年来,这两个妾室仍然没有生出一男半女。反之,周氏千伶百俐,却连通房丫头也给金炳善生下两个女儿了。 因此,就如金玖所言,汪氏连孩子的事都能让金炳礼妥协,更不用说去山西这件事了。 “安儿,下个月我便要加冠了。” 下个月金玖满二十岁,要举行加冠礼,加冠之后,他便不再是小孩子了。 早就没人敢把金玖当成小孩子了。 林安儿的心攸的抽紧:“你加冠了,可我还是小孩,不能圆房的。” 金玖似笑非笑:“我说了要圆房吗?” 好吧,林安儿耷拉下脑袋,人家还真的没说, 这是什么事,倒好像是她怕金玖忘了,还要提醒一样。 林安儿郁闷,拼命往嘴里塞东西。 金玖笑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问过大夫了,他说让我最好多等两三年。所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泥妹啊,你看我像着急的人吗? 乔禹的消息总算来了。 伊亭找到了。 原来她被刁氏掳走,原本藏到一处旧宅里,可不知怎的,不过几日,刁氏就把她放了。伊亭不明觉历,却也没有再回到原本的住处,她担心司空南和刁氏再把她抓回去,用她来做坏事祸害林安儿。 她身无分文,在一家书院找到份差事,给那里寄住的先生和学生们做些拆拆洗洗、缝缝补补的活计。 她整日吃住都在书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林安儿花了银子请包打听去找,也没有找到。 乔禹的手下找到伊亭,却没有惊动她。一来书院是教书育人之地,伊亭在那里也很安全;二来让乔禹找人的是林安儿,没有问过正主也不好枉作行事。 乔禹跟着林剑云在郊外操兵,林安儿从江南回来多日,乔禹这才回来,让人把消息带给林安儿。 林安儿大喜,带上红豆,到书院找伊亭,两个小姑娘抱头大哭,哭完就去下馆子,下完馆子又去吃点心,吃完点心,林安儿这才对伊亭道:“姐姐,你搬回以前的地方住吧,这里太清苦了。” 伊亭笑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还能听先生讲学问,我现在认识很多字,还会背书呢。你那里虽然好,可我在这里也挺方便,你有空就来找我玩,咱们想见面就见面,多好啊。” 林安儿知道伊亭不想寄人篱下,她也不再多说,又问道:“我托来找你的乔禹,你见过了吗?你觉得他眼熟吗?” 伊亭茫然地摇摇头:“你今日来了,我才知道这件事,我没见过有人找我,我找了个小孩到别馆打听,说你去江南了,我还想过一阵子再去打听呢,没想到你回来了。” 林安儿知道,因为司空南让她假扮林安儿,伊亭不太愿意见金家的人,所以她才让个小孩去找自己。 “姐姐,我爹的官司彻底没事了,金刚经找到了,可我也证实了,我真的只是爹爹的养女,我见过爹爹了。” 伊亭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安儿:“上次滴血验骨就证实了啊,你就是真正的林安儿,你怎么还在嘀咕这件事啊。” 林安儿挠头,是啊,她怎么还在纠结呢,真是不科学,都怪金玖啦,就是他弄出滴血验骨这件不科学的事,才让自己越弄越乱的。 “你爹爹也见过金玖啦,他是不是很满意这个女婿?” “咦,你怎么知道的?” 伊亭笑嘻嘻:“金公子知道你孝顺爹爹,那他肯定使劲表现,给你爹留个好印像,否则你爹也不会自己一个人走了,把你留给他啦。” 林安儿苦着一张小脸,凑到伊亭耳边说:“我心里有别人啦。” “什么?”伊亭吓了一跳,重又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安儿,好一会儿才道,“小妹,你红杏出墙了?” 噗通! 林安儿气昏在地。 林安儿和伊亭分开,带着红豆回别馆。她没再像往常那样,坐在马车里隔着车窗东张西望,而是闷不作声,默默地把玩那枚玉扣子。 阿渡离开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林安儿并不是常常想阿渡,有时隔上几天才会记起来,就如阿渡担心的那样,十二岁的小姑娘对感情还是懵懵懂懂,喜欢归喜欢,却并非一往情深。 此时此刻,林安儿在想的,并非是她和阿渡那没有未来的初恋,而是她在纠结伊亭说的话,爹爹是真的把自己交给金玖了吗?还有哥哥。他们明明知道她稀里糊涂地给金玖做了童养媳,却还是走了,只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说好了一家人不分开的,可现在全都分开了,爹爹肯定又去做他的偷王之王了,哥哥给六扇门做事,好像还是很隐密的那一种,而自己却做了童养媳。 她越想越不开心,越不开心就越饿,最近她开始发育了,长个子长肉肉,就连小mimi也开始鼓起来了,所以她总是很饿,总像是吃不饱一样,比如现在,她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红豆,让车把式快一点,我饿了。” 红豆早有准备,从随身挽着的小篮子里拿出一块莲蓉糕:“小姐,这是大少让我给你随身带着的。” 好吧,林安儿心里好受了一些,小时候每次去山上玩,她一喊肚子饿,哥哥就会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块莲蓉糕,她最喜欢莲蓉馅,每次村子里有人进城,哥哥就托人买来给她吃。 金玖花重金挖墙角,从采芝堂请来一位大师傅,让她随时吃到采芝堂的点心,尤其是莲蓉糕。 好吧,一块莲蓉糕下肚,林安儿有些理解爹爹和哥哥了,虽说金玖逼良为娼,呸呸,是逼良为妻,但对她真的很好,就差把她泡到蜜罐子里了。 林安儿回到别馆,汪氏和女儿金瑶早已经等在那里。 金玖既然指了一条路出来,汪氏也就不再拐弯抹脚,对林安儿道:“安丫头,你嫁进来这些年,三婶虽说没有帮衬过你,可对你也没有坏心,眼下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三婶是怕了啊,金家家大业大,可也轮不到你三叔当家,咱们只想依靠大树过太平日子,眼下山西那里有空缺,我想过了,如果能去山西那是最好不过,这事总不能让当叔的去求玖哥儿吧,我这个做婶子的就来找你说说,若能让你三叔补上这个空缺,他定会好好做事,决不插手京城的事。” 金炳文去世多年,如今金炳善吃了官司,金老太太身边就只有金炳礼一个儿子,若是金炳礼再去山西,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金老太太也肯定不会答应。 “可这事三叔同意吗?老太太那里呢?” 林安儿知道这是金玖的打算,可汪氏真的来找她了,她才想起来这事做起来其实并不容易。 汪氏微微一笑:“只要玖哥儿和安儿你肯帮忙,你三叔和老太太那里,我自有办法。” 林安儿明白了,果真如金玖所说,这个汪氏才是最厉害的。 “我还小,金哥哥的事管不了,可既然三婶来找我了,我就和金哥哥说一声,不过能不能成,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数,铺子里还有那么多长辈呢。” 汪氏心里清楚,如今的金玖又岂能受长辈左右,他决定的事别人根本无法改变,就连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也越来越要看他的脸色了。 金瑶是汪氏的女儿,比林安儿小一岁,活泼可爱,早就听说林安儿有一匹马,缠着林安儿想去看看。 汪氏假装斥责女儿,却打心眼里想让女儿和林安儿亲近。不论她和金炳善是去山西还是留在京城,女儿还是要在京城找婆家,有林安儿这个勋贵之女做手帕交,有益无害。 那日,林安儿还留汪氏和金瑶用了便饭,她们这才告辞。 林安儿没有想到,不过两日,这件事就传遍了金家上下。 金炳善刚被踢开,金炳礼就抱上了侄子大腿,这话传到金老太太耳朵里,气得她索性一病到底! 你金炳礼想去山西,亲娘病在床上,我看你怎么去! 世上就是有这种娘亲,明明都是她的亲骨肉,却就是偏心。她对金炳善的疼爱并没有因此停止,金炳善进了大牢,金老太太花了大把银子托关系,想免了他的死罪,又偷偷拿银子给周氏,只为了让她照顾自己的孙子孙女。 金炳礼想去山西,远离这摊浑水,金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还逼着金炳礼收养二哥的几个子女。 金炳善被逐出门墙,他的子女若还想回金家,不能出继,只能做为养子养女被收养。 金家老宅如今乱成一团,这里面的事林安儿不想过问,她也捣腾不明白,金玖说了,汪氏自有办法。 伊亭在书院里打工,不方便整日和她一起玩,金玖又很忙,林安儿闲得难受,好在还有个金瑶时时来找她。 无论汪氏有什么想法,金瑶却是一派天真,两人常常一起逛街,一起看戏。 这日,林安儿和金瑶去方姨娘的铺子里看西洋镜,却遇到了金明珠和杨梦旖。 金家出了大事,金老太太这一脉如今是劣势,这事杨梦旖已经知道了,她早就开始后悔自己站错队,所托非人。 想通过金明珠搭上金玖已无可能,更别说金老太太强行作主了,她老人家连两个通房都送不出去,想帮金玖换老婆也是难上加难。 杨梦旖不会抱怨自己,她只会认为金明珠害了她,不但耽误了她的青春,还破坏了她在金玖心中的美好形像。 若不是金明珠让人带信来约她,她都懒得搭理金明珠了。 金四小姐这阵子太郁闷了,二哥出事,母亲卧病在床,那日还为了林安儿被金玖骂了一通,所以她急需杨梦旖的安抚,可杨梦旖却不来找她了,金四小姐的脾气得罪了很多人,就连金家的堂姐妹也对她退避三舍,她只有杨梦旖这一个朋友。 别看杨梦旖心里快要烦死金明珠,可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温柔,让金明珠那颗被*的心顿时舒服。 “姑姑啊,梦旖这阵子没见姑姑,姑姑好像清减了,但却更苗条更美了。” “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姑姑万不要太过忧虑,金公子是您的亲侄儿,他不会不管姑姑的。” “依我看,姑姑不如别在挑来挑去,找个条件相当的订下亲事,嫁出去也就不用理会娘家这些是是非非了。” 最后这句正中金明珠下怀,她当然想嫁,她想嫁想得睡不着觉,可哪有好亲事让她嫁啊。前几年提亲的是挺多,可现在越来越少了,如今家里又出了这档子事,就连母亲也没心思为她张罗亲事了。 “唉,家里这么多事,我哪能这个时候订亲呢,再说也没有合心意的亲事啊。” 杨梦旖柔声细气劝慰金明珠:“我也帮姑姑留心着,我虽然住在外家,但官场上的人也还认识几个。” 两人来逛街买脂粉,看到这家西洋镜铺子就进去了,没想到正遇到林安儿和金瑶。 早就听说汪氏抱了林安儿大腿,没想到是真的,金瑶就跟着林安儿出来逛街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金明珠的眼神恨不得把林安儿撕碎了。 杨梦旖可不想像上次在大街上那次,没有把林安儿怎么样,还招来了金玖,她早就想通了,要想给金玖留下好印像,就要对林安儿亲如姐妹,不显山不露水把林安儿比下去。 “瑶丫头,你越发没家教,不在家里待着,跟些不三不四的,大白天的往外跑!” 金瑶从小到大就被这位姑姑骂来骂去,这会吓得藏到林安儿背后不敢出来。 林安儿给气乐了,这金明珠还真是头猪。 于是她对杨梦旖道:“杨姐姐,你不在家里待着,怎么跟些不三不四的,大白天的往外跑啊?” 杨梦旖原想保持中立,没想到被林安儿硬拉进来,她尴尬道:“我出来买些东西,在这里遇到林妹妹,真巧,真巧。” 金明珠听到林安儿拐弯骂她,立刻火冒三丈,指着林安儿的鼻子就要开骂,却听旁边传来女子的声音:“娘亲,你快看啊,她又想欺负林家小姐。” 谁也没想到,孙家姐妹陪着路氏也来逛街,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们口中所说的并非金明珠,而是金明珠身边的杨梦旖。 “母亲,我没有欺负林妹妹,我只是恰好路过。” 路氏脸露愠色,看都没看女儿,对林安儿微微点头,带着两个女儿转身离去,且走得很快,就像怕被杨梦旖连累一样。 杨梦旖恨不得一头撞死,当着这么多人,当着林安儿和金明珠,路氏非但没有听她辨解,甚至没有正眼看她。 这是奇耻大辱! 她看了看金明珠,终于下定决心,就这样办吧。 这个主意她以前就曾经想过,但没有深思,也没有付之行动,现在她准备放手去做了。 母亲,你对我不慈,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孝! 山高水长,你不让我好过,我也让你后半辈子不得清净! 又过几日,杨梦旖主动上门,拿了她绘制的两套首饰图样交给林安儿。 “林妹妹,这是我闲时画的,觉得这首饰最配妹妹”,说着,她看向林安儿的耳环,微笑道,“几次遇到妹妹,都戴着这副耳环,想来定是很喜欢,姐姐真高兴。” “咦,这耳朵也是杨姐姐设计的?” 别说,这事林安儿还是头一回听说。以往别人只告诉她杨梦旖勾引金玖,却没说是如何勾引的。 “是啊,除了这副耳环,还有整套的头面首饰,金公子还亲自修改呢。” 林安儿对首饰没什么兴趣,这副耳环是金玖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觉得好看就一直戴着,听杨梦旖说是她设计的,这才拿起杨梦旖的手稿仔细看来。 才女就是才女,不但精通琴棋书画,就连设计首饰她也在行。 见她看得出神,杨梦旖便把这套首饰的寓意一一道来,听得林安儿晕头转向,乖乖,一个首饰还有这么多意义。 那日,杨梦旖和林安儿聊了许久,正在这时,金玖回来了。 看到杨梦旖也在,金玖皱皱眉,但脸上却很是客气。 “以后杨姑娘设计出首饰图样,可让人直接送到铺子里,贱内对这些并不精通。” 杨梦旖明白,金玖是不想让她和林安儿单独接触,可她还是柔柔笑着:“这套首饰是梦旖专门为林妹妹画的,除了她再无人配得上,这才给她送过来,听听她的意见,再来修改。”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三六章宅斗不足加武斗两章合一 杨梦旖态度诚恳,话语温柔,金玖虽然很想告诉她,他是真的不想纳妾,你不用现在就巴结正室,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了,这么美的姑娘,还是不要刺激人家了,再说林安儿也不是轻易就能巴结上的,他巴结了七年,还没成功呢。 囧! 金玖猜对了,把杨梦旖打发走之后,林安儿懒洋洋地靠到湘妃椅上。 累,真累,应酬美人儿真累! 金玖的加冠礼虽然隆重却没有请太多客人,原因是金玖认为,父亲不能亲自为他加冠,这个加冠礼已失去了意义。 众人都以为金玖会请三老太爷为他加冠,可没想到,却是由族中的五太叔公给金玖戴上头冠。 众人恍然大悟,金玖已不是那个没有父亲的孤儿了,他是族长,一宗之主,只有眼下族中辈分最高的太叔公才有资格为他加冠。 金玖的岳父林钧也已去世,林家五爷林震代表林家出席了加冠礼,看着当年那个拖着鼻涕的傻小子长大成人。 这时,板儿从外面进来,看一眼正和长辈们寒暄的金玖,低声对林安儿道:“大少奶奶,大舅爷在外边。” 板儿口中的大舅爷就是李大舅,金玖的舅舅。 当年李二舅拐带林安儿没有成功,担心外甥追究,便带了妻儿跑路了,李大舅羞愧难当,自觉对不起外甥,从此也断了音讯。 林安儿皱皱眉,当年的事她还记忆犹新。 这个时候,她和板儿一样,全都不方便把这事告诉金玖。看看没人注意她,她就跟着板儿,闪身出了大厅。 金玖是在金家老宅举办加冠礼,李大舅没有进来,他在侧门外面站着,若不是有个金玖的亲随看到告诉板儿,谁也不知道他来了。 李大舅看到林安儿,一时没有认出来,自从当年他离开到现在,中间已隔了四年,当年的小胖妹纸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少女。 “大舅舅,我是安儿啊,您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啊?” 知道这就是林安儿,李大舅老脸红了,自家兄弟就是拐带林安儿不成,才害得他在外甥面前彻底不能抬头。 “外甥媳妇,我......唉!” “大舅舅,您既然来了,就进去吧,金哥哥加冠的吉时就快到了。” “外甥媳妇,今儿个是玖哥儿加冠的好日子,我也只是想在这里远远地看上一眼,我没脸见他。” 林安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敢把李大舅请进去,自从李大舅走后,她从未听到金玖提起两位舅舅。 “安儿,吉时就要到了,还不快进去!” 金玖冷冷的声音在林安儿身后响起,金玖不知何时已经跟了出来。 这里是金家老宅,别看金玖正和亲友们说话,可后脑勺也像生着眼睛,林安儿一举一动他全都知道。 林安儿有些尴尬,对李大舅福了福,转身进了宅子。 金玖看向李大舅,声音依然冰冷:“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李大舅老脸通红,吱唔道:“玖哥儿长大了,大舅舅很高兴,就不进去了,免得扫兴。” 金玖脸上淡漠,口气却有了几分暖意:“母亲泉下有知,应是希望您能来参加我的加冠礼,进去吧。” 当李大舅跟着金玖走进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有几个认识他的,都在窃窃私语。这么多年没有露面,如今外甥长大了,他倒是来了,这分明就是想来捞便宜的。 金玖凌厉的目光在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的脸上扫过,他什么都没说,却已用眼神警告了他们。 今时今日的金玖再不是当年孤苦无依的孩子,他不用再依靠别人,但不允许别人对付他身边的人。 五太叔公为金玖加冠,这个头冠是金炳文年轻时戴过的,虽然已经陈旧,但对金玖来说,意义非凡,戴上这个头冠,他便接手了金炳文的所有责任。 加冠礼之后,李大舅不想留下吃饭,正想默默离开,刚走到后门,一条倩影挡在他的面前。 那是金明珠! 李大舅看到金明珠,瞳孔收缩,当年他找到兄弟时,李二舅告诉他,是金四小姐救了他,他在为金四小姐做事! “你害了我兄弟,还要作甚?” 金明珠得意地笑了,这是她生平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只可惜遇到了比她还笨的李二舅,这才没有成功。 “你这个亲娘舅也真是脸皮厚,看到玖哥儿今非昔比,你就跑来投靠,还不是想从他身上捞好处,玖哥儿拔根汗毛,就比你们李家人腰粗。” 李大舅面红耳赤,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些话。 金玖小的时候,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子们,就是用金家的钱把他们兄弟打得抬不起头来,从此再没有登过金家的门。 虽然当年李二舅拐带林安儿,他并不知情,但他却一直心中有愧,现在金明珠又这样说,李大舅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李家虽说中落,却也家道小康,但他当年也真的受过姐夫的接济,他欠金家,也欠外甥。 金明珠就是想把李大舅轰走,二哥入监,三哥一门心思要离开京城,眼下能帮着母亲在金家立足的就只有她了,所以她要对付林安儿,对付给林安儿撑腰的金玖,更要对付金玖身边的人。 如果这是战场,金明珠就是炮灰。能当炮灰的人绝不是普通人,他们有极强的炮灰情结,就像现在,没人逼着她当炮灰,金明珠也要身先士卒,自己首当其冲! 为二哥报仇,为母亲雪恨,金四小姐就是这般英勇! 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金四小姐有个剋星,那就是还没正式圆房的金大少奶奶林安儿! 金四小姐仍在大发雌威,指着李大舅的鼻子骂道:“就你兄弟那样的窝囊废,根本不用人去祸害,他自己存了坏心,连外甥媳妇都想拐走,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你还敢说出来,呸!” 李大舅竟是无言以对,当年拐带外甥媳妇的确实是自己兄弟,即使他说这是金明珠指使的,但空口无凭。 “矮油,四姑姑,您整日在绣楼上绣花,怎么连这件事也知道啊,莫非这事和您有关系,那不如说出来让我这个当事人听听。” 林安儿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出来了,把金明珠吓了一跳。 林安儿有轻功,走路本就没有什么声音,更何况金明珠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身边有人呢。 “小浪蹄子,关你屁事!” 林安儿傻了,惊讶地张大嘴,颤抖地指着金明珠的鼻子,一副不置信的模样:“四姑姑,你......你被鬼上身了,一定是的,否则我那未出阁的姑姑怎么会用窑姐儿的口气说话,吓死我啦!” 红霞和红云一左一右扶住林安儿:“小姐别怕,今天这么多人,四姑奶奶说的话大家一定都听到了,全都知道她被鬼上身,一会儿就来打鬼了,小姐别怕啊。” 趁着金明珠气得发愣的时候,李大舅感激地对林安儿点点头,绕开金明珠,离开了金家。 看到李大舅走了,林安儿冲着金明珠眨眨眼,小样儿,你敢再骂我一句试试! 金四小姐当然不肯示弱,果然开骂:“别以为玖哥儿成年了,你就能明正言顺做了大少奶奶,赶明儿玖哥儿纳上几房妾室,生下庶长子时,你还没有长成呢,只能干瞪眼生闷气。” 你说金四小姐有多二啊,二得简直随心所欲! 林安儿快要哭出来了:“姑姑想让自己的侄子生下庶长子,想让他成为笑柄,四姑姑啊,你究竟有多恨自己侄子,这样咒他,老太太知道吗?金家人都知道吗?” 金玖的成人礼,按理说金老太太身为祖母,理应现身,但她老空称病没有出来,这边的事都是明氏和汪氏代她打理。 发觉金明珠从视线里消失许久,汪氏担心这个二愣子小姑子会惹祸,便打发人出来找,有人告诉她,金四小姐正和林安儿吵架,汪氏连忙从大厅里跑出来劝架。 汪氏出来时,正听到林安儿说金明珠想让金玖有庶长子,汪氏心头一震,这小姑子怎么就笨成这个德行,让侄媳妇抓住把柄,今日林家五爷也来了,若是这话传到林家耳中,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金明珠从没把汪氏放在眼里,其实汪氏巴不得金明珠丢人现眼。但今天这个场面是她和明氏操办的,明氏是东府的,她才是老宅的,真若惹出笑话,她难辞其咎。 “四妹妹啊,原来你在这里,那边来了几位亲戚家的小姐,我这半老婆子和小姑娘说不上话,你快来帮帮嫂子。” 汪氏连拉带拽把金明珠拖走,金明珠还不忘狠狠瞪了林安儿几眼。 哼,若不是三嫂把我拉走,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我这个姑姑的厉害。 林安儿笑嘻嘻回到大厅,站到金玖身边,金玖眼睛看向别处,嘴里却是对她在说话:“你又和四姑姑吵架去了?” “才没有,我去送大舅舅了。” “嗯,你真乖。” 金玖似笑非笑看着她,那表情就像在对她说: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做什么我全都知道。 林安儿感觉很不舒服,她开始理解大师兄孙悟空了,在如来佛的手心里其实也挺苦的吧。 李大舅也只是来看看金玖加冠,他没有再来找过金玖,金玖也没有提起他。 又过数日,金炳礼便去了山西,金老太太终于妥协,但前提是汪氏和孩子要留在京城。 即便如此,汪氏还是长松一口气。虽然男人孤身在外,她不太放心,但金炳礼却能远离京城,免得被金老太太指使着做这做那,她留在老宅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如今周氏走了,金明珠又是没出阁的姑娘,能帮着金老太太掌家的就只有她了。 金炳礼去山西是肥缺,她帮着掌家同样也是肥缺。 为了金炳善,金老太太私底下花了大把银子,但她以往也是通过金家男丁和官场人打交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金炳善又已被从族谱里除名,金家再无人肯帮忙,金老太太托的人,大多都是拿了银子不办事的,到了最终,银子花了不少,金炳善还是判了斩刑,秋后问斩。 周氏闻听金炳善判了斩刑,便跑到金家门口又哭又闹,让金家给个说法,不能不顾她们孤儿寡母。 金老太太原本对周氏就嫌弃,金炳善出了事,金老太太更是怪到周氏头上。 若不是周氏娘家像个无底洞,整日要银子,金炳善也就不会到处弄钱,周氏就是个丧门星,坑害了她的儿子。 金老太太原是逼着金炳礼收养周氏的几个儿女,无奈汪氏中间作梗,直到金炳礼去了山西,这件事也没弄成。 金老太太本想让人把周氏轰走,但想到那几个孩子,心里又软了,尤其是孙子金瑛,那是她最疼的。 若是金炳善的死罪无法更改,这几个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她心疼金炳善,连带着也心疼这几个孩子。 可周氏三天两头用这几个孩子来要协,找她要银子,也不是长久之际,金老太太想了想,就有了主意。 她是不会见周氏的,她打发了心腹赵妈妈出去。 赵妈妈看到周氏,板着脸道:“二|奶奶是来错地方了吧,眼下咱家老太太早就把金家的大权交出去了,何况咱家二爷是如何吃上官非,二|奶奶心里也应有数,您要闹要银子都行,但不是这里。” 周氏咬牙切齿,这个死老婆子摆明是让她找金玖去闹,周氏不是不想去,只是她心里有鬼,她担心金玖把事情抖落出来,连她也跟着遭殃。 她转过身对几个儿女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你们的爹就要死了,可祖母已经不认你们了,娘一个妇道人家,不能养活你们,你们日后就当叫花子,金家有钱,你们就在这里讨口饭吃,等着这门里的太太小姐们出来打赏吧。” 长子金瑛已经十九岁,他已经娶妻生子,被轰出金家后,他在铺子里的差事也没了,眼下和老婆孩子住在丈人家里,受尽白眼。今天被周氏硬拉出来求祖母,又受冷落,现在母亲又把他的火挑起来了,金瑛积压多日的怨气全都爆发出来,带上弟妹去别馆找金玖! 金玖是族长,一宗之主,不能就这样把他们轰出来,不给说法也要给银子! 金玖和金炳礼一起去了山西,别馆里只有林安儿。 听说金炳善的几个儿女在门外闹着要见金玖要个说法,林安儿全都牙碜。 这金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们老子做的那些事你们不知道?还敢舔着脸来找我要银子,啊呸! “小姐啊,要不让护院的把他们轰走,如今他们已经不是金家人,他们来闹事都能报官的。” 听说带头的是金瑛,林安儿更皱眉了。金瑛才是金家出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甚得金老太太宠爱,吃喝嫖赌全都沾。 想不到这次金老太太舍得让金瑛跑来大闹,也不怕她林安儿一个不小心,把她的宝贝孙子打成猪头怎么办? 林小姑娘一向厚道,听说金瑛也来了,她就跳到墙边的一棵大树上,藏身在枝叶之中,向外张望。 只见金瑛和弟弟金环气势汹汹正在砸门,两个妹妹金玲和金巧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围观群众们控诉呢。 真是周氏的好儿女,唱念做打一应俱全。林安儿表示很佩服。 她忽然觉得,金家祖先真是很腻害,这要是多么强大的**和卵子结合,才能生出这么一大堆优秀子孙,个个都是那么出色,个个都是那么奇葩。 她忘了金玖也是金家的出色子孙,且,还是最奇葩的那一个,否则怎么到现在为止,金家还没有人能斗得过他。 看到有人在金家别馆门前大吵大闹,不论是过路的,还是附近的街坊都跑来看热闹,天下第一金本就出名,他家的事当然也是茶余饭后嚼舌根子的消遣。 “我爹被人陷害,他是含冤的,堂兄身为一宗之主,不但不还我爹清白,还把我们全家从族谱里划掉,眼下我们住在外家,朝不饱夕啊!” 林安儿真的挺可怜他们的,如果她真的是真正的林安儿,如果爹爹没有把她买走,她可能早就变成无主孤魂,唉,所以看到金瑛兄妹的哭诉,她感同身受。 所以,她就那么从树上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在金玲姐妹面前。 金玲十四,金巧和林安儿同龄,都是十二岁,可在周氏的培养下,这两姐妹也是千伶百俐,比林安儿更像个大姑娘。 可即便这样,看到林安儿忽然就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还是发出一声惊呼。 林安儿最喜欢吓人了,尤其是吓小姑娘。 所以她用自认为最恐怖的声音对金玲和金巧道:“蔡大头让我转告你们的娘,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牢,想拉你们娘一起去,当年就是你们的爹和娘指使他偷走我的,还要用二百两银子买我的性命。” 金玲和金巧脸色大变,这件事她们并不知道,但林安儿两岁时丢了,金家上下全都知道。 “你胡说,这不是我们爹娘做的。” “没事,你们不相信咱们就去报官吧,查查清楚,给我一个说法那是最好不过。走吧,现在就去,咱们一起去,我再让人把蔡大头带上,他可是人证!” 说着,林安儿拔腿就要走,金玲和金巧交换了一下目光,林安儿这小丫头鬼得很,说不定这事真和爹娘有关系。 金瑛不忿,过来就想拦着林安儿问个清楚,他一伸胳膊,林安儿飞起一脚就把他踹了个跟头,金瑛从地上爬起来,还不知道是谁踹的他,他也知道林安儿手上有两下子,但还真没见过,所以他没想到林安儿会真的动手揍他。 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被个小姑娘踹个跟头,街坊们哄堂大笑。你们有四个人,金大少奶奶孤零零一个,连个下人也没带,结果把你给踢了,这事也真够好笑的。 见哥哥吃亏,金环急了,一拳向林安儿打过来,林安儿一闪身子避开,又是一脚,把金环也踹趴下了。 “走吧,报官去,把我小时候的事儿说个清楚!” 金玲和金巧远比两个哥哥有心计,看到这个情况知道林安儿是想把事情捅破天,她们两个扶起哥哥们,恨恨道:“我们走!” 金家兄妹来得快,走得也快,林安儿耸耸肩,这几位闹腾得挺欢实,可武力值太差,心里承受力也太差,比起他们的爹娘奶奶差了太多。 不过两个飞踹外加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林安儿胜之不武。 内什么,这件事如果换上别人,可能真的挺头疼的,无奈林安儿小姑娘年轻不懂事,处理事情比较简单,所以反而很快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阿渡走后,再也没人和林安儿打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没想到看着挺结实的金瑛金环全是软脚蟹,不堪一击,林安儿觉得挺没意思的。 她索性不想在家里待着了,带上红豆去了棺材铺。 说起来,安大老板又有好一阵子没有视察工作了。 阴叔把帐簿扔给她,她粗粗一翻,这才发现那位姓邱的客人还在买棺材。 “邱公子没有来,是他让人来买的。” 阴叔说完就去忙了,留下林安儿呆呆站着。 阿渡知道她不缺银子,以前他来买棺材只是想在这里遇到她,现在他让人来买棺材,只是不想让她忘了他。 林安儿陷身在金家的一堆烂事里面,直到看到帐簿上“邱公子”三个字,她才觉得空气清新起来。 就在这棺材铺里,林安儿感到了轻松和喜悦。 她靠着棺材蹲在地上,拿着那枚玉扣子浮想连篇,她甚至想到利用棺材假死逃出京城,然后到北地找阿渡,接着一起私奔,去过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日子。 阿渡会抛下一切,和她一起私奔吗? 一定会的,她相信! 一一一一一 十三这几天写宅斗写得挺烦的,真的烦啊,我不知道那些宅斗大神是怎么过来的,反正我挺烦的。R1152 第一三七章为妾两章合一 金家爆出来一件大新闻,爆炸性新闻! 待字闺中云英未嫁的金四小姐要嫁了,且嫁的是当官的,堂堂正四品的官职! 只是她却是做妾! 金明珠要嫁的人是孙伯年,国子监祭酒,杨梦旖的继父。 这桩婚事是杨梦旖暗中牵线。 就是那么凑巧,一场磅砣大雨,把杨梦旖和金明珠困在国子监附近的茶坊之中。那间茶坊雅致不俗,国子监官员常在此小坐。 就是那么凑巧,孙伯年和两名弟子也被困在那里,洽好看到急得快哭出来的继女杨梦旖,当然也看到了杨梦旖身边另一位美女。 体弱多病的原配云世后,孙伯年娶路氏做了填房。路氏虽是二嫁,但进门时年方十六,年青貌美,知书达理,不久又为他生下两男一女,且对前妻留下的女儿视如己出。 男人大多三妻四妾,孙伯年与路氏夫妻恩爱,这些年他也只有两个通房,没有纳妾。 转眼十几年过去,虽不用为柴米油盐烦恼,但夫妻间已无当年的柔情蜜意。人到中间,又自谓才高八斗的风|流才子,孙伯年难免会多了些花花心思。 自从那年寿诞之后,他对绝色的杨梦旖便有好感,只是路氏和子女都不愿意让她进门,孙伯年也不好过问继女之事。 此时在茶坊偶遇,杨梦旖和金明珠眼看下着大雨不能回家,急得直流眼泪,孙伯年为之心动。 与身为继女的杨梦旖相比,金明珠更能引起孙伯年注意。金明珠虽不及杨梦旖美貌,但她和孙伯年没有任何关系,孙伯年没有任何忌讳,而杨梦旖却是孙伯年的继女。 男人对女人的任性并不是很在意,尤其是像孙伯年这样的老男人。金明珠虽然已算老姑娘,但双十芳龄比起孙伯年还是小了许多,比路氏也年轻了十多岁。 于是金明珠的霸道任性,在孙伯年眼里变成娇憨可爱,外带点女儿的小性儿。 不过几次交往,孙伯年便拐弯抹脚想纳金明珠为妾。 金明珠当然不甘心,更何况她身为嫡女,给人做妾也是件丢人的事。 孙伯年便请杨梦旖劝说,杨梦旖当然要令继父满意,对金明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母亲早就失去继父宠爱,姑姑年轻貌美,继父对姑姑又是一往情深,只要姑姑略施小计,定能让继父彻底断了对母亲的心思,即使继父暂时不能休妻,但有他的宠爱在身,什么妻不妻,妾不妾的,那不就是他心念之间的事啊。” “母亲虽是官宦出身,但继父对您情浓似海,给您娶进门后,定是千般宠爱,您又年轻,再给继父添上一男半女,继父老来得子,对幼子的疼爱定是超过母亲所生的那几个,他为了幼子,也要为您提高身份,即使不休妻,也会让您做平妻,到那时您就和母亲平起平坐。” “二叔吃了官司,眼看秋后就要行刑,若是姑姑做了继父的枕边人,继父定能帮二叔这个忙,说不定还能保住他的性命呢。” “以后有继父撑腰,姑姑再不用担心被林安儿欺负,她欺负您那就是欺负继父,勋贵之女仗势欺压清流重臣,不但言官御史会参奏,就是当今圣上也不会容她。” 金明珠从来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即使偶尔有点小聪明,也大多虎头蛇尾,少了算计。比如她博取林祥宇好感想嫁入林家,又比如她收买李二舅拐带林安儿,都是如此。 自从认识了杨梦旖,杨梦旖就是她的指路明灯。对她,杨梦旖十拿九稳。 果然,也不过是劝了一天而已,金明珠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金老太太却不答应。 她老人家做了一辈子填房,她的女儿再做妾室,那还不如她呢。 当年金老太爷有三名妾室,金老太爷一死,她便把那些妾室们全都打发了。 金老太太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的女儿也要去给人家做妾。金老太太死活不答应,金明珠一哭二闹三上吊。 孙伯年闻听后,大为感动,杨梦旖趁机点拨,金老太太最疼的就是金炳善,若是能为金炳善减刑,这事也就事半功倍。 金炳善已判了秋决,若是为他减刑,这事很是棘手。 但孙伯年却自有办法,御史之中便有他的两名弟子,由这两名弟子递了折子,说是金刚经虽是御赐,却早已是金家传家之宝,且此物本就是金家打制,金炳善偷盗金刚经时尚未在族中除名,因此不能与偷盗御品的钦犯相提并论。 这边让御史上折子,那边孙伯年又与次辅输通,金炳善一介布衣,如果偷的不是御赐金刚经,这也只是一件小案子而已。 次辅很快便让刑部再审,一来二去,金炳善由斩刑改为发配流放,虽说是背景离乡,再无归京之日,但这条性命保住了。 经此一事,金老太太改变了主意,这门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金老太爷已经不在,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虽然反对,觉得有辱门楣,但被老妻劝了,也就没有出言阻止。 三老太太明氏和四老太太李氏都是一样的心思,长房不觉丢人现眼,那就不要去管,被人戳脊梁骨的是金老太太,又不是东西两府。 这事当然也传到金玖耳中,但金明珠是他的姑姑,长辈们都不管,他这个做侄子的虽然身为族长,也不便插手。 于是乎,在金家上上下下的口水中,金明珠嫁给孙伯年为妾,金炳善为发配离京不久,一乘小轿,就把金明珠接进了孙府。 金老太太虽然想抱住孙伯年这条大粗腿,这才答应这门亲事,可到了成亲这日,她还是觉得丢人,索性又是一病不起。 金家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金老太太的病说来就来,说好就好。不是每个人都能生病,金老太太偏就是那个随时都能生病的人,这是特权! 金老太太生病,福满园连门都关了,只有汪氏把金明珠送出来,旁边的东西两府更是大门紧闭。 说来也是凄惨,堂堂金家四小姐,就这样冷冷清清地嫁出去了。 不过金明珠早已被杨梦旖洗脑成功,她不认为这是件丢人的事,反而觉得这是她踏上云端的第一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二哥的性命保住了,她金明珠就是金家的大功臣,金瑛和金环带着两个妹妹全都给她跪下谢恩了。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被林安儿欺负,假以时日,说不定她还能帮母亲重新夺回大权,把三哥或金瑛接替金玖,做上族长之位。 唉,金四小姐就是这么单纯,就是这么敢想敢做啊! 如果说金明珠在出嫁前还有些心情不平衡的话,那她在嫁进孙府的第二天便全都平衡了。 新婚之夜,孙伯年老当益壮,不但把金明珠收拾得妥妥贴贴,面对爱妾的红丸更是山盟海誓,甚至还让她次日休息,不用去给正室请安。 路氏早已在房里等候,她已经知道这个金明珠是杨梦旖的闺中蜜友,却也只猜到杨梦旖是为了巴结继父才把金明珠引见给孙伯年,却未想过女儿的真正用意。 杨梦旖是她的亲生女儿,母女之情淡泊,但也是骨肉相连。 路氏原本不让孙伯年纳妾,无奈孙伯年坚持,她又要自持身份,不想被人说是妒妇,再说金明珠只是皇商出身的妾室,凭她正妻的身份,有的是办法整治金明珠。 路氏既然答应孙伯年纳金明珠为妾,当然要给金明珠下马威。 新妾的第一次请安,正室都要立威,为此路氏已经做足了功夫。 可她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只有孙伯年,孙伯年说金明珠累了,今日让她卧床休息,孙伯年言语中颇为得意,能让双十年华的美妾累到不能起身,可见他的龙精虎猛不亚当年。 路氏气得险些昏倒,她也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宜,能生出杨梦旖那样的绝色,可见路氏的颜值也不低。 可也不过就是第一回合,她便输给了二十岁还没嫁出去的金明珠。 金明珠是老姑娘,可和路氏站在一起,她还是小嫩草,老牛爱嘴嫩草。 路氏刚刚表示不满,孙伯年便准备了一大堆话来维护金明珠。孙伯年青年时也堪称才子,如今又是文官,文官讲起道理来引章荐句,让路氏无话可说,只能回房咬牙切齿画圈圈。 孙家姐妹看到路氏受了委屈,当然是站在母亲这边。 于是,金明珠嫁进孙家第二天,孙家后宅便形成了两派,一派是路氏母女龙盘虎距;另一派则是金明珠单打独斗准备逆袭成功。 论地位论人脉论实力,金明珠都不是路氏的对手,但金四小姐从来就没有畏惧过任何人,就算斗不过路氏母女,她也能把孙家折腾得天翻地覆,这就是杨梦旖的目的。 路氏视杨梦旖为无物,全无母女之情,杨梦旖便以牙还牙,用金明珠这枚炮灰让路氏不得安宁。 一一一一一 恰逢月初,林安儿领了月例,开开心心去找伊亭。 她有棺材铺,也有娘家给的店铺田产,但这些的收益金玖都让专人给她管理,赚的钱也都存进银号,林安儿还是靠月例过日子,且,她能拿到的,只是月例的两成,其余的八成,足足四百两也被直接存入银号。 也就是说,虽然林安儿是个富二代加官二代,又是高薪收入者,但她的钱自己拿不到,甚至不知道存了多少。 不过每月一百两的零用钱,已足够京城里普通人家多年的开销,对于林小姑娘来说,也是天文数字,她挺知足的。 林安儿是个节省的好孩子,每月的零用钱除了不多的开支,其余的也全都存起来了,就存在她的百宝匣里,三天两头都要拿出来数一数。 “姐姐,我领了月例,请你吃饭。” 两个小姑娘没有再去上次那家小馆子,而是来到采芝堂吃点心,别看府里有一位采芝堂出来的点心师傅,可林安儿还是喜欢来这里。 琳琅满目的糕点和糖果,即使不吃,看着也赏心悦目,这就是在家吃和在外面吃的不同。 两人边吃边说悄悄话,说着说着便笑出声来,没过一会儿,便有熟人来了。 杨梦旖巧笑莲兮站在林安儿面前:“林妹妹,我能坐下吗?” 林安儿暗里苦笑,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你。 采芝堂有门面,也有雅座,更是京中闺秀们常来的地方,杨梦旖也是这里的常客,在这里遇到并不稀奇。 这阵子杨梦旖常常借故和林安儿碰面,就像大姐姐一样疼爱林安儿,林安儿虽然表面上笑脸相迎,可心里对她并不买帐。 她不喜欢杨梦旖,早就不喜欢了。 “听说妹妹府上就有一位从采芝堂请来的点心师傅啊,真是令人羡慕。” 林安儿笑笑:“改日杨姐姐再来,我让他做几道拿手的给姐姐尝尝。” “说起来,我在这里还遇到过金公子呢,想来金公子也喜欢吃点心,妹妹闲时可向那位师傅学上几招,金公子吃到妹妹亲手做的点心,定是欢喜着呢。” 林安儿汗然,和金玖在一起七年,她竟然不知道他也爱吃这里的糕点,杨梦旖真是做足了功夫,神马都知道。 “不用学了,我再怎么学也比不上那位师傅,我学到的都是他会做的,府里常吃。” 这只是林安儿的客套话,她压根儿就不想学,况且,她也没必要讨好金玖啊,她巴不得金玖不要她了,永远不圆房才好呢。 “家父对南北糕点都有研究,梦旖小时候但常常跟着家中厨娘学做糕点,有些点心别说这采芝堂没有,就是整个京城也没有。” “真的?是什么点心啊?”林安儿的兴趣来了,吃货就是吃货。 “比如......” 杨梦旖如数家珍,林安儿表示她真的没听说过。 “这样吧,姐姐改日写下来给妹妹送去,妹妹可按上面的法子做着尝尝。” 林安儿没想到的事,没过两天,杨梦旖便让人给她送来一份食谱,里面是几款点心的作法。 林安儿是吃货,可这几款点心她真的没有吃过! 如果是别的女子,要么自己去做着试试,要么也让家里的厨子去做,可林安儿啥都没干,她直接就把杨梦旖写的食谱扔进抽屉里,很快就忘了。 杨梦旖又去老号送首饰图样,特意去见金玖。 “金公子,这阵子没见到林妹妹,不知她的点心学得如何,梦旖担心给她写的食经不够清楚。” 好吧,金玖根本不知道这码事,所以他表示不知道。 于是第二天,杨梦旖亲手做的精致糕点就摆到金玖面前了,连带点心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句情真意既的诗词: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不思量,情愿相思苦。 糕点精致绝伦,杨梦旖的一首闺阁小楷更是秀丽端庄,字里行间深情款款,金玖这才明白人家前两天已经打下伏笔了。 哎哟,小媳妇被人家比下去了。 “杨梦旖给你送过食谱,让你学着做给我吃,有这回事吗?” 林安儿一拍脑门,终于记起来了,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几页纸。 金玖看着好笑,叫来那位专做点心的厨子把那几页纸仔细看过,问道:“你依照这个能做出这几样点心吗?“ 厨子摇头:“这几道点心看着简单,却极是难做,单靠这上面写的是做不出来的。” 把厨子打发出去,金玖把那几页纸团了扔掉,对林安儿道:“她没安好心,这点心你做了就显得比猪都笨,不做就是你不关心我,她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显出她才是贤良淑德,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了。” 林安儿笑了,一个点心就能弄出这么多事,杨梦旖也真是闲得淡疼。 “金哥哥,要不我主动让贤,你把我换成杨梦旖吧,我看她和你挺配的。” 话音刚落,金玖就给了她一记爆栗子。 他告诉林安儿的丫鬟们:“以后不许让杨梦旖靠近大少奶奶!” 自家媳妇少不更事,说不定哪天就让杨梦旖给坑了,所以还是多加防备。 从那日起,杨梦旖不但却金家老号见不到金玖,到别馆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对不起,杨小姐,我家大少吩咐过,请杨小姐以后不要来了。” 金玖这次不留情面,原本对杨梦旖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你对我有意思,我却之不恭,但你想坑害我的亲人,那想都别想,我不会给你一点机会。 对金玖而言,他的亲人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林安儿。 杨梦旖没有见过傻小子时代的金玖,她更加不知道林安儿对金玖的真正意义。他们两个不只是青梅竹马,更是相依为命。她想方设法算计林安儿,金玖当然不能纵容。 糕点这件事只是小事,但若这次纵容了,下一次就会是大事。 杨梦旖能帮继父纳妾,这种女子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杨梦旖没想到,她在金玖心里的好印像早就荡然无存。 她看到的只是多金英俊的金玖,她并不知道金玖从小到大的那些经历,金玖本就比别人多疑,更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耍心机。 当然,金玖做得很绝,直接就让下人把杨大美人给打发了,能让下人做的事,金大少从不亲自动手,当然也不会让林安儿去做。 杨梦旖没想到金玖会突然翻脸,前面几次她在老号和别馆遇到金玖,金玖言语温柔,怎么现在说变就变,而且不留一丝情面。 杨梦旖感觉自己很无辜,人家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为何帮林安儿欺负我。 生平第一次,杨梦旖尝到了被男人拒绝的痛苦。从来都是她婉拒别人,金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拒绝她的人。 她给金玖写的那几句诗当然连同糕点也被送回来了,最可恨的就是那个书僮板儿,他竟然还多说了一句话。 “杨小姐啊,大少不想纳妾,您别再费心思了。” 杨梦旖知道,她送糕点和诗词的事,金玖肯定不会告诉林安儿,可他却让板儿这样说,不但是想彻底断了她的心思,也是想侮辱她。 林安儿是正室,你却只能做妾,而我不想纳妾。 话外音:你连做妾都不配! 杨梦旖让金家嫡女为妾,金玖就讽她连妾都不如。 杨梦旖银牙咬碎,你说我不配为妾,我就让你明白,今**得罪我的后果。 林安儿真的不知道诗词的事,其实就算她知道,也只是八卦一下而已。 她在园子里荡秋千,不远处的石榴树上已经挂满了果子,个个都在对她笑呢。 金玖亲手摘下一只最大的,掰了一块递给她:“最近都没见你去找伊姑娘。” 孔九小姐出嫁了,金瑶虽然常来找林安儿,可林安儿和伊亭最亲厚,金玖对伊亭也很放心。 “姐姐在书院里做事,只有休沐日才有闲空,我不想打扰她嘛。” 林安儿吃了几粒石榴,百无聊赖,一看就是最近闲得难受了。 都想做白富美的千金小姐,可谁也不知道古代白富美有多无聊。 林安儿从五岁来到金家,已经无聊了整整七年。 她对琴棋书画没有爱好,对打麻将听戏也没有爱好,更不喜欢没事嚼舌根子打发时间。所以她除了练功就是吃东西,也就比猪多了一点点运动而已。 金玖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林安儿越长越大,他也不方便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时时带在身边,况且他谈生意常去的那些地方,也不是大家闺秀能去的。 “有几间布庄子,生意都还不错,你若空闲,就帮我去看看那边的生意,免得底下人捣鬼,我们都不知道。” 内什么,林安儿对做生意也没有多大兴趣,她开棺材铺也是另有目的,只是她太闲了,既然金玖给她事做,她乐得辛苦。 见她答应,金玖索性拉起她:“来,金哥哥教你如何看帐簿。” “我认识字,会看啦。” “不行,没那么简单,金哥哥教给你啦。” 于是一个没注意,林安儿就被金玖抱到腿上,坐在书案前教她看帐簿。 “安儿,我又有好久没抱你了,我......” 一一一一 **戏明天上。R1152 第一三八章红杏两章合一 林安儿转过身去,正对上金玖的眼睛。 金玖的眼睛很好看,略长,眼角微微上挑,如同两泓雾气缭绕的寒潭,深不见底,但眉眼流转间,却又似微波荡漾的春水,温柔而又艳丽。 林安儿自幼便看着这双眼睛,长大一些她才知道,这叫桃花眼。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子,艳丽妩媚,但这双眼睛长在金玖的脸上,则眼神迷离,衬得整张脸都是懒洋洋的表情,但笑起来却如月牙儿弯起,勾魂摄魄,让人心神荡漾。 此时的金玖眼里就是含着笑,眼底眉梢如同桃花盛开,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林安儿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起来。 她连忙把眼睛移开,自从十六岁“大病痊愈”之后,金玖的颜值一年比一年高,他又时常跟着府里的护院习武,以往略显单薄的少年如今身形伟岸挺拔,坚实的双臂如同铁箍,紧紧地抱着林安儿。 “内什么,金哥哥,我们别在屋里了,出去走走吧。” 林安儿求饶,金玖该不是又要发qing了吧? “哪里也不去,我今天就想这样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我已经长大了,我......” 林安儿说不下去了,金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上,她有些晕眩,说了一半的话咽进肚里。 金玖果然什么都没做,他就这样抱着她,两个人如木胎石像一般,僵直着身子,彼此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终于,金玖的手重新开始动作,他把林安儿放倒在书案上,书案宽大,林安儿娇小的身体平躺在上面,小腿分开,耷拉下来。 林安儿觉得这个姿势很熟悉,是她前世想用来调戏小鲜肉的,可现在被调戏的好像是她啊。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来不及了,金玖的身子已经压下来,他把脸埋到她的胸前。从北地回来后,林安儿发育很快,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要做上一批新衣裳,原先的衣裳全都又紧又小不能穿了。 她身上这件衫子是上个月新缝的,可也已经不太合身,胸前绷得紧紧的,金玖的头和脸压下来,林安儿感觉衣衫就要裂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金玖,可手上软软的,已没了力气。 “小媳妇,你的心跳得好快,你害羞了?” “才没有。” 金玖的声音低沉,往日如冰玉碎裂般的清悦音调此时有些喑哑,脸上重又有了笑意,一笑之间,清俊艳丽的容颜宛如明珠璀璨。 “你出落得真好,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你从很小的时候,我便想像你长大后的模样,可都不如眼前的你,安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宠你,如何爱你,你告诉我,嗯?” 他的脸在她胸前揉搓,恨不得想要挤进她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他是金家长孙,他的堂弟纷纷娶妻生子,就连年方十七的老六这个月也要给儿子办满月酒了,而他的妻子还没有长大成人。 林安儿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她的脸上、身上就像着了火,烧得她不知所措,双腿绷直,然后又无力地松开。 此时是午后,书房里的门窗紧闭,日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洒在书案上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忽明忽暗,几分旖旎,又有几分迷离。 两个人没有说话,急促的呼吸此起彼服,他们都还未经人事,对这一切既羞涩又好奇,明明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可身体已不受控制,两人越来越热,口干舌燥。 金玖从林安儿胸前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像是含着水气,迷离得让人心动,像是要把她醉倒在他的眼波里。 “安儿,让我亲亲你行吗?就亲一下。” 林安儿的脸蛋红得如同三月里的杏花,一双美眸却更加晶莹,宛若春日碧水,波光潋滟。 “你都说了不会再亲了。” “说的是不亲嘴了,亲脸不算,我就亲亲脸,就一下。” 林安儿的脸更红,双手抬了抬,却又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她下意识地摸索着裙子上的褶皱,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一片凉润。 她心里一紧,那是玉扣子,阿渡送她的玉扣子。 玉扣温润冰凉,如同夏日里放在银盘中的冰块,让她那火烧火燎的身心渐渐恢复平静。 “对不起,金哥哥,你别亲我啦,我心里有人了。” 空气冷凝,金玖眼中的温柔渐渐冷去,他一把扯下林安儿身上的玉扣子,拿在手中,纤长的手指捏着玉扣,放在林安儿眼前。 “邱云渡?”他的声音如碎玉断冰,冰冷清脆。 林安儿咬咬牙,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索性摊牌。 “嗯,阿渡向我表白了,我也喜欢他。金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们都说我就是林安儿,可我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就是她。我也不想当林安儿,我是人,不是猫猫狗狗,猫猫狗狗还能自己找主人呢,我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就一定要给你当媳妇,我不当不行吗?你们说我是林安儿的时候,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即使是真正的林安儿,你们也没问过她啊,她或许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呢。” 捏着玉扣子的手指微微颤抖,金玖的薄唇紧闭,他想把她翻过来按住,猛抽一顿屁股,可又舍不得。 “你还小,情情爱爱的事你根本不懂,方才这番话莫要让别人听到。” 金玖说完,把林安儿从书案上拉起来,帮她整整被自己揉皱的衣裳,柔声道:“你和他没有将来,只会徒增伤心,你就是在家里太孤单了,这才胡思乱想,怪我这阵子没有好好陪你,我安排一下,过几日带你去西山的庄子住些日子,那里比高家庄风景更好,你一定喜欢。” 青春期少女都有些叛逆,古代少女也是如此,金玖越是说她和阿渡没有将来,她越是不服气。 她都想好如何私奔了,怎么会没有将来? 她和阿渡的将来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练武,一起劫富济贫,做一对神仙眷侣,笑傲江湖。 林安儿日行一善,没把她的宏伟心愿告诉金玖,否则金玖一定买块豆腐去撞头,这么二的青*梦幻少女,真是他费尽心思养大的? 林安儿知道,即使她把心愿说出来,金玖也不会理解。金玖从小到大都在算计,都在尔虞我诈,他就没有青春过,他的心思比中年人都要深。 中年大叔怎么懂得青春玉女的心愿,这就是代沟! 阿渡一定懂得,地位身份都是虚的,她和阿渡才是最般配的。 所以她还是好心相劝:“金哥哥,你和我一样啊,都是从小就被加上套子了,我现在才十二岁,我又这么爱吃东西,长大后说不定变成大胖子,根本就不是你想像的样子,你也可以试着喜欢别人,我不生气的。你找一个和你年龄相当的,不要再等我了。” 金玖不怒反笑,眼中却隐隐地有了泪光,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不论你长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只要你一个。” 说完,他就走了,连同那枚玉扣子也一起带走,只留给林安儿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安儿傻傻地坐在书案上,她忽然想哭。 金玖最后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表白?放手?还是永不放手? 看来和平谈判是不行了,那就只有死遁了。 可怎么死遁呢?这年前诈死也不容易,还要让林家金家都认为她是死于意外,那就更不容易了。 那天下午,林安儿一直躲在房里,对着她的存款发呆,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逃亡方案。 她现在长大了,再不是以前的小孩,什么留书逃家的事,她不会再干了。 到了晚膳时分,红云进来叫她去吃饭:“大少在等您呢,让您快点过去 ,今天做了您最爱吃的炸酿元蹄,冷了不好吃了。” “咦,金哥哥今天没出去?”林安儿还以为金玖一定气得摔门而去呢。 “没有啊,大少像您一样,也躲在房里不出来,嘻嘻。” 金玖拉着林安儿进书房,又把房门关得紧紧的,守在外面的丫鬟小厮都在听墙角,该不会是大少今天就把大少奶奶吃掉吧. 待到金玖气呼呼地走出书房,接着林安儿发髻蓬乱,衣衫不整地也出来,众人秒懂,大少那个不遂,大伙儿小心行事。 大少和大少奶奶是夫妻,这都是迟早的事,不过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大家除了偷笑也没当回事。 两个正主各自在房里画圈圈,别馆内别的地方却是欢声笑语,反正他们两个也听不到,咱们使劲嚼舌根子吧。 林安儿很怵头,不过肚子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她还是来吃饭了。 金玖坐在红木描金的圆桌前,下午的衣衫已经换过,身上是一件青松色的直裰,黑亮的头发一丝不乱,林安儿坐在他的侧面,一抬眼就看到他那如美玉雕成的额角。 “你心里又没我,还看什么。” 听听,别看脸上风平浪静,心里的怨气满满当当,就快要溢出来了。 “谁要看你了,我在看猪蹄。” 一旁侍菜的红豆忍不住笑出声,小姐你能更好玩一点吗? “下去,这里不用人伺候,全都出去!” 好吧,等着看笑话的兔崽子们顿作鸟兽状,大少发飚了。 “你是不是在屋里数钱呢?” 咦,你连这个都知道? “那你在屋里干嘛呢?”林安儿好奇,金玖能猜出她在干嘛,可她却猜不出金玖。 “躺着,躺着在想从小到大你气过我多少次。” 林安儿不敢再继续问了,金玖最小气,说不定会翻旧帐。 她刚来时整日念叨着大石榴,于是她从宫里回来,就看到屋里放着一篮子大红石榴,她很高兴,以为是哥哥来了,可随后站出来的却是金玖,石榴是他送来的,她不开心了,那篮子石榴直到放坏全都烂掉,她也没碰一下。 那是金玖第一次被她气到吧,他蹲在湖边整整一个下午,害得大家都以为大少想不开要跳湖呢。 金玖没有再说话,挟了块猪蹄放在林安儿的碗里:“吃吧,多吃点,长成大胖子就没人要你了。” 话外音:只有我要你! 那顿饭吃得很不开心,金玖不停地给林安儿布菜,恨不能让她立刻变成肥婆,林安儿很听话,闷头吃饭,阿渡不会嫌弃她胖的,一定不会。 金玖一口没吃,看着林安儿吃得腮帮子鼓起来,他还在给她挟菜。 腹黑男不解释,没安好心。 林安儿撑得肚皮鼓鼓的,再也吃不下。 “金哥哥,我饱了,不吃了。” “不行,接着吃。” 林安儿苦着脸又吃了几口,抗议:“再吃我就撑死了,上辈子我就是撑死的。” 好吧,这件事她和谁都没讲过,生死攸关,她说出来了。 “我不信!” “真的,我不骗你,我和别人打赌输了,吃了几十个包子,又喝了好多酒,于是我就被活活撑死了。” 这么悲伤的事说出来的时候好像也并不伤感,最可恨的是,金玖竟然笑了。 泥媒啊,这有什么好笑的?一条如花似玉的人命啊! “宝贝媳妇,你上辈子真是撑死的?哈哈哈,我一直以为是饿死的。“ 饿死鬼投胎! 林安儿好囧,上辈子她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想来也有好多像金玖这样无良的人在笑她吧,所以孟婆她老人家看她可怜,这才把孟婆汤换成白开水,让她保留前世的记忆,接受教训,免得这辈子再被撑死。 真是痛彻心扉的感悟啊! 金玖终于大发慈悲,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咱们到花园里走走,消消食,回来继续吃,这样保证不会撑死。” 还吃啊! 林安儿明白了,这是金玖对她的惩罚,比罚抄孝经更狠毒的惩罚。 那天晚上,林安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总之就是吃撑了就出去遛弯,遛完再吃,吃完再遛,循环往复。 “金哥哥,我想上茅厕。”吃多了,该屙了。 “不行,接着吃。” “再让我吃,我就动手了,你打不过我的。”林安儿晃晃拳头。 金玖笑笑:“进来吧。” 门被无声打开,刀子默默走进来,今天的刀子很像一把真的刀子,随时准备出鞘的刀子。 林安儿蔫了,她这两下子,连刀子的三成也没有。 不过她还有轻功,窗子大开着,机会来了。 她嗖的一声窜出去,可人在半空就被刀子手中的长鞭卷了回来,稳稳妥妥放在椅子上,继续吃饭! “金哥哥,我真的想去茅厕,只吃不屙会死人的。” 她不想变成史上第一个被屎憋死的童养媳。 金玖:“我陪你一起去。” 林安儿:...... 从茅厕里回来,林安儿终于决定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金玖今天一门心思想要整死她,她不能上当成全他。 “金哥哥,我错了,我心里又有你了。” “嗯。” “金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说喜欢别人的话了。” “嗯。” “那我已经吃饱了,你也洗洗睡吧,晚安。” “不行!” 那天就在林安儿觉得自己又要第二次被撑死的时候,金玖把她抱了起来,好看的眉前皱起:“好像和中午时一样,一点也没胖。” 你母亲的! “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吃了,我现在看到吃的就恶心。” “说点好听的,我再考虑是否放过你。” “好哥哥,我不吃了,真的不吃了。” 这声好哥哥就是灵丹妙药,金玖的脸上有了笑意,他掏出颗青梅子,塞到林安儿嘴里:“含着这个就不恶心了。” 救命的青梅子啊。 看着林安儿听话地把青梅含在嘴里,金玖把她放到腿上,柔声道:“你还小,金哥哥不会怪你,可你记着,咱们是夫妻,命中注定的,今生我不会负你,你......你也最好不要负我。” 林安儿发呆,金玖好像真的把她当成红杏出墙的媳妇了。 红杏出墙?她只有十二岁! 金玖放过她了,没有再逼着她吃东西。接下来的几天,林安儿都不想吃饭,看到饭就饱了,金玖这厮,愣是把她这唯一的爱好也给弄没了。 至于那天的事,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可林安儿知道,他们之间和以前不同了,金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丝无奈,而她呢,根本不敢去看金玖,她作贼心虚。 金玖没把玉扣子还给她,她也没敢去要,林小女侠忽然变得很没胆子,根本不像她的风格。 又过两天,金家六少金珑给孩子摆满月酒,金玖没让林安儿去,府里的满月酒和周岁酒,金玖从不让林安儿出席,免得被亲戚们说些催促他们快些圆房生孩子的话,惹得林安儿尴尬。 林安儿以前也没有感觉,不去就不去,她还不想去呢。可这次她却从心底感谢金玖,人长大了果然不一样,她知道金玖是想保护她。 金玖把几间绸缎庄子交给她打理,说是打理,也就是没事时去转转,铺子里自有经验丰富的掌柜。 去绸缎庄的路上,林安儿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兜兜转转,像是在跟踪什么人。 “停车,你们都到绸缎庄里等我,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林安儿下了马车,朝着那条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方姨娘。 方姨娘很少出门,每日就在金满园的小跨院里,今天她怎么出来了,而且没带一个下人。 林安儿三转两转,又看到了方姨娘,她拐进一条后巷。 那里是京城有名的青|楼抱月楼,方姨娘拐进的就是抱月楼的后巷。 但凡开青|楼的,都会有条后巷,当然还会有一道暗门直通后巷。既能让那些送米送菜倒夜香的出入,也能方便一些见不得光的客人从后巷溜走。 林安儿贴着墙角望过去,后巷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门口,就是抱月楼的后门,也就是说方姨娘进了抱月楼! 方姨娘虽说是个穿越女,可她来到古代,也要入乡随俗。她一个寡居的妾室,没事来激|院做什么? 激院里的红牌姑娘死了让她验尸? 府里给的月例不够来赚外快? 林安儿终于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她转身跑到前街的店铺里,过不多时,她再回来,已经变成个一身花布手提花篮的卖花姑娘。 “干什么的?” “月姑娘让我送花来的,这是新鲜的玉簪花,给月姑娘泡澡的。” “哪个月姑娘,这里的姑娘都叫月姑娘,哈哈。” 这里是抱月楼,这里的姑娘芳名中都有一个月字,这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林安儿一向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事感兴趣,当然也知道。 “月姑娘就是月姑娘啊,她说一篮子玉簪给两吊钱呢,对了,她长得苗条,下巴尖尖的,眼睛一飘一飘的。” 哈,抱月楼的姑娘十个有八个都是这种模样,不过守门的还真信了。 “进去吧,捡着人少的地方走,免得让人把你当成这里的姑娘给吃了。” 这大叔还真是好心,你看我像是那么容易被人吃掉的吗?能卡死他们。 从后门进去,是厨房和茶水间,几个婆子正在忙活,个个蓬头垢面,几个小丫头正在等着端菜端水,这些小丫头虽然不是做姑娘的,可也带了几分妖娆,嗑着瓜子说着笑话,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看到林安儿从厨房门前经过,她们的目光被林安儿手里装满鲜花的篮子吸引了。 “你是给哪位姑娘送花的?” “是月姑娘要的,我摘了就给送来了。” “瞧瞧你这副土样儿,这儿的姑娘都有个月字,八成是新月姑娘,方才听小柳说,她那房里总有股臭味,用了薰香还是遮不住。” 林安儿连忙点头:“就是新月姑娘,我这玉簪花最香了,多臭都能遮住。“ 她可不想和这些人多纠缠,她急着找方姨娘。 几个小丫头每人从篮子里拈了几朵香花,这才放过她。 “上了三楼,一直往前走,最里面门口摆盆秋海棠的就是新月姑娘的屋子了,你敲了门再进去,免得扰了人家好事。”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三九章玉簪花两章合一 “对啦,几位姐姐,方才俺家隔壁婶子来送绣花样子,你们看见没,她长得挺苗条挺俊的,穿件半旧糊蓝衫子。” “哪有什么婶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安儿缩缩脖子,装出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缩手缩脚往前走,背后传来小丫头们“土老冒”“傻样”的嘻骂声。 走过这条小径,果然有个小门,进了小门,就是一道楼梯,这里就是抱月楼的前楼了。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这里很热闹,有丫头端着酒菜出出进进,还有龟奴老鸨的吆喝声,人影一闪,林安儿依稀看到,一个湖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显然是进了屋子。 林安儿没有犹豫,也向走廊深处走去。墙上是形态各异的仕女图,或簪花,或扑蝶,或如狐狸精望月祈福,总计十二幅,每一幅上都有一个名字,弄月、秋月、花月......这是抱月楼十二位红姑娘,其中一个就是新月。 十二幅红月亮的对面,便是几间香阁,挂着昂贵的织锦团花帘子,里面传来丝律之音,还有女子银铃般的娇笑,脂粉香气扑鼻而来。 最里面的那间屋子,远远看去,门口果然摆着两盆秋海棠,想来就是那个叫新月的屋子。 这还是林安儿头回来激|院,她挺好奇,但却没想观光,她只想快点找到方姨娘,那些屋子里除了有女子的笑声,还夹杂着呻|吟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男人的喘息之声。 “你干嘛的?”这次问话的是个龟奴,三十上下,留着两撇小黑胡。 林安儿举举手里的花篮,怯生生的,像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花猫:“给新月姑娘送花的。” 龟奴皱皱眉,似是很不耐烦:“数她事多,又不接客还买花,戴上很谁看啊,去去去,送了花快点走。” 抱月楼里女人众多,龟奴整日围着女人转悠,女人看多了也就没有怜香惜玉了,尤其是对林安儿这种没长成的小姑娘,那就和打发熊孩子没区别。 林安儿乐得被个当熊孩子打发掉,她道个谢继续向前走,这事还真是凑巧,她误打误撞提了一篮子玉簪花,偏巧那个新月姑娘屋里有臭味,而方姨娘就是进了新月的屋子。 听那龟奴的口气,这位新月姑娘挺不招人待见的,不接客的姑娘当然不受重视,就连门口的那两盆秋海棠也是半死不活,一副病恹恹的样了。 看到这两盆花,林安儿不知怎地就想到方姨娘,方姨娘整日装成个病西施的模样,和这两盆花倒是有一拼。 屋子门口也挂上织锦帘子,半新不旧,帘子上绣的恰好也是秋海棠,显然这位新月姑娘对秋海棠有偏爱。 现在是上午,是抱月楼里最清闲的时候,这时的客人大多都是昨夜留宿未走的,听龟奴所说,新月没有接客,这个时候屋里没有客人。 看看无人注意,林安儿把耳朵贴在门上,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正想再听,门从里面无声地打开,她没有防备,一个踉跄,身体前倾,险些摔倒。 开门的人十三四岁,穿件粉红色比甲,脸上抹着胭脂,红红艳艳,看打扮像个丫鬟。 那丫鬟也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林安儿,骂道:“哪儿来的乡下丫头,大白天的在这里吓人,你要死啊。” 林安儿连忙拿起她的道具,抓了几朵花给那丫鬟看:“卖香花的,整篮只要两吊钱。” 丫鬟的脸色稍微缓和,用涂着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指拈起一朵香花闻了闻,道:“闻着倒还新鲜,你等着,我进去问问。” 玉簪花清雅芳香,是女子们喜欢的香花。林安儿原本是想买件男人衣裳冒充阔佬嫖客的,恰好看到有个挎花篮的卖花姑娘经过,心念一动,但连衣裳带香花全都买下来了。 多亏她改变主意,否则就她这模样的还扮嫖客,连大门都没进就让人识破轰出来了。 这时,一把幽幽的女声传来,声音不高,像是在里间屋子。 “小柳,是谁啊?” “是个卖香花的乡下丫头。”叫小柳的丫鬟回道。 林安儿想起茶水间的几个小丫头说的话,就是这个叫小柳的说屋里有股子臭味。 咦,这位新月姑娘虽说不接客,可也算是抱月楼十二位红姑娘之一,她的屋子应是日日熏香,怎么会臭呢?来这里的客人们都是臭脚丫子,还是这位新月姑娘不爱洗脚? 方才林安儿并没有多想,这会才觉得有些奇怪。 “买下来,让她快走。” 那把女声又传来,这次声音提高了一些,林安儿听得清楚,她吃了一惊,这一惊非比寻常,因为这声音很熟悉! “好的,我这就都买下来。” 那叫小柳的丫鬟听到里面的人说话有些局促,远没有方才和林安儿说话时那样泼辣,倒像是对里面的人很是惧畏。 小柳摸出两吊铜钱扔给林安儿,连篮子带花全都拿过去,用最快速度把屋门重又关上。 林安儿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的身上,土是土了点儿,可穿得挺干净的,不像是招人厌的那种啊,奇怪。 不过这都是小事,屋里传出来的那把女声才是大事,林安儿没有停留,揣上两吊铜钱按原路出了抱月楼。 走出那条后巷,再转一个弯,就上了大道,走没多远,路边有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小姑娘在卖香花,林安儿随口问道:“整篮子都买下来,要多少钱?” “只要半吊钱。”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 林安儿愣住。 她从没有整篮买过玉簪花,这些事都是府里的婆子丫鬟们做的,因此她也不知道行情,整篮两吊钱是她随口说的,比市价整整贵了四倍。 小柳是丫鬟,伺候的又是青|楼里的姑娘,这种买花的事应是常做的,香花的价钱她一定知道,可她竟然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塞了两吊钱给了自己。 林安儿越想越觉得蹊跷,有心返回去再探,可想想还是算了,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再说她不能一天去送两次花啊。 她没有买衣裳换下,就直接来到绸缎庄,绸缎庄里都卖衣裳,来了再换也不迟。 可她一进门,正在门口张望等她的红豆就小声告诉她:“小姐,您怎么穿成这样,大少来了,正等您呢。” 麻烦了,这下连换衣裳也不行了。 金玖就在铺子大堂里坐着,一双星眸牢牢盯着从门外走进的小花丫头。 今天林安儿第一天来绸缎庄子,金玖担心这里的掌柜欺负她年纪小慢怠她,便抽空过来,想帮她引见立威,没想到来了只看到马车停在门口,几个丫鬟正在等着她。 这几个丫鬟们都是金玖各个庄子里的家生子,也就是金玖自己的人,她们不敢瞒大少,老老实实全都说了,小姐在半路上下了马车,让她们先来绸缎庄等她。 金玖本就一肚子火,这时又看到林安儿打扮得像个乡下丫头一样走进来,金玖就差火冒三丈了。 “你们这帮混帐,给大少奶奶穿成这样,中间贪了多少衣裳银子!” 几名丫鬟也吓傻了,额滴神啊,小姑奶奶您怎么变成这模样了,早上明明是打扮妥妥当当出了家门,这才一个时辰呢,怎么就变样子了。 林安儿最见不得别人替她背黑锅,立刻解释:“不怪她们,是我喜欢穿成这样,这叫简朴,我喜欢简朴。” 当着铺子里的人,金玖不好发火,强忍怒气,拖着“简朴”的金大少奶奶向掌柜引见:“这是大少奶奶,绸缎庄的生意我就不管了,你是老掌柜了,要多费心,以后这里的事情都由大少奶奶代我管理。” 掌柜一边小心逢迎,一边在心里说,若是京城名媛闺秀都是像大少奶奶这样“简朴”,咱这绸缎庄也就别开了,改卖花布吧。 还有几家绸缎庄子没有去,金玖当然不会容忍林安儿再这样“简朴”下去,从铺子里粗粗选了几件衣裳,让她换上,这才上了马车,带着她一家家引见。 这几家绸缎庄子是金玖自己的资产,但他一年到头也不会来看一看,大多时候就是各家的掌柜自己来见他,说说近日的情况。 他让林安儿来管这些铺子,也就是想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太闲了,又要胡思乱想,搞不好再来个离家出走。 坐在马车上,金玖这才问她:“你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别再说什么简朴,我不信。” 话说自从那天以后,她和金玖之间就有点别扭,同一屋檐下住着,不可能没有交集,可总觉得中间隔了点什么。 林安儿挺想把刚才在抱月楼遇到的怪事告诉金玖,她不是个心里能存事的人。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若是金玖知道那个人和抱月楼有关系,一定会生气。 他本就对那人没有好感,只是因为自己帮那人说了好话,这才让她留在京城住到金满园的跨院里。大宅门寡居的妾室和青|楼有瓜葛,这是件丢脸的事,金玖盛怒之下,十有八九会把她扫地出门。 那人就是方姨娘,林安儿在新月姑娘门前听到的就是方姨娘的声音!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金玖和林安儿自幼一起长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事。 “究竟怎么了?现在你帮我做事,原想给你算上一份薪水,你第一天上班就不说实话,薪水就免了吧。” “别啊,不能免的,我不做义工!”真没想到还能有薪水,林安儿急忙表白。 “那就说吧,你是我娘子,我可以私下卖个人情,给你最高薪水,三叔拿的也就是这个薪水了。” 林安儿连忙抬起前爪,化做可爱小狗狗,汪~~ “我说了,你可不能发火。” “嗯,金哥哥这么疼你,怎么舍得对你发火。” “我去了抱月楼......” 林安儿把今天遇到的事和金玖说了一遍,还是不放心:“方姨娘上次帮你滴血验骨,还帮你试毒,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怪罪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够可怜了。” 金玖的脸上露出冷诮之色:“ 可怜?她有月例,还偷偷在外面开着铺子,她很缺钱吗?需要到抱月楼赚外快?” 好吧,明明说好不会发火,这一转眼就全都忘了。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去抱月楼应酬,喝酒抱姑娘,可听说自己家里的女眷去了那个地方,那张脸就像是被人抹了猪粪,又臭又黑。 “哎呀,她或许是去验尸的呢,比如有客人死在抱月楼,就是那个什么马上风,不方便报官找仵作,就请方姨娘去了呢。” “验尸?她会验尸?还有那个马上风,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金玖的神经彻底被挑战了,方姨娘在抱月楼的事,远远比不上自家媳妇说出的这番话! 林安儿被金玖拎住耳朵,连忙解释:“方姨娘会验毒,那说不定也会验尸呢,我瞎猜的。” “不是这个,我是问马上风的事,谁告诉你的?” 这才是金大少关心的事。 林安儿缩缩脖子,她也忘了是怎么知道的了,看金玖这样子,就好像她被这三个字污染了一样。 “就是刚才知道的,我听那里的小丫头说的,说什么当心马上风之类的。” 好吧,金玖释然,那种地方果然不是好地方。 松开小耳朵,轻轻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你乖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跟过去,回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要记住啊。” 林安儿继续做乖乖狗,使劲点头,然后双眼亮晶晶看着金玖:“那我有薪水吗?” “每月二十两,从别馆的帐上支取,金哥哥给的。” “才二十两啊,你不是说最高薪水吗,还说和三叔的薪水一样,骗人的。” “三叔是每月十八两,你还比他拿得多。” 唉,原来给金玖打工赚得这么少,还不如给他当老婆拿得多,林安儿是月薪五百,实收一百的高薪族,区区二十两的月薪她还真没有放到眼里。 其实正如金玖所说,金炳礼每月十八两确实是最高薪水,他是金家人,又是金玖的亲叔叔,掌管山西多家金号,这才会有这样的高薪。 金玖要讨自家娘子欢心,开出二十两的薪水,当然不能名正言顺,只能是从他别馆的帐上支出,相当于多给林安儿一份零用钱。 林安儿虽然不领情,不过每月多出二十两她还是挺开心的,为了这二十两,晚上和金玖回到别馆,她马上看帐簿,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样。 她刚看了几页帐簿,金玖就走过来,凑到她耳边道:“跟我回老宅,看看方姨娘。” 看来金玖对今天发生的事还没有忘记,他是嫡子,瓜田李下,不方便去见庶母,何况现在还是晚上,但有林安儿在身边就名正言顺了。 夜幕之下,方姨娘的小跨院更显阴森,金大少很少回来,如今这金满园里也只有方姨娘半个主子,她又不得金老太太欢心,下人们大多势利,对方姨娘全都怠慢,称呼她也多用“小院里的那位”来代替。 跨院守门的婆子正在打小牌,红豆敲了好久,婆子才骂骂咧咧过来开门:“哪个作死的,这么使劲砸门,也不怕砸烂你一双爪子。” 门一开就看到金玖和林安儿站在外面,吓了一激凌,朝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老婆子掌嘴,老婆子不知道是大少和大少奶奶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小丫头。” 这婆子虽然只是守门的粗使下人,可也是牙尖嘴利,一看就知道是在府里做了多年,欺负方姨娘不是正经主子,作威作福惯了的。 “方姨娘在吗?”林安儿没理她,自顾问道。 “在,在,姨娘才回来,这会子还没睡下呢。” 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金玖对父亲留下的这位姨娘素来冷落,天大的恩典才让她住在这里,这婆子天生就是个爱挑事的,就这么一两句话,也要把方姨娘出府的事说出来。 拜以前侍候林安儿的赵妈妈尹妈妈所赐,林安儿在金家下人眼里,早就是个厉害主子,那婆子就等着等着看大少奶奶整治姨娘的乐呵。 林安儿瞪她一眼:“我就问姨娘在不在,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这么半天没来应门,还在我面前出言不逊,自己到大凤那里领罚去!” 大柱是金满园的管事,但婆子丫鬟却是由大凤管着,大凤是金玖生母的陪嫁丫头,早已梳起不嫁,如今金玖做了族长,大凤在府里的地位也更高,大柱也要给她面子。 那婆子一听,吓得想再扇自己激巴掌,她想挑拨是非,没想到挑拨到自己头上,这大少奶奶还真是个厉害茬子。 林安儿在金家多年,早就知道这些奴才欺软怕硬。这婆子只是个应门的,就敢当着金玖的面说自家主子是非,这种人最可恨了。 金玖满意,小媳妇从小就这样,现在更厉害,天生就是做掌家主母的材料,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方姨娘没想到金玖和林安儿会来,匆忙出来见客,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身湖蓝衫子,头上没戴钗环,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玉簪花,那花已不太新鲜,花瓣卷起,但仍然芳香扑鼻。 林安儿完全确定,新月姑娘屋里的那个人就是方姨娘,这玉簪花就是上午她卖出去的。 金玖也注意到那朵玉簪,淡然道:“安儿啊,姨娘甚是简朴,你明日让人送些头面首饰和布料过来,否则父亲在九泉之下,定会怪我不孝,慢怠了姨娘。” 金大少今天刚学会“简朴”二字,现学现用。 林安儿笑得眯个眼睛,像只偷油吃的小老鼠:“姨娘头上的玉簪花好香啊,我今天在抱月楼门前看到个小姑娘,手里提了一篮子这样的玉簪花呢。” 她故意把抱月楼三个字加重口气,方姨娘一双妙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也就是一闪而逝,方姨娘又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神情。 “我一个行将入木的未亡人,要那些首饰衣料做什么,就这样素素淡淡就行了。” “是啊,方姨娘只戴一朵玉簪花就挺好看呢,改日我也到抱月楼那里买花戴,方姨娘,你这花也是在抱月楼买的吧?” “安儿,你又胡闹,方姨娘怎会去抱月楼那样的地方。” 林安儿满脸委屈,像个小受气包:“人家今天真的在抱月楼门前看到卖玉簪花的了嘛。” 方姨娘冷眼看着这两个小东西在她面前演戏,一唱一喝,她低声笑了,细语如丝:“大少和大少奶奶这么晚来了,就是来谈论妾身头上的这朵玉簪花吗?” 林安儿笑道:“咱们只是来看望方姨娘,话说您开的那家西洋镜铺子一定赚了很多钱吧。” 方姨娘早就知道她开铺子的事瞒不过金玖,只是金玖并没过问,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林安儿却忽然提起,方姨娘心里明白,这两人是来找事的,八成就是为了今天的事。 “托大少奶奶的福,那里生意的确不错,妾身正想扩大门面,若是大少奶奶感兴趣,可以算您一股。” “方姨娘,你到抱月楼做什么?” 金大少的耐心都在林安儿身上用光了,陪着林安儿演双簧也就是想试探一下,毕竟林安儿在抱月楼也没有看到方姨娘正脸,只是听到声音而已。 方姨娘美目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林安儿没有看到,他却看到了。 林安儿猜得没错,抱月楼里那位姑娘房里的人,就是方姨娘。 虽然林安儿说父亲和方姨娘之间没有什么,可他记得清楚,那日父亲纳了方姨娘为妾,他亲眼看到母亲偷偷抹眼泪,没有一个妻子心甘情愿给丈夫纳妾,这也是他决定不纳妾的原因之一。 从那时起,他对这个方姨娘就没有好感,但他容留方姨娘住在金满园,倒并非是因为林安儿的说辞,而是方姨娘告诉他,她会验毒。 一一一一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四零章夜探 秋日的夜空繁星点点,时时有流星划过,一点银光攸然而出,又攸然而逝,凄艳光芒毅然决然,毫不留恋。 世上皆有美好传说,每个星辰便是一个灵魂。流星去处,便是灵魂陨落于苍穹之间。 方姨娘一双美目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棂看向那漫天星斗,又是一点星晖划过夜空,银芒过处,暗蓝星空重又如华丽幕布,璀璨而又平静。 或许那粒星辰并未化做尘埃陨于天际,而是一个灵魂离开这里,去了另一时空。就如她这般,悄然而至,永远留在了另一个世界,远离了家人朋友,漫漫人生孤独渡过,而那个唯一怜爱自己的人,却早已阴阳永隔。 大成天下繁花似锦,歌舞升平,而这世上却再无那人影踪。五湖四海,阡陌纵横,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回不去了,深爱的人也已不在,只有她留在这里,看四季交替,看风吹雨打,看着少年长大成人。 方姨娘哀艳的双瞳中飘过痛楚,但随之却又化作一朵笑靥,妖艳诡异,宛若罂|粟之花。传说中这种花生命力极强,美得炫目,却又另人丧失心智。 “我没去!” 金玖和林安儿原以为方姨娘会编出种种理由,可她连借口都懒得说,直接就否定了。 金玖星眸一沉,他更能肯定林安儿没有看错听错,今天上午方姨娘就在抱月楼。 “金家早有祖训,无论嫡庶,无论男女,什么生意都能做,但有两不沾,一是害人之物;二是皮肉生意。你在金家一日,就需谨言慎行,遵守祖训,若是被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家父,有违祖训之事,即使你曾侍候家父,我也不会容你。你虽是我父亲的侍妾,但我身为族长,处置一名妾室也无可厚非,甚至不会有族中长辈为你出头。” 林安儿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金玖封建大家长的风范,吓史老纸了,以后没事再也不惹他。 方姨娘目光炯炯看着金玖,一双眸子却又如夜晚幽潭,深不见底,而那抹笑容却依旧含在嘴边,妖娆艳丽。 金玖对她的神情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你是我的庶母,但你曾帮过我,若你不想再为家父守节,只需告诉我,我必会为你出一纸放妾书,再给你一笔银两,放你离去,从此山高水长,与金家再无瓜葛。” 先是一棒子把你拍趴下,再塞上几块钱给你顺顺毛,总之就是恩威并重,诱敌深入,唬你没商量。 方姨娘满意地看着金玖,幽然道:“在金家,我虽然只是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寡妾,但有瓦遮头,有米裹腹,逢年过节还有丰厚赏赐,这么好的地方,我为何要离开?触犯祖训对我又有何益,我在金家坐享其成,还不想被卖掉,或被关进家庵,青灯古佛为你爹超度。天色已晚,大少和大少奶奶早些歇息,不用再为我这个无关紧要之人劳心劳力。” 好吧,说了一大通,只是几个字:想打发我走,没门!想让我说实话,做梦! 金玖还真的带着林安儿走了,他头一回这样听话,因为他快要气死了。 天色已晚,街上已经宵禁,他们不能回别馆,便留在这里暂住一晚。 这里是金家老宅,林安儿原是住在跨院的,但自从方姨娘住进金满园,为免瓜田李下,每次回来,金玖都让林安儿和他住在金满园里。 自从江南回来,金玖又像当年一样,每天早晚都会到林安儿房里,早上和她道别,晚上和她说几句话,看她睡了这才离开。 红豆帮林安儿掖好被角,又留了一盏小灯,给金玖福福身子,这才倒退着轻手轻脚出去。 林安儿当然不是让人讲故事才肯入睡的小女孩,金玖也不会讲故事,两人一直在聊天。 “你怀疑方姨娘和抱月楼做生意?”林安儿问道。 “难道你认为她是到那里兼职赚外块吗?”金玖冷冷答道。 噗,林安儿还真是这样认为。 她很后悔白天没有仔细看看十二位红月亮的画像,尤其是那位新月姑娘的,说不定方姨娘就是新月,新月就是方姨娘。 富商寡妾下海,新月姑娘一炮而红! 林安儿浮想连篇,不过也只限于幻想,她是不敢说出来的,让他老爹在九泉这下戴绿帽子这种话,还是让别人说吧,她的小屁屁正在发育中,被打成八瓣就不好看了。 “金哥哥,要不我再去抱月楼探探,打听一下?” “不行,那种烟花之地,你再也不许去。且传说抱月楼的老板身份隐密,这么多年都没人见过,方姨娘和任何青|楼有瓜葛都好说,却偏偏是这家抱月楼,既然她不肯说实话,那这事就要从长计议。我一定要给父亲一个交待,或是她真的有违祖训,我决不姑息。” 放任父亲的寡妾和青楼有牵扯,这是件大事,且难以启齿,所以金玖才会这么生气。 金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放了司空星,又一石二鸟,利用金刚经,既惩治了当年害了林安儿的金炳善,又帮司空星洗脱了干系,虽然金玖自己也是受益者,但林安儿是感激他的。 只是这份恩情虽大,也还没到以身相许的地步,不过帮他一个小忙倒是可以的。 林安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她睡了,金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小小嘴唇。 她的嘴唇粉嘟嘟的,带些湿润,柔软稚嫩,如同初绽的花瓣。 金玖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停留良久,这才轻轻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林安儿这才睁开眼睛,屋内一灯如豆,遇得床幔上的纱帐如同梦幻。 她舔舔嘴唇,唇上还留着他的气息,说好圆房前不能吻你的嘴,那我摸摸总可以吧。 林安儿坐起身子,从箱笼里找出一身黑色衣裳穿在身上,散开的长发用头绳绑成马尾束在脑后。这身夜行衣是她让伊亭帮她缝的,缝了两套,这里一套,别馆里还有一套。做为成长中的女侠,没有两身夜行衣怎么出来混! 她悄没声息从窗子里跳出去,这是二楼,她跳下去,稳稳当当落到一株扶苏旁边,然后便轻如灵猫,消失在夜色之中。 绕过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又走过一道小路,便是方姨娘住的小跨院。金玖的那些保镖是不会来这里的,就连老宅里的护院武师也不到这里转悠,这里住的只是个病恹恹的寡妾,且神憎鬼厌,整个金家就没人待见她。 林安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院子。院子里冷冷清清,主人不受重视,奴才们自然懒散,这个时候其他地方的下人们还在为明日的工作而劳碌,可这里的丫头婆子却都已早早睡下。 一轮残月挂在夜空,冷冷的月光洒下来,给这冷清的院子凭添几分萧索。 小跨院里一水儿的平房,月光下影影绰绰,连同顶着枯枝败叶的树木一起,那些影子张牙舞爪,如同黑山里藏着的老妖怪。 林安儿贴着墙根走在这些影子里,来到方姨娘的窗下。 廊下挂着一盏气死风灯,那些影子到了廊下便消失在灯光之中,灯光将廊下照得如同白昼,林安儿无处藏身,索性跃上屋顶,倒挂金钟,如同蝙蝠,将双腿勾在屋檐上,手指捅破半新不旧的窗纸,眯着眼睛向屋内窥视。 方姨娘也还没有睡,屋内点了盏灯,她正坐在案前看书。 经过晚上那番质问,林安儿和金玖都睡不着,可方姨娘却还有闲情逸致正在看书,且边看边笑。 林安儿正想装鬼吓吓她,可那扇窗户却被人从里面推开,林安儿没有防备,窗棂撞她她脸上,她连忙像荡秋千一样荡了出去,捧着脸惊魂未定。 方姨娘还在灯下看书,屋里连丫鬟也没有一个,也就是说突然打开窗子的......不是人! 谁说女侠就不怕鬼了,林安儿不但害怕死人,她也怕鬼. 且,窗子大开,可方姨娘却视如不见,看着书嗑着瓜子,还笑得花枝乱颤. 这太不科学了! 林安儿坚信世上有些事是用科学无法解释,比如今夜这件事. 她心有不甘,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向方姨娘打去。 咣当! 铜钱打到方姨娘的后心上,却如同撞在石墙上面,反弹回来,落到地上。 即使方姨娘没有易容成半死不活的病妇,她也只是个弱女子,既没练过金钟罩,也没练过铁布衫,就这手反弹铜钱的功夫,少林寺的灯海大师也不过如此。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非便打开窗子的不是人,就连方姨娘也被不明物体保护着,一般人根本无法近身! 这一惊非同小可,林安儿尚没有与牛鬼蛇神斗争的勇气,所以她被吓得又荡了几下秋千,然后整个人蜷起一团,透过敞开的窗子,飞进了屋里! 她的身体带起一阵凉风,那盏小灯被吹得火苗跳动,啪,灯花爆起,林安儿已到了方姨娘身后。 一一一R1152 第一四一章鬼话 方姨娘转过身子,冲她嫣然一笑:“大少奶奶,这么晚了还没睡?”林安儿不客气,坐到对面的几凳上,笑道:“睡不着,所以就来看方姨娘装神弄鬼了。” “装神弄鬼?这一切都让大少奶奶看穿了,也就不是装神弄鬼了,顶多算是一场闹剧。” “朝廷早有宵禁的指令,夜晚时分京城百姓不能四处游荡,也就是说,你想去抱月楼都不行。可你还是下了药,让这些人早早睡下,你是吃饱了撑的吧?” “上午那个卖香花的乡下姑娘就是大少奶奶吧,果然好手段,把我也给骗过了。” “就我这两下子当然骗不过方姨娘,只是没有人会把方姨娘和抱月楼联系起来,因此你才疏忽了。你到那里做什么?验尸,还是做姑娘啊?” “大少奶奶,恐怕你深夜前来,大少并不知道,你快些回去吧,大少把你当成心肝宝贝,万一被我这里的阴气侵体,我可担待不起。” 林安儿冷冷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一个剑花抖出,方姨娘背心衣裳便如同花蕊绽放,破成几片,露出里面的一层软甲。 “我就猜到你身上有古怪,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软甲。” 林安儿很羡慕,记忆中有个姓黄名芙蓉的女侠就有这么一件软甲,想不到方姨娘也有。 她索性又是一剑飞出,绑在窗棂上的一根软丝应声而断,软丝的一端拴在方姨娘的手指上,尼玛,果然是装神弄鬼,想要吓跑小孩儿。 林安儿表示很佩服,能开西洋镜铺子赚钱的人就是不一样,唬弄小孩的本事高明。 可惜,她不是普通小孩。 林安儿跷起二郎腿看着方姨娘,可方姨娘全当没有她这个人存在,碎裂的衣裳后心大开,她却依旧在看书。 林安儿的目光落到她面前的那本书上, 《鬼话连篇》! 你母亲的,原来你是在现学现用,直接用到我身上了。 “大少奶奶,若你只是好奇,那可去找些更好玩的事情,妾身黔驴技穷,没有办法陪你玩了。若你是为了大少而来,那妾身告诉你,这事你管不了,也帮不上忙。” 话外音:熊孩子,一边玩儿去! 林安儿闻言很是不爽,或许在方姨娘眼里,她只是一个被金玖护在羽翼中的孩子。 可她曾是金玖的搭档,现在她仍是他的搭档。 方姨娘在做一件事,或许这件事比起违悖祖训更加严重。 她算准了今夜会有人来,所以才下了药令丫头婆子们早早睡去,接着她就布下吓人的机关等着有人前来打探。 这人的心思就是海底针,林安儿就是吸铁石,一定要把这根针拔出来。 林安儿居然真的站起来,大模大样走出去,一直走出小跨院,真的走了。 金玖就在假山旁等着她,显然他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这么快就被打发出来了?” 林安儿翻翻大眼睛,没有说话。 金玖回到自己房里越想越不对劲,林安儿今天睡得也太快了,所以他又返回来,林安儿果然不见了。 他已让人包围了跨院,若是林安儿再不出来,他就背起不伦的罪名硬闯了。 林安儿一回身,便看到几条黑影快如闪电,从跨院墙外窜出,隐身在她和金玖四周。 他们都是金玖的亲随,和不远处站着的刀子一样,金玖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只有林安儿才知道,金玖有多么怕死,活了两辈子,林安儿也见过几位富二代,可金玖就是其中最怕死的一个。 就是这样怕死的一个人,前年却跟着林剑云去了北地剿匪,林安儿回来后,他只字未提,林安儿也是听娘家人说起的。 林安儿看着那些黑影出神,金玖却已牵了她的手,向住处走去。 “你问出何事了?” “方姨娘似是正在做一件大事,至少是一件我管不了,也帮不上忙的大事。” 金玖心念一动,但脚步未停,拉着她匆匆而行。金满园里到处都要金老太太的耳目,或许还有别人的眼线,今晚他带着林安儿回来,已经闹出很大动静,这么晚了,两人再在园内走动,难免会惹人生疑。 回到屋里,金玖的双手按在林安儿肩头,星眸中的两点亮光如同漩涡,引人沉沦。 “安儿,方姨娘来历不明,为人处事甚是古怪,以后你不要单独和她见面,这件事也到此为止。” “她不是来历不明,她只是......”从小到大,林安儿在金玖面前抵抗力低下,就像现在,险些就被他的眼神勾了魂魄,说出方姨娘是穿越女的大秘密。 她是女侠,女侠言而有信,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况且,金玖也不会相信,他会认为方姨娘编故事哄骗自家小媳妇。 “她擅长装腔作势,你还小,不要被她骗了。我怀疑她从庄子回来,利用你来说服我,把她留在京城,是另有目的,她有所图谋。” “可她确实帮过你啊,也帮过我。” 金玖把手伸到林安儿脑后,娴熟地给她解开头绳,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还不是很长,却已很浓密,柔软光滑,如丝如绢。 “这是我让她留在这里的条件,但今天我开始怀疑,她另有目的,别有用心。原以为是我在利用她,现在看来,反而是我被她利用了。” 呵呵。 金玖走后,林安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对于闲得蛋疼的金大少奶奶来说,今天发生的事太让她感兴趣了。 可惜对手是方姨娘。 方姨娘是穿越女,林安儿是投胎转世,两人都曾在同一个时空,但方姨娘是成熟干练的法医,而林安儿前世是个二十不到的小吃货,今生从头再来,虽比普通小孩聪明几分,但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真小孩。 林安儿掰着手指头,把她和方姨娘做了对比,结论是—— 方姨娘有学问会验尸会验毒会做西洋镜,可是武力值为零。 林安儿八岁就出来混,读书不多连肥皂都不会做,但她武力值爆表! 所以,林安儿PK方姨娘,不一定会输啊。 既然回到金家老宅,有些事就不能避免。次日一早,金玖便带着林安儿去福满园,给金老太太请安。 金老太太坐在软榻上,靠着织锦寿纹引枕,身边是只红木雕花炕桌,炕桌上放着整套的水烟烟具。 金玖和林安儿都是第一次看到金老太太抽水烟。 云贵盛产烟草,朝廷虽然严禁烟草跨省交易,但商人为利所图,将烟草从云贵偷运过来,在京城暗中销售,除了富户,就连平民百姓也常常叼着烟袋大行其道。 朝廷虽然禁止烟草跨省买卖,却对百姓吸食烟草没有过多限制。想来金老太太近来心情不畅,这才迷上了这玩意儿。 “祖母的这套烟具看着价值不菲,市面上少有见到。” 这是一套银胎珐琅水烟袋,上面嵌着珊瑚,绘着花鸟图案。 金老太太傲然一笑,又是咕噜噜抽了一口水烟,这才说道:“这是红毛人从几万里外带来的,你三婶娘家和红毛人做生意,也就搞到这么一套。” 金老太太口中的三婶就是指的汪氏,金玖记起,汪家祖籍江西,世代都是瓷器匠人,直到她父亲这一代,才在京城发迹,迄今已有多家店铺,做的是陶瓷生意,红毛人仰慕大成的瓷器,因此汪家和红毛人常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套烟具即使在红毛国也价值不菲,看来汪氏为了讨好金老太太,这次是下了重本。 金炳善改判了流放,金明珠在孙家也立稳脚跟,每每回娘家,都是呼奴唤婢,一身富贵,不像妾室,倒有几分正室风采,金老太太看着欢喜,这病也就全好了。 她虽然看金玖和林安儿不顺眼,可也挑不出他们的毛病,好在还有个糟点一箩筐的人让她数落:“那个丧门星还要在你们园子里住多久,她是想看我闭了眼,这才走吗?” 能被金老太太誊为丧门星的只有一个人,那当然就是方姨娘了。 也不知道方姨娘对金老太太做过什么,金老太太对她厌恶之极,却动不得她分毫。 金玖恭身道:“方姨娘服侍过先父,她时日无多,想住在这里也无可厚非,孙儿容她住下,先父也定欣慰。祖母素来行善积德,又怜惜家父和孙儿,想来大人大量,也能容她多住些时日。” 金老太太冷哼一声,把那银胎珐琅的烟袋重重放在炕桌上。 “自从她住进来,我这副老骨头就没有俐落过,依我看都是她过了病气,想来她还没死,我这老婆子就先她而去了。” 金玖正欲再说,门帘一挑,汪氏走了进来。 她穿着淡藕色西番莲缠枝褙子,下身是时兴的八幅皱纱裙,脸上淡淡地搽了胭脂,虽已三十开外,但比起往日却又多了几分俏丽。 “矮油,老太太这是要先谁而去啊,我昨儿个刚在水月庵给您求了道长生签儿,您老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留下享尽荣华富贵,您的福气还长着呢。” 一一一一一 对不起大家,十三昨天做家务有点累,老毛病又犯了,腰疼得站不起来,坐着也疼,今天中午更了三千字,直到晚上刚刚把第二章写完,让大家久等了,希望明天一切恢复正常。R1152 第一四二章玉娘两章合一 汪氏带着一阵香风走进来,头上戴着八宝攒珠迎凤钗,五彩镶珠金蝴蝶,身后跟着五六个丫鬟婆子。不论派头和阵势,都比当日的周氏更风光。 金老太太看到汪氏,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你不是回娘家了,怎么又去水月庵了,还这么早就回来,不在娘家多住两日?” 汪氏给金老太太行个万福,笑道:“媳妇刚到娘家,母亲大人就数落了媳妇一通,说自家婆婆大病初愈,你却回娘家了,哪有这样做媳妇的,便又拉了媳妇去水月庵,给老太太求了道上上签。” 说到这里,汪氏让身后的几个婆子过来,道:“这是红毛国的上好西洋参,补气血,清虚火,一会儿媳妇就给您煮茶去。” 金老太太笑道:“还是你孝顺,让底下人去煮吧,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汪氏未语先笑,却不忘冲着金玖和林安儿使个眼色,金玖忙道:“既是三婶归宁归来,孙儿就不打扰祖母和三婶聊天了,柜上事多,孙儿和媳妇先回去了。” 金老太太心思都在汪氏身上,冲着金玖和林安儿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两人出了福满园,林安儿长舒一口气,每次金玖和她回来请安,金老太太总能找些事难为他们,今天实在是挑不出别的了,就又逼金玖轰走方姨娘,这老太婆是唯恐天下不乱。 “多亏三婶来了,否则你祖母还不知道要数落到什么时候呢。” 金玖牵着她的手轻轻捏捏,从小到大,她跟着自己看尽白眼,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能弥补对她的愧疚。 “咱们去翁记吃早茶吧。” “不是已经用过早膳啦,金哥哥你没吃饱吗?” “你喜欢翁记的虾饺和莲蓉包,去晚了就没了,快点吧。” 今天虽是小事,可若没有汪氏打圆场,金老太太少不得为了方姨娘之事难为金玖,金玖身为族长,又是男丁,不能为了后宅的事和祖母争执,此事甚为棘手。 汪氏虽是商户之女,但家道殷实,不用像周氏那般贴补娘家,又有娘家支持,夫君金炳礼眼下握着山西这块大肥肉,汪氏手头松动,在金老太太面前也有面子。 金老太太自己是小户女,又是填房,心有自卑,本能地对出身高于自己的这些金家媳妇都有排斥,早前对明氏,后来对汪氏和林安儿都是如此,但却对寒门小户的周氏甚是倚重。 金老太太重用周氏,可想到金炳善还要养着周氏娘家,她又生气,时时不忘奚落周氏家贫。如今周氏和她的子女被赶出金家,金明珠又嫁了,金老太太身边也只有汪氏和她的儿女,汪氏趁机送些稀罕物件儿讨金老太太开心,金老太太这阵子身体不好,便索性把一些差事交给汪氏去做,但老宅各房钥匙却还在她自己身上。 “三婶婶变化挺大的,以前我都不知道她长得这么漂亮。” 林安儿咬一口虾饺,继续说八卦。 金炳礼虽是金老太太亲生,却并不得宠,其实金炳善和金明珠虽然得宠,却也是关上门后在自己家里风光,外人看他们也不过就是填房所生的子女,上不了台面。 有周氏和金明珠在身边,汪氏为人更加谨慎,穿衣打扮也是素淡老气,也告诫儿女们,不要抢了二房和四姑姑的风头。 如今没有了周氏和金明珠,金玖和林安儿又住在外面,她也就没了顾忌,略施小计就博取了金老太太的好感,整个人也精神起来。 “你们家真是藏龙卧虎,二婶婶就够厉害的了,三婶婶的行事心计又高她一筹,佩服佩服。” 金玖听出林安儿话中的嘲讽,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京城大户人家都是如此,你还小,没听过见过而已。” 话虽这样讲,金玖心里却在感叹,即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如金家这般算计性命的,倒也并不多见。 这时,一个穿着葱绿比甲,梳着双髻的丫鬟走过来,态度倨傲,眼睛在金玖脸上扫过,这才有了笑意,对金玖和林安儿道:“金公子、金大少奶奶,我家夫人和小姐在那边厢阁之内,请您二位过去一叙。” 见是女眷,林安儿便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姐?” “回金大少奶奶的话,我家夫人是国子监祭酒孙大人的正室路夫人,两位小姐也是金大少奶奶见过的。” 原来孙伯年的夫人和小姐也在这里,路夫人虽只见过两三次,但孙家两位小姐和林安儿也算相熟,但她们几次三番在林安儿和杨梦旖之间挑事,林安儿虽然年少,可也全都看出来,她对这两姐妹也没有太多好感。 她刚想开口婉拒,却听金玖道:“请转告路夫人,她们今日的花销全都算在金某帐上,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那丫鬟名叫桔香,是路氏的亲信,府中一等大丫鬟,见得世面多,在府里也有几分面子,在来请金玖和林安儿时,心里和脸上都带了轻视,可没想到金玖听了来意,非但没过去向路氏见礼,反而给路氏结帐,倒好像是她巴巴地过去,求金玖施舍一顿早茶似的。 桔香心里不忿,还想再说,林安儿已让红霞取了一锭碎银金玖和林安儿再不看她,只有红霞对她道:“这是我家大少奶奶赏的,姐姐拿着买茶吃。” 桔香生了一肚子气,接了银子扭着纤腰走了。 那边路氏听说金玖非但没来,反而帮她买单,心里也是不痛快。 今天早上金明珠又没去给她这个正室请安,她一气之下带着两个女儿出来吃早茶,却看到了林安儿,不用说,林安儿身边的美少年就是金家这一代的宗主金玖了。 杨梦旖和金玖有些**的事,最早就是从路府传出来的,金玖早已和骁勇侯嫡长女成亲多年,娘家嫂子们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都在笑话杨梦旖上赶着去给商户做妾,这让路氏在娘家丢尽脸面。 现在金明珠又让她失了颜面,而金玖又是金明珠的侄儿,路氏看到金玖也在这里,便有心轻侮。论身份,路氏是妻,金明珠是妾,金玖就是孙家妾室的娘家人,这在大户人家眼里,和奴仆下人没有区别。 林安儿出身勋贵之家,但沾了金玖的光,也成了孙家妾室的娘家人。例来文官清流和勋贵就是水火不容,每每宴会应酬,就连逢年过节进宫见皇后,路氏也要排在勋贵诰命之后,因此趁着这个机会,让林安儿跟着金玖来给她行大礼,她那颗被金明珠气急了的心才能平衡。 可没想到,金玖和林安儿非但没来,还用了不到半两银子,就把她给打发了。路氏气得心口疼,两个女儿连忙柔声安慰。 “母亲不必动怒,听说林家小姐和姨娘并不亲厚,且势同水火,金大少更曾当街扬言要把姑姑送到家庵思过,不如稍做点拨,让娘家彻底失去娘家的支持,没有金家的银子垫底,单凭爹爹私下贴补她的那一点,她拿什么打发下人,又怎么能整日穿金戴银,打扮得狐狸精似的陪爹出去应酬,丢人现眼。” 路氏身为继室,这些年在孙家并不容易,可年轻貌美的金明珠一进门,便抢了她的风头,如今孙伯年出门应酬,便常常不顾廉耻带着金明珠,惹人非议,也令路氏失了颜面。 “你们两个早前就和林家小姐相识,以后就和她拉近关系,只是听说她和金玖虽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却并不得宠,今年更是给打得跑回娘家,差点退婚。” “母亲,这事说说而已,听闻全是杨梦旖那骚货的事,她和金明珠合起来怂恿金老太太污陷林安儿,最后金林两家一起到风雷塔滴血验骨,这才证实了林安儿确实是上一代骁勇侯的亲生骨肉,经此一闹,林安儿便回了娘家。” 当日金家和林家在风云塔滴血验骨的事,早已传遍京城,但其后又传出林安儿被打回娘家的事,因此路氏才有此一问。 放下孙家母女三人不提,金玖已带着林安儿离开了翁记茶楼。 他们两人从小就是搭档,一个受委屈,另一个立刻出手相助,就像方才,那个叫桔香的丫鬟原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到金玖美色当前,她也稍微客气一些,一看就是想帮着主子对付金明珠家人的,因此金玖替路氏买单,林安儿立刻让红霞打赏。 这不是夫唱妇随,这是搭档之间的默契,林安儿如是说。 一一一一一 金大少奶奶一向除了练武就是吃,也没有什么事,如今每月多拿二十两工钱,她便尽心尽力给金玖打工。 和金玖吃过早茶,她就又去了绸缎庄子。 其实在绸缎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事,女人不论年龄大小,都爱逛街,绸缎庄子里五彩缤纷,摸摸这,看看那,挺开心的。 今天来的这家铺子是所有绸缎庄中最大的一家,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掌柜姓侯,上次林安儿来时,侯掌柜不在,说是新娶了续弦,回老家办喜酒去了。 侯掌柜昨天才回来,他五十开外,在这一行已做了三十多年。发妻早亡,这次带着填房从老家回来,人逢喜事,神采奕奕。 见林安儿来了,忙叫来新娶的娘子,给大少奶奶端茶。 新娘子也是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簇新的裙褂,脸开得光光的,容貌端庄,眉目清秀,笑盈盈地端着喜茶喜糖走进来。 “大少奶奶,这是老候我新娶的娘子,娘家姓单,小名就叫玉娘,说起来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的,懂些规矩”,老侯转身又对新娘子道,“玉娘,这就是咱家大少奶奶,快来给大少奶奶敬查。” “大少奶奶?”玉娘原本一脸喜气,闻言笑容凝住,仔细打量着林安儿,小心问道,“大少奶奶的夫君可是金家长孙?” 老侯刚才还在夸自家媳妇懂规矩,此时见玉娘这般,连忙打着圆场:“早就同你说过,咱们这绸缎庄子是金家大少的产业,金大少就是金家长孙,这位就是大少奶奶。” 玉娘端茶的纤手一颤,茶水溢了出来,她连忙道歉,转身出来重新沏茶。 老侯有些尴尬,对林安儿陪笑道:“大少奶奶您别笑话,别看她以往嫁过,如今又当新媳妇难免害羞,等和您熟悉了就不会出丑了。” 玉娘的举动虽有些奇怪,但林安儿并没在意。这时玉娘已重新沏了茶水进来,给林安儿敬了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老侯离开多日,对铺子里的近况并不了解,也只和林安儿讲了几句,便出去忙了,玉娘自告奋勇,陪大少奶奶在铺子里转悠。 林安儿翻着铺子里新到的布料,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看去,却见玉娘正出神地看着自己,脸上神情亦悲亦喜,倒像是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 “玉娘,你以前见过我?” 玉娘的眼中似有泪光,依然目不转睛看着林安儿,好一会儿才道:“大少奶奶今年可是十二岁?六月里的生日,娘家是骁勇侯府林家?” 林安儿点点头:“是啊。”这并不是秘密,整个京城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那您排行第九,闺名叫安儿?” “是啊。”这也不是秘密,整个京城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玉娘的眼睛夺眶而出,失态地抓住林安儿的手,动情道:“九小姐,您真的不认识玉娘了吗?” 林安儿的记性一向很好,四岁以后的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对眼前的玉娘没有一点儿印像。 她茫然摇头:“你认识我?” 玉娘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语调呜咽:“九小姐,玉娘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菩萨保佑,让我家小姐回来了,三爷和三奶奶在天之灵可安息了。“ 林安儿知道,玉娘口中的三爷和三奶奶是林钧和夫人岳少兰。 她记起方才老侯提到玉娘也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灵机一动,问道:“你在骁勇侯府做过事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啊。” 玉娘用帕子擦干眼睛,哑声道:“这也不怪小姐不记得玉娘,小姐那时才多大的人儿啊,又经历了那么大的事,不记得也是应该的。玉娘离开侯府快九年了,离开京城也快九年了。玉娘和先前的死鬼男人生下孩子不久,就进了侯府做了乳娘,照顾刚出生的九小姐,就是您啊。说起来,九小姐就是吃玉娘的奶水长大的。” 林安儿依稀记得,五岁时她刚来金家时,听人提起过这位乳娘,说她患了伤寒,这才没有跟着自己一起来到金家。那时她还庆幸乳娘没来,否则一准儿就能识破她这个假货。 “你是我的乳娘?可我回娘家时也没见过你啊。” “三爷和三奶奶过世后,金家来接您过门,那是童养媳啊,可没想到林家的几位老祖宗竟然就答应了,也难怪,那时府里乱成一团,各房都在抢着抚养小姐,小姐到了哪一房,这爵位也就袭到哪房头上,小姐就是香饽饽金疙瘩,老祖宗们手心手背都是肉,也是难做,还不如让小姐早早过门。玉娘一门心思跟着小姐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患了伤寒,担心玉娘把病气过给小姐,府里就把玉娘送到府外调养,半夜后,玉娘的身子没事了,就想回金家,这才知道小姐丢了,呜呜呜,我苦命的小姐丢了。再后来,玉娘就跟着我男人回了老家,后来我男人死了,儿子被过继给族中叔叔,我在老家也没有依靠,好在认识了老侯。” 说到这时,玉娘吸吸鼻子,重又擦擦眼泪,接着说:“在乡下时有一年进城,看到天下第一金的分号,便进去询问,才知道九小姐已经找回来,金家还做了皇商,玉娘心里高兴。老侯做事的铺子是绸缎庄子,别看他说这是金家少爷的,可玉娘脑子混,就没把绸缎庄子和金号联系起来,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咱家姑爷的铺子。” 玉娘说得动情,林安儿鼻子也发酸,可她对玉娘却没有一丝印像。 “玉娘,我小时候被贼人丢走,贼人嫌我哭闹,就给我灌了三碗老烧酒,后来我就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不记得你了,你别在意啊,想来府里的老人儿都会认识你,下次我回娘家,你和我一起去吧。” 林安儿对玉娘有些亲厚,却又有些恐惧。 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可又担心被玉娘识破她是假货,总之就是很别扭的心理了。 她想了想,试探道:“玉娘,我屁股上有块疤,是小时候弄的吗?” 玉娘秀眉微蹙:“玉娘粗手笨脚,可把小姐当珍珠宝贝一样带着,哪会弄伤身子,若是伤到小姐,不用三奶奶罚我,玉娘自己也都心疼死了,小姐这疤,小时候是没有的,或许就是您被贼人偷走时受的伤。” “那我身上可有胎记啊黑痣啊什么的?” 玉娘摇头:“小姐就像个瓷娃娃,那些东西通通没有,粉粉嫩嫩,雪团儿似的。” 林安儿笑了,她不但小屁屁光溜溜,整个身子都是光溜溜,没疤没胎记,连痣都没有一颗。 玉娘还以为林安儿不相信她,问这些话试探呢,其实她并不知道,林安儿怀疑的是她自己。 老侯得知自家媳妇竟是大少奶奶的乳娘,喜出望外,叫了酒菜,一定要留林安儿在铺子里吃饭。 林安儿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可能真是林安儿,她心里轻松,这顿饭吃了很多。 老侯原配去世多年,儿女在老家也早已成家另过,他一个人在京城吃住都在铺子里,如今娶了玉娘,昨天才回来,夫妻两个也没有另租房子,暂时住在铺子里。 玉娘回屋,从行李里拿出一只布娃娃,笑着拿到林安儿面前:“九小姐,这是你小时候的娃娃,是玉娘亲手做的,我病好后回到府里,知道小姐丢了,就回到以往您住的屋子,那里的丫头说您临来金家时,哭着要找玉娘,知道玉娘病了,您就把这个娃娃留下,说这个娃娃会魔法,能把药汤子变甜,玉娘吃了药病就好了。” 林安儿最怕吃药,每次吃药都是又哭又闹,玉娘就拿了娃娃告诉她,这个娃娃有魔法,能让药汤子变成甜水,再趁着林安儿没看到,加了蜂蜜进去。 得知玉娘生病了,两岁的林安儿就把布娃娃留给了玉娘,每每记起,玉娘都会伤心地哭上一会儿。 看着眼前的林安儿,玉娘仔细端祥,越看越是喜欢。林安儿吃她的奶水长大,就像她的孩子一般,这孩子从小就古灵精怪,又很娇气,如今已经十二岁,出落得花朵一般,玉娘就像做梦一样。 “玉娘,我长得像爹还是像娘呢,我看过爹娘的画像,可家里人都说那些画像也只有三分神似。” “九小姐小时候长得像三爷,如今看来倒更像三奶奶,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眉宇间有股英气,也只有三奶奶那样的女将军才有这样的气质。” 岳家也是将门,十五年前,大成与阿萨一战,岳家居首功,岳家嫡长女岳少兰率旗下娘子军立下汗马功劳,因其是女子,并未获封,但崇文帝却破例下诏书,称她为“巾帼典范”,又将岳少兰指婚嫁给了骁勇伯林钧,成就一段将门良缘。岳少兰之后将两岁的女儿留在府中,自己随夫出征,林钧战死时,援军未到,岳少兰孤军作战,最终撑到援军到来,她却举刀自刎,随夫而去。 在民间,岳少兰远比林钧更受人尊敬,很多地方都为她立祠,崇文帝追封她为忠烈夫人。她上阵杀敌,是为忠;为夫殉节,是为烈。 听到玉娘提起岳夫人,林安儿心驰神往,她紧紧抱住那个布娃娃,对玉娘道:“我如果也做了娘家,决不会丢下孩子自尽。” 这世上如岳少兰的又有几人,林安儿佩服她,却不想像她一样。 不论是前生,还是今生,不论是司空小妹还是林安儿,她都是没娘的孩子。 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四三章以暴制暴两章合一 “姐姐,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是林安儿。” 伊亭噗哧一声笑出来,敲敲林安儿的小脑袋,眼睛中满是慈爱,她们两个同年,可在林安儿面前,伊亭永远都是个大姐姐。 “就算像你说的,滴血验骨不足以信,但你爹的话总能相信了吧,还有那个蔡大头,大家都知道你是林安儿,只有你一个人钻牛角尖。” 林安儿也敲敲自己的头,是啊,自己好像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啊。 “我遇到小时候的乳娘,我问她林安儿身上的记号,结果她说的和我的一模一样。” 伊亭好奇:“那你身上有什么记号?” 林安儿神神秘秘,还煞有介事地向周围看看,低声道:“我的记号就是......根本没有记号,你见过没疤没胎记连颗痣也没有的人吗?我就是。” “切”,伊亭学着林安儿的样子不屑地撇撇嘴,“谁说没见过,我也是!” “真的?我不信,我要验验......” 两个小姑娘推推搡搡,笑作一团。 此刻已是深秋,这一年她们都是十二岁。 与此同时,在北内州的官邸之内,总兵邱云渡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脸颊是健康的小麦色,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星眸洋溢着和煦的光辉。他逆光站在邱云渡面前,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形成淡淡的光圈。宛若一道金边镶嵌在他的肩头。 而他的人更像一缕阳光,即使这里是滴水成冰的北地,他也让人感到温暖。阳光般的温暖。 与此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这是一套下等士兵的军服,此时衣衫褴褛,大块的血污让这身军服已看不出颜色。 看得出他受了很多伤,衣衫暴裂处,有的伤口已结痂,而有的伤口处却又添了新伤。那是皮鞭的印迹。 而他站在邱云渡面前,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脸上是喜悦的表情,就如同这里不是威严的总兵官邸,而是一片开满鲜花的田野,他就是在田野上嬉戏的孩子。阳光下的孩子。 “你就是田野?” “是。”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统领北地十八州的总兵大人。” “那你为何不跪?” “大人未曾向在下表明身份,而在下是军人,军人不会随便向人下跪。” “好一个巧言善辩之徒,来人,拖下去再抽四十鞭子!” 一炷香之后,这个名叫田野的少年又站在邱云渡面前,身上已血肉模糊,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一只眼睛被额头上不断淌下的鲜血糊住,仅存的那只眼睛里却依然透出和煦光辉。 邱云渡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军人。他淡淡道:“本官是北地总兵邱云渡,下面站的何人,为何不跪?” 少年曲膝跪倒:“小人田野参见总兵大人。” 邱云渡冷冷一笑。这小子真是硬骨头,宁可挨鞭子也不下跪,却只要自己表白身份的一句话。 “你只是一个小旗,为何要杀死百户?”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昨日,一个小旗杀死了他所在营的百户。却并不逃走,杀人后到百户那里投案自首。这件事一石击起千层浪,这个名叫田野的小旗并不讲明杀人原因,百户为世袭官职,是朝廷命官,田野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连一个字也不肯说。 原本像这样的事,千户有权决定他的生死,但田野杀人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北地总兵邱云渡洽好来到他所在营盘观看练兵! 邱云渡只在这里停留半日,田野便利用这半日杀死了百户,被带到邱云渡面前。 “你趁着本官在此地的时候杀人,必有原因,说吧。” 田野笑了,满是鲜血的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并不怪异,反而灿若朝霞。 “千户大人苛扣军晌,数名百户全都参与,他们日日押妓取乐,却不顾底层军人死活,就连朝廷派发的棉服也被调换。” “可有实证?” “有,我唯恐刺杀不成证据被人抢走,便把所有证据全都交给一名叫绿杨的营妓保管。” “你相信我会秉公办理,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田野扬起头,仰视着邱云渡,语气坚定:“我信你!” 邱云渡没有再问,挥挥手:“带他下去,好生医治。” 三个月后,北地总兵邱云渡身边多了一位亲随,那就是田野。 邱云渡是陈亲王遗腹子,自幼长在宫中,由崇文帝亲自教养,十五岁官拜北地总兵,统领北地十八州所有军务。 邱云渡是大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官员,亦是最年轻的武将。 圣旨传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崇文帝会派自己最宠爱的侄子来到北地苦寒之地。在邱云渡的任务下发之前,所有人都在猜测,经过光复门事件之后,崇文帝会派哪位将领镇守北地。 当时几乎举朝上下全都认为,这个人选会落到林剑云头上。林剑云虽然是世袭勋贵,但他本人却没有太多军功,自林钧与阿萨残部浴血一役之后,边关和顺,多年未起兵戎。直到林剑云破了光复门,在此之间,大成已有近十年的太平盛世。 当年林钧在北地建功,如今林剑云又是在北地建功,二十多年来,北地闻林色变。眼下吴朝余党依然在北地残喘,由林剑云出任北地总督是最佳人选。 谁也没有想到,崇文帝却派了文官出任总督,又让自己的侄子。年仅十五岁的邱云渡担任总兵。 虽然此事出乎意料,但北地官员也都明白,邱云渡最是陈亲王之子。天生贵胄,富贵之极的出身,但他并非长子,袭爵之事轮不到他。大成重视嫡血长幼,崇文帝再宠他,也不会有违礼法让他袭爵。 邱云渡的未来除了要靠圣宠,更要靠他自己打拼。 崇文帝派他来北地。就是让他来镀金的。这步棋走得艰险,但越是艰险。就越是可见崇文帝对他的希望。 三年后,任期一满,邱云渡必被调回京城,出任重职。 有了剿灭反贼之功的少年将领。又是皇家正统,他的富贵决不会比袭爵更少。 因此邱云渡一到北地,当地官员便开始拉拢巴结。虽然这里天高皇帝远,但苦寒之地太过艰苦,谁都想回到中原的花花世界。一旦抱上邱云渡这条大腿,回京就有了希望。 可邱云渡太难巴结了,送财他不希罕,送色他看都不看,听说他在京城时喜欢好勇斗狠。就有官员在自家子弟中选出和邱云渡年纪相当的送过去,做为他的玩伴。可没想到,不出几日便被轰了回来。外加邱总兵鄙夷的一句话:“从哪儿找来的软腿蟹,没意思。” 可现在那个杀死官长的小旗田野却成功上位,做了邱云渡的随从。邱云渡并非不想给他官职,据说是田野不想做官,他就这样跟在邱云渡身边,成了整个北地唯一能接近邱云渡的人。 这个田野不简单! 他算准时机杀了自己的官长。成功来到邱云渡面前,单指这一点。就没有人能够做到。 邱云渡欣赏的就是他的勇气和他的心机。 做为崇文帝亲自教养的孩子,邱云渡不但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更有着旁人没有的自信。 他并不反感有机心的人,他反感的是只有机心却本事不够的人,就如送到他身边供他打架的那些官宦子弟一样。 “邱总兵,听闻你把那几个长天教的人全都扒皮抽筋,挂在城门口示众?” 总督王平怒气冲冲,质问着邱云渡。 邱云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好整以暇。 “我已查明,长天教的教主姓武,而武就是吴,他就是光复门的漏网之鱼,伪帝吴奔的幼子。光复门之后,这位吴皇子创立了长天教,利用无知民众意图造反。“ 王平暗暗吃了一惊,眼下信奉长天教的人很多,但他并未在意。 “可那几人只是妇孺,你将她们扒皮抽筋已是残忍,又暴尸城楼,令百姓无不恐慌。” 邱云渡冷冷一笑:“她们虽是妇孺,可当问到长天教的行事之时,她们非但不说,反而断舌自尽,这样的妇孺着实贞烈,下官就是要让她们死得更惨烈,要让百姓们知道,这就是信奉长天教的下场。下官已下令各州县,一旦发现长天教教众,不论男女老少,全部以此法斩杀示众。” “你......”王平气得发抖,指着邱云渡的鼻子,嘶声道,“你这样会致使那些州县官员滥杀无辜,甚至杀良为寇,这件事我定会上奏朝廷。” 邱云渡冷笑:“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转身就走,王平喊道:“且慢,本督尚有话讲,拦住他!” 两名武士欲出手相拦,跟在邱云渡身边的田野佩剑挥出,寒光一闪,两名武士的帽子斩落,发髻散开,这两人吓得后退一步。 邱云渡看都没看他们,径直走出去,冰冷的声音飘过来:“本官最讨厌有人整人叽叽歪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一一 崇文帝品着今年新贡的雨前,饶有兴味地看着直冒冷汗的首辅。 “陈卿,可是又有参奏阿渡的折子?” 首辅抹抹汗水,垂首道:“是。” 崇文帝绝美的脸庞上溢出笑容,对太监张贵道:“去给陈卿端杯凉茶,让他消消火。” 张贵答应了,不多时便由宫女端了凉茶进来,张贵亲手给首辅奉茶。 看到首辅喝了几口凉茶,崇文帝继续问道:“这次又是写了些什么,你给朕说说看。” 别说首辅胆战心惊到不敢直说。就连张贵也感到无奈。 自从阿渡公子去了北地,这参奏的折子就没断过,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就这样不怕死呢。明明知道阿渡公子是万岁的宝贝疙瘩,还是要冒死进谏。 首辅更是为难,这次皇帝连奏折都懒得看了,居然要让自己说出来,唉。 “邱总兵非但将妇孺扒皮抽筋,挂尸城楼示众,还让各州县依此炮制。这样一来难免会滥杀无辜啊。还有......” 崇文帝绝丽的眉头微微蹙起,反而更增几分瑰丽。 “还有?” “兵部说邱总兵不断索要军备,自他去到北地,军备物资已高出历年几倍.‘ 崇文帝笑了:“这小子给朕惹麻烦的本事天下第一。好在他只是朕的皇侄,若是朕的皇子,那就把朕气死了。” 张贵暗自摇头,皇上啊。您的样子哪像是气死,反而像是在洋洋自得。 能教养出这么让人头疼的孩子的人,当然要得意。 “他们的奏折上得好,有件事朕都忘了,经他们提醒这才想起来”,崇文帝转身对张贵道,“你去把那柄阿渡小时候花了二两银子给朕在天桥买的那柄剑拿过来。” 别说首辅,就连张贵也是一头雾水。 这柄剑平平无奇,根本算不上宝剑。只是天桥上摆摊卖的便宜货。七岁时,阿渡第一次出宫去逛天桥,连根糖葫芦也没买。却给崇文帝带回这柄剑,奶声奶气地告诉崇文帝,这柄剑上刻着龙纹,一看就是天子之剑,所以他就给皇帝伯伯买回来了。 “陈卿,由你来拟诏。就把这柄剑赐给阿渡,见剑如见朕临。” 首辅傻了。张贵也傻了,崇文帝的意思是,这柄剑已是尚方宝剑,从此后,这就是阿渡的护身符。 崇文帝的这一举动,无疑是狠狠打了参奏阿渡的那些人的脸。你们参奏的结果就是让朕想起来还没给邱云渡护身符。 “万岁,这......这有些不妥吧,邱总兵杀良是实,索要军需也是事实啊。” “事实?事实就是他杀的全是吴朝逆党,长天教的妖人;事实就是多年来北地军政官员沆瀣一气,苛扣军饷,就连朝廷用来给北地军人御寒之物也要从中取利!” “这......臣未接到邱总兵的上奏啊。” 邱云渡对此并无奏章上来,首辅对此全然不知。 崇文帝哈哈大笑:“这小子是想做出成绩后再告诉朕,那朕就随他心愿。” 首辅一惊,莫非就连邱云渡身边也...... 尚方宝剑并未令崇文帝耳根清净,参奏邱云渡的折子雪片样飞来,而关于邱云渡在北地的暴行也传到了京城。 有说他在北地将整个村子的人杀死,又将村子烧成白地。 也有说他的杀戳连官员也不放过,有的官员妻小只因去听了长天教讲经,便也被杀头。 总之,年方十六岁的邱云渡已成为杀人魔王,据闻北地小孩啼哭,只要说一句:“别哭了,邱总兵来了。”小孩便吓得止住哭声。 其间也出现多起杀错事件,有些人根本和长天教没有瓜葛,却被仇家举报污蔑,竟也招来杀身之祸。 对此北地的军政官员纷纷冒死上奏朝廷,请旨调走邱云渡这个黄口小儿,还北地安宁,还大成安定。 但大成的最高统治者崇文帝却对此置之不理,他只有一句话:“朕信任阿渡!” 谁也不知道帝王的信任是来自什么,或许是直觉,或许是证据! 林安儿站在棺材铺幽暗的铺子里,看着阴叔交给她的一卷画稿。 画上一位少女手持短剑站在桃花树下,脸上是灿若霞光的笑靥。 阿渡的画工并不好,只是平平而已,但却画出了林安儿的神韵,少女的耳坠也是桃花的颜色,如同两滴桃红的清泪。 林安儿摸摸自己的耳朵,她今天戴的仍是金玖送她的那副耳环,而画上的这副,她从未戴过。 她打开一具棺木,把这幅画放了进去。棺木里有很多东西,干枯已久的桃花花枝,黄铜制成的十八罗汉。北地特产的狐狸毛手捂子、还有画上的那副耳环。 自从玉扣子被金玖收缴之后,林安儿再也不敢把她珍藏的这些宝贝放在身边了,全都藏到了棺材铺里。 阴叔别看阴气森森。但他对那个行善积德买棺材送义庄的邱公子极为尊重,邱公子托人送来转交给安大老板的东西,他全都守口如瓶。 就是有了阴叔和棺材铺做掩护,林安儿才能在红杏出墙的羊肠小道上一路走下去。 离开棺材铺,林安儿就回娘家了,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早有一个尾随的身影回到别馆。 金玖更和孔七下棋。那名亲随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金玖的脸色越发深沉。手里掂着的棋子无声落下。 孔七摇摇头:“你这是走得什么棋,乱走一气了。不用问,肯定是你那小媳妇又要跟人跑了,振夫纲的时候到了。我支持你,先打她一顿屁股,再饿她三天三夜,就你那媳妇,一天不吃饭就求饶了。” 金玖恶狠狠地看着这个挑拨离间的家伙,又一次感到他的可恶。 “你们衍圣公府的老祖宗们,若是知道儿孙之中有你这个小人,一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孔七公子又失恋了,而且又是单方面失恋。因为端木瞳伤好后,向他拱拱手就走了...... 端木瞳是头号通辑犯,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包括孔七和金玖,所以孔七除了又画了几幅画,连伤心都无从伤心。 失恋的人无从渲泻,看到金玖这样子,他很欣慰,这才是好兄弟。 “我一直很好奇。那个看上你媳妇的究竟是谁,除了你这个被逼无奈的以外。还有谁能看上那个凶巴巴的小吃货?” 金玖一记直拳打过去,孔七变成海盗眼,终于闭嘴了。 其实金玖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两个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的小事,怎么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原以为邱云渡走了也就没事了,可没想到他和林安儿不但一直有往来,林安儿还把棺材铺当成根据地。 金玖忽然想到一件事,或许会有那么一日,他等了十几年的小媳妇,真的会利用棺材铺私奔,私奔的目的地就是北地,她会去那里找邱云渡。 金玖想到这里,再不理对镜自怜的孔七,也来到骁勇侯府。 骁勇侯府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姑爷有好感,金玖出手大方,就连婆子小厮也都拿过他的好处。 所以金玖顺利见到了林安儿,没想到林安儿正在和八小姐吵架,吵架的原因竟然是邱云渡。 “都是胡说八道,阿渡才不会滥杀无辜,侍宠生事呢,那些人都在胡说。” 八小姐不服气:“这是十一哥说的,他刚从北地劳军回来,不会有错的,他说邱云渡在北地杀了很多人。” “我才不信,阿渡杀的肯定都是反贼。” “信不信由你,十一哥说,他连抱在怀里的孩子都不放过,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是反贼了。” 林安儿气得把手里的茶盏扔在地上,跺着脚哭喊道:“我就是不信,就是不信,阿渡不会做那样的事,不会做。” 这下子八小姐也吓了一跳,九妹妹一向嘻嘻哈哈,她从没见过林安儿这么生气。 “九妹妹别哭,或许是十一哥听错了,滥杀无辜的是别人,不是邱公子”,八小姐一回头,正看到金玖站在门口,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九妹妹你快看看谁来了,咱家九妹夫来看你了。” 金玖面沉似水,绿云压顶! “八姐,安儿被我宠坏了,说话荒唐无忌,你别介意。” 八小姐连忙强作欢颜,笑道:“九妹妹听我提到北地,就想起当年三叔在北地立下的功勋,难免激动。我爹这几日就在念叨九妹夫,让我来陪九妹妹,我爹就在书房,九妹夫先去见过我爹吧。” 金玖知道八小姐是想维护妹妹,担心自己会怪罪林安儿。 “有劳八姐费心了,府里的戏班排了新戏,我是来接八姐和安儿一起回去听戏。” 六小姐七小姐这两年先后嫁了,侯府之中就是八小姐还待字闺中,她比林安儿年长几个月,两人自小就玩在一起。 八小姐放下心来,金玖请她一起过府,当着她的面,必然不会难为林安儿。她也是少女心思,今天看到林安儿的样子,她就知道邱云渡和林安儿一定有些什么。 一一一一 十六岁时,十三第一次收到情书,一个男同学要去外地了,临走时给我写了一封信,那个男生从此再没出现,多年过去,十三早已忘了他的模样,但收到信后的那半年里,十三都会想起那个男孩,甚至以为自己单相思了。呜呜,十三暴露年龄了,那是还有情书存在的年代,那时的男生还会用笔写信。()R580 第一四四章媒人两章合一 “安儿,同金哥哥回去,你不是总说听戏烦闷,这次戏班子专门为你排了几出武戏,那个新来的刀马旦你定是喜欢。” 可能是金玖语调温柔,也可能是青春期少女无边无沿的苦闷无处渲泻,林安儿竟然一头扑进金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见两人这样亲昵,八小姐脸一红,连忙招呼了丫鬟们退下,自己也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哇——哇——” 对于著名的大哭包林安儿,金玖早有经验,那就是让她一次哭个够,他现在长大了,当然不会和她比赛谁更能哭,但他有别的办法。 闺房里有间小黑屋,那里是存放过季衣裳的。于是金玖就把林安儿关进那间小黑屋,让她尽情的哭! 你说这人有多狠! “哇——哇——” 林安儿也不过哭了半盏茶的功夫,就从小黑屋里出来了。 一个人哭,连个听众都没有,很没意思。 金玖正在喝茶,见她出来,薄唇轻启,说出一句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这盏茶还未喝完,你别着急,再哭一会。” “我不想哭了!” “不要,去哭吧。” “ 你让哭我就哭吗?我就是不哭了!” 金玖莞尔,把她乱蓬蓬的小脑袋揽到胸前:“以后再有不开心的事,不要在娘家发脾气,回家和我说。” “请八姐到咱家住几天吧,我向她赔礼道歉。” “乖。安儿长大了,真懂事。” 金大少,我都替你累! 金玖也承认,林安儿就是在他面前不太省心,其他时候她也挺机灵挺懂事的。 金玖带着林安儿去向林老夫人辞行,出来时恰好遇到林剑云,这大半年来,林剑云都在郊外主持练兵,很少回府。 说了几句话,林剑云便进内院见林老夫人,乔禹立在院门外面,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林安儿悄声对金玖说:“就是乔公子帮我找到姐姐的,今天恰好遇到了,我去谢过他。” 乔禹虽是林剑云最宠信的幕僚,但内外有别,林安儿想要见到他也没有机会。 “安儿谢过乔公子,多谢乔公子帮我找到金兰姐妹。” 乔禹抱拳还礼,头脸低垂,恭恭敬敬,恐有冒犯:“九小姐言重了,乔某只是举手之劳,九小姐姐妹团聚,可喜可贺。” 林安儿几乎已经确定,乔禹就是哥哥的结义兄弟乔子宏,此刻离得近些,她能清楚看到乔禹耳垂上的那颗小痣,小时候她还取笑过这颗痣,说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女娃娃的耳洞。 “乔公子手眼通天,不妨再帮我找个人吧。” “九小姐吩咐之事,乔某定当效犬马之劳,请问九小姐要寻何人?” “就是我上次说过的乔子宏啊,模样就参照乔公子你的,年龄也和你差不多,应是十八岁左右,江南人氏,咦,乔公子好像也是江南人吧。” 乔禹面色如常,一双凤目波澜不惊:“乔某确是江南人氏,可惜与父母家人缘薄,无亲无故,九小姐所托之事,乔某记下了,这便让人查寻,一有消息便会告知。” 林安儿转身回来,金玖向着乔禹抱抱拳,便带了林安儿和八小姐离去。 “九妹妹,你和乔公子很熟吗?”八小姐问道。 “见过几次,我的金兰姐妹在京城走失,是他帮着找到的。” “那他这个人,是不是也像表面上那般冷峻呢?”八小姐低声问道。 林安儿这才看到,八小姐满脸娇羞,神情也有几分扭怩。 乔禹是林剑云身边最得力的幕僚,少年英俊,才名远播,林安儿早就听到家中待嫁的姐妹和侄女们私下里议论过他,想不到八小姐竟然早就对乔禹有了意思。 “八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别害羞嘛,我去告诉三嫂子,让她和三哥说去。” 林安儿所说的三哥三嫂,就是林剑云和欧阳氏。 请欧阳氏出面,这事也就成了一半了。 八小姐羞得俏脸通红,拧了林安儿一把,在她耳边悄声道:“我都没和他说过话呢,可那日我的猫忽然受惊,窜出来去抓他,他身边的亲随挥剑就刺,他却拦住了,还把猫交到我手上,他抱着猫走过来的样子,我总也忘不了。” “好浪漫啊!”林安儿羡慕得要死,她怎么就没有过这样的奇遇,她从一出生就是有主儿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浪漫的事呢。 对了,阿渡向她表白时,也很浪漫呢。 想到阿渡,就想起今天听来的关于阿渡滥杀无辜的事,剪水双眸黯淡下去,无精打采。 八小姐还在那里自怨自艾:“九妹妹,你还是别和三嫂说了,万一乔公子已有了心上人,那岂不尴尬。” 林安儿重又来了精神,笑得贼兮兮:“那就先试探试探,或者咱们想个法子,让你和他有机会聊聊天,赏赏花,看看戏。” 八小姐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九妹妹你快别说了,聊聊天赏赏花也就罢了,这一起看戏的事,哪是良家女子能做的。” 林安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到戏园子里看戏当然不行,可是如果在别馆里就不同了,我用金哥哥的名帖请他过来,金哥哥是林家女婿,你那位乔公子一定会赏脸来的,到时你就和他一边听戏一边聊天,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你只需赂贿我一个人就行啦。” 林安儿的计划真的实施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乔禹应“金玖”之约来到别馆,金玖虽不在,却“巧遇”林安儿的另一同谋孔毓涵。 孔七公子系出名门,京城的高门大户都以能与他结交为荣,乔禹对孔七公子也甚客气,两人聊了诗文,又聊书画,聊着聊着就去听戏了。 孔七公子中途离场,乔禹又一次“巧遇”林家八小姐林宥儿。 希望是美好的,过程也是顺利的,但结果却是痛苦的。 乔禹能成为林剑云的得力幕僚,心机之深又岂是小女孩和孔七这个书呆子可比拟的。 他来到金玖的别馆,却未见过金玖,他虽早就听说孔七和金玖是好友,可这位以清冷著称的孔七公子表现得也太热情了。他便想到这事定是和九小姐林安儿有关。可他没想到林安儿竟然是想给他当红娘牵红线。 他看到八小姐林宥儿含羞的朱颜,便彻底明白了。 “八小姐厚爱,然乔某出身寒微,不想高攀侯府,还请小姐恕罪。” 说完,乔禹就走了,林宥儿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结果连乔禹潇洒的背影也没有看到。 八小姐哭成泪人儿,林安儿唱歌跳舞翻跟头哄姐姐开心,孔七无奈,也让侍墨捧来古琴,亲自弹奏一曲以慰佳人。 金玖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家里乱成一团,一问才知道这三个人瞒着他干的事。 “胡闹,乔禹少年老成,做事沉稳,怎会私下与东翁的女眷往来,除非是三堂兄执意嫁妹,否则他若与八姐有任何交集,都会被人认为心存不轨,他以孤儿之身能有今日委实不易,怎么为儿女私情断送大好前程”,说到这里,他看向孔七,“这个馊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孔七哥哥,这是我想出来的,孔七哥哥只是帮我而已。” 这样幼稚的举动,金玖早就猜出是林安儿所为,可他这人就是这么别扭,对自家媳妇决不会直接质问,反正有孔七这个可恶的家伙做替罪羊,反正自家媳妇是女侠,一人做事一人当。 八小姐林宥儿闻言心情总算平稳了,并非是乔禹看不上她,只是碍于身份而已。 “八姐,要不就请三嫂出面吧?”林安儿誓要将红娘进行到底。 林宥儿破啼为笑:“不用了,九妹夫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是乔公子真的娶了我,三堂兄定会更加重用他,但他也落个攀附勋贵之名,那些好事之徒,少不了会在背后编排他和东翁之妹的风|流韵事。我既然慕他,就要成全他。这件事就此罢了,谁也不许再提,九妹妹,听说你这里有梅花桩,咱俩走上几圈,比试一下。” 将门虎女就是与普通闺秀不同,哭上一通,所有烦恼全都抛到脑后,那刚刚冒头的小情苗,直接用指甲掐了。 看到两条倩影离去,金玖对孔毓涵道:“我家安儿已很完美,想不到这位林八小姐亦是至情至性的爽利女子。” 孔七差点呕出来,你家小媳妇还完美? 好吧,吃人家的嘴短,住在人家屋檐下更是要低头,他家媳妇虽然没什么优点,可也并不讨厌。 但金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林八小姐的确与众不同,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多情,又有将门虎女的豪爽利落,就如同......孔七不敢想下去了,他担心自己会难过......就如杨梦旖和端木瞳合二为一。 孔毓涵为林宥儿抚琴的一幕金玖全都看到眼里,他忽然发现,孔毓涵这样松散磨矶的性子,若是和林宥儿配成一对,那倒正可互补。 他索性让林安儿留八小姐在府上多住了几日,让她和孔毓涵相处。 “八姐,你觉得孔七哥哥怎么样?” 林宥儿没想以九妹会这样问,想了想,柔声道:“孔七公子文采风|流,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为人又古道热肠,和传说中衍圣公府的子弟有些不同,并不似那般高不可攀。” “咦,孔七哥哥有这么多优点啊,我都没有发现呢,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八姐姐的猫跑了,孔七哥哥也一定舍不得宰了它,也会把猫抱到八姐姐面前。” 孔七虽然磨矶,偶尔有些脑残,但他生性善良,又如林宥儿所言古道热肠。他连端木瞳那样的通辑犯都敢容留,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肯帮的。 虽然金玖和林安儿一心成全,但这一次孔七却并未像对杨梦旖和端木瞳那般苦苦追求,和林八小姐在别馆短暂相识之后,他又等了一个月,确定林宥儿对乔禹彻底断了念想,这才将此事告知家中长辈。 想当年孔毓涵带杨梦旖参加老太君的寿宴,孔家人对杨梦旖诸般冷落,从那时起,孔毓涵就没想过他的婚事会得到家人的祝福,可没想到这一次全然不同。 得知他看中了骁勇侯府的八小姐,上至老太君,下至他的母亲,全都一百个赞成。 孔毓涵这才知道,原来去年冬天,母亲和自家几个姐妹就曾在茶会上见过林家的八小姐和九小姐。九小姐早就认识,她身边的八小姐虽然尚未长成,却落落大方,母亲知道孔毓涵和九小姐夫君金玖交好,当时便存下心思。 衍圣公府对这门亲事很是重视,请了翰林院侍读高学士为媒,到林家提亲。 高学士曾高中状元,是上一代衍圣公为数不多的弟子,和孔毓涵之父称兄道弟。而他更是当朝驸马,妻子便是崇文帝的妹妹黛妩公主。 高学士是难得的出身勋贵之家的状元郎。大成非军功不可封爵,高家既是勋贵,当然也是将门,和林家世代交好,还是儿女亲家,林安儿的一位姑姑就是高家媳妇。 因此衍圣公府请高学士为媒,算是找对了人,也可见对这桩亲事的看重。 林宥儿既非杨梦旖那种艳名远播的小家碧玉,又非端木瞳这样的江湖女侠,她是骁勇侯府嫡小姐,人品端庄,容貌秀丽,又正值妙龄,无论哪一条,都能配得上衍圣公府的孔毓涵。 林宥儿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因为林家出了林安儿这个两岁出嫁的先例,林宥儿十三岁还没订亲,在林家眼里已经成了心病,没想到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在将门武夫眼中高不可攀、清贵不可方物的衍圣公府竟然来提亲了! 林老太君坐在家里也听说过孔七公子,听说就是他帮自家姑爷治好病,又帮他夺回家权的,便早有了几分好感。 高学士不遗余力,对孔七的人品赞不绝口,林家五奶奶便回屋问女儿心意。 这门亲事出奇的顺当,没过多久,孔家便亲自登门拜访,后又请林家过府一叙,三书六聘,将这对儿女的婚事定下,只等林宥儿及笄之后,便给二人成亲。 虽然大成重武,但自从林钧去世,将星陨落,武将人才凋零,以往被勋贵压得死死的文官清流,也渐渐忘记如今的太平盛世是武将们用鲜血换来的,不论朝堂还是私下,常常嘲笑将门粗鄙。 这次林家与衍圣公府结亲,整个京城都震动了。衍圣公府在大成开朝,还是第一次与勋贵结亲,以往的亲家不是清流,就是名士。 林家女儿立刻身价百倍,就连林安儿的几位不到十岁的堂妹和侄女,也有名门望族前来提亲,让林家啼笑皆非。 虽然是高学士为媒,但林安儿却自认自己才是孔七和林宥儿的真正媒人,她洋洋得意,终于把孔七这个脑残粉儿推销出去了,且肥水不流外人田,被八姐收编了。 听闻孔七和林宥儿订下亲事,有一个人摔烂了妆台上的脂粉盒子。杨梦旖气得咬牙切齿! 男人心海底针,曾经如忠犬一般的孔七公子,这才不过几个月便另结新欢,且衍圣公府甚是看重林宥儿这个准儿媳,请来高驸马为媒,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桩婚事。 更让杨梦旖生气的是,外家的几位表姐妹故意在她面前讽刺,你不是一向和孔七公子走得近吗?如今人家另娶他人,并非是你。 杨梦旖直到今日,这才感觉到当日放弃孔七是多么愚蠢,以孔七对她的痴迷,只要稍做点拨,孔七定会做出与家人抗争到底的事。孔老太君一向疼爱这个重孙子,即使衍圣公不同意这门亲事,有孔老太君,她和孔七的婚事说不定也能成。 可她当时被金玖迷住了双眼,一门心思甩掉孔七,结果偷鸡不成把蚀米,金玖没有吃到,就连孔七也跑了。 最让杨梦旖不能忍受的,就是和孔七订亲的竟是林家的女儿,林安儿的堂姐林宥儿。 杨梦旖冰雪聪明,当然猜到孔七和林宥儿能订亲,一定是林安儿从中穿针引线。 自从把金明珠成功嫁入孙家,杨梦旖解气不少,一时半刻又没有其他法子整治林安儿,这事也暂时隔下,此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银牙咬碎,杨梦旖开始盘算对策。 她约了金明珠到采芝堂小坐,她刚到,金明珠就来了。 已为人妇的金明珠比以前更加明艳,头上是丹凤朝阳多宝步摇,身上是玫瑰红绣金褙子。 “梦旖,你这么急约我出来所为何事?” 杨梦旖话未出口,凤眼中已满含珠泪,更显楚楚可怜。 “梦旖,快告诉姑姑,是谁欺负你了?” “梦旖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咱们以前就亲如姑侄,如今我又嫁于你继父,咱们更是亲上加亲,和我在一起,有何说不出口的。” 杨梦旖呜呜咽咽就把孔七和林家订亲的事说了,金明珠便道:“是啊,我听到这事也觉奇怪,我记得那位孔七公子对梦旖你一向一往情深。” 杨梦旖哭道:“姑姑不知,梦旖在外家本就难为,原本他们看到金公子和孔七公子对梦旖关爱,便想凭梦旖攀附,如今得知孔七公子与林家小姐订亲,各个冷嘲热讽,梦旖真真是不想活了。” 好吧,根本不用杨梦旖继续说下去,聪明绝顶又见义勇为的金明珠便想到这是林安儿在捣鬼! 林安儿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杨梦旖,就把自己的堂姐介绍给孔七,断了杨梦旖的后路,还让她在外家抬不起头来。 林安儿正在吃着玉娘让人给她送来的水晶糯米红枣糕,忽然连打几个喷嚏,是谁在骂我啦? 林安儿并不知道,她已无辜躺枪。 玉娘亲手做的水晶糯米红枣糕又软又甜,切成小小的棱形块,一口一个,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让林安儿很亲切。 “金哥哥,其实我不是江南人啊,可为什么就是喜欢吃这种甜甜糯糯的东西呢?” “玉娘不是说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天生的。” 林安儿点点头,前世她是江苏人,虽说换了具身体,可口味没有变。 “还是玉娘最懂得照顾你,可惜她和老侯成亲了,否则让她进府服侍你才是最好。” 老侯和玉娘眼下就住在绸缎庄子里,老侯做了多年掌柜,不喝不嫖, 虽然并非大富大贵,但老侯也舍不得让玉娘再去做下人。 金玖一直想找个贴心又懂事的人服侍林安儿,丫鬟们一拨一拨,到了年龄便要放出去嫁人,秦夫人是林安儿的师傅,也只是偶尔来陪陪她,并不能像乳娘这样贴身照顾。 就如林安儿和阿渡的事,如果乳娘在身边,定会告诉她如何去做,而不会像小丫鬟那样反而成了帮凶。 金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玉娘最合适。 他干脆在别馆旁边买下一处宅子,房契直接写得老侯的名字,把这套宅子做为奖励送给了老侯,奖励他把铺子打理得妥当,是个好掌柜。 老侯做了多年生意,拿到房契,立刻心知肚明——这房子不是奖给自己的,而是大少给玉娘的。 没过几日,老侯和玉娘就搬进了新房,玉娘也进了别馆照顾林安儿,别馆和玉娘家只隔了一条巷子,玉娘回家方便,也不用整日住在别馆之内。 这日,林安儿和八姐林宥儿约好一起去红颜阁挑脂粉,她们坐的是林府的马车,走到半路,马车忽然走不动了,车把式下来一看,原来是车轴里卷进一根细细长长的铁丝,缠得甚紧,手边没有工具,一时半刻也弄不出来。 恰好有一辆过路拉脚的骡车经过,车把式便服侍两位小姐和丫鬟婆子上了骡车,自己留在原地慢慢修车。 京城内常有这种骡车,类似于现代的出租车。 这驾骡车看着陈旧,跑得倒挺快,姐妹两个聊着闲天,并未拉开车帘东张西望。 忽听玉娘说道:“不对啊,这不是去红颜阁的路啊。” 她们谁都没有注意,这驾骡车不知何时,已把她们带到了另一条路上。 一一一一 对不起,今天更新晚了,唉,居然没有人来催,好失落。R1152 第一四五章揍你没商量两章合一 若是你以为这里是荒凉偏僻鸟不屙屎的地方那就大错特错。 玉娘虽然诧异却并不惊恐,林安儿和林宥儿向外看了看,也没有花容失色大惊小怪。 这里虽然不是京城最繁华的京中大街,却是京城人最多的地方——天桥。 林安儿喜欢天桥,京城的小孩子全都喜欢天桥。 天桥不但有冰糖葫芦和耍猴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人,有金发碧眼的红毛人,有高鼻雪肤的平田人,更有整个京城最欠揍的混混,最低贱的二流子。 “车把式,我们是去红颜阁,不是要走京中大街吗?怎么到天桥了?” 车把式转过来了,咧开大嘴,露出黄澄澄的大板牙,笑道:“嘿嘿,天桥好啊,人多。” 林安儿正想问候他母亲,却见马车已经停下来,一群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根本不用去看第二眼,就知道这些人是天桥的招牌人物,混混和二流子。 若问这两者有何区别,林安儿认为前者还有几分仗义,而后者就是一个字——贱! 那车把式“霍”的跳下骡车,混迹在人群中,让车里的一众女人想跑都跑不了,富贵人家的小姐丫鬟,谁也不会赶大车。 林安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们是招了人家的道儿,这车把式和这群混混们是一路的。 骡车停了,混混和二流子们嘻笑着靠近过来。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都想看看被这群坏小子围住的是些什么人。 玉娘钻出骡车,嘶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滚开!” 一个歪带帽子的家伙舔着脸笑道:“哎哟,这老货长得也不错啊,可惜咱们兄弟懒得碰你,只想和里面的千金小姐乐呵乐呵。” “小姐快跑啊,快跑啊!” 玉娘没有武功,已经被几个家伙扯开,红豆和林宥儿的丫鬟婆子一探身就被拽下骡车。但那些人并没有伤害她们,而是扯下车帘。去拽林安儿和林宥儿。 “八姐,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又是人最多的天桥。这群家伙明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还要和那个车把式勾结,想要当众污辱占便宜,不是这群人脸大包天,就是他们背后的人得了失心疯! 这里的人这么多,一旦让人看到林家两位小姐被当众侮辱,根本不用干别的,只要被撕破衣裳,林家姑娘的名节也就毁了。林安儿许配的是商户倒也罢了,林宥儿的夫家可是天下礼教圣地衍圣公府! 背后遥控这一切的人并没有失心疯,他是算准了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林家小姐们出丑失节!一旦成功。林宥儿的婚事就会泡汤,林安儿也再也抬不起头。 林安儿的脑子转得飞快,她想到的,林宥儿也想到了。 而这时有人从外面用大斧子砍断木头,整个车篷被掀开,林家姐妹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果真是官家小姐。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比堂子里的姐儿水灵多了。来啊,哥们儿快来撕衣裳,看看*长得大不大!” 一双双粗糙的大手伸过来,指甲缝里全是泥垢,林宥儿面色煞白,本能地抱住香肩。 林安儿却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拉起林宥儿,喊道:“八姐,这不是害怕的时候,开打吧!” 说着,她已拉着林宥儿从骡车里凌空飞起,林宥儿如梦方醒,她不会轻功,但自幼练武,身子轻灵,借着林安儿一拉之力,两双绣鞋从那群混混的头顶踩过。 但周围的人太多了,除了这些混混和二流子,还有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林安儿若是一个人还能逃出去,但带着林宥儿,她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更何况玉娘和几个丫鬟婆子也还陷在这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不远处的茶楼之上,一个女子手拿千里眼看得津津有味。 这千里眼缘自红毛国,能看到很远以外,天桥下发生的事,她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她笑得花枝乱颤,林安儿,你不是会飞吗?这么多人,你弄是飞飞看,会飞的鸟儿被关进笼子里,你就是折翼的小天使。 林安儿自谓小天使,可她没有折翼断胳膊,她飞不出去,可还有一双拳头! 林宥儿也不是折翼的小天使,她没有轻功,可她恰好也有一双拳头! 杨梦旖千算万算,竟忘了林宥儿也是将门虎女,事实上,林家女眷全都会个三拳两脚,能上战场的虽然只有岳少兰一人,但揍流氓这种活儿,林家上至老太太下至小姑娘全都会! 这群混混也都有些蛮力,但林安儿和林宥儿都是自幼苦练,看似弱质纤纤,打起架来却是虎虎生风,全无一丝怯意! 这场架打得太痛快了,当巡城兵士闻讯赶来时,那群混混已经跑得跑走得走,只有几个被打成重伤的躺在地上求饶:“女侠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小的知错了!” 林宥儿正在心疼她那断了的指甲,林安儿拿柄短剑正在一个混混脸上画圈圈,剑尖还没挨上去,那个混混已经尿了裤子,吓得。 玉娘对巡城兵士道:“我们是骁勇侯府的,这两位是我们的八小姐和九小姐,方才是这群混混想拦路调戏,被我们小姐制住了,跑了几个,余下的你们带走吧,我们侯爷是朝廷命官,这种抓强盗的事我们骁勇侯府在所不辞,告诉你们的长官,这事就不用再嘉奖了,小姐们不想出风头。” 噗!兵士们咧嘴,我们看到的怎么像是女大王当街打人啊。 虽然有巡城兵士。但这场架打得太热闹了,围观群众被驱赶着还是舍不得走开,原本想看看千金小姐被当街撕衣裳扯裙子。没想到却看到两只小母老虎大发雌威,其中一个还上窜下跳,飞来飞去,太特马好看了,比天桥打把式卖艺的还要好看! 当着巡城兵士的面,林安儿继续用短剑吓唬尿裤子的那位:“快说,谁指使你们来劫道的?” “女大王饶命。小的不知道,有人给了每人两吊钱。雇咱们过来的。” “是什么人?” “小的不知道,但那人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还说不用伤人,只要当众撕烂小姑娘的衣裳就成了。” 果然是有人在幕后指使,林安儿气急。直接一剑挑断那人的裤带! 这毕竟是侯府千金,打架归打架,还要小心伺候着,何况有一位的指甲断了,心疼得直流眼泪。 巡城小旗不敢怠慢,绑了那几个重伤的混混回去交差,又派人去骁勇侯府报信。 林安儿记得天桥附近就有一家天下第一金的分号,就让那位小旗官派人送自己几人去铺子里先做歇息。 不论是林宥儿还是玉娘和几个下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个个惊魂未定,年龄最小的林安儿反而是现在最沉着的人。 她从北地捡了一条命逃回来,忠义十三鹰全都不怕。这些市井无赖有什么可怕的。 她原是想带她们到铺子里坐一坐,喝喝水安定下来,再洗洗脸梳梳头,等着侯府的人来接她们,可没想到竟在铺子里遇到金明珠。 金四小姐虽然做了人家的妾室,被族里人所唾弃。可她还是金家的人,金家还是她的娘家。 金明珠衣履光鲜。一身杏黄色绣金褙子,头上带着金步摇,还有一拉溜五六只金蝴蝶,再配上金耳环金项圈金手镯,往那里一站,就是天下第一金的活招牌,通体金光闪闪。 林安儿差点被她亮瞎了眼,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金明珠了,想不到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遇到她,信息量有些强大。 “四姑姑好。” 金明珠从鼻子眼里挤出一声,眼睛掠过林安儿,死死盯住林安儿身边的林宥儿。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不会叫人的吗?” 金明珠是见过林宥儿的,只是当年她去林家小住时,林宥儿还小,她没有在意。 林宥儿皱眉,九妹的这位婆家姑姑说话怎么这样尖酸刻薄?看在林安儿的面子上,林宥儿福福身子,给金明珠见了礼。 听说这就是林家八小姐,金明珠的精神头一下子来了,眼前的林家姐妹没一个好东西,一个霸住金玖不放手,另一个抢走孔七,联起手来欺负杨梦旖,欺负杨梦旖就是欺负她金明珠,她眼下已不是商户之女,她是堂堂四品官的姨太太! 原本金明珠也没有这么二,可是有了杨梦旖的点拨和教导,金明珠就在二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自从有了她,孙伯年就连初一十五也不去路氏屋里,出门见客也常把她带在身边,府里的下人们更是围着她团团转,姨娘前姨娘后,就连以往对她不屑一顾的孙家姐妹也来巴结她。进了孙府不到半年,金明珠已经快要找不到北了。 杨梦旖告诉她,现在就还差一个孩子,一旦她能让孙伯年老来得子,宠妾灭妻那是不可阻止的,孙伯年一定会把她扶成平妻。 杨梦旖还告诉她,天桥这里有个天竺人,专卖些异域香料,用了这种香料,不但能让老男人生龙活虎,还能加速受孕,可那个天竺人有个规矩,每日就是这个时辰才出来摆摊,去早去晚全都遇不到。 金明珠按照时间准时来了,没想到天桥这里被人堵了路,她无奈只好到这里的分号小坐,却遇到林安儿和林宥儿。 金明珠没有闲情逸致去寻思为何会这样巧合,她聪明世故地感慨不是冤家不碰头。 林安儿她们刚打完架,衣裳不整,发髻蓬乱,越发显得金明珠光鲜夺目。 金明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们,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这是刚被人调戏了。还是让人捉奸在床,怎么这副鬼样子?”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炮灰,也不是每个人头顶都有光环。金明珠就是世上少有的带有炮灰光环的人。她就这样带着炮灰光环金光闪闪地站在那里,从刚才到现在,她说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表现,都告诉林安儿:老娘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林安儿和林宥儿交换了一下眼色,妈蛋,幕后黑手就是她! 林安儿从小爱打架。林宥儿生平第一次打架,忽然发现自己很能打。所以她意犹未尽。 此时此刻,两人心灵相通,不过一个小眼神,四只粉拳同时出手! 砰! 噗通! 哇—— 啊—— 金玖和骁勇侯府的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玉娘正给林安儿按摩那双打人打到发红的小嫩手,林宥儿还在心疼她的指甲。 相比她们,金明珠要好看得多了,她化身蜀地大猫熊,顶着烟熏装,憨态可掬。 铺子里上至掌柜,下至伙计,谁也不敢出声,这事太可怕了。大少奶奶打了四小姐,吓史老纸啦。 “玖哥儿,你娶的好媳妇。竟然敢和她娘家姐姐一起当众打我这个姑姑!” 金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小媳妇又闯祸了。 那边玉娘和另一个婆子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骁勇侯府的人,巡城兵士去侯府报信时也简单说过,林家早有准备,来接姐妹两个的不是只有下人小厮,还有一位是林宥儿的亲哥哥林剑武。 听闻两个妹子险些出事。林剑武的脸色比锅底都黑。林安儿能想到的事,二十几岁的林剑武更能想到。这幕后之人分明就是想让林家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节。这两个妹子都只有十三岁,林宥儿的夫家还是衍圣公府! 得知“幕后主脑”可能就是这位金四小姐,林剑武直眉瞪眼就冲着金玖吼开了:“妹夫,你是如何做的一家之主,姑姑算计侄媳妇,连我妹子也跟着遭殃,无论如何,不把这罪魁祸首送官,咱们这亲戚就别作了!” 其实就连林安儿和林宥儿也并不能肯定幕后主使就是金明珠,方向两人都在气头上,这才出手。现在把人打了,火气也消了,仔细想想好像这事也没有这样简单,金明珠再是猪头,也不会笨到自己在这里等着被人发现。 林宥儿去劝哥哥,林安儿去拉金玖,或是旁人,这时候只需装装可怜把来这里的实情说出,这事也就掀过去了,说不定金玖和林剑武还会逼着姐妹俩赔礼道歉。 可金明珠就不是普通人! 她毫不示弱,咆哮怒吼:“小浪蹄子,连我也敢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样狼狈,原来是让人劫了,老天有眼,怎么没把你们先奸后杀,那才大快人心。” 这次根本不用林安儿和林宥儿还口,金玖和林剑武的脸色已经变了! 如果金明珠不是女眷,林剑武已经冲上去把她打得满脸开花了。 金玖对林剑武长揖到地,道:“十四哥见谅,妹夫治家不严,才令八姐和安儿受了委屈,这是金家之事,妹夫一定严惩。” 他又对板儿道:“你去趟孙府,让他们来领人,如果不领,娘家便自做主张,送她进家庵。” 这是金玖第二次当众提到家庵,而且两次都是针对金明珠。 金明珠气急,索性大哭起来,她已经嫁人了,可娘家不但不给她撑腰,反而要把她送到家庵,金玖让板儿如此对孙家说,就是让她在孙家抬不起头来,金明珠哪里肯依。 金玖已不再理她,和林剑武一起,护着林安儿和林宥儿离开金铺。 林剑武不甘心,对护送姐妹俩来这里的巡城小旗官道:“在下翊麾校尉林剑武,同你们长官兄弟相称,今日多谢诸位保护我两个妹子,这点小钱给弟兄们喝杯水酒,一会儿国子监祭酒孙大人家里来接这位女眷,你们别忘了把今日之事如实告知。” 历来文官和武官就不太合拍,听说这是孙伯年的妾室,林剑武就借机让孙伯年出丑。这队巡城小旗已抓了几个人回去交差。原本见骁勇侯府的人来了便想离开,可林剑武却故意使坏,让他们在这里看管金明珠。等孙家来接人时,把这件事说出来。 巡城兵士们常年在京城驻扎,见惯达官显贵,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全都在行。 他们这边拿了林剑武给的银子,那边孙家的人一来,小旗官立刻把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字字句句直接金明珠就是祸害林家小姐的幕后黑手。 孙伯年没在府中,板儿来时话说得难听之极。路氏知道这是对付金明珠的大好时机。 论身份论头脑,金明珠连给路氏提鞋都不配,但她有孙伯年罩着,路氏只能静待时机。 现在。时机来了。 板儿转诉了金玖的话,话外音:这个女人金家不要了! 路氏派来接金明珠的是她的两员大将,管家李二和王婆子。这两人和路氏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李二和王婆子是夫妻,王婆子是路氏的陪嫁丫头,而李二是路氏乳娘的亲儿子。 明白了吧,这两个都是路氏的心腹。 金明珠见来的是李二和王婆子,立刻心花怒放。李二和王婆子最尊敬她这位姨娘了,她给他们的打赏也最多。 噗! 所以说。金明珠能在孙家住了半年依然活蹦乱跳,并非是她的宅斗技巧高超,而是路氏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李二、王婆子。你们怎么才来,老爷呢,老爷怎么不来接我?” 金明珠又跺脚又赌气,话虽是这样说,但她并没有指望孙伯年会来,她的老夫君人品贵重。怎会曲尊降贵来这种地方呢。 李二和王婆子这次并没有过来巴结她,而是听那位小旗官把这件事说了一遍。 小旗官拿了林剑武好处。当然是添油加醋,最后还补充一句:“得知这是孙大人家眷,小的们就知道怎么做了,骁勇侯府那边已经安抚了,你们既然来了,就快点接姨娘回去吧。” 话外音:看在孙大人的面子上,就不抓人了。 李二和王婆子立刻掏了银子塞到小旗官手里,满脸堆笑,千恩万谢。 送走小旗官,李二和王婆子转过身来看向金明珠,那脸子变得比蜀地戏子还要快。 方才还笑容可掬的两张脸这时都变成冷冰冰的扑克牌,金明珠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变脸,不明觉历。 “金姨娘,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金明珠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陪嫁的,她们比金明珠要明白是非。她们都是金家的家生子,自是知道金玖方才的那番话已是判了金明珠死刑,只是这个傻货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金明珠平日里颐指气使,对自己的陪嫁丫头也是动辄非打即骂,这几个一向忍气吞声,先前仗着金明珠受宠,她们在孙家日子过得也不错。 如今金明珠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再如以前那样可就难了,到时落地凤凰不如鸡,主子倒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过。 李二和王婆子在府里根深蒂固,只要抱住这两人的大腿,以后还能吃香喝辣。 几个丫鬟交换下眼色,对金明珠道:“小姐啊,咱们快些回去吧,大少方才都说了,如果您不回去,就要送您进家庵啦,咱们快去吧。” 李二和王婆子满意地看看这几个丫鬟,当奴才的比主子懂事。 金明珠依然不依:“反了你们了,他们两个老的不分尊卑,你们几个小蹄子也跟着胡说八道,看我不掌你们的嘴!” 没等她来掌嘴,王婆子已经动手,一把揪住她前襟的衣裳,冷笑道:“你不过就是名侍妾,咱家太太可是正室,谁是尊谁是卑,亏你还敢说出口!” 这里是金家的铺子,若是平日,李二和王婆子打死也不敢在这里对金明珠出言不逊,铺子里的人也不会容许他们对四小姐不敬。 可今天金玖已经把话先放在那里,看着王婆子揪住金明珠,铺子里的掌柜伙计视如不同,各忙各的。 金明珠就这样被拖回孙家,路氏根本没有见她,直接就让她到佛堂跪着。 孙伯年回府问起来,李二便把那位巡城小旗官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孙伯年听了冒出一头冷汗! 他几次三番削尖脑袋想在衍圣公那里谋个弟子名份为自己添金,可是一直未能得偿所愿,如今金明珠竟然想要祸害林家小姐,偏偏其中一位还是衍圣公府没过门的媳妇! 一一一()R655 第一四六章孩子两章合一 孙伯年走进路氏的房间,见路氏眼圈红肿,似是哭过,脸上却强作欢颜。 看到孙伯年,路氏连忙起身,她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宜,白皙的额头仍然光泽,穿着打扮不似金明珠那般光枝招展,金璧辉煌,但典雅高贵,举手投足,更显端庄。 孙伯年看到眼前的路氏,忽然发现自己竟已冷落她许久,路氏从未抱怨,亲手下厨为自己炖补品调养身体,偶尔金明珠对她不敬,她也一笑了知。反而是金明珠侍宠生娇,常因一点小事便吵闹不休。 “婉儿,你哭了?” 孙伯年已有很久没有称呼路氏的乳名了,路氏心头一甜,凤目中波光粼粼,娇羞无限。 “没事的,是妾身失礼了,猫儿无状,抓破了妾身的绣鞋,妾身一时难过,这才......” 说着,路氏忍不住又用帕子拭拭眼角,柔弱得如同三月杨柳,孙伯年莞尔,轻轻扶住她那保持良好的纤腰,打趣道:“一双绣鞋而已,抓破就抓破了,改日让锦绣坊多送几双就是。” 路氏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道:“锦绣坊再送多少双也抵不了这一双。” 孙伯年好奇,竟忘了他是为了金明珠之事而来,问道:“莫非这双鞋是皇后娘娘所赐?” 路氏妙目如丝,嗔怪地瞟他一眼:“皇后娘娘是有赏赐,可也不会赐双鞋子吧。她老人家怎么知道妾身的尺寸。老爷日理万机,闺阁之事怕是早就忘了,更忘记曾经亲自画了绣样。让人给妾身缝制的这双绣鞋了吧。” 孙伯年恍然大悟,十多年前,他与路氏成亲不久,一日兴起,亲笔画了一幅绣样。孙伯年本就是当世书画大家,他画的绣样令路氏爱不释手,孙伯年为讨娇妻欢心。又让人为她专门缝制了一双绣鞋。 想到此处,孙伯年动情地握住路氏的柔夷:“婉儿。十几年了,这双鞋你还留着?” 路氏眼中波光敛滟,双颊晕红,轻声道:“老爷送给婉儿的东西。婉儿全都留着,那是婉儿的宝贝。” “婉儿,是为夫慢怠你了,这些年来,你为我养儿育女,对长女视若己出,打理中馈更是井井有条,娶妻如你,夫复何求?” 路氏靠在孙伯年肩头。柔情蜜意在两人间流淌。 忽然,路氏身子一震,如梦方醒。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婉儿,你怎么了?” “老爷,妾身有错,只顾沉浸在往日回忆之中,竟忘了明珠妹妹还在佛堂之内。她今日受了惊吓。老爷不在府内,妾身不知如何去做。便让妹妹先到佛堂,让菩萨护佑着她。老爷,您快去看看妹妹吧,妹妹花朵般娇嫩,怎能承受这样的委屈啊。” 孙伯年这才记起金明珠惹下的祸事,眉头皱起,面露不悦,可又不忍在娇妻面前发作,以免她更加忧心,遂轻轻拍拍她的香肩,安慰道:“我去佛堂看看,看来这事还要再劳烦婉儿,衍圣公府那边,你可能要走动一下了,只是骁勇侯府和我们来往甚少,眼下朝中正有人上折子弹劾文官轻侮勋贵,今日之事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唉!” 路氏和衍圣公府的三太太是手帕交,衍圣公府也去过多次,金明珠今日冒犯了林宥儿,路氏少不了要去衍圣公府打点,以免被那些言官们借题发挥,说自己家宅不宁,冒犯圣贤,因此而影响仕途。 路氏连忙宽慰夫君:“老爷不必过虑,衍圣公府的三太太和我是好友,待妾身和她说明此事,衍圣公和老太君都是明理之人,定不会怪到老爷头上。” 她想了想又道:“骁勇侯虽然并无深交,但妾身和两个女儿恰好与林九小姐有过数面之缘,林九小姐是先侯爷和忠义夫人之女,又被皇后看重,在林家举足轻重,此时春暖花开,咱们郊外的庄子草长莺飞,正是踏春的好时光,妾身就以此为题,邀请林家小姐们过来赏春,老爷您看此事可妥?” 其实这些对策在孙伯年回府之前,路氏便已和两个女儿商量妥当,此时再与孙伯年道出,有条有理,张弛有度,孙伯年心中对路氏更是大加赞赏。 古人说娶妻娶贤,这话千真万确。 他忽然明白,这十几年仕途顺畅,稳中有升,和有路氏这个贤内助密不可分,她在家打理庶务,令自己无顾之忧,在外与权贵名流的女眷结交,让自己在朝中少有树敌。 听到路氏的安排,孙伯年心中烦闷一扫而光,对路氏柔声道:“改日为夫再画几张绣样,给你多缝几双鞋子。” 路氏含羞点头,脸上春光宛如少女,孙伯年为之呆,心情更加大好。 孙伯年的好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到佛堂见到金明珠后,就彻底没有了。 金明珠早就听把门的婆子说孙伯年回府了,可是左等右等,孙伯年全都没来佛堂接她出去,那几个婆子都是王婆子的人,看她坐立不安,但冷嘲热讽告诉她,老爷一回来就进了大太太的房间,半晌都没出来。 孙伯年已有多日未去看望路氏了,没想到今天趁她被困在佛堂之内,他竟去看那个黄脸婆,金明珠气得竟然打翻了香炉! 她的丫鬟们都被拦在佛堂外面,金明珠打翻香炉没人打扫收拾,陶瓷碎片和香灰洒了一地。 孙伯年走进佛堂就看到了这满地的香灰,而金明珠发鬓散乱,眼眶淤青,正在扯着脖子大哭。 若是以往,孙伯年定会揽着爱妾纤腰小心劝慰,而此时此刻,他却感到深深地厌倦和心烦。 “老爷。你怎么才来看妾身,妾身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后那个黄脸婆见都不见。就把妾身关在佛堂里面,她分明是嫉妒老爷疼爱妾身,妾身不依,妾身不依嘛。” 孙伯年怒道:“你闯下祸事仍不知悔改,可怜夫人费尽心力为你善后,你非但不感恩,反而辱骂于她。早知你如此失德失行。我纳青楼女子为妾,也不会纳你!” 孙伯年堂堂四品。又掌管国子监,当然不会纳青楼女子为妾令世人耻笑,他只是气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可是金明珠却当真了。她当即反唇相讥:“我娘家虽是商户,可也不允许子孙纳青楼女子为妾,就连我们族中最不像样的,也只敢把青楼女子养在外宅,不给名份。你堂堂国子监祭酒,竟然想窑姐做妾,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金明珠就有这个本事,她的胸前写着个勇字,说话很少经大脑。更是常常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这几句话,除了孙伯年的爹娘恐怕无人敢说,就连路氏也决不会说出来。可金明珠就敢! 这几句话的后果便是孙伯年撸起袍袖,重重给了她一记耳光! 从小到大,除了林安儿,还没有人让金明珠受过这个委屈,今天她先是被林家姐妹痛扁,又被金玖怒斥。可这些对她来说,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孙伯年的一巴掌。 金明珠气血攻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早有婆子跑去给路氏报信,虽然一切都在路氏掌控之中,可她也没想到孙伯年竟会动手,她可没有就这样躲在屋里,而是带上两个女儿,急匆匆赶到佛堂。 唯恐惊扰菩萨,孙伯年已让人把金明珠抬到佛堂不远的花亭,金明珠已经醒来,倒也不敢再大声吵闹,只是哀哀啼哭。 看到孙伯年仍是满脸怒容,路氏和两个女儿连忙跪下为金明珠求情:“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之错,妹妹年轻,是妾身教导无方,老爷不要再责怪妹妹,更莫要气坏了身子。” 孙伯年扶起路氏,责怪道:“你一味愚善,疼爱于她,她却不知感恩,今日若是不对她有所惩罚,怕是今后就连那些下人们也要目无长尊无法无天。” 路氏含泪挣脱开孙伯年的双手,道:“那也要等妹妹身子大好了才行,您看她弱不禁风,动辄晕倒,您又怎么忍心处罚于她。” 路氏一边让人去请大夫,一边拉着金明珠的手,柔声劝慰:“妹妹啊,姐姐知道你担忧今日之事,切不要太过自责,老爷是文坛翘楚,自会为妹妹抹平此事,妹妹要保重身子啊。” 孙伯年闻言惭愧,自己的小妾惹的祸事,却要由正室帮自己出面摆平,却又贪功,也不在金明珠面前卖好,反将这些都说成是由他来做的,这才是为人妻者的表率。 他当即对两个女儿道:“你们他日嫁为人妇,也要向嫡母这般克尽妻德,万不可如......” 他本想说万不如金明珠那样惹事生非,狗屁不通,但又想到自家女儿是万不会给人为妾的,用金明珠也做比喻,反为拉低了女儿身份,当下咽下不说。 路氏和孙家姐妹却已心知肚明,都清楚经过今日之事,金明珠即使不被孙伯年送到庄子里软禁,在府里也是彻底没了地位。 这时大夫来了,丫鬟在金明珠手腕上搭上软帕,请大夫号脉。 这大夫就是府中供养的,从他父亲那一代便已在府中。 只见大夫面露喜色,对孙伯年抱拳道:“学生恭喜东翁,贺喜东翁。” 孙伯年面露诧异:“陈大夫此言为何,何喜之有?” “恭喜东翁,如夫人有喜了。” 晴天霹雳! 路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金明珠会在此时有了身孕! 金明珠虽然生性鲁莽,但杨梦旖早就叮嘱过她,在孙府要多加小心,严防有人在饮食上算计。金明珠自入府后,便让陪嫁丫鬟严加注意,一食一饮全都由自己院内小厨房烹制。但防不胜防,金明珠正值花信,硬是让路氏整得一直没有怀孕,可没想到,路氏的药下得还是不够猛烈。孙伯年劳苦功高,眼看路氏大功告成,金明珠却怀孕了。 孙伯年膝下两子两女。比起其他大户人家,男丁确是单薄,如今金明珠有了身孕,孙伯年自是欢喜,先前对金明珠的怨念也都暂且不提。 路氏是一位难得的主母,得知金明珠有孕,她立刻着手给金明珠添置东西。库里的好东西一骨脑地往金明珠屋里搬,又加派了丫鬟婆子。照顾金明珠的饮食起居,也不过怀孕两个月,路氏便已着手挑选乳娘了。 金明珠怀孕的喜讯很快便传到了金家老宅,金老太太大喜过望。 那日金玖在铺子里当众斥责金明珠。金老太太闻讯后气得发抖,没想到不过一日,事情便有了转机,金明珠竟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金老太太让人去把金玖和林安儿叫了回来,说起金明珠有了身孕之事,便打量着林安儿那刚刚开始发育的小身板,对金玖道:“你爹真是糊涂,你身为长房长孙,又是独子。怎能给你订下这样一门亲事,金家这一代你是大哥,可眼瞅着弟弟们一个个全都儿女绕膝。你这媳妇却还没长成呢。” 金玖最讨厌有人当着林安儿的面提起这些事,当即俊脸一沉,明艳的双目寒光四射:“祖母,孙子和安儿的亲事是父亲在世之时定下,孙子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金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前日就是为了林安儿和她姐姐,金玖当着满铺子的伙计扬言要送自己姑姑进家庵。 她冲着林安儿冷笑。然后问身边的赵妈妈:“你在乡下可养过鸡?” 赵妈妈回道:“老奴娘家养了整院子的公鸡母鸡。” 金老太太又问:“养鸡做甚?” “养鸡下蛋啊。” “有没有养了好久却不蛋的母鸡?” “当然有啦,母亲不会下蛋那就直接宰了吃肉,不让她浪费粮食。” 金玖的脸色变了,林安儿也变了。 以前金老太太每每还要装成一副慈祥模样,可现在因为金明珠的事,她一反常态,直接骂林安儿是不会下蛋的鸡! 金玖正要说话,林安儿已经抢先一步。 “不论公鸡母鸡都是畜牲,长幼尊卑不分。可金家不论男女全都是人,是人就要懂规矩。我年纪小,没有子嗣没人会笑话,反倒是那些整日嚼舌根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才是该宰了吃肉的鸡!” 金玖表示很佩服,自家媳妇厉害起来,真是...... 列祖列宗在上,童言无忌,不要怪我媳妇骂我祖母是鸡啊,嘿嘿。 看着金老太太气得雪花飘飘的脸,金玖忍住笑,板着脸斥道:“安儿,放肆,休得粗言秽语,还不快同我回去,免得打扰祖母养病。” 金老太太正想大发雌威,金玖拉着林安儿像兔子一样跑走了,留下金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都反了,你们听见没有,那小蹄子敢这样说我啊,老太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就是你的长孙和长孙媳妇,他们分明不把我这祖母放在眼里啊!” 汪氏回了娘家,福满园里除了金老太太就是婆子丫鬟,她喊叫几声便想起这种事在下人面前委实丢脸,索性继续躺到床上装病。 听说金老太太又病了,汪氏连忙从娘家赶了回来。 “老太太,要不我让玖哥儿和他媳妇回来,兴许您看到孙子这病就好了。” 好吧,汪氏她就是故意的! 金老太太气得从榻上坐了起来,病好了一半。 “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啊,别让那两个孽障回来。“ 噗! 一一一一 “金哥哥,我骂了你祖母,你生气了吧?” 林安儿还真是头一次当面锣对面鼓骂金老太太,她是真的气坏了。 “都怪我,下次就说你不舒服,不带你回去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金玖伸手把林安儿揽进怀里,下巴揉搓着她的秀发,比起刚从北地回来时,林安儿虽不似那时的瘦巴巴,但再也没有恢复当年小肉球的模样。 金玖拥紧她瘦削的肩膀。心头酸楚,若是没有这纸婚约,林安儿也能像她那些堂姐妹一样。在长辈们的呵护下快快乐乐长大成人,像林宥儿一样,到了十三四岁,找到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 就如林安儿说过的,她没有选择,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嫁给自己。两岁进门,吃尽苦头。受尽刁难。金老太太根本不在乎金玖有没有子嗣,金玖永远没有子嗣她才开心。她只是借题发挥,用这件事来挖苦林安儿。 “安儿,金哥哥没有把你保护好,对不起。” 林安儿摇摇头:“没事。我早就想骂她了,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骂她没商量。” 金玖眉头微蹙,慢慢地又散开,嘴角挑起一朵笑容,捏捏她的脸蛋,绝丽的容颜绽放出欢悦的光彩。 “鬼灵精,以后老太太那里能不去就不要去了,免得不开心。” 金玖把林安儿的小小柔荑捏在手中。这才发现小手还有些微肿,这还是前日打人所致。 金玖心疼地为她轻轻按摩,鼻端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这个月怎么提前了七日?” 林安儿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脸一红,把手从金玖的大手中挣脱开,低声道:“女孩家是会经常提前或错后的,没事的。” “可你这几月都很准时,从未提前这么多天。定是前日打架伤了身子,让大夫看看。” 说着。金玖起身就要让人去叫大夫,林安儿连忙按住他:“你怎么知道我每个月的日子的?” 金玖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连耳根子都红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这时吱唔得像个青涩少年。 “没......丫鬟们说起时,被我恰好听到了。“ 切,我才不信,若是丫鬟们公开谈论小姐的月事,你不骂她们才怪呢。 林安儿明白了,金玖这是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等她圆房呢,就连她的大姨妈也惦记着,生怕她发育不正常影响圆房。 她在这里画圈圈,金玖却已经叫来玉娘,再三叮嘱,又让人叫来大夫,给林安儿把了平安脉,确定她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玉娘亲自去炖补品,丫鬟们熏起艾草,金玖亲手脱了林安儿绣鞋,把她轰到床上,给她盖上锦被,让她半靠在绣枕上休息。 林安儿傻了,不过是大姨娘提前五天来了而已,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吗? 金玖更傻,一个大男人,为了这样的事忙来忙去,林安儿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金哥哥,我这不是什么病,你别担心,我没有这么娇气的。” 金玖也知道自己这样挺傻挺笨的,也知道这不是男人该过问的事,可他就是想为林安儿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她更好。 “安儿,祖母说的那些你不要在意,千万不要记在心上,她说那些,只想让咱们不开心而已。” “嗯,我知道。可是金哥哥,我......” 金玖知道她想说什么,肯定又是那句话,我心里有别人,不会和你圆房的。 所以金玖果断让她住嘴! “你已经耽误我二十年青春,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不过凡事好商量,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是真的心里有了别人,那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离开,咱们的婚事就作罢了。” “真的?” “是啊,但是我若放你走,那我再娶的妻子只能是填房,祖母就是填房,所以她的儿女总是被人在背后说是填房子女,地位身份都不能与我爹同日而语。因此,你把我甩了已经是对不起我了,不能再连累我的儿女吧。” 林安儿皱眉,这个问题怎么这样高深。 “那我该怎么办?” 金玖会心一笑,眼底眉梢如同桃花绽放,看得林安儿小心窝子一抽一抽的,她忽然有了一个罪恶的念头,放着这么可口的金玖不吃,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啊,要不把他吃了再走? 金玖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当然是最好看的蛔虫。 “咱们先圆房,你为我生上一男半女,让我有了嫡出儿女,你便可抽身而出,我给你弄个失足落水的死因,然后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从此相忘于江湖。” 忽悠小孩! 一一一()R580 第一四七章独自去私奔两章合一 金玖,你真聪明,哄骗小孩有一套。 “金哥哥,你是说要等到你我圆房之后,我给你生下宝宝,你设计让我假死,我就可以自由?” 金玖郑重点头,美玉一般的面颊焕发出慈悲的光彩,头顶似有佛光普照,这一刻,金玖化身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普渡众生,他,令林安儿仰望。 金玖面带圣洁光辉,就连唇边那朵微笑也由桃花变成白莲花,声音更如佛音绕梁,美到人的心坎里。 “安儿,金哥哥心甘情愿成全你。” “金哥哥,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来,你真是我心目中的神,神经病的神!” 金玖的笑容又由白莲花变回桃花,小媳妇真的长大了,这样都骗不了她,他很欣慰,遂做小鸟依人状,把头埋进林安儿的肩窝里蹭啊蹭,林安儿明白,他在掩饰奸计被人识破后的尴尬。 屋里的丫鬟不知何时都已走得干干净净,就连玉娘也不见了,林安儿半靠在绣枕上,金玖把她拥得越来越紧。 林安儿忽然发现一件事,她似乎并不排斥金玖的亲昵,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和他在一起,所以早就习惯了吧。 可是不排斥并不代表着就能接受,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爱织梦,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棺材铺里向她表白的少年,就是她的梦。 她知道她不能再犹豫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六月初五她的生日。 大成女子早婚,大成皇帝选秀挑选十三至十五岁的女子,民间虽无明文规定,但百姓纷纷效仿。也就是说,过了生日她就不再是童养媳,而变成随时随刻都能圆房的正式媳妇。 孔毓涵和林宥儿的婚期定在两年后,可她看着金玖是不想再等了,他甚至连她每月的大姨妈都在关注,恐怕最晚明年,他就会霸王硬上弓。把她吃得骨头也不剩。 她问林宥儿:“八姐。还有不到两年就要成亲了,你害怕吗?” 林宥儿羞红了脸,口气却干净利落:“我不害怕。其实我和七哥哥都想早点儿成亲。这样就能天天见面了,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爹娘,这才提出及笄后成亲的。” 大成民风开放,虽不忌讳未婚男女交往。但名门闺秀有礼法限制,两个人想要时常见面也是不行。 林安儿干笑。呵呵,她问错人了,孔七和林宥儿犹如*,正沉浸在爱河里。哪能理解她这个被逼被虐的童养媳。 童养媳的心事你们不懂。 可她不认识其他的童养媳,连个互诉衷肠的人都没有。 伊亭是生死与共的好姐妹,可是林安儿刚一张口。伊亭便急眉火眼大惊小怪:“小妹啊,你千万不要做出红杏出墙的事。那是要被浸猪笼的啊。” 为此林安儿特意采访了玉娘,才知道京城并不流行“浸猪笼”,只有南边的人才能想出这种绝活儿。 “玉娘,京城的人怎么对付红杏出墙的妇人呢?” 玉娘似是猜出她在想什么,森森然阴恻恻地回答:“扒光衣裳当街活活打死。” 啊?这么没水准? “堂堂大成帝都,就这样粗暴简单,有没有类似南方浸猪笼那样有水准的呢?” “骑木驴。” 骑!!木!!驴!! 林安儿以手扶墙,险些晕倒,封建王朝太特马恐怖了,吓史老纸啦! 所谓骑木驴,是把出轨的失足女性扒光衣裳(又是扒光啊)。坐在木驴之上,当然木驴上有根尺把长的木棍子捅进女子的下水道,然后牵着木驴一路走啊走,直到那根长棍子把女人搅得肠断肚烂,活活疼死。 林安儿痛心疾首,她决定不会贸然行事,她要做个有头脑有计划的出墙红杏。 那日,趁着春光明媚,她支开玉娘和丫鬟们,独自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落水!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蓝蓝的天空上棉絮一样的云朵,她的心也像这云一样,自由飞翔。 前世她是十项全能的替身演员,潜泳对她是小菜一碟,阴叔会在下游接应她,然后把她塞进棺材,送到城外的义庄里。 春水如传说中母亲的怀抱一般温暖,鱼儿在她耳边游过,似乎也在感受着她心中的喜悦。 在这之前,她已经准备了多日。 她给太夫人绣了抹额,又给欧阳氏绣了一对枕套,她留下二百两银子当做盘缠,再把余下的积蓄分成三份,一份偷偷装到锦囊里让人交给伊亭,另一份塞在红豆的枕头下面给她和其他几个当嫁妆,最后一份则藏在玉娘的针线筐里。 首饰箱子原封不动留在小库里,甚至就连头上的发簪珠花也留下了,摘耳环时她犹豫了,以前她还不是真正的林安儿时,金玖就说过这副耳坠子可以带走,她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也是她最想戴在身边的纪念品了。 除了那对金镶玉红宝梅花缠枝耳坠子,林安儿什么都没有带,她就这样跳进水里,向着梦想中的彼岸游去。 林安儿高估了计划与现实的差距,更高估了这一世的身体状况!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失足落水时有很多人看到,所以她不能使用“芦苇管”这种呼吸装置,只能凭借一口真气在水下潜游,约末游出半里地时,她就不能承受了,这一世她只是未满十三岁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不是前世铜皮铁骨的无敌女金刚。 她摸出身上藏的芦苇管探出水面,刚刚吸了两口气,就听到有人大声呼喊:“快看,芦苇下面有人!” 尼妹啊,这眼神和分析能力也太强大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噗通一声跳进水里,那人显然是来救她的,可他不会游泳! 林安儿眼睁睁看着这人向她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然后就挣扎着沉了下去,带起气泡无数。 气泡很美,这人沉下去的样子也很美,美得荡气回肠。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林安儿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金玖! 一急之下,她抛开赖以呼吸的芦苇,向水底游去。 眼明手快。林安儿抓住了金玖袍服一角。借着水流之力,拉着他向水面游去。 这条河名叫深水渠,贯穿整个京城。平日里风平浪静。水儿清鱼儿游,可今天林安儿终于明白为何要叫深水渠了,真特马的深! 金玖似乎已经吓昏了,整个人就像死了一般。身子越来越沉,林安儿快要急疯了。可越是着急游得越慢,好不容易脑袋探出水面,连才看到脸蛋前方有条小船,船上坐着两个人正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一个是刀子一个是板儿! 金玖养的两条忠犬此刻一不护主二不救主。反而搬了小板凳看热闹,林安儿恨不得把金玖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金玖那活色生香的娇躯扔上小船,不会游泳还要救人。还整日说我笨,我看你才是又笨又蠢的吃货。 一向妖娆多姿的金大少此刻双目紧闭。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身上,美丽的人鱼线清晰可见,林安儿靠在船舷上狠狠咽了口唾沫。 板儿拍打金玖的胸口和肚子,几口水从嘴里溢出来,可金玖还是没有苏醒。 板儿正要有进一步的行动,林安儿一把推开正准备给金玖做人工呼吸的板儿,救人的时候你们不管,这时候想来沾便宜,做梦! 这人工呼吸的典故,林安儿在电影里看过无数次,今天才是第一次实施,也不知道是否实用,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恶狗扑食抱住金玖的脑袋,嘴对嘴一股劲地往他嘴里吹气儿。两年前金玖吻过她,虽然那时她不在状态,也依稀记得金玖的唇很温暖。可现在却是冰冰凉凉,春日的深水渠并不寒冷,可金玖却很凉,林安儿的心也凉了。 金玖死了! 他死了! 林安儿停止了人工呼吸,因为她哭了,她半跪在小船上,张开嘴仰天长哭! 还是那片天空,蓝蓝的天上飘着棉絮般的白云,可她的心再也不像白云一样自由快乐,她想起那年在北地,她从万丈悬崖上落下去,下落时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就是那种感觉,整个人整颗心如同从冰封的山崖上坠落,崖下没有堆积多年的积雪,落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林安儿的哭声震破苍穹,吓得板儿面如土色,就连冷酷的刀子也望而生畏。 深水渠河道只有十几丈宽,小船上的一举一动,岸上都能看得清清楚,原本看到跳水救人,已经吸引了无数围观群众,*的小姑娘给*的少年人工呼吸,围观群众的脖子已经拔了一尺多长,眼下林安儿嚎啕大哭,那些好奇的群众们又把脖子缩回去了,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哥儿交了桃花运,有姑娘嘴对嘴人工呼吸,没想到艳福有了,命却没了。 一声长叹!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乖,我没死,真的没死。” 声音微弱,如同从地狱里飘出来,但林安儿没有听到,她的耳朵快要被自己的哭声震聋了。 死了的人很是无奈,他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可是某位小姑娘坐在他身上,他真的坐不起来。 所以他拽拽她的衣角,那衣角还在滴水。 林安儿天生就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她怕死人也怕鬼,可她不怕金玖变成的鬼。 当她感到金玖在诈尸时,立刻就停止了哭声,睁大一双水气森森的泪眼,看着身下的艳鬼。 唉,有的人做鬼也是这么性感撩人。 “安儿,我还活着,你别哭了。” 林安儿已经相信他还活着了,此刻光天化日大白天,鬼是不能出来的,所以金玖是人,活人。 这些日子,林安儿鬼鬼祟祟,早就引起金玖的注意。到了昨日。金玖刚到老号门口,就看到伊亭正在焦急地东张西望。 见到金玖,伊亭拿出一只锦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小妹可能要出事了! 金玖急急忙忙回到别馆,就看到玉娘抱着针线筐满园子找林安儿,红豆正跪在地上冲着老天爷磕头。她们都发现了银票! 这个时候。金玖如果还没猜到林安儿想要私奔,那他就是弱智了。 金玖当然不是弱智。 金玖让大家不要打草惊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次日。林安儿成功支开身边人,又找了借口成功从府里出来,踏上了独自私奔的阳关大道。 金玖猜到她会借水遁走,因为他前些日子曾经提起过。以林安儿的聪明肯定会把这个方案发扬光大。 金玖猜对了。 林安儿来到深水渠边,一阵春风拂过。她手中的绣帕被风儿吹进河中。 岸边八十岁的何阿婆和正在钓鱼的铁拐李都能证明,林小姑娘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帕子了。 林安儿找来一根小树枝去够帕子,可是她的胳膊短。树枝也短,帕子却随着水流越漂越远。 林小姑娘很着急,索性踮起脚尖。身子向前探出去。 噗通—— 林安儿就这样掉进了深水渠。失足落水。 何阿婆和铁拐李立刻展开营救行动,一个高呼救人。另一个用拐杖猛敲路面以示报警,可是林安儿只在水面上冒了几下头,便不见了踪影。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叶扁舟,扁舟之上站着三个人,当然就是金玖带着刀子和板儿,走了约末半里光景,板儿眼尖,一眼就看到水面上多出一截芦苇竿,其实金玖也看到了,这也太抢眼了,深水渠里没有芦苇,怎会忽然冒出来一截芦苇竿呢? 金玖真的不会游泳,但是刀子和板儿谁也不敢下水去捞林安儿,能在水下潜水半里路的人,那水性绝对不是吹的,林安儿不会淹死,可他们如果胆敢把大少奶奶从水里抱出来,尤其还是湿身的,金大少能把他们的爪子剁下来。 所以金玖跳河时,他们谁也没敢阻止,况且在他们眼中,金大少是无所不能的,游泳这种小孩子都会的事,金大少肯定也会,说不定大少奶奶的水性还是金大少调教出来的呢。 误会重重之下,金玖真的被水呛晕了,好在林安儿搭救及时,他很快就醒过来了,当时林安儿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画面太美好,感觉太*,所以他就屏住呼吸没有吭声。 没想到林安儿却以为他死了,哭得就像寡妇悼夫似的,金玖心中不忍,这才开口说话。 这件事的结果是,林安儿私奔的事被忽略不计,金玖挨了一顿拳打脚踢,谁让你装死来着。 金玖仍然平躺在小船里,任由小拳头一下下打过来,衣领敞开,露出一条红绳,林安儿扒开衣衫仔细看,却见红绳下面系着一只金丝织成的小小锦囊。 看到林安儿发现了锦囊,金玖俊脸一红,连忙坐起身来整理衣衫,锦囊被衣衫遮住,林安儿好奇,只好动手去抢。 金玖捂住胸口想要保护,可来不及了,锦囊被林安儿扯下来,且,已经打开。 里面是一缕头发,细细软软,不像是成年人的,倒像是小孩子留发之前的。 当然,林安儿是不会根据头发来判断的,在她眼里,这就是一缕头发,奸情满满的头发。 戏本子里常有这样的情节,男女私订终身,女子剪下头发送给男子贴身携带,既省钱又环保,偷情通奸必备佳品。 林安儿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这一刻,她忘了自己这是要去私奔,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金玖心里有了别人! 你不是一出生就在等着我吗?全是骗人的! 一门心思红杏出墙的林小姑娘杏目圆睁,由于太过悲愤,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这是谁的头发?” 金玖的脸红得就像三月杏花,清澈双眸却又似桃花盛开。 “你的。” “胡说,我从来没有剪头发送人的爱好。” “真是你的,你八岁时住在高家庄,我让板儿找你要来的。” 林安儿记起来了,那时她还小。还不会失足落水借水私奔这种高智商逃跑,她是大吵大闹正大光明准备走人。 于是金玖吓唬她,说是要用她来做人质,威胁爹爹招认金刚经的下落,他还很不要脸地让板儿要去了她的一缕小头发。 “你把我的头发戴在身上干嘛?” 金玖如果胆敢摆出一副文艺男青年的痴情范儿,林安儿就一脚把他踹到河里去。 金玖的脸更红了,这会儿已经不像杏花了。简直就是大红布。 他的声音更是低得不能再低。眼睛都不敢去看林安儿了。 “我谈生意常常出入青楼勾栏,那些女子太......太那个了,开始时我担心自己会被诱惑。就带上你的头发,时时提醒家里还有娘子等我回去,后来我对那些女子再也没有感觉了,但这个锦囊带得久了。已成习惯,也就一直没有摘下来。” 小舟停靠在一处柳荫之中。此时柳条儿已经抽出细嫩的叶子,长长短短垂到水中,把清澈的河水染成一片碧绿。 刀子和板儿跳到岸上,背着身子假装打盹儿。大少正对大少奶奶诉衷情,打扰者死。 林安儿的小脸蛋也是红艳艳的,金玖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人啊。他什么都能应对,竟然还要把她的头发当做护身符来壮胆。唉,这也太让人...... 林安儿决定岔开话题:“你怎么会跑来救我的?” “安儿,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我喜欢你,想和你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爱着你,宠着你。”金玖的声音如同梦呓,魅惑得令人心醉。 金玖说他喜欢她! 这么多年前,金玖还是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可能认为一切理所应当,可免则免,可是这对林安儿却很重要。 夏花每年都会绽放,你认为那是必然的,四季交替,万物规律,但有一日,那花对季节说,他绽放是因为他爱上那一季的美好,所以才会努力展现出最美的面目为这季节添彩。原来这世上没有事情是必然的,只是我们沉浸其中,才认为那都是理所应该,可是那花若是不说,夏日就不会停留,即使在秋风里诸多留恋,依然要面对寒冰刺骨的冬雪。 一股说不出是甜还是酸的滋味涌进心田,她的经历相比同龄少女更加坎坷,但她并不觉凄苦,反而如被娇宠在蜜罐之中,总有人在疼着她,保护着她,五岁之前有爹爹和哥哥,五岁之后则有金玖。 被人掬在手里,如珠似宝的相待,并非只是因为他和她是相互利用的搭档,更因为她是他从一出生就在等待的妻子。 “如果我不是林安儿,你还会这样对待我吗?”自从那年在红枫林看到那个等待的身影,林安儿就一直硌应着,直到她被验明正身,直到玉娘也证实她的身份,可她心里总是不太对劲,就像一双鞋子你总觉得穿着不舒服,可是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忽然有一天,你发现鞋垫下藏了一颗小砂砾,虽是细细小小,但就是很硌脚。 红枫林中长年等待的背影,就是鞋子中的那颗小砂砾。 “从一开始,你就不是真正的林安儿,曾有一度,我很矛盾也很自责,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岳父,更对不起她。可我知道自己的心,我希望她能平安,也希望能和她成亲,达成上一代的愿望。可我却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 金玖的身子微微后移,和林安儿拉开微小距离,彼此却更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神情。 金玖的双眸水气氤氲,唇边慢慢扬起微微浅笑,俊挺的面容更加晶莹,宛若玉轮美玉照于清泉之上。 “之后遇到你哥哥,我才知道你的身世,对我来说惊喜得无法描述,我那时才发现,原来我竟是一直盼着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甜蜜的暖流涌来,继而越来越多,渐渐填满她的心房,林安儿眼中浮现出一丝迷离,继而她把眼睛瞪得溜圆,问道:“你说你在遇到我哥哥之前就喜欢我,我不信,那时我还是小孩呢。” 是啊,掐着手指头也能算出来那时她还是个肉球小不点儿,而金玖已经成年了呢。 一一一一()R466 第一四八章永不反悔 水面上树影婆娑,轻波荡漾,小舟被水波托着微微晃动,如同那两颗驿动的心。树荫遮住大部分阳光,却也有些微光透过柳条照进来,斑斑驳驳。 “还要更早,你还记得五岁那年,我们躲在冬青树后面,听到二叔和二婶婶商量如何坑害我,他们走后,你对我说,你要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为了你,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保护你,我要让你受尽娇宠。” 金玖凝视着林安儿,目光晶莹而坚定,宛若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那个秋日,他们常在后园里玩耍,他“受骗上当”帮她在梧桐叶子上写字,那年她五岁,他十三岁,就和她现在一样的年龄。 她哭时,他就陪她一起哭,她笑时,他就扮傻子出洋相让她笑得更开心,有人欺负她,他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去帮她,而她也是。 她以为他早就忘了小时候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她以为当他不再装傻后,他们就变成家长和孩子,不再是好朋友好搭档。 其实他和她一样,把那青梅竹马的往昔,如珠似宝收藏在记忆深处。 眼前的人是等了她二十多年的夫君,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林安儿嘴巴大张着,傻傻地听着金玖的诉说,他的声音如碎玉般清亮,却又像轻柔的羽毛,搔挠着她的心。麻麻痒痒。 “你们都说我就是林安儿,爹爹和哥哥这样说,玉娘也这样说。可是如果我不是呢,我是说如果有一日真正的林安儿回来了,那怎么办?” 说了也没人相信,林安儿发自内心不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林安儿,既然金玖向她表白,她的小脑袋就忍不住往更深处想了。 金玖依然凝视着林安儿,声音很低却坚定:“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带着你去做你今天要做的事。” 她今天要做的事?什么事啊?私奔! 金玖的话外音:如果有一天被证实你真的不是林安儿,我就带你去私奔! 林安儿眨眨眼睛。她不太相信,根据她对金玖的了解,这人是那种舍命不舍财的,为了他金家的家业。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比如捡个假货当媳妇,又比如金刚经造假的事。 “你私奔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舍得吗?” 金玖淡淡一笑,目光是春水般的清澈:“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你。”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令人心潮澎湃了,林安儿的心已经随着他的这句话飘出去了,飘到她向往的江湖。 “可是我......”林安儿又想说她心里有人了,可却没有了底气。 如果阿渡看到私奔的她。会怎么做?放弃他现有的一切随她去吗? 去年此时,林安儿坚信阿渡一定会这样做,可是时隔一年。尤其是听到阿渡在北地滥杀无辜的传闻,她的信心早就动摇了。 或许阿渡只是她为自己找的私奔借口,她只是害怕,害怕有那么一天,金玖对她说:“我等的人终于回来了,你这个假货滚蛋吧。” “安儿。不用可是了,以前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从现在起,我们正式开始好吗?如果到了你及笄的那一日,你仍是想要离开,我决不会再如这般挽留你。” 等她及笄,阿渡也要回来了。 林安儿静静地看向柳荫外的天空,天空蓝得透亮,如最纯净的宝石一般晶莹,更如她此时的心情,平静祥和。 从小到大,她的心还是第一次这样平静。 “你说话要算数啊,不许反悔。” 金玖轻轻握住她的柔夷,眼波温柔,缠绵如花间蝶翼,时间如同静止,周围的一切全部凝住,他的声音犹如亘古清钟,字字敲在林安儿的心头。 “永不反悔!” 永——不——反——悔。 很多年之后,林安儿每每想起那个春日的水上,耳边还会萦绕着金玖说的这四个字。 这次私奔的事,所有人都没有再提,就连等了从清晨便等在下游准备接应林安儿的阴叔也没有提起。 林安儿甚至怀疑,这件事有没有真实发生过? 就连抽屉里那只红木描金百宝箱里银票也一张都没有少。 悠闲的午后,林安儿和伊亭各吃了两碗牛杂面,来到闻名帝京的铺子里看西洋镜。 西洋镜这玩艺儿对于林安儿并不稀奇,可在大成那是头一份,也有人想要仿效,可是却搞不明白里面的门道,仿来仿去也没有成功。 因此,方姨娘的西洋镜开了一年多,依然在京城独一无二。 这里的西洋镜,林安儿早就看腻了,可是昨天在采芝堂吃点心时,听隔壁桌的太太小姐说又换了一批新的画面,且幅幅新鲜,林安儿这才拽着伊亭跑过来。 没想到方姨娘破天荒也在铺子里,她穿着水天一色暗纹褙子,下面是月白色马面裙,发髻上只插一支紫玉钗,清秀的面颊用轻纱遮住,若非林安儿对她熟悉一时也难以认出她来。 她是寡妾,地位本就低下,夫君又不在了,膝下空虚,住在金满园由嫡出儿子供养,本就名不正言不顺,都说若非金玖看她命不长久,决不会容她住在京城。 但那都是表面上的,别人只是看她是个牙尖嘴利不让人待见的妾室,却没人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更不会知道京中有名的西洋镜原来是她的杰作。 上次抱月楼的事情被金玖压下去,之后林安儿再也没听他提起过,再后来林安儿一门心思给孔七和林宥儿做媒,就把这事给忘了。 看到方姨娘露在面纱上面的那双眼睛,林安儿皱下眉头,这双眼睛如同洞察万物,令人不寒而栗。 “方姨娘,好久不见。”林安儿自我感觉皮笑肉不笑。 “大少奶奶真是轻闲,还来照顾小号生意,谢啦。” 林安儿还以为方姨娘会假装不认识她呢,没想到人家非但没有如她所想,反而还要道谢,弄得林安儿挺没意思的。 好在林安儿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因为伊亭正在大惊小怪。 “小妹,你快看啊,这画上的女的裙子好短,羞死人了。” 林安儿凑过去一看,不以为然,还以为是春|宫图呢,原来就是穿着超短裙的现代女子。 方姨娘真是典型的穿越女,懂得用现代的东西来赚钱,林安儿对此很佩服。 这些新画吸引了很多人,以往还只有女人和小孩来看西洋镜,眼下就连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也来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林安儿无限感慨。 没想到一转眼,方姨娘就不见了,她这种身份出来一次不容易,她该不会又去了抱月楼吧? 林安儿的兴趣来了,话说她这几天也真是太闲了。 “姐姐,咱们去个地方吧。” 伊亭是个懂事的,但听到林安儿的计划,她也来了兴趣,练武的孩子全都胆子大,伊亭清冷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初生牛犊的心。 牛心。 两个人钻进衣裳铺子,再出来时,就变成谁家的小书僮了。 “我家少爷在里面,让我们给他送钱来的。” “你家少爷是哪位?” “少爷就是少爷,城西的张少爷你们都没听说过?” 好吧,大成就是姓张的最多,每天来抱月楼的张少爷没有二十,也有十八。 林安儿和伊亭进了抱月楼,直奔二楼新月姑娘的房间,中途遇到个龟奴,看这两个小孩白净清秀,怎么也不像是来找姑娘的,便多嘴问了句:“谁家的小哥儿啊,你们找谁?” “来找我家少爷,听说他最爱捧新月姑娘的场了。” 龟奴的眉头皱得像个毛疙瘩,满脸都是嫌弃和鄙视,冲着她们两个挥挥手:“出去玩去,这儿没有什么新月姑娘,快走快走。” 林安儿还想再说,那龟奴竟然扬起细皮嫩肉的大手,尖着嗓子喊道:“哪来的小兔崽子,再不走就叫人来轰了,快点走!” 什么态度,打开门做生意,生张熟魏,有本事就在门口挂个牌子:未生年人不许入内。 切,你敢吗? 伊亭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看看墙上,林安儿这一看登时惊呆了。 原本这二楼的墙上挂着一水儿的仕女图,那是抱月楼十二枚当家红月亮。 可现在只有十一幅仕女图,原本挂着新月画像的地方被人换成了花鸟图。 十一幅仕女图夹着一张花鸟,这感觉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看到这个,林安儿没有再和那个不懂事的龟奴争辨,拉着伊亭快步下了二楼。 没想到刚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少女正在探头探脑地看着她们。 “咦,你不是那个小绿?” 林安儿记性很好,她还记得上次来抱月楼时,就是这个小绿姑娘用两吊钱买下她的玉簪花。 “你们是来找新月姑娘的吗?”小绿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方才她听到了走廊内的林安儿说的话。 “是啊,她不在这里了吗?”林安儿问道。 “你家公子以前是新月姑娘的恩客吧,你们劝劝他,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家姑娘出事了。”()R466 第一四九章隐藏三章合一 林安儿还要再问,龟奴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看到她们还没有离开,立刻急眉火眼:“两个小兔崽子,怎么还不滚?” 小绿缩在楼梯拐角,身子刚好被墙壁挡住,从楼梯上面望下去,根本看不到她,只能看到林安儿和伊亭。 这个龟奴据说是老鸨子的靠脚,平日里对当红的姑娘也还客气,但对那些不红的和丫头们,就是非打即骂。 小绿早就见识过他的手段,听到他的喊叫,小绿吓得掉头就走,藏身到一只巨大的花瓶后面。 待到龟奴走过来时,这里又只有林安儿和伊亭,龟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林安儿撇撇嘴,冲着龟奴骂道:“小爷爱走就走,爱留就留,你还想打人啊?” 那龟奴虽然凶狠,可还真的不敢打她。这里是京城,掉根树枝都能砸死几个大官,打狗还要看主人,谁知道这两个小子是哪家公子的书僮呢。 林安儿还真的不想多做停留,这抱月楼的事情不寻常,她准备先打听打听再说。她和伊亭走出抱月楼,哪里也没去,直奔城西! 方姨娘和抱月楼的新月姑娘有关系,新月姑娘出事了,而方姨娘又是金玖的小妈,那这事也就是和金玖扯上关系了。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金玖的事都是林安儿的事,做为前任保镖和现任被保护者,林安儿认为,她有责任查明真相! 既然新月姑娘出了事,这事情大到连用来招揽客人的画像都给替换掉,那就绝壁不是小事。 方姨娘是法医,林安儿每每想到方姨娘就会联想到尸体,眼下小绿说新月出事,林安儿自然而然又想到尸体。所以她才带上伊亭直奔城西。 城西有一条街道,街道上有一家铁匠铺,铁匠铺里有个雷叔,雷叔的任务就是收集情报。 据说上至首辅大人家里的丫头偷情,下至平民小户家里丢了一把刀,雷叔他老人家全都知道。 林安儿曾在铁匠铺里住过几日,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买东西,他们买的虽然都是菜刀剪子这些看似寻常的东西,可他们给雷叔的却是第一手情报。 雷叔坐在油脂麻花的帘子前面喝着大碗茶,他面前的桌子只有三条腿,可是却擦得锃亮。 林安儿记得五岁时她第一次来铁匠铺,这张桌子就是三条腿,过了八年竟然还没生出第四条腿,也真是神奇。 “小妹,你怎么来了,没有人告诉你,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吗?” 话虽是这样说,可雷叔的眼睛中却满是惊喜,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林安儿了。 金玖告诉过林安儿,哥哥如今的身份很隐秘,让她不要再去铁匠铺了。这当然不是金玖的意思,而是司空天野让金玖转告给她的。 林安儿可以不听金玖的话,却一定会听哥哥的话。 “雷叔,我不是来添乱的,我只是来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林安儿抬起头,她看到相比一年前,雷叔鬓边的白发更多了。她心里有些酸楚,她记得八年前初见雷叔时,他还没有一丝白发。她长大了,雷叔却老了,爹爹和雷叔的年纪差不多,一年没见,爹爹想来也老了吧。 “抱月楼里有个新月姑娘,近日不见了,雷叔知道她的事吗?” 雷叔的眉头蹙起,显然他没想到林安儿会问起这件事,他原本以为她又要打听哥哥的事呢。 他微一沉吟,似是正在考虑这些事能不能告诉林安儿,很快,他便说道:“新月本是抱月楼的红姑娘,几个月前忽然不肯再接客,要么头疼,要么肚子疼,直到有一天,她的屋子里传出恶臭,这才被人发现,她竟然杀死了一个人。” “啊?”林安儿吃了一惊,当日茶水间的几个小丫头不就是说新月房里有臭味,这才要买香花吗? 天啊,原来那不是普通臭味,而是尸臭!林安儿张大了嘴,她曾经与一具尸体擦肩而过,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新月被抓住了,砍头了?” 雷叔摇摇头,发现尸体时,新月已经不见了,据她的丫头说,那日老鸨子和龟奴嫌弃新月不接客,又到新月房里谩骂,新月就让丫头把一桶凉水泼到她身上,到了晚上,她就发起高烧。小丫头亲手服侍她喝了药睡下,这才关门出去,可从那夜,新月就不见了。小丫头开始时还以为自家姑娘不想接客,偷偷和情郎跑了,就没敢告诉老鸨子,没想到又过几日,有臭味从屋里出来,她打扫后那臭味还是挥之不去,恰好龟奴又来找麻烦,知道新月跑了,就在屋里翻找,想看看她卷走多少细软,没想到却找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被剁成几块,分别藏于几只衣箱之内。 这事也太惊险了,林安儿的嘴张得更大,好一会儿才问道:“这阵子我都在京城,发生这么大的案子,我怎么没听说呢?” 京城百姓最爱听八卦摆龙门阵,激|女杀人事件,这个案子又香艳又迷离,十有八九早就被编成书到处讲了。可这件事居然谁也不知道,你说奇怪不奇怪。 雷叔一副你不知道就对了的表情,什么都没说,但当林安儿问起被害人是何许人也时,雷叔的表情又变了,保密! 林安儿记起一件重要的事,金玖曾经说过,抱月楼的老板是个神秘人物,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换句话说,抱月楼的后台很硬,硬到无法想像。即使发生了杀人事件,抱月楼依然能让这一切石沉大海,风平浪静。 以雷叔的身份,想在他嘴里多问一句比登天还难,哪些情报可以说出来,哪些情报不能说,雷叔心里有杆秤。 林安儿自认也是卧底出身,所以她很理解雷叔,她不再问了。 显然,抱月楼的杀人事件,六扇门并没有重视,十有八九认定是激|女杀了恩客,然后激|女逃走,像这样的桃色案件,在大成每个月都会发生上几起,也没啥大不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抱月楼根本没有报官,所以京城百姓才不知道,抱月楼依旧客似云来。 他们自以为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却没想到一丝不差早被六扇门的探子们知道了。 杀人的不是叛臣忤逆,被杀的也并非王孙贵胄,人家没有报案,六扇门当然懒得去管。 林安儿想明白这件事的关联,和雷叔道别,雷叔挥手的动作像是打发熊孩子,可眼睛里却写着:小妹,别淘气啊。 林安儿走出铁匠铺的门口,转过身来,对雷叔喊了一句:“雷叔,要保重身体啊。” 她知道,张记铁匠铺是来一次少一次了,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再来,不给哥哥惹麻烦,也不给雷叔添乱。 金大少奶奶出门,即使没带着奶妈丫头,身后几十步外,也会有人跟着,那是金玖给她安排的保镖。 林安儿招招手,就跑上来一个人:“找辆车,先送伊姑娘回去,再送我去见大少。” 金玖就在老号之内,正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商量来新铺子的事,板儿悄悄走进来,和他耳语几句,金玖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小媳妇来找他了。 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和两位老太爷把事情谈好,又气定神闲地送他们出去,这才快步走进另一间屋子,林安儿正在等着他呢。 “安儿,你怎么来了?” 虽然早上刚见过面,可看到林安儿来铺子里找他,金玖的心还是飘起来了,就像春日里天空中飞扬的风筝。 “金哥哥,抱......” 从铁匠铺里出来,林安儿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这件事告诉金玖,可现在见到金玖,她忽然又不想说了。 她去卖玉簪花时,新月的屋子里应该还是臭的,龟奴更加没有搜出碎尸来,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尸体还在屋子里,但还有一个人也在屋内,就是她让小绿买下她的玉簪花的,那个人就是方姨娘! 她想起小绿当时的神情,小绿似乎很怕方姨娘,几乎对她言听计从,方姨娘让小绿买花,小绿立刻掏出两吊钱塞给林安儿,然后就把门关上,林安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名激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她甚至没有闻到传说出的臭味儿。 初时,金玖和她都怀疑方姨娘是和抱月楼做生意,虽然方姨娘矢口否认,但他们谁也不相信。 可眼下这件事升级了,方姨娘曾经出现在藏尸的房间里。对了,她是法医,别人不知道那是尸臭味道,法医一定知道,可她却让小绿买香花来掩盖。 林安儿开始犹豫,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应该告诉金玖,如果不告诉他吧,她憋得难受,可如果说出来,金玖说不定立刻带人去把方姨娘从金满园里扔出去! 和激|院私底下做生意,他已是不允许,让金家卷进桃色杀人事件,金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会在被人识破之前,把方姨娘从金家轰出去! “安儿,到底怎么了?” 金玖很少看到林安儿吞吞吐吐,自从那日在小舟上表白之后,林安儿又像小时候一样,喜欢粘着他,昨天晚上他回去很晚,她坐在他屋里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了,她才肯去睡觉。 林安儿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金哥哥,你那日说你常常因为生意上的应酬去青楼勾栏的,那你有没有去过抱月楼呢,我听人家说,抱月楼的姑娘都是江南美女,个个又嗲又美,是真的吗?” 金玖一个头有两个大,媳妇,你大老远地跑来找我,就是为了打听这个?你是没事找醋吃,还是想要考验我? “我的确去过抱月楼,那里的姑娘确实都是江南美女,吴侬软语甚是好听,且个个都有一手捏骨的绝技。不过我没让她们捏过。” 像金玖这么好看的富家子,那些姑娘还不恶狗扑食,争着捏他啊,所以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林安儿是不信的。 金玖想说的是,他没让她们捏过,他是被迫的,被她们强行捏的。 “上次你说抱月楼的老板很神秘,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金玖何等聪明,立刻听出林安儿话中有话,小丫头绝壁不是吃醋这么简单,她是又对抱月楼有兴趣了。 他伸手把林安儿抱坐到腿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今天又跑去假扮卖花女了?” 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林安儿当然不是只会扮演卖花女,她还会扮书僮呢。林安儿没上当,她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没有,我只是好奇。” “我只想让你对我好奇。你不好奇我今天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林安儿扁扁嘴,这人怎么越来越骚了?不过倒是并不讨厌。 “那你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我现在还没有用午膳,你陪我用膳好吗?” 只要一说到吃,林安儿的肚子就会叫,她正在长身体,和伊亭在路边摊吃的两碗牛杂面早就消化殆尽。 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板儿就提了只食盒进来,看来这饭菜一早就去准备了。 林安儿连忙从金玖腿上跳下来,她长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被金玖抱着,让别人看到怪不好意思的,金玖笑着冲她眨眨眼。 金玖一向吃得清淡,龙井虾仁、香菇青菜、蚂蚁上树、蒸酿豆腐、银鱼炒蛋......其中一碟蜜枣糯米糕一看就是给林安儿准备的,里面还加了蕃国的葡萄干。 夹了一颗虾仁到林安儿嘴里,金玖轻声道:“你爹爹来京城了。” “什么?”林安儿差点咬到舌头,今天的事一件件都令她惊讶,但也没有金玖的这句话惊讶,不对,是惊喜! “我爹呢?他在哪儿?他什么时候来的?” 林安儿激动地跳起来,蹦到金玖面前,不住口地问道。 金玖含笑捏捏她的脸蛋,慢吞吞地怀里掏出一只小泥人,泥人胖墩墩,是个梳着双髻的小胖妞,这不是普通的泥人,这是江南才有的大阿福。 “今天我在身上发现了这个,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没有,除了你爹,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个塞到我怀里。” 金玖这人怕死,除了近身的刀子,还有一堆藏在暗处的保镖,可这人却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把大阿福塞进他怀里,且这只大阿福还是小胖妞,那娇憨的小模样和林安儿小时候如出一辄。 司空天野身份特殊,这个时候他不会在京城出现,那么就只有司空星了,偷王之王做这点小事那是小菜一碟。 林安儿已经没有心思吃饭了,金玖开始后悔这么早就告诉她,至少要等到她把那碟子糯米糕吃完了吧。 “你爹既然告诉我们,他来京城了,那他会自己现身的,这两**留在我身边,你爹把这只泥娃娃放到我身上,可能也是这个想法,暗示我把你带在身边。” 林安儿抬起前爪,温顺可爱地“汪~~” 你看我多乖啊,把我带在身边吧。 一顿饭吃完,林安儿的心早就飞出去了,她甚至忘了来找金玖的目的,还是金玖问她:“你今天是否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了?” 林安儿原本已经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诉金玖了,可那只泥娃娃改变了她的想法,金玖虽然坏心眼多了些,但他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他对爹爹就很好,所以他也不会狠心把孤苦无依的方姨娘轰出去的。 她把她遇到方姨娘,和伊亭假扮书僮去抱月楼探险,以及从雷叔那里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金玖。 金玖的眉头越蹙越紧,小媳妇就是不让他省心,这中间稍有差池,她就回不来了。 自从那日迫不得已和林安儿表白之后,金玖就决定对林安儿换一种教育方式,至少不能再骂她罚她,也不会逼她太紧,否则小丫头较起真来,继续私奔,他会伤心死的。 金玖虽然不高兴,可这倒也不用强忍怒火,看到林安儿充满信任的清澈双眸,金玖的怒气就化作绕指柔,伸出手臂重又拥她入怀。 “两个月前我们见过方姨娘之后,我便让人留意她了。府里有月例,她自己也有一间小铺子,她无儿无女也没有别的花钱的地方,对赚钱也并不热衷,我那时便在想,她和抱月楼想来并非是在做生意,想不到她竟卷进杀人的案子了,这件事一定要问上清楚,免得把金家牵连进去。” 果然和林安儿想得一样,金玖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牵连金家。 “方姨娘肯定不会承认的,我们问她也白问,她今天见过我,说不定已经知道我去过抱月楼了,这会儿在家正布置鬼屋,又想把我吓跑。” 装神弄鬼的确是方姨娘的强项,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就是和正常人类不同。 “方姨娘懂验尸,验尸就相当于仵作的差事,你说她是不是去抱月楼验尸了?” 金玖重又蹙起眉头,他早就猜到方姨娘来历不凡,或许她和林安儿是一样的人,她们拥有前世的记忆,而她们的前世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自家媳妇前世是个早夭的小吃货,而方姨娘一定是个心计颇深的成熟女子。 拥有前世记忆的人是很可怕的,金玖觉得自己挺幸运,自家媳妇前世活活撑死,你说这孩子能有多少心眼,若是像方姨娘那样,他就要撞墙了。 这一世的林安儿比起前世来说,那是聪明伶俐了好几倍了,其实她在前世也并不傻,只是她的日常生活用不到心眼,只要出卖体力就足够了,所以她的大脑才逐步退化的。 “难怪她懂得在尸骨上洒蜡油,原来她会验尸,我是真没想到,父亲竟然纳了这样的一房妾室。” 呵呵。 林安儿干笑,你爹真是重口味。 “金哥哥你别介意,其实你爹和方姨娘只是假夫妻,听大凤说,方姨娘没让你爹碰过。” 大凤能对林安儿说的话,当然也早就告诉金玖了,可他的眸子还是黯淡下来。 “父亲被她迷得团团转,甚至冷落了母亲,一门心思博佳人欢心,可她对父亲对不冷不热,你知道吗?自从父亲把她纳进房里,父亲就从母亲房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在书房里。方姨娘定是不想与别人共侍一夫,而父亲又不能做出为妾休妻之事,便离开母亲不近女色,可直到父亲离世,她也没有答应他。” 金玖抱着林安儿的双手微微颤抖,那时他只有五六岁,可母亲暗地流泪的情景历历在目。母亲深爱父亲,她不忍看到父亲这样为难,方姨娘是她收留的,她也不忍心把方姨娘轰走。娘家家道中落,两个兄弟还需要夫君帮衬,婆婆强悍,儿子还小,为了嫡子她要忍气吞声。 她除了暗自伤心,便什么都不能去做。 “安儿,这一生一世,我就不会纳妾,永远都不会,我只想和你一人白头到老。” 这人真行,说着说着又扯到林安儿身上了,而且还不遗余力又表白一番,林安儿的脸都红了。 这样一来,两人哪还有心思琢磨方姨娘和抱月楼的事,金玖拿起林安儿的小小柔夷在唇上轻吻,桃花眼中如同蕴含着春水,让林安儿的心噗噗直跳。 “金哥哥,你......”这一张嘴,林安儿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是有几分嘶哑,典型的玉火中烧饥渴难奈。 刚刚吃完饭啊! 好在金玖还记得这是在铺子里,随时随刻都会有人来敲门,所以他强忍着没让自己发qing,噗。 “你下午不要回去了,就和在铺子里,这几**爹说不定忽然冒出来,你就在我身边乖乖等着吧。” 金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林安儿坐在一旁嗑瓜子,看着金玖的侧影,她的小脑袋有点发懵。 她忽然发现,她又有好几天没有想起阿渡了,她知道阿渡一定没有忘记她,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过去的一年里,她也是这样,并非时常想起阿渡,但每当她想起来时,心里都是清清甜甜,很美很浪漫的感觉。 但随着时光的推移,阿渡留给她的,只有脑海里的那个影子,他站在午后的棺材铺里,告诉她他喜欢她。 她凑到金玖身边,轻轻拽拽他的衣袖,金玖扭过脸来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璀璨夺目,似有繁花锦绣。 “这么一会儿就闷了?” 林安儿摇摇头,表情讪讪地:“金哥哥,那枚玉扣子你还给我好吗?” 金玖眼波中的光华隐去,脸也沉下来了,这又要干嘛? “除了你的家人,金哥哥不喜欢你随身戴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不单单是我,所有男子都是这般。” 林安儿垂首等死,完了,又捅了马蜂窝。 “我让你还给我,也没说会戴上啊,你干嘛这么小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金玖已化身恶狼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头发、额头、脸蛋上就是一阵狂吻,如同暴风骤雨,又如风卷残云。他就是没吻她的唇,因为他说过,圆房之前不会再像在红枫林时那样吻她,那次他吻的就是她的嘴。 主权宣告完毕,金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扣子:“这两天我就想还给你了,事情一忙反而忘了。” 林安儿欲哭无泪,你早点说嘛,早知道你要还给我,我就不用舔着脸来求你,白白被你乱啃一通占了便宜。 她又不傻,玉扣子没有再随身戴着,而是藏到首饰盒子里,免得被金玖看到,又要醋劲大发。 因为要等着见爹爹,接下来的几日,林安儿都跟在金玖身边,到了第三日,板儿跑进来,说是有个江南来的客人想拜访大少。 林安儿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自从去年在无名岛和爹爹见过一面,已经一年了。 别看她没心没肺,可她时常惦记爹爹和哥哥,还偷偷跑到水月庵给他们求了平安符。 司空星一袭青衫,干净俐落,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虽然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但他的声音还像当年一样温暖平和。 “小妹,又长高了。” 林安儿靠在爹爹的臂弯里撒娇:“爹爹,我以为你再也不管我了呢。” 司空星微笑:“在婆家过得还好,金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金玖暗暗叹气,当爹的总担心女儿受欺负,也不想想你家女儿有多厉害,她不欺负我就行了,我哪能欺负她啊。 “金哥哥对我挺好的,我们没在老宅住着,不关他家人的事。” 司空星满意了,看女儿的模样也不像是受委屈的。 他对金玖说:“我去燕顺办些事情,在路上听到一个消息,这才绕道来到京城,一来看看小妹,二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司空星要到燕顺办什么事,这个就不用问了,偷王之王当然不是去赏花踏春的。 金刚经重回金家的消息已传遍整个江湖,司空星沉冤得雪,不再有人想从他身上得到金刚经的下落,他一身轻松。 没想到路过燕顺时,他却又听人提到“金刚经”三个字。 司空星虽然不知道重现人间的那本金刚经是假的,可也猜到这十有八九是金玖搞出来的。他对这个女婿印像不坏,在外面自是处处维护。 一般司空星出现的地方,大多是江湖人聚集之处,就像这座茶楼,明看是座茶楼,实际也还真是茶楼,只是普通人是不敢来的,敢来这里的都是江湖人。这里是江湖人谈生意的地方,所谈的生意当然都是杀人越货,买凶绑票之类的大生意。 一人道:“偷走金刚经的竟然是金玖的亲叔叔,这事也真是蹊跷。” 另一人不屑:“这又有何蹊跷,豪门巨富最喜窝里斗,何况这个叔叔据说只是继室所出,家业再大和他无关,就只好自己想办法捞钱了。” 先前那人把头摇得像拨郎鼓:“我有一位师叔,死了五年了,他懂密文,最喜研究奇门遁甲,他在世时,有次喝多了,说他见过金刚经,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他破解金刚经里的秘密,可惜无功成返,但那人并未食言,送了大笔金银给他,这件事也就被他烂到肚子里。听说金玖的叔叔连三千两的赌债都拿不出来,又怎是给我师叔大笔金银的人,可惜他刚得了那笔金银不久,就被惊马踩死了,白白让小老婆把钱都卷走了。” 司空星就是听到这个消息,这才来找金玖。金玖是小妹的夫君,他的事就是自家的事。 那人说他的师叔死了五年了,而这事就发生在他死前不久,也就是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那时金玖刚刚执掌金家。 那时也是找寻金刚经最热闹的时候,族里长辈们给了金玖五年期限,过了这五年,若是有人找到金刚经,金玖就要拍屁股走人,主动让贤。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请那位师叔破解金刚经的奥秘,可见那人当时很着急。 就像拿了一件无所不能的法器,可却不知道使用方法,而那时金玖已经坐到族长的位置上了。 在那个时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请人破解金刚经的,只有可能是金家人,但这人决不会是金炳善,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更没有这个能力。 这人心狠手辣,先是给了那位师叔大笔金银做封口费,随即再把他杀了灭口。 一个江湖人,即使年老体弱,想要避开惊马也不费吹灰之力,而他竟被惊马活活踩死,这件事绝对有内涵。 司空星是老江湖,小妹既然是金家媳妇,他也把这几年金家发生的事全都打听过了,就从那人短短数语,便感到这件事不寻常,这才绕道京城,把这事告诉金玖,让他多加防备。 “你们金家怎么乱怎么闹都没事,小妹少根头发,我就宰了你!” 金玖吓得一哆嗦,连忙摸摸林安儿的脑袋,明日就去找灵丹妙药,绝对不让你掉头发。 “爹爹,那你别走了,留下来保护我吧。”林安儿拽着司空星的袖子不松手,眼看司空星把事情交待清楚,就又要走了。 司空星慈爱地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傻丫头,哪有女儿嫁人了,当爹的还要跟着的道理,你长大了,又已认祖归宗,不要总惦记着我这个当贼的爹爹。” 林安儿撅嘴:“你就是我爹爹嘛,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司空星老怀安慰,女儿就是爹爹的小棉袄,既乖巧又孝顺。 看着女儿时,司空星是满脸笑容,可再看金玖,却立刻板起脸来:“你和她虽是夫妻,可她还小,你胆敢把她怎么样,我就阉了你,让你金家断子绝孙。” 金玖直冒冷汗,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岳父大人请放心,待到小妹及笄之时,我和她再圆房。” 司空星满意了,所有的岳父都喜欢训斥女婿,偷王之王也不例外。 看爹爹执意要走,林安儿连忙掏出那道平安符交给爹爹:“我给爹爹和哥哥各求了一道符,爹爹带在身边,保证平安无事。” “你最乖,以后在夫家不要太任性,你是侯门千金,别总是喊打喊杀。” 司空星打听金家的事时,当然也打听到金大少奶奶的英勇事迹,这才叮嘱几句。 “岳父大人,小妹最是乖巧,每日除了练功,就是绣花,还喜欢读书练字。” 虽然司空星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他还是挺满意,金玖懂得维护小妹,这才最是难得。 司空星来得快,走得也快,他这一生偷盗宝物无数,却并无恒产,谁也想不到,他的家和儿女就是从小生活在小山村里,过着寻常山里孩子的日子。 “你爹把他偷来的东西全都换成米面银两,救济灾民,还出资办了几家学堂,让那些孤儿识文断字。” 司空星关在大牢里,金玖一直在研究他,调查他,这些事就连林安儿都不知道,他却查到了。 “所以你那时就断定爹爹没偷金刚经?” 金玖苦笑:“我那时担心他把金刚经换成银子救济了灾民。” 好吧,我高看你了。 “我爹是好人,是侠盗。” 金玖宠溺地看着她:“安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两个爹爹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林安儿也发现自己挺有福的,虽然小时候遇到那么多可怕的事,父母离世,她被人偷走,还被折魔得差点死掉,但这些事她统统不记得。 并非每个人都能像她这样,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只记得快乐日子,金玖就不能,从小到大所有苦楚,他全都记忆犹新。 他一直怀疑金刚经就是金家人偷走,尽管他这把这盆脏水泼到金炳善头上,可他仍然在怀疑,如今司空星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过去所有的怀疑。 这人不但是金家人,且还是个有财力有能力,又有人脉的人。 金玖不寒而栗,这人很可能是他的长辈,他的亲人。 过去这么多年里,他都在这人的眼皮底下,这人藏起金刚经,又嫁祸给司空星,眼睁睁看着他装傻,又眼睁睁看着司空星坐牢,现在又眼睁睁看着金炳善被发配,险些砍头。 这人滴水不露,面不改色。 不论是金老太太,还是金炳善金炳礼,他们都不及这人一分。 这个一直隐藏着的人,才是最大的对手。 一一一R1152 第一五零章嫁祸两章合一 自从金明珠有了身孕,路氏待她就更好了,亲如姐妹,金明珠怀孕比她自己怀孕都要高兴。 金明珠先前得罪了林家姐妹,孙伯年对这个惹事生非的妾室已心生厌烦,虽然金明珠有了身孕令他喜悦,但以前的宠爱已如过眼云烟,再也提不起劲儿了。 但路氏却对金明珠的冲撞不以为忤,不计前嫌地照顾金明珠,还在孙伯年面前为金明珠美言。无奈府里供养的大夫说了,金姨娘体质娇弱,怀孕期间不易侍寝服侍老爷,否则这一胎保不住。 路氏贤良淑德,听了大夫的话,立刻派了王婆子亲自去了金家报喜,又请金老太太选派得力的丫鬟婆子来孙家服侍金明珠。 “我家太太说了,金姨娘在娘家如珠似宝地娇宠着,眼下又有了身孕,身子娇贵,我们府里倒也有几个能干的,无奈都不如娘家送来的贴心。” 女儿在婆家受到重视,金老太太心里高兴,但金明珠虽是继室所出,却出是金家嫡女,嫡女嫁给人家做小,这在金家还是头一回。金老太太再疼金明珠,也不敢大张旗鼓到处显摆,只是精挑细选了五六个丫鬟婆子送到孙家服侍金明珠。 孙家对金明珠肚里的孩子太重视了,不但让金家派来贴心的下人服侍,又让府里的大夫给她进补。她的身子又不是粗壮型的,几副补药吃下来,反而更加虚弱。 金明珠的妊娠反应也很严重,孙伯年去她屋里看望,一碗燕窝没有吃完,金明珠就吐了一地,弄得孙伯年兴趣皆无。 路氏贤惠,见金明珠无法服侍老爷,便把自己的心腹丫鬟桔香和秋梨抬了通房,替有孕有身的金姨娘服侍老爷。 桔香和秋梨都是十六七岁年纪,桔香是路氏娘家的家生子,路氏对她器重,还找人教过她琴棋书画,秋梨则是路氏暗中从江南买来的瘦马,让管家李二收她做了养女,秋梨能歌善舞,柔媚动人。 历来做妻子的把贴身丫鬟给夫君做通房,都是合情合理,孙伯年却之不恭。 金明珠闻听路氏把桔香和秋梨给了孙伯年,气得咬牙切齿,又吵又闹,却无济于事,孙伯年对两个通房甚是宠爱,甚至超过与她新婚之时。 这也不能怪孙伯年花心,男人纳妾名义上是为了子嗣,其实大多脱不开**女爱。金明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已令孙伯年气忿,偏偏她又是个不懂事的,非但没有谨言慎行讨孙伯年欢心,反而仗着怀孕继续吵闹不止,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孙伯年恐怕已经把她送到庄子里眼不见为净。 桔香和秋梨年轻貌美,硬件比金明珠高出一筹,且懂诗书善歌舞,孙伯年是文人,文人更喜这样的女子,这样一来,软件上又把金明珠甩出几里地。 金明珠吵了几次,又上了两次吊,无奈阻挡不了孙伯年去找那两个通房的脚步,好在金姨娘还有位闺中密友杨梦旖。 杨梦旖虽是路氏亲生女儿,却与母亲关系冷淡,路氏更是不让她登门。与杨梦旖相比,金明珠却是路氏的心头肉掌中宝,担心她的身子,路氏早就交待过贴身的婆子们,不要让姨娘累着,出府逛街当然更不行。 不论路氏对金明珠多么体贴,金明珠都听从杨梦旖的话,抱定一个宗旨,路氏是口蜜腹剑! 得知金明珠要出门会友,路氏连忙带了两个通房过来规劝。 “妹妹啊,你现在带着身子,大夫说你胎息不稳,听姐姐的话,在房里忍上几个月,待到身子稳妥了再也去不迟。” 桔香和秋梨也娇声劝着:“姨娘就听太太的话吧,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那可是老爷的亲骨肉。” 看到路氏,金明珠已很生气,看到这两个通房,她简直气炸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等你们也怀上老爷的骨肉再说吧。” 桔香是路氏娘家的家生子,又是路氏心腹,一向自视比瘦马出身的秋梨地位更高,听说金明珠出言侮辱,便牙尖嘴利地挖苦道:“咱们身份低,当然不如姨娘高贵,可咱家太太给老爷添了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她老人家说的话姨娘应该听吧。” 路氏闻言,连忙对着桔香摆摆手,惭愧道:“妹妹别介意,桔香让我惯得不成样,说话没有轻重,姐姐虽是给老爷添了三个儿女,可也不能在妹妹面前居功。” 金明珠冷笑:“你当然不敢居功,你不过是个继室而已,大小姐的生母才是老爷的原配结发!”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桔香和秋梨吓了一怔,竟不知如何帮自家太太维护,而路氏尴尬地用帕子捂住了嘴,她嫁入孙家十几年,一向谨小慎威,对继女不但视若己出,且比对亲生女儿更胜一筹,不但孙家上下奉她为当家主母,就连名门望族的那些夫人小姐,也没人会在她面前提起“继室”二字。 可今日,却被自家的妾室一口一个继室,一口一个并非原配,路氏的脸面已经没处放了。 她强撑着没让自己气昏,依然强作欢颜:“姐姐有些胸口疼,先回房歇息,就不陪妹妹聊天了。” 路氏走了,两个通房当然也跟着走了,金明珠冲着她们的背影撇撇嘴,带着娘家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出府去见杨梦旖。 说起来她也有一阵子没有见过杨梦旖了,见杨梦旖身边的一个婆子有几分面熟,仔细一看,竟是司空南的娘子刁氏! “梦旖,你怎么把这货带在身边,万一被人识破怎么办?” 杨梦旖凤眼流光,微微一笑:“我既能把她带着,那定已给她重新做了身份,她原是太医院院判杨大人侄儿的家仆陈妈,杨公子见我身边没有中用的人,就把陈妈给了我。” 刁氏也赔笑道:“陈婆子给金太太请安啦。” 金明珠自打嫁人后,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作太太,以往都是姨娘姨娘的叫着,让她很没面子,她原也见过刁氏,早知这妇人非同一般,不由得羡慕杨梦旖,她身边若是能有一个像刁氏这样有武功又能言善道之人,怎么会被林安儿欺负。 “梦旖你真是神通广大,连太医院杨院判的侄公子也认识,可是话虽如此,若是被人认出来她就是刁氏,也是桩烦心事,别人给妹妹面子,也就不说,可林安儿那死丫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太医院通判只是正六品,比起孙伯年来还差了两级,但太医院的人常在后|宫走动,上至皇后,下至嫔妃,个个都不敢得罪他们,了解宫斗的人都知道,太医在后|宫的地位举足轻重,万一哪个嫔妃作死惹了太医,准保让她永远也生不下孩子。 杨梦旖闻言冷笑:“司空小妹能变成林安儿,刁氏为何不能变成陈妈,我巴不得林安儿出来指认,那就把她是冒名顶替的事坐死了。” 金明珠虽然也坚信林安儿是假的,可滴血验骨是她亲眼所见,听杨梦旖这样说,不免半信半疑:“梦旖,她曾滴血验骨,要识破她不容易。” “哼,那日我虽未亲眼所见,但听说那位方姨娘异常活跃,我猜其中定有蹊跷,说不定就连骁勇侯的遗骨也被人换过。” “什么?”金明珠吓了一跳,她越来越佩服杨梦旖了,话说她和金老太太都是心怀质疑,但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林安儿在中间捣了什么鬼。 杨梦旖冲着刁氏使个眼色,示意她来说。 刁氏随即笑道:“骁勇侯的遗骨在风雷塔供奉多年,那风雷塔虽有官兵把守,但却不限制百姓参拜,婆子我和我家当家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掀了那块骨头也并非难事,更何况小妹是大哥的女儿,根本不用大哥出手,单是她那个哥哥就能手到擒来。” 金明珠吓了一跳:“她还有哥哥?”一个林安儿已经让她头疼,想不到她还有个哥哥。 提起司空天野,刁氏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就是这两个小兔崽子害得他们夫妇蹲了几年苦窑。 “不管她是不是大哥的种,她哥哥司空天野可千真万确是司空家的血脉,那小子天生的贼坯子,对这个妹子看得比命都重,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本事不小,依婆子来看,这件事倒像是他做的。” 金明珠对杨梦旖佩服得五体投地,竟能将司空南和刁氏拢络旗下,别说是对付林安儿,就是对付孙家那群女人也绰绰有余。 她把今天约杨梦旖的目的说了一遍,又道:“那次我被林家姐妹欺负,老爷非但没有帮我撑腰,反而对我大不如昔,你那亲娘表面上假惺惺对我好,实际却又趁我有了身孕,弄了两个小蹄子给老爷做通房,最可怜的就是我肚里的孩子,我这当娘的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却要叫别人母亲,而我只能是他的姨娘。” 金明珠当然不知道她上次被林家姐妹当成幕后黑手,全是拜杨梦旖所赐,杨梦旖才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为了不会引火烧身,杨梦旖事先把金明珠也骗到天桥,只要林安儿看到金明珠,自然而然会认定金明珠才是幕后黑手,可没想到金明珠运气不好,哪里都不去,反而去了金家铺子,非但真的遇到林安儿,还被她揍了一通。 那次在天桥没能令林宥儿和林安儿名誊扫地,杨梦旖足足恼火了几日,大骂那群混混没用,收银子时牛皮吹上天,却连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过。 这件事是常四喜的管家出面做的,那人做事稳妥,并未表露身份,否则被抓住的几个小子供认出来,不论是她杨梦旖还是常四喜,都会遭殃。 她这几日原本心情就很是不佳,又听金明珠说在府里被路氏算计,不由得气上心头。 别看路氏是她亲生母亲,可她恨不得把路氏连同她那两个女儿先奸后杀。她之所以撮合金明珠和孙伯年的亲事,无非就是想让金明珠把孙家搅得鸡犬不宁。 杨梦旖虽是未嫁之女,可她深深知道,女人的体面全都来自夫君的宠爱,若是被自家夫君嫌弃了,即使是一品诰命,也不会有何风光,历来皇帝身边的妃嫔有得宠的,也有失宠的,传闻先帝的皇后贵为嫡皇后,却因为失去先帝宠爱而被移送他方,至死未能回宫,今上登基,虽然依例追封她为太后,可比起例代太后,给她的封号却甚是寒酸。 一旦孙伯年对路氏失去宠爱,路氏即使还是孙伯年的正室,却也再无昔日风光。可是金明珠太不争气,给孙伯年怀了孩子却搞到失宠,反而让路氏占了便宜。 可是一时半刻,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对金明珠温言相劝,让她暂且忍耐,只要孩子生下来能讨孙伯年欢心,这事情必有转机。 她们相约见面之地是京城有名的师徒酒楼,她们在雅间内说话,就没让伙计们进来,只是贴身的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有两个婆子还守在门口,伙计上菜时,便由她们把菜端进来,避免伙计们影响到自家主子。 这时,一名金明珠带来的婆子端菜进来,在金明珠耳边耳语几句,金明珠立刻柳眉倒竖,杨梦旖见状问她何事,金明珠骂道:“路氏的亲信王婆子就在楼下大厅之内,显然是跟着我来的,这个女人竟连跟踪的把戏都使出来了,真不要脸!” 杨梦旖用帕子掩了嘴轻笑:“若我是姑姑你啊,就乖乖地和她回去,到了大门口便喊肚子痛,一口咬定是她在路上推搡你动了胎气,让她们偷鸡不成反蚀米。” 金明珠眼睛亮了,这样的妙计她怎么没能想出来,索性连饭都不吃了,对娘家给自己送来的几个丫鬟说道:“到时你们一起作证,就说亲眼看到王婆子推搡我了,听见没有?” 安排好了,金明珠便和杨梦旖告辞,喜滋滋地走出雅间来到大堂里,可是环顾四周,却不见王婆子和她的手下。金明珠深信她们肯定没有离开,索性站到酒楼门口等待。 她是一门心思想要陷害王婆子,猛抽路氏的老脸,却没发现这当中有何蹊跷。 杨梦旖虽然很想观看金明珠污陷王婆子,可她却不想被人发现,免得卷进这场风波,。金明珠出了雅间,她也从师徒酒楼后门走了。 金明珠等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到王婆子的身影,她是个急性子,索性打发身边的丫鬟婆子去四下找找,只留下一个叫阿柳的小丫头在身边。 “咦,小姐您看,那不是杨姑娘吗?”阿柳喊道。 杨梦旖虽是从后门出来,可她的马车却在酒楼门前的大街上停着,她原以为金明珠和王婆子早就走了,便大大方方来这里上车,阿柳眼尖,一眼就看到了。 金明珠再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杨梦旖打招呼,便喝斥阿柳不要乱说话,免得被王婆子的人听到。 可杨梦旖的马车与金明珠仅几步之遥,杨梦旖要想上车,就要从金明珠身边经过,这事原也没有什么,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忽然从酒楼里出来,横冲直撞,金明珠连忙躲挡,可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金明珠虽是弱质纤纤,可也并非风一吹就倒,摔个跟头也没什么,可她今天挣扎了几下,却仍然没有起来。 阿柳尖叫一声连忙搀扶,可脚下一滑,也摔倒在地。 “杨姑娘,快快帮忙把我家小姐扶起来吧,她有身孕。” 那几个醉汉早就扬长而去,杨梦旖虽不想淌这滩浑水,可却不得不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又是几声尖叫,一抬头就看到金明珠另外几个丫鬟和婆子正从酒楼里出来,而她们身后赫然站着王婆子。 “是杨家小姐啊,你为何推倒我家姨娘?” 王婆子悲痛欲绝,一边让人扶起金明珠,一边指着杨梦旖痛心疾首,杨梦旖是自家主子的女儿,她当然要为主子痛心。 杨梦旖冷笑:“就凭你还想污陷我,真是做梦!” 金明珠早已痛得说不出话来,看到这一幕,强忍疼痛对王婆子道:“和梦旖无关,是那几个醉汉撞了我。” 听到金明珠这样说,王婆子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对着杨梦旖连连道歉。 杨梦旖何等机灵,知道今天之事太过蹊跷,她冷笑一声,没有停留,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而这个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金明珠的裙子! 金明珠命不该绝,摔了一跤并没有小产,但身体受损,大夫告诉孙伯年和路氏,金姨娘虽未小产,但却对孩儿不利,孩儿先天受损,即使能成功生产,也有可能命不长久,更有可能会成智障! 大夫的话一说出来,路氏便哭得昏倒过去,两名通房也是哭得死去活来,孙伯年痛心疾首:“列祖列宗,子孙不孝,纳了这么一个祸害进门,如今竟毁了我孙家骨肉啊!” 两个女儿连忙劝慰父亲:“父亲不要自责,两位弟弟年少英俊,读书又好,他们才是孙家嫡子啊。” 女儿就是父母的小棉袄,孙伯年方才是气急了,这才自怨自哀,眼下听了女儿的劝慰豁然开朗,不过就是妾室庶出,没了就没了,命中注定,他只有嫡子,没有庶出,这才成就了他正统清流之名。 反正金明珠腹中孩儿不死也残了,索性让人煮了落胎药给金明珠送过去。 金明珠原本以为自己会小产,没想到有惊无险,看到送药过来,还以为是安胎药,不疑有它,一股脑地喝下去...... 桔香和秋梨早就把金明珠当众羞辱路氏不是原配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孙伯年,孙伯年气得发抖,若不是金明珠刚刚落胎,他就要执行家法了。 路氏虽是继室,但他的两名嫡子都是路氏所出,若是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他不但落个宠妾灭妻之名,还会被人说成兴庶灭嫡,一旦让那些言官刺使知道,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不但对他仕途有损,还毁了他正人君子的美名。 他早就对金明珠心存厌倦,先前还念在她怀着自己骨肉的份上容她留在府中,如今金明珠腹中的那块肉没了,孙伯年便下了狠心,让人把金明珠送到远郊的庄子里,名为调养身子,实为放逐。 如果不是因为金家是皇商,孙伯年早就写下放妾文书,把金明珠彻底打发了,但金明珠是皇商嫡女,和骁勇侯府又是亲戚,他也不能把事情作绝,索性把她扔到庄子里,眼不见为净。 虽然金明珠名义上还是孙家妾室,可明眼人都知道,她若还想回到府里,重获孙伯年的宠爱,那是比登天都难了。 金明珠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去庄子,又打发身边的婆子去给娘家送信,让娘家给她撑腰。 金老太太得到消息,立刻打发汪氏赶到孙府,金明珠看到自家嫂子,哭得像个泪人儿。 “这是他们的诡计,这是陷井!我好端端地在酒楼里,那王婆子就突然来了,可又突然不见了,这时候从酒楼里出来几个醉汉把我撞倒,十有八九这都是他们安排的,不想让我给老爷生下孩子!” 听说金家来的是长房的三奶奶,路氏亲自过来,听到金明珠这样说,不紧不慢地对汪氏道:“金姨娘身边的人都是从娘家来的,个个都和金姨娘是一条心,不论我们孙府的人说什么,三奶奶或是都不会相信,不如问问她们,她们是金家的人,她们绝不会欺骗三奶奶。” 金明珠眼睛亮了,是啊,自己的贴身丫头们都能给自己作证,她们是娘家来的,只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的猪脑袋就没有多想一想,为何路氏要让金家送了这些人过来,又为何此时会让这些人来作证呢? 金明珠最大的优点就是她永远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之上,永远保持做炮灰的实力。 一一一 真烦写这几个家伙,但不写不行,有些事要和她们连在一起。R1152 第一五一章回去一更 金老太太给金明珠送去的几个丫鬟婆子站成一排,等着汪氏和路氏提问,王婆子也过来,站在一旁。 “我家小姐原本正和杨姑娘在雅间里吃饭,婆子我看到王妈妈在大堂里,就进去告诉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就告诉我们几个,先由她假装肚子疼,再让我们几个一口咬定,是王妈妈推搡她动了胎气。” 金明珠花容变色,她想不到她的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卖她,可她却无法反驳,这番话她确实说了,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即使这个婆子不指证,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我们陪着小姐出去时,王妈妈没在大堂里,小姐支开其他人去找王妈妈,原本是想趁着没人假装摔倒,反正也没人看到,就推到王妈妈身上。可是婢子年少不懂事,刚好看到杨姑娘经过,就和杨姑娘打招呼,刚好这时有人从酒楼里出来,王妈妈就在那些人后面,也走出了酒楼,我家小姐看到王妈妈,忽然就往地上摔去,婢子想过去扶她,却被正好经过的醉汉撞了一下,也摔倒了。” 先是那个婆子,现在又有阿柳,金明珠想要污陷他人在先,又自导自演摔倒小产在后,最可怕的是,这些人证都是她自己的人! 这一刻,她的猪脑袋终于想明白了,并非路氏好心让金家送来的人伺候她,而是为了给她作证! “三嫂,她们合起伙来污陷我!你要给我作主啊!” 汪氏怜悯地看一眼金明珠,她可不是金明珠这样的浑人,自从踏进孙府大门,她就知道这当中有蹊跷。她也知道金明珠虽然不可能完全无辜,但凭自家小姑子的脑袋,也没有这么多的心眼,不论是金明珠,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全都是让人算计了。 路氏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金明珠,还有她肚里的孩子,孙家已有嫡出的两子两女,不需要金明珠再生个庶子锦上添花,做眼中钉。 所以,路氏决不会让这个孩子生出来,哪怕是从一出生就抱到她身边养大,认她为母,她也不允许。 在孙府,路氏才是当家主母,孙伯年的正妻,子女们的嫡母。 汪氏清楚,单以金明珠自损孙家骨肉这一条罪名,就够把她轰出家门的。 金家有钱养女儿,金明珠是金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可是因为她为妾的事,金家人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如果她再被孙家轰回去,即使金家那些长辈看在金老太太的面子留下她,金玖也决不会答应,金明珠若是回到金家,她的结局就是被送到家庵,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金明珠没嫁的时候,从没将两个嫂子放在眼里,汪氏又装了一副老实相,金明珠没少欺负她,可是若她带了金明珠回娘家,金老太太肯定把所有的愤怒强加到她头上。 汪氏也只略微沉吟,便有了主意:“这些死奴才自己照顾主子不当,害得主子小产,却又怕担起严任,反而反咬一口,就你们这套说辞,非但我不会相信,大太太更不会相信,你们也就是沾了小姐的福来到孙府,若还是在自家,我就打烂你们的嘴,再让人牙子卖到山西矿里去。” 路氏知道这位金家三奶奶是个厉害茬子,当即笑着打圆场:“三奶奶别生气,让这群下贱坯子气坏身子不值得,她们今日敢说妹妹的事非,明日就敢冲着我来,来人啊,把这几个死奴才拉下去,给我掌嘴!” 汪氏如此说,无非是想替金明珠挽回局面,让她老老实实去庄子,千万别让孙家写了放妾书休回家去。 路氏当然也明白汪氏的心思,她也不想把金家弄得太难看,毕竟这一代金家的族长是金玖,金玖是骁勇侯府的女婿。她让这些下人做证,无非就是堵上金家的嘴,让他们在这件事上没脸再为金明珠出头。 可金明珠却并看不透这两个妇人的弯弯绕,见汪氏怒斥这些奴才,路氏又下令处罚,便以为自家占了理,重又叫嚣:“三嫂你要给我撑腰,她们这是贼喊捉贼,从主子到奴才没有一个好东西!” 汪氏都为金老太太捉急,那么一个有心机的娘怎么就生了这样混蛋的女儿! “四妹妹没了孩儿,是急火攻心,这才说了浑话,大太太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念在她年青不懂事,就别计较她这些浑话了。” 路氏笑得云淡风轻,对汪氏道:“三奶奶此言差矣,我把你家妹子当亲妹妹看待,又怎会为了一两句话就记在心上,我已经让人把妹妹在庄子里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三奶奶看看可还有短缺,我在让人去添置。” 汪氏连忙借坡下驴,笑着道:“不用看了,大太太准备的一准儿都是最好的,我这就回去,问问老太太可还能要给四妹妹带着的,备齐了先给送到府里来,再辛苦大太太派人多跑一趟,把东西给四妹妹送到庄子里。” 汪氏这番话说的极有学问,路氏准备些什么,她不会去看,金老太太给女儿送的东西,也要经过路氏的手交给金明珠,换句话说,金明珠这个人就交给路氏,任她处置! 金明珠当然不同意:“三嫂你糊涂了,把我的东西交给她,她一定会在里面捞一笔。” 汪氏正色道:“四妹妹糊涂了,大太太出身名门,何等高贵,怎会贪那等蝇头小利,况且老太太给四妹妹的,想来也无非就是些药材穿戴,孙家怎么贪那些玩意儿,四妹妹快些收拾一下,早些去庄子养病才好。” 汪氏离开孙府,没回金家老宅,而是先去找金玖。 林安儿和金玖都在老号,汪氏便把金明珠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把林安儿都给听傻了。 秦夫人教过她身为正室要学的东西,其中就有如何管理夫君的妾室,可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听了路氏的英雌事迹,林安儿大开眼界! 她虽然很讨厌金明珠,可杨梦旖的亲娘这么狠,她开始同情金明珠了。 把金明珠送到庄子也就算了,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林安儿于心不忍。 但金玖却沉着脸,金家出了一个给人做妾的嫡女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这样不安生,金明珠虽是金家女儿,但她给人家当了妾室,想回娘家是不可能了。 “三婶请转告老太太,若是她心疼四姑姑,可以自己把人接回来,但四姑姑是再也不能踏进金家一步,否则祖父泉下有知,也不会答应。” 汪氏之所以连金老太太都没见,直接来找金玖,就是想探探金玖的意思。眼下金玖说得很明白,你金老太太可以心疼闺女,贴补她,这都可以,但和金家无关,你把她接回来,金明珠也不再是金家人了。 金老太太打死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日,那个随手就能捏死的傻小子会骑到她的脖子上,金炳善发配,女儿又在婆家受苦,金玖却又把金炳礼派到山西,堂堂长房,就只有金玖一人说了算,她连个能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 金老太太可没有金明珠那么笨,她知道眼下的事不能强求,没过几日,便请孙家出了放妾书,把女儿从庄子里接了回来。 金老太太当然没敢让金明珠回到金家老宅,纵然她是一千一万个想让女儿留在身边,她也不敢去做! 金家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在盯着,今天她敢让金明珠回家,明天金玖就能怂恿上一群金家的二流子拿着大棒子上门轰人,况且,汪氏哭得快要昏过去了,她的女儿还没有许配人家,若是被人知道金家的嫡女做妾被人轰出来,别说是她的女儿,就是整个金家的姑娘也别想再有好亲事。 汪氏的女儿都是金老太太的骨肉,另外金炳善也有两个女儿金玲和金巧,这几个女孩都还没嫁呢,汪氏说的对,金明珠的事情肯定会影响金家姑娘的亲事。 在离京城百里外的方镇,有金老太太的一个远房亲戚,金老太太就让人把金明珠送到了方镇,又拿了一笔银子把她安置下来,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金老太太又一次原气大伤,足足几日没有下床。 祖母病了,金玖做为长孙当然要回去看望,再则,他长年住在外面,难免有些风言风语,说他不孝,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搬回老宅,可他也知道,林安儿定是不想回去。 自从八岁至今,林安儿很少回金家老宅,每次回去都像是去受罪一样。 玉娘懂事,看到眼下的形势,就知道小姐和姑爷怕是不搬回去不行了。 “小姐啊,玉娘知道你在婆家住得不顺心,可总不能让姑爷为难吧,再说老太太身边除了三奶奶也没有别人了,她又那么大岁数了,咱们还能让她惩治了,玉娘和我家那口子说去,跟着小姐一起回去住上一阵子。” 林安儿一个头有两个大,她是真心不想搬回老宅,她如果坚持不去,金玖绝对不会强迫她,可只让金玖一个人回去,好像挺不仗义的,林安儿最终决定,和金玖一起回去! 一一一一 现在才知道两章合一很不好,所以从今天开始,十三恢复单章更新,晚上还有一更。R1152 第一五二章高人二更 虽然林安儿主动告诉金玖,她决定和他一起搬回老宅,金玖还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自家媳妇在那里住着不开心,他当然知道,可他身为族长,又是长孙,金老太太再可恨,也是他名义上的祖母,眼下孤苦伶仃又病着,他却带着媳妇住在外面,早就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林安儿看着已经结了花骨朵的石榴树,恋恋不舍。这几棵树还是刚住进来时,金玖让人给她移来的,五年过去,早就枝繁叶茂,夏日里榴火满枝,秋日里硕果累累,她常常在树下站着,看着满树的果子傻笑,以后回到老宅,就看不到这些石榴树了。 金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柔声道:“只是暂时搬过去,并非再也不回来,离得又不远,你想这里了,随时就回来。” 看着林安儿依依不舍的小模样,金玖想笑,连园子里的石榴树都舍不得,你还想私奔?恐怕还没有离开京城,就开始想家了。 石榴树不能带走,小红当然更不能带走,小红就是林安儿的小红马。 林安儿抱着小红的脑袋亲了又亲,虽然有马倌,可她每日都会跑过来亲自给小红喂草料,小红不但是她的宠物,更是她的小伙伴。 金玖含笑摇头,他何时才能熬到小红的地位,能让媳妇又亲又吻。 金大少默默为自己点根蜡,这个时候,还是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让林安儿和小红临别秋波吧。 金老太太看到金玖和林安儿回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她心里,儿子金炳善是被金玖陷害的,女儿金明珠则是被林安儿害的,总之,这小两口就是害她儿女的罪魁祸首。 金炳善和周氏当年加害金玖偷走林安儿的事,她全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另一件就连金玖也还没有查出的事,但她毫无愧疚,反而把子女的倒霉事全都强加在金玖和林安儿头上。 其实金炳善是被金玖陷害,林安儿却没有插手金明珠一丝一毫,金明珠的事虽有杨梦旖一手促成推波助澜,但和她自己的性格也是有关系的。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从来就不会假。 倒是东府的明氏,得知金玖和林安儿搬回来,立刻让人送来请柬,让林安儿到东府听戏。 自从那年在东府,明氏关于金刚经的事,试探过林安儿之后,明氏就感觉林安儿对她不如以前亲厚了。 当年,整个金家最善待林安儿的就是明氏,林安儿对明氏也很亲昵,可现在她长大了,懂得察言观色,上次明氏和她打听金刚经,她觉得有些不应该,却并没有告诉金玖。 如今金刚经已经找到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找她问起这件事了,林安儿没有拒绝明氏的邀请,让人备了礼品,带着玉娘和几个丫鬟,去了东府听戏。 路过福满园时,她惊诧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杨梦旖吗? 以往杨梦旖和金明珠交好,常来金家老宅,现在金明珠不在京城了,杨梦旖仍然去福满园,或许她只是去探望金老太太吧,林安儿倒也没有多想。 林安儿并不知道,杨梦旖并非自己来的,她还带来了刁氏。 金老太太见过刁氏,看到她有些吃惊,问杨梦旖:“你这孩子怎么把她也带来了,让玖哥儿和林丫头看到,那可非同小可。” 杨梦旖便把刁氏改了身份的事说出来,且,进园子时,刁氏是蒙了面纱的,大成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有些女子出门时是戴着面纱的,这也并不稀奇。 金老太太见杨梦旖带着刁氏一起来,就知道必然不是来探病这样简单,一问之下,刁氏连忙赔笑道:“婆子和我家男人都是跑江湖的,认识的人难免杂了些,前几日洽好遇到先前的一个姐妹,她告诉婆子,京城里来了一位高人,不但通阴阳懂风水,还能开坛做法驱小人,比起水月寺那些只会收香火钱念佛经的尼姑高明许多。咱家四小姐红颜薄命遇人不淑,保不准就是被小人害的,老太太若是相信这个,婆子就托那个姐妹请这位高人过来看看。” 金老太太虽然阴损狡诈,但平日里却笃信神佛,儿女们出了这么多的事,就是刁氏不说,她也想找人来做场法事。 “你说的那个高人可靠吗?可别是骗子。” 刁氏笑道:“老太太您只管放心,这位高人以往嫌京城人太多,担心影响了修行,便只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开坛作法,说起来,这位天青上人,信徒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呢,我那姐妹已追随上人有一阵子了,这才能有面子请他过来呢。” 听闻这位高人这样出名,金老太太不由神往,其实她现在是有病乱投医,别说是这样出名的一位高人,就使路边算命瞎子的话,她也要听听清楚。 杨梦旖没有见过这位天青上人,她也是听刁氏说的,但杨梦旖从不信鬼神之说,除了她自己,她谁都不信。 但是金玖曾那样对待她,林安儿又令她恨之入骨,她就想让他们好过。金老太太想请天青上人,肯定是用来对付金玖和林安儿,有这样一把锋利的刀,杨梦旖肯定要帮她磨磨刀什么的。 林安儿正在东府听戏,她可没想到有人正在处心积虑祸害她,其实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这个当回事,林大小姐肚子里面能撑船。 明氏一双妙目看向她,含笑问道:“安丫头,你可有日子没来三祖母这里了,姑娘大了,心思也多了。” 林安儿嘿嘿笑笑,没有搭腔,倒是一旁金炳兴的媳妇笑道:“婆婆您是多虑了,安丫头这一年来遇到这么多的事,先是被人怀疑身份,接着金刚经的事就闹到祠堂里去,玖哥儿又是个疼媳妇的,肯定是把安丫头藏起来,免得她再被人欺负。” 林安儿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金哥哥担心我年纪小不懂事,被人欺负了,就让我住在别馆里,哪里也没去。” 明氏微笑:“如今金刚经的事尘埃落定,三祖母也不会再找安儿打听了,安丫头不必再避讳,要常来走动。” 明氏主动提起上次打听金刚经的事,林安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时候五年之期已近,金玖又是个把什么都藏在肚子里,三老太爷关心,让明氏来试探她,这也无可厚非。 想想多年来明氏对她的维护,相比而来,上次的事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林安儿觉得自己被金玖传染得挺小气的,外加杯弓蛇影,果真是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林安儿本就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既然明氏把那件事说开了,她乐得心无城府。 从东府回来,林安儿心情舒畅,就连搬回老宅的无奈也冲淡了。 金玖没让她回到以前住的小跨院,把她的东西全都搬进金满园,两人单独在外面住了五年,除了他们自己以外,别人早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夫妻了。更何况金玖既然搬回金满园,和方姨娘瓜田李下甚有不便,但有林安儿一起住,那就没事了。 林安儿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她小时候练功的那个小院子。院子里只有几间屋子,却足够她和乳娘丫鬟们住着,而且最重要的,这个院子和金玖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当年为了偷偷练功,金玖还让大凤找人暗地里加了一道暗门,也就是说,这两个院子是互通的。 于是当天晚上,金玖便忽然间出现在林安儿面前,这个时候,林安儿就明白那道暗门的意义了,这厮早在五年这前,就留下杀招了! “杨梦旖来看过老太太,听说她身边还有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 金老太太能在金满园布满暗线,金玖也就能在金老太太身边安置奸细,在金家,不学会三十六计还真活不下去。 林安儿也看到杨梦旖了,但她没看到杨梦旖身边的刁氏,当然了,她和金玖打死也想不到,刁氏已经成了杨梦旖的手下。 “你祖母有什么事吗?” 金玖无奈:“倒也没什么大事,好像正准备请高人开坛作法,收了咱们吧。” 林安儿噗哧一声笑出来:“和我没关系,是收了你这只孙猴子,压到五指山下面。” “咦,我还以为高人要来对付你呢,你才是小妖精。” 林安儿心里美滋滋的,前世她可羡慕那些被称为小妖精的女人呢,没想到现在也有人这样称呼她了,进步了有木有! 金玖当然不会放过他的小妖精,拉着她的小手去看月光光。 当然啦,金大少说坐在屋顶上看月亮是最美的,可他还要搬梯子上去挺煞风景的。 话外音:媳妇,你抱着我飞上去吧! 林安儿没有客气,揽住金玖的小蛮腰,嗖的一声,真的上房了。 那一刻,金玖觉得吧,找个这样的媳妇真的不错,至少能省下买梯子的钱。 两人坐在房顶上,看着黄灿灿的月亮和漫天星斗,也看到月光普照下的一条身影。 方姨娘。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五三章月下无美人一更 这个时辰,方姨娘没在自己的院子里,却在花园中转悠。 金满园早前是金老太爷和金老太太住的,金炳文当家后,金老太太搬进福满园,这里便由金炳文一家居住,因此,金满园是整个金家老宅最大的一处园子,除了几处跨院,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有几只陶瓷大缸,里面养着金鱼和睡莲,方姨娘就站在一只大缸前面。 林安儿和金玖坐在高高的屋脊上,居高临下,可两人却是一头雾水。 深更半夜的,方姨娘跑来花园里看金鱼,她还挺有情调的。 方姨娘当然不是有情调的人,她一定是有事,不可告人的事! 给金鱼验尸?鱼缸藏尸?把尸体搓成肉丸子喂金鱼? 林安儿的脑袋闪过几个念头,每一个都和尸体有关,这也不怪她恶趣味,谁让方姨娘是法医呢?法医的工作当然不仅仅是验尸,可林安儿前世读书不多,在她心里,想到法医就想到尸体。 方姨娘就那样站在鱼缸前,一动不动,她身姿窈窕,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笼着一层轻纱,这本应是极美的一副画面,但经过林安儿大脑的加工,却显得无比的诡异恐怖。 月下无美人,只有鬼! 林安儿天不怕地不怕,她只怕鬼和死人! 所以她不寒而栗,超级无敌女金刚一头缩进金玖怀里,不敢再去多看下面一眼。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姨娘动了。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正在推鱼缸! 这些鱼缸据说自金老太爷那时就在这里了,足有四五十年,缸底深陷在泥土之中,别说是弱质纤纤的方姨娘,就是林安儿也推不动! 方姨娘推了几下,见那鱼缸纹丝不动,她转身离开,过不多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羊镐,抡起羊镐开抬撬鱼缸四周的花砖。 金玖和林安儿面面相觑,方姨娘这是在干嘛? 金满园里有值勤的护院,夜里会在园子里四下转悠,但今天却连个人影都没有,不但金玖起疑,就连林安儿也觉得不对劲儿。 “金哥哥,你雇的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 “当然不是,这当中肯定有什么差错。” “你说方姨娘在找什么,该不会那鱼缸下面藏着尸体吧?” 金玖拍拍媳妇的小脑袋,月黑风高,咱别提尸体行吗?何况这是我家啊,家里藏尸体?亏你想得出来! 别看方姨娘整日病恹恹的,那都是装出来的,就看她抡羊镐的劲头,绝不亚于庄稼地里的农妇。 不到半刻,方姨娘就在大缸旁边挖了一个坑,这个坑显然直通鱼缸下面,她跳到坑里摸索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只箱子,那箱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暗光,像是红毛国打造的洋铁箱。 方姨娘把那个大坑用土填好,再铺上花砖,又在花砖上踩了踩,跳了跳,这才满意地提了铁箱,拿着羊镐离去。 金玖和林安儿眼睁睁地看着方姨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林安儿忽然记起一件事,上次她夜里跳进方姨娘的院子时,也是一片寂静,方姨娘装神弄鬼,可却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丫头婆子。今夜仍然如此,整个金满园内似乎只有他们三个喘气的,莫非除了主子以外,其他人全都睡得一踏糊涂,天塌下来也不知道? 世上当然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林安儿已经想到了一样高端洋气,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蒙汗药! 方姨娘给园子里的人下了蒙汗药! 可她又一想,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蒙汗药用在普通的丫鬟婆子身上有效,但是刀子那样的老江湖却是一尝即知,除了刀子,金玖身边还有几个高手,这些人个个身经百战,江湖经验丰富,凭借一个方姨娘,要撂倒这么多人,那是很不科学的。 林安儿胡思乱想的时候,金玖已经站起身来:“媳妇,抱我下去吧。” 囧! 金玖可没觉得囧,他很享受被林安儿抱着的感觉,为了能经常被自家媳妇抱着飞来飞去,他从这一刻发誓一定要保持身材,万一不小心长胖了,媳妇抱不动了肿么办? 四周是死一般的静,所有的人全都在沉睡,金玖和林安儿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林安儿幸灾乐祸,金玖每年花那么多银子雇了那么多保镖,方姨娘略施小计就全部放倒。戏本子上的故事都是真的,随便一个穿越女就能征服一片时空,方姨娘就是成功例子,什么大侠什么高手,方姨娘只需弹弹指甲,你们就乖乖给我睡觉去! 最沮丧的当然是金玖,他这人最是怕死,眼前的一切让他失去安全感,所以他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林安儿身上:“媳妇,保护我......” 好吧,金大少当然是装的,只不过他也确实心塞。方姨娘对他没有恶意,但如果换了另外的人,别说是这满园子的人,就是他和林安儿也同样小命不保,任人宰割。 一盆冷水浇下去,刀子立刻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金玖和林安儿站在面前,他一惊,从地上弹了起来。 金玖怕死,刀子一向睡在他在外间,他不睡的时候,刀子当然也不睡。今天他拉着林安儿谈情说爱晒月光,而且就是在自己的屋顶上,刀子不方便站在房檐下偷听,就站得远了些,忽然一股倦意涌上来,他就靠在墙根上睡着了。 刀子羞愧不已,他是老江湖了,没想到竟然招了别人的道儿,即使金玖不罚他,他也恨不能给自己激巴掌。 其他几个保镖也被冷水浇醒,大致情况和刀子是一样的,都是忽然间就睡着了,有一个甚至还坐在马桶上。 “这不是蒙汗药,也不是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迷药。”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不论是下三流的鸡鸣五鼓返魂香,还是五夷女子的迷香毒,他们即使没见过,可也听说过,但今夜他们碰上的,却不是这当中的任何一种。 当时金玖和林安儿在屋顶,刀子就在墙根那里站着,其他人也是分部在四周,他们全都招了道儿,唯独金玖和林安儿没事,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这种迷香无色无味,防不胜防,最奇特的是还能选择性下毒,别人不明白,林安儿却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江湖上的任何一种迷药,这是来自现代的科学技术! 可惜记忆中的那一世,她只是个出卖体能的小吃货,方姨娘会的这些,她不但不懂也没听说过。 林安儿敲敲自己的脑袋,白白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可是记忆里除了舞刀弄枪就是吃,孟婆她老人家若是知道,说不定气得从船上掉下去。 “金哥哥,他们全都活蹦乱跳,看来这迷药也没有后遗症,可你说方姨娘为何舍不得用在咱俩身上呢?” 金玖很欣慰,自家媳妇从小就比普通小孩聪明,现在也不笨。 “你说呢?”他纯粹是想考考她。 林安儿的大眼睛流光闪动,嘻嘻一笑:“她想让我们看到她做的事。” 聪明! 方姨娘既然能给墙根下的刀子施迷药,她当然也能让金玖和林安儿中毒,可她却没有那样做,而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她挖了箱子走人。 “她既然想让我们知道,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反而要故弄悬虚呢?”这一点林安儿想不明白,金玖当然也想不明白。 他们两人刚刚搬回金满园,而方姨娘却一直住在这里,在此之前,她有大把的时间取走箱子,没必要等着金玖和林安儿带着一帮子人住回来,她才想起把箱子拿走。 “金哥哥,你猜那箱子里会不是是尸体碎块,她先前埋在那里,那时园子里也没有几个人,现在咱们都回来了,她担心人多眼杂,那些碎尸会被人发现,这才连夜取走。” 这个想法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你能不能别说那是尸体碎块,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比如金银财宝钻石玛瑙什么的? 没办法,只要是和方姨娘有关的,林安儿都会自然而然联想到尸体。 那只箱子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让方姨娘急着取走? 林安儿想到了尸体,金玖却想到了金炳文,他的父亲!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年方姨娘从庄子里回来,托了林安儿当中间人,只想见他一面。 他虽然拒绝了林安儿,但他却真的和方姨娘见了面。 方姨娘从怀里掏出一方罗帕,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这是你爹在世时,让我绣的。” 方姨娘的绣工并不好,罗帕上的花纹甚是精糙。金玖的母亲李大奶奶针线绣花无所不精,可金炳文却没让自己的妻子绣,反而让方姨娘绣了这方罗帕。 罗帕上绣的既非花鸟鱼虫,也不是福禄寿喜,而是一道道连在一起的纹路。 金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幅地图! 方姨娘把罗帕交给他就走了,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金玖也没有多问,他根据杨梦旖设计的首饰图样,把这幅地图的纹路变成梅花缠枝的图样,打造了一套头面首饰。 其中一对耳坠子,就在林安儿的耳朵上。 一一一R1152 第一五四章非礼的感觉真好二更 林安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幅耳环的秘密,她很兴奋,大眼睛里迸发出无数颗小星星,每颗星星上都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金哥哥,你猜那是不是你爹给你留下的藏宝图?” 说到藏宝图,林安儿心里一动,吴皇子绑架她,不就是为了藏宝图? 莫非吴宫里的藏宝图真的落入林父亲手中,而他身为朝廷命官,把藏宝图中饱私囊有些不妥,就将这至关重要的东西交给好兄弟金炳文。看来光复门的人猜测得也有几分道理。 林安儿和金玖一起长大,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金玖,看她眼波流转,金玖便问道:“安儿,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从北地回来后,林安儿只把藏宝图的事告诉了林剑云,并没有对金玖说起,并非是她不信任金玖,而是事关光复门,她认为这是军国大事,当然要保密了。 “金哥哥,你知道这张图是怎么回事吗?” 金玖摇头:“我暗中查了很久,也翻查过父亲留下的笔记,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我又去问过方姨娘,但她也不知道,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那是父亲临走时让她绣的,父亲去世时,方姨娘的帕子还没有绣好。” 金炳文去世时,林钧还活着,就在金炳文去世之后,林钧还来过金家看望金玖,若他真的把藏宝图交给了金炳文,这个时候一定会取回来,因此若说这就是吴宫藏宝图,似乎不合情理。 林安儿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吴宫图的事告诉了金玖。她是这样想的,吴皇子一日不死,就还会卷土重来,像这种想当皇帝想疯了的遗老遗少,最缺的就是起事经费,既然他知道他爹吴奔留下一批金银财宝,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挖出来,而林钧就是这张藏宝图唯一的线索。 林钧死了,还有林安儿,林安儿嫁人了,所以还有金玖。吴皇子的意图明显,即使林家和金家拿不出这张藏宝图,也能在这两家身上猛刮一大笔。 林安儿觉得吧,既然连玉娘也说她是真的,那她有可能真是林安儿,如果她真是林安儿,那么解决这件事就是她的责任,金玖不幸,也被卷了进来,所以他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她有义务把这件军国大事告诉他。 金玖默不作声,沉吟良久,伸出手臂把林安儿的小脑袋揽进怀里,然后很无奈很无奈地说了一句话:“咱们两个怎么这样倒霉啊。” 一个是高富帅,一个是白富美,说他们倒霉,打死也没人相信。 可他们真的比别人都要倒霉。从小就是没爹没娘,甚至很小时就要为了保住小命而算计,长大后还要担起责任,可偏偏他们的父母全都留给他们一堆麻烦事。 “金哥哥,要不你换个媳妇吧,这样就不会被牵扯进来。” 林安儿好心提醒,却招来金玖一记暴栗子! 你劝我换个媳妇,你呢?又想私奔了是不是! 林安儿吐吐舌头,金玖对这个话题极端敏感,所以她决定换个话题。 “那咱们去方姨娘那里一探究竟?”林安儿对自己的提议很感兴趣,她已经热血沸腾。 金玖又摇头:“不去,明天白天正大光明地过去,现在我只想睡觉。” 说着,他臭不要脸地凑到林安儿耳边,低声道:“抱着你睡觉。” 林安儿脸红了,她刚想拒绝,可是已被金玖抱了起来,她挣扎,金玖轻笑:“今天晚上你抱了我两次,现在轮到我抱你了。” 那夜,金玖真的在林安儿的房里没有走,反正玉娘和丫鬟全都睡得很香,谁也不知道金大少又在借机耍流氓。 别以为金玖真的会整夜抱着林安儿,即使林安儿答应,他也不敢。他知道自己那点出息,且,最近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两人平躺在床上,身子全都绷得笔直,谁也不敢越过雷池一分。林安儿替金玖难过,你这样不累吗?回自己房里多好。 金玖:不累,我要宣告我的主权,谁让你方才说让我换个媳妇呢,所以我就要这样睡! 神经病! 这时已是后半夜,两人折腾了大半夜,全都又累又困,躺到枕头上没过多久便全都睡了。 梦中林安儿抱着金玖在天上飞啊飞,忽然一枝箭射过来,把他们两人找落下来,掉进一张大网中。 林安儿一下子惊醒,却发现她和金玖真的抱在一起,不是金玖抱着她,而是她紧紧地抱着金玖的腰。 金玖腰肢精瘦,没有一丝赘肉,从小到大,金玖的腰被林安儿抱过无数次,可还是头一回像这样无障碍红果果地抱着。 对,就在睡梦之中,林安儿神不知鬼不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地把爪子伸进金玖的衣裳里面了...... 金玖的手感很好,林安儿竟一时舍不得把手拿出来,于是她做了一件上辈子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她的爪子沿着金玖的腰线上移,摸到他那薄薄中衣下的胸膛,金玖的胸肌虽然并不发达,但却刚刚好,既不瘦弱又不是大块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皮肤很有弹性,光滑不粗糙,总之就是让人摸上去心里很痒痒的那种啦。 林安儿的爪子在金玖的身上游移,甚至还在人家的小mimi上捏了捏,然后她觉得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在发烫,烫得她很难受,难受得她只好把爪子向着金玖的小腹移动。 切! 可是这一次她没能像方才那样为所欲为任意游走,她的手在金玖的小腹上刚刚摸了两下,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把她的小爪子抓住,然后从衣掌里扔出来了! “这里不能摸!”金玖低吼,虽然屋子里黑乎乎的,可林安儿还是能感觉到金玖脸红了。 其实吧,林安儿也挺尴尬的,就像是偷情的遇到做贼的,裸奔的碰上想被强J的, 乱七八糟,总之是很别扭很难堪很不想让她面对。 于是她果断装逼! “啊”,一副大梦方醒的模样,惊慌失措,故作迷茫状,“金哥哥,你吓死我了,人家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了。” 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林安儿八岁就演戏,能没有演技吗? 金玖的脸还红着,声音有些沙哑:“我倒是早就醒了,你一抱住我,我立刻就醒了。” 你说这人有多坏,他明明早就醒了,可还装睡,任由林安儿上下其手,直到林安儿即将摸到敏感地带,这才出声。 如果有个洞,林安儿一定义无反顾地钻进去,可这里没有洞,但是还有被窝,林安儿连头带脸缩进被窝里,打死也不出来了。 金玖笑了,他甚至有些后悔把林安儿的爪子扔出来,就让她继续摸吧,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带给他的那份酥麻。 他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摸了,两个通房凤喜翠喜摸过他,青楼里的姑娘也摸过他,她们摸得都比林安儿有技巧,可他却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太舒服,也太...... 他隔着锦被抱住林安儿,凑到被子缝对她轻声说道:“小媳妇,你害羞了?你想摸就继续摸吧,金哥哥保证不出声了。” 什么意思啊,说的好像他忍辱负重是朵被人践踏的小白花似的,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不是故意把你的手拿出来的,我就是怕自己忍不住,我答应过你爹爹,正式圆房前不会和你那个的,你别生气了,好嘛?” 什么意思啊,说的好像是她在勾引他,而他誓死悍卫贞C似的,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安儿,你开始把我当成夫君了,是吗?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什么意思啊,会摸他就是长大了懂事了,这是神逻辑吧,摸你就代表着把你当夫君,那我昨天摸过小花狗,这又算什么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总之,直到天亮,林安儿也没把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因为她很快便又睡着了。 金玖却再也睡不着,他感觉自己快被幸福冲昏头脑了。隔着锦被,他紧紧抱着林安儿,恨不得天不要亮,这一夜再长一些。 虽然金玖百般怨念,天还是亮了。 第一抹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金玖忍无可忍,掀开了林安儿的被子,被子里的小猪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粉嘟嘟的小嘴带着水润,亮晶晶的。 金玖把被子在林安儿的脖颈处掖好,留恋地看着酣睡的脸蛋,终于忍捺不住,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这才穿上外衫,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出屋子,趁着丫鬟们醒来之前,穿过那道暗门,溜回自己的院子。 做贼的感觉真好,偷情的感觉也不错,被人非礼的感觉更好! 一一一 感谢只为种菜、小小小青蛇的粉红票票。 感谢横断江山的打赏。 对了,在这里也感谢yang737099同学,在重生民国野蛮西施完本一年多之后,还给我投了粉红票,十三觉得很温暖,虽然很多人不喜欢民国的故事,但十三一直认为那是我写得最好的一本书,完本这么久还能收到粉红票,真的很开森。 谢谢你们对十三的不离不弃。R1152 第一五五章抱月楼一更 金玖和林安儿去找方姨娘时,方姨娘正在正大光明擦拭着那口铁皮箱子。 那口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款式不是中原常见的式样,一看便知是来自红毛国的物件。 早有小丫鬟进去通传了,可当金玖和林安儿进到厅里,方姨娘拿了方细棉布巾还在聚精会神擦着铁箱子,小丫鬟连忙提醒:“姨娘,大少和大少奶奶来了。” 方姨娘这才似如梦方醒,不紧不慢放下手里的布巾,向着金玖和林安儿福福身子:“妾身不知大少和大少奶奶过来,有失远礼。” 金玖和林安儿素知她这人一向喜欢装模作样,明明算准了他们会来,还要装出这般模样,也真难为她了。 金玖对方姨娘没有恶感,但也绝没有好感,他越来越对父亲的品味无法理解,他从小看惯了林安儿的明媚清澈,落落大方,真不明白父亲如何会对方姨娘一往情深。 “方姨娘,这口铁箱可是父亲的遗物?” 金玖面对方姨娘一向是开门见山,把交谈的时间压缩到最短。 方姨娘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衬着她那精心装扮过的“病容”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声音空灵得如同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妾身身份低微,整个屋里也没有件好东西,难怪大少看到这箱子就认定是大爷之物了,可大少猜错了,这是不是大爷的,是妾身自己的东西。” 就在金玖和方姨娘说话的时候,林安儿的眼睛却一直盯在那口铁箱上,昨夜离得远看不真切,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铁箱虽然打造精细,但年代久远,看不出有何特别,但林安儿却已两眼发直,因为她看到了铁箱上的锁,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这锁叫做密码锁! 没等金玖说话,林安儿抢过了话头:“金哥哥这回还真是猜错了,这箱子真的不是......公爹的,这分明就是方姨娘的嫁妆啊,打很远的地方带来的嫁妆。” 林安儿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幼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她说话很少结巴,心里有鬼也不结巴。她结巴的时候往往都是一个原因,就像现在,她对于“公爹”这个词有些叫不出口,可这倒也并非第一回了,自从五岁回到金家,每家金炳文和李氏的生辰忌日,她都要跟着金玖去拜祭,公爹婆婆早就叫得挺顺溜了,可昨夜她刚和金玖滚过床单,且她还把金玖给那个了,这会儿说到“公爹”二字,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昨天夜里上下其手时怎么没有不好意思? 方姨娘虽然从没有明着问过林安儿,从以往林安儿试探她的举动,她就猜到这个小丫头恐怕也是有些来历的,但又不像是穿越来的,她方才就注意到林安儿的小眼珠子一直盯着那口铁箱,现在她一口道出,这铁箱是她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方姨娘便猜出来,林安儿定是认出了铁箱上的密码锁。 “大少奶奶猜得真对,这箱子就是妾身的嫁妆,以往大爷和大奶奶也都见过这箱子,倒也没说什么。” 话外音:你爹都没说什么,你就闭嘴吧。 金玖不以为然,你昨天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就算准了我会来看这口箱子,还装什么大头蒜! “既是方姨娘的嫁妆,我和安儿观赏一下也不算唐突,还请方姨娘把箱子打开。” 金玖自是也看到那箱子上的锁与众不同,这箱子怕是除了方姨娘,再无人能够开启。 方姨娘还在拿捏:“妾身的嫁妆哪里比得上大奶奶和大少奶奶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儿,大少不必看了吧。” 她这人就是这般矫情,不论是金玖还是林安儿,早就习惯她的这般做态,所以金玖对她一向直接了当,没有一句废话。 “既是方姨娘的嫁妆,那也是府中之物,物无贵贱俱自是要登记造册,安儿,这事交与你了,你是长房孙媳,中篑之事不好总是依靠祖母和三婶,你要学着做了。” 话外音:别看你是我爹的女人,可是嫡庶还要分清,你的东西我是不必看,但我媳妇想看你就老老实实拿出来。 金玖是长房嫡长孙,林安儿是原配正室,虽然金炳文找了门路给方姨娘弄了出身,给了她良妾的名份,但无论良贱,妾室永远是妾室,在嫡长面前也要低头,何况金玖还是一宗之主。 方姨娘的小眼神里充满着红果果对封建家族恶势力的仇恨,穿越来的女法衣在小吃货面前极不情愿地打开了铁箱。 林安儿立刻惊呆了,尼玛这也太逆天了,箱子里面竟是大大小小的试剂试管,还有一堆林安儿叫不上名字的东东,但她知道,尼玛这就是个移动实验室! “嘿嘿,方姨娘,隔了这么多年,里面的药剂全都过期了吧?” 方姨娘面不改色:“时空穿越改变了一些事物的正常状态,我随身带的那几样都没有改变,这些应也不会有异。” 嘿嘿,昨夜整个金满园里只剩下三个清醒人类,想来就是你随身带的那几样东西的作用吧。 金玖虽然不认识箱子里的东西,可也猜到这可能是方姨娘用来调制什么东西用的。 他问林安儿:“可有不妥?” 他是高看了林安儿,林安儿除了大致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以外,妥与不妥她全都看不出来。 “没有何不妥,依我看这也不用登记了,反正除了方姨娘以外,别人拿着也没什么用。” 方姨娘闻言傲然一笑,真不明白她故弄玄虚显摆这些做什么。 以后金家下毒解毒的事我全都承包了? 看上哪家大姑娘您说话,我给你迷晕了绑回来! 金玖虽然很想管管方姨娘的事,可他身为一宗之主,插手后宅之事甚是不妥,索性把这些都推到林安儿身上:“既是如此,安儿问问方姨娘,准备用这些东西做何事。” 方姨娘就站在他面前,他自己不问,却让自家媳妇来问,你说这人有多虚伪。林安儿立刻明白了,方姨娘拿捏了半天,就是等着金玖来问这句话啊! “方姨娘,您拿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验尸?化尸?培育丧尸?” 金玖无奈地看一眼自家媳妇,你别老提这个“尸”字好吗?搞得我也想像金老太太那样开坛做法了。 没办法,在林安儿心目中,方姨娘早就化身赶尸人,看到方姨娘她便想到尸体! 方姨娘忽然笑了,笑容飘忽,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冒上来。其实吧,金玖是没有这种感觉的,这只是林安儿个人感觉。 “大少、大少奶奶,以往你们住在外面,这金满园里虽说都是老太太的耳目,倒也算清静,如今你们回来了,有些事妾身也不想瞒着你们,妾身知道你们虽然讨厌我,但对妾身并无坏心。” 林安儿秒懂,别看金满园到都处都是金老太太的眼线,但凭方姨娘的本事,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现在不但金玖和林安儿回来了,还带回一大堆人,先不说金玖的那几个保镖,就是林安儿也是个鬼灵精。与其被人拆穿,反而不如直接了当自己说出来。 方姨娘一双妙目波光潋滟,她的脸上原是抹了一层蜡黄的油彩,此时却泛起一丝红润。方姨娘也只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但她长年装病,为人又鬼祟,反而让人以为她已是中年妇人。 “妾身知道,那日大少奶奶跟踪妾身去了抱月楼,大少也问起妾身与抱月楼的关系,那妾身要反问一句,大少可知抱月楼的老板是何方神圣?” 金玖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大成帝京繁华锦簇,青楼勾栏数不胜数,抱月楼的排场不是最大的,姑娘也不是最美的,但却是整个京城唯一一家老字号。 三百六十行都有老字号,唯独开窑子的却是洪湖水浪打浪,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行不论是店还是人,都是辞旧迎新,能撑上十年八年的,就已是个中翘楚,但抱月楼却足足开了四十年! 四十年风雨不倒,实乃花国长青树。 自从二十年前,抱月楼的第二任老板回江南老家,将这里转让之后,就没人知道抱月楼的东家是哪一位了,也就是说最近二十年,抱月楼的老板一直是个神秘人物。 传说这是宫里某位大太监的私产,也有传说是某王妃的私房,但传说永远只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抱月楼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 方姨娘晶莹的眸子在金玖和林安儿的脸上滑过,看到那两双求知欲极强的眼睛,她满意地点点头,两个机灵鬼,也有你们不知道的事,哼哼。 方姨娘轻启朱唇,一字一句地说道:“二十年前,有一对好兄弟同时看上了抱月楼的一位红姑娘,可他们个个家教森严,谁也没有勇气给这位姑娘赎身,最后眼睁睁看着这姑娘从良跟了别人。两人痛定思痛,在抱月楼喝得酩酊大醉,恰好听到这里的老板要回江南养老,正在转让铺了,两个人喝得迷迷糊糊,竟然趁着醉意签下文书,将抱月楼买了下来!”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五六章方姨娘的真相二更 花厅内静悄悄的,方姨娘的声音冷幽幽的,不似在诉说两个少年的荒唐事,倒似是正在讲鬼故事,能将这番话诠释得鬼气森森的人,这世间恐怕也只有方姨娘一人。 “次日,他们酒醒之后,才知道已经做了抱月楼的老板。两人大惊失色,吓得差点哭出来。他们家教极严,如果让彼此的父亲知道他们在外面开了激|院,一个会被打上至少一百军棍,另一个说不定会因此失去嫡长子应得的地位。惊慌过后,他们反而平静下来,既然谁也没能得到那位姑娘,那就干脆一起开激|院吧。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抱月楼也就成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没人知道抱月楼的老板是谁,就连老鸨子也是隔着帘子听老板吩咐做事。” 方姨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静静地望着金玖和林安儿,双瞳如深幽的深潭,不见一丝涟漪。 金玖和林安儿却没有看着她,他们两个一副惺惺相惜的小模样,正在相互看着对方,这次轮到林安儿开口了:“唉,金哥哥,咱们两个怎么这么倒霉啊。” 方姨娘口中的两个好兄弟还能是谁?当然是金炳文和林钧,也就是你的爹和我的爹!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年少时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可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合伙开了一间激|院! 难怪抱月楼的老板如此神秘,原来是见光死。 林钧的父亲林老将军据说性如烈火,别说一百军棍,就是把年少的林钧扔去守边关也有可能。 金家早有祖训,子孙后代均不可做皮肉生意,金炳文堂堂嫡长子,若是传出开激|院的丑事,不用其他房的长辈们找事,单单一个金老太太就能将他扳倒。 这两人也真是少不更事、胆大包天,明知道这件事一旦掀穿,他们的脸面名声都没了,可还是没舍得把抱月楼卖出去,你说这两人是什么变的? 方姨娘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你们终于知道你们老子的丑事了,也知道姑奶奶这些年帮你们操了多少心。 “这件事大爷谁也没说,就连大奶奶也不知道,可他却告诉了我。” 方姨娘话音刚落,金玖的目光便如要杀人一般,刷的一下朝着方姨娘刺了过去,方姨娘一个激凌,连忙改口。 “大奶奶是贤妻良母,若是她知道大爷瞒着他还有这样一件祸事,她定会吓得茶饭不思,因此大爷索性没有告诉她。可那时他已是族长,林侯爷又有朝堂之事,两人都没有精力打理抱月楼,可他又没有可靠之人将抱月楼托付,这才想到了妾身。” 金玖面色稍霁,因为母亲,他对方姨娘一直心有芥蒂,听到方姨娘说得倒也合乎情理,这才慢慢放松紧绷的面部线条。 “从那时起,抱月楼就是由你来打理吗?”金玖问道。 方姨娘点点头:“还在大爷在世之时,抱月楼就由妾身全权负责,只是同以往一样,抱月楼上至老鸨,下至丫头,谁也没有见过老板的真面目,我只说是老板的娘子,把信物拿出来,他们便不再多问。” “娘子?你也配!”金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可见有多么咬牙切齿。 林安儿听故事正上瘾,无端被金玖打扰,她连忙握住金玖的玉手使劲摇了摇:“方姨娘那是权宜之计,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方姨娘原因兴奋而泛起红光的面庞忽然多了几分羞涩,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子,为人虽不够光明磊落,但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她从金玖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屑和鄙夷,是啊,她只是妾室。 正是因为这份羞耻,直到金炳文离世,他们之间也未越雷池半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感情,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里,金炳文都是最爱她最懂她的人。 “大爷说了,他同林侯爷是亲家,抱月楼赚多赚少,都是大少和大少奶奶的,但大爷却不想让大少插手抱月楼的生意,林侯爷当然也不会让自家女儿管理激|院,所以在他和林侯爷相继过世之后,妾身一直没有将抱月楼的信物和帐目交给大少和大少奶奶,就是因为大爷曾经这样交待过。” 经营青楼娼馆有违金家祖训,金玖隐瞒半生的秘密当然不想转嫁给儿子,因此,方姨娘才按他生前的嘱托一直打理抱月楼,并且对金玖和林安儿也隐瞒了这件事。 林安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道:“那位新月姑娘是怎么回事,她杀人又是怎么回事?” 方姨娘叹口气:“是妾身走了眼,竟然被个女贼骗了。说起来我也不知道那新月究竟是什么人,但我猜到她隐姓埋名在抱月楼为激,是为了获取情报,所以妾身猜想她可能是什么人派来的探子。那个被杀的是她的恩客,丫头小绿曾经听到那恩客骂新月出卖了他,害得他被朝廷查抄,侥幸脱身,却如丧家之犬。小绿虽未见新月杀人,但想来是新月要灭口,就将那恩客杀死,她见身份暴露,便离去了。妾身身为老板,自是要去善后,想不到却让大少奶奶发现。” 金玖皱眉,抱月楼里发生这样的大案,京城竟无人知晓,他问道:“你可报官?” 方姨娘微笑:“当然报官了。只是来的却并非京兆府衙的人,却是几个未穿官服之人,他们把那些碎尸装进麻袋,又吩咐抱月楼的鸨子和龟奴,若敢走漏风声,便满门抄斩。这件事便这样被瞒了下来,神不知鬼不觉。过后我想,能让官府的人给她善后,那新月的身份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六扇门的探子,抱月楼的恩客里多的是达官显贵,新月藏身这里,正是最好的地方。” 在大成百姓的心目中,六扇门的探子是最神秘的所在,其实并非如此,如新月这般刺探达官显贵情报的,不是六扇门,而是暗影,一个由大成开国皇帝亲自创办的组织,他们是一群没有身份的人,他们可能是王爷的随从,也可能是高官的小厮,更可能是专门接待高贵客人的名激。 方姨娘又不傻,她替金炳文担了这么大的责任,却又被金玖和林安儿苦苦相逼,如今他们搬回金满园,自己的日子便更难捱了,索性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别以为是我想做那种生意,我是被你爹她爹给逼得! “大少、大少奶奶,妾身当真不是做生意的人,不如抱月楼还是交给你们吧,这是信物。” 说着,方姨娘假惺惺递过一枚羊脂玉的玉佩,那玉佩水色极好,一看就是来自和田的上等美玉。 金玖和林安儿看着那枚玉佩,谁也没有伸手接过。 这种烫手山芋,谁接谁傻,不论金大少还是金大少奶奶,谁也不像是傻子。 “既是父亲将这玉佩交给了方姨娘,那方姨娘就能者多劳,抱月楼仍由方姨娘打理,方姨娘就不必客气啦。” 额。 林安儿指指那个移动实验室,问道:“那您这个时候把这物件挖出来做什么?抱月楼里又有大官被人杀死了,等着你去化尸为水?” 方姨娘叹口气:“你们既然回来了,老太太定会有所动作,听说那请的那位高人虽然人还未到,却已掐算出府内之事,并让她将宅子中的大致布局画图过去,由那位高人重新布置了吉位,府内近日将要大动土木,老太太的眼中钉都在金满园,当然要动金满园的风水。” 现在全都明白了,金老太太要在金满园动土布阵,方姨娘担心让人挖出她穿越时带的随身宝贝,但趁着月黑风高,把这个箱子挖了出来。 问题来了,金老太太要在金满园大兴土木,这么大的事,金玖都不知道,方姨娘又是从何而来? 事实上,就连金老太太身边的汪氏也只知道近日将请高人开坛作法,而金老太太得到高人指点要在金满园大兴土木的事,除了杨梦旖和刁氏就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福满园里负责扫地的哑巴婆子。 这个哑巴婆子是方姨娘的人,谁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哑巴竟然会写字,她把这些事写下来告诉了方姨娘。 整个金家,金老太太最恨的有三个人,这三个人恰好全都住在金满园,所以金老太太要在金满园里布置一个五行风水阵,先把他们三人困住,再由高人亲自开坛作法,把这三个家伙全都剋死! 金老太太是掌家主母,她老人家想在府里堆个假山挖个池塘什么的,就连金玖也管不了。即使这样,金老太太并没有打草惊蛇,她按照刁氏捎来的高人指示,先以修葺园子为由,在金满园布下阵法,到时再请高人过府,把这三个小鬼一网打尽。 金玖和林安儿早就猜到金老太太请高人对付他们,可没想到老人家对他们如此怨恨,竟然还要摆出必杀大阵,让他们插翅难逃。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令您老人家如此做为,这还能不能快乐玩耍啦!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五七章暗计一更 金家老宅共有两处园子,分别是金满园和福满园。 和其他大户相比,金家长房人丁并不兴旺,这和金老太太的铁腕持家密不可分。 还是金老太爷在世时,每隔几年便更换两名通房,这些通房都是常年用药,不会怀上子嗣,年纪大了,便给了添箱放出去嫁人,再选了年轻貌美的丫头开脸,放到金老太爷身边侍候,男人图的是新鲜,何况又只是通房丫头,自不会多问,由着金老太太操持。 两房姨娘倒是生了六个儿女,金老太太却是硬挺着没让一个庶出子女在自己身边抚养。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大户人家重视嫡血,但庶出子女也要分成两等,由正室抚养并寄在自己名下的那是上等,在姨娘身边长大的就是次等了,若是姨娘出身低贱又不受宠爱,这些次等庶子庶女便和府中下人没什么两样,在府里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有头脸的丫鬟小厮。 金老太太不但没把任何一个通房抬成姨娘,也没让任何一个姨娘生的庶子女提高身份。 金老太爷过世后,两个姨娘被送到偏远的庄子里,她们的六个儿女也没有一个留在京城,女儿大多嫁给人家为妾,儿子则娶了小户女,在庄子里做管事。 金炳文主持金家后,金老太太便住进福满园的青霖院,她的两子一女也住进福满园的跨院里;偌大的金满园便由金炳文一家三口居住。为表示对继母的尊敬,金炳文将青霖院改为春晖院以示孝道。 那日,金老太太托了刁氏请天青上人来京城给金家开坛作法,并封了三百两的香火钱先送过去,没几日,刁氏就回了话,天青上人夜半起卦,帝京之西彤云密布,将有火光之灾,此时入京开坛,对修行将有损耗,还请金老夫人见谅,三月后再行前往。三百两香火钱天青上人收下了,为表答谢,又让刁氏转告金老太太,只需将家宅图纸送过来,他可先做点拨,为金老太太去凶化吉,效果虽不比开坛,却也能消灾解难。 没过几日,京城西郊一处皇家园林忽然起火,烧伤宫人无数,还烧死了一位身怀六甲来此小住的妃子,这正应了天青上人所说的火光之灾,想来也只有折损皇胄之事,也能招开彤云密布。 至此,金老太太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天青上人更是折福,让人将金满园的布局画了图纸,托刁氏转交天青上人。 七日后,刁氏果然送来了天青上人用朱笔改过的图纸,并告诉金老太太:“上人说了,只要依此阵法布置,阵中之人十灾九病,不出半夜,必是油烬灯枯。” 金老太太早已后悔当年为何没有识破金玖的诡计,原以为把个傻子当成傀儡,便能和三老太爷抗衡,以致于在金玖傻了之后,她再也没让金炳善对他痛下杀手。待她知道上当时,不论是她,还是她的儿女们,都不能动金玖一根头发。以前金玖带着林安儿住在外边,她虽也买通了别馆的人,却没有一个有用的,个个身份低微,不能靠近金玖和林安儿半步。眼下金玖带着林安儿搬回金满罗,金老太太不想再错失良机,看到天青上人给她布下的阵法,金老太太眼睛亮了。 这件事她原本想和汪氏商量,但赵妈妈告诉了她一件事,原来那日汪氏从孙府回来,并没有直接回老宅向她回报,而是先去见了金玖。 好在她早就让赵妈妈在汪氏身边放了暗线,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汪氏竟然早就投靠了金玖。果然是墙头草两边倒,她金老太太还没有倒下,汪氏就去找靠山了。 林安儿尚未及笄,也未圆房,眼下金老太太还在把持中馈,一旦林安儿及笄,再和金玖圆房做了正式夫妻,凭她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也能在后宅与她这个祖母争一长短。 林安儿不仅是骁勇侯嫡长女,她还是忠义夫人的女儿,忠义夫人岳少兰在民间极有盛誊。节妇虽多,但为国捐躯的节妇自大成开国以来,却只有岳少兰一人。林安儿有金玖撑腰,又有东府明氏暗中支持,她还是闺阁名师秦夫人的徒弟,而金老太太虽是金老太爷的正室,但她继室的身份永远也无法更改。到那时,若她不把掌家的权利交给林安儿,就是她这个当祖母的不懂事,想和嫡长孙争家业了。 在这个时候,汪氏早早地投靠金玖,就是看清了眼前形势,舍了她这个婆婆,去抱侄子侄媳妇的大腿。 金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她看错了人,原以为汪氏老实持重,还有心栽培她帮自己管理中馈,没想到这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狼,还不如目光短浅的周氏。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除了一群还算忠心的奴才,她身边竟没有一个能用的人了。 给金满园布阵的事,金老太太连汪氏都没有告诉,只是在金玖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淡淡地说起:“这几年你们住在外面,园子一直空置,多年也没有修咠,若只是你一个人住也就罢了,我听说林丫头也搬进去了,改日骁勇侯的亲戚们过来,还以为是咱们怠慢媳妇,我前日也和你三婶说了,把你们住的园子好好整修一番,你让林丫头看看,屋子里该添置什么就和你三婶说去,咱们金家虽说比不上侯府富贵,但她是长孙媳妇,身份贵重,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金玖已经从方姨娘那里得知金老太太要布阵的事,这两日都在等着金老太太开口,此时连忙应道:“多谢祖母挂怀,孙子自幼住在金满园也都习惯了,倒是园子这几年没有修整,也是有些残旧,孙子外面事多,安儿又年幼,修园之事还要烦劳祖母和三婶多操劳。” 金老太太早就料到金玖不会反对,不过就是修整园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金玖若是插手,反而显得他对祖母苛刻,这样的事,小狐狸当然不会去做。 金玖起身告辞,临走时还特别说了一句:“安儿还小,中馈之事暂时不让她参与了,待到她及笄之后,再让她到祖母身边学习。” 这几句话正中金老太太下怀,这修整园子的事她原本就不想让林安儿参与,林安儿是个鬼灵精,若是被她发现什么端倪,那就是件很麻烦的事。 这事她已计划了几日,自觉是万无一失,今日金玖同意得也痛快,金老太太心里高兴,又把汪氏叫过来,让她安排人工,采办土石。 汪氏答应着,便着手去办理这些事情。看着她的背影,金老太太眯起了眼睛,眼下她的儿女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汪氏又有了二心,这样下去不行,总有一天,她就变成真正的孤老太太,别说是福满园,就是整个金家老宅,都要落入金玖和林安儿的手中。 金老太太叫过赵妈妈,问道:“李姨娘和崔姨娘的那几个子女,现在如何?” 李姨娘和崔姨娘就是金老太爷的两名妾室,她们年纪也大了,金老太爷在世时就已失宠,现在都在离京城很远的庄子里养老。 金老太太虽然早已将她们的儿女踩到脚底下,但这些年却没有放松对他们的监视。果然,赵妈妈说起那几个庶出子女头头是道:“六爷现在献县的庄子里做管事,娶的是庄户家的女儿,已有三子一女,儿子都在庄子里做事,女儿尚小,还未定亲;十一爷和他离得不远,就在邻县武强的庄子里当管事,娶的是县上私塾教书先生的女儿,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年前招了庄户的儿子入赘;十二爷......” 金老太太点点头,对赵妈妈道:“老六还不错,人丁兴旺,你去安排一下,就说京里有份差事,需要个自己人,让老六一家速速回来。” 赵妈妈是金老太太的陪嫁,甚得金老太太的信任,只是她貌不惊人,金老太太虽然有心抬她做姨娘,无奈金老太爷看不上,便索性把她留在身边,一直没有嫁人。 赵妈妈听到金老太太这样安排,心里一动,问道:“老太太,您是想让六爷回来主事?” 金老太太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紧绷着脸点点头:“这么多年了,他也应该懂事了,我既能让他在庄子里做下人,也能抬他当少爷,我踩了他三十年,现在再把他抬举起来,你猜他会如何?” 赵妈妈恍然大悟:“六爷必将感恩涕零,把老太太当成亲娘一般孝敬。呸呸,奴婢说错了,应该打嘴,老太太本就是六爷嫡母。” 金老太太骄矜地笑笑:“他的媳妇只是个庄户人家的粗养女儿,又能兴得什么风浪,好在她好生养,眼下老二一房是不中用了,可怜我的瑛儿啊,老三媳妇是个狠的,就是不让老三过继瑛儿,我只希望老六回来后,真能帮到我,有他的那几个儿子在我膝前使唤,玖哥儿也不敢太过造次。” 一一一一(想知道《娇妻难养》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第一五八章大事二更 傍晚,林安儿托着下巴坐在碧桐院的石桌前等着金玖。碧桐院是现在金玖住的院子,他原本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金满园里最大的一处院落,这次从别馆搬回来,他就让人收拾了空置多年的碧桐院住了进来。 林安儿知道,他之所以住进这里,只是为了那道暗门。小时候林安儿偷偷练武,金玖就让大凤把没人住的一处院子收拾了,给林安儿练功用。那时大柱还是金满园的管事,看到金玖和林安儿常常躲到院子里不让别人进去,便起了疑心,三天两头派人在院子外面张望。金玖便凿了暗门,和隔壁的碧桐院暗中打通,有几次大柱的人找了借口突然闯进来,林安儿便从暗门溜到碧桐桐院,那些人只看到大凤坐在院子里做针线,却找不到金玖和林安儿的踪影。 林安儿搬进金满园,就选了当年练功的小院子住下,整个金满园,她感觉最亲切的就是这里了。 金玖给这里取名“清妍院”,并住进一墙之隔的碧桐院和她做伴。他们尚未圆房,金满园里到处都是金老太太的人,金玖若是整日在清妍院出出进进,肯定会让人说三道四,但从暗门出入就不同了,不论是林安儿还是金玖,他们身边用的,都是自己亲信,自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已过晚膳时分,金玖还没有回来,林安儿等得直打盹儿,红霞过来问道:“小姐,大少兴许有应酬在外面吃了,要不您先用膳吧,小厨房做了水晶蹄膀、清炒虾球,这都是您喜欢吃的。奴婢给您先摆上?” 林安儿摇头,金玖到现在也没有打发人报信,那就是肯定会回来用膳,今天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金玖。 她正在长身体,这时早已饥肠辘辘,看她不肯用膳,玉娘心疼,煮了一碗红豆糯米粥端过来,让她先垫垫肚子。 林安儿几口就把粥喝完,玉娘笑道:“小姐当着姑爷的面,可不能这个吃法。” 林安儿淘气地眨眨眼,在金玖面前,她从小就是这样,若是她换成在外面的样子,金玖保不准会以为她生病了。 直到天色全黑下来,金玖才回来。廊下点了羊皮琉璃灯,红霞和红云拿着小锤子正给林安儿敲核桃吃,好不容易剥好一个,林安儿很快吃完,然后巴巴地等着再剥给她吃。 金玖看着好笑,让丫头们下去开饭,他拿起小锤敲起核桃来。 “金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你还记得侯爷手下的幕僚,那个叫乔禹的吗?” 林安儿当然记得,话说她还给乔禹和林宥儿撮合过婚事呢。 “他今天让人约我出去,他约的地方在城外,一来一去三个时辰,我便没让人回来给你送话。” 林安儿皱眉:“乔禹约你有什么事?莫非是三堂兄的意思?” 金玖摇摇头:“乔禹此人一向持重低调,事事以侯爷马首是瞻,我起先也以为是三堂兄有什么事不方便在府里说,才约我出城。可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找我的人,就只是乔禹自己。” 这时丫鬟们端了热好的饭菜上来,收拾了满桌子的核桃壳,把饭菜摆上来。此时是初夏,天气还并不炎热,凉风透过来,让人神清气爽。 玉娘让人在石桌旁又持了两盏羊皮琉璃灯,把周围照得通明。金玖对玉娘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 玉娘知道,姑爷和小姐是用私密话要说,便带着丫鬟们全都下去,只留红豆和红霞在碧桐院等着吩咐,其他人都回清妍院去了。板儿和刀子也都退到廊下候着,院子里一下子空了出来。 金玖知道林安儿定是饿了,夹了块她爱吃的水晶蹄膀放到她的碗里:“你先吃饭,吃完我再说。” 十二三岁,正是长个子长身体的时候,金玖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自是知道林安儿现在就是只怎么吃也吃不饱的小猪。 林安儿也只喝过一碗红豆糯米粥,吃了一把核桃,这时她又饿了,可是却又好奇,咬了口蹄膀,便道:“你先说嘛,不然我吃不下去。” 金玖好笑,从小到大,你哪有吃不下饭的时候,天塌下来,你也一样能吃饱喝足。 “乔禹找我,并非是三堂兄那里有什么事,而是金家出了事。” “什么?”林安儿吓了一跳。金家的事乔禹怎么会知道,再说即使他知道了,也不应该跳过林剑云直接找金玖,他是林剑云的幕僚,而金玖只是林家的外戚。 “其实这事我也没有想通,按理说他应先将此事告知侯爷,而不应直接找我。除了你和孔七胡闹给他撮合亲事那件事,我不觉得他和我们有什么交情。” 林安儿闻言忽然眼前一亮,脑海中如白驹闪过,乔禹和金玖没有交情,但他和自己是有交情的。 虽然他一直不肯承认,但林安儿却能肯定,乔禹就是乔子宏,哥哥司空天野的结义兄弟! 英雄莫问出处,乔禹如今前程一片光明,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在司空南夫妇手下做过小扒手小骗子,改名换姓,就连林安儿再三问起,他也没有承认。 既然乔禹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出身,林安儿索性也就不再提了,这是人家的隐私,她就别再扩散了。见金玖有疑惑,便随口道:“我曾经托他帮我找姐姐,也算是有交情吧。” 这个说辞当然不能让金玖相信,但他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乔禹的手下扣住了一支镖,那支镖原是金家从冀地迁西矿上运来的一批生金,为了不被人注意,这些金子是和些瓷器混在一起,分装在十只大木箱之中。乔禹亲自验了镖,除了五口箱子里是瓷器和生金以外,其余五只木箱里装的都是炸药和火石!” 林安儿真的惊呆了,这件事的确是大事,难怪金玖不让任何人听道,就连板儿和玉娘也要避开。 “冀地的金矿是不是你当日让出股份的那个?” 当年金玖私下撤了状子,放走司空星,为了堵住金家人的嘴,他把迁西的一个金矿让了出去,那个金矿眼下由金家多人入股,金玖在里面只占了一只小股。 林安儿闻言忽然眼前一亮,脑海中如白驹闪过,乔禹和金玖没有交情,但他和自己是有交情的。 虽然他一直不肯承认,但林安儿却能肯定,乔禹就是乔子宏,哥哥司空天野的结义兄弟! 英雄莫问出处,乔禹如今前程一片光明,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在司空南夫妇手下做过小扒手小骗子,改名换姓,就连林安儿再三问起,他也没有承认。 既然乔禹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出身,林安儿索性也就不再提了,这是人家的隐私,她就别再扩散了。见金玖有疑惑,便随口道:“我曾经托他帮我找姐姐,也算是有交情吧。” 这个说辞当然不能让金玖相信,但他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乔禹的手下扣住了一支镖,那支镖原是金家从冀地迁西矿上运来的一批生金,为了不被人注意,这些金子是和些瓷器混在一起,分装在十只大木箱之中。乔禹亲自验了镖,除了五口箱子里是瓷器和生金以外,其余五只木箱里装的都是炸药和火石!” 林安儿真的惊呆了,这件事的确是大事,难怪金玖不让任何人听道,就连板儿和玉娘也要避开。 “冀地的金矿是不是你当日让出股份的那个?” 当年金玖私下撤了状子,放走司空星,为了堵住金家人的嘴,他把迁西的一个金矿让了出去,那个金矿眼下由金家多人入股,金玖在里面只占了一只小股。 林安儿闻言忽然眼前一亮,脑海中如白驹闪过,乔禹和金玖没有交情,但他和自己是有交情的。 虽然他一直不肯承认,但林安儿却能肯定,乔禹就是乔子宏,哥哥司空天野的结义兄弟! 英雄莫问出处,乔禹如今前程一片光明,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在司空南夫妇手下做过小扒手小骗子,改名换姓,就连林安儿再三问起,他也没有承认。 既然乔禹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出身,林安儿索性也就不再提了,这是人家的隐私,她就别再扩散了。见金玖有疑惑,便随口道:“我曾经托他帮我找姐姐,也算是有交情吧。” 这个说辞当然不能让金玖相信,但他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乔禹的手下扣住了一支镖,那支镖原是金家从冀地迁西矿上运来的一批生金,为了不被人注意,这些金子是和些瓷器混在一起,分装在十只大木箱之中。乔禹亲自验了镖,除了五口箱子里是瓷器和生金以外,其余五只木箱里装的都是炸药和火石!” 林安儿真的惊呆了,这件事的确是大事,难怪金玖不让任何人听道,就连板儿和玉娘也要避开。 “冀地的金矿是不是你当日让出股份的那个?” 当年金玖私下撤了状子,放走司空星,为了堵住金家人的嘴,他把迁西的一个金矿让了出去,那个金矿眼下由金家多人入股,金玖在里面只占了一只小股。(想知道《娇妻难养》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第一五九章今夜留下来一更 隔了窗子望出去,月光如水般洒进来,地上银白一片。 大成虽然早有玻璃,但民间烧制的玻璃粗糙不通透,林安儿小时候曾告诉金玖,她记忆中的那一世,家家户户都用玻璃窗子,那玻璃如水晶一般通透光滑,夏日里推开窗子,只用碧罗纱绷的纱窗,赏心悦目。 搬进别馆,金玖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几个擅长烧制玻璃的红毛人。别馆内金玖和林安儿住的院落都是这样的玻璃窗子。 回到金家老宅,自是不能再像在别馆时随心所欲,再改用玻璃显得太过招摇,窗子夏日里便用茜雪纱和碧罗纱绷了,但却糊的高丽纸。 林安儿坐在几子上看着那一扇扇雕花窗子,忽然就记起小时候的那些事,金玖把别馆里的窗子全都安上玻璃时,她也只有*岁,看着这些玻璃并不觉得稀罕,甚至没有赞赏,两日后,她淘气打碎了一扇玻璃窗,玻璃把丫鬟的手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她站在一地碎渣子上跺脚抱怨,还说不如高丽纸,高丽纸才不会把手弄伤。 她说完了,就看到金玖远远地站着,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那时她在和丫鬟们嘟哝:“金哥哥真小气。” 这件事早就过去很多年了,这个时候她却忽然想起来,原来金玖一直都很宠着她,她还很小时说过的话,他却一直记在心里。当他有能力的时候,便马上想方设法给她办到,哄她开心。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她身边,她已经习惯了他宠着她,管着她。 她又记起晚膳时金玖说过的话,他说一旦金家真的出事,他就把她装进棺材里,让阴叔送她远远离开。 他不是一直都想把她绑在身边吗?一次次地抓她回来,防她就像防贼一样。 金玖半靠在罗汉椅上。双目静静地凝视着某处,他从小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安静地想事情。 林安儿让板儿拿了引枕过来,给他垫在身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她放好引枕,转身欲走。金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带,她便跌进他的怀里。 “今晚真的不回去了?”他的声音若有若无,却又听得真真切切。 林安儿挣扎了几下,他却用手臂扣住她的腰,她只能俯在他的身上,这个姿势挺暧|昧的。 林安儿已经后悔晚膳时说要留下来的事了,那时她只想陪他说说话,免得他一个人太憋闷。他不是说了,有她真好,能听他讲心事嘛。 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需要有人排解的,倒像是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和她亲近一样。 “让人知道不好的。”烛光下,林安儿的脸蛋红扑扑的,素颜的小脸却你是抹了胭脂。 金玖的目光缠绵地落在她的脸上,舍不得移开,嗓子有些喑哑:“我让他们谁也不许说。还和上次一样,我保证什么都不做。行吗?” 上次?他还有脸提上次? 林安儿的脸像火烧一样,他当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解松衣带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任人鱼肉就行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他不去想方设法,反而满脑子都是如何占她便宜,不对,是被她占便宜。 帘子外面传来一声咳嗽,那是红霞的声音:“小姐,玉妈妈打发人来了,说夜深了,请您早些回去。” 林安儿连忙想起身,可金玖却不肯放开她,反而把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林安儿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这就回去啦。” 却又小声对金玖说:“明天我陪你用早膳,这总行了吧?” 第一次,她发现金玖才像小孩,缠人的小孩。 金玖却仍是舍不得松开她,声音压得很低,凑到她的耳朵上轻声道:“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林安儿忽然觉得有些酸楚,或许金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他只是想有个人在他身边,而在这世上,他只有她。 从小到大,林安儿都没有这样扭怩过,她很没底气地对着帘子后面候着的两个丫头说:“你们告诉玉娘,大少不舒服,我不回去了。” 没想到,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板儿就冲了进来:“大少,您不舒服啊?” 林安儿还半趴在金玖身上,金玖的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两人的动作难度虽然并不高,但难得是贴得够紧,抱得够紧,总之是风|骚得紧。 板儿傻了,在他身后的红霞和红豆也傻了。 他们三个虽说整日跟着金玖和林安儿,也没少看到这两人拉拉扯扯,可如这样的动作,红豆发誓,自打大少不当傻子之后,就从来没见过! “滚出去!”金玖一声低吼,这三人才知道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屁滚尿流地跑出去,然后凑到一起给大少和大少奶奶圆谎。 过没多时,来请林安儿回去睡觉的小丫头回到清妍院,她只有十岁,脑袋原就不太灵光,红霞红豆让她说什么,她就照葫芦画瓢。 “玉妈妈,大少说大少奶奶这几日书读得不好,连夜瞅得她读书呢。不用给大少奶奶留门了。” 玉娘脸色大变,这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这番话一定是那两个大丫头教给她的,姑爷再想让小姐读书,也不用秉烛夜读,共渡一夜吧。 虽说小姐和姑爷是夫妻,可毕竟还没行过圆房礼,若是搞大肚子,小姐以后在金家就抬不起头来了。 玉娘来得晚,可也听林安儿房里的几个大丫头私下里说过,还在前年小姐癸水初来时,大少就存了心思,还拉着大夫反复问了几次,表面上是询问小姐的身体,可那几个大丫头年龄都不小了,都能听出来,大少就是想知道小姐还有多久才能行房。 金玖一向不让丫头服侍,贴身服侍的只有板儿和两名小厮,除了几名婆子以外,碧桐院还有七八个粗使小厮和三四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大凤年岁大了,如今做了金满园的管事妈妈,板儿虽然身份高些,但他要跟着大少出出进进,院子里的琐事无暇管理,大凤不放心别人,见林安儿的乳娘玉娘是个细致人,索性把碧桐院和清妍院的事都交给了玉娘。 玉娘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红豆作死:“玉妈妈,您急个啥啊,大少和小姐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什么?你个死丫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说妈妈就掌你的嘴。”玉娘的脸都白了。 别看红豆年纪不大,可这个清妍院里属她资格最老,林安儿五岁时救下了她,从此她就在林安儿身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红豆就是个话多屁稠做事不劳的,偏偏最对林安儿的脾气,去哪里都会带着红豆,所以对于小姐的*,红豆知道得最多。 红豆资格虽老,可也只是二等丫鬟,谁让她出名的办事不牢呢,红霞才是一等大丫鬟。所以在管事妈妈面前,她只是个任拿任捏的小不点儿。 “去年去江南,大少就和小姐睡在一张床上了,睡到半夜,大少还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半间,抢了刀爷的床,让刀爷在地上睡了一宿。” 那次是在小叶寺,金玖原是打地铺的,可出了端木瞳的事,金玖又无意中发现林安儿随身带着阿渡的东西,老毛病就犯了,爬上林安儿的床宣告主权,不过很快他就没出息了,怕林安儿发现自家兄弟已经长得粗壮,便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玉娘可不知道这当中有些什么事,她听红豆这么一说,脑袋嗡的一声,这是去年的事,去年小姐才十二啊! 玉娘起身就出去,红豆狗腿的跟上去:“玉妈妈,有什么让我做的吗?” 玉娘瞪她一眼,你们这几个笨丫头,我是没指望了。 屋子里总算清静了,帘子后面应该也没人守着了,金玖手臂微微用力,把林安儿整个儿抱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女上男下挤在罗汉椅上,谁也没有说话。林安儿有点不太好意思,话说她最近吃得挺多,好像长胖了,就这样整个人压上来,别把金玖压坏了。 她把身子往罗汉椅里面移了移,金玖却又抱紧她:“你不重,我还行。” 林安儿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小脸蛋又红了,她发现金玖这次脸却没有红,往常他也挺爱脸红的呢。 “我还记得那年在高家庄,你编了绳床高高地悬在树上,我和你也是躺在一起,不过那张绳床比这里宽大,我们是并排躺着的。” 那年他十六,她八岁,两人躺在一起很正常,大大方方,至少谁也没有脸红。这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怎么就变得不正常了,倒像是做贼似的。 “姑爷、小姐,妈妈给你们送宵夜来了。” 玉娘不放心,一门心思要保护自家小姐别被大灰狼牌姑爷欺负了,所以她到小厨房亲手做了宵夜送过来。 我就盯着你们吃宵夜,吃完宵夜再上茶,喝完茶再吃点心,吃完点心再喝茶,然后也就该用早膳了。 一一一一 明天是十三的生日呢,每次我告诉别人这件事,他们都不相信,还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R655 第一六零章误会二更 玉娘来了,金玖再想发少爷脾气,也不能把玉娘轰出去。 第一,玉娘没有卖身契,她是自由身;第二,她是林安儿的乳娘。 金大少原本还想说不用宵夜了,可偏偏这时候听到林安儿的肚子咕咕直叫,他舍不得了。 既是玉娘来了,金玖和林安儿当然不能再靠得那么近,不但从罗汉椅上坐了起来,而且一个坐到圈椅上看书,另一个搬张几子坐在桌前看书,任凭玉娘把宵夜摆好,这两人才恋恋不舍放下书本坐过来。 玉娘松了口气,便道:“书房里宽敞,灯光又好,姑爷和小姐用完宵夜就到书房吧,妈妈带了针线,正好陪着你们。” 这是要和他们耗上了! 金玖想开口骂人了,可他不能骂玉娘,林安儿会和他翻脸。 这个时候,他可盼着自家媳妇撒娇、撒泼,总之是让玉娘拿她没办法,小孩子惯常用的招术,林安儿打小就会。 可林安儿除了吃什么都没做,根本就没有为他牺牲个人形像的想法。 一碗荠菜馄饨下肚,林安儿的肚子不饿了,看到金玖满脸的怒气,她好像明白了。 于是...... “金哥哥,我吃饱了,回去睡觉啦,明天见。” 好吧,林安儿没敢再去看金玖的脸,兔子一样的跑了。 直到林安儿消失得无影无踪,金玖这才记起来他还有一件烦心事,真是烦心! 有那个小开心果在身边,天大的事都不算什么,可她走了,他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玉娘让红霞和红云服侍林安儿洗漱,林安儿从净房出来,就看到玉娘满脸忧桑地看着她呢。 “你们两个都到外间侍候着,没叫你们不用进来。”玉娘吩咐。 往常这个时候,玉娘会跟着丫头们一起出去,回自己屋里歇息,今天却与往常不同,从她那伤感的小眼神里,林安儿看到了悲伤。 “玉娘,你怎么了?” “小姐,你和姑爷是不是早就......早就私下里圆房了?” 林安儿吃了一惊,玉娘这是吃错药了,不过这个话题挺羞人的,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啊。” 玉娘哪里肯信,姑爷二十一了,身边没有妾室也就罢了,连个通房也没有,她是小姐的乳娘,当然要为小姐操心,前一阵还让自家男人去打听,看看姑爷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外宅,却原来他早就占了小姐身子。 “小姐,上次回到侯府,老夫人把我叫过去,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护住,万万不能让你在金家再受委屈。就是老夫人没有叮嘱,玉娘拼了性命也要维护你啊,虽说你和姑爷迟早要圆房,先不说你年纪还小会伤了身子,这圆房之礼也不能少了,没有行礼便私底下圆房,那就是......唉,小姐啊,你快和玉娘说实话,玉娘心里有底,明日便去告诉老夫人,让金家立马操办,给你和姑爷正式圆房。你不急,可若万一有了身孕生下嫡子,这日期也对不上啊。” 林安儿大概是明白了,玉娘的脑袋不知道被哪头驴给踢了,一门心思认为她被金玖推倒了,担心她到时买大送小,所以便准备请老夫人作主,逼金家火速负责。 林安儿痛定思痛,她反复思考她和金玖每一次的亲密接触,最亲密就是上一次了,可那次除了金玖的保镖以外,其他人全都睡得像死猪啊,金玖压根就没让那些保镖来到清妍院,他是一个人来的啊。 可玉娘是怎么知道的,还误以为她可能已经珠胎暗结了。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她和金玖两个人的秘密,她可不想和别人分享,而且她巴不得自己也忘了呢。 她越想越郁闷,可在玉娘眼中,一向伶牙俐齿的小姐忽然沉默还满脸痛楚,那就是被她说到了心坎里,触动最伤感的那道心弦了。 “我苦命的小姐啊......”玉娘悲从心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姑爷表面看来也挺像个好人的,谁想到他会干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小姐才多大啊,就让他给强占了。 “小姐别急,玉娘明天起就给你炖补品,一定把你的身子补回来,别的事你不用管,明日我就回侯府,让老夫人拿主意,你只管养好身子,姑爷是长房长孙,若是你一两年里不能生下嫡长子,就凭老太太那样的人,定是要逼着你给姑爷纳妾啊,一旦生下庶长子,你以后在金家也难立足了。” 嘿嘿,您老人家想得真周全。 “不用啦,金哥哥挺要脸的,他不会生下庶长子的,那多丢人啊。” 玉娘急得想跺脚,自家小姐是让姑爷给骗了啊:“姑爷在金家是何等身份啊,若是他膝下没有嫡子,那定要被人笑话,这份家业也要落到旁人手中,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妾室生下庶子认在你的名下,到时不也就变成嫡子了。” 林安儿的头快要炸了,金家现在内忧外患, 金玖哪还有这个心思,对了,一定要说服玉娘,千万不能让她把这事告诉老夫人,否则这个时候再逼金玖行圆房礼,那就是添乱了。 “第一,我和金哥哥清清白白,我和他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谁也不知道;第二,如果你们再在这件事上死缠烂打,我现在就去爬金哥哥的床,我说到做到!” 玉娘傻了。 小姐虽是吃过她的奶水,可中间这十来年并没在她身边,有时候她也拿捏不准小姐的脾气,就像现在那副气势汹汹的小模样,真的像是要去爬姑爷的床啊,吓死人了。 终于把玉娘打发走了,林安儿长舒一口气,以后她再也不会拔刀相助,提议要和金玖共渡良宵了,太可怕了。 林安儿原想次日和金玖一起用早膳,可她起身时金玖却已经走了,以往他出门前都会先到清妍院看看她,今天却直接走了,林安儿的直觉就是,金玖又小气了,他生气了。 她让红霞给她梳了双髻,只插了几朵指甲大的羊脂玉镶红宝石小梅花,上身是淡粉缠枝纹褙子,下面系着月白色八幅裙,樱粉色腰带上一长一短挂了两枚平安扣,却没有阿渡送的那一枚,这是金玖给她添置的。 刚刚妆扮好,汪氏便来了,今日开始金满园就要陆续动工,到时免不了会有些生人出入,汪氏就是来知会林安儿,顺便告诫园子里的管事妈妈们,莫要让那些人惊动了大少奶奶和方姨娘,还要看管好手下的丫头们,别趁乱做些不该做的事。 虽说早就知道金老太太要借机布阵,可金玖和林安儿谁也没有当做一回事。那个什么高人不过就是个神棍而已,怂恿着金老太太骗些钱财,不会有什么本事。 金老太太愿意折腾,就随她去,反正金满园也是有些残旧,正好趁机好生修葺一番。 送走汪氏,林安儿没有停留,她带了玉娘和红云、红豆,起身去福满园找金老太太告假。 这就是搬回金家老宅的不方便之处。以前在别馆,林安儿只要避开金玖也就是自由了,可现在回来,虽然金玖在金老太太那里给她免去晨昏定令,只需初一十五请安便可,但只要出门,就要去禀告金老太太,金老太太让她出去,她才能出去。 林安儿也曾抗议,但金玖私以为这样可能让他更放心,有人帮着她当看守,管着自家媳妇,反正挨骂的是金老太太,不是他金大少。 林安儿进了福满园,走过抄手回廊,正要到金老太太住的春晖堂去,就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 那女子身量很高,却并不纤长,有些粗壮,走得很快,穿着绛紫色比甲,却又不像是府里的婆子,哪个婆子敢在福满园里走得像是在赶大车啊,金老太太还不骂死她。 这个背影看着有些熟悉,林安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觉得越看越熟悉。 不过她也没有疑心,即使这不是福满园里的下人,也有可能是哪家亲戚家里的婆子,金老太太在金家地位超然,觉会有些亲戚托家带口来探望她。 林安儿没把那个妇人放在心上,径直来到春晖堂,给金老太太请安,顺便说起接到娘家带的信,让她回去一趟,傍晚前就回来,也不过夜。 自从金明珠出事后,金老太太看林安儿越发的不顺眼,总想挑出点毛病挫挫她的锐气。 她上下打量着林安儿,哼了一声,道:“林丫头啊,你打扮得如此素净回娘家去,是想告诉娘家人,我金家苛刻你了,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吗?” 玉娘闻言皱下眉头,她早就看出金老太太不是善类,可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小姐尚未圆房,还属未嫁之女,穿得素雅更显庄重,更何况小姐头上的羊脂玉镶红宝梅花以及腰间悬着的平安扣,全都不是凡品,这样回娘家,并不失礼。 林安儿可没生气,她从五岁就和金老太太斗智斗力,哪能让金老太太给气着啊,对付这个老太太,她有的是鬼主意。 一一一R1152 第一六一章诱饵 有了高人指点迷津,金老太太早就不生病了,反正她老人家的病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全凭心意。 病好了,金老太太的精神也好,穿着绛红色福寿纹褙子,头上戴着金步摇,抹额上嵌了颗指肚大小的南珠,手腕上各戴着指宽的金镶玉镯子。喜气洋洋,神采奕奕。 既然金老太太嫌弃她穿得素净给金家丢脸,那就索性将计就计。 林安儿的小眼珠子盯着金老太太手腕上的镯子,羡慕地说:“安儿连个金镶玉的镯子都没有呢,要是真这样光秃秃地回娘家,家里亲戚真以为祖母苛刻我了。” 林安儿的手腕上真的光秃秃的,比起金老太太来是太寒酸了,一点儿都不像天下第一金的少奶奶。 金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先不说这几年玖哥儿私下里贴补给你的,就是当年你从金明珠那里要回去的那一箱子首饰头面,你会什么都没有?分明就是想趁着这机会把这对镯子赏给你。 这对镯子还是今年做寿时金明珠送她的,那时金明珠在孙家还正受宠,金老太太当然舍不得把这镯子便宜林安儿,气得挥挥手,对林安儿道:“这次就罢了,下次再不许这样没了体面。” 林安儿谢过了,就出了春晖堂,却看到金老太太身边的赵妈妈正和一个人说话,那人穿着绛紫色比甲,正是林安儿方才见过的那个人,只是这时她是侧着身子,林安儿看到她脸上遮了面纱。 “小姐,你是算准了老太太舍不得把那镯子给你,所以才不为难你了。”玉娘笑道。 林安儿也笑了,金老太太早就显摆过这副镯子,说是金明珠送她的, 让她把镯子送出去,她可舍不得。 “玉娘,你打听打听,那个穿绛紫比甲的妇人是谁,我看她身型挺面熟的,可不记得老太太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出了金家老宅,林安儿上了马车,却没回骁勇侯府,而是直奔城外,这大半年来,林钧都在城外练兵,林钧在哪里,乔禹当然也在哪里。 出了城走了六七十里,前面便有关卡守卫,这里距大营还有一里多地,闲杂人等已不能通行。 玉娘递上骁勇侯府的出入牌子,对守卫的兵士说道:“车上坐的是骁勇侯府的小姐,有事要见乔公子,请乔公子出营一叙。” 骁勇侯在此练兵,无圣谕任何人均不可入营。林安儿是侯府女眷,她要单独见乔禹,乔禹肯定会以避嫌为由,避而不见。但林安儿算准了这次他一定会出来,五车火药还被他扣着,那是烫手山芋。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乔禹就来了,隔着车帘给林安儿行礼。 林安儿坐在车内,笑道:“乔公子不必多礼,前日之事还要多谢乔公子周全。” 乔禹坦然自若,一派从容:“小姐乃东翁家眷,在下所做也是份内之事,小姐不用客气。” “此事堂兄可知道了?” “在下不敢欺瞒东翁,金公子走后,在下便已如实禀告。” 乔禹先将十辆镖车暗中扣下,然后找金玖过去询问,心里有数后,这才禀告给林钧。 这人不过十七八岁,做事却甚是老成持重,林安儿叹口气,八堂姐没能把他收了真是可惜,好在孔七虽然偶尔脑残一些,但其他方面也还不错。 “堂兄怎么说的?” 乔禹沉默,林安儿知道他不方便说出来,便改口道:“三堂兄的脾气我知道,他最是刚正,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让乔公子说服堂兄,若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可用安儿做饵。” 帘子外面的乔禹久久没有说话,昨日侯爷和他怀疑的事情,林安儿竟然也猜到了。 “在下会把九小姐的话转告东翁,只是眼下是多事之秋,九小姐只带几个丫头婆子便出城,着实不妥,在下让人送你们回去。” 金玖早就拨出几个人跟着林安儿,这些人武功高强,做事也算稳妥。只是今天这件事,林安儿不想让金玖知道,一早就把那几个人支开,只带着玉娘和两个丫头来到这里。 既然乔禹要派人送她们回去,林安儿也不客气,和乔禹告辞,便动身回城,那几名军士换了便衣,一直将她们送到金家老号,这才离去。 前几日西郊皇园大火,在城外练兵的骁勇侯便得到密旨,令他的人严格注意进京车马,以防反贼有所行动。那场大火虽然只是烧死一位怀着龙胎的妃子,但那位妃子本是崇文帝的新宠,崇文帝原是陪她一起在西园小住,那夜首辅和次辅因一份奏折争论不休,连夜去西园找崇文帝,崇文帝便让他们在花厅候着,他一身便装只带着随身太监从后殿走过来。没想到他刚到花厅门口,后殿便是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崇文帝下令封锁消息,只说是西园因天干物燥突发大火,并未提及当日他就在西园,且若没有首辅和次辅的突发事件,他可能也已龙驭殡天。 林安儿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情,但她却猜到大火和那五车火药十有八九和反贼有关系。 林小姑娘生平只认识一个反贼,那就是吴皇子。上次从端木瞳那里,她已经知道吴皇子东山再起,且在北地创建长天教,已有上万信徒。 这件事既然把金家卷进来了,金玖的事就是她的事,林家和金家又是姻亲,火药是林家扣下的,东西却是金家的,若是林钧不能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就没有办法向崇文帝交待,到时朝中有人添添油加加醋,林家和金家的谋反之罪就跑不了。 她觉得吧,她都能想到的事情,三堂兄肯定也已经想到了,所以她便来了。只有她才知道吴皇子有多缺钱,在吴皇子眼中,她林安儿就是钱,只要抓住她,就能从林家和金家刮到银子,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那张藏宝图。让她当诱饵,吴皇子说不定会上钩呢。 这件事她可不能让金玖知道,否则他肯定把自己关起来,他又不是没关过。 板儿说大少正和三老太爷谈事呢,林安儿没让他去通报,自己去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那是金玖特意给她准备的,有一阵子金玖走到哪里也会带着她,女眷不方便见外男,但腾了间屋子给她。 已是初夏,雕花窗子打开着,窗外有几棵槐树,还有些未落的槐花挂在树上,一串串的,清香阵阵。 “小姐,玉娘多问一句,你今日去见军营,可是侯府有何事?” 林安儿和乔禹说话时,让玉娘和两个丫头都避到数丈之外,因此玉娘并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虽然明知小姐不想让人知道,可玉娘不放心,担心有何变故。 “什么事都没有,我上次给乔公子撮合过亲事,怪不好意思的,找他道歉而已,玉娘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金哥哥啊。”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啊?”林安儿话音未落,金玖已经挑帘进来,前面的话没听到,最后这句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事都没有”,林安儿索性耍赖,撒娇道,“我都让板儿不要告诉你,我来了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金玖好笑,板儿听谁的,当然听他的,刚把你让进屋里,板儿就飞跑着去报信了,大少奶奶来查岗,大少怎能没有准备? 林安儿知道,眼下对金玖来说,没有比那五车火药更重要的事了,他方才和三老太爷说不定就是在商议这件事,所以她才不想打扰他。 “金哥哥,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你忙完一起回去。” 她当然不是来查岗的,既然那些火药混在金家的镖车里,生金送到京城,依规矩都是先送到金家老号,过完数目再送入库房,所以这两日说不定就会有人来这里踩点。 别看金玖身边有刀子,可林安儿还是不太放心,从小到大,她都是金玖的小保镖,过去是,现在也是,打不过还能跑吧,刀子可没有她跑得快。 金玖轻轻揽住她的纤腰,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担心我,过来保护我的?” 林安儿白他一眼:“府里开始动工了,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来铺子里看看。” 明知道她是口不对心,金玖轻声一笑,把手从她腰间移开,说道:“那让李掌柜陪你到铺子里转转,前日刚送来一批头面,你去多选几件,记到我的帐上便可。” 林安儿哪是能坐得住的,她平日里虽然穿得素净,可女孩子天生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今天金老太太便挑剔林安儿穿戴寒酸,玉娘也想着帮小姐挑选几件合心意的头面,便陪着她来到前面铺子,请李掌柜拿了首饰给她们看看。 李掌柜从后面捧来一只描金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整套女子头面。 “小姐,你快看,这套金丝鬓足有六七两呢,上面的红宝石成色也是难得的好,还有这只迎凤攒珠金步摇,也有五六两,不如就选这个吧。” 林安儿皱皱眉,六七两的金丝鬓戴在头上,再插上五六两的金步摇,我不得劲椎病才怪得,这也太沉了。 一一一 今天是十三生日,可偏偏大姨妈又来串门了,有点不太舒服,今天少更点,明天妥妥的九千字奉上,不见不散。 亲们的祝福十三收到啦,谢谢大家啊,么么哒~~R1152 第一六二章无事生非三章合一 “林姐姐,你也在啊!”身后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林安儿回头,却原来是汪氏的女儿金瑶。 自从金炳礼得了山西的差使,汪氏便有意让金瑶和林安儿走得近些,有一阵子,金瑶常去别馆找林安儿一起玩儿。后来金老太太知道了,把金瑶骂了一通,金瑶这才疏远了林安儿。 这里是金家老号,金家各房女眷也常会来选些首饰,在这里遇到金瑶并不稀奇,林安儿今天是突然来这里,旁人也不会知道,倒并非金瑶故意来撞上林安儿。 “是啊,瑶妹妹,你也来了。” 林安儿对那几只贵重的头面原就没有兴趣,既是金瑶也在,那就更不好拿些贵的,便随手指了一对金丝镯子让李掌柜包起来。 早上金老太太数落林安儿穿得寒酸的事,不到中午就传到了汪氏耳中,汪氏没瞒女儿,并以此为例,告诉女儿日后嫁到夫家要如何应对。 看到林安儿选了金丝镯子,金瑶就想到早上的事,她是汪氏的女儿,却没有汪氏的城府,反而活泼天真,口无遮拦:“林姐姐,我以为你会选副金镶玉的镯子呢。” 林安儿微笑:“我本就不喜欢戴镯子,叮叮当当的怪碍事的。” 可不是嘛,她每日都要练拳,戴着镯子就是不方便,她选这镯子,倒不是冲着金老太太,只是随便指的,哪有那么多的内涵。 林安儿注意到金瑶身边还带了几个妇人,个个俐落精神,全是常在汪氏身边走动的,林安儿以前就听丫头们说起过,汪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到了年纪后全都没有放出去嫁给外人,全都是许给了金家外院各处的管事和小厮,因此这些丫头都没有离开她,嫁人后依然给汪氏做事。 几个妇人全都过来给林安儿请安,果然是各家的媳妇子,这几个眼下都是汪氏身边的红人,只是林安儿刚搬回老宅,还不认识她们。 金瑶既然带着这几个出来,并没有带乳娘丫头们,那定不是来闲逛的,倒有些像是帮汪氏办差事。 果然,没等林安儿问她,金瑶就说开了:“六叔一家子要来了,母亲担心他们家在庄子里住惯了,女眷们没有见客的头面,便让人来采办几样。” 原来是给六爷的女眷准备的,林安儿已经知道金老太太接远在献县的六爷一家回京的事,金老太爷还没过世时,金老太太便使了法子,把六爷捣腾到献县去了,据说也只在金老太爷仙去时回来过,到了金炳文过世,金老太太找了借口,这些庶出兄弟都没让回京奔丧。那时她想借着金炳文的死把金家大权握在手中,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当然会支持她,这个时候让那些庶子回来,只是添乱,搞不好其中有人被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利用了,说不定还要搞出事来。 那几个媳妇帮金瑶选首饰,选的都是些普通货色,倒像是寻常小户人家女眷们常戴的那些。 玉娘抻抻林安儿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掺合这些事,又指指李掌柜专门为她捧出来的那个描金箱子,林安儿秒懂,让李掌柜重又开箱,从里面挑了两支累丝佛手金簪子给了金瑶,金瑶连忙谢了,爱不释手,拉着林安儿的手叽叽喳喳:“听说六叔家一大家子人,到时府里就热闹了,他家也有个尚未及笄的女娃儿呢。” 林安儿问道:“六叔一家是要长住吗?” 金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听母亲说,老太太恐是要把六叔寄在她的名下,这样一来,六叔的身份就和以前不同了。” 虽然早就知道金老太太要把六爷一家子接回来,可听金瑶这样说,她还是怔了怔,若真是这样,金老太太也真够拼的。 这时,板儿过来,站得远远的,说道:“大少奶奶,大少忙完了,让您过去。” 金瑶一向对这个大哥有些惧怕,听说金玖也在铺子里,连忙带着媳妇们向林安儿告辞,看她们走了,林安儿这才从侧门出去,想到后面找金玖。 一出侧门,吓了一跳,原来金玖就站在侧门外面。他还不知道早上金老太太斥责林安儿的事,看到她挑来选去只有一副金丝镯子,有些不悦,倒好像老婆不败家他就没面子一样。 “没有啦,我只是恰好没有挑到合心意的,对啦,我送给瑶姐儿两支簪子,记到你帐上了。” 金玖停住脚步,笑着看她,让林安儿有些莫名其妙,她下意识摸摸脸,该不会是脸上弄脏了吧。 “你倒是越来越机灵,懂得从瑶姐儿那里套话了。” 林安儿脸上僵了下,原来方才他站在侧门后面,把她和金瑶说的话全都听去了。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我就没有和你说,老太太打发人去献县接六爷一家子回来。” “嗯,我也听说了,随她去吧,她要给自己添个嫡子,我这当孙子的总不能说不行吧,只是她莫要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 林安儿不太明白金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正要再问,金玖已经拉了她的手:“这是没有合心意的,那金哥哥带你去找一件。” 林安儿一头雾水,由着金玖牵着她走,来到金玖办公的屋子,金玖让伺候的人全都下去,屋内只留他和林安儿。 他没有避着她,把多宝阁上的一只官窑白瓷梅瓶旋转了一下,墙上便现出一道小门,原来那竟是暗柜。 金玖在暗柜里翻腾了一会儿,拿了一副镯子出来,又把那只梅瓶向相反的方向转动,暗柜重又关上,从外面看上去,那面墙平平整整,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副镯子喜欢吗?” 镯子用上好羊脂玉制成,上面用黄金和红宝石做成红梅缠枝,和她戴着的那副耳坠子是配套的。 林安儿并不知道这套首饰的由来,只是听杨梦旖说起这是她设计的,林安儿虽说反感杨梦旖,可对那副耳坠子却特别中意,十天里倒有七八天是戴这副耳坠。 看到配套的手镯,她的眼睛亮起来,压抑不住的惊喜:“还有这样的镯子啊,真好看。” 金玖拿起她的手,把镯子给她戴上。林安儿从小练武,手上却没有硬茧,绵绵软软,如白玉雕成。昨日玉娘用凤仙花给她染了指甲,并不鲜艳,只是淡淡的一点粉红,倒似天生的一样。她的手腕纤细,如同上好细瓷,镯子戴上去,松松地垂下来,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金玖把她的玉手放到嘴边轻吻,柔声道:“安儿哪里都生得好,怎么样都好看。” 林安儿让他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又不是杨梦旖那样的绝代佳人,不过是长得略微顺溜些而已。她把手抽回来,岔开话题,问道:“你可是接到三堂兄的密信了?” 金玖轻笑,小东西果真是越发聪明了,他也是上午才收到林钧的密信,林安儿竟然猜到了。 他当然不知道林安儿今天出城见过乔禹,若是他知道了,这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明日镖车便会照常送过来,到时让人接货清点便可。” 林安儿知道林钧和乔禹果然是将计就计,把这些箱子送到金家老号,若是金家有人和反贼勾结,定然会来查看。 “那我明日在这里陪着你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做,府里又在大动土木,怪乱的。”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金玖心里暖洋洋的,她是要来保护他,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当他被人欺负,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护在他身边,甚至为他大打出手。 他重又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这几**都不要出府,最好回娘家住住,你好像有一阵子没回娘家了。” 分明就是担心祸殃池鱼,怕她有危险,偏又说得很严厉,金玖一时没有控制好,重又变成大人训小孩,让林安儿挺寒心的。 看她撅着嘴不说话,金玖这才意识到他又说错话了,自从上次他正式向她表白之后,已经特别注意了,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情绪难免受到影响,不知不觉口气就加重了。 “别生气,金哥哥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也不知道金家有没有人掺和,若是你在,我肯定要分心,影响了判断就不好了。” 可她如果不来,肯定是不放心的,还不如到时偷偷过来,藏在暗处保护他,自己轻功这么好,他定然不会发觉。 看她不说话,眸子却一闪一闪,金玖就猜到她又有了鬼主意,轻轻叹口气,把她拉进怀里。他的身上是林安儿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很清爽。林安儿仰进脸,鼻尖触到他的下巴,金玖昨夜没有睡好,眼睑下透着乌青,下巴上还有胡茬。 林安儿把鼻子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怪渣的。金玖忍不住笑了,捏捏她的小鼻子,什么都没有说。 晚膳前,却见玉娘端了碗汤药进来,林安儿苦着脸不肯喝,玉娘拿了桃片和杏脯,哄着她把那碗药喝下去。 金玖从外面进来,正看到玉娘端着装药的空碗出去,便问林安儿:“你病了?怎么喝起药来了?” 林安儿却红了脸,好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玉娘是怎么了,认定我和你偷着圆房了,怕我伤了身子,日后生不出嫡子,就硬逼着我喝补药,唉,难喝死了。” 金玖也愣住,耳根子也红了,怎么会伤身呢,他都问过大夫了,若是现在圆房,也不会伤到安儿,再说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啊。 金大少委屈了,这就叫没吃羊肉反惹一身骚,金大少心里不平衡了。 整顿饭都吃得闷闷不乐,用过晚膳,也没像往常那样和林安儿聊天,而是板着脸回书房了。 林安儿莫名其妙,喝药汤子的人明明是她,金玖生得哪门子气啊,好像还挺委屈的样子。 她告诉红云,明早卯中叫她起床,她要跟着金玖一起走。为了保证明天能有精神,林安儿用了晚膳回到清妍院就睡了。 可能是睡得太早,到了半夜她就醒了,晚上睡觉不让开窗子,屋里有些闷热,林安儿就想着打开窗子透透气。 她没有叫丫头过来,自己摸黑坐起来,刚想下床,却见床沿上坐了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说:“别怕,是我。” 林安儿原本还是半梦半醒,现在全都醒了,即使他不说话,她也闻出他是谁了,那是金玖的味道。 “金哥哥,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 晚上用膳时他好像挺不高兴的,怎么深更半夜跑到她这里了。 她安静下来,便觉得金玖不对劲儿,既然金玖来了,她就更不能打开窗子了,小声说道:“屋里好热。”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隐约能看到小几上放着一柄团扇,金玖起身拿过来,给她轻轻扇着。 团扇带起阵阵凉意,林安儿打个呵欠,眼皮再也抬不起来,却没有回到枕头上,靠在金玖腿上又睡着了。 夏夜并不宁静,关了窗子,池塘那里还有蛙声传来,虽只是几声,金玖还是皱了眉头。 难怪小东西睡不踏实,这里离池塘很近,夏日里确实比别处清凉,可又蛙鸣惊梦。先忍忍吧,再过两年圆房以后,便搬回从小就住的正院,那里又大又宽敞,夜里也听不到蛙叫,给她安个秋千,再种上几棵石榴树,免得她整日想回别馆去。 正院原本是叫金满堂,林安儿小时候就说这名字俗气,可这还是老太爷起的,真要改了好像不太好吧。 金玖脑子里零零碎碎想了一大堆,可转念又想起当下的处境,叹了口气,真若是金家这次躲不过去,他和她怕是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有人给她摇扇子,林安儿睡得很香,翻了个身,脑袋滑到金玖的大腿根上,金玖的身子攸得绷紧,腿都让她压麻了,怎么还有反应,好在她睡熟了,不然怪难为情的。 把她抱回枕头上,又给她扇了一会儿,金玖这才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去,今天执夜的是红豆,金玖来时她是知道的,她的命是大少和小姐救下的,大少要来看小姐,她当然要大开方便之门。 金玖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告诉她:今夜的事你敢说出去,我就把你许给庄子里的老光棍。 红豆吓得缩缩脖子,她还指望着嫁给板儿呢。 小姐让她卯正叫醒,红豆就没敢睡得踏实,快天亮时,却下起雨来。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红豆担心雨天有寒气,小姐会着凉,便起身去给林安儿盖被子,却见林安儿已经起身,穿着寝衣坐在床沿上正发呆。 小姐从小就有起床气,早上小脾气都不太好,为此大少每日早起都会来看看她,今儿个大少才走不久,早上怕是不会再来。 “小姐啊,还不到卯正,您再睡一会儿吧。” 林安儿却不说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正迷糊着呢,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睡得好热,金玖给她摇了半宿扇子。 “金哥哥来过吗?” “来......没来过,真的没来过。”红豆姑娘暗暗打嘴,差点儿就说漏了,真要是把大少出卖了,不同意她和板儿的亲事可就麻烦了。 原来真的是做梦啊,林安儿心里有些失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倒像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去给我找身小厮的衣裳,不用是新的,半旧的只要不太脏就行。” 红豆发愁了,小姐这是想要扮成小厮跟着大少出去啊,可她去哪里找啊,这大早上的。 别看红豆从小就在金家老宅,可她是侍侯小姐的,一直在小姐身边,认识的人并不多,前院的更不认识。 红豆姑娘就是有办法,没过一会儿就抱了几件衣裳偷偷摸摸进来,果然是半旧的衣裳,料子式样都比寻常小厮的要好得多,只是大了许多。 “这是谁的衣裳,看着不像小厮的。” 红豆红了脸,吱吱唔唔地说是板儿的。林安儿差点儿让她给气昏过去,你让我穿板儿的衣裳,金玖认出来能把板儿踹趴下! 大少奶奶穿着书僮的衣裳,这绝壁是件轰动京城的桃色大新闻! 红豆这丫头,她是指望不上了,怎么就能比她还要笨呢,林安儿生气了,让红豆快把这些衣裳送回去。 红豆还没想明白小姐为毛这么大的气,她还想呢,小姐的起床气越来越大了,都是大少给惯的。 拿了衣裳,红豆姑娘撅着小嘴走出清妍院,别看清妍院和碧桐院有道暗门,可也只有大少和小姐从那里走时,她们才能跟着一起通过,像现在,她就只能走大门了。 没想到刚出清妍院,就看到迎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就是赵妈妈,这几日金满园正在修园子,人挺杂的,福满园的人也常在这里出入。 红豆只是二等丫头,看到赵妈妈连忙行礼,赵妈妈眼尖,一眼看到她手里拿的衣裳,那个颜色一看就不是女子用的,她使个眼色,身后的两个婆子走过来,劈手就把那衣裳抢了过去。 赵妈妈抖开一看,皮笑肉不笑:“矮油,这天还没大亮呢,大少奶奶还没起身吧,红豆姑娘拿着男人衣裳这是要去哪儿啊?” 红豆知道坏了,她那颗并不灵光的小脑袋此时也明白过来,她千万不能说这衣裳是给自家小姐拿的,可她也不想说这是板儿的,她喜欢板儿,而且板儿可能也喜欢她,今天她只说了一句,板儿就把衣裳拿给她也,板儿对别的丫头可不会这样。 所以红豆不想出卖小姐,也不想出卖板儿,她扬起小脑袋,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字不说。 方才,赵妈妈刚刚起身,就有腿快的跑去告诉她,看到林安儿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抱着几件衣裳从碧桐院里出来,进了清妍院。 赵妈妈心里雪亮,这么早从碧桐院拿衣裳,这事肯定不简单,何况报信的说了,这个小丫头就是红豆。 提起红豆,赵妈妈就咬牙切齿,想当年林安儿为了救红豆,把她打得鼻清脸肿,好了,等了几年总算有机会了,她是不敢把林安儿卷进来,但是只要一口咬定红豆和男人有私,就连林安儿也不能管,她是管事妈妈,又是金老太太的陪嫁,身份比大凤还要高一截,红豆只是金家买来的,并不是林安儿的陪嫁丫头,只要老太太点头,林安儿也不能为她的丫头出头。 昨天老太太让林安儿气得不轻,今天她把红豆处置了,也给老太太出口气。 赵妈妈那两件衣裳抖开,笑了:“我还以为是林家小姐给大少缝的新衣裳呢,却原来不是,这可不像是主子穿的,红豆姑娘也到要嫁人的年纪了,原来是等不及了,自己找出路呢。” “我没有!”红豆争辩,她虽然挺喜欢板儿的,可私底下和板儿什么事都没有,若不是小姐让她找小厮的衣裳,她都不会去主动和板儿说话呢。 “还敢狡辩,给我堵了嘴带走!”赵妈妈一声令下,几个婆子撸袖子伸胳膊,把红豆按住,又用帕子堵了她的嘴,这些婆子平日里没少做这些事,干净俐落,等到守门的小丫头听到动静,跑进去报信,红霞和红云跑出来时,赵妈妈和那些婆子已经绑了红豆走了。 “你看见什么了?”红霞问小丫头。 “我听见门外有动静,就从门缝里往外看,看到赵妈妈正让几个妈妈按住红豆姐呢,我害怕不敢再看了,就跑进去给姐姐们报信了。” 红霞问红云:“小姐起身了吗?” “夜里是红豆当值,按说这个时辰小姐还不会起来。” 红霞急得不成,她是一等大丫鬟,这种事见得多了,一旦被这些婆子们弄走,不死也要被打得半个月不能下地。 也不知道红豆是怎么招惹到这些人了,她必须要去告诉小姐。 回到院子里,见几个小丫头端了脸盆进了小姐房里,红霞大喜,小姐起身了。 林安儿正在洗脸,红霞便闯了进来:“小姐,红豆出事了。” 红霞把小丫头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林安儿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傻丫头,从板儿那里拿衣裳回来时肯定就让人盯上,赵妈妈这才赶过来,人赃并获。 她原本是要跟着金玖一起去老宅的,可现在看似不能去了,今天有大事,当然不能再让金玖因为这件事分心,她只能自己去把红豆要回来。 “红霞,你去请大凤过来,还有,别让小丫头乱说,千万不能让大少知道。” 这事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让红豆去找小厮衣裳,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忘了这里是金家老宅,不是别馆,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都怪自己! 这时有小丫头进来传话:“碧桐院的板爷让小的转告小姐,今天铺子里事多,大少急着走,就不来看小姐了。” 林安儿松了口气,她还担心金玖会和大凤碰上呢。 她只想快点把红豆要回来,然后去老号找金玖,她不放心。 大凤很快便来了,正要给林安儿行礼,林安儿一把拉住她:“免了。赵妈妈和几个婆子方才在我门口把红豆抓走了,按规矩一般会把人弄到哪里去?” 大凤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她才是金满园的管事,赵妈妈凭什么跑到这里抓人,甚至都没有知会她。 “赵妈妈敢来金满园抓人,靠的就是老太太的背后支持,像抓丫头这种事,原是不会惊动老太太的,顶多是和三奶奶说一声。像和男人有私这样的事,一般是不会审的,把人装进麻袋里打,打到半死时扔到屋子里,过个两三日进去看看,人若是死了就扔到乱葬岗,对外只说是偷了府里的东西,若是没死,就便宜卖给人牙子了。” “房了的丫头被人抓去,主子不管吗?” 大凤摇摇头:“别的事或许还问问,和男人有私的事,哪个主子不怕丢脸,这事一般都有证据,小姐还没进门时,二爷的姨娘还活着,她的大丫头就是被抓走再也没回来,那姨娘气得小产,一尸两命。” 难怪赵妈妈胆敢明目张胆到金满园抓人,她是算准了林安儿不会不要脸面去要人,我呸!本姑娘还就要把红豆要回来! “我这会儿就去给老太太请安,大凤你带几个粗壮婆子,去各个院子找找,看看赵妈妈让人在哪里发落红豆,把人给我抢回来,多带几个人,实在不行再把大少给我的那两个护院也带上。”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按理说不用去给金老太太请安,林安和之所以要去,就是要在那里坐着,免得赵妈妈告状的时候,她这个被告主子不在现场。 金家都要大祸临头了,金玖急得头发都快白了,你们这群人还在背后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真特马欠揍! 金老太太刚刚起身,林安儿就来了,比汪氏来得都要早。 金老太太一起床就看到这个小煞星,直觉就是一定有事发生。 梳头婆子给金老太太梳了头,汪氏便让人在外间摆了早膳,这时赵妈妈满脸喜色从外面进来,对汪氏行了礼,正要进屋见老太太,却看到汪氏身边的林安儿。 赵妈妈脸色一变,怎么大少奶奶也来了,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她不应该来给老太太请安啊,莫非她不要脸面,给丢人现眼的奴才求情? 这倒是好,林安儿敢来给红豆求情,那就是自己打脸,顺便把她那高贵娘家的脸也给丢尽了。 没想到林安儿却对她视而不见,受了她的礼便自顾自和汪氏小声说笑,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安儿自从五岁回来,赵妈妈就没少在她身上吃苦头。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的身份,金老太太的一众心腹里,她只算二三流的人物。周氏有心提拔她,让她去给林安儿当管事妈妈,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被林安儿拿着大棒子打出来,之后骁勇侯夫人又送来几个有武功的大丫头,林安儿的跨院里更没有她这个管事妈妈说话的权利了。 就是林安儿让她成了笑柄,周氏甚至把她弃用了,她只好去求了金明珠,金明珠恨透了林安儿,对所有林安儿欺负过的人都心存好感,所以她果断收留了赵妈妈,没过多久,赵妈妈就来到老太太身边,成了红人,这才一步登天。 所以,赵妈妈能不恨林安儿吗?当然不能,可她拿林安儿没有办法,原本那几个骁勇侯府的丫头都放出去嫁人了,林安儿身边的大丫头们,只有一个红豆是府里的,其余几个全是先前原配老夫人高氏陪房的家生子,卖身契都在金玖那里,不算府里的人。玉娘就更不用说了,人家是自由身,又是林安儿的乳娘,也就是说,除了红豆,林安儿身边的人,她谁都不敢碰。 赵妈妈不知道林安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多少有些忐忑,她进了屋,看到梳头婆子正给老太太梳头,便凑过去,小声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金老太太皱起眉头,难怪那个小东西破天荒的跑来请安,原来是来要人的。 你不是要人吗?我正好趁机拿捏你,摊上这种事,我再怎么整治你,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就连你母亲家都没有脸面给你撑腰。 汪氏的女儿金瑶也来了,昨天她刚从林安儿那里得了一对簪子,看到林安儿当然高兴,可却不敢多说话,同是孙女,金老太太更疼二房的金玲和巧姐儿。 没过多久,金老太太搭着赵妈妈的手从内屋出来,在红木桌子前坐下,对站在一旁的媳妇孙女们说道:“你们也坐下一起用吧。” 少了二房和金明珠,金家老宅冷清许多,偌大的桌子前,也只有四个女眷。 林安儿很少在福满园用膳,金老太太看她就来气,不到万不得已是不留她一起用膳的。 林安儿看一眼桌子上的菜式,各色小菜十二道,糕点十二道,豆浆、米粥又有十二种,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金老太太整日哭穷,在亲戚面前把自己描述得就像是被孙子虐待的孤老太太,林安儿在宫里住过几日,皇后娘娘的早膳也不比这个豪华多少。 商贾之家不同于官宦人家,当官的即使再有钱,可俸禄摆在那里,不敢太过奢侈,担心被人说是贪墨,但商贾就不同了,我有钱就任性,我爱怎么花钱谁也管不着,所以仕族常会讽刺商贾豪奢,也是为此。 “安丫头,你今日倒是早起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金老太太喝了一口燕窝粥,不紧不慢地说道。 唉,大早上就喝燕窝,您老人家也不怕撑着。 “太阳呢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安儿那边月例银子有限,小厨房里可做不出这么多好吃的,所以就来祖母这里蹭饭来了。” 搬回金家老宅,林安儿的月例是十五两,当然,她在金玖那里另有外快,不过这事别人谁也不知道。 金老太太哼了一声,心想你哭什么穷,你母亲家陪嫁给的那些铺子田地都在玖哥儿那里,我就不相信,玖哥儿会不给你钱花。 “既然平日里没的吃,那就多吃点,少说话。” 林安儿应了一声,果然低头大吃,只字不提红豆的事。 直到一顿饭吃完,她也不提半个字。 金老太太巴不得她快点说,这样才能骂她整治她,可林安儿不说,她还真是只能干瞪眼瞎着急,没别的法子。 丫头端了茶嗽了口,汪氏就向金老太太汇报府里的大小庶务。 金老太太便问道:“金满园已经开始整修了吧,这几日杂人多,安丫头虽说也进门十来年了,可说起来也还算是姑娘家,让那些工匠们出入避讳着,不要冲撞了。” 汪氏笑道:“老太太费心了,金满园的管事是大凤,那是个要强的,早把这事安排妥了,又有大少奶奶身边的玉妈妈帮着,老太太只管放心。” 金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安丫头这里我倒是放心了,可我记得她身边有几个丫头,年纪都不小了,个个都长得水灵,你们也要看牢了,别让这些丫头做出见不得人的事,丢了金家的脸面。” 汪氏还不知道早上的事,正要说话,赵妈妈却开口了:“老太太不用担心了,是有不要脸面和男人有私的,媳妇子已经把人给弄起来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传出去给您丢脸的。” 汪氏一怔,莫非赵妈妈这个老货背后做了什么事吗?难怪林安儿一大早就过来,肯定是她院子里出事了。 “赵妈妈说的事,我还真不知道呢,看来还是赵妈妈比我强,早早地就去做了事,连我都没有知会。” 赵妈妈心里一顿,三奶奶不是善茬,她方才只想恶心林安儿,却忘了三奶奶了,早上抓人这件事,她到现在也没有知会三奶奶,而是直接向老太太说的。 一一一一R1152 第一六三章邪门一更 赵妈妈满脸堆笑,像一块盛开的大菊花:“三奶奶这可羞死媳妇子了,倒像是咱瞒着您似的,媳妇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瞒着您啊,我的三奶奶,您快别吓咱了。” 汪氏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也是啊,是我多虑了,老太太身边的人,怎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呢。” 赵妈妈讪讪笑笑,汪氏这是堵了她的嘴,她还真不敢再提红豆的事,只要提了,那就是跳过汪氏滥用私刑,那就是不合规矩,那就是打了老太太的脸。 金老太太咬咬牙,这个汪氏真是养虎为患,竟然敢公然和林安儿站到一队,不把她放在眼里。好在还有老六。老三又不在京城,金玖是晚辈,又是一宗之主,当然不好意思插手后宅,林安儿尚未圆房,后宅之事也和她无关,到时谁也帮不了你了,等到老六一家回来,我看你怎么和他们一大家了去斗! 金老太太忘了一点,汪氏能在金家扮猪吃老虎近二十年,这样的人心计何等沉稳,今日若没有底气,怎敢公然和她对立啊。 金老太太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算计人,可到老了却越发糊涂,多多少少和她最疼爱的两个儿女出事有关系,整个人再没有以往的精明,又整日被那几个婆子影响着,眼光愈发短浅,整日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做文章。 林安儿看到金老太太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心里暗叹,金老太太真的老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了。 林安儿笑了。笑得很天真很无辜:“三婶婶您想多了,赵妈妈已经说了,她根本没做瞒着您的事,咱府上也没有事,天下太平。” 好吧,这下子彻底堵了赵妈妈的嘴,她惊异地看着林安儿。这个小东西颠倒黑白的功夫还真是厉害。 这时,一个婆子在门口张望。冲着赵妈妈招招手,林安儿眼尖,笑着说:“我看赵妈妈不能服侍祖母了,好像有人在叫她呢。” 金老太太瞪了林安儿一眼。也觉得赵妈妈如果再在身边,反而不好,就对她说:“你去看看吧。” 赵妈妈退下去,林安儿看到那个婆子和她耳语几句,赵妈妈顿时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走了。 林安儿知道大凤把人找到了,她松口气,对汪氏道:“麻烦三婶帮我找几件小厮的衣裳,金哥哥昨儿个说铺子里要用到。” 汪氏笑道:“这个好说。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吧。” 金老太太已经从赵妈妈那里听说了,拿下红豆的证据就是几件男人衣裳,林安儿这个小蹄子真是阴损。竟然把玖哥儿搬出来,找玖哥儿去验证一个小丫头的事,难免显得刻意了。 金老太太喝了口茶,道:“我也倦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各忙各的吧。” 从福满园出来,林安儿快步赶回清妍院。红豆果然已经被救回来了,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不过抢救及时,并无性命之忧。 林安儿气得握紧拳头,等到火药的事过去,我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那个赵妈妈。 “玉娘、大凤,红豆就交给你们了,如果府里的大夫不行,就去外面请大夫,我和金哥哥的小库里有的是药材,只管给她用,不用给我省着。” 这时,汪氏已经打发人给她送来了几件小厮的衣裳,她正要拿着衣裳进屋,玉娘领着一个小丫头过来:“小姐,这丫头的亲姐是在春晖堂做打扫的,您那日问的事,她姐已经给传出话来了。” 小丫头给林安儿行了礼:“我姐说,那个蒙面纱的不是老太太的人,她叫陈婆子,是杨姑娘身边的,但是除了第一次是跟着杨姑娘来的,以后的两回都是自己来的,老太太和她很亲近,每次都和她单独待上好一会儿,连身边的人也不让在里面。” 原来是杨梦旖的人,林安儿眯起眼睛。 她让玉娘给了小丫头二两银子,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去了。 “玉娘,我去赶紧去找金哥哥,你让人继续盯着春晖堂,若是那个陈婆子再来,就想法子听听她和老太太说些什么。” 玉娘答应着,又问:“小姐,您这会儿出去,要找什么借口,昨天刚回过娘家。” 在别馆时,林安儿想怎样就怎样,虽说有金玖管着她,可她想上街还是想什么时候去就能什么时候去。但是回到老宅就不行了,家里的女眷哪能随便出门,她的级别又高,所以只有金老太太才有资格批准她出去。 这当然难不倒林安儿,今天她不用出城,也就用不着一堆人伺候着,她换上小厮的衣裳,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围墙下面,见四下无人,几下就从墙上跳了出去。 这是金家老宅最隐蔽的一处地方,树木又格外茂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翻墙了,当年去东府请明氏过来帮金玖,也是从这里跳出去的。 她穿的又是小厮的衣裳,即使被人看到,也以为是小厮逃跑呢。 根本没有人看到,林安儿顺利地从金家老宅出来,一路往城西跑去。 林安儿赶到金家老号时,那十辆镖车已经到了! 金玖站在廊下,看着四叔金炳兴带着几个人正在清点,刚刚打开第一箱。 他忽然觉得有人拉他袖子,回头一看是个小厮,满脸是土满脸是汗,一眼差点没有认出来,待他看清这是林安儿,差点儿给她一巴掌。 担心她会跟着,所以他一大清早就出门,都没有去看她,可这小东西还是跟来了,还打扮成这副鬼样子,不用说,肯定是跳墙出来的。 大庭广众之下,金大少当然不能和小厮拉拉扯扯,所以他只好用他自认最严厉的眼神瞪她一眼,却又从身上摸出块手帕塞给她:“把汗擦擦。” 林安儿的注意力都在那十口大箱子上,金玖的手帕塞进她手里,她也只是随手拿着,顾不上擦汗。 金玖叹口气,低声道:“箱子里的东西早就替换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林安儿略微松弛下来,擦擦汗,冲着金玖嘻嘻笑笑。 金玖越来越拿她没办法,他开始理解那些惧内的人了,娶个小媳妇,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哄着,稍不留神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金炳兴带着人接连打开了五口箱子,眼看就要打开第六口,忽然有个小伙计闯了过来:“大少,不好了,铺子里出事了,打死人了!” 金玖心里一凛,该来的果然来了。 他立刻对金炳兴道:“四叔,不要查验了,先将这些箱子收进库里,多派些人守着,再安排镖局的人歇息。其他人跟我到前面看看。” 金玖去前面,林安儿当然也跟着,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前面的铺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金玖问了李掌柜才知道,方才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选枚金锁给人家孩子做洗三礼,伙计正招呼那客人挑金锁,从外面就闯进一个壮汉,喝得醉醺醺的,把在铺子里的客人挨个的看一遍,有些妇人吓得连忙躺出去,那醉汉走到正在挑金锁的客人面前,一句话也没说,拔出刀来就捅了过去,那客人哼都没哼就倒下了。金铺里常年都有武师护院,就像银行的保安一样,看到杀人,这几个武师扑上去,将他个醉汉治住绑了。 李掌柜是个做事稳妥的,已让人关了铺子,又让伙计去报官,在场的客人都没让人离开,砌了茶在一旁压惊,等着官府来人做个人证,不论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从外面来的,和咱铺子没有毛线关系。 金玖冷笑,就这样一闹,那十口箱子是暂时不能验货了,他原以为进城后那些人就会把箱子里的东西换走,可听假扮镖师的兵士们说,今日一进城,就遇到兵马司的人,听说这是皇商金家的货品,倒也客气,没有抢路,就让镖车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 其实哪有这样巧,兵马司的人定是林侯爷安排的,这样就不会让那些人在半路上换货,而把最后的地方集中到金家库房。 这时金炳兴过来,告诉金玖,那些箱子已经入库安置好了,他又问:“玖哥儿,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事不对劲啊,咱们金家还从未有不验货先入库的事,万一少了东西,到时那些镖师们不认帐,这可怎么办?” 金玖淡然一笑:“金家开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人命案子,四叔不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万一是有人想趁乱打劫,那可如何是好,当务之急,也只能如此,虽有不妥,也无他法。我让人去请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了,等他二位来了,四叔就陪他们到库里开箱验货吧,那些镖师已被咱们的人看住,想走是不能的。” 这时传来几声暴喝,金玖问是怎么回事,却原来是那个杀人的醉汉正在撒酒风,胡言乱语,大骂特骂。 金玖对金炳兴道:“看着倒也不像是装的,这醉汉或许真是酒后误事,借酒杀人。” 金炳兴叹气:“今天的事真是邪门,我还是到库房外面等着,我爷和四叔来了,玖哥儿就请他们速来库房吧。” 一一一一() ps:推荐月雨流风新作《衣食无忧》穿入泼辣小厨娘,自带食谱系统,坑弟又坑钱——骚年,稀饭打折中,不来一碗么?少年:金疮药半价,谢谢惠顾。/mmweb/R466 第一六四章御林军二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此时还是上午的巳中,已有了几分炎热,铺子里人心惶惶,那些被留在这里不能走的客人已经开始抱怨,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金家的老主顾,无缘无故被卷进杀人案子,自是不乐意。 金玖对李掌柜说了几句,李掌柜满脸堆笑走过去,对客人们说道:“还请各位多待上一会儿,等到官老爷们来了,做个证人,咱家大少说了,今日不论选哪个物件,咱都有折扣。” 天下第一金货不二价,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既是有了折扣,又是好茶好点心地招待着,这些人也就不急了,安安静静地等着。 转眼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还没见衙门的人过来,金玖皱皱眉,让板儿出去看看,板儿刚出去就回来了:“大少,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官兵,把铺子围起来了。” 金玖一愣,昨日林剑云给他的密信上并没有提及此事,怎么会有官兵呢? 金玖带着林安儿来到后院,果然,就连墙头上都已经站了人,个个金盔银甲,这不像是普通官兵,倒像是御林军。 御林军是皇家卫队,决不会是林剑云可以动用的,更不会因为店铺里小小的醉汉杀人案子而出动,这是发生大事了。 金家老号前面有铺子,后面则是三进的院子,有库房还有工匠作坊。御林军将前后全都围住,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刚到大门口,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几名军士推搡进来。 金玖连忙走上前问道:“军爷,这样兴师动众,请问有何事吗?” 为首的是位百户,冷冷道:“金公子,在下奉总兵大人之命,来此搜查,有人密报,金家这里藏了五箱火药。” 金玖眉头皱了一下,心头掠过一个念头,为何会是这样,莫非...... 他没有再想下去,对那位百户道:“金家是皇商,定当配合百户大人搜查,金某这便让人打开门户。” 那位百户见金玖如此配合,倒也多了几分客气,抱抱拳道:“在下军命在身,如此就打扰了。” 御林军开始在老号各处搜查,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这才走过来,问道:“玖哥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才有伙计来请他们过来开箱验货,说是铺子里有急事,大少忙不过来,请他们过来,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也没有多想,便赶过来了,验货的事一向都是由金炳兴带着库房和帐房的人共同开箱,再由金玖和帐房主事朱新监督,金玖不在时,也会请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做监督。因此当伙计来请他们时,他们也只是以为金玖忙不过来,让他们来帮忙。 金玖把前面铺子里发生人命案子,验货被迫中止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是为何来的是御林军,而并非京兆衙门的人,他也不清楚。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暗暗吃惊,今天之事恐怕是有麻烦了,方才那位百户已经说了,他们是收到密报,为何会有人举报金家呢。 这时派去搜查的兵士回来禀告百户:“长官,前店和后面的各间屋子都已详查,没有看到火药,只是库房内还有几箱刚到的库物未查,上面都贴着封条,金家的人不让开箱。” 和这名兵士一起过来的是金炳兴,他向百户施礼道:“在下负责看管那几箱货物,并非是不让军爷们搜查,只是这几箱货是小号刚到的生金,尚未和镖局的人核验,军爷们要查看,还请等大少和两位老太爷督验。” 金家是皇商,并非普通商贾,百户也没有过多为难,让人将那五口大箱子搬到院子里,当着金家人的面,开箱搜查。 林安儿虽然不知道金玖和林剑云是如何安排的,但是她也知道林剑云是无法动用御林军的,所以这些御林军是意外,真的有人告发金家了。 万一这五口大箱子里真的还有火药,那该怎么办? 金玖转身看向她,看到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五口箱子,便知道她在紧张,遂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 金玖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小厮的手,这本来应是挺抢眼挺有内涵的事,可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五口箱子上,倒也没有人注意。 林安儿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猜金玖一定也很紧张,虽然他的脸上还是一如往日的平静,但握住林安儿的手却更紧了。 箱子被一只只打开,随着箱盖掀起,里面的东西全都呈现出来。 和另外五口一样,首先映入眼睑的是瓷器,瓷器下方则是生金! 三老太爷的脸上露出笑容,对百户道:“军爷您看还有哪里要再查一下吗?” 百户原也不相信金家会藏有火药,他来这里也是应付差事,见连最后的几口箱子里也没有看到火药,便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回去复命了,多有打扰。” 御林军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片刻,便退得干干净净。 金家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这时李掌柜跑过来说,京兆衙门的人来了,正在前面呢,金玖便让金炳兴过去应付,他正想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进屋,忽然方才那队御林军去而复返。 百户冲着金玖抱抱拳:“金公子,总兵大人有令,既是有人举报了金家,这件事金家就难脱干系,还请金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一听就急了,连忙赔笑道:“军爷,金家是皇商,万不会做藏匿禁物之事啊,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百户面露难色,道:“这是总兵大人的指示,在下也只是执行命令。” 金玖走过来,面色平静:“无妨,金某去了便是。” 他又转身对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道:“铺子里还请三祖父四祖父给照看着,先不用给祖母报信,免得她老人家惦念。” 他正要出门,林安儿一个箭步冲过来,对那位百户道:“军爷,我家公子身边不能没人服侍,我也跟着吧。” 金玖不悦,道:“你留下,让板儿跟着就是了。” 林安儿没理他,站到他身后,一脸倔强。金玖无奈,只好冲着百户歉意地笑笑,他是真心不想让林安儿跟着,可若不让她一起去,她偷偷摸摸跟着,让人抓住反而更糟。 百户皱皱眉,心想这些阔少爷还真是娇气,这都要让人服侍着,但总兵只是说请金玖走不趟,并未说要抓人,因此也就没在多说什么,带着金玖和林安儿一起离开了金家老号。 看来早就准备好了,外面早有马车候着,金玖率先上了马车,林安儿是小厮,当然要后上,她不经意地向四处看看,却见不远处也有一驾马车,御林军来此搜查,周围早已净街,连个过路的百姓都没有,可那马车却还停在那里,倒像是正在等着他们。 林安儿上了马车,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望去,却见那驾马车已经向前边走了,倒是和他们是同一个方向。 “你在看什么?”金玖问道。 “好奇怪啊,怎么会有驾马车一直等在外面,倒像是和这些御林军一起来的。” 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赶车的和坐在车前的都是御林军,隔墙有耳,两人把声音压得很低。 “傻孩子,你跟着做什么,又不是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林安儿扁扁小嘴,她就是觉得今天的事不太对劲,刀子一看就是练家子,御林军不会让刀子跟着金玖,只有板儿,林安儿不放心。 见她不说话,金玖以为她生气了,轻轻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没事的。这都是我的事,我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 “咱们不是搭档吗?你忘了啊。” 金玖眼里有些潮湿,咱们不是搭档,咱们是夫妻啊,小时候怕你不懂,所以我才要和你做搭档的。 “我没忘,你关心我,我很开心”,金玖拿起林安儿的小手在嘴边亲亲,重又低声说道,“一会儿下了车,记住不要抬头,免得让人看出你是女子。你跟在我身边,别人很容易就会猜到你是谁,会影响你的闺誉。” 堂堂侯府千金被御林军带走,即使什么事都没有,就这样走一趟,林安儿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金玖才要告诫她。 林安儿撅着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方才她是真的没有多想,不过即使现在想到了,她也不后悔。 她虽然有时会冲动,但也并非鲁莽的人,等到马车停下来,金玖下了车,林安儿便听话地低着头,跟在金玖身后。 以前她一直以为御林军都是在皇宫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御林军另有禁军都尉府,屯于皇城以北。 大成王朝沿袭前朝编制,设立五千人的御林军,与其他军队分开,独立建制。百户带着金玖和林安儿来的便是禁军都尉府。 活了两世,林安儿还是头一回来到军营,别看她生在将门,可也只是在军营外面看看,从来没有走进去。禁军都尉府不同于普通军营,一走进这里,林安儿就感到一种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 一一一(我的《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六五章相见争如不见一更 这是一间石屋,四壁空空,除了带他们进来的那扇狭窄的门,连个通风口都看不到。 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落满灰尘的椅子什么都没有。 金玖皱皱眉,御林军把他们带进这间石屋要做什么?或许这不是普通的石屋,而是石牢。 只有一张椅子,也只能坐一个人。他掏出手帕,把椅子上的灰尘擦拭干净,让林安儿坐下歇息,他站在她身边,若有所思。 “金哥哥,该不会是......” 林安儿刚要说话,金玖便向她使个眼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把他们关在这里,说不定就在某个角落偷听他们讲话。 林安儿东张西望,想看看这些人藏在哪里,金玖以为她在紧张,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柔声道:“不怕,没事的。” 外面天气炎热,石屋内却没有一丝暖意,阴阴凉凉,金玖的掌心很暖,透过薄薄的衣裳传过来,林安儿踏实下来,咧开嘴展颜一笑。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在他们身边慢慢流逝。 林安儿忽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石墙,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金玖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像是有人在看着我。” 金玖轻笑,捏捏她的小鼻子,话音中都是宠溺:“看你什么,看你像只小脏猪吗?” 话虽如此,金玖的眼睛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怎会有人去告密,又怎么把他带到这里,却连个审问的人都没有。 石墙的一侧,邱云渡轻轻合上那面反光镜子,怔怔出神。 他还记得那个春日的下午,他站在棺材铺里,告诉她自己喜欢她,让她等自己三年,三年后他就回京城了,一定有办法请万岁赐婚。 如今只过了一年,金玖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没有拒绝,反而对他笑,她笑得很甜,她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 这次他原本不用亲自回来,可他还是回来了,他只想见到她,听到她,告诉她这一年来,他从未忘记过他们的约定。 他当然猜到这件事金家是无辜的,可他还是要把金玖带过来,只是他没想到,她也会跟着一起来。 他坐在马车上,看到林安儿远远地望过来,他心头一喜,她猜到自己回来了,所以才会跟着一起来吗?但很快他就否定了,她在深闺之中怎会知道他回来了,她只是担心金玖,她抛头露面不顾身份,只是为了金玖! 金玖有什么好,比她年长那么多,只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定了亲事,只是因为她早早做了金家的童养媳,金玖就能牵着她的手,就能日日看到她,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每一次和她见面都要处心积虑,费尽心思。 曾经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吧,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么会脸红呢,她和金玖在一起,脸就没有红。 安儿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她站在桃花树下,脸蛋红扑扑的,让满树的桃花也没了颜色。 在北地的严寒中,只要想起她,他就如沐春风,想到回京城就能看到她,他恨不能插身翅膀。 现在是看到了,可他看到的却是她为了金玖什么都不顾地跟来军营,哪怕是坐牢她也没有退缩;他终于看到她的笑了,却不是为他笑的,她是笑给金玖看的。 十六岁的少年患得患失,他那硬装出来的成熟和冷漠在这一刻全都没了,只是,他不会灰心。 他和她只是一墙之隔,但他没有去见她,也没有再去看那面反光的镜子。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禁军都尉皱皱眉,这位又发的哪门子少爷脾气,他叹口气,还是换上一副笑脸,毕恭毕敬跟在邱云渡身后,问道:“邱总兵,金家的人要如何处置?” 邱云渡没有停下脚步,语气淡淡的,似是漠不经心:“放了。” 禁军都尉怔住,兴师动众把人抓来,一句话不问就又把人放掉,传出去还以为是御林军滥用职权,可是这位爷的话他不能不听,也惹不起。 邱云渡在京城没有自己的府第,他也不想回陈王府,从小到大他都在宫中,对那个所谓的家并不熟悉。 他虽然尚未加冠,但也已十六岁,他觉得自己再住在宫里有些不便,便让禁军都尉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在这里暂住几日,待到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他就又要回北地了。 到了傍晚时分,宫里太监传旨,崇文帝召他入宫。 “你为何住到都尉府,那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崇文帝看着这个从小养大的侄子,一年不见,这小子个子长高了,人也变得粗糙了些,却更有男子气概。 阿渡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只用缨络系着的坠子。 “万岁,这是狼牙,臣在北地刻的,北地人说这个可以避邪。” 狼牙很小,在这上面雕刻并不容易,崇文帝眼中露出惊喜,接过那枚狼牙,反复看着,爱不释手,却又打趣道:“这个缨络打得倒也精致,倒不像是寻常丫头婆子能打出来的。” 阿渡的脸板起来,有些赌气:“这个缨络是臣请下属的母亲给打的。万岁若是嫌弃,就还给臣吧。” 崇文帝笑了,这才是他的小阿渡,也只有阿渡敢在他面前赌气。 “已经送给朕的东西哪能再要回去,这枚狼牙很合朕的心意,朕收下了。” 看到阿渡依然沉着脸,崇文帝指指面前的一碟点心:“你爱吃的椒盐酥,朕特意让你六伯母亲手做的,刚刚送进宫,还新鲜着呢。” 邱云渡的六伯母厨艺名满天下,但身娇肉贵,鲜少下厨,他不喜欢吃点心,也就是前年偶然吃到六伯母做的椒盐酥时赞了几句,没想到崇文帝竟还记着。 他眼眶发酸,这一年来在北地苦寒之地吃了不少苦头,今天看到林安儿时心里又难受,此时再也忍不住,竟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崇文帝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看到阿渡哭了,这孩子从记事起就很骄傲,小时候在宫里被皇子欺负,也从没有哭过,还是崇文帝听到太监说起才知道。 “阿渡,朕知道你在北地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朕,朕没有怪过你,朕也知道你在北地过得很苦。” 这一年来,弹劾邱云渡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首辅暗示了多次,希望这些言官们不要再上奏,可还是有些不怕死的往上递折子,以北地当地官吏的最多,北地天高皇帝远,这些人多年来在那里过得很舒服,如今邱云渡去了,几番铁腕整治,先前瞒盖的东西再也无法遮掩,恨不得朝廷快些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调走。 邱云渡心里一热,有人弹劾他,他当然知道,但他不怕,他知道崇文帝信他,也会让他放手去做。但此时此刻,听到崇文帝的这番话,他还是落泪了。 “皇伯父,侄儿看到皇伯父便不觉得苦。” 崇文帝心里松弛下来,阿渡不再自称臣了,这小子就是这样倔。 “金家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崇文帝拂拂茶叶,轻抿一口,问得看似无心。 出动御林军兴师动众,这样大的事,崇文帝不会不知,阿渡也没想瞒他。 “侄儿接到密报,长天教的人和金家勾结,利用金家暗藏火药意图谋反。” 崇文帝冷冷一笑:“就是这样无凭无据的一个情报,你就大老远的从北地赶回来了?” 要知道,从北地回京,要走上整整一个月! 阿渡面上一红,脖颈却挺得更直:“侄儿想念皇伯父了,想趁机进京给皇伯父请安。” 崇文帝哈哈大笑:“你小子啊,从就是这样,说谎就会脸红。你拿镜子照照,看看你的脸红了没有。” 阿渡扁扁嘴,他也没有完全说谎啊,离京一年了,怎会不惦记你呢,真是的。 崇文帝收住笑声,正色道:“你听说这件事和金家有关,就在北地待不住了,昼夜不停地赶回来,想趁机看看林家那丫头,朕说的没错吧?” 阿渡终于垂下眼睑:“侄儿的智慧同皇伯父相比,如同萤烛之火与日月争辉。侄儿想什么皇伯父全都知道,真没意思。” 最后一句已经带了撒娇的口吻,让崇文帝舍不得在这件事上骂他了。 “哼,既然回来了那就多住几日,皇后也记挂着你,屡次和朕提起你,还掉了眼泪,你明日去看看她。你想见的人,可见到了?” 阿渡看着面前的那碟椒盐酥,却怔怔地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乌黑的睫毛上挂了一滴清泪。 崇文帝皱皱眉:“林家丫头早就许了人家,也并非天资国色,朕让皇后把京城里顶好的闺秀全都叫过来,让你挑选,不要再想着那丫头了。” 阿渡的俊脸又板起来了,就好像崇文帝踩了他的尾巴:“我什么事都没有,您不要问啦,侄儿今日累了,先去歇息了。” 说完就走了,把崇文帝亮在那里。 崇文帝怔了一下,摇摇头,这个臭小子从小就是这样,也唯有他敢这样,连朕的话都不肯听,明知道那女子碰不得,却还是放不下,再这样下去,会毁了他。 “朕不会让任何人毁了阿渡,谁也不行。” 一一一 又有亲问十三的微博了,十三的新浪微博是“姚十三蝶”~~~R1152 第一六六章夜色二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晚上,金玖半靠在罗汉椅上,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听到隔壁的净房里传来水声,和少女的嘻笑声。 林安儿一身的土和汗,从禁军都尉府一回来,金玖就让丫头们去给她洗澡,待到林安儿从净房里走出来,穿着淡粉的褙子,素白的月影裙,焐得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没戴首饰,只在鬓边插了朵绢花。身上是茉莉花的味道,淡淡的,带了丝清甜。 “金哥哥,你还在啊?”林安儿还以为金玖已回了碧桐院,没想到他还在自己屋里,好在玉娘没在,否则又该长坐在此做针线了。 金玖意味深长地看看她,合上手里的书本,道:“你饿了一天,多吃反而伤胃,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皮蛋瘦肉粥和几样素淡的小菜,你用完便早些休息,我明晨再来看你。” 林安儿还想和金玖讨论下今天的事,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今天的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金玖的目光落到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上,不由莞尔,从小就是这样,哪有女子动不动就拉男人衣袖的,偏偏她就是这样。 但他并不觉厌烦,反而很喜欢她这样,当然,她只能对他一个人这个样子。 “我已让人去查铺子里杀人的和被杀的那两人的底细了,应该很快便有消息。” 林安儿皱皱眉:“你什么时候让人查的?” 从金家老号到禁军都尉所,再从禁军都尉所回来,她都和他在一起,就连刀子也没在他身边。 金玖笑笑:“就在你沐浴的时候。” 看他的样子,根本不想多说,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藏在心里,什么都不愿意和别人说。 “那位御林军的百户说有人告密,他们这才来金家搜查,你猜会是何人告密的?” “那几口箱子入库之后,有人偷偷凑过去吗?” “杀人案子是那个要来取火药的人安排的吗?” 明知道他不想说,可林安儿还是要问,你可以闭嘴不说,我自言自语,你又管不着,不想听就捂耳朵,你有那个自由。 金玖的确不能捂耳朵,但他很夸张地打个呵欠:“媳妇,我又累又困。” 几个丫头端来饭菜,虽只是清淡的菜肴和米粥,却香气扑鼻,林安儿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给金哥哥也盛一碗,他最喜欢喝粥了。” 你又累又困是吗?那你也要吃饭吧。 金玖叹口气,勉为其难喝了一碗粥,便回了碧桐院。林安儿知道他有心事,想一个人静静,她也就没有再缠着他问这问那,反正她要问的也都问了。 夜,静悄悄的,林安儿辗转反侧,明明累了一天,却睡不着,她索性穿了件深色衣裳,从窗子里跳出去,跃到屋顶晒月光。 清妍院和碧桐院紧邻池塘,潮气重些,因此地基打得比金满园别处要高一些,房子还是一样的房子,坐在屋脊上,却能看到大半个园子。 月光溶溶,并不清冷,反有几分暖意,池塘里的莲花都开了,清雅的荷香随风飘来,还带着新鲜泥土的气息。 园子里多处都在动土,有泥土的味道也不稀奇,林安儿很喜欢这难得的味道,在京城很少能够闻到。 方姨娘真有远见,那几处大缸都已移开,据说那里要垒一道花墙。也不知道金老太太从哪里找来的高人出的馊主意,垒花墙就能把金玖和她剋死,她才不信。 倒是那个陈婆子挺可疑的,明明是杨梦旖的人,却总是独自来见金老太太,对了,上次也是她来过,就传出金老太太请高人布风水的事,原来帮金老太太找高人的就是杨梦旖,或者就是这个陈婆子。 只是陈婆子的身影很面熟,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杨梦旖平日里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从不带婆子,她住在路家,府里配给她的下人有限,她又多疑,自是带些年龄小的丫头在身边更放心些,那些婆子大多都是牙尖嘴利心眼多,杨大小姐当然要防着她们。 可这个陈婆子是什么来头呢,杨梦旖这样信任她,竟连金老太太也信任她。 林安儿和金老太太打了多年交道,就没见过金老太太真正信任过什么人,以前的周氏,如今的汪氏,都没能让这老太太完全信任。 可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陈婆子却能和金老太太独自密谈,甚至对她和杨梦旖介绍的高人信以为真。 林安儿表示她不明觉历。 入夜,比白天多了些清凉,夹杂着荷香的晚风拂过,林安儿睡意全无,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记起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身影是谁了。 刁氏,她的婶婶刁氏! 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呢,明明去年还见过刁氏,林安儿暗骂自己糊涂,忘狗忘猫也不忘记刁氏啊。 难怪司空南和刁氏能找到她,她虽然贪玩,可也只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司空南夫妇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把林安儿和司空小妹联系起来,定是杨梦旖想要害她,不知为何就找到了司空南夫妇,这才发现她的身份。 虽然没有证据,林安儿也不知道杨梦旖是如何认识司空南夫妇的,但她已经把这一切粗粗联系起来。从司空南一口识破她的身份,一直到滴血验骨查明正身,这之间杨梦旖从未出现过,是啊,她根本不用出现,因为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林安儿原就不笨,她只是被金玖保护得太好,事事都替她想到,她没有动脑筋的机会而已,这两日出了这么多的事,金玖顾不上她,她反正能够把活跃的脑细胞收拢起来,专注地思考一件事。 当初杨梦旖想利用司空南夫妇揭穿她,让她这个假货在金家无法立足,而金老太太也想利用她是司空星女儿的事打压金玖,将他从族长的位子上拉下来,于是金老太太和杨梦旖一拍而合,或者杨梦旖甚至没在金老太太面前露面,她无需露面,她有金明珠,金明珠就是杨梦旖的手,杨梦旖的嘴,让她怎么做,金明珠就会怎么做。 金玖竭力维护她,这样就更中金老太太下怀,所以她怂恿金家的所有长辈一起围剿,没想到却引出风雷塔滴血验骨的事,这场闹剧的最终结果就是林安儿被验明正身,从此再无人怀疑她的身份。 那日还在风雷塔上,看到大势已去,司空南夫妇就跳塔跑了,金玖曾经寻找过他们,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现在想来,定是杨梦旖把他们藏起来了。杨梦旖虽是未出阁的女子,可她认识很多人,林安儿早就听说,京城里很多不入流的公子哥儿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杨大美人看得上的,而孔七的出身又太清贵,杨美人高攀不起,好不容易有个她能看中的金玖,可惜金玖已经定亲,且没有退婚的想法。 林安儿还记得杨梦旖写了食谱假装好心送给她,若不是被金玖识破,自己被她坑了都不知道。 原以为从那以后杨梦旖就放手了,没想到她竟然处心积虑定下这样的奸计来害自己,林安儿气得咬牙切齿。 杨梦旖才高八斗,她不应该像金老太太这样笃信怪力乱神之说,可她却和刁氏一起向金老太太引见那位高人,她定是算准了金老太太会利用这位高人祸害金玖和林安儿,所以才会这样热心。 如果杨梦旖在面前,林安儿肯定把她结结实实臭揍一通,然后反剪了手脚挂上东南枝,让她知道什么是我欲随风去的仙子境界! 林安儿越想越气,她索性腾空跃起,跳到一棵树上,再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就像小时候在高家庄捉小松鼠时一样,这是她喜欢的游戏,开心时不开心时,她都会这样飞来飞去。 金满园里有巡夜的,这都是金玖的亲随,他们发现有人在树上飞来飞去,初时剑拔弩张,待看清这是大少奶奶,也就装作没看见,话说他们都不是头一回看到大少奶奶撒欢儿了,只不过今天是晚上,而且还是在老宅里面。 “张大哥,你看要不要告诉大少啊,大少奶奶这样玩下去会惊动福满园的人吧。”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少正心烦,咱们就别惊动他了,看好大少奶奶,别让她弄出太大动静便是了。” “可是张大哥,大少奶奶怎么飞走了?” 张大哥莫名其妙,定睛一看,可不是吗?方才还看到大少奶奶跳树玩呢,怎么一转眼就只看到晃动的树枝,却看不到大少奶奶的人了。 “快,上树!” 夜色之中,几条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他们的轻功比不上林安儿,但也都不弱,他们跃到最高的那棵树上,却看到金家的高墙之外,一匹快马正向远处奔驰,月光之下看得清楚,那马上是两个人,其中一人长发飘飘,正是他们的大少奶奶林安儿! 大少奶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和人跑了! 一一一(我的《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六七章月下相会一更 新月当空,把地上照得一片银白,马蹄声声,和心跳混在一起,林安儿感觉自己的心就要飞出来了。 就在她跃到一棵树上时,忽然被人扯住了衣袖,待到她看清那人的面孔时,身子已随着他跃出了墙外,稳稳地落在马背上,然后那马便疾驰而奔,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或者,她也不想拒绝,因为这人是阿渡。 两人一马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林安儿放眼看去,这里她从未来过,像是城外的田野,方才又兴奋又紧张,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出了城。城门早就关了,但阿渡要出城,没人敢拦他。 “我还没有府第,只能带你来这里,安儿你不会嫌弃吧?”夜色之中,阿渡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沾水的星子。 林安儿摇头,深深吸了口气,笑嘻嘻地说:“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我喜欢。” 阿渡松了口气,似是很担心林安儿会不高兴,活了十六岁,他只和林安儿一个女孩接触过,他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每次见到林安儿,都是和她打架,只有他临走时那次不是,所以今天他也不想和她打架,他只想和她说说话。 “白天时我看到你了,你扮成小厮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好看。” 林安儿眨眨眼睛,她知道那驾马车里的人是谁了。 “莫非是你派人搜查金家,又带走金哥哥的?”林安儿问道。 阿渡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向下移动,看到了林安儿罗袖下攥紧的小拳头,他的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痛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低沉:“是我,又如何?” 林安儿瞪大眼睛,阿渡不是应该在北地吗?他的任期是三年,她没当过官可也知道若无朝廷宣召外官不得私自入京,何况总兵也不算什么大官吧。 这个时候,阿渡忽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让人到金家来搜屋抓人,他是从北地回来的,吴皇子就在北地。 “真的有人告密吗?”林安儿问道。 阿渡显然不想说这些,他把林安儿“偷”出来,不是来说这些事的,他只想和她说上几句暖心窝子的话,也就是一年来他想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金家的事你别管,和你没关系。”阿渡的声音冷下来。 “怎么没有关系啊,金哥哥是金家人,他是我......”这一刻,林安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啊,金玖是她的什么人呢,准夫君?还是什么呢?她又不是傻的,她当然知道她和金玖绝壁不是搭档那么简单了,可这些好像不能对阿渡说吧。 月光下,阿渡的脸色也是清清冷冷,就像这没有繁星陪伴的玉轮。 “别和我说,他是你夫君,我不想听!” 如同碎玉断冰一般的声音,却带了狠戾,林安儿忍不住打个寒战,她记起在八姐姐那里听来的关于阿渡的那些传说,以前她不相信阿渡会那样狠,可现在她动摇了,或许那些传说也有真实性吧。 “我听说你在北地杀了很多人,就连襁褓中的孩子也不放过,是真的吗?” 阿渡没想到林安儿会问这个问题,崇文帝信他,什么都没有问他;他以为林安儿也信他,也不会问他,可现在林安儿问出来了,他就觉得心口像被塞进什么东西,很难受很不舒服。 “如果不能斩草除根,他们就会卷土重来为他们的父辈报仇,与其让他们带着仇恨为了复仇而活下来,不如把他们连根拔走。” 林安儿觉得阿渡说的很对,可是她却又无法接受,道理虽是这样,但是那些孩子是没有罪的,为什么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能给他们呢? “或许那些孩子长大后不想报仇,做了好人呢?” 阿渡冷哼一声:“你这是妇人之仁,而这是王者天下,成王败寇,输了的一方就要搭上自己的一切,你想过没有,若是被长天教的那些人得了天下,那我们这些皇家血脉又会如何,只能更加凶残。” 这个道理林安儿是懂得,她曾听娘家人说起过,当年吴奔造反时,对待所有的大成俘虏全都斩杀,一个不留,甚至还曾放下豪言,号令北地吴军杀入帝京,将大成皇室男杀降女为奴,如果吴奔真的打进京城,阿渡可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话虽如此,可林安儿却忽然觉得眼前的阿渡和她离得很远,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又似隔了天涯。 她发现她忽略了很多事,比如阿渡的身份,他那与生俱来的皇家血脉和他的尊贵与骄傲,他天生就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成为史书上光照青史的那类人,这样的人会抛开一切,和她一起私奔吗? 棺材铺里阿渡向她表白时她是相信的,那日她假装落水准备私奔时,她也是相信的,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自信,阿渡或许不会那样做的吧。 看到眼前的人儿渐渐黯淡的眸子,阿渡心里一紧,他怎么会这样和她说话了,安儿还小,她只是个小丫头,自己说这些会惹她不高兴的。 “安儿,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安儿都不肯笑了呢。 林安儿摇摇头,她没有不高兴,她只是心里不好受了。 “安儿,我们说点别的,不说这些了,好吗?”隔着衣袖,阿袖拉起林安儿的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虽然隔了薄薄的衣袖,他还是能感受到那只小手的温度,林安儿的手冰冰凉凉。 听到她轻若蚊蚋的嗯了一声,阿渡松了口气,小声说道:“这一年里,我很想你。” 林安儿很想问他,那你想过和我私奔吗?可她没有说话,她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很幼稚。金哥哥是大人了,阿渡做了官当然也是大人了,只有她却还是小孩子。 见她没有说话,阿渡心里慌慌的,他试着又走上一步,让自己离她更近些:“安儿,你没有忘了我吧?” 他很担心林安儿已经忘记他了,她还这么小,小孩子都是善忘的,而她身边还有个金玖。 林安儿有些惭愧,阿渡刚走时,她是常常想起他的,有时候她会把玩着那枚玉扣子幻想他们私奔以后的日子,一起骑马一起打架,去江南看桃花,去大漠看落日,那都是她能想像出来的最浪漫的事。 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被金玖没收了玉扣子之后吧,她就很少再记起阿渡了,即使后来金玖把玉扣子还给她,她也只是偶然才会想想阿渡,不过她还是记得要和他私奔的事,否则那次也不会真的跳进水里了。 看她呆呆得像梦游似的样子,阿渡有点急,方才那番话真的让她不高兴了?还是,吓到她了? 安儿一向胆子都很大,她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安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不要不说话,我......”阿渡想说他大老远未遵圣谕就善回京城,就是想要听她说说话,看她笑一笑。 林安儿终于说话了,只是眼神依然黯淡,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看不到往日的光彩。 “阿渡,若是皇上不能给我们赐婚,你会和我私奔吗?” 这是她最想问的话了,虽然现在她觉得很幼稚,可还是问出来了,她不想让自己因为这个问题吃不下睡不着。 阿渡一头雾水,他有些不明白林安儿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他摸摸脑袋,说道:“我一定能想出办法,让万岁给我们赐婚的,安儿你不要担心啦。” 林安儿只想听阿渡说会还是不会,可是阿渡没有说。 “我已经订亲了,还是养媳妇,别说是你这样的身份,就是普通的名门望族,也不会让自家儿子娶做过养媳妇的女子吧,皇上又没有喝多,他才不会给我们赐婚呢。” 阿渡终于明白林安儿为何会落寞了,他从来也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只要他和安儿两情相悦,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 “安儿,你别想这么多啦,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说服皇伯父的,我虽然不能袭爵,但我会努力的,即使没有世袭爵位,我也会为皇伯父鞠躬尽瘁,凭自己的本事创出一番事业,和你共享富贵。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这些事你都不用去管,交给我好了。” 林安儿心里一震,阿渡说他会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呢?难道金家的事就是他想的办法吗?整垮金家,整垮金玖,让她和金玖的婚约成为一纸空文? “不,不要,金家是被人污陷的,金哥哥是清白的,都是吴皇子,你去抓他啊,不要对付金哥哥!” 林安儿已经带了哭腔,她是林钧的女儿,吴皇子要从她身上拿到藏宝图,这事和金家无关。 阿渡没想到刚才他的一番话会被林安儿误会,她竟然误会他要假公济私,用火药的事对付金玖! “林安儿,你太小看我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我虽然不喜欢金玖,可我也没想要对付他!” 一一一R1152 第一六八章有人善后真好二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大多数的夏夜都是星光灿烂,可今夜却只有月色溶溶,看到一点星光。暗蓝的夜空如同一张巨大的黑布,阴沉得令人压抑。 阿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叫过她了,听起来有些陌生,林安儿觉得自己一定错怪阿渡了,否则他不会这样生气。她真是过分,怎么会猜忌阿渡呢。 “阿渡,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有心的。” 林安儿抬起晶莹的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阿渡,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阿渡还拉着林安儿的手呢,别看隔着衣袖,可这是他们最亲近的一次了,阿渡虽然很生气,可还是舍不得松开手。 “你关心金玖,你心里悦他,是吗?” 林安儿又开始发呆,她从小就和金玖在一起,她当然关心他啦,这和别的没有关系吧。除了爹爹和哥哥,金玖就是她最最重要的亲人了,而她则是金玖唯一的亲人,他们两个一直是相依为命的。 看到林安儿不说话,阿渡忽然感到很愤怒,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她认可了那门混帐亲事! 他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扔开了林安儿的手,林安儿没有防备,差点儿摔倒,待她站稳身形,阿渡已飞身上马,向着夜色深处驰去。 “你......”林安儿想要叫住他,你带我出来,总要带我回去吧,就这样走了算怎么回事,可她终究没有叫出来,走就走吧,没有你,本姑娘也能自己回去! 谁怕谁! 她向着与阿渡相反的方向跑去,这是回京城的方向,谁知道阿渡去哪里了,管他呢。 夜很黑,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不知道是什么鸟儿的啼鸣,林安儿有些怕怕,听说城外有乱葬岗,不知道会不会就在这附近,话说林安儿最怕鬼和死人了。 她越想越怕,提一口气,施展轻功,一路狂奔。风在耳朵呼呼的吹,两侧的树木一排排向后掠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只感到口干舌燥,肚子里也是阵阵轰鸣,这一天真是倒霉,白天从金家老宅跑到城东的铺子里,晚上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回京城,晚上只喝了两碗皮蛋瘦肉粥,这时已经消化殆尽,眼前如果有一头牛,林安儿表示她也能吃下去。 但这还不是最倒霉的事,更倒霉的是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女孩子大多都有点路痴,林安儿当然也不例外,这一世她很少单独行动,即使在北地深山里,身边还有好姐妹伊亭,在中原更不用说了,以前有哥哥,后来有金玖,金玖不在身边也有丫头婆子一大堆,如这般一个人赶夜路,她还是头一回。 她根本就不记得来时的路,方才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一路狂奔,这时她才发现,她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 她收住脚步,东张西望,不远处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那些树木应该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夜色下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林安儿打个冷战,真的不能再想了,吓史老纸了。 阿渡憋了一肚子的气,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他才收住缰绳,仰起头看着天空,月光皎洁,让他烦躁的心情骤然平静下来。 安儿只是大家闺秀,她根本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姻,她和金玖的婚事远在她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她两岁就到金家做了养媳妇,在她心里当然认定金玖就是她的夫君了,她对金玖比自己亲厚,也是正常的,自己怎么能够怪她呢。 再说安儿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她不会为自己想不想私奔了,安儿想和他一起私奔呢,真是个小傻瓜,只有深闺女子才会想到私奔这样的办法吧,他是邱云渡,他一定能想出其他办法,根本就不用私奔。 但是安儿真的想和他私奔呢,阿渡的心里甜甜的,却又带了一丝苦涩, 安儿是身不由己,而他却冲她发脾气,他伤害了她。 不好,他刚才赌气,只管自己跑开了,却把安儿一个人丢在了荒郊野外! 阿渡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调转马头向方才的地方奔去。可当他回到那里,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除了几只觅食的蝙蝠飞过,什么都没有。 “安儿,林安儿,你在哪里?” 任他大声呼喊,也听不到林安儿的回答,她没有躲起来生气,她是真的不在这里了。 这里远离京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己也是一时兴起带她来到这里的,她虽然有武功,可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大家闺秀,四周黑漆漆的,她会去哪里了。 林安儿真的是又累又饿,而且她还很困,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做了几个梦了。谁说有轻功就能省力气了,林小姑娘现在就很轻,咦,前面那棵大树看上去不像妖怪,反而很和蔼可亲的样子,挺适合当床的。 于是林安儿用她最后一点力气飞到树上,在树杈之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起来。 她的头几乎一挨到树桠上就睡着了,她梦到金玖带她去翁记茶楼喝早茶,叫了她最喜欢的莲蓉糕、水晶虾饺和糯米鸡,她吃了一笼又一笼,怎么吃都吃不饱。 林安儿在树上做梦吃东西,却不知道有个少年骑着马在树下奔驰而过,他急着找他的小女朋友,根本没看到树上睡觉的小姑娘。 等到林安儿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睡觉真是个好办法,不但解乏而且解困,只是不解饿,做梦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她居然还是被自己饿醒了。 好在天已经亮了,路上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原来不远处就有个小村子,她还看到炊烟了呢,可惜她身上没有钱,不然还能买个玉米饼什么的充饥。 她找人问了路,终于在城门刚开时就回到了京城。她刚刚踏进城门,就看到熟人了,刀子! “刀子,你没跟着金哥哥,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还用问吗,刀子是要出城找你的! 不止是刀子,还有十几个人,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金玖已经找了她整整一夜,快要天亮时,又让刀子带人出城,到城外去找她。 林安儿有些不好意思,她根本没有想到,她这样半夜里跑出去,金玖会有多着急。 刀子本就不是话多的人,看到林安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送回了别馆。 她刚到别馆,金玖就赶来了,也不知道刀子是用什么法子通知的金玖。 林安儿看到金玖,忍不住缩缩脖子,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金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几眼,然后就叫来个粗使婆子,给她用热毛巾洗了脸和手,梳妆台上还有她留在这里的香膏子,金玖看着她细细抹了,这才拉起她的手,离开别馆。 “金哥哥,我们是回老宅吗?”她怯怯地问道,这个时候回老宅,金老太太肯定就知道了,又要借题发挥了。 金玖没理她,对赶车的刀子说:“去翁记茶楼。” 说完,就拉着她上了马车,原来是带她吃早茶啊,想到莲蓉糕、水晶虾饺还有糯米鸡,林安儿使劲咽下口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金玖看看她,仍然没有说话,却掀开车帘,对刀子催促道:“快点!” 原以为金玖会质问她这一个晚上去了哪里,可金玖却什么都没有说,在马车上没问,在翁记茶楼吃过早茶,他依然没有问。 林安儿偷偷看他,见金玖的脸色并不好,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就连胡渣子都钻出来了,衣裳也皱皱的,和平时那个锦衣华服的美少年相差很远。 她知道金玖找了她一夜,也担心了一夜,昨天白天他遇到那么大的事,已是心力交瘁了,自己又害得他一夜没睡,林安儿惭愧得低下头,用手撕扯着腰间的丝带。 金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带撕下去:“这条丝带是不太好看,我让针织房再给你缝几条漂亮的。” “不是的,和丝带没有关系,内什么,金哥哥你不问我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去的吗?”林安儿像只犯错的小狗,可怜兮兮地看着金玖,她没有尾巴,不然一定会摇上几下。 金玖笑得云淡风轻,伸出手臂拉她入怀:“你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 那天,林安儿一直在琢磨金玖的这两句话,他为什么要说“回来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呢? 莫非他担心她不会回来,就这样又一次私奔了? 回到清妍院,金玖就让丫头们烧了热水给林安儿泡脚,根本不用问她走了多少路,看看那双又脏又破的绣鞋就知道了。 热水里加了西域来的番红花,让她觉得很舒服,人也懒洋洋的,趁着她泡脚,红霞和红云又用热水给她擦了身子,换上又轻又软的衣裳,林安儿这才觉得通身轻松,就连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金玖还在等着她,见她从净房出来,重又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不早了,我要去铺子里看看,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在家好好休息,老太太那边不要理会,她若是让人叫你过去,只需让丫头们推说你在睡觉便可,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 她一夜未归,即使金玖把事情压下了,可今天早上她和金玖一起从外面回来,这事怕也已传到金老太太耳朵里,依金老太太的脾气,肯定会把她叫过去问个究竟。 林安儿虽然不怕金老太太,可昨夜的事也确实无法解释,好在还有金玖。 这年头,有人给擦屁屁,呸呸,是有人给善后,真好。 一一一(《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六九章原谅一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这一睡林安儿直到晌午才起身,问了红霞,金老太太果然让人来叫过她了。 林安儿梳洗了就去看望红豆,昨天红豆被那群恶婆子打得死去活来,好在抢救及时,虽无性命之忧,这些日子也不能下床了。 红豆看到小姐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林安儿连忙让红霞把她按住:“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去找衣裳的,是我连累你了。” “小姐快别这样说,红豆的命是您和大少给的,没有你们,红豆早就死了。” 红豆虽然办事迷糊,脑子不够灵光,但她对林安儿却是死忠,林安儿琢磨着,经过这次的事,红豆也该放出去嫁了。这姑娘让赵妈妈惦记上了,少不得在金老太太面前煽风点火,秦夫人教过她,深宅大院里的妇人争斗,对付身边的丫头婆子,也是其中一招。 玉娘是自由身,又算是从娘家带来的,在府里谁也别想动她,红霞、红云、红雨、红朝,她们四个都是先前老夫人高氏的家生子,卖身契不在府里,林安儿身边的人,也只有一个红豆能让金老太太随便捏。 红豆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既然她喜欢板儿,那就等这次的事过去了,那就让金玖问问板儿的心意,只要板儿没有订亲,这事就一定能成。 以前的*她们几个出嫁的时候,林安儿很小,*她们嫁的都是她陪嫁铺子或庄子里管事的子侄,这些事都是欧阳氏帮她打点的,她顶多是拿了些首饰和银两给她们做添箱。现在她长大了,红豆的亲事她要自己操办。 林安儿让红霞从她的私库里取了一斤上好燕窝,叮嘱下面的小丫头们每日给红豆煲了滋补。 这时又有小丫头跑进来,笑着说:“小姐,玉妈妈回来了。” 昨天傍晚,玉娘见金玖和林安儿平安回来,便请了假匆匆走了,林安儿还以为她家里有事,要多回去几日,没想到她现在就回来了。 玉娘进来给林安儿见了礼,又让小丫头们全都下去,屋里只留红霞和红云。 “小姐,玉娘在外面打听到一些事,就急忙赶回来了。” 原来,昨日林安儿偷溜出去找金玖,刚过晌午,那个小丫头便急急忙忙来找玉娘,她姐从福满园里传出话来,那个陈婆子又来了。 林安儿曾经说过,陈婆子再来时一定要过来告诉她,可眼下林安儿不在府里,玉娘初来乍到,在府里还没有人脉,也只有春晖堂里扫地的那个小丫头的姐姐。 她只好去找大凤,请大凤想个法子到春晖堂看看那个陈婆子。 大凤在金家二十多年,那绝不是吹牛,不过半个时辰,就得到了消息,听到陈婆子提到工匠,还提到一家名叫昌记的绸缎庄子。 这毕竟不是大凤亲耳听到,中间又传了一次,而且能掌握的信息并不多,昨日见金玖和林安儿回来时两人都很疲倦,玉娘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安儿,而是请假回家。 自家男人老侯做绸缎庄的生意几十年,打听那间叫昌记的铺子,找老侯最是恰当不过。 “小姐,老侯今天上午就打听清楚了,那间昌记是三个月前才开的,店里的掌柜是北地口音,经营的布料都是些寻常货色,也不见有何稀奇,可是出入的却都是些富家太太,门口停靠的马车非富则贵,可也不见他们和同行有何交往,京城有个绸缎商会,大少和您名下的铺子都是这个商会的,京城大多数得上的绸缎庄也都入会了,做生意的都要顾及人面,更何况昌记这样初来乍到的呢,可昌记却没有入会,独来独往,生意看上去倒也兴旺。” 林安儿听到“北地”两个字,眉头就已皱起来。北地苦寒,常有人来京城讨生活,在京城遇到北地口音的人并不稀奇,只是这两日金家出了事,阿渡又专门从北地赶回来,林安儿听到北地,自然是要起疑。 “老侯也只打听到那里的掌柜姓王,却不知昌记的东家是谁,玉娘便寻思,这东家该不会是咱家老太太吧,若是老太太的产业,那就是打着金家旗号的,没有理由偷偷摸摸,莫非老太太私下里开了这间铺子,是另有目的?玉娘不敢停留,就赶回来把这事告诉你。” 这一年里,林安儿已经学着管理生意,除了那几间绸缎庄子,金玖也让汪先生每个月把林安儿自己嫁妆的帐目送过来给她过目,这倒并非是金玖想让她学着管帐,只是这都是她的嫁妆,她现在长大了,按规矩也该把这些都交给她了。金大少不缺钱,可不想在岳家落个侵吞妻子嫁妆的名声。 生意方面的事,她也已经懂了一些,因此玉娘说到的那家昌记绸缎庄,她也觉得不对劲。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叫来个应门的小丫头,嘱咐她若是大少回来,立刻告诉她。 这时,在外面把风的红雨急匆匆跑进来:“小姐,三奶奶来了,见是不见呢?” 金玖只吩咐丫头们挡住老太太派来的人,可没有提到汪氏,汪氏虽然是金老太太的左膀右臂,可她与林安儿看起来关系很融洽,红雨这才留了活话,说是看看小姐有没有起身。 金老太太让人来叫林安儿不成,定是恼了,这才打发汪氏过来,既然不见,那就全都不见,林安儿让玉娘出去转告,自己重又坐回窗下,拿了绷子做针线,这是给金玖绣的汗巾子,原本这些都是针织房里送来的,可现在金玖却暗示让她来绣,林安儿的绣艺不好,既然金玖不嫌弃,她也挺想给他绣点什么的。 一丛兰草绣完的时候,金玖回来了。其实不用小丫头捎话,他回到府里衣服都没换别直奔清妍院,看到林安儿完完整整的还在,他松了口气,倒像是担心林安儿不见了似的。 看到他进来,林安儿想把手里还没完工的汗巾子收起来,金玖已经看到了,他从心底笑出来:“真好,我还担心你会绣只小白兔在上面呢。” 汗! 林安儿把玉娘打听到的消息和陈婆子就是刁氏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金玖:“若那间昌记真是老太太开的,倒也无妨,她暗地里算计咱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不知道怎么了,我听说那掌柜是北地口音,心里就发慌。” 金玖拉她坐下,口气平静:“今日从宫里传来消息,邱云渡这次从北地回来,就是为了长天教的事。毕竟不是皇帝近身的人,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么多。” 林安儿听到金玖提到阿渡,有点作贼心虚。金玖知道阿渡回来了,那他应该也猜到昨晚她是和阿渡走的吧。 “金哥哥,昨晚我是......” 林安儿刚要说话,金玖却拿了一颗青梅子堵住了她的嘴。 “这是义嫂自己腌的,今天刚让人给你带来的。” 林安儿没吃过这么酸的青梅子,她苦着一张脸呜咽道:“好酸啊。” 金玖似笑非笑看着她,哼,知道酸了吧,这就对了。 这青梅子乍一吃很酸,但在嘴里含上一会儿便就有甜味生出来,林安儿皱成一团的小脸儿重又展开,把脑袋藏进金玖的臂弯里不肯抬起来。 金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又拿起还没有做好的那条汗巾子,微笑道:“以后我贴身的东西,都要你来做,你有的忙了。” 金大少真是赏脸,放着上好的精细衣裳不用,却要用她做的,林安儿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夫君的贴身衣物,当然是要让娘子来缝了。 林安儿的心里很疼,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切了一刀,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傻傻地问阿渡,肯不肯和她私奔,那个时候虽然已经知道阿渡不会和她一样幼稚,可还是抱着小小的希望,却不知道就在那个时候,金玖正在到处找她。 她忽然明白金玖方才看到她时那个如释重负的神情了,他是担心她又走了,他担心这一次她不会再回来。 金玖就是这样的人,很多话他不说出来并非是他没有想过,而是他想得太多太远。 林安儿心疼他了,他把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安排好了,小到一鞋一袜,大到爹爹的事,他甚至不逼着她圆房,他这个年龄的人,大多已是儿女绕膝,而他还在等着她,没有妾室,连那两个通房也送还给金老太太,平日里他甚至不让女子贴身服侍他。 而自己却常常想着和别人私奔,可她也还记得,金玖曾经说过,若她不是真的林安儿,而真的林安儿又回来了,那他就会带着她一起私奔。自己真笨,那个能和自己私奔的人一直在身边,却总是被她忽略。 林安儿扬起小脸看着金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说起,脸蛋红红的,春水般的眸子波光粼粼。 “以后我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真的不会了,你要信我。” 金玖轻轻捧住她的小脸,声音低沉:“安儿,我没有那么大度,金家有事,我首先就想到要把你远远地送走,不想让你卷进来,可是昨晚你走了,我又放不下,我担心他会真的带着你就那样走了......” 一一一(《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七零章同床二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安儿,我没有那么宽容,我也会嫉妒,你知道吗?” 金玖静静地看着林安儿,有丝无奈。 只有林安儿才知道,金玖有多么敏感,又有多么懂得自我保护,她也知道自己在金玖心里有多么重要,她都知道,只是叛逆期少女有时候都有点小别扭。 她挺想告诉金玖,她对阿渡只是一厢情愿,人家根本不会和她私奔,可是她决定还是不说了,免得金玖又往她嘴里塞青梅子。 见她欲言又止,金玖无奈地笑笑,把她拥进怀里,透过薄薄的衣裳,两人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金玖忽然在她耳边低声道:“玉娘不会又过来做针线吧?” 可不是吗?玉娘今天回来了,林安儿本能的从金玖怀里挣脱出来,小声说道:“要不等到玉娘睡了,你再过来吧。” 这句话说完,她才发觉失口,羞得红了脸。 金玖笑着亲亲她的脸颊,让她从自己腿上离开,这才说道:“刁氏既然和老太太提到工匠,那应是指的来整修园子的工匠了,我担心这些工匠里会混进贼人,你住在这里不安全,明日便回娘家暂住,我亲自送你回去。” 金玖让她回娘家,而并非是回别馆,也就是说他不会和她一起了,他要继续留在老宅? “你还留在这里吗?既然不安全,那我们一起回别馆吧。” 金玖温柔地摩娑着她的手指,声音却如铁石般坚定:“这里是我的祖业,我不会放任不管。” 不论这里有多少人想要害他,这里都是他的家,他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这里是他的家,他不能允许有人破坏他的家。 “那我也不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有事,金玖都会把她远远送走,比如八岁那年,他一个人在京城面对那么多事,却把她放在高家庄,他在京城水深火热,她却在高家庄天天捉小松鼠,彻底没把她这个黄金搭档放在眼里。今天故伎重施,连高家庄都不去了,直接送回娘家,也是啊,她长大了,高家庄困不住她了,只能拜托娘家人看管她了,至少娘家人都有武功。 林安儿满脸倔强,苦大仇深瞪着金玖,你敢不让我保护你,我就拼了! 金玖这次却没有半分让步,也没打算让步,还是那句话:“明天就回去,没得商量。” 林安儿立刻变脸,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金哥哥,人家不想离开你嘛,让人家留下吧,好嘛。” 金玖被她拿腔作调的声音逗乐了,却再也狠不下心来,只好重又拉她入怀:“那就回别馆吧,我也能经常去看你,真若送你回了娘家,想见到你就难了,侯府的墙头看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翻的。” 难得金玖有点幽默感,林安儿不敢要求太多,惹烦了他那就真要送她回娘家了。 回到别馆她反而更自由,比在老宅自由,比回娘家也要自由。 “那老太太那边你怎么说呢,对了,今天她让人来叫我,我没过去,她肯定很生气。” 金玖微笑:“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去处理。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免得老太太疑神疑鬼,那边缺的东西就重新添置新的。” 金大少一向就是这个作风,缺什么只管去买,他对林安儿从不吝啬。 林安儿忽然想到,如果她真的私奔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风餐露宿的生活。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娇养着,她每个月的零用钱甚至够普通一家人用上几年。她已经被金玖宠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娇娇女了。 这时,玉娘终于来了,因为时辰已经不早了,姑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玉娘有点着急,她倒是备了汤药,可那种药一向是给妾室通房们用的,自家小姐若是也用,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她虽然准备了,可也只敢给林安儿用些滋补的汤药,那种内宅常用来给妾室避孕的药,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会让林安儿用的。 所以为了不用药,还是轰走姑爷最为妥当。 看到玉娘拿着针线进来,金玖苦笑,对林安儿道:“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先回去了,那就是还有后文。 当然,玉娘是听不懂的,只有林安儿明白。 金玖走后,林安儿告诉玉娘明天要回别馆,让她们简单收拾些随身用的东西,等到园子修好再搬回来。 这几日园子里常用些陌生人出入,玉娘早就觉得小姐住在这里不妥,听说明天回别馆,着实松了口气,乐呵呵地出去安排了。 林安儿睡到半夜,金玖就悄悄来了,明天林安儿就要回别馆了,他的事情又多,不能再像这样经常陪着她了。她还小,对待感情还是懵懵懂懂,很容易被外人影响到,何况那个“外人”如今就在京城。 林安儿知道他会开,睡得很轻,金玖从窗子里进来,她就知道了,话说,这半开的窗子就是她给他留的。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金玖坐在床头,看着林安儿,夏日有些闷热,林安儿只搭了条杭缎的薄被,穿着月白色的寝衣,睡得不安稳,领口微敞,露出一抹粉红的肚兜。 金玖的眼睛停在那抹粉红上,舍不得移开,林安儿有点不好意思,把扔在一旁的团扇递给他,她又不是傻的,上一次绝对不是做梦,金玖真的给她扇了大半夜的扇子。 金玖轻笑,没有再磨矶,他直接躺在她身边,温柔地抱住她。 “我舍不得离开你,恨不得就这样总是抱着你,可又怕管不住自己,也怕吓着你。”金玖轻吻着林安儿的耳垂,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喑哑。 林安儿身子僵着,长大以后,她和金玖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了,可还是很紧张,也很无措,比如她的手吧,就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她犹豫着,还是把手放到了金玖的腰上,她对金玖的腰很熟悉,放在这里感到最合适。 见她有了反应,金玖有些惊喜,小媳妇懂得抱住他的腰了。 “安儿,金哥哥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我去把伊姑娘接过来陪着你吧。” “不要啦,姐姐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让她来陪着我会丢了这份差事,我在玉娘和丫头们陪着,不用寂寞的。” “那我每日都抽空去看你,好吗?” “别馆离老宅很远的,你跑来跑去会很辛苦,还是不要啦。” 两人原本就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说着说着就如同梦呓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拥在一起睡着了。 快天亮时,林安儿感到脖子那里痒痒的,她抓了两下却抓到一个脑袋,吓得她一下子醒了,弄得金玖好不尴尬。 金玖正在偷偷亲她呢,亲的是她的脖子。 “安儿,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早上我要去给祖母请安,不陪你用早膳了。” 林安儿有点儿遗憾,金玖这就要走了,他亲她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呢,只感到痒了,没有别的感觉呢。 她挺想告诉金玖的,我不嫌弃你亲我,我也不会被吓到了,自从前年你亲过我,我都准备了两年了,早就不怕了。 可她又说不出口,人长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了,那时想说就说,根本不会吞吞吐吐。 她伸出纤细的胳膊,抓住金玖的肩膀,扬起下巴,闭上了眼睛。 金玖呆了一下,小媳妇这是怎么了,昨天她还差点儿跑了,今天怎么就这样啦? 若不是昨天跑了,林安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更不明白她和金玖之间,早已不再那么单纯。 她甚至怀疑,若是阿渡真的答应和她私奔,她真的会义无反顾地跟着阿渡走吗?应该不会,她若走了,金玖怎么办,他再也等不来他的小媳妇了。 一夜之间,林安儿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看着林安儿那粉嘟嘟的小嘴,金玖却犹豫了,别看现在晕乎乎的,可他还没忘记他曾经说过圆房前不会再亲她的事,当然,他当时根本没说是亲嘴,那是他后来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可是,小媳妇正在等着,惹是他不亲下去,小媳妇一定会生气,说不定会哭的,大哭包林安儿那可不是吹出来的,是真的很能哭,哭起来没完没了,金玖想想都觉得可怕。 所以,他终于给自己找到借口,不是我不守信用违背诺言,而是我惧内,我怕老婆,这不怪我,这真的不怪我。 隔了两年,两个人终于嘴对嘴,吻在了一起。 与上次不同,这次不是站在大树底下,而是在床上,躺在床上。 因此比上次更增添了几分旖旎,林安儿也不再是两年前的小猴子,如今的她有胸有屁屁,虽然尚不丰满,可金玖已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紧贴在他胸前的那两团绵软,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一一一一 暂时温情两章,明天开始又要勾心斗角了,算是暴风雨来前短暂的平静吧。(《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七一章波澜一更 金玖的吻从她的唇上一寸寸下移,林安儿已经感受不到心跳,她的耳边只有浓重浑浊的喘息声,有金玖的,也有她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张开,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她的大脑越来越空白,如同落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她紧紧抓住金玖的肩膀,绷紧的身体却变得柔软下来,像一团棉絮没有了力气。 “这里长大了。”金玖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虽然隔着衣裳,可还是弄得她全身痒痒麻麻,距离那次在书房已经有一年多了,何止是长大一点,她长大了很多。 林安儿很想告诉她,她这里以后还能长得更大,可她刚一张口,就听到“呀”的一声惊呼,那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作贼心虚的人是听不到的。 金玖也同样作贼心虚,他也听到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捞起滑落在地上的薄被把林安儿捂得严严实实! 其实林安儿的衣裳虽然被他弄得皱巴巴的,但也没有撕破什么的,可他是太心虚了,所以,唉,你懂得。 林安儿可没忘记要保护金玖,她立刻从薄被中伸出胳膊,猛推一下:“金哥哥,快跑!” 囧! 其实这只是一场误会,也没人捉奸什么的,再说了,谁捉啊。快天亮了会有些寒意,红霞习惯这个时候起身给小姐盖被子,借着窗头的那盏小灯,她看到罗帐里似有人影在动,所以她就那么轻轻呀了一声,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个人从帐子里窜出来,然后跳窗户跑了! 虽然她还不太清醒,可也看清楚那人是大少,真是的,小两口在一起,有什么害羞的,真是搞不懂。 金玖在金老太太面前为林安儿找的借口是请了一位女先生教她学琴,园子里正在大修土木,不宜练琴。 其实金老太太对这样的借口是不屑的,但金玖也只是找借口而已,管你能不能接受,媳妇我已经送走了。 又过两日,不但真有位教琴的女先生来了,还来了一位教她刺绣的女师傅。林安儿苦着一张脸,金玖怕她在这里寂寞,可也别让她学习学习再学习吧。 她的琴艺是秦夫人教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总要懂一些,林安儿倒也能拨弄几下琴弦,一首曲子咿咿呀呀断断续续也能弹下来,她也仅限于此。 据说金玖请这两位师傅花了不少银子,林安儿只好勉为其强,每天拿出两个时辰上课。她也没有闲着,让玉娘告诉老侯,留意昌记绸缎庄的事情。 但昌记的事还没有下文,京城就出了一件大事。 户部尚书郎杰的夫人出了名的道教爱好者,她还拿出一间宅子做道场,不但容留走方的道士道姑,也常常会和同道之人在此谈经说道。 那日尚书夫人又带了众道友在此论道,忽然来了大批御林军,将尚书夫人连同她的道友们全都抓走,并将那处宅子查抄贴上了封条! 郎尚书为官清廉,仕途平稳,未曾料到会有些飞来横祸,本想去求见圣上问个究竟,没想到崇文帝来了口谕,让他闭门思过,还派了御林军将他的宅子封锁起来。 这就是软禁。 金家是皇商,和户部常打交道,金玖同这位郎尚书早就认识,郎尚书在朝中背景颇深,没想到会被这样轻而易举扳倒。 抓走尚书夫人和封锁尚书府的都是御林军,这件事没有通过六部,竟然是崇文帝派禁军执行,而带领禁军去的人就是邱云渡,这当中的水太深了。 邱云渡是北地总兵,他为何会滞留京城,崇文帝留他在身边是为了何事? 但也有风声传出,郎尚书的案子恐怕是和长天教有关,这个风声一传,朝中无人再敢为他进言。长天教,让邱云渡在北地大开杀戒的就是长天教,传闻教首就是吴奔之子,前几年骁勇侯林钧血洗的光复门便是长天教的前身。 又过几日,京城又有几个名门大户传出女眷被抓,抄家封院的消息, 一时之间京城之内风声鹤唳,官宦人家纷纷收敛,让自家女眷万不可再做法事,就连到寺院烧香也是能免则免,以免像郎夫人那样被人盯上。就连正等着青云上人来京作法的金老太太也打起退堂鼓,告诉刁氏,这件事等等再说。 好在刁氏告诉她,青云上人近期正在其他地方传法,没有时间来京城,缘份到了才会来,缘份不到你想请也请不到。 金玖在金老太太身边安插的眼线远比林安儿要多,金老太太见过刁氏的事他很快便知道了,知道他暂时不请大师了,金玖暗暗松口气,金老太太虽然恨他,可还懂得轻重,这个时候真若是因为念以做法被邱云渡盯上,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样一轮严打下来,就连京城相国寺水月庵这些名刹名庵,也没了香火,崇文帝只好让皇后带了几名皇妃到相国寺上香,为百姓苍生祈福,以此告知天下,朝廷禁的只是长天教,和其他教门无关。 郎尚书的案子也有了结果,郎夫人被判斩刑,郎尚书虽未连坐,但官职不保,连降几级,贬到南越之地做了县令! 从郎家出事直到尘埃落地,不过一个月!大成史上还没有过先例,一位正二品的官员在短短一个月内连降五级,妻眷问斩。 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而户部更是一片混乱,得知郎尚书是因和长天教有关系才惹此大祸,众人更是惊恐,长天教那就是忤逆之罪,出了这等大案,以往和郎家亲近的那些人连忙自保,有的甚至开始互咬。 于是这个时候,前一阵子金家被禁军搜查的事又被翻了出来,金家身为皇商,和户部各级官员都有扯不清的关系,想从金家身上找出事来并不难。 一道密折呈到崇文帝面前,上面详细列出金家同郎家各种私下往来的证据,甚至提到上次金家私藏火药之事,使可能便是郎家事先密报,金玖这才将火药转移,逃过一劫! 崇文帝冷笑,把那道奏折扔到阿渡面前:“你看看这些人都在说些什么!” 阿渡捧起奏折看了几眼,抬起头来:“万岁,您认为这只是官员互咬推托?” “阿渡有何见解?”崇文帝来了兴致,他最喜欢看阿渡认真的模样。 “金家只是皇商,历来商贾同官员都有往来,更何况他们本就要依附于户部,据臣的线报所查,郎杰虽然对内宅疏漏,但为官清廉,除了一些书籍墨宝之外,别的礼品他是不收的,更不用说大笔金银了,这一点万岁应比臣更清楚,否则郎杰不会只是贬官了。所谓树倒猢狲散,户部的人想在郎杰身上深挖已洗脱自身倒也能够理解,只是居然说金家的火药之事也是因为郎家才幸免,这就是啼笑皆非之事了,依臣愚见,这个时候以这般可笑的方式提及此事,并非只是痴人说梦,而是有人想让圣上再查金家火药之事!” 阿渡很少长篇大论,崇文帝看着他一手养大的侄儿,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阿渡,若金家的案子属实,林家一定会撇清干净,林家小姐早已进了金家,为了保全娘家她只能自尽。” 阿渡抬起眼睛与崇文帝平视,他知道皇伯父是故意在为难他。 阿渡为了长天教的案子从北地回到京城,且一直未走,为崇文帝肃清京城的长天教徒。金家的案子若他不提,那就是他为了不令林安儿自尽而徇私;若他提查金家的事,那就是为了抢金家媳妇而假公济私。 总之,无论他如何去做,这件事他都是脱不了干系。 “皇伯父,您在逼我回北地。” 崇文帝哈哈大笑,这小子终于明白了,他的确想让阿渡回去,他不想让阿渡继续留在京城,一个郎杰已经够了,如果再发掘出其他大员,阿渡得罪的人就更多。崇文帝疼爱阿渡,他要给阿渡一生富贵,却并非想让他走上权臣的道路。 他已六十余岁,他能保护阿渡,但以后呢?做权臣的大多没有好下场,他不希望阿渡也会如此。 但阿渡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有十六岁,目标远大,他想建功立业。 阿渡在北地把事情闹得再大,那也危及不到京城,京城的水太深,崇文帝能找到比阿渡更适合来蹚这滩浑水。 “若你不回去,这件事便没有办法再查了。” 阿渡怔怔地看着崇文帝,好一会儿才道:“我走了,若她有事怎么办?” 崇文帝的脸色沉下来:“阿渡你在要协朕。” “侄儿不敢,不论金家是否有罪,侄儿只想她能安全。” “阿渡,无论你立下何等功勋,朕都不会答应你和她的婚事,林安儿是做过养媳妇的,她给你做妾室都不够身份。她是骁勇侯和忠义夫人的遗女,若是金家真的有事,朕也会保她一条性命,但想来金家只是被人污陷而已,商人重利,这种无利可图之事,他们不会去做,朕这样说,阿渡可安心了?” 阿渡默默站起,静立良久,终于他给崇文帝深施一礼:“臣明日离京。” 一一一R1152 第一七二章学琴二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教琴的女先生姓冯,名媛,早年也是位名门闺秀,家道中落后又遇人不淑,便为夫人小姐们传授琴艺以此为生。冯媛为人孤傲,虽然琴艺非凡但人缘不好,这些年在京城并不得志,无论声名和境遇全都远不如同为闺师的秦夫人。 在冯媛眼中,林安儿生性愚钝,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雅骨,且冯媛的娘家和夫家都是读书人,对林家这样的勋贵不屑一顾,在她眼中,林安儿不过是武夫之女,若不是早知她是秦夫人的学生,冯媛就用村姑来形容林安儿了。 冯媛每次来到别馆,都是诸般挑剔,茶是好茶,但与杯盏不配,且烹茶之人粗俗不堪;点心虽然昂贵,却不够精致,一茶一点无不透出商贾人家的庸俗。 林安儿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冯先生,就很不喜欢她。可据说金玖为了请冯媛给她教琴,花了不少银子。给出去的银子又不能讨回来,林安儿只能耐着性子跟冯媛学琴。 好在冯媛也看不上她,听她提出每天只学一个时辰时,便欣然答应。林安儿学琴本就是特殊时期用来解闷,当然也懒得和冯媛生气,其实若说起气人的本事,冯媛哪是林安儿的对手。 眼下京城人心惶惶,金玖叮嘱林安儿不要出门,林安儿也不想出去,都说郎尚书的案子是和长天教有关系,说不定长天教的人已经来了京城,林小姑娘虽然自视武艺高超,但她也承认防不胜防,万一再被吴皇子的人抓住那就不好玩了,所以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冯媛又来给林安儿授课了,一曲最易学的《秋风词》,林安儿勉强能够弹下来,但根本谈不上技法。 林安儿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古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张琴是金玖花了五百两银子给她买来的,弹成这样也真是对不起这张琴,她讪讪道:“冯先生见笑了,安儿会再练习啦。” 冯媛哼了一声,讽刺道:“琴乃风雅之物,并非任何人都能弹奏,林小姐还是学学理财经商,就不要糟蹋这张名琴了。” 林安儿扁扁嘴,我自己谦虚也就罢了,哪有当先生的这样挖苦学生的啊,秦夫人就从未这样对待过她,而且秦夫人还教给她许多做人的道理呢。 “安儿的琴艺的确配不上这张琴,但冯先生的话也不像是为人师者所言,倒和我家的粗使婆子们所说无二。” 林安儿这话一出,站在她身边的红云和红雨全都捂着嘴笑了出来。这位冯媛女士尖酸刻薄,她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冯媛闻言恼羞成怒,粗坯就是粗坯,竟然将我与她家下人相提并论。 她再也不顾名媛风范,霍的站起身,对林安儿厉声道:“既然林小姐如此轻视于我,那你就让你家的粗使婆子教琴吧,恕不奉陪!” 冯媛一甩袖子便要离去,却见眼前一花,林安儿竟已经挡在她面前,把冯媛吓了一跳,这林家小姐莫非会妖法,方才还在屋内坐着,怎么一眨眼就守在门口了。 “冯先生就这样走了吗?多收的学费呢?你不退学费就不能走!” 冯媛气得差点吐血,她教过这么多个学生,其中也不乏如这般中途拂袖离去的,却没有一个肯拉下脸来找她退学费的。 商贾就是商贾,下作! 武夫就是武夫,粗鄙! 可无论她如何气愤,林安儿就是不让她走,她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丫头也个个撸胳膊卷袖子,一副不退钱就打架的势头。 冯媛据理力争,可她咬文嚼字的功夫哪里能对付林安儿的伶牙俐齿,林安儿还嫌不够解气,手上用力,硬生生把屋外用来玉娘用来压东西的一块青砖削成两截,把冯媛吓得险些昏倒! 难怪这林小姐弹不好琴了,这么一双劈砖的手怎么能弹琴啊! 冯媛随身没带银两,林安儿派了几个粗壮婆子跟着她回家把余下的学费全都取了回来。 冯媛在京城没有住所,借住在一家书院之内,几个婆子押她回来拿钱时,被同时借住书院的人看到了。冯媛一向自命清高,对这些人冷言冷语,现在得知她被人家轰出来还要退学费,这些人全都觉得解气,于是这个消息便像长了翅膀,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 得知冯媛给人家退了学费,以往被她坑过的几家也来找她讨要学费,冯媛无奈,只好全都退了。 她的日常起居一向讲究,手边并无积蓄,退完这几家的学费,她连房租也付不起了。 从书院搬出来时,天上飘起了小雨,雨虽不大,却把她淋成了落汤鸡。冯媛三十出头,虽然孤傲却自有一番冷峻的气质,但此刻穷困潦倒,看上去同普通黄脸婆并无两样。 她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在雨中,边走边骂林安儿,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刁蛮任性的林小姐,她堂堂琴艺名家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这时,一个小丫头走到她面前,福福身子,对她道:“请问您是冯夫人吗?我家小姐久仰冯夫人大名,想请您到前面茶楼一叙。” 冯媛一愣,她如今落魄至此,竟然还有人要与她结交,她连忙问道:“请问你家小姐如何称呼,是哪家闺秀?” 小丫头甚是伶俐,笑着道:“我家小姐姓杨,闺名梦旖,她是路大人家的表小姐。” 原来是那位名满京城的才女杨梦旖。 冯媛早就听说过杨梦旖,她的琴艺出众,也就常听同好之人谈起杨梦旖,据说去年的赏菊茶会上,杨梦旖一曲《阳关三叠》震惊四座,再加上她又是天姿国色,一时成为佳话。 想不到一直无缘得见的杨梦旖,竟在她落魄之时要与她结交,冯媛不知是悲是喜,还是跟着小丫头走进茶楼。 一一一一 金玖听说林安儿轰走了教琴先生,并没在意。土豪家的媳妇学琴,原就是做个消遣来着,他的媳妇既不用弹琴取悦于人,又不用像这个女先生一样靠琴艺谋生。既然不想学了,那就别学了。 这阵子他也挺烦的,邱云渡走了,朝廷又派了其他人严查长天教的事,果不其然,御林军又到金家搜查了一次,这次不但搜了金家老号的仓库,就连金家在京城的各个分号以及在城郊的一座库房也搜查了,几乎挖地三尺,还把金玖及一干人等请到禁军都尉所,审问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皇帝忽然来了口谕,金家的人全都释放回去,此事不再查了。 不但如此,三日后,内监又有消息传出,十月间皇太孙大婚,所需金器两百余件,限金家三个月内打造出来。 金家给皇室操办喜庆金器,已有丰富经验,三月之期并不紧张,这对金家来说,无疑是件喜事,赚钱倒是其次,找回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这件事,金玖去见了林剑云,他原以为是林剑云在圣上面前为自己求情了,可林剑云却告诉他,他确实将查到火药并与金家合谋诱敌之事面奏了崇文帝,但那是在一个多月前,金玖和林安儿被阿渡抓进去之后,那时此事还是邱云渡在追查。如果当时崇文帝没有怀疑金家,也不必在邱云渡离开京城后,再对金家展开调查了。 这件事金玖想不通,林剑云同样想不通。 但无论如何,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但金玖心里却有一根刺。 此事决非如林剑云和林安儿所怀疑的那样,是长天教想要找寻藏宝图而用火药威胁金家那么简单。 金玖怀疑金家有人参与此事,甚至在朝廷里也有人和金家的人相互勾结,否则不会在事隔一个月后重又对金家调查。 见金玖闷闷不乐,林安儿凑过去,问道:“金哥哥,你是不是怀疑偷金刚经的人和陷害金家的是同一个人?” 金玖摇头,他也不知道。 “我总觉得有一只手背手操纵着这一切,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我甚至看不到这只手。” 林安儿把她熟悉的金家实权人物全都想了一个遍,可却不知道是谁。 “当年那个人给了我爹一万两银子做订金,一万两啊,这可不是小数目,金哥哥,你想一想,金家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轻而易举拿出这么多钱。” 金玖苦笑,小丫头对钱没有太多概念,金家能轻易拿出一万两的人,据他所知,不下二十人! 就连一向喜欢哭穷的金老太太,也能拿出这个数。三叔金炳礼虽然家庭不厚,但三婶汪氏娘家却是数得上的大商家,有娘家支持,她也能拿出一万两。 反而是超级反派二叔金炳善一家,却真的拿不出这个数目,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和蔡大头讨价还价,而鬼使神差留下了林安儿这条小命了。 单从这一万两银子上来找那个人,委实困难。 “那和官府有来往的人呢,除了你还有谁?”林安儿又提示。 金玖依然摇头:“我是十六岁之后才接管家业的,在这之前,与官府打交道的事,都是家里的长辈去做的,尤其是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还有其他各房的长辈,都是官府有来往。” 额,这还真的很难查呢。 一一一(《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七三章又多了一家人一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 转眼就是中秋了,京城的这场纷纷扬扬总算告一段落,林安儿还赖在别馆里,只要能不回金家老宅,她就不想回去。 在她搬走后,金玖也没有住在金满园,方姨娘住在那里,他若也在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他索性搬进林安儿小时候住的跨院里。 正主全都不在,金满园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方姨娘,金老太太也没有折腾的力气了,加之城里又不太平,青云上人进京的事一直耽搁下来,待到把那道影响整个园子风水的花墙砌完,又在花墙之后堆了一道种满灌木的小土坡,这来势浩大的装修工程便暂时搁浅下来。 金玖暗中找人参详过这个局,倒也并非是大凶之像。花墙有孔,无法挡灾挡煞,背后的土坡种的是带刺的灌木,这些灌木正对的方向便是金玖和林安儿住的碧桐院和清妍院。 也就是说金老太太要红果果地扎死他们! 金玖失笑,虽然他对风水之术半信半疑,却也决定在那道花墙和灌木坡没有毁去之前,他不会带着林安儿住回原来的地方了。 他也猜到了,令金老太太没有兴致继续装修下去的主要原因,就是她老人家辛苦布下的这道灌木煞失去了意义,不但林安儿跑了,金玖也不在那里住,煞气再重,也只能对着两道空房子,那有什么意思。 偏偏这阵子京城又不安生,青云上人不能进城,就连刁氏也鲜少登门。青云上人对于金老太太就是最后希望,此时,一生强硬狡诈的金老太太竟然六神无主。 她的儿女没有一个在她身边的,汪氏又和她不是一条心,也难怪她会笃信这些乱力怪神之说。 金玖这几日便琢磨着把金满堂的名字改了,接林安儿回去住。可这名字是他的祖父金老太爷亲笔写下的,他若贸然改名,别说金老太太,就是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也少不了唧唧歪歪。 可若不改名,自家媳妇定会嫌弃,事实上她从小就嫌弃这个名字。 自从那日林安儿在外面厮混一夜回来后,两人反而比以前更亲近了,他不知道那夜她和阿渡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感觉到林安儿似是成熟了,虽然还是懵懵懂懂,但看上去不像是沉迷于白日梦的模样了。 金玖反而不急了,林安儿十三岁了,开始渐懂人事,话说他就是十三岁时把她捡回来的,那时他也并非一下子就喜欢上她。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年了。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身为长孙和长孙媳妇,金玖和林安儿都要回老宅去操持过节之事。金玖连哄带骗,总算哄了林安儿暂时住到金满堂,而这个时候,金家六爷一家子终于从献县回京了。 两个月前,金老太太便打发人去接六爷了,只是庄子里的事情很多,金六爷在那里已有二十多年,要搬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又逢京城多事之秋,金老太太来了信,让他们缓上一个月再过来,眼下快到中秋了,金六爷一家终于来到京城了。 金家只有嫡子才能按族谱取名,金六爷是庶出,从小养在姨娘身边,一直未被金老太太认在名下。 他本名金路,两个儿子名叫金水和金强,都是庄户人家的名字。 金老太太请来金家的几位长辈,重开祠堂,将金六爷这一支认在自己名下。金路改名金炳路,金水改名金玟,金强改名金琏,女儿金红姑改成金璇。 从此以后,金老太太便多了一房嫡子,金炳路这一房人,虽然和其他嫡子相比还差一截,但却也今非昔比了。 拜了祖先和长辈们,金炳路的几个子女和媳妇便来拜见大哥, 金玟、金琏和金璇给金玖见了礼,金玖分别给了见面礼,金玟和金琏均是给的上好端砚,给金璇的则是一对玉镯,这种场合林安儿不方便来,就让金玖带了累丝镶红蓝宝石金项圈送给金璇。 林安儿原本不知道应送什么见面礼,玉娘便告诉她,眼下金玖是族长,她虽尚未圆房,也是妻随夫贵,见面礼不可高过金老太太,但却不能比别人给的低。 林安儿曾经见到那日金瑶在老号给六房女眷选首饰,她找来金瑶问了问,知道那就是金老太太给的见面礼,六房的女眷每人一小盒子金银首饰,六奶奶陶氏多出一对碧玉镯子。 林安儿心里有数,便从私库里拿了这只项圈送给金璇,不过就是项圈而已,比不上金老太太的整盒子金饰,可也挺体面的,为此她还暗暗得意呢。 金璇拿到这只项圈,嘴巴都合不上了,连忙到一边给她母亲陶氏去看:“娘,这项圈值很多钱吧?” 陶氏倒也并非寻常庄户人家的女儿,她娘家有上百亩地,也算是小地主,可这辈子都是住在乡下,见过的最大世面也就是到献县县城里逛过几回。 自从昨日来到京城,便一直是宛如梦中,以前常听六爷说自己家是如何富贵,她从未信过,六爷虽是庄子的管事,但献县的庄子很小,收成也差,当管事的也拿不到几个钱,逢年过节还要让她娘家贴补。 她娘家也算富裕,家里也有丫头老妈子,可来到京城才知道什么是富贵,金家大得就像是迷宫,只是一个福满园就不知道有多大,就连丫头们也是穿着绫罗绸缎带着金镯子,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好多都没有见过。 今天各房长辈都给了见面礼,金家是开金号的,金首饰金馃子自是比别家精细,陶氏两个儿媳都已经乐傻了,可那些东西和金璇手里的这只项圈比起来,那又是差了一大截。陶氏拿着这只项圈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对女儿说:“这上面的红玛瑙和蓝玛瑙真好看,亮闪闪的,你快些收好。” 一旁的几位金家女眷正好听到,都用帕子掩了嘴偷笑。西府的七少奶奶一向话多,对陶氏道:“六婶子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玛瑙,这是宝石,这上面的两颗宝石远比金子还要贵重。”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肯定会脸红,可陶氏却听不出七少奶奶在挖苦她,当着一堆人,拿着那只项圈就跑去给六爷显摆。 这件事不到片刻便传到金老太太耳朵里,她正和几位老太太打麻将,赵妈妈在她耳朵耳语几句,金老太太气得直咬牙。 原以为六房的媳妇出身庄户人家,小门小户更听话,没想到却如此贪小上不了台面,就这个样子怎么和汪氏抗衡,更别说对付金玖和林安儿那两个鬼灵精了。 金老太太一抬眼,正好看到三老太太明氏和四老太太李氏正在交换目光,显然这事她们也知道了。 金老太太这一辈子最是要强,以前的周氏虽然也是小户出身,可在外面从未给她丢过脸面,没想到这个陶氏才来两天,就把她这张老脸给丢尽了。 明氏和她斗了几十年,自是知道金老太太正在想什么,便笑道:“大嫂也不必生气,调教调教也就行了。” 这话听在金老太太耳朵里极是刺耳,谁不知道她连林安儿那个小不点儿都没有调教出来啊,明氏这就是故意让她难堪呢。 金老太太打定主意,先调教金璇这个孙女,至于陶氏,恐怕是教也都不出来了,不如就让金炳路换个老婆。 闹哄哄的一天终于过去了,林安儿坐在屋里,听金瑶和她说今天的乐呵事,六爷一家子头回经历这样的场面,出的洋相未免多些,尤其是陶氏母女拿着林安儿送的项圈四处显摆的事,已经成了金家各房的笑柄。 “林姐姐,您是没看到那家人有多小家子气,简直是丢尽了长房的脸面,多亏您今天没去,否则她们拉着你谢恩那才叫尴尬。老太太这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着把六叔一家子弄过来对付你们大房和我们三房,却没想到这是烂泥糊不上墙。” 林安儿苦笑,她没想到自己那只项圈惹出这么大的乐子,陶氏让金老太太丢了脸面,金老太太十有八九又把这件事记在自己头上了,林安儿是虱子多了不觉咬,倒也没什么,只是她以前真不知道金瑶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是未来的宅斗高手,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林安儿拿了一盒上好麻酥糖送给金瑶,又把娘家送来的凤梨拿了两个,让金瑶带给汪氏尝鲜,凤梨产于福建,在京城并不多见。 送走金瑶,玉娘才道:“想不到这位六小姐也不是善茬啊,唉。” 回到金家老宅,玉娘越发为自家小姐担心了。虽说姑爷疼爱小姐,可这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哪个都不是吃素的,自家小姐以后的日子不容易,过去的那些年,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安儿倒也没觉得在金家有多么难熬,这些年她被金玖保护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并没有觉得辛苦。 反倒是金瑶让她有些吃惊,一年前她还常和金瑶一起玩,那时的金瑶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年呢,金瑶就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一一一 你们在追十三的书,十三也有正在追的书,张碧的〈扫晴娘〉我正在看啊,挺有意思的,有时间亲们也可以看看。(《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第一七四章这里有个洞二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妻难养》更多支持!林安儿只是心疼金玖,前一阵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就是金玖独自力撑,这些年来,金玖一直不肯依靠林家,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拒绝林剑云的帮助。金玖为了金家四处奔走操劳,可这些人却不知感恩,要么在背后使刀子,要么就勾心斗角恨不得把他踩到脚底下。 伺侯金玖的小厮说,大少这两夜睡得不好,还有几声咳嗽,林安儿让厨房煮了鹧鸪汤,加了南北杏和川贝,不仅补中消痰,而且还能止咳平喘。 金玖看到这碗汤,眼睛有些潮湿,这些天来他也真是累了,整个身心都累。一向都是他为林安儿安排所有的事,现在她长大了,不但会给自己缝衣裳,也懂得惦记他的身体了。 金玖的心情就像是即将收获的老农,看着照顾了许久的庄稼一天天成熟,那喜悦映在眼底眉梢,这碗汤虽不是小媳妇亲手煮的,但金玖喝在嘴里甜在心头。 六房一家今日出丑的事他也知道,想来日后家里又要有一番热闹。金老太太找过他了,让他给六叔和两个堂弟安排差事。金炳路和两个儿子一直在乡间,庄子里的事或许懂得多些,但让他们管理金铺那就是赶鸭子上架。可这是长房的人,金玖于情于理都要让他们入金铺做事。 金玖喝完媳妇送来的爱心汤,便叫来板儿,让他到福满园给金炳路父子送个话。请他们父子三人明日到老号。 金家热闹了一天,看看外面月光如水,金玖便想到园子里走走,想想事情。 他没有叫上林安儿,一个人走出了金满堂。刀子在他身后远远跟着。这是大少的习惯,他思考问题时,不喜欢有人靠近。 金满园是他从小居住的地方,这几年虽然住在外面,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 绕过池塘,又穿过两个花亭。不知不觉便来到那面新砌的花墙下面。 花墙是镂空的,爬着蔷薇花藤,此时已过了花季,只有尚算碧绿的叶子,几只秋虫在墙根处窃窃低语。花墙后的灌木丛里有花香飘过,那是月季和玫瑰的香气。 金玖失笑,这里种的蔷薇、月季和玫瑰全是带刺的,金老太太真是想要用刺扎死他和林安儿。 不远处有两盏玻璃罩子的风灯,连同皎洁的月光把四周照得宛如白昼。金玖记起林安儿说起过,在她记忆中的那一世,女孩子收到玫瑰花会很开心,她就从来没有收到过呢。 金玖又想起那碗汤。心情顿时睛朗,绕过花墙,走上那片种满灌木的土坡。在月光下寻找着夹杂其中的玫瑰。 这个时辰小媳妇应该还没有睡下,正靠在贵妃椅上看戏本子,摘上一捧新鲜玫瑰给她送去,她一定会很高兴。 林安儿没有看到金玖此时化身文艺型男,把袍子下摆塞在腰间,走进横刺丛生的灌木丛。为自家媳妇摘玫瑰花。 虽有月光和灯光,但毕竟是晚上。金玖刚刚跨进花丛,裤腿便被花刺勾住。他挣扎一下,只听嘶拉一声,缎裤好像被勾破了。 金玖皱皱眉头,并未介意,刀子虽然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也不想假手别人给自家媳妇摘花。 他又向灌木丛中迈出一步,又是一声嘶拉的声音,金玖苦笑,照这样下去,他要先回房里换了衣裳才能去给媳妇送花了。 他出来散步临时起意摘花,身上也并没有带着剪刀之类的东西,因此这花摘得辛苦,好不容易捧了十来枝玫瑰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时,金玖的手上已是多了几道伤痕,这都是被花刺划伤的。 他回头再看过去,却见灌木深处有一丛玫瑰颜色似是和他手里的这些不太一样,虽说走过去不容易,但这个时候金玖也已不在意了,衣裳已经勾破了,手上也受伤了,到里面多摘几枝花也无妨。 他索性向着灌木深处走去。眼看离那丛玫瑰已经近了,他忽然感到脚下似有异常,金玖心里一动,没有再往里面走,而是转身走出灌木丛。 刀子就在外面的小径上等着他,见到大少满身狼狈的从里面走出来,便道:“大少,还是我去摘吧,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的。” 金玖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吧。” 回到金满堂,他让小厮备了温水,稍做清洗,又换下勾破的衣裳,带上那捧玫瑰花去看望林安儿。 林安儿果然还没睡,穿着件水红的家常绸袄正在灯下绣着什么,显然是刚洗了澡,焐得半干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 林安儿这两日刚刚回来,还没到园子里转悠过,不知道新种了玫瑰,看到金玖深更半夜抱了一捧玫瑰进来,她的眼睛都看直了。 “喜欢吗?” “当然喜欢啦。” 林安儿眉开眼笑,忙让红霞找花瓶把花插上。她这时才看到金玖手上有伤,知道这是摘花时弄伤的,心里感动,把脑袋靠在金玖的肩头蹭来蹭去,金玖原本想告诉她关于那片灌木丛的事,可又一想,这小东西最是好奇,说不定天一亮就会跑去一探,在事情还没有查清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再说他也不敢确定,说不定只是错觉呢。 “安儿,那片灌木丛种得不是太好,玫瑰都在里面,你千万不要到里面去玩,把衣裳勾破事小,像我这样划破了手脚就不好了。你要听话啊。” 林安儿没有多想,她常常磕磕碰碰的,金玖一向喜欢叮嘱她。 金玖有心事,又嘱咐她早些睡,晚上不要做针线伤了眼睛,便没有多停留,也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卧房。 想了一下,他还是觉得不妥,便叫来刀子:“你带上两个人,换上夜行衣,到那片灌木丛里探一探,就是最深处开着玫瑰花的那个地方。” 白天人多眼杂,反而不如晚上去看看。刚才金玖在灌木丛里,是感到脚下的土地似乎比别的地方要硬一些,他用鞋子跺了几下,下面竟然像是空的。金玖这人最是爱惜性命,所以他没有再探,就连旁边的花也没有摘,匆忙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刀子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等到四更之后,他才按金玖的吩咐带人去了那片灌木丛。 小半个时辰后,金玖正在小睡,忽听外面传来刀子和板儿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刀子似是在问板儿,大少睡了没有。 金玖一直在等消息,并没有让自己完全睡着,他整整衣裳走出来,刀子身上还带着新鲜泥土的气息。 “大少,那里面果然有古怪。” 就在那片灌木丛的深处,竟然有一个洞,刀子带着两个人从洞里钻进去,发现里面有台阶,一直通往地下。 洞口用青石板盖住,上面还有泥土,这个洞口在灌木丛的最深处,花木种得繁密,花刺又多,就连打理花木的婆子也不会走进去,若不是仔细查找,根本不会发现这个洞口。 不知道这个洞有何蹊跷,刀子没有冒失地进洞,而是回来向大少禀告。 “大少,要不趁着天还没亮,我带人下去看看吧。” 金玖摇摇头,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眼下林安儿就住在园子里,若是那洞里有危险,他不想影响到林安儿。 次日清晨,金玖便找来了大凤,让她从汪氏那里打听一下,前阵子修整园子时请的那些工匠是哪里的。 没过多一会,大凤就有了消息,那些工匠竟然不是汪氏找来的,而是老太太的一位熟人介绍来的。 当时来了二十来人,据说不但懂泥瓦活,也会种植花木。既然是老太太的熟人介绍的,汪氏也懒得去管,老太太愿意卖人情,她也没办法插手。 好在这些人干活倒也麻利,话也不多,工钱收的也算合理,不知道这个洞有何蹊跷,刀子没有冒失地进洞,而是回来向大少禀告。 “大少,要不趁着天还没亮,我带人下去看看吧。” 金玖摇摇头,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眼下林安儿就住在园子里,若是那洞里有危险,他不想影响到林安儿。 次日清晨,金玖便找来了大凤,让她从汪氏那里打听一下,前阵子修整园子时请的那些工匠是哪里的。 没过多一会,大凤就有了消息,那些工匠竟然不是汪氏找来的,而是老太太的一位熟人介绍来的。 当时来了二十来人,据说不但懂泥瓦活,也会种植花木。既然是老太太的熟人介绍的,汪氏也懒得去管,老太太愿意卖人情,她也没办法插手。 好在这些人干活倒也麻利,话也不多,工钱收的也算合理,没过多一会,大凤就有了消息,那些工匠竟然不是汪氏找来的,而是老太太的一位熟人介绍来的。 当时来了二十来人,据说不但懂泥瓦活,也会种植花木。既然是老太太的熟人介绍的,汪氏也懒得去管,老太太愿意卖人情,她也没办法插手。 好在这些人干活倒也麻利,话也不多,工钱收的也算合理(《娇妻难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655 第一七五章安排 昨日汪氏便来叮嘱过林安儿,今天是六叔一家正式改嫡后的第一天,让大少奶奶早上一定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鉴于上次被金老太太挖苦她穿得寒酸,林安儿今天盛妆打扮。 一身大红缠枝滚金边的褙子,下面是月白色十二幅纱裙,腰上是金色软烟罗的丝带,头上戴了金丝鬓,插着金步摇,缀着金蝴蝶,戴着金耳坠、金项圈、金手镯,又担心还不够华贵,褙子外面加了件金丝镶珍珠的短披肩! 金大少奶奶刚刚走出门,就和准备去铺子的金大少碰上,于是金大少彻底傻了,他呆在那里整整十五秒! 十五秒后他揉揉眼睛,眼睛还没给亮瞎,真难得! 金老太太看到林安儿,气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汪氏和女儿金瑶以及两个儿媳都知道上次的事,一看林安儿这个打扮就知道她是来气老太太的,便强忍着笑,等着看好戏。 可六房的几个女眷却不知内情,金璇的脖子上还戴着林安儿送的累丝镶红蓝宝石的金项圈,看到金光闪闪的林安儿,连忙凑过去:“林姐姐,您快看看我戴这项圈多好看啊。” 噗! 林安儿笑着夸奖几句,金璇眉开眼笑,她还是小女孩,虽然不懂规矩,但天真单纯,林安儿对她没有恶感。 金老太太却不高兴了,问林安儿:“又不是逢年过节,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安儿给祖母请安,以示隆重啊,再说我不就是穿了件大红衣裳,难道我穿不得大红吗?” 她是正室,金老太太再恨她,也不能说她穿不得大红。差一点又被这个小丫头绕进坑里,金老太太阴沉着脸:“你是玖哥儿的发妻,你当然能穿大红,可你穿成这副样子,若是让别人看到,会以为咱们金家是暴发户。” 切,你们金家不是暴发户吗?早就是了好不好! 林安儿嘻嘻一笑,没理她。 金老太太拿她没有办法,就把一腔怒气撒在金璇头上。 “璇姐儿十二了吧,从今日起每日都来我这里学规矩,免得像有些人那样,给金家丢脸。” 你都让闺女去给人家当妾了,也不是谁在丢脸。 金老太太实在不想再多看林安儿一眼,她年纪不轻了,还能眼不花耳不聋,可要是再看看林安儿,她的眼睛不花才怪呢。 金老太太又数落了陶氏和两个儿媳几句,早膳都没让她们吃,就把大家轰出来了,只留下金璇伺侯着。 陶氏还以为女儿跟着老太太学规矩是好事,出了春晖堂就对两个儿媳说:“你们妹子学了规矩,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林安儿看看她,有些怜悯,这人怕是让老太太给卖了都不知道。 玉娘拉拉她,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小姐今天执意打扮成这副样子,玉娘没有制止她,小姐只有十三岁,做这等事也无妨,更何况那日金老太太恶心小姐,她也见到了。 果然,她们刚到金满园,金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就追过来,说是老太太说了,以后除了初一十五,就不让林小姐过来请安了。 话外音:老太太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让林安儿给气死。 林安儿挺高兴,一进门便嚷嚷着让玉娘给她卸妆,全身上下这一坨坨黄澄澄的东西,快要累死她了。 把这身昂贵的行头换下去,林安儿一身轻松,又看到床头的那瓶玫瑰,便想着去看看园子里的玫瑰花。 金玖猜的真对,林安儿就是这么好奇。 绕过花墙,就看到开着夹杂着玫瑰和月季的那片灌木丛,可那里却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看到了板儿。 “板儿,你怎么在这里?没跟着金哥哥出去吗?” “大少说了,您喜欢玫瑰花,可这花种得太靠里了,让我找人把花移出来种到别处。” 可不是嘛,板儿还带着两个小厮,正拿着铁铲挖坑移花呢。 这时大柱一路小跑地过来,冲着那两个小厮道:“谁让你们在这里乱挖的,坏了风水你们担当得起吗?” 大柱虽是老太太的人,可板儿是大少的人,看到大柱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从福满园赶过来,板儿冷笑道:“柱爷,这里是金满园,您好像早就调到福满园去了,这儿的事和您无关吧。” 大柱这才看到林安儿也在一旁,难怪板儿有恃无恐,原来是大少奶奶的意思。 “大少奶奶,老太太说了,这片花地动不得。” 林安儿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儿,她记起来了,金玖告诉过她,这是老太太专门为他们两个设的风水阵,势要扎死他们。 看着大柱心急火燎的模样,定是老太太担心他们破了风水,毁了好不容易布下的伟大阵法。林安儿是个好心人,她对板儿道:“你们就把玫瑰移到这个角上就行了,方便摘取。 她又对大柱道:“不把这些花移出来,还在这片小坡上,这总行了吧?” 大柱连忙称谢,欢欢喜喜地走了,再不去管他们的事。只要这些带刺的花还在这道小坡上那就行了,在里面在外面都是一样。 玫瑰花被移出来,沿着小径种成一排,谁也不知道就在板儿带着人移花的时候,早有刀子带的人进了洞里一探究竟。 移花是掩护,探洞才是真章。金满园里到处是金老太太的耳目,方才不过刚挖几下,大柱就得到消息跑过来了,所以说金大少的安排是对的。 虽然林安儿也感觉板儿的行为有些古怪,但她没有深想下去,看到这些玫瑰她已经挺开心的了,住在老宅里让她开心的事情并不多。 现在老宅里的人比以前多了,也更热闹了,只是她觉得更无聊了。 好在当天晚上,金玖就告诉她一件不无聊的事,就是关于那个洞。 那个洞显然没有挖完,想来是金老太太提前把那群工匠打发走了,这才中断了挖掘,洞里除了还没有运出去的土和简单工具,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个洞原本想要挖到什么地方。 看金老太太的反应,她老人家应该不知道有这个洞,更没想到已经引狼入室。 “据说刁氏现在叫陈婆子,在杨梦旖身边做事。金哥哥,要不你牺牲色相,找杨梦旖谈一谈,看看她是何居心。” 金玖有些委屈,为了这点小事你就把我卖了,这还能不能快乐玩耍了。 “杨姑娘说她只是一时可怜陈婆子在京城没有依靠,如今陈婆子渡过困境,早已另谋高就了。” 林安儿翻个白眼,原来金玖早就找过杨梦旖了,真有你的,讨厌。 也是啊,杨梦旖后来再也没有来过金家老宅,都是刁氏一个人来,看来杨梦旖发现事情不对,就用个官冕堂皇的理由和刁氏分开了。 “安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寻找刁氏了,一定要把她抓到,我怀疑她和长天教有关系。” 林安儿一愣,可不是嘛,郎尚书的夫人,以及京城其他几家被抓走的女眷,都是平素酷爱念经论道的,这个时候,刁氏向金老太太举荐那位什么高人,又在家里摆阵,还又偷偷挖了这样一个洞,这些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不得不怀疑。 杨梦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不再和刁氏来往。 金玖不动声色,让人把那个洞的洞口改了位置,即使挖洞的人想利用这里做些什么,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地方了。 林安儿只觉得这些事像是一团乱麻,先是爹爹告诉他们有人花钱破解金刚经的秘密,接着金家的生金被人换成了火药,在此之前西郊行宫失火,紧接着又有人告密,说金家暗藏火药,一个月后这件事被重新提起,搜铺抓人,然后又把人放回来,再给个肥差安抚情绪。而刁氏却又现身,为金老太太请高人布风水,还险些开坛作法。 金玖见她呆呆出神,便笑道:“我昨晚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多想,眼下那个洞已经被我改了,就是真有贼人图谋不轨,也找不到洞口。孔七和你八姐的婚事定在后年,他想趁现在去游学,听闻叶老夫子住在河丘,他便想到那里去跟着叶老夫子求学,正好那里也有咱们的一些生意,我这两日把京城的事安排一下,带你去河丘住上一阵子。“ 已经好久没有离开京城了,林安儿听说要去河丘原本挺高兴的,可是又一想,这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依金玖的性子,这会儿会在京城盯着,看看告密的人是谁,再看看那个金老太太和六房有何动静,怎么会忽然要出京呢? 她提问,金玖不答;她再问,金玖索性回自己房里了。 次日,金瑶就跑过来了:“林姐姐,你要和大哥去河丘啦,早就听说河丘的栗子糖最好吃,林姐姐回来时给我带上几盒吧。” 金瑶这样说,林安儿就知道这事已经定下来了,金瑶既然知道了,金老太太和汪氏那就全都知道了。 当天下午,金玖早早从铺子里回来,备了几色礼品,带着林安儿回了骁勇侯府。 林安儿奇怪:“怎么忽然带我回娘家了?” 金玖微笑:“我们要有一阵子不回京城了,等你再回娘家,怕是要明年了。” 一一一 要换地图啦。R1152 4月9日单更说明 这两天卡文卡得销魂,今天只更3000字,十三要好好想想下一卷要如何展开,明天9000字补上。早点睡吧,别等了,今天只有这一章了。I954 第一七六章水天一色的日常三章合一 林安儿上当了! 虽然她是半个路痴,可她也知道,这里尼玛绝壁不是河丘! “我听瑶姐儿说河丘三面环山,盛产栗子,这里的栗子糖很有名,这里连个山影子都没有。” 这里没有山却有水,三面环水,天空飘着小雨,远远离去,水天一色,宛若水墨淡彩。 “这里离河丘有一百多里,隔着这座湖泊,你从这里向远处看,还能看到那边的山影,那里就是河丘了。” 这里叫做安州,虽然没有栗子,却因水系发达,成为大成中部重要的水利枢纽。 “在这里有一处宅院,还有一座庄子临湖而建,城里有两间铺子,这些都是你的嫁妆,以往我让你看过帐目的,你应有印像。” 林安儿有印像,她的嫁妆里确实有这几处地方,可是金玖不去河丘,却带她来到她陪嫁的这里,摆明是要来吃软饭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要去河丘吗?” 金玖看着她,眼里含着笑:“去河丘只是烟雾,来这里才是真的。” 好吧,林安儿秒懂,这人杯弓蛇影已到一定境界,他也并非是带她出来散心,而是避难来了,孔七只是借口。 这一路上,坐了马车又坐船,的确比躺在棺材里逃出来要舒服。可是林安儿想不明白,眼下火药的那档子事已经过去了,金玖为何还要把她送来安州呢? 安州的宅子并不大,只是三进宅子,但维护甚好,院子里种着海棠和木槿,还树着秋千架子,那秋千架子的油漆似是新刷的,看来是金玖嘱咐这里的人给她新装上的。 除了留在别馆养伤的红豆,玉娘和其他几个丫头全都跟来了。来到新地方,几个人都很新鲜,红霞还在后院发现了两棵石榴树,树上都挂满红红的果子,龇牙咧嘴,可爱极了。 看到小姐不太高兴,红霞摘了只大石榴放在林安儿手里,可林安儿却还瞪着金玖呢,她需要一个解释。 金玖好整以暇,避开林安儿冰刀子一样的目光,吩咐下人们收拾行李,布置房间,就好像这里是他的地盘一样。 林安儿半低着头,双目向上翻起,做出吊死鬼的模样,对金玖道:“我鄙视你。” 金玖早就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了,强大的心刀枪不入。 他接过林安儿手里捧着的大红石榴,掰开一分为二,又把外面的硬皮仔细剥开,露出红宝石般的石榴籽。 他挑了一块丰满的递到林安儿嘴边,柔声道:“安儿,我们都还年轻,这一生还很漫长,我不想像父亲那样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接下来和你在一起的几十年里,都要提心吊胆,防不胜防。你是我最大的弱点,所以我不想让人把你卷进来,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待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妥当,就回来接你。” 林安儿还是那个吊死鬼的表情,直直地瞪着他,这个人的老毛病从未改过,只要他想做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走,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故。 他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搭档,他更加不相信她的能力。 但是林安儿明明很生气,可心底却又泛出一丝甜意。他在保护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她。 她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一句话,问道:“你说你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金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我打听过,那条河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强盗了,在那之前没有,在那之后也没有。” 金玖怕死,他惜命如金。对他来说,偷金刚经的那个人可以不去查,告密的人也可以不去查,但危及他生命的那个人他却一定要查出来。 那个人能这样害死父亲母亲,也同样能害死他和林安儿。 “会不会是二叔啊,他能让人把我偷走,说不定也是他雇人来加害你爹娘的呢。” 金玖摇摇头:“不是他,我父亲临走时曾经和他说过,苏城的新开铺子全都交给他来打理,当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全都反对,但父亲念在和他是同父兄弟,想再给他一个机会。这个时候他加害我父母对他没有益处,金家不会交给他,父亲去世后,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果然没有把那几家铺子交给他,而是给了族内其他人。二叔不笨,这种傻事他不会去做,即使想做,也不会在那个时候。” 在林安儿心目中,金家头号大反派就是金炳善,偷走自己的人是他,逼得金玖装傻的人也是他,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比起那个人来说,金炳善只是个炮灰! “那会不会是老太太啊,我看过一个戏本子,继母骗孩子吃下毒苹果,把她给毒死了。老太太就是你爹的继母啊。” 金玖叹口气:“我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怀疑父母亲的死因的,这一查果然是有端倪。” 林安儿没有追问金玖是如何知道的,有个当法医的方姨娘,还有什么事能不知道呢。 她也明白了,金玖之所以把她送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嫁妆,全都是她父母的人,没有一个和金家有关系。 金玖并没有急着回京城,他把庄子和铺子里的管事全都叫过来,让他们当面向林安儿汇报自己管的那些事,当林安儿不知如何应对时,他便插上一句,不动声色地指导着林安儿。 这是她的嫁妆,总有一天要完全交给她自己管理,自家媳妇虽然娇宠,可这些事也要懂得一些,日后她还要掌家,管理中馈。 如此又过了几日,孔七便从河丘赶过来了。话说他是真的在河丘跟随一位名家学习。 孔七看到林安儿,便东张西望,满脸满眼都是期待。 林安儿好笑:“我八姐还在京城呢,她根本不知道我来了这里呢。” 孔七的眼中是掩释不住的失望,自从他和林宥儿订亲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少,大多时候都要靠林安儿把她八姐叫出来来,孔七才能趁机和未婚妻说上几句贴心话。 “我早就听说安州这里风景秀美,你为何不让你八姐一起来这里小住呢,唉。” 林安儿觉得吧,孔七遇到八姐,真是他的造化,让他那颗被杨梦旖凌虐至碎的老心重又完整。 “宥儿善良,看似柔弱,实则外柔内刚,和她在一起,只觉岁月静好,花开锦绣。” 林安儿瞬间感动,小资文艺男很令人作呕,但这番话从孔七嘴里说出来,却闻不到一丝腐酸味道,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如同冬天里微雪的天气,雪花清清凉凉洒下来,不觉寒冷只觉浪漫。 她取出一只小包袱,里面是一堆东西,有扇子套、荷包、香囊、还有冬日里焐手用的暖套。 “临来这里之前,我回娘家住了两日,这是八姐让我带给你的,都是她亲手绣的,你快点拿走,相思去吧。” 孔七傻呆呆地捧着那堆东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真的躲进客户睹物思人去了。 见他走了,金玖走过来,低下头凑到林安儿耳边,轻声问道:“若有人回京城,你也可以让他给我带些东西。” 这人也真不要脸,哪有自己开口要东西的,她可没有八姐的手艺,再说咱俩好像还没有那么难舍难分吧。 又过了几日,金玖便离开安州,回京城去了,孔七却还在,安州水天一色的景致,正适合吟诗作画。 得知这里是林安儿的嫁妆,孔毓涵更不客气了。这既是林安儿的地方,那当然也是林家的,而他恰好就是林家女婿,金玖能住在这里,他当然也能。 不过为了避闲,他还是离开城里的宅子,住进了临湖的农庄,话说那里的景致更好。 林安儿认识孔毓涵这么多年,早就习惯这人白吃白喝的作风了,她现在就是憋着一股劲儿,孔七和林宥儿成亲后,总不会除了衍圣公府里自己住的院子就没有别的私产了吧,到那时,她就使劲吃拼命吃,把这些年孔七花他们的钱全都吃回来! 金玖走了,孔七住进庄子,林安儿一下子寂寞下来。 安州虽然不比京城,但也很繁华,只是林安儿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 最贪玩的红豆留在了京城,好姐妹伊亭也在京城,就连常常来找她玩的金瑶也不在,没有小伙伴的林安儿形单影支。 安州三面环水,白水淀子上承九条河流,下流入海,将南北西东的水系在这里贯通。已是初冬天气,这里比起京城多了几分潮气。这里的房子没有地龙,但是有火炕和火墙,屋子里并不冷,但林安儿还是更喜欢出去。 她穿着银红色杭缎绣花棉袄,下面是月白棉裙,带了红霞和红云出门逛街。 安州不是京城,这里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太多讲究,女眷们也不避讳,街上常能看到带着丫头婆子出来闲逛的千金小姐。 林安儿只戴支银簪子,打扮得像个小家碧玉,她年纪幼小,走在街上并不引人注目。 安州有她的两间铺子,却并非是经营丝绸和胭脂水粉之类的女性店铺,而是令林安儿引以为豪又双眼发光的。 干货店,经营着南方干货、海味料理。 别的大家闺秀是不喜欢干货店的,从门口经过也会捂着鼻子做作得要死。林安儿却对这里的味道喜欢得不成,不论是带着腥味的海味,还是带着霉味的霉干菜,总之,这些都是能令吃货想入非非的味道,林安儿很喜欢。 两家铺子全都叫林记,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门口就是安州最繁华的安华街。 两家铺子是一个管事,管事性石,是安州土生土长的人,据说从他爷爷那一辈就给林家干活了。 也就是说,这两家铺子已有多年历史,在安州是响当当的老字号。 林安儿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儿,给自己和两个丫头每人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便进了干货店。 石掌柜没在这家铺子,这个时辰应该正在街尾的那一间。 林安儿把胳膊肘拄在柜台上,看着伙计们招呼客人。 张大娘:“那是谁家小姑娘,没听到石掌柜有这么大的闺女啊?” 小伙计:“那是咱家大小姐,是这里的东家。” 张大娘眼睛亮了,立刻上前几步,银盆似的大白脸在林安儿面前晃荡着:“我说大小姐啊,您初来乍到不知道吧,这安州城里提起我张大娘,那就没有不知道的,我这辈子说成的亲事,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九。我说大小姐啊,您订亲了吗?” 嘿嘿,原来您是媒婆! 林安儿猛眨几下眼睛,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媒婆呢。 上辈子她死得早,还没到找媒婆说亲的年纪;这辈子又太早,还没出生就订亲了,也没有媒婆什么事。 林安儿很想告诉张大娘她还没订亲啊没订亲,你快点找几个美男让我相亲吧,我可想见识见识长姿势。 可是根本没有轮到她张口,红霞已经抢在她前面说话了,这闺女真没规矩。 “咱家姑娘早就订亲了,及笄以后就成亲,您老就别惦记着了。” 好在她没说自己是个童养媳,还真挺给面子的。 张大娘那张抹了三斤香粉的脸蛋皱起来了,就这么皱皱脸,掉下来一堆粉沫子,林安儿看着挺心疼的。 张大娘的眼睛从林安儿的脸上移动,落到红霞和红云身上,对着她们左看右看,皱着的脸慢慢抻平,又掉下来一堆粉沫子。 “两位姑娘,你们也不小了吧,订亲了吗?” 林安儿怀疑要么是这位张大娘肯定是好久没开张了,要么就是安州城里光棍特别多,否则怎么会把媒婆大婶逼成这样,看到年轻姑娘就像犯了花痴一样盯着人家看呢。 红霞和红云脸蛋红了,别看她俩平素里也算端庄大方,可说到婚事时,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咱们在这里只是暂住,不会多待,再说咱们的亲事也要主子说了才算,大娘您就别操心了。” 听说这三个漂亮大姑娘都只是暂住,张大娘的兴趣明显减弱。满脸不高兴地称了半斤黑木耳,又趁伙计没留意,多抓了一把黑木耳掖到袖子里,这才扭着水桶腰走出铺子。 这一年来,林安儿常在各家铺子里走动,也懂了些经商之道。像方才张大娘偷抓黑木耳的一幕,不但她看到,伙计们当然也看到了,大家之所以没有说破,还不就是为了让贪小便宜的张大娘日后还来这里光顾。偷的只是零碎儿,买的才是大头儿。 林安儿对媒婆的日常很好奇,便问那伙计:“这位张大娘看到生面孔就想给人家说媒吗?” 小伙计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回小姐的话,咱安州辖着三个县,其中最大的一个县是葛城县,离这里不过二十里。葛城县令有位千金,谁也相不中,就看上县里的张秀才了,可张秀才相不中县令小姐,偏又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便想着快点订下亲事,也好让县令小姐别在惦记了。可是整个葛城县的人都知道这回事,谁也不敢应下这门亲事得罪县令大人。张秀才没了办法,就托了自家姑姑在安州说亲事。” 林安儿秒懂:“张大娘就是张秀才的姑姑,她这么想说亲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伙计点头,小姐真聪明。 “张秀才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富得流油?” 小伙计摇头,其实别说葛城县,就连安州城里的人也奇怪,为毛县令小姐就是相中了张秀才,可那张秀才也古怪,这样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偏偏死活不答应。 就这样一件小事,林安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只是当八卦听听而已,男未娶女未嫁,这种事戏本子上多的是,听听而已,大家嚼舌根子乐呵乐呵。 石掌柜来了,看到林安儿,连忙把账簿拿过来,林安儿摆摆手:“帐簿每月交给我便可。” 今天铺子里的生意一般般,不及平日里热闹,石掌柜便让伙计们整事货物,趁着有太阳,把干货拿到后面晾晒。 林安儿也没有别的事,索性坐在柜台前看大门外过来过去的人流。 有个人掉了钱袋,后面的人捡起来揣进怀里,掉钱袋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快就发现了,转过身找钱袋,看到后面的人的手正从怀里拿出来,掉钱袋的就让捡钱袋的交出钱袋,捡钱袋的不承认他捡了钱袋,掉钱袋的就打了捡钱袋的一巴掌,捡钱袋的抡起拳头和掉钱袋的拼命。 有位老者正从这里路过,两人厮打在一起,掉钱袋的把老者撞了一下,老者险些摔倒,捡钱袋的那个连忙把老者扶好,然后两人重又打在一起,并相约去报官,很快便走得无影无踪。 林安儿叹口气,默默为这位老者点根蜡。 这老者目测非富则贵,掉钱袋的和捡钱袋的都是贼,这两人费心又卖力演出双簧,就是为了偷老者身上的东西。 林安儿是司空星的女儿,这些伎俩她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是以一眼就看穿了。 再看门外,那位老者竟然走进了干货铺子,敢情这位还没发现身上少了东西。 林安儿于心不忍,万一老者想买点鲍鱼什么的,一掏口袋身上没钱,那是多尴尬的事啊。 果然,那老者真的在看鲍鱼,接着就对林安儿道:“小姑娘,五头鲍两斤, 可是根本没有轮到她张口,红霞已经抢在她前面说话了,这闺女真没规矩。 “咱家姑娘早就订亲了,及笄以后就成亲,您老就别惦记着了。” 好在她没说自己是个童养媳,还真挺给面子的。 张大娘那张抹了三斤香粉的脸蛋皱起来了,就这么皱皱脸,掉下来一堆粉沫子,林安儿看着挺心疼的。 张大娘的眼睛从林安儿的脸上移动,落到红霞和红云身上,对着她们左看右看,皱着的脸慢慢抻平,又掉下来一堆粉沫子。 “两位姑娘,你们也不小了吧,订亲了吗?” 林安儿怀疑要么是这位张大娘肯定是好久没开张了,要么就是安州城里光棍特别多,否则怎么会把媒婆大婶逼成这样,看到年轻姑娘就像犯了花痴一样盯着人家看呢。 红霞和红云脸蛋红了,别看她俩平素里也算端庄大方,可说到婚事时,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咱们在这里只是暂住,不会多待,再说咱们的亲事也要主子说了才算,大娘您就别操心了。” 听说这三个漂亮大姑娘都只是暂住,张大娘的兴趣明显减弱。满脸不高兴地称了半斤黑木耳,又趁伙计没留意,多抓了一把黑木耳掖到袖子里,这才扭着水桶腰走出铺子。 这一年来,林安儿常在各家铺子里走动,也懂了些经商之道。像方才张大娘偷抓黑木耳的一幕,不但她看到,伙计们当然也看到了,大家之所以没有说破,还不就是为了让贪小便宜的张大娘日后还来这里光顾。偷的只是零碎儿,买的才是大头儿。 林安儿对媒婆的日常很好奇,便问那伙计:“这位张大娘看到生面孔就想给人家说媒吗?” 小伙计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回小姐的话,咱安州辖着三个县,其中最大的一个县是葛城县,离这里不过二十里。葛城县令有位千金,谁也相不中,就看上县里的张秀才了,可张秀才相不中县令小姐,偏又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便想着快点订下亲事,也好让县令小姐别在惦记了。可是整个葛城县的人都知道这回事,谁也不敢应下这门亲事得罪县令大人。张秀才没了办法,就托了自家姑姑在安州说亲事。” 林安儿秒懂:“张大娘就是张秀才的姑姑,她这么想说亲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伙计点头,小姐真聪明。 “张秀才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富得流油?” 小伙计摇头,其实别说葛城县,就连安州城里的人也奇怪,为毛县令小姐就是相中了张秀才,可那张秀才也古怪,这样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偏偏死活不答应。 就这样一件小事,林安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只是当八卦听听而已,男未娶女未嫁,这种事戏本子上多的是,听听而已,大家嚼舌根子乐呵乐呵。 石掌柜来了,看到林安儿,连忙把账簿拿过来,林安儿摆摆手:“帐簿每月交给我便可。” 今天铺子里的生意一般般,不及平日里热闹,石掌柜便让伙计们整事货物,趁着有太阳,把干货拿到后面晾晒。 林安儿也没有别的事,索性坐在柜台前看大门外过来过去的人流。 有个人掉了钱袋,后面的人捡起来揣进怀里,掉钱袋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快就发现了,转过身找钱袋,看到后面的人的手正从怀里拿出来,掉钱袋的就让捡钱袋的交出钱袋,捡钱袋的不承认他捡了钱袋,掉钱袋的就打了捡钱袋的一巴掌,捡钱袋的抡起拳头和掉钱袋的拼命。 有位老者正从这里路过,两人厮打在一起,掉钱袋的把老者撞了一下,老者险些摔倒,捡钱袋的那个连忙把老者扶好,然后两人重又打在一起,并相约去报官,很快便走得无影无踪。 林安儿叹口气,默默为这位老者点根蜡。 这老者目测非富则贵,掉钱袋的和捡钱袋的都是贼,这两人费心又卖力演出双簧,就是为了偷老者身上的东西。 林安儿是司空星的女儿,这些伎俩她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是以一眼就看穿了。 再看门外,那位老者竟然走进了干货铺子,敢情这位还没发现身上少了东西。 林安儿于心不忍,万一老者想买点鲍鱼什么的,一掏口袋身上没钱,那是多尴尬的事啊。 果然,那老者真的在看鲍鱼,接着就对林安儿道:“小姑娘,五头鲍两斤, 可是根本没有轮到她张口,红霞已经抢在她前面说话了,这闺女真没规矩。 “咱家姑娘早就订亲了,及笄以后就成亲,您老就别惦记着了。” 好在她没说自己是个童养媳,还真挺给面子的。 张大娘那张抹了三斤香粉的脸蛋皱起来了,就这么皱皱脸,掉下来一堆粉沫子,林安儿看着挺心疼的。 张大娘的眼睛从林安儿的脸上移动,落到红霞和红云身上,对着她们左看右看,皱着的脸慢慢抻平,又掉下来一堆粉沫子。 “两位姑娘,你们也不小了吧,订亲了吗?” 林安儿怀疑要么是这位张大娘肯定是好久没开张了,要么就是安州城里光棍特别多,否则怎么会把媒婆大婶逼成这样,看到年轻姑娘就像犯了花痴一样盯着人家看呢。 红霞和红云脸蛋红了,别看她俩平素里也算端庄大方,可说到婚事时,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咱们在这里只是暂住,不会多待,再说咱们的亲事也要主子说了才算,大娘您就别操心了。” 听说这三个漂亮大姑娘都只是暂住,张大娘的兴趣明显减弱。满脸不高兴地称了半斤黑木耳,又趁伙计没留意,多抓了一把黑木耳掖到袖子里,这才扭着水桶腰走出铺子。 这一年来,林安儿常在各家铺子里走动,也懂了些经商之道。像方才张大娘偷抓黑木耳的一幕,不但她看到,伙计们当然也看到了,大家之所以没有说破,还不就是为了让贪小便宜的张大娘日后还来这里光顾。偷的只是零碎儿,买的才是大头儿。 林安儿对媒婆的日常很好奇,便问那伙计:“这位张大娘看到生面孔就想给人家说媒吗?” 小伙计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回小姐的话,咱安州辖着三个县,其中最大的一个县是葛城县,离这里不过二十里。葛城县令有位千金,谁也相不中,就看上县里的张秀才了,可张秀才相不中县令小姐,偏又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便想着快点订下亲事,也好让县令小姐别在惦记了。可是整个葛城县的人都知道这回事,谁也不敢应下这门亲事得罪县令大人。张秀才没了办法,就托了自家姑姑在安州说亲事。” 林安儿秒懂:“张大娘就是张秀才的姑姑,她这么想说亲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伙计点头,小姐真聪明。 “张秀才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富得流油?” 小伙计摇头,其实别说葛城县,就连安州城里的人也奇怪,为毛县令小姐就是相中了张秀才,可那张秀才也古怪,这样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偏偏死活不答应。 就这样一件小事,林安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只是当八卦听听而已,男未娶女未嫁,这种事戏本子上多的是,听听而已,大家嚼舌根子乐呵乐呵。 石掌柜来了,看到林安儿,连忙把账簿拿过来,林安儿摆摆手:“帐簿每月交给我便可。” 今天铺子里的生意一般般,不及平日里热闹,石掌柜便让伙计们整事货物,趁着有太阳,把干货拿到后面晾晒。 林安儿也没有别的事,索性坐在柜台前看大门外过来过去的人流。 有个人掉了钱袋,后面的人捡起来揣进怀里,掉钱袋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快就发现了,转过身找钱袋,看到后面的人的手正从怀里拿出来,掉钱袋的就让捡钱袋的交出钱袋,捡钱袋的不承认他捡了钱袋,掉钱袋的就打了捡钱袋的一巴掌,捡钱袋的抡起拳头和掉钱袋的拼命。 有位老者正从这里路过,两人厮打在一起,掉钱袋的把老者撞了一下,老者险些摔倒,捡钱袋的那个连忙把老者扶好,然后两人重又打在一起,并相约去报官,很快便走得无影无踪。 林安儿叹口气,默默为这位老者点根蜡。 这老者目测非富则贵,掉钱袋的和捡钱袋的都是贼,这两人费心又卖力演出双簧,就是为了偷老者身上的东西。 林安儿是司空星的女儿,这些伎俩她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是以一眼就看穿了。 再看门外,那位老者竟然走进了干货铺子,敢情这位还没发现身上少了东西。 林安儿于心不忍,万一老者想买点鲍鱼什么的,一掏口袋身上没钱,那是多尴尬的事啊。 果然,那老者真的在看鲍鱼,接着就对林安儿道:“小姑娘,五头鲍两斤, 可是根本没有轮到她张口,红霞已经抢在她前面说话了,这闺女真没规矩。 “咱家姑娘早就订亲了,及笄以后就成亲,您老就别惦记着了。” 好在她没说自己是个童养媳,还真挺给面子的。 张大娘那张抹了三斤香粉的脸蛋皱起来了,就这么皱皱脸,掉下来一堆粉沫子,林安儿看着挺心疼的。 张大娘的眼睛从林安儿的脸上移动,落到红霞和红云身上,对着她们左看右看,皱着的脸慢慢抻平,又掉下来一堆粉沫子。 “两位姑娘,你们也不小了吧,订亲了吗?” 林安儿怀疑要么是这位张大娘肯定是好久没开张了,要么就是安州城里光棍特别多,否则怎么会把媒婆大婶逼成这样,看到年轻姑娘就像犯了花痴一样盯着人家看呢。 红霞和红云脸蛋红了,别看她俩平素里也算端庄大方,可说到婚事时,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咱们在这里只是暂住,不会多待,再说咱们的亲事也要主子说了才算,大娘您就别操心了。” 听说这三个漂亮大姑娘都只是暂住,张大娘的兴趣明显减弱。满脸不高兴地称了半斤黑木耳,又趁伙计没留意,多抓了一把黑木耳掖到袖子里,这才扭着水桶腰走出铺子。 这一年来,林安儿常在各家铺子里走动,也懂了些经商之道。像方才张大娘偷抓黑木耳的一幕,不但她看到,伙计们当然也看到了,大家之所以没有说破,还不就是为了让贪小便宜的张大娘日后还来这里光顾。偷的只是零碎儿,买的才是大头儿。 林安儿对媒婆的日常很好奇,便问那伙计:“这位张大娘看到生面孔就想给人家说媒吗?” 小伙计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回小姐的话,咱安州辖着三个县,其中最大的一个县是葛城县,离这里不过二十里。葛城县令有位千金,谁也相不中,就看上县里的张秀才了,可张秀才相不中县令小姐,偏又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便想着快点订下亲事,也好让县令小姐别在惦记了。可是整个葛城县的人都知道这回事,谁也不敢应下这门亲事得罪县令大人。张秀才没了办法,就托了自家姑姑在安州说亲事。” 林安儿秒懂:“张大娘就是张秀才的姑姑,她这么想说亲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伙计点头,小姐真聪明。 “张秀才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富得流油?” 小伙计摇头,其实别说葛城县,就连安州城里的人也奇怪,为毛县令小姐就是相中了张秀才,可那张秀才也古怪,这样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偏偏死活不答应。R1152 第一七七章那个秀才两章合一 安州的大户不过十几家,都是小世家或近年暴富的商贾,这也是金玖把林安儿送到这里的原因之一。这些人家和京城的返来甚少,自家媳妇即便打遍安州无敌手,英雌事迹也很难传到京城。 何况林安儿这两年长大了,也不爱打架了。 她现在除了练武功,还有很多爱好,比如说钓鱼。 冰钓其实是件危险的事,搞不好就会掉进冰窟窿里面,庄子里的农户们凿冰钓鱼是为了贴补生活,不得已而为之。林小姑娘则纯属乐趣。 见她走上冰面,可把个王顺给吓了半死,万一东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他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可林安儿的丫头们谁也不着急,小姐有轻功,没等冰裂开她就飞起来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家庄子里种的都是苇子,这样的湖面最适合冰钓。冬日里芦苇虽然割了,但水下根茎繁密,鱼儿既能藏身又能挡风御寒。有经验的农户帮着林安儿找了个苇茎茂密的地方,又帮她凿了三个冰洞,冰洞呈扇形排列,有一侧洞口还凿成小斜坡,据说这样能很容易就把鱼儿带出洞口。 鱼饵是醮了香油的蚯蚓,这是林安儿一大早起来自己在地上挖的。香喷喷的鱼饵从冰洞里投下去,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农户告诉林安儿,冬日里的鱼冻得身体僵硬,吃食也没有太多力气,只要看到鱼漂上下点动就要扬竿,这个时机很重要,动作慢了鱼儿就跑了。 林安儿兴致高涨,别看她学起琴来像头笨牛,干这种活儿她可有天份呢,农户也不过就是稍做点拨,林大小姐很快就成熟练工了。 一个上午,她钓了五条鱼,其中有一条比她的手还要大呢╮(╯▽╰)╭ 她兴致勃勃提着胜利成果回到岸上时,才发现等在岸边的红霞和红云冻得抱成一团,真是两个没出息的大闺女。 五条小鱼用来吃好像不够塞牙缝的,林安儿找了只大瓷盆,把这五条鱼养在水里。 屋子里暖和,不过一会儿鱼儿们便恢复了知觉,怯生生地在水里缩着。红云捂着嘴一直在笑,林安儿问她笑个啥,她说:“小姐冻了一上午,就是钓了这几条小鱼,您真想养鱼,奴婢到市集上给您买几条金鱼和锦鲤,那多好看啊。” 玉娘没在身边,丫头们胆子都大了,还敢讽刺小姐钓的鱼个头太小,不够塞牙缝,只能养大后再吃。 林安儿挺得意的,听说再过几日就是大集,她准备赶了大集再回城里,话说她还没有赶过集呢。 红霞和红云担心这里的粗茶淡饭喂不饱自家小姐,就让农户带着到附近的庄子里买了腊肉咸鱼、鸡鸭和青菜,自己动手煮汤烧饭。林安儿正在长身体,吃得多喝得多,好在她不挑食,也不像别的千金小姐那么讲究,她是枚好养活的小吃货。 咸鱼蒸豆腐、青菜炒腊肉、栗子鸡汤,再加一大锅香喷喷的小米饭,林安儿吃得饱饱的,浑身暖洋洋的。 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绣了一半的绷子,靠在炕头上继续绣起来,这是给金玖做的手帕,好不容易有人这么欣赏自己的绣技,林安儿也挺愿意给他绣东西的。 刚刚绣了几片竹叶,就见红云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小姐,孔七公子来了。” 林安儿头一回发现孔七的人缘这么好,你看红云高兴得脸都红了。 红豆喜欢板儿,红云该不会更有理想,看上孔七了吧。 这几日孔七进城参加诗会,刚回庄子就听说林安儿住在这里,便过来看看她。 “天寒地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的冬天虽比京城冷些,但与北地相比不算什么。林安儿在北地呆了一年多,早就不是娇弱的江南玫瑰了,她虽然怕冷,可这点儿冷还真没有当回事。 林安儿指指案几上的大瓷盆,五尾小鱼正在争抢一条肥蚯蚓。 “我来钓鱼啦,你看看这都是我钓的,明天早上咱们一起去钓鱼吧。” 孔七在这里住了一阵子,见过农户们冬日凿冰钓鱼,他一听便直摇头:“怪冷的,我才不去,金玖若是知道你去冰上钓鱼,肯定不答应。” 不敢上冰就明说,搬出金玖做什么,这人真无趣。 孔七虽然不是好玩伴,可他却带来了八卦,八卦的对像就是张安生,也就是那位手脚不干净而被人逼婚的张秀才。 林安儿这几日住在庄子里,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安州城里早就传来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 话说张秀才交了桃花运,县令小姐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但前提是他必须入赘,县令没有儿子,不让女婿入赘那就太亏了。谁也不知道张秀才怎么就这样窝囊,被县令小姐逼得不成,又找不到一个肯嫁给他的姑娘,他就差解下裤腰带,想着悬梁自尽以保清白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出了件更新鲜的事,县令小姐没在府里待着,忽然独自出现在城外的老君庙里,而且她像是被吓着了,见人就说她是葛城县令的女儿,求人把她送回家里。 这倒也不算太新鲜,迷路的事也常有。以往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县令小姐,顶多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都知道那是位既苗条又好看的大姑娘。可眼前的县令小姐看着也不是很胖,可那腰肢却像水桶一样粗,水桶前面还挂着只球! 县令小姐怀孕了! 难怪葛城人民好久没见过县令小姐了,原来肚子大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难怪张秀才被逼得上吊抹脖子也不肯娶她,原来是买大送小外加入赘。 葛城人民都是活雷锋,很快就把县令小姐送到家,当然不是一个人送的,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哪能在一起,几乎是半个城的男女老少一起送县令小姐回到县衙的。 县令老爷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家闺女被人搞大肚子却死活不肯打胎,偏巧张秀才囊中羞涩来偷东西被当场抓住。县令老爷上下打量,觉得张秀才要模样有模样,要功名有功名,最重要的是家里一贫如洗,这样的人最适合给自家外孙子当便宜爹了。 现在整个县的人都看到自家女儿的大肚子了,再逼着张秀才入赘那肯定不行了,偏偏自家闺女就像中了邪,就在那里自言自语,惟恐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早已妻妾成群的表兄的,这下好了,想着硬把屎盆子往张秀才头上扣也不行了。 县令没办法,让人把女儿拖进去,驱散人群,紧闭县衙,据说已有几日没有开门了。 谁都知道,这件事已经大白天下了,县令大人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这件丑事传扬出去,他在仕途上也难有发展,更别说再逼张秀才娶自己女儿了。 孔七不知道的事,林安儿全都知道,张秀才怎么会被人当成肥羊任意宰割的,那是因为他学艺不精,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入户盗窃,活该! 县令小姐怎么会跑到老君庙,还像中邪一样实话实说的,那是因为她林安儿的爹爹司空星! 虽然现实很残酷,张秀才也不值得爹爹出手相助,可爹爹也算做了件好事,听了这个八卦,林安儿也没有太在意,用来调剂乡间生活而已。 可是没过两日,她竟然见到了张秀才张安生! 孔七在诗会上勾搭上当地很多文人,当然了,孔七公子想勾搭人那是很容易的,根本不用他去勾搭,别人听说他是姓孔的,那是排着队向他顶礼膜拜。 于是他从城里回来才两日,就有几位秀才拿着自己的书稿来找他求教。 说是求教,其实就是陪着孔七公子谈谈风花雪月。文人大多风|流,这些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两名歌激,这当中就有张安生。 林安儿听说这些人带着歌激一起来,心里挺不高兴的,尤其是听说当中还有张安生,她就更生气了。 这才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丫这会儿不再上吊抹脖子了,就学人家玩歌伎装风|流,我呸! 可她一个大姑娘,也不能硬闯进去把所有不喜欢的人轰走吧,虽说这里是她的地盘,可那样做于理不和。 林安儿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孔七让侍墨到附近的馆子里置办了酒菜,和那几位秀才把酒言欢,旁边又有歌激莺声燕语,好不逍遥。 这时从屋外进来几个粗壮的乡下婆子,有的扛着扫帚,有的拿着簸箕,还有的拿着鸡毛掸子,这些婆子一进门就开始打扫卫生,大扫帚快要抡到孔七脸上了。且步态从容,神情自若,就好像这里是她们家的猪圈一样。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点也没规矩。”孔七气愤了。 “规矩?规矩是东家定的,东家让咱们这会儿来打扫,咱们不敢不来,您老让让,咱们要扫地。” 孔七明白了,这是林安儿在捣鬼。 “你们东家在哪儿?” 一个婆子好心地指指屋外,这谪仙似的公子真的让人无法抗拒,大婶也好色。 屋子里面已经不能待了,大婶们的脏抹布甩到歌激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惊得她们又哭又叫。 孔七决定要和林安儿谈一谈,金玖啊,你媳妇这样了你造吗? 孔七优雅地走出屋子,宛若闲庭信步,那几位秀才对他更是佩服,名门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这般狼狈的境地他依然风度翩翩。 他们跟在孔七身后也出了屋,一眼就看到屋外不远处的草亭里正坐着一位小姐。 小姐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头上插着点翠鎏金玛瑙簪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冬日里的庄子一片萧索,天高云淡下,她坐在那里,就如寒江之上的一朵红帆,美得如同画中人。 孔七可没有这几位的闲情逸志,他是不会被林安儿骗倒的。 “林大小姐,我招你惹你了?” 那几位秀才都有些诧异,孔七公子温文而雅,怎会忽的言语粗俗,且还是对着这样一位小美人。 林安儿俏脸一沉,对孔七道:“我八姐给你带了那么多物件,就连你脚上这双鞋也是我八姐做的,你穿着我八姐做的鞋,却在我林家的庄子里狎激,你对得起我八姐吗?” 众人明白了,这位原来是孔七公子的小姨子。 小姨子骂姐夫,这是常有的。 但这位是孔七公子,是他们眼中的谪仙,这种狎激的下做事,就让他们这些凡人来做吧。 于是这几位秀才争着向林安儿表态,个个都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把孔七洗得要多白就有多白,要多水灵就有多水灵。 孔七感动得眼泪快要流出来,决定回到京城,就在父亲面前推荐这几位。 林安儿目的达到,懒得再看这些读书读得脑子进水的人,她哼了一声,扶了红霞的手转身走了。 孔七无奈,只好对几位秀才道:“那是在下妻妹,尚未及笄,几位学兄莫要笑话。” 这几位的眼珠子还在林安儿的背影上,张安生问道:“早就听闻孔七公子的岳家是骁勇侯府,这里叫林家庄,那这位想来也是侯府的千金吧?” 孔七对这位张秀才印像最深,这几日听了许多张秀才的八卦,听他这样问,便道:“张学兄所言不差,这位是侯府的九小姐。” 金玖走时告诉过他,虽说这里离京城甚远,但也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林安儿是金家人的身份。 于是他只说林安儿是九小姐,却没有说出她是金家少奶奶的事。 可是看那几位的模样,他有些后悔了,还不如告诉他们林安儿早已名花有主了。貌美如花又待字闺中的侯府千金,秒杀这安州城里大小闺秀,的确引人想入非非,尤其是那位刚刚经历桃花劫的张秀才,看着林安儿远去的背影,眼睛都痴了。 虽然知道张秀才就在其中,林安儿也懒得去打听哪一个是他,她对带自家姐夫做坏事的人统统没有好感。 破坏孔七的聚会对林安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又过两日便是大集了,她是她盼了几天的事。 一大早就让王顺备了马车,带上红霞和红云去赶集,王顺不放心,让自家婆娘也跟着,孔七无奈,他虽然对市集这种吵杂的地方甚是反感,但金玖不在,他身为准姐夫就要保护小姨子,因此孔七公子只好换下谪仙的装束,穿了身青布袍子,也和林安儿一起去赶集。 红霞和红云都是家生子,从小就在高家庄里长大,小时候都随着爹娘兄弟去过集市,家乡的风土人情虽与这里不同,但说起来赶集的事还是如数家珍。 “咱们京城附近的大集都是逢五逢十的,集上有唱折子戏的,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乡下人赶着大车来赶集,卖鸡蛋的,卖土产的,还有卖花布卖头绳的呢,庄户人家平日里见不到买不到的,都能在集上找到。” 林安儿听得两眼放光,问王顺婆娘:“王嫂子,咱们这里的大集上也有唱戏的和打把式卖艺的吗?” 王顺婆娘笑道:“有的,只不过这唱戏的都是这里的草台班子,和京城的戏班子不能比,可咱庄户人家哪里懂戏,就是听个乐呵,咱们出来得早,可咱庄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十个里面倒有八个是冲着听戏去的。” 可不是嘛,就连王顺婆娘也用心打扮过,梳着溜光的髻子上不但插了银钗,还戴了红绒花呢。 林安儿挺高兴,连同自己的两名丫头,再加上王顺婆娘,每人给了二两银子,让她们在集上花销。三个人喜出望外,连忙谢了。 集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去都是人,林安儿出城里除了带着两个丫头,还有两名保镖,金玖给林安儿留下四位保镖,这是其中两位。 可一到集上,这两名保镖就皱起眉头,这么多人,很容易把大少奶奶跟丢了,他们是男子,又不能靠得很近,只好巴望着大少奶奶不要总往人堆里钻。 可林安儿就喜欢往人堆里钻,没过一会儿,她手上就拿满了零嘴儿,炉打滚、小糖瓜儿、爆玉蜀黍,看到吹糖人儿的,她又迈不动步子,买了个最大的糖人儿,让孔七帮她举在手里。 “哎呀,果然是孔七公子,没想到您也喜欢一探民间风物。” 迎面正好碰到三位秀才,就是那日在庄子里被林安儿轰走的几位,其中就有张安生。 这恐怕是孔七长这么大做过的最接地气的事了,他举着小姨子的糖人儿,有些不好意思:“妻妹想来逛逛,我不放心,只好陪她一起来。” 今天的林安儿打扮得像个小家碧玉,看不出高贵冷艳,却更加甜美俏丽,几个秀才眼珠子又移不开了,气得孔七咳嗽了几声,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也都怪不好意思的。 林安儿之于孔七,不但是朋友妻,更是小姨子。且相识这么多年,在孔七心里,早就把林安儿当成小妹妹了,看到这几人如此失态地看着林安儿,他很生气,看这几人倒也有些学间,没想到竟是登徒浪子,尤其是那个张安生,前几日自己还同情过他,没想到为人竟如此孟浪,难怪他会遇到桃花劫,活该! 那几位可并不知道,孔七已经把他们列入黑名单,甚至还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他那身为学监的兄长。 林安儿不以为意,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小吃摊子上,趁着孔七和那几个秀才说话,她又钻进人堆里,过不多时,举着两串麦芽糖出来。 麦芽糖是一小堆串在签子上,两根签子搅来搅去,把麦芽糖搅成各种形状,小孩子们全都喜欢。 林安儿不是小孩了,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麦芽糖,甚是新鲜,旁边的人流挤来挤去,可丫头们和孔七把她护住,不让那些赶集的人碰到她身上。 可这时,林安儿却感到有人在摘她的荷包! 有贼! 那人的动作又轻又快,一般人根本不会发觉,可林安儿不是一般人,她是司空星的女儿! 林安儿出手如风,紧紧扣住那人的手腕,她一回头也吃了一惊,原以为这是个本事不济的小扒手,没想到这个想偷她荷包的人竟然是张秀才张安生! 这几人其实正和孔七告辞,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张安生就趁机来偷林安儿的荷包了。 “嘿嘿,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肯定是张秀才。” 并非是林安儿假装不知道,在此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哪个是张秀才,根本没人给她介绍过,她又懒得打听,当然不知道。 看着这个被自己扣住手腕的人,林安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就是张安生。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是贼坯子,或许他们并非骨骼精奇,也不是可造之材,但他们天生有颗做贼的心,虽说功夫并不高明,但他们不屈不挠,因为偷东西是他们的爱好,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病,不治之症。传说大成有位王爷就有这个病,你不让他偷东西他就恨不得把手砍了,因为太痒了。 王爷的病一直都没能治好,张秀才更是永远无法根治的绝症了。 看到自己的手腕子被林安儿捉住,张秀才这才恍然大悟,他方才只觉得这位林九小姐天生丽质,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可怎么就这样伸手去偷人家荷包了呢。自己再缺钱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动手的,且,人家还是位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自己这样做,不会让人以为他是偷荷包,只会被人认为他是想要偷香窃玉。 读书人最忌这个名号,例来偷香窃玉之徒都被称做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而现在同行的另外两位秀才,还有清贵不可方物的孔七公子全都在看着他,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斯文败类。 只有林安儿没有鄙夷地看她,她冲他狞笑,又狞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七八章错过的还能回来吗两章合一 在看到林安儿之前,这些秀才们对于衍圣公府与骁勇侯府联姻很是惋惜,见到孔毓涵后更是默默哀叹,这些一朵清贵的绝世好白菜怎么就被粗鲁不堪的将门虎女给啃了。 可是看到林安儿,他们的想法便一百八十度大扭转,妹妹已是一位清秀俏丽的小佳人,姐姐想来也是天生丽质,以前自己真是愚不可及,以为将门虎女就会粗鲁,这哪里是粗鲁,这是娇憨可人! 现在这位娇憨可人的小佳人紧紧扣着张秀才的手腕子,又白又嫩的柔荑如同老虎钳子,抓着张秀才动弹不得。 将门虎女真是粗......呸呸,是英姿飒爽! 林安儿冲着张安生在笑,笑得挺瘆人的:“张秀才,我荷包里没钱,只有几颗梅子。” 张安生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这大冷的天,他的汗珠子滴滴哒哒往下掉。这样的俏佳人,明明是需要默默意yin再意yin的,怎么就鬼使神差去偷了人家荷包又被当场捉住了。 “林小姐,小生......小生......”这位张秀才平日也算是出口成章的,可此时却结巴了。 是啊,他应该说什么呢,说那只手不受大脑控制,自己出来闲逛就逛到人家姑娘荷包上去了?还是干脆说他大白天正在梦游? 孔七已经急了,能让孔七公子着急的事并不多,可现在这一幕令他忘记了风度,林安儿不但是小姨子,更是他朋友的娘子!张秀才怎么会去偷荷包的,分明是意在轻薄,金玖若是知道了,既不会饶了姓张的,更不会饶了他这个好朋友。 “张安生,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安生在众人的眼光中,已经决定放弃自己这一百来斤了,他长叹一声:“在下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冒犯了林小姐,任打任罚。” 林安儿原本就看低了张安生,眼下他又来偷自己东西,她早把这个人看成脚底泥了,但这人虽然不在材,可也算是爹爹的徒弟,她也要给爹爹留几分面子。 于是她轻轻松开张安生的手,把小荷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正如她所说的,里面只有几颗青梅子。她平日里吃得多,玉娘担心她会积食,就让丫头们在她随身的小荷包里放上几颗青梅,饭后吃一颗有助消化。 她把青梅子给了红霞,对红霞说道:“你把这个给我姐夫,有人想要讨了吃,就给他吧,咱们不缺这些。” 说完了,林安儿转身就走了,红云和那两个保镖连忙跟上,红霞则似笑非笑地按林安儿的话把这几颗青梅子给了孔七:“孔七公子,方才小姐的话您也都听到了,就按她说的做吧。” 孔七用扇子按过青梅子(大冷天还拿扇子,这人有多会装逼),面沉似水,看向张安生:“张学兄,你是想要讨梅子吃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张安生身上,孔七的眼神就像冰刀子,张安生若是敢向他要青梅子,他立马就让侍墨上去揍这个宵小。 张安生看着放在象牙细洒金纸扇上的几颗青梅子,青梅子绿盈盈的,衬着寒江垂钓的扇面,玲珑可爱,宛若萧索冬日里的一抹新绿,看得他心里酸酸甜甜。 “孔公子,在下虽不才,却也不敢讨这梅子吃,今日之事纯属孟浪,还请孔公子和令妹见谅,在下悔疚万分。” 孔毓涵忽然明白这位张秀才为何会被县令大人揪住小辫子了,十有八九他也是这样做过,这才被人家使劲拿捏,险些哑巴吃黄莲做了便宜爹。 这么一来,孔毓涵反而没那么生气了,对于这种浑人有什么好气的,生气也是金玖生气,轮不着他这个准姐夫。 众目睽睽之下,张安生一揖到地,弯着腰一直没有抬起来。另外两名秀才平日里常和张安生谈论诗书,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情意,见这位今日这样的表现,初时还很惊诧,但很快便理解了,张秀才前一阵被县令小姐折磨得身心都受到伤害,以致大脑严重进水,这才做出这样的行为,虽说君子好逑,可他也是过分了。 “孔公子啊,张秀才平素为人严谨,断不会做出苟且之事,想来是前一阵受惊过度,这才行为有失,您......” 林安儿今日收获颇丰,她吃到了很多在京城没有吃过的东西,还买了面人和糖人,最让她得意的是她买了两只大鸭蛋,这可不是普通鸭蛋,鸭蛋上还画着画呢,除了这些,还有用苇子编的小玩意,小猫小狗一大堆。 回来的路上,孔毓涵紧绷着脸,满脸写着不高兴。林安儿想了想,这才记起在集上遇到的那档子事,她这个受害人都忘了,围观群众还没有解脱出来呢。 她拿了只苇子编的小蛤蟆空降到孔七的手上:“孔七哥哥,我替你买了只小玩意儿,你送给八姐吧。” 孔七皱眉看看那只小蛤蟆:“我为何要送这么丑的东西给宥儿呢?” 林安儿笑得捂着肚子,真搞笑,这人读书读傻了,连这个都不知道,如果是金哥哥,一早就猜到了。 不过她才不想告诉他呢。 孔七生平最恨别人把他和金玖做比较,曾经一度,金玖是他生活下去的动力,话说就是因为金玖决定弃文从商之后,他才失去了人生方向,迷上杨梦旖的。 所以这是他的生平恨事,因此也就特别敏感,他从林安儿的笑声中就看到了红果果的鄙视啊,这小丫头一定是拿金玖和他做对比了! 可是他绞尽脑汁把脑海中的前人诗词都想遍了,也没有想出来,这只小蛤蟆有何深刻含义。 囧! 那日张秀才发神经的事,林安儿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虽然厌恶张秀才请她爹帮忙的作为,可却能理解他偷自己荷包的事。 这么说吧,林小姑娘从小住在贼窝里,她对偷东西这件事很容易接受,谁还没有顺手牵羊的事啊,张秀才虽然窝囊,本事也不济,可他一直没有忘记他是贼这件事,当了秀才还不忘老本行的,这世上也没有几人。 孔七当然也没把那几颗青梅子送出去,也没有人敢要,孔七当然也不能拿小姨子的东西,所以他转手赏给侍墨吃了。 侍墨吃着青梅子,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红云好奇地凑过去:“侍墨,你怎么了?” 侍墨苦着脸:“不知道哪个笨蛋给林九小姐腌的青梅子,酸死了,难吃死了。” 林安儿正在准备回城的行装,就看到红云跑进来,脸蛋通红,眼里还噙着泪。 她让红霞去问了才知道,原来侍墨说那青梅子难吃。 青梅子是红云腌的,小姐一向最喜欢吃她腌的青梅子。 林安儿秒懂,原来红云喜欢的人不是孔七,而是侍墨!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聪明,这么难懂的事她都能看出来。 红豆喜欢板儿,红云喜欢侍墨,哪个少女不怀春啊,她忽然想起了阿渡,却又想起了金玖,最终阿渡的影子渐渐模糊,金玖正在对她笑着,眼中都是宠溺。 回到安州,林安儿见到玉娘的第一句话就是:“金哥哥来信了吗?” 话说金玖走时还是秋天,现在已是冬日了,湖里的冰都很厚,可金玖却连一封信都没有来过呢。 她很想知道京城的事,她更想知道金玖是否还安全。 玉娘有些不忍,小姐都从庄子里回来了,可姑爷还是没有信捎过来。 “小姐啊,姑爷一个人管着金家那么大一摊子事儿,一时忘了给你写信也是有的,你别怪他啊。” 林安儿想起八岁那年,金玖把她送到高家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日日夜夜盼着他来信,他常让人给她带东西,有点心有糖果,还有花生和莲子,可就是没有只言片语,那时她就在想啊,金哥哥明明知道她认识很多字,为什么不给她写信呢? 现在她长大了,不但认识字,也会看书了,可金玖还是不给她写信。 只是这次,他也没有让人给她带过东西,虽说京城和安州离得很远,可依着金玖的脾气,是一定会让人给她捎东西来的。 林安儿开始担心,她担心金玖出了意外。 她坐不住了,她想回京城! “小姐,万万不能回去啊,大少既然把你送来这里,就是不想让掺和进去,你这时回去,就浪费了大少的一番苦心。” 林安儿虽然冲动,可她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想了想,也就打消了回去的想法。 金玖不写信,是因为他多疑,他担心信件在路上会被人截获! 林安儿恍然大悟,五岁就认识金玖了,她居然直到今天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好在几日后,侍墨就来了,给她送来一只大金猪! 金猪很闪很亮,肚子里是空的,等着吃钱,这是一只存钱用的扑满。 林安儿从没想过,世上真有人会打造一只纯金的金猪扑满,不是土豪还真做不出这种事,难怪侍墨脸上是强忍的笑。 “这是金公子找人带给我家主子的,主子说一看就是送给您的。” 林安儿高兴了,抱着金猪躲进帐子里,玉娘替自家小姐开心,可也替她发愁,矮油,这要放进多少铜钱才能衬得上这只大金猪啊。 见过土豪哄小孩吗?就是这样滴。 一一一 进了九月,北地便开始下雪了,眼下是十一月,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从昨天就开始下雪,一天一夜还没有停过。 仆役们穿着木屐,在园子里扫雪,可刚刚扫过的地方很快便又铺上一层积雪。 田野走石阶,转身看看廊外的大雪,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似扯碎了的云彩朦胧着整个天际。 他抖抖狐裘上的雪花,又把沾上雪水的鞋子在门口的厚毯上蹭了蹭,这才走进屋里。 屋内烧着地龙,还放了一只大火盆,火盆里用的木柴都是浸过香料的,带着淡淡的松香,让人精神为这一震。 田野看一眼罗汉椅上半靠着正在看书的少年,他穿着松青色的锦缎棉袍,领口和袖口滚着银狐毛边,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发髻上缀着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衬得那张欺霜胜雪的俊脸更加晶莹。 “大人,小可回来了。” 邱云渡放下手里的书,一双凤目懒洋洋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指指火盆前的蒲团,示意他坐下暖暖身子。 田野已经习惯了这位年少东翁的作派,自顾自坐下,用冻得冰凉的手放到火盆一侧暖着,有丫头捧了热茶进来,邱云渡却挥挥手,不耐烦地道:“把茶端下去,上酒,把万岁上个月赐给本官的御河醇拿一坛上来!” 田野笑得云淡风轻:“大人不问小可此事可否办成?” 邱云渡重又拿起那本书,悠哉道:“你能活着回来,那必是办成了。” 田野站起身来,向邱云渡深施一礼:“回大人,小可幸不辱使命。” 丫头端了酒上来,红陶的酒坛子放在黑漆四方托盘上:“大人,可否要把酒暖一暖?” 邱云渡道:“酒要冷着喝才更有味道。” 说完,他捧起酒坛子,亲手倒了两杯酒,田野一怔,在他眼中,邱云渡养尊处优,衣食住行都极尽奢华,似这般用酒坛子直接倒酒,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田野抬腿上下,恭敬地从托盘上端起酒杯,酒水泛着一点儿黄,这是崇文帝让人专门给阿渡酿的酒,北地天寒,这酒里加了枸杞,暖身补血气。 邱云渡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田野道:“邱某以这杯酒谢过义士!” 田野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着这冰冷的雪天。 “大人救了田某的性命,田某当不起义士二字,但田某愿为大人抛头颅洒热血,死而后已!”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田野刚刚刺杀了长天教的第二号人物焦勇。 焦勇的祖父是当年伪帝吴奔的宰相,光复门瓦解后,吴皇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已经远遁南方的焦勇,并请他回到北地,出任自己的军师。 也正是这个焦勇,帮助吴皇子创立了长天教,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北地发展了大批教徒,其中不乏有权有钱之流。 焦勇为人谨慎,平素出行身边必带多名死士保护,邱云渡在北地杀了大批教徒,却一直不能动摇长天教的上层内部,三天前他得到密报,焦勇来到这里传教,为免打草惊蛇,对付焦勇只能暗杀,但焦勇是只老狐狸,且据说武功高强,身边又是铜墙铁壁,邱云渡和田野商议许久也没有合适人选,最后田野请缨,他要亲自行刺! 田野慢慢打开被他搁在一旁的革囊,一股血腥气传出来,两个小丫头惊呼一声,吓得险些扔掉手里的托盘。 邱云渡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没用的东西,若是她在,肯定不会这样大惊小怪,她连棺材铺都敢开,才不会怕死人。 田野已经把革囊打开,里面现出一颗人头,血淋淋的,怒目圆睁。 邱云渡看着这颗人头,眼中渐渐涌上喜悦,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映得整张脸都明艳起来。 “把这颗人头挂到城门口三个月,以儆效尤!” 噗通一声,一名侍女已经昏倒在地,她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头,还是这么可怕的人头。 邱云渡厌恶地看她一眼,对另一名吓得籁籁发抖的丫头道:“让人把她拖下去,这么胆小,不配服侍本官!” 田野皱着眉看看那个不中用的女孩,眼中涌上一丝怜悯,他见过这个小丫头,秀秀气气的。 “大人息怒,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胆子小也是应该,女孩儿家哪有不怕死人的,何况还是人头。” 邱云渡不耐烦,但脸上却泛起一点酡红:“谁说的,本官便认识一个姑娘,她定然不会像这些废物一般没用,她很小年纪就敢开棺材铺了,哈哈,你见过开棺材铺的小姑娘吗?她就是。” 田野一怔:“棺材铺?大人您说那位姑娘开棺材铺?” 邱云渡皱起两道秀挺的眉毛,问道:“怎么,你也认识开棺材铺的姑娘吗?” 田野遂即微笑:“在下不认识,只是太过惊异,居然有姑娘开棺材铺的,真乃闻所未闻。” 邱云渡并没有看到田野眼中一闪即逝的那一抹温柔,他的脸上和眼中都是一片晴朗,往日的冷峻和阴翳全都不见了。 “她就是那样与众不同,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可爱的姑娘。” 田野轻声问道:“斗胆问一句,这位姑娘可是大人心仪之人?” 邱云渡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懊恼:“是又如何,她怕是已经恼了我了。” 这一刻的邱云渡不再是冷傲的霸道总兵,他只是一个不满十七岁的少年。 田野深深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大人,在下马上去让人把焦勇这厮的人头挂到城门去,先失陪了。” 看他急匆匆拿着人头走出去,邱云渡心中掠过一缕疑问,今日的田野似乎有些不同,为什么呢? 田野走出很远,这才回过头去,望着雪地上自己的一串脚印。这脚印是他故意踩上去的,以他如今的功夫,原是不应留下这么深的足印的,但他不想让人发现他有轻功,且,还是那么高的轻功。 踏雪无痕的绝技早已只存在于传说中,但是对一个以偷为生的家族来说,却并非是传说。 他们天生异禀,体质与常人本就不同,再加上家传密笈和自幼苦练,不到二十岁便已能于雪地之上不留任何痕迹。 脚印很快便被不断落下的雪花盖上,变成浅浅的一串痕迹,田野伫立在雪中有些失神。 开棺材铺的小姑娘他也认识一位,他已经认识了她很多年,那时她只有两岁,被烧酒灌得昏迷不醒,小脸蛋红彤彤的,热得烫手,他抱起她,她的身子很小很软,缩成小小的一团,轻得就像棉絮,他不敢用力,担心稍一用力,这小小的人儿就会碎了。 他问爹爹:“她不会像小妹那样死了吧?” 爹爹看着他,眼里泛起泪光:“不会,你看她睡觉的时候还挂着笑,她是个有福的孩子,一定能活下来,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妹。” 七岁的他暗暗发誓,他要把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小妹,就连他存了好久的压岁钱也可以拿出来给小妹买糖吃。 他带着小妹在山里爬树摘花,掏鸟蛋摸小鱼,曾经,他以为这样就是他们的一生一世,他以为爹爹、他和小妹,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 他永远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日,他亲手把小妹送走,只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一送就再也不能把她带回来。 田野的嘴里还有御河醇的芳香,但此刻却多了一丝苦味,那是从心底泛起的凄苦。 希望邱云渡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小妹,他不希望小妹和邱云渡有任何瓜葛。 他的小妹是娇滴滴的小花,虽然淘气可却绝对善良,邱云渡不是她的良配。 他看一眼手中装着人头的革囊,厌恶的别过脸去。他讨厌杀人,更不嗜血。 雪下得更大了,田野裹紧身上的狐裘,走进漫天风雪之中,雪白的狐裘和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很快便消失不见。 邱云渡依然坐在暖阁中,他的手里还是那卷书,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字里行间都是那人的倩影,她站在桃花树下,笑得洋洋得意,他就是喜欢看她这样的笑容,她的笑比桃花还要美。 那个春夜,他原想翻墙进去偷偷看她一眼,可他却意外地看到她大半夜里正在树上飞来飞去。鬼使神差地他带走了她,当他和她骑在马上时,他就在想着,干脆就这样带她走吧,走得远远的。 他真是曾经这样想过的,可当她问他愿不愿意和她私奔时,他却没有把那一刻的想法告诉她,因为那只是一刹那的想法而已,为什么要私奔呢,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可他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她,真若有那么一日,他会带她一起私奔的。 而那个人长年累月徘徊在红叶林,只为等待那个曾经失去过的人。 一一一R1152 第一七九章多么痛的领悟两章合一 转眼就进了腊月了,京城没有任何消息,玉娘琢磨着,这个年怕是要在安州过了。 小姐虽然表面上挺开心的,可看她常常对着那只金猪发呆,玉娘知道小姐在惦记着姑爷。如果这次能够平安回去,小姐和姑爷也该圆房了,再过个一两年,生下小少爷小小姐,她就有的忙了。 外面飘起了雪花,雪并不大,却也洋洋洒洒。林安儿站在廊下,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入手即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京城下雪了吗?记忆中京城很少下雪,小时候她还幻想过堆雪人打雪仗的日子,去过一次北地后,她再也没了这种幻想,比起大雪纷飞的北地,她更喜欢并不寒冷的京城。 红云拿了件狐裘过来给她披上,林安儿低头看看,见是一件白狐狸皮的斗篷,毛色发得极好。 “咦,我怎么没见过这件衣裳?” 红云笑道:“咱们临来京城前,大少不是让彩衣轩给您新缝了些衣裳吗?这就是那时缝的,这衣裳在京城穿不上,大少是料到安州会下雪了,专为您备上的。这白狐狸皮难得是一根杂毛都没有,听说是大少花了不少银子给您找来的呢。” 林安儿怔了一下,她知道彩衣轩给她缝衣裳的事,可也只是以为是添置应季衣裳,这两年她都在长身体,衣裳顶多只能穿一季,下一季便又瘦又短。她怎么没有注意呢,金玖竟连冬日的狐裘也给她准备了。 “彩衣轩还送了什么衣裳过来,除了这些秋天冬天的,还有什么?” 红云想了想:“还有夏天穿的薄衣裳,褙子襦裙全都有,有茜雪纱的,还有云雾绡和软烟罗,都是上好的料子配上彩衣轩的手艺。” 听了红云的话,林安儿抚摸着狐裘光滑的毛皮,心里沉下去,她对穿衣打扮一向不甚讲究,彩衣轩送来的衣裳她甚至没有试穿。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金玖不但给她准备了冬日的狐裘,就连夏天的衣裳也都提前缝出来。 他是料定了,一年半载她是不能回京城了,过年回不去,夏天也要在这里度过。 她戴上斗篷上的风帽,对红云道:“让刘大备上马车,咱们到街上走走。” 红云看看廊外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虽然很小,但下得很密,园中已能看到薄薄的一层积雪。 “小姐,还是等到雪停了再出去吧,下雪天气,路上挺滑的。” 林安儿的心里就像是长了草,可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是想出去走走。来到安州几个月了,初来时的新鲜全都没了,越是在这里住下去,她心里便越是七上八下。 她没有执拗着一定要出去,转身回屋,抱她的大金猪去了。 红云转身出来,正碰上端着红漆四方托盘的玉娘,托盘里是刚煮好的腊八粥。 “玉妈妈,这种活儿就让小丫头们去做吧,您老都忙了一天了。” 玉娘探头看一眼正在发呆的林安儿,低声问道:“小姐又不高兴了?” 红云叹口气:“方才看到下雪还挺开心的,许是听我提起大少了,就不高兴了。小姐爱玩,这样的下雪天气也真是没有地方能去,就连练武功也不行,难怪小姐要发呆了。” 玉娘摇摇头,端了腊八粥进去:“小姐,今天腊八了,这粥是玉娘煮的,你小时候能喝上一大碗呢,快点尝尝吧,里面我加了桂圆和核桃,都是你平素爱吃的。” 吃货永远是吃货,看到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林安儿紧绷着的小脸有了暖意,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加糖了吗?” 玉娘看到她的笑心里也轻松了:“加了好大一勺呢。” 自家小姐最喜欢吃甜甜的东西,从小就是这样。别看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可小姐不挑食,衣裳首饰也从不挑剔,简简单单大大方方。 一碗腊八粥喝下肚,林安儿的心情大好,方才的抑郁全都是烟消云散,放下粥碗就往外跑,叫着丫头们去园子里堆雪人。 积雪只有薄薄一层,根本堆不起雪人,她撅着嘴在园子里转悠,却又眼睛一亮,拉着丫头们去收集雪花烹茶用。 “小姐,石掌柜来了。”一个没留头的小丫头跑进后园,大呼小叫。小姐独居在这里,鲜少会有客人过来,虽说石掌柜是自家雇的人,可也挺少见的。 林安儿愣了一下,今天既不是月末也不是月初,石掌柜怎么来了? 她带了玉娘出了后园,来到前院的大厅,石掌柜已经等在那里。 林安儿让丫头上了热茶,看着石掌柜有些局促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她是东家小姐,石掌柜如果不是有重要事情是不会来见她的。 果然,这事还真有些蹊跷,石掌柜告诉她,连着三日,都有人到安秀街的两家林记干货铺里打听,询问这两家铺子的东家是哪一位。 这两家干货铺连同那片庄子,都是林钧的私产,没有记在侯府中公之内。安州城虽然不小,但这里却没出过什么大官,当然也就没有大的世家。 林钧是朝廷命官,又是勋贵,历来不论是当官的还是老百姓,对勋贵都有忌惮,因此自林钧在世之时,便告诫过安州城的这几位管事,不得打着侯府的旗号做事,有人问起也不要提起和侯府的关系。 安州城没有什么大世家,若是让人知道这是骁勇侯的产业,就会引来地方官的重视,做生意时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仗势欺人的恶名,反不如寻常商户方便灵活。 石掌柜这两家铺子里做了二十多年,先侯爷林钧在世时,他便已是这里的管事,铺子里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伙计都不知道这是谁的铺子,只知道东家是京城的财主。 “起初咱们也没有在意,只是告诉那人咱们东家是京城的财主,那人便问既是林记,那可否就是骁勇侯府的林家,伙计原是不知道的,便随口说咱们哪有那么大的后台,和官字扯不上,更和侯府扯不上。那人倒也没有多问,可是没过多久,却又有人和咱们旁边的铺子去打听,那些铺子也大多是老字号,可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两日,又常有不同的人来问,今天下雪,铺子里也没啥客人,我让人到门口扫雪,恰好看到有个人正和隔壁米店的伙计打听,那伙计是个嘴快的,林记的东家小姐就在安州城里,前几日还来过铺子,等她再来时你当面问问不就行了。我听到这个,便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便赶过来告诉小姐一声。” 林安儿皱皱眉,问道:“来打听的都是什么人,男的女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同一个人,单我见过的就是三个,我在城里这么久了,这三个人从没见过,不像是安州街面上的人,倒像是外乡人,也说不定是葛城、蒿阳和容县的。” 林安儿点点头,对石掌柜道:“这几**不要过来了,一会儿也别按原路回去,我派两个人和你一起回铺子。” 林安儿走廊下,叫来两名保镖,吩咐他们跟着石掌柜去铺子,这两日那边盯着,若再有人去打听,便想个法子制住他,问问是什么来头。 林安儿又让玉娘取了支五十年的人参过来,赏给石掌柜,这人参还是从京城带来的。 石掌柜从祖父时就给林家做事,他也在铺子里做了二十多年,除了逢年过节的红包以外,他还未拿过东家的赏赐,捧着人参,千恩万谢地去了。 见石掌柜走了,玉娘才道:“小姐,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写信告诉姑爷?孔七公子还在庄子里住着,以他的名义把信送到京城也是行的。” 林安儿没有说话,这件事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点小事不用让金玖分心。 “玉娘,你告诉府里的人,这几日警惕一些,看到有人张望打听的,就让张大虎他们过去看看。” 张大虎是四位保镖之首,也是金玖器重的人,他和刀子一样,都是金玖用重金从大牢里买出来的,还帮他安葬了爹娘,他的命早就卖给了金玖。 把一切安排妥当,林安儿忍不住笑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不过就是有几个三八去打听铺子的背景吗?这么一件事,就被自己搞得风声鹤唳,十面埋伏,莫非是和金玖在一起太久了,传染了他那怕死的毛病了? 虽然如此,林安儿也没有放松警惕,她可没有忘记她是为何来到安州的。离开京城这么久了,谁知道京城发生什么事了,说不定真是有人来找她灭口了,不对,不是灭口,而是用她来要协金玖! 林安儿冷笑又冷笑,这帮人真的把她当成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了,她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有种你们就来,本姑娘好久没打架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被派到铺子里的两个保镖就有了消息,他们抓到一个小叫花子,据说这小叫花子在铺子门口探头探脑,还和伙计打听东家小姐来了没有。 两个保镖立刻就把小叫花子抓住,蒲扇大小的巴掌扬起来还没有落下去,小叫花子便全招了。 小叫花子当然不是主动来的,有人给了他一吊铜钱,让他每天来打探,只要东家小姐来了,立马去邻街茶楼找靠窗的桌子上坐着的大婶汇报。 这两个保镖一个叫何以一个叫萧默,都是粗中有细,做起事毫不马虎,他们立刻赶到邻街的茶楼,找到靠窗的桌子,那里还真的坐着一位大婶。 大婶穿着大花的棉袄,小花的棉裤,头上插着朵大红花,衬得她那张抹了三斤香粉一斤胭脂的大脸蛋就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别看何以和萧默才来安州小半年,可他们以前常常跟着林安儿满城的闲逛,别的人或许不认识,但这位大婶却是不陌生。 安州城第一媒婆张大娘! “矮油,两位大哥,你们是来找我说谋的吧,看上哪家的大姑娘了?” 何以和萧默活见鬼似的瞪着张大娘,他们两人一个长着豹子眼,一个长着鸽子眼,但这时全都瞪得铜铃那么大。 见他们两个只瞪眼不说话,张大娘恍然大悟:“赶情你们看上的不是大姑娘,是小寡妇?” 呸,活脱就是混淆视听,想要混水摸鱼。 何以和萧默一个出爪一个出拳,可还没有碰到张大娘的鼻子尖儿就硬生生收住了。 这里是茶楼,大庭广众,人多眼杂,再说人家张大娘只是要给他们说媒,也没干别的啊,他们现在动手那就是捅了马蜂窝。 “张大娘,你在这里等谁呢?” 张大娘翻翻眼睛,一副你是个明知故问的傻*的表情:“你们说我在等谁啊,当然是等着找我说媒的人啦,大娘我天天在这里等着,整个安州城的人都知道。” 张大娘说起话来可不是低声下气,她那是花腔女高音,大半个茶楼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大半个茶楼的人全都看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个五大三粗的外乡人正在调戏妇女! 而且这两人还特别有品味,调戏的居然是安州城第一美人张大娘。 何以和萧默在众人的目光中感觉到浓浓的恶趣味,他们只好把脸看向别处,看哪里都行,就是别让人发现他们是在看张大娘,老纸看都没看她,怎么会调戏她呢。 他们两个人四只眼往别人那么一看,便一起傻掉了。 就在张大娘对面还有一扇窗子,窗子下面也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茶,但桌子前应该坐着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就在何以和萧默直奔张大娘而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跑了。 他们两个再也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了,一把揪住跑堂的小二:“方才坐在那张桌子前的是什么人?” 小二被这冷不丁窜过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两张穷凶极恶的面孔,吓得他一哆嗦,手里拎着的大茶壶噗的掉下来,啪的摔碎了,滚烫的热水溅到何以和萧默裤腿上,两个人被烫得蹦起多高。 “是个人,就是个人,不是别的。” 噗,没见过谁家的大牲口来喝茶的。 “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年岁?” “和你们差不多。” “长得什么模样?” “和你们差不多。” 何以和萧默来向林安儿汇报了,嫌疑犯已经有了眉目,是一个和他们长得差不多年岁差不多的男的。 林安儿歪着脑袋看着何以和萧默,她终于明白了,为毛聪明爹娘往往生下笨孩子,并非遗传基因出错,而是爹娘把所有的事都替孩子想到了,这孩子没有了动脑筋的机会,因此大脑功能慢慢退化,越来越笨直至呆傻。 何以和萧默或许没有聪明的爹娘,但他们有一位聪明的主子。 金玖这人不但聪明,而且还是那种蔫坏蔫坏的人,他甚至不会把他的计划和别人分享,他连林安儿都不告诉,更不用说这些保镖亲随了。 他们只是执行者,很多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事,大少让他们站着,他们不会去想为什么站着,让他们打人,他们也不会去问为什么打人。 总之,在这位聪明绝顶的主子的英明领导下,他们已经渐渐向猪的方向去发展。 林安儿长叹一声,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发现,是因为她在何以和萧默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 总有一天,她会在金玖的保护和宠爱下,变成一只肥美可爱的猪。比起何以和萧默,她的肉更鲜嫩一些,因为她这只猪是金玖养来吃的。 多么痛的醒悟! 林安儿并没有继续纠结关于猪的问题,她当猪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没必要做出深刻探索。 不过眼下的事,除了勉励何以和萧默继续盯着以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在安州能用的人力有限,她不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啊。 林安儿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以前她还曾经想过,这件事或许只是巧合,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巧合,何以和萧默虽说脑子不灵光,可也不是笨蛋,否则金玖不会把他二人留给自己,他们只是上当了,落入别人布下的圈套。 以前来铺子里打探消息的都是成年人,从没有过小叫花子,而那个小叫花子偏偏又被何以和萧默歹个正着,且,还供出了指使者。 张大娘坐在茶馆里说媒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这件事十有八九大半个安州城的人都知道,那个人选了和她一样的位置,就是想让她做人肉道具,为自己做掩护。 于是张大娘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帮那人脱身了。 林安儿想通了这一切,她就决定要自己靠自己。 她把张大虎叫进来,问道:“张头儿,你见过我的武功吗?” 张大虎跟在金玖身边几年了,他不但见过林安儿的武功,还和她交过手,当然了,那是大少下令的,名义上是交手过招,实则是让他带孩子玩儿...... “见过,您八岁那年我和您比试过,您胜了。” 切,林安儿虽然在金玖的指引下正往猪的方向发展,可她毕竟是只聪明伶俐的猪,且她还有自知之名。八岁的时候就能把你打败,那我还让你来保护干嘛,我丫的有病啊! 不是你太谦虚,而是你太虚伪。 好吧,放下武功这个伤感的话题不说,那咱们还是说些别的。 “你见过我的轻功吗?” 张大虎的脸色微变,比方才多了一分严肃:“大少奶奶的轻功非比寻常,在下佩服。” 从他的眼神里,林安儿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心佩服。 对于自己的轻功,林安儿非常自信,她根本不用从别人那里获得肯定。她这样问张大虎,只是为了引出下文。 “我的轻功可否能补充武力的不足?” 林安儿有自知之名,她并非天生怪力的人,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即使从上辈子就开始练武,她的气力也是有限的,现在的她,在武力上还没有达到前世的一半,但轻功却比前世要高明许多,前世的她没有轻功,靠的只是技巧,而今生她学过哥哥教给她的心法,又有这些年的苦练,她虽然自恃轻功比不上爹爹和哥哥,甚至比不上叔叔司空南,但除了他们司空家族的人以外,别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即使武力值稍差,但打不过还能跑,说起逃跑的功夫,能比得上她的人还真的不多。 张大虎一怔,大少奶奶似乎在引着他往坑里跳,莫非大少奶奶是要亲自动手,这可不行,大少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 “大少奶奶,何以和萧默或许不中用,但还有在下,大少奶奶您只需置身事外,一切由我们去解决。” 林安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有坏人要来绑我的票,下迷药之前会告诉你捂鼻子吗?再或者把我装进黑口袋时会让你知道吗?” 下迷药和装口袋,这是林安儿的毕生污点,她的一代英名就断送在这两招上面。 忠义十三鹰的大师兄就是用这两招把她绑走的。 什么武功,什么轻功,一点也用不上,更别说保镖了,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保镖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张大虎汗颜,大少奶奶说的没错,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但当年大少奶奶被人绑走后的情景历历在目。 板儿跪在大少面前扇了自己一百多个耳光,嘴角流血,两边脸颊高高肿起来,那日若不是他多嘴,大少奶奶就不会去红叶林找大少,也就不会被人绑走。 大少罚了板儿,也罚了他自己,大少奶奶是在他背后出事的,他无法原谅自己。 若是这一次,大少奶奶再出事,张大虎知道,不用大少罚他,他自己也难辞其咎,他的命是大少的,当然也是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出了事,他就是有九条命也赔不起。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零章假作真时真亦假两章合一 不论张大虎答不答应,他都要听林安儿的吩咐,不论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他都要听从。 这就是人生。 看着大少奶奶那张因兴奋而更加容光焕发的脸,张大虎的脸比锅底还黑。 大少您要理解我的苦衷啊,您一定要理解啊! 其实吧,林安儿也没对他做什么逼良为娼的事,只是让他如以往那样不远不近跟着自己,该出手时就出手。对,就是这样简单,只不过张大虎想得太多而已。 林安儿穿了身蓝布棉袍,头发梳成小抓髻,脖子上还带了银项圈,打扮成个粉嘟嘟白嫩嫩的小少爷。 她对自己这个打扮很满意,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越照越好看,她记得金玖十三四岁时也没有这么好看呢。 金玖那时正在装傻,整日挂着青鼻涕穿得五颜六色,当然不如你好看了,不过那时你好像也没嫌弃过金玖,整日拿自己干净漂亮的帕子给他擦鼻涕。 “红霞,我像男的还是像女的?”林安儿问道。 红霞看呆了,小姐打扮成男的真好看,比她当女的还要好看...... 林安儿也觉得自己太好看了,满大街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小正太,这也太引人注目了,于是她到灶下找了一盆炭灰,像涂脂抹粉一样,在脸上均匀涂开,镜子里冰雕玉琢般的小公子立刻变成包黑炭。 “红霞,我像男的还是像女的?”林安儿又问道。 红霞又看呆了,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可惜长得这么黑...... 片刻后,两个丫头扶着一位小姐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那位小姐脸上遮了面纱,看不清模样,穿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 小姐刚上了马车,一名穿着蓝布棉袍的小小子也上了马车,但他没有和小姐一起坐到车厢里,而是和车把式坐在一起,显然是府里地位高些的小厮,说不定还是半个主子,比如小姐庶出的兄弟。 小姐的马车是楠木车厢,通体髹赭漆,外面加了绛色的夹皮车围子,顶棚两侧垂着缀着缨络珠子的穗子。车厢上挂着牛解琉璃灯,车衡缚轭上有青铜銮铃,车围两侧镶了西洋玻璃,能看到里面雕花窗棱上挂着的福字杭缎棉帘子,帘子并没有拉得严实,而是露出一条缝隙,隐约可见银丝香熏球和一角红衣,显然小姐更透过窗帘观看外面的风景。 虽然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可也能猜到车厢里定是铺着波斯地毯,满室熏香,摆放着青铜手炉脚炉和银盘子,就连小姐靠着枕垫也是锦缎刺绣的。 这样的马车若是在京城也是常见,但在安州这样的地方就格外引人注目,因此林安儿平日出门都是靠走,或者是换乘另一驾在安州购置的马车,远没有这驾豪华。 小姐显然是想看看安州城雪后的风景,马车在街市上缓缓前行,中间还停了一下,坐在车前的黑脸小厮跳下马车,买了几串冰糖葫芦,加着桔子的那串递进车厢,他自己举着一串山楂的吃得香甜。 旁观群众们肯定了先前的想法,这孩子还真的不是小厮,十有八九就是小姐的庶出兄弟。 逛了一会儿,马车便驶上安州城里最繁华的安华街,在但并没有再往前走,在街头就停了下来,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正冲着一家铺子,那是安华街上有名的老字号——林记干货店。 黑脸小子率先跳下马车,他的嘴角上还沾着冰糖葫芦的糖渣子。 他下了马车跑进铺子,没过片刻,掌柜的和几名伙计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全都跑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在马车的车厢前候着。 绛色绣云纹杭缎棉窗子掀开,两个丫头从车里钻出来,全都穿着粉红丝棉比甲,头上插着镶玛瑙的银排梳,手腕上戴着指宽的金镯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当丫头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穿得都要讲究。 两个丫头转身扶了小姐出来,小姐戴着风帽,遮了面纱,看不清脸面,个头挺高,比两个丫头高了半个头,身段倒还苗条,是那种宽肩细腰大长腿又平胸的模样,若是放在现代,就是上好的名模料子。 小姐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进了铺子,那个黑脸小子却没进去,坐在马车前面,跷着二郎腿,还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只大鸡腿,也不嫌外头雪后风冷,就那么大啃进来,典型的小吃货。 见小姐进了铺子,石掌柜连忙让伙计们关了铺门,有几个好奇的妇人在门口张望,那伙计连忙摆手:“东家小姐来查帐了,不做生意了,改天再来吧。” 干货店里的味道不好闻,没过多时,就见一个丫头从里面推门出来,钻进车厢拿了只篮子出来,那篮子从远处闻就是异香扑鼻,小姐果然讲究,车上都随身带着香料。 丫头拿了香料进去,前后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扶了小姐走出来上了马车,那个啃鸡腿的小子却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又去哪里找好吃的了。 一个丫头在车前四下张望,显然也是在找那个小子,还转身透过车帘和里面说着什么,小姐应是等急了,这个混蛋小吃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吃货当然是林安儿,而车厢里讲究的体面小姐却是张大虎。 张大虎是四个保镖里长得最周正的,身材也是最妩媚动人的,至少在林安儿的前世,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身材啦。 林安儿没有去找好吃的,她是跟踪人去了。 高调奢华上档次的张大虎进了铺子,黑炭头小吃货林安儿则在外面目光如炬。 林家铺子的东家小姐华丽现身,那盯梢的不来才怪呢。 她果然就发现了端倪,这端倪不是铺子门口探头探脑的大叔大婶,而是不远处的包子铺。 包子铺不大,但却是上下两层,让林安儿引起注意的是这家的窗户,这大冷的天气,别家的窗子都是紧闭着的,只有这包子铺里小二楼那个唯一的窗子却是打开的。 包子铺是小生意,当然用不起昂贵的玻璃,窗子上糊的只是普通窗户纸。若是不敞开窗子,根本看不到街上的风景。 看来这坐在窗边的客人,也是位爱看景的。 那扇窗子正对着的,就是街头这家干货铺的大门口。 包子的味道从铺子里飘出来,林安儿食欲大增,她舔舔手上沾的鸡腿油,蹦蹦跳跳走进铺子买包子吃。 这包子不是京城常见的小笼包,而是大包子。 一般人吃上两个大包子就能吃得饱饱的,林安儿却买了四个,她的饭量一向很大,而这包子闻起来又那么香,多吃两个也是可以的。 铺子的一层没有位子,她端了包子上了二楼,放眼看去,临窗的那里果然坐着客人,看到这个人,林安儿愣了一下,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不动声色,找个位子坐下,倒了点醋,开始吃包子,眼睛却有意无意看着临窗坐着的那个人。 那人的手里拿着包子,他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得也很整齐,像个读书人。 读书人?林安儿立刻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虽然见过两次,可她从未把这人放在心上,当然也就记不清这人的脸了。 况且这人也不能算是帅哥,顶多是长得还算顺溜而已,上辈子在片场工作,林安儿对颜值的要求很高,这辈子的阿渡和孔七都是花美男,更不用说她的金哥哥了,所以能让林安儿记住的脸蛋并不多。 这人是张秀才张安生,她爹的半吊子徒弟,也就是上次偷她荷包被生擒的那一位。 林安儿瞬间想起很多事,难怪何以和萧默追到茶楼,会看到张大娘,众所周知,张大娘是张秀才的亲姑姑,所以说那天张大娘并非无辜群众,她也是有预谋的。 林安儿立刻感到危机四伏,尼玛这也太可怕了,步步惊心有木有! 我不就是那天把他抓住了,你犯得上处心积虑想要报复我吗?又是包打听又是小叫花子,连你姑姑第一媒婆也要动用,你如果暗恋姐那就说话,别叽叽歪歪装神弄鬼。 咳咳,其实装神弄鬼的是她吧。 总之,林安儿挺生气的,她几口就吃掉一个包子,然后气势汹汹走到张秀才面前,用手指敲敲他面前的桌子。 “喂,你在这里看什么?” 张安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走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随即认出这就是马车前坐着的小吃货。 “小生在这里吃包子,什么都没看。” 林安儿冷笑,声音压得很低:“你若是再敢盯着我家小姐,我就说你偷我家东西,你信不信,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让你人赃俱获。” 张安生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小黑炭会来威胁他,且,还是用他生平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来威胁他。 “你是什么人,也是骁勇侯府的吗?” 林安儿继续冷笑,用她所能想像出来最阴森最恐怖的声音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侯府的,那你还让人去打听什么?你一早就知道我家小姐是侯府千金的,你还装什么蒜。” 是啊,张安生一早就知道骁勇侯府在这里有庄子,猜也能猜到这两间铺子和侯府有关系了,为毛还要让人去打听呢? 林安儿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还没有容她细想,就见张安生已经从方才的怔忡变回了从容,他站起来,拿出几个铜钱扔到桌上,喊了小二汇帐,又对林安儿道:“在下虽然不才,可也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等下做事,你家小姐冰清玉洁,宛若神仙妃子,在下也只敢远瞻不敢近瞩,又怎会处心积虑唐突佳人,你若以此要协在下,在下拼了性命也要维护自身风骨。” 额! 林安儿呆住了。 活了两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她,冰清玉洁,神仙妃子...... 她要把这八个字记住,然后让金哥哥抄上一百遍送给她。 怎么会想到让金哥哥抄呢,真不要脸。 林安儿挺鸡冻的,竟没注意张安生已经在她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其实就是她注意到了也不会拦住他的,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能肯定,她找错人了。 那个四处打探消息的幕后人物不会是张安生,张安生只不过是个惦记人家姑娘的酸书生而已。 戏本子上都是小姐暗恋书生的段子,所以这位张小生是想入非非了,所以说读书多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比如这位张秀才就是这样,吃了那么大的亏依然不长脑袋。 林安儿挺郁闷的,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闲了,所以才会逼着张大虎合演这样一出戏,她真的是闲得快要长出草来了。 这场戏的结果就是她错认了嫌疑犯,又错过找贼的最佳时机。 林安儿垂头丧气把最后一只包子吃进肚子里,这才耷拉着脑袋从包子铺的二楼走下来,刚刚走到铺子门口,她就惊呆了! 她的马车还在那里,只是原该在马车里的人却已经出来了,且还是和人打在一起。 张大虎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扯掉了,露出他那一脸的胡子渣子,偏又穿着大红的衣裳,戴了满头的珠翠,让林安儿想起一位叫做如花的绝代佳人。 张大虎在打,车把式刘大也在打,就连暗中守在铺子里的何以和萧默也加入了战团,红霞和红云缩在一边,抱在一起正在发抖。 围住张大虎四人的是十几个混混打扮的小子,但看他们的身手就不是真正的混混,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看到林安儿从包子铺里出来,张大虎大吼:“有人要抢劫,风紧!”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暗语,也就是:“大少奶奶你快跑!” 林安儿明白了,就在她去找张安生的那一小会儿,这些贼人就围住了马车,胆子太大了,光天化日下就敢出手,只是他们没想到马车上的小姐竟然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且,手上功夫极是了得。 张大虎他们四个人的武功比这十几个小子高出许多,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这不是单打独斗,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且还动了刀剑。 林安儿原是想跑的,可她看到正在发抖的红霞和红云,她不想走了。 虽说在出来之前,这两个丫头拍胸口保证绝不会给小姐丢脸,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可是真到了这一刻,林安儿又怎么拖她们下水。 她们不是以前的*,她们没有武功,除了对大少和小姐的一片忠心,什么都没有。 林安儿正要靠前,就看到红霞正在瞪着她,手里还多了一把剪刀,红霞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咽喉,眼睛里在说:“小姐你再不跑,我就戳死自己。” 林安儿没有犹豫,掉头就跑,她跑得快,很快便跑出安华街,就看到那边来了一队官差,带着官差一起来的人就是张安生。 她松了口气,想来是张安生走出包子铺时也看到这场恶斗,便去报官了,安州城有州衙,城内每日都有官差巡逻,张安生还算是聪明,懂得去叫官差。 林安儿多长了一个心眼,看到路边有卖雪天用的斗笠的,她随手买了一顶戴在头上,重又绕回到安华街上。这时的安华街比方才还要热闹,多了官差,也多了很多围观群众。 谁让那位打架的小姐长得太好看了呢,就连街尾的人也跑到街头去围观,长胡子的小姐,你肯定没见过。 林安儿比那些官差跑得快,张安生领着官差刚刚走进安华街,就看到一个戴斗笠的人在他面前闪了一下,然后嗖的就不见了踪影。 官差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张安生却是吃了一惊。 这样的身法他真的见过,只是那人的身影看着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 没多一会儿,林安儿就回到了铺子前面,有几个人已经挂了彩,好在她的几个人并没有受伤。她混在人群里,四处张望,这些人只是打手,一定还有人就在这附近偷偷看着。 包子铺旁边是家绸缎庄子,绸缎庄子旁边是米铺,不对,绸缎庄子的房顶上似乎有人! 那人就在绸缎庄子的楼顶上,那个位置从下面看上去原本是应该看不到的,可这时太阳出来了,正好将人影子投下来,那是两个人,从发型看,那是一男一女! 这两人躲到楼顶做什么,除了偷情那就是坐山观虎斗!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张大虎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扯掉了,这些人再笨也能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林小姐,按理说他们不应恋战,可这些人却舍不得走,还是要围攻张大虎他们,这些人傻了吗? 这些人当然不会傻,一定还有什么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林安儿的小脑袋飞快转动,自从北地回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使唤她的脑袋了,有金玖在,她什么都不用去想,可现在金玖不在她身边,她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楼顶的那一男一女,此时并不知道他们的影子已经被映射下来。 张安生领着官差走过来了,她不能再犹豫,若是再晚一步,那一男一女跑掉了,这线索便又断了。 她像条小泥鳅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没一会已经从拥挤的人群里钻出来,绕到了绸缎庄后边的巷子。 绸缎庄是普通的二层小楼,楼后则是围墙,林安儿当然不会直接去爬楼梯,那样目标太大了。 她像是小狸猫,飞快地窜上墙头,又从墙头爬上旁边一棵大树,接着,她像像荡秋千一样,把身子轻盈地荡出去,稳稳当当落在小楼的楼顶上。 这套动作连贯又快速,她从小就喜欢在树上飞来飞去,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楼上的男女打死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人忽然就飞到他们面前,且正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这人戴个大斗笠,斗笠压得很低,露出一截黑漆漆的下巴,和咧得很大的嘴,也就是说,他们真正能看到的只有一口白森森的牙。 林安儿却已经看清楚这两个人,那男的她不认识,那女的她也不认识。 “大冷天的,你们两位躲在这里吹风吗?” 这对男女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男的长得憨憨实实,女的粗粗壮壮,全都不像是背后捅刀子的坏人。 那女的冷笑一声:“好厉害的小东西,这样都能被你发现,当家的,咱们先把这小东西给做了,别留活口!” 你说这人还真是不可貌相,长得不像坏人的人,说出话来却是如此凶狠,十足的女流氓! 他们并没有看到林安儿的脸,但这声音是不能改的,林安儿的声音装得再成熟,那细细嫩嫩还带着奶味的小女娃声音也是无法更改的。 这是个小孩,十三四岁的小孩。 既是小孩,那还怕什么,抡家伙上啊。 林安儿好久没打架了,一看要打架,她立刻就兴奋了。 这对男女全都亮了兵器,男的是双刀,女的则是峨嵋刺。 林安儿既然和张大虎布下这个局,当然也做了准备。 她的兵器是短剑,金玖虽然不喜欢她舞刀弄枪,但是讨媳妇欢心的事,他从不会少做一次。 这柄短剑是金玖送她防身的,林安儿还是第一次拿来打架。 她的武功比起这两个人差了一截,可身子轻灵,上下翻飞,竟然也没有落败,那两人招招凶狠,竟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上。 林安儿毕竟还是小女孩,她的气力有限,又是以一人之力对付两个武功高过她的人,不到一会儿,便已吃力,那两人看她没了力气,交换一下目光,便双双下了杀手锏。 那男的双刀挥出,刀光一闪,林安儿头上的斗笠便飞了出去,就连她头上绑抓髻的头绳也被削断,满头长发散了开来。 别以为就是这样一个经典场面就会让人认出她是女子,那都是电影上的,古时不分男女都是满头长发,所以人家也就当她是个披头散发的黑小子而已。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个人飞了过来,是的,他也是从树上飞过来的。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一章你家大人知道吗? 林安儿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像她一样从树上飞过来的人竟然是张秀才张安生! 更令林安儿意想不到的是,这位被她鄙视到烂泥里的张秀才武功比她高了好大一截。这一刻林安儿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当球弹,张秀才是她爹偷王之王的徒弟,怎会如她想像得那样不堪呢。 不过林安儿没有再多想,她很快就和张安生站到同一阵线,和那对男女打成一团。 她一个人对付两个人非常吃力,若不是依靠轻身功夫早就被这对男女拿下了,但是多了张秀才战况立刻扭转,不过几个回合,那对男女便落了下风。但林安儿也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张安生的武功虽然不弱,但他精于防守却不懂攻击,也就是说他只会自保不会打人! 对于林安儿这样的打女来说,张安生是不可取的。一个人的武力值再高,只会防守不会攻击也是白搭。 而且张安生可能很少打架,他没有任何经验,甚至有时会发愣。好在他是和林安儿在一起,前世的林安儿在银幕上拍过的打戏无数,那时她连做梦都在琢磨动作和招式。看到张安生重于防守又欠缺经营,林安儿自动和他取长补短。 又是十几个回合,那个男的右手的单刀便被林安儿的短剑击飞,不要小看林安儿的短剑,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懂行的只要看到林安儿的兵器就能猜出,这小妞最擅长近身搏击。 当年她只有八岁时,崇文帝观看她和阿渡打架,便发现她的武功与林家不同,林家是马上功夫,专注长兵器,而林安儿虽然年幼,但武功的杀伤力远远高于林家。崇文帝少年时在江湖上行走,他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趁着那个男人手中单刀飞出正在分神的一刹那,林安儿的短剑已经刺出,正中那人的肩头,那人惊呼一声,左手单刀咣当落地。 使峨嵋刺的女人见状不妙,挺身过来救他,林安儿短剑还插在那人的肩头,此时想要抽出来已经来不及,偏偏张安生又在发愣,显然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安儿暗骂一声,索性以短剑为杠杆,身子凌空腾起,在空中连踢两脚,一脚踢到那女的肩膀,另一脚则踢到她的头上! 那女的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张安生终于醒悟过来,趁着那男人的肩膀被林安儿的短剑刺穿,一拳打到他的鼻子上,也给打昏了。 看到双双倒下的二人,林安儿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张秀才,那人面如土色,就好像挨揍的人是他一样。 “哎,你刚刚冤枉过你,你为何要来帮我?”林安儿问道。 张安生那张并不丑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你方才在街上跑的时候,我看你的身法像一个人,我就追来了。” 林安儿翻翻眼皮,追问道:“像谁?” 张安生有些为难,吱唔道:“那位他......他不让我说。” 林安儿撇嘴,继续问:“他为什么不让你说啊?” 张安生的脸红了,低头看着脚尖,和平日里那个之乎者也的形像判若两人:“小时候,他给我指点过武功,却又忽然走了,我以为他嫌弃我太笨不再教我了,就弃武从文,也没有继续练习他教我的武功和......和别的本事,后来才知道他是出了事,再见到他老人家时,他考了我,就说我太不成器,不许我在人前提起他的名字,免得......” 林安儿笑了,接口道:“免得让人知道他有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怪丢脸的,对吗?” 张安生的脸更红了,使劲点点头:“小兄弟所言甚是,那位......那位前辈甚至不肯让我叫他师父。” 林安儿想起他的那些烂事,表示很理解爹爹,偷王之王有个这样窝囊的徒弟,也是怪丢脸的。 “你就是看到我的身法和他很像,所以你就跑来帮我了,是吗?” 张安生点点头:“我猜想你想来是他老人家的家人或者徒弟吧,所以就想跟过来问个究竟,没想到你正和这两人打架,我就来帮忙了,只是我好像也没有帮上忙。” 这人倒是还有自知之明,林安儿笑了,对他道:“多亏你帮忙啊,这两个点子很扎手,若不是有你帮忙,我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着,她便出食指轻轻指指张安生:“把你腰带解下来。” 张安生又是一愣,脸红得像块大红布:“小兄弟,你......你让我解腰带作甚?” 林安儿扔给他一个卫生眼:“让你解你就解,别这么叽叽歪歪的。” 张安生真的解下裤带,却又使劲提着裤子不松手,林安儿皱眉,这才想起来剥夺了人家的裤带,人家的裤子就要掉下来了。 好吧,林大小姐日行一善,她又让张安生把裤带系上了。 她自己动手,把那女人的斗篷撕成几条,和张安生一起,把这两个人绑得结结实实。 张大虎他们四个并未被官差带走,当官差赶来时,那十几个混混已经四散逃走,张大虎当然是掩了脸躲进马车里,其他三个连同丫头们一口咬定,自家小姐受到了惊吓,石掌柜则偷偷塞了一锭银子给官差的头头,请他们快去追捕那些光天化日下抢劫的贼人,至于自家这些人,当然是无辜的。 这队官差看到这辆土豪马车,又看到这锭十两重的银子,当然不再追究当街打架的事,一早就听说这林家铺子的东家是京城的财主,谁知道会有什么背景,说不定是当官的呢。 张安生帮着林安儿把何以和萧默叫过来,大家一起动手,将这对男女塞进马车,却没有回到城中的林宅,而是直接出城,送到了庄子里。 从始至终,林安儿都没有说破自己的身份,张秀才也没有认出她来,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黑炭头会是那位冰清玉洁的神仙妃子林九小姐。 还在半路上时,那对男女便已经苏醒了,何以伸出酒钵大小的拳头,每人给了一拳,让他们一觉睡到庄子里。 孔毓涵还在庄子里,听说小姐来了,他便过来,正好和张大虎如花似玉的脸蛋撞上,孔七公子连隔夜的饭也一并吐出来了。 他当然不像张秀才那么迂腐,他四下一看,就看到黑里巴漆的林安儿。 “金大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林安儿把他拉到一旁,简单扼要把这件事说了一遍,又指指不远处正在仰头望天梳理思绪的张秀才,道:“别告诉那人我是谁啊,否则我就把上次你带歌激来庄子的事告诉八姐。” 孔毓涵的鼻子快要气歪了,老纸生平只有那么一点把柄被你握住,你就胆敢威胁我! 林安儿没有理他,吩咐张大虎换衣裳洗脸,吓到孔七没关系,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一盆冷水泼下去,那对男女便醒过来了,只是破口大骂,却死也不肯说出他们的身份。 张大虎、刘大、何以和萧默都是老江湖,也是狠茬子。看他俩如此坚强,便想成全他们。 庄子里地方大,有的是空置的屋子。先把这对男女分别关到两间房里派人看守,再将一把咸盐洒在男的伤口上,那人疼得呲牙咧嘴。 林安儿笑嘻嘻地出现了,看着伤口真咂嘴:“听说盐能消毒呢,对伤口有好处,你若嫌不够,我就让人再多洒一点吧。” 那人看到她,恨得咬牙切齿:“小兔崽子,要杀要剐由着你,使这些阴损招数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安儿笑得露出小白牙:“你千万别把我当成英雄好汉,你就当我是坏人,特别坏的那种人。依我看,只用盐是不行的,还是用蜂蜜吧,把蜂蜜洒到伤口上,一定会吸引好多好多小蚂蚁,到时候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你的伤口里爬啊爬的,那场面想想就好玩儿。” 那人的脸色果然变了,这小兔崽子描绘的画面太美,令他无法直视即将迎来的新动向。 “小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这么欠揍你家大人知道吗?” 林安儿冷笑:“这不是我要问你的吗?你丫这么欠揍,你家主子知道吗?快告诉小爷你是谁,小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这么放了你呢。” “你会放了我?”那人的声音略显平静,倒似就这样愚蠢地相信了。 林安儿很配合,完全一副我是**我当你也是**的模样,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是啊,只要你说出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窥伺林小姐,我不但会放了你,还会赏你一百两银子当盘缠。” 那人哈哈大笑,就像是听到一件最好笑的事:“小兔崽子,你毛还没长全呢,就学会骗人了,别看你手头上有两下子,可也就是个黄口小儿,老子会信你才怪呢,你是林家人,十有八九是要把老子交给那些鹰爪孙,老子那样是死,这样也是死,横竖都是个死,随你处置!” 一一一 这几日十三状态很不好,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九千字大章伺候。R1152 第一八二章灾祸三章合一 依林安儿的想法,是要在双刀男身上实验满清十大酷刑的,可没想到双刀男还在英勇不屈时,那个峨嵋女已经招了! 在很多时候,女人的忍耐能力远远高于男人,但是今天例外。峨嵋刺姑娘比较倒霉,她遇到了刘大。 刘大日常扮演的角色只是林安儿的车夫,可他当然不会只是车夫这样简单。金玖还要和自家媳妇共享富贵,当然不想马失前蹄什么的,刘大是他在自己的亲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功好,有耐性,为人沉稳。 但是还有一点是连林安儿都不知道的,刘大是个阉人! 至于金玖为何会让阉人给林安儿当车夫,这个会有诸多解释,总之金玖的心思是海底针,一般人猜不出来。 大多数的阉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点变态,尤其是对女性的变态,所以当张大虎把峨嵋刺女贼人交给刘大时,心里一定也是很变态的。 不论刘大对这女子做过什么变态的事,咱就不打听了,肯定是令人无法承受的,因为那女人招了,且招得很彻底,交待完了她就昏过去了,林安儿本想进去看看她,可张大虎几个人拦着,劝她不要进去,林安儿是好奇宝宝,她从门缝里还是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吐了,比孔七吐得还要厉害,吐得她连续几天都没有胃口。 这两个人中有一个竟然是林安儿的熟人,只是她没有认出来,而那人也没有认出眼前这个黑小子。 使双刀的男人叫淮仁儿,和司空天野、乔禹是当年的结拜小兄弟。只是当年这个淮仁儿长得瘦小不起眼,林安儿这才没有认出他来。 使峨嵋刺的女人叫花曼,很香艳的名字,可惜人却其貌不扬。 这两人是野熊帮的人。野熊帮早些年是在关外北地,帮派虽小,但靠着捡别人的瓜漏也混了十几年,但后来北方第一大帮龙蛇帮与南方苏秀才联姻,风头一时无两,也就看他们这些小门派更加不顺眼,不到一年,就把连同野熊帮在内的七八个小帮派全都灭了。野熊帮残余的十几人在北地混不下去了,便出关来到中原,中原地大物博,远非北地可比,再加上北地的人能吃苦,这仅留十几人的野熊帮竟然在中原成活下来。 但他们在中原没有根基,又没有大门派可以依靠,最近十几年,他们做的都是买命卖命的勾当,但不是杀手,比起杀手来还低了一档,收费便宜,但口风极严,因而好评如潮,是五星好评帮手店铺。 淮仁儿和花曼是师兄妹,他们就是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十天前,他们带着十几人来到安州城,目标就是骁勇侯嫡长女林安儿。 前几日来打听消息的也是他们的人,只不过张秀才是个意外。 他们也已经打探清楚林安儿住在哪里了,可惜府里府外都有高手护院,他们一时无法得手。终于盼到林安儿从家里出来,这才动手,可惜却上当了,当那个“林小姐”的面纱被扯开时,淮仁儿和花曼就知道中计,可花曼立功心切,并没有让这些人撤回来,而是想硬攻,从假的林小姐身上引出真的林安儿。淮仁儿比花曼有经验,他是想要撤走,再等待时机,无奈花曼不答应,两人争执起来,而这个时候,黑炭头小子就出现了。 所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对于淮仁儿来说,花曼就是他的猪队友。 但是花曼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她和淮仁儿只是帮会里的小人物,她并不知道雇佣他们的客户是何方神圣。 至于他们是如何找到安州城,说起来纯属偶然。他们早就知道林安儿的夫君是金玖,而金玖的好朋友是孔七,金玖和林安儿到河丘看望孔七,回去时只有金玖一个人,林安儿留在了河丘。他们找到河丘,不但没有林安儿,也同样没有孔七。偏偏这时,有一位当地有名的大儒从外地回来,正在举办诗会,这位大儒就是孔七在河丘的老师。 想要打听这位老师去过哪里并不难,他去了安州,在那里还和孔七有过短聚。 孔七既然在安州,林安儿十有八九也在那里。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说起来一点也不复杂。 林安儿有个猪队友,就是孔七。别人跟着孔七追踪到孤身在外的林安儿。 只是有一点是林安儿想不明白的,那就是野熊帮接到的这单买卖,却并非是如她想像中那样把她绑了送给长天教,而是见她就杀,提了她的脑袋去结帐。 花曼身上有一张林安儿的画像,那画像画技细腻,和她本人的相像度达到八成。 林安儿仔细看了画像,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画像的人和她很熟悉! 林安儿是大家闺秀,虽然她常常抛头露面,但是能近距离和她接触的人并不多。 可惜淮仁儿和花曼都不知道那个客户是什么人,这件事查到这里竟然无法再查下去。 等到林安儿从屋里出来时,张秀才已经走了,听孔七说,他是看到林小姐的马车,便想着能够再看一眼佳人,真的只是看一眼,没有别的想法。 孔七把这件事转告林安儿时,整张脸都是不怀好意,你若是真拿歌激的事要协我,我就告诉金玖你在这里勾搭小白脸! 林安儿没有告诉淮仁儿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对他网开一面,她知道如果哥哥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哥哥最疼她了,决不会让人伤害她,即使那人是他的结义兄弟,也不行! 淮仁儿和花曼虽然被抓了,但他们带来的那十几个人还在安州城里,林安儿在安州的事很快便能传出去,看来这里是不能待了。 张大虎几人都是辣手,直接把淮仁儿和花曼抬到没人的地方活埋了,回来后便和大少奶奶商议回京城的事。 但他们没能回去,刚刚从庄子里回到城里,就得到一个消息: 林家出事了! 林剑云和林镇等几位伯叔都已收监,远在南方的另一位族叔林铮正在回京的路上,他回京城当然也是要被收监的。 安州城远离京城,这个消息至今已有十多日,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消息当然不是金玖送来的,他知道林安儿的脾气,且林安儿猜测,他肯定一早就得到风声了,送她来这里的原因,一半是因为金家的事,另一半则是担心林家出事。 送消息来的是衍圣公府,林家是孔家姻亲,而被一起收监的就有林宥儿的父亲,从三品的林家七爷。 这样一来,林安儿即使归心似箭,孔毓涵和玉娘也不让她回京城了。 “小姐啊,你听玉娘一句话,姑爷费尽心思把你送到这里,就是不想让你掺合进去,若只是金家那些事还好,如今侯府也出了事,你是万万不能回去啊。” 玉娘是林安儿的乳母,她在府中地位很高,但此时,玉娘带了几个丫头全都直挺挺跪在林安儿面前。 林安儿拗不过玉娘,只好央求孔七:“孔七哥哥,我不知道娘家的祸事是如何而来,可我想回去,三堂兄和几位叔伯待我不薄,老夫人和三堂嫂都还在府里,她们一定很焦急,我回去陪陪她们也好啊。” 孔七的俊脸又如平素里的冰冷,他的声音也似碎玉断冰:“你的确要离开安州城,但却不是回京城,而是去山东,那里是我的祖籍,你在那里暂时住上一阵子,待到野熊帮的事情平息下来,你再回来。” 孔七难得这样果断,当天夜里,林安儿被她的乳母和丫头强行塞到一驾马车上,轻装简行去了山东。 白水淀子的那一头便是山东境内,但此时正值腊月,淀子里早已结冰,不能驶船,走旱路虽然绕远,但是到了大年初三这一天,他们还是到了山东。 看着街上到处都是过年特有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玉娘偷偷抹抹眼角,一路上风餐露宿,年夜饭也只是在客栈里给小姐包的一碗水饺。 除了在北地的那一年,从小到大林安儿都是娇生惯养,即使是和爹爹哥哥住在小山村里时她也是被娇养着。金玖临走时,叮嘱过玉娘,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让林安儿受苦。可此时,玉娘觉得委屈了小姐,过年没有新衣裳和压岁钱,就连这一碗饺子也是用的最普通的食材。 林安儿却似毫不在意,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早就飞回了京城。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些年来,她早已把自己融进了林家。 在滴血验骨之前,她对林家人是疏离的,她担心被人发现她是假货,更从心底认为自己只是过客。且林家人对她虽好,但并非是她的亲生父母,客气有余,亲厚其次。这两年来,金玖和司空星以及玉娘,令她越来越相信自己是真正的林安儿,即使和林宥儿交好,她对林家她并非太过亲厚,毕竟她在林家没有嫡亲的亲人,连亲生兄弟姐妹都没有。 但现在,她却发现林家的事牵动着她的心,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因为她的事才连累了林家。 她很容易便想到了那张传说中的藏宝图,以及林剑云私底下帮金家替换火药的事。 这两件事全都和她有关系,林安儿怀疑这些便是这一切的起因。 林家是有战功的,即使父亲已经不在了,但三堂兄林剑云剿灭光复门有功,这是不能抹杀的。 以前她是最喜欢过年的,到了年根底下,娘家就会接她回去,准备很多好吃的和漂亮衣裳,还有亲戚们给的压岁钱,到了大年初二,金玖就会来拜年,不论给娘家送什么样的礼品,都会有一只大红石榴是偷偷带给她的,这石榴是从秋天就埋在沙土里,小心翼翼存起来,给她过年解馋的。 可现在她对这些已经全不在意了,她甚至没有忘记正在过年。 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藏在外面,孔七眼下也应是归心似箭,但他却牢记着金玖的嘱托,带她来到山东,她知道孔七一定像她一样担心,因为八姐还在京城。 金玖现在的处境一定也不好,否则他一定会来这里陪着她。以前她也和金玖分开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为他担心。八岁时金玖把她留在高家庄,可那时她也没有这样担心过呢,金玖是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在林安儿眼里,金玖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他连金刚经的事都能解决,其他事更难不倒他。 现在林安儿不再这样想了,她心里一直强大的娘家也出事了,那金玖呢? 林安儿是个小吃货,在她记忆里从没有过吃不下睡不好的时候,可从安州到山东这一路上,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想念金玖,想念娘家那些一直善待她的人。 山东是孔氏一族的发源地,衍圣公府的产业大多集中在山东一地。林安儿一行踏入山东境内小做休整,次日也就是大年初四,便动身前往五岳书院。 五岳书院是孔毓涵的祖父创建的,孔毓涵也在这里住过几年。几日后,他们便来到了五岳书院。 此时还是隆冬,五岳书院建在山脚下,山东虽然并非严寒之地,但山里也很寒冷。 林安儿虽然怕冷,但她在北地居住过,再加上练武之人自有一套御寒的法子,只是苦了玉娘和几个丫头,来得匆忙,她们只是给小姐尽量多带些东西,自己随身的御寒衣服也并不多。 如今主持五岳书院的是孔毓涵的堂叔孔兴举,得知孔毓涵带着岳家女眷来此暂住,孔兴举让人收拾出几间朝阳的房间,又从自己夫人那里调来几名粗使婆子,帮着林安儿安顿下来。 林安儿让红霞找来一张地图,看着地图上京城的方向,她叹了口气:“咱们离京城是越来越远了,不知道金哥哥还能不能找到我啊。” 让孔七带她来山东,当然是金玖早就安排好的,这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招了。 金玖能找到她,但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她。 天寒地冻,整个正月里林安儿和孔毓涵就是宅在五岳书院里。孔毓涵跟着书院的夫子们研究学问,林安儿要么做针线,要么就找些能看得进去的书来看。 又过几日,五岳书院里多了一位熟人,竟然是张秀才张安生。 原来孔七念在他帮助过林安儿的份上,保荐他来五岳书院,五岳书院在大成极负名望,即使是王孙公子也不一定能够来此念书,这对张秀才来说是绝好的机会,过了年他便赶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暂住的林家小姐。 天气寒冷,林小姐平素并不出门,张秀才有过以前的唐突经历,当然不会再想着来拜访人家。 不久后,有人给林安儿送来一张琴,竟是难得一见的古琴。 “小姐,这是一个小孩送来的,说是有人给了他一吊铜钱,让他把这张琴送给林小姐。”在把琴拿到林安儿房里之前,红霞已让张大虎检查过这张琴,确定这琴没有问题这才给小姐呈过来,眼下是多事之秋,任何小事都不能马虎。 林安儿看着这张琴,很是愕然。她有一张名琴,是金玖花了大笔银子给她寻来的,她的琴艺并不好,只能勉强弹奏几首简单的曲子。除了金玖,还从未有人给林九小姐送过这样高雅的礼物。 林安儿有些茫然,看着这张价值不菲的古琴,她感到了诡异。 “去请孔七公子过来。”林安儿吩咐道。 来到这里,有堂叔盯着,孔七在学业上比以前要认真一些,他心里也在担心林家的变故,可却无能为力,索性寄情书本。如果没有认识金玖,孔七会和他的族人一样,就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偶尔为了证明自己不愧孔氏子孙会考考科举什么的,但结果如何却并不看重,他与生俱来的姓氏已是他最好的荣耀,超过一个状元的功名。 但他认识了金玖,并把胜过金玖当作了生活目标,可偏偏金玖却没有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去发展,于是性情单纯的孔七便彻底被金玖带到沟里去了。 眼下孔七在五岳书院,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能做,反而比以前踏实了许多。 林安儿请他过来时,他还在写一篇文章,磨蹭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来到林安儿住的五岳书院的后宅。 “孔七哥哥,你来看看这张琴,这是今天有人给我送来的。” 孔七看着这张琴,琴是伏羲,冰纹断,轻轻拨弄,琴声空灵,不失为一张好琴。 孔七的心思立刻被这张琴吸引,当下撩衣坐下,抚了一曲高山流水。 孔七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曲高山流水更是松沉旷远,洁净精微,这些时日以来,他虽寄情书本,但心中还是烦闷,这一曲弹下来,心情愉悦了许多,人也变得精神焕发。 林安儿的琴是金玖逼着学的,她本来对这些就没有兴趣,看到孔七喜欢,索性把这张琴送给孔七了。 “千万不要感谢我,要谢就谢那个送琴的人。” 孔七公子白得了一张古琴,心情豁然开朗,他对金玖和林安儿从来不客气,现在更是却之不恭,拿了琴便走人了,去找书院里的那群粉丝们显摆去了。 林安儿坐在闺房里也听说了,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五岳书院里都在谈论孔七公子的琴艺。虽然已经开春,但天气依旧寒冷,既然哪里都不能去,孔七公子索性就在书院里连日举办个人演奏会。 琴是雅物,书院里也有专门的师傅传授弟子们的琴艺,如今孔七自愿做了义务师傅,夫子们也懒得管他,随他整日里显摆。 至于这张琴从何而来,究竟是哪位善长仁翁送来的,孔七和林安儿都是那种不太爱动脑子的人,送琴的人做好事不留名,他们当然也就不再追究了。 当日在白水淀子的林家庄子里,孔七感激张秀才帮了自己的小姨子,一时兴起,挥毫写下一纸荐书,这件事他很快就不记得了。孔七公子出身名门,走到哪里都有大把粉丝,有真心崇拜他的,也有想借机抱粗腿的,至于这种荐书,他也忘了写过多少。 张秀才来到五岳书院,这才知道以往的眼界是多么狭隘,五岳书院是读书人的圣地,他越发感到自己是井底之蛙。 在此之前的孔七公子,在张秀才看来只是有个好出身的名门公子而已,而来到五岳书院后,他才真真正正见识到孔七的光环。 这里上到五岳书院的掌院,下到扫地大婶,提起孔七公子都会脸露微笑,孔七就是五岳书院的天之娇子。张安生初来这里时,原本是想去拜会帮他引荐的孔毓涵的,但当他向人打听孔七公子的住所时,看到的就是别人一脸的鄙视,那张脸上红果果地写着:你丫刚来就想抱大腿,滚一边去! 鉴于此,张秀才便断了去拜会孔七的念头,以免被人看成是趋炎附势之徒。 他不方便去见孔七,就更不方便去五岳书院的后宅拜访林九小姐了。 孔七公子得了好琴,一时忘记自身那些烦心事,忙不迭地开演奏会,这也不能怪他,来到五岳书院,他就如同进了樊笼,以往的那些风雅之事这里都不能做,更不用说像在京城那样,让金玖请客,找京城最有名的歌激喝酒吟诗了(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林安儿的,这是他和金玖之间的默契。) 因此弹琴开演奏会是孔七公子来到五岳书院后找到的唯一好玩的事情了,他乐此不疲。 这天,他正与书院里教琴的李师傅相互切磋,就听李师傅说道:“有个新来的弟子,琴艺本就差劲,我不过斥责他几句,昨日和今日他便托病不来听我的课,真是可恨。” 孔七其实挺想笑的,可他在外人面前还要维持他那超凡脱俗的形像,所以他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这等凡夫俗子,李夫子不必理会,他姓甚名谁,改日我让表兄整治了便是。” 额,孔七公子就是这般侠义心肠,顺便补充一句,他的表兄便是五岳书院的监院,类似现代的教导主任。 李师傅正在怨念,闻言立刻展颜,连忙将那个凡夫俗子的名讳报上,请孔七公子为他作主:“每人志向不同,七公子也不必深究,那人姓张,名安生,安州人氏,倒也有个秀才的功名,可惜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雅骨。” 张安生张秀才? 孔七还记得此人,他的记性虽不太好,但最近的事还是能够想起来,于是他想起来给张秀才写过荐信的事,也想起来张秀才唐突过林安儿,且又帮了林安儿的事。 其实吧,人家张秀才压根不知道他帮的人是林安儿,全是看在司空星的面子上,不关林九小姐的事。 可孔七不这样认为,他甚至还想到面前的这张古琴。 于是,他全都想明白了。 难怪张安生来到五岳书院后不来见自己也不见林安儿,难怪他不肯跟着李师傅学琴。 并非是他忌恨李师傅,而是他不想面对“琴”这个令他伤心的东西。 孔七公子脑洞大开,他想像出来的故事是这样的:张秀才偶遇小姨子,便情不自禁,先是在集市上对小姨子动手动脚,继而闻知小姨子身处险境,他便义然前走救援,上演一出书生救侠女的大戏!可是这场戏没有了后文,小姨子来到山东,张秀才痛不欲生,忽然记起他还有一封荐书,遂跋山涉水来到五岳书院。然,小姨子怕冷,又嫌弃这里到处都要书呆子,便整日躲在房里避寒。张秀才屡次在后宅外面徘徊,却不见芳踪。伤心之下,他用毕生积蓄寻来这张古琴,偷偷送给小姨子,只望能博红颜一笑。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了,张秀才没有听到林九小姐那美得如诗如画的琴声,却看到孔七公子整日抱着琴满书院的显摆,所以他相思入骨,哀伤过度,一病不起! 孔七为了这个故事坐卧不安,这可如何是好,林安儿不但是他的小姨子,更是金玖的老婆。据他对金玖的了解,那厮最见不得有人对他老婆图谋不轨,有一次他爬到树上摘果子一时下不来,林安儿飞上去把他抱下来,结果被金玖看到了,足足几日没有搭理他,就连平日里的好茶好点心全都换成最差的了,你说这人有多小气! 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了,说不定他会把五岳书院买下来改做青楼也说不定,金玖这人,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牛嚼牡丹的事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孔七越想越严重,直觉祖父创建的这所原应流芳千古的书院即将断送在自己手中,所以他连下午茶都没用,便跑到后宅找林安儿。 林安儿正在给金玖绣贴身衣裳,见孔七进来,连忙把那条还没绣完的小内内藏起来,她的针线并不好,也只能绣这些穿在里面的小衣,可是若让孔七看到她给金玖做这些,一定会笑话她的吧。 孔七压根儿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一进来便对林安儿道:“若是张秀才求见你,你一定不要见他。” 林安儿想了足有五秒钟,才记起张秀才是哪一位。 “张秀才也来到五岳书院了吗?” 孔七松了一口气,原来林安儿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来他的,不关你的事,就快要春暖花开,前面的书院里人多眼杂,你就不要去了,可以让张大虎他们几个护着你到山上看看。” 林安儿感觉很温暖,准姐夫对自己很关爱呢。 “你整日都在书院里面,可有京城的消息吗?” 孔七当然收到京城的消息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告诉林安儿,现在听她问起来,便道:“还是老样子,侯爷他们几个依然被关着,并未提审,圣上也未曾召见他们。” 大牢里的消息得来不易,衍圣公府虽是名门,但却没有办法拿到这种消息。 但金玖可以,钱能通神,更何况商人无所用其极。 林安儿怔怔出神,又问道:“金哥哥呢?他有事吗?” “他那人有的是办法为自己开脱,你不必担心,只管等着这事平息后和他圆房,为他生儿育女便可。” 林安儿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孔七的话而轻松,金玖既然把她东躲西藏,那是做好了林家会被抄家的准备了,想到这里,她怎么能轻松呢。 送走孔七,林安儿抱着手炉又在发呆,玉娘轻轻走过来,给她披了件外衣,小姐瘦了。以前的小姐天真活泼,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玩,闲来没事还喜欢捉弄人,可是自从来到五岳书院,小姐就变得沉默了。以前要连哄带骗她才肯给姑爷绣条手帕,现在不用玉娘催促,就会主动拿了绷子,给姑爷绣这绣那。 小姐是真的长大了,她的心里有姑爷了。 孔七告诫了林安儿,就去找张秀才。张秀才是真的病了,五岳书院依山而建,气候远比安州城要冷些,张秀才水土不服,便卧病不起了。 孔七看到他时,张秀才正靠在炕上看书,围着厚厚的棉被,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屋里飘着药香。 孔七见张秀才病得不轻,原本准备好的一番骂辞也就不忍再说出来了。在他眼里,张秀才这是相思病,孔七公子一向相信是有相思病存在的,他有几次便差点相思成疾。 强忍不舍,孔七将那张琴放在张秀才的炕头上:“妻妹托我将这琴还给你,她不擅音律,这琴用不上,请你转送知音之人吧。” 张秀才一头雾水,他本就病着,此时听孔七提到林九小姐,茫然道:“这琴和在下有关系吗?” “怎么?这琴不是你送的?” 张秀才摇头:“在下一贫如洗,如有这等上好古琴,早就送到当铺里了,又怎会将此物送人。” 额,孔七公子挺没面子的,这故事竟然没有按他想像的发展。 他嘱咐侍墨给张秀才送些草药,自己又捧了琴出来,唉,最近因为林家的事他忧虑过度,乃至大脑常常恍然,这才会胡思乱想。 不过关于这张琴的来历,孔七便不再想下去了,既然不是张秀才送的,那么管他是谁的,只要别记挂着勾搭他小姨子就行了。 过了二月二,天气终于一天天暖和起来,进入三月,五岳书院后宅的桃花杏花相继开了,春天终于真的来了。 林安儿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春衫,每日里都会到山上走一走。她小时候生活在大山里,对山有特殊感情。 山上的树都绿了,柳树的嫩芽沁出来,新鲜得让人心疼。书院后面便有一条石阶,蜿蜒着通往山上,石阶狭窄,越往上走便越是陡峭,玉娘和几个丫头全都不敢爬上去,她们只是柔弱女子,这对她们来说难度很大。 但是对于林安儿,这就是一项锻炼,她每日都要在石阶上奔跑,把张大虎他们几个远远地甩在后面。 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发泄精力的运动了,她住在五岳书院的后宅,那里同时还住着掌院和监院的家眷,林安儿不方便在后宅练武,怕惊扰了这些弱不禁风的妇人,就连四名保镖也只能住在距离后宅最近的屋子里。 好在还有这道石阶,林安儿跑在上面,如同冲出笼子的小鸟,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时的她不论开心还是生气,都会在园子里的树上飞来飞去,金玖则在树下微笑着看着她。 一个时辰后,林安儿爬到山顶,而张大虎还在半山腰呼哧呼哧往上攀爬。 山顶的空气分外清新,带着丝山野的寒凉,又有着草木的清香,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四下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林安儿把双手做成喇叭状,对着远方的群岚大声喊:啊——啊——啊—— 她的声音原本尖细,但此刻却显得空灵,如同来自亘古的声音。就这样乱喊上一通,林安儿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自从离开安州城,她的心里一直如万马奔腾,从未有过一日宁静,即使她在装模作样绣花做针线,可心却早就飞到京城,她甚至幻想过无数次闯进天牢,救出堂兄的情景。 自从爹爹出狱之后,她还没有幻想过这些,以前她是常常想着劫狱的事,那时她还小,高估着自己的能力,对大牢也并不了解。 现在她长大了,幻想归幻想,她依然在五岳书院里绣花,她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说走就走,把幻想付诸于行动。 劫狱的确痛快,但林家也就彻底不能脱罪了,父亲和祖辈们用鲜血换来的家族荣光,将随着他们的逃狱永远抹杀。 即使他们逃出江湖,这一生一世,乃至林家后代子孙,都要漂泊终老,甚至这曾经令他们引以为豪的姓氏,也永远不能再提起。 林安儿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大喊大叫,她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之中,久久不绝。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三章抱大腿两章合一 林安儿站在山顶上大喊,喊完了,她哭了,哭得声嘶力竭、嘶心裂肺。大哭包林安儿近两年已经没有这样哭过了,大多时候她都是装哭吓金玖的。 可是现在她就是想要哭出来,她早就想哭了,在安州时想哭,来到五岳书院后也想哭,可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不论是孔七,还是玉娘和张大虎他们,都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的,她是他们的主心骨,所以她不能有一点点脆弱。 这里除了远处的群岚,没有一个人影,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她的哭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传出去很远。 张大虎、刘大、何以和萧默正在挥汗如雨,刚刚爬到半山腰,便听到隐隐约约山顶上有女子的哭声传过来。 四人一惊,大少奶奶这个时候应已到山顶了,她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们的轻功比起林安儿差了一截,但这时不能再耽搁,四个人使出吃奶的劲往山顶爬,还没有登顶,就看到林安儿正在下山。 “咦,你们好慢啊,我都要下山了,你们才上来。” 林安儿的脸上还有泪痕,一双大眼睛水淋淋的,还带着红肿,但她的脸上却是一派轻松,如同清晨山间绽放的小花,轻爽娇艳,自然天成。 “大少奶奶,您没事吧?”张大虎试探地问道。 林安儿嘻嘻一笑:“现在没事啦,咱们回去吧,晚上玉娘包饺子,大家一起来吃啊。” 林安儿说完便向着山下跑去了,她的脚步轻盈,蹦蹦跳跳,看她的背影就像是山间玩耍的小女娃,正在等待着邻村哥哥来提亲。 “张头儿,大少奶奶该不会是躲到山上哭了吧?”何以怔怔问道。 张大虎叹口气,娘家出了事,婆家也不稳当,换作别的小姑娘,早就哭得死去活来了,大少奶奶能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一一一一 京城,抱月楼。 金玖独自坐在抱月楼最精致的房间里,坐在他身边的是抱月楼最红的姑娘明月。 这里是明月姑娘的房间,却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方姨娘就坐在他们对面,柳眉蹙起看向妖娆多姿的明月:“你坐在他旁边也没有用,他家娘子没有答应,他不敢碰你一手指头。” 明月含怨带恨地瞟一眼金玖,见金玖竟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甩罗袖离了金玖身边,坐在方姨娘的下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月姑娘的那一眼虽然看似哀怨,实则就是青楼女子惯用的小眼神,这副眼神每日不知道用上几次。这里的姑娘都要见过世面的,什么人能勾搭,什么人不能勾搭,她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只是这金大少的颜值太高,能吃吃豆腐也不错。 “金公子啊,奴家为了给您打探消息,可没少让那个阉人沾便宜,恶心死了,金公子您可不能忘了奴家。” 抱月楼的姑娘都是来自江南,一口带着吴侬软语的京腔说不出的娇媚动人,骚到骨头里。 金玖的唇边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拈起白玉碟里的一颗花生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明月见金玖没理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是抱月楼排在第一位的姑娘,她睡过的王孙公子达官贵人能围着抱月楼绕三圈,还没有一个像金玖这样对她视若无睹的。可他那副懒得理她的模样,偏就让她打心眼里痒出来。 方姨娘冷哼一声,道:“行了,你就别发骚了,有话快说,金公子高兴了说不定给你赎身,让你给他当小老婆呢。” 明月眼睛一亮,使劲眨巴了几下浓密的睫毛,追问道:“是真的吗?” 方姨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金家多个人如同多一双筷子,这又有何不能。只是金家大少奶奶一身的武功,揍起人来不分青红皂白,恐怕不是好服侍的。” 明月啐了一口,金大少奶奶是何方神圣她一早就知道,那样的将门虎女眼里不容沙子,傻子才会去给金家做小,方才一时色迷心窍,倒是忘了这一档子事了。 “奴家问过那个阉货了,他说那几道折子就摆在龙案上,皇上眼下就没有再提起林家的事,像是在等着什么人。那阉货服侍皇上几十年,这些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金玖终于收起那副该死的微笑,水墨画般的双眉微微蹙起,似是在回味明月的这番话。 稍顷,他转过头来,桃花眼里似有浓情蜜意,好在明月已经敛住心神,没让自己的魂魄被这位貌美多金的阔少爷勾走。 “在下已在江南买下一座五进的宅子,连同一艘画舫,这些随时都能变更到姑娘名下。” 明月眼前一亮,金银珠宝她见得多了,想送她宅子的人也有,但是谁也不如金大少贴心,她做梦都盼着能回到江南,一座五进的宅子,一艘画舫,她可以如这抱月楼的幕后老板一样,不用自己披挂上阵,也能赚个杯满钵溢。 金玖开出的条件太透人,明月站起身来,冲着金玖福福身子:“公子放心,奴家拼了这个身子,也会把这件事打探清楚。” 金玖的唇边溢起一朵艳若桃花的微笑,起身离座,走出房门。 方姨娘嗑门瓜子,头也没抬,对明月道:“别看了,人已经走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帅哥有什么可看的,抓住银子才是正事。” 明月一甩手里洒了香花水的罗帕,赌气道:“是啊,有什么可看的,等到老娘回到江南,就包上几个长得像金公子的小白脸,从早弄到晚,哼。” 明月扭着纤腰,风摆杨柳般的走了出去,方姨娘冲着她的背影做个鬼脸,这姑娘真有志向。 金玖回到老宅,破天荒地看到三婶汪氏和六婶陶氏都在金满园里等着他。 林安儿不在,金玖虽然常回金满园,却并不在此过夜,也很少在金老太太面前晃荡,免得她打听林安儿的事。 难得今天汪氏和陶氏来见他,这事有些不合规矩,金玖知道,定是老太太有事找他了。 “两位婶娘,您二位有什么事吗?” 汪氏未语先笑:“老太太想安丫头了,让我们来找你问问,安丫头何时回来啊?” 金玖早有准备,非常淡定:“圆房之前接她回来便是了,不用急的。” 汪氏闻言又笑了:“早就猜到玖哥儿会这样说,咱们也只是遵老太太的话来问问,只是玖哥儿啊,眼下林家出了事,安丫头又不在,老太太多想一些也是应该的,婶娘也只是给你提个醒,这几日怕是族里的长辈们也要找你了。” 汪氏提醒他的,金玖早就想到了,他恭恭敬敬给汪氏行了礼,送她们二人出去。 陶氏来到京城也有大半年了,金老太太想培养她来对付汪氏,汪氏去哪里都要让陶氏跟在身边,可方才汪氏对金玖说那几句话时,却找个借口把陶氏打发到一边去了。 回到福满园,金老太太让汪氏先回去,转身问陶氏:“你三嫂和玖哥儿都说了些什么?” 陶氏一愣,她还真没留意汪氏说些什么,她不是头一回来金满园,却是头一回走进金玖住的金满堂,她一进去眼睛就不够用了,左看右看,到处都是没见过的物件儿。 “儿媳在玖哥儿那里看到一扇玻璃屏风,真是好看,都能当镜子照到人影儿,便就多看了几眼,也没留意三嫂和玖哥儿说些什么,想来就是打听大少奶奶的事吧。” 金老太太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陶氏一眼,又问道:“璇姐儿不是说要在她自己房里抄佛经吗?抄得怎样了?” 金璇一直跟在金老太太身边学规矩,三天两头地挨骂挨罚,慢慢地也学乖了,谎称要为金老太太抄经,等到观音诞时到家庵里焚了祈福,便连着几日没到春晖堂来。 陶氏以前还以为女儿跟在老太太身边是好事,看到女儿动辄哭天抹泪,也就明白了几分,女儿找了借口不来了,她这个当娘的自是要帮女儿圆谎。 “璇姐儿如今的字是越写越好了,抄的佛经可好看了。” 金老太太气得把手里杯盏重重放在案上,怒道:“佛经要的是抄经之人要心诚,心不诚抄得再好看又有何用,真没见过比你更糊涂的娘,炳路找了你真是倒霉,不但帮不上他,就连管教子女都不会。” 陶氏莫名其妙挨了一番抢白,含着眼泪回到自家住的院子里,拿着绣花绷子怔怔发呆。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问身边的丫头春桃:“六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可......”春桃是跟着陶氏从献县来的丫头,以前就是家里帮着做家事的粗使丫头,来到金家后,提了二等丫鬟,也是陶氏唯一的心腹。 “可是什么?”陶氏问道。 春桃看看自家太太的脸,咬咬牙说道:“六爷一回来,衣裳都没换就进了萍姑娘房里,这会子在没出来呢。” 陶氏闻言气得紧紧咬住嘴唇,拿着绣绷子的粗糙手指微微发抖。 他们一家刚回到京城不到一个月,金老太太便给了金炳路两名通房,说是六房只有两子一女,人丁不旺,要多几个人添丁加口才好。 这两名通房都是金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一个叫绿萍,一个叫红菱,被金老太太调养得水葱似的,不像丫鬟倒像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金炳路和粗粗笨笨的陶氏过了大半辈子,如今身边多了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三魂六魄都被勾走了,不到三个月,红菱的肚子就大了。绿萍见红菱先自己怀上六爷骨肉,自是不依,趁着红菱怀孕便整日价缠着金炳路,就连初一十五,金炳路也没回过陶氏的房里。 “太太,菱姑娘若是生下位哥儿,老太太十有八九要让六爷给她抬姨娘了,您要提前想法子才行啊。” 陶氏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能想出什么法子,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可六爷还是不回咱们屋里,上次老太太已经说了,若是我再闹就要用七出之条来整治我了。” 红菱刚怀孕时,陶氏把红菱屋里的东西砸了稀巴烂,把红菱的脸也抓破了,她是乡下女子,撒起泼来没人能拦得住,红菱弱质纤纤,哪是她的对手。 她抓破了红菱的脸,红菱就势倒在地上动了胎气,金炳路赶回来,抱着红菱心肝肉儿地亲了又亲,然后朝着陶氏就是激巴掌。 金老太太闻讯,干脆让几个婆子把陶氏架到春晖堂,啐了她满脸唾沫,告诉她再有下一次,就按照七出之条来整治她,只是一条善妒,金家就能把她休了。 金老太太送出去的通房多了,哪个媳妇也没像陶氏这样撒泼的,就连林安儿那个小魔星,也没敢违抗她,当年了,金玖把通房送回来那是他的事,最起码没像陶氏这样连脸都不要了吧。 那次大闹的结果就是金炳路从此名正言顺不进陶氏的门了,就连两个儿媳妇也见风使舵,不把陶氏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反而转去巴结那两个丫头出身的通房。 “太太啊,您看看三奶奶,那才叫威风,老太太器重她,三爷在外面做生意赚大钱,几个儿女全都对她孝顺,身边没有妾室也没通房,干干净净多痛快啊,您要学学她啊。” 陶氏虽然不通文墨也没见过世面,但她并不傻,她又叹了口气,对春桃道:“人和人不能比,三嫂的娘家是大商家,你没见就连老太太身边的人,哪个没从三嫂那里拿好处,上次三嫂从娘家回来,光是上好料子和补品就带回来满满两担子,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就连老太太也要给她面子啊。” 春桃看看四下无人,又去关了房门,这才重又回到陶氏身边,低声道:“太太,奴婢打听到一件事,三奶奶院子里的丫头说,三爷和三奶奶以前在咱们府里过得也并不好,可三奶奶聪明,她不顾身份,放下身段巴结上了大少和大少奶奶,这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陶氏想起今日和汪氏一起去金满园的情景,难怪老太太要疑心,现在想起来,那汪氏确实是和大少嘀咕了些什么。以前她怎么没有想到啊,汪氏竟然是大少的人。 陶氏来到京城的第二天就已经知道,别看金玖只是小辈,可他的地位就连金老太太也不能捍动。那日她带着儿女们认亲,金玖一到,那些亲戚们就如众星捧月一般,还有大少奶奶送给璇姐儿的金项圈,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可我听说大少奶奶娘家摊了事,怕是要吃官司了,我瞅着老太太的意思,像是要找大少奶奶的麻烦了。” 春桃笑道:“我的好太太啊,您就是这么实心眼,奴婢早就帮您打听清楚了,老太太找了大少奶奶十多年的麻烦,也没能把她怎么样,听说大少奶奶来给老太太请一次安,老太太就气得一整天吃不下饭。再说了,林家是摊了事,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金家都不怕连坐,您又怕什么。” 陶氏闻言若有所思,心里七上八下,春桃是一片好心,她也不想看到自家太太受苦,可春桃只是丫头,又是初来乍到,在府里没有人脉,她能帮忙的也不多。 陶氏很想找个人商量,可两个儿媳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金炳路又连正眼都不看她,两个儿子都在族学里突击念书,她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就只有女儿璇姐儿了。 她来到女儿的房间,原以为金璇正在抄经,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金璇正在抹眼泪,看到她进来,金璇哇的一声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闺女,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自从来到京城,过上这锦衣玉食的日子,母女两个却没少受委屈,金家其他房里的那些没出阁的闺秀们,嫌她土气,谁也不愿意搭理璇姐儿,这当中就是以三房的金瑶为首的,金瑶仗着母亲汪氏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身边围了一群堂姐堂妹,想方设法奚落金璇。 “今天瑶姐儿来我房里,说要借大少奶奶送我的那只金项圈戴着出场面,女儿也没说不借给她,只是有几分舍不得,她便说我小气,还说林家出了事,大家躲还来不及,偏就是我还拿着林安儿的东西当宝贝,硬生生把那只金项圈给抢走了。” 陶氏知道璇姐儿把那只金项圈当成宝贝,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戴,没想到竟被金瑶给硬抢了去,气得她火冒三丈,在女儿房里便跳着脚骂金瑶:“那个小浪蹄子,真是仗着有她娘撑腰,就欺负到咱娘俩头上了,她以前不是整日显摆她和大少奶奶交好吗?如今看林家倒了,便说出这样的话,闺女你别着急,咱们把她说的话告诉玖哥儿,看玖哥儿还怎么护着她,她是玖哥儿的堂妹,你也是。” 在此之前,陶氏原本还在犹豫,眼下看到女儿被金瑶欺负成这副模样,她是铁了心思要去投靠金玖。 可话虽然是这样说,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抱大腿。 她没抱过,也没有人教给她。 “娘,我以前常听瑶姐儿显摆,她到红颜阁不用排队,那红颜阁的伙计都认识她,因为她常陪林安儿去逛街;她还说她头上的佛手金簪子也是林安儿送的,依我看,说不定当初她们母女就是通过林安儿才抱上大堂兄的。” 这一点陶氏也想到了,可是眼下这条路走不通,林安儿不在! 玖哥儿没有妾室,连个通房也没有,除了林安儿,也没有人能帮自己搭上金玖了。 原本她的两个儿子倒也聪明伶俐,只是他们读书不多,金家子弟虽然不一定要去考功名,但识文断字也是必须的,不会看帐本怎么能做生意,因此回到京城没几日,金玟和金琏便去族学念书了,每日早出晚归,她这个当娘的都很少看到他们。更无法指望他们两个和金玖走得近些了。听人说这些富家公子整日凑在一起听曲儿喝酒,指望儿子们能和金玖玩在一起,也要等他们离开族学正常进铺子学做生意才行。 陶氏既然心里打定主意了,平日里也就多长了几个心眼。不过两日,她便在老太太那里见到了金玖。 听说大少给老太太请安来了,陶氏连忙拉着金璇来到春晖堂,想在金玖面前混个脸熟。 噗,金玖对这对母女还真的没有什么印像,若是不在金家,走在大街上或许就认不出她们了。 刚刚走进春晖堂,就听到金老太太正在发火:“你是想把整个金家都给那个小丫头赔进去啊,你是让猪油蒙了心吧,还是中了她的美人计,我告诉你,马上去林家把这门亲事退了,否则长辈们开祠堂时,别怪祖母不护着你!” 陶氏虽然脑子不够用,可也能听出来,金老太太口中的小丫头就是指的林安儿,想来是眼下林家出了事,老太太担心金家会受牵连,逼着玖哥儿去退亲呢。 金玖站得笔直,声音冰冰冷冷:“若是没有安儿,金家也做不成皇商,孙儿和她的亲事是父亲在时定下的,父命难违,孙儿无法遵循祖母的教导,若是林家的案子定下来,不用长辈们开祠堂,孙儿也会请求各位长辈,把孙儿逐出门墙,和金家再无干系。眼下林家也只是收监而已,能否定案还要看圣上旨意,祖母身体不好,还是养命要紧,这等揣摩圣心的事情,还是交给朝中重臣吧。” 话外音:退婚?没门!您老省省吧,少管闲事还能多活几年。 金老太太焉能听不出这番话的轻重,金玖的话说得已经很重了,甚至可说是对她这个祖母甚是不敬。 金老太太用拐杖使劲戳地,哭了起来:“老太爷啊,您睁开眼看看啊,这就是您的长房长孙,他不但对我这个祖母不敬不孝,还要把金家毁掉啊,老身不活了,老太爷啊,老身去找您吧。”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四章转机就在她身上两章合一 金老太太和普通老妇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的那双眼睛,虽已老去,却仍是目光炯炯不怒自威。她的脸部线条并不柔和,颧骨略高,年轻时并不明显,上了岁数后双颊松弛,那颧骨便突兀出来,带了几分刻薄。 此刻的金老太太,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总之就是在字字血声声泪谴责金玖,呼唤着早已卖咸鸭蛋的金老太爷。 金老太爷从未见过金玖,金玖尚未出生,他老人家便仙去了。所以金玖皱起眉头,他觉得金老太太找金老太爷当隐身道具是很不妥当的,且金老太爷泉下有知,也不认识他这个孙儿啊。 就在金老太太的骂声中,金玖偷偷笑了,不过他迅速用袖子掩在嘴上,做了个打呵欠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笑容。但这个动作被金老太太看到了,于是她老人家捶胸顿足。 金玖虽然可恨,可以往也不会这样轻视她,这个打呵欠的动作分明就是林安儿常用的。 可恨的林安儿,带坏了金玖! 噗,她老人家忘记了,金玖比林安儿年长一大截,如果真要带坏,也是金玖带坏林安儿才对。 陶氏和金璇站在一旁,想劝金老太太又不敢插嘴,想劝金玖又觉得不应该说话,母女二人局促不安,反而不如挨骂的金玖泰然自若。 金老太太又哭骂了一阵,看到陶氏和金璇在一旁连过来劝慰都不懂,更是生气,总要有人来劝她啊,否则这样一直哭下去,她的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起。 偏偏陶氏母女真的看不懂金老太太的这出戏,母女两个只会傻呆呆地站着手足无措。 可把金老太太给气死了,相对那个气死人不赔命的金玖,陶氏母女打酱油的态度更令她愤慨。 可在场的人里,除了陶氏母女以外,没有一个重份量来劝她的,丫鬟婆子只能给她抹眼泪顺顺气,却轮不上她们来劝慰,可那对母女傻呵呵地站在那里,除了目光呆滞,还是目光呆滞。 好在有腿快的丫头飞奔着请来了汪氏,汪氏带着女儿金瑶温言劝慰,又冲着金玖使个眼色:“玖哥儿,老太太在府里也是烦闷,你不是在别馆里供养了戏班子,赶明儿让他们来府里给老太太唱唱戏乐呵乐呵。” 金玖忙道:“三婶说的正是,侄儿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冲着金老太太施了礼,潇潇洒洒就这么走了! 金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指着金玖的背影恨恨地对汪氏道:“谁让他走了,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走了!你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他就是这般不孝啊!” 此时此刻,陶氏对汪氏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不但让老太太不哭了,还给金玖解了围。 唉,自己为何就没有想到呢,若是今日给金玖解围的是自己,那这条大粗腿不就抱上了?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了,还真是猪脑子。 陶氏和金璇自怨自艾地走出春晖堂,却正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进来。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虽是蒙了面纱可也能看出身段轻盈,步履款款,应是极美的。 那女子显然没想到会遇到人,慌忙低下头去,疾步走进。 陶氏来了大半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她给丫头春桃使个眼色,春桃闪身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春桃回到陶氏住的跨院,关上房门,低声道:“太太,我打听清楚了,那个女子就是四姑太太。连老太太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了,守侧门的婆子是老太太的人,看到四姑太太来了,就放她进来,二门上的人都是懂事的,又知道大少在府里,自是不敢声张,四姑太太没用通传就进了福满园了。” 陶氏初到京城,便听说了四姑太太金明珠的事,这件事在金家是不能提的,只能私下里传播。先是金明珠聘给孙大人做了良妾,继而又被人家放了回来,金家的嫡女给人家做妾已是丢人,又被婆家轰出来这是奇耻大辱,若非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金家又岂能咽下这口气,按规矩出了这样的事,金明珠要么自尽维护娘家脸面,要么也要到家庵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但金老太太私下里做了手脚,金明珠被远远送走,再没有回过京城。 想不到这个时候她却回来了,明知道金玖就在府里,她还敢进来,这位四姑太太还真如传说中那么任性! 金明珠真的偷偷回来了,她被母亲藏在小镇上已有一年多了,这一年里她吃尽苦头。那户亲戚对她并不厚道,金老太太给的银子大多被他们贪了。 谁都知道她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娘家再有钱,和她也没有关系了。 在那里,金明珠没有了漂亮衣饰和昂贵首饰,吃的也是粗茶淡饭,身边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侍候她,就连衣裳破了也要自己缝补。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亲戚的儿子时时骚扰她,她是被婆家放回的妾,已经谈不上贞洁可言,若不是她几次动了剪刀,早就被那家儿子污了身子。 “母亲,我是逃回来的,那里我是一日也不能待了。”金明珠哭诉着这一年多的经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下来。 金老太太刚在金玖那里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听到金明珠的诉说,气得险些晕过去,汪氏连忙拿了鼻烟,她这才长舒出一口气。 “炳礼家的,眼下你四妹妹既然回来了,我这当娘的就不会再把她轰出去,老身知道你素来和玖哥儿走得近,可这是关系到你妹子生死的事,若是让炳礼知道,他妹子是因为你被送进家庵,他也不会饶了你。” 汪氏巴不得金明珠永世不得翻身,可眼下金老太太却用金炳礼来压她,摆明是让她闭上嘴巴,不能把金明珠回来的事泄露出去。 “老太太啊,瞧您说的,四妹妹回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这事告诉玖哥儿呢,可这府里人多眼杂,保不准四妹妹回来的消息就被哪个黑心奴才传出去,依媳妇看啊,老太太还是想个妥贴的法子为好。” 其实这事汪氏不说,金老太太也想到了,她问金明珠:“你进府时可遇到什么人了吗?” 金明珠哭丧着脸:“女儿是从侧门进来的,守门的婆子看到了,从那里经过的几个小厮也看到了,还有二门的婆子,送水的丫头,对了,我走进春晖堂时,还看到两个女子,看打扮不像是奴才,可女儿不认识她们。” 汪氏眼睛一亮:“四妹妹说的定是六弟妹和璇姐儿,她们是自家人,平素也老实,四妹妹不用担心她们,依我看,老太太不如赏她们点东西,让她们闭上嘴巴,这母女二人一向贪小。” 就这么几句话,汪氏就把陶氏母女踩了几脚,还不忘在老太太面前黑了她们一把。 金老太太明知道汪氏没安什么好心,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按照汪氏的主意去做。 她让赵妈妈取来两支嵌珍珠的祥云纹金簪子,又加上一副水色上佳的翡翠玉镯子,让汪氏和赵妈妈一起给陶氏送过去。 金玖回到金满园,就见板儿跑进来:“大少,孔七公子飞鸽传书。” 孔七的书信装在小小的竹管上,只是一张字条,金玖把字条展开,嘴角渐渐勾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会心地笑了出来。 其实字条上只有几行小字,就是告诉他,林安儿在五岳书院过得很好,又长高了,只是整日在山上疯跑,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 看着这张字条,金玖的心飞了出去,他似乎看到那条娇小的身影,奔跑在山野中。 山上不比京城,风大日头也浓烈,小东西又贪玩,少不得整日晒得红通通的。 “板儿,你去红颜阁多拿些上好的香脂来。” 板儿怨念地看一眼大少,专门开家铺子给媳妇做胭脂水粉的,整个大成也就只有您了,没有之一。 一一一一 和明月交好的太监名叫承惠,是崇文帝身边的随堂太监。前朝太监专权,以致国家内忧外患,大成皇帝登基以来,严禁内监参政,司礼监空有其名,却并无前朝的风光,除了皇商身边和后|宫的那些事,即使是贵为掌印太监,也无权参与前朝事宜。 承惠已经入宫很多年了,十多年前便已熬到随堂太监的位置上,眼下他在京里已有了两所大宅院,还有京城数一数二的名激明珠时时来陪伴,就连崇文帝也看到承惠脸上的红光。 “承惠,朕看你近日好似精神大好,有何喜事说给朕听听。”当年崇文帝还是亲王时,承惠公公便是王府的小太监,服侍着崇文帝从亲王一直坐上这把龙椅。 承惠垂手:“万岁又取笑奴婢了,这几日见御花园里花儿都开了,奴婢就想着皇后娘娘又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春茗盛会,奴婢只是想想就觉得高兴呢。” 皇后娘娘的春茗盛会邀请的都是京中闺秀,也是为皇子皇孙们挑选良配的时候,甚至崇文帝自己有两位宠妃,也是在春茗上看中的。 “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你在想着那位明月姑娘。” 承惠一惊,连忙跪倒:“万岁快别拿奴婢说笑了,奴婢和那位明月姑娘的事,您也知道,不过就是......干着急而已。” 承惠在崇文帝身边多年,对崇文帝的喜好摸得清楚,崇文帝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说谎,既然他已经知道明月的事,与其否认,反不如自嘲,引崇文帝一笑。 崇文帝果然笑了:“你若真想找个女人,还不如安安份份找一个知冷知热的,朕让人给你张罗一个对食宫女。” 承惠磕头谢恩,嘴里却道:“奴婢知道万岁心疼我,可奴婢自己不是真男人了,这事想想都觉得臊得慌,哪有女子真心实意和奴婢你情我爱的,万岁的龙恩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这回不能听万岁的话了,您就治奴婢的罪吧。” 崇文帝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承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叹口气,让他起来:“难得你能这般仁义,朕恕你无罪,只是那些青楼女子万万沾不得,你是朕的近身,朕不想让那些言官御史弹赅到你的头上,可否明白?” 承惠重又嗑头:“奴婢谢万岁不怪之恩,奴婢和那明月也只是见过几次面......她价格昂贵,奴婢见不起。” 崇文帝哈哈大笑,他才不相信这种事需要承惠自己花银子呢,但他不想再难为承惠,这货的脾气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小恩小惠他敢拿,大的事他不敢去做。 承惠和那个明月的事,早有暗影向他汇报了,他不动声色,只是因为他了解承惠这个人,况且,这阉货抱着那个千娇百媚的名激,想吃又吃不上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崇文帝合上奏章,抿了两口香茶,这才记起承惠提过的春茗会的事,皇后的春茗每年都办,这倒也不会有何差错,崇文帝已有许久没到皇后的慈安宫了,他不禁轻笑,承惠这货想来是得了皇后的好处,趁机提起春茗的事。但那个把明月送给他的人,应该不会是皇后,深宫妇人再有心计,也不会把宫外的名激送给太监,这倒是像那些纨绔皇孙们干出来的事,崇文帝摇摇头,不置可否。 “承惠,摆驾慈安宫。” 慈安宫的桃花已经开了,但并不茂盛,小小的花蕾稀疏稚嫩,反而多了几分羞怯的美态。 崇文帝忽然记起多年前的那场春茗,那个和阿渡在桃花林里比试的女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女孩应已经长大了,上次阿渡善自回来,有一天夜里忽然出城,根据暗影的密报,阿渡是带着一个女子出城的,次日回来时却是单人单马。 能和阿渡同乘一骑的女子只会是那个林安儿,阿渡这个孩子是个臭脾气,除了林安儿,即使是对崇文帝的那几位公主,也是不假颜色。 只是他们二人一起出城,却是阿渡独自回来,莫不是两人吵架了? 崇文帝忽然觉得自己挺闲的,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对小儿女的事感兴趣,这不是太闲了是什么。 “承惠,林家的人还在大牢里关着吗?” “回万岁,奴婢在宫里怎会知道那些事,您容奴婢去给您问问。” 崇文帝冷哼一声,这个滑头的家伙,朕就不信你会不知道,这些重臣的八卦,一向是你们这些阉货贩卖赚钱的手段。 “别装了,朕不怪你暗论朝政,知道什么就说吧。” “谢万岁”,承惠哈着腰,垂手而立,“回您的话,骁勇侯府的人一直在刑部押着呢,但听说并没受什么苦,刑部的那些人没有得到万岁的旨意,也不敢动他们。” 崇文帝对承惠的话显然很满意,正待再问,却见皇后被簇拥着娉娉婷婷走过来。 “万岁,您来了怎么不进去,竟在这里自己赏起花来,害得臣妾等了您好一会儿呢。” 皇后虽已年近不惑,但保养得宜,雍荣华贵,比起崇文帝新宠的几位年轻妃嫔别有一番风韵。 “皇后,春茗会的名单可否拟好?” 皇后心头一突,皇帝往年从不会过问这些事,莫非有看中的闺秀了? “臣妾已经拟好了,这就让人拿过来给万岁看看。” 崇文帝摇摇头:“朕不用看了,你记得把忠义夫人的嫡长女加上吧。” 皇后一愣,她还记得那年阿渡把她要了张请贴给林安儿的事,还有那一年,阿渡送给林安儿的漫天桃花, 她记得皇上很生气,险些当着所有嫔妃和命妇的面斥责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让林安儿进宫。 阿渡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琉璃盏,磕不得碰不得,更不能和林安儿这样的他人妇扯上关系。 可眼下,皇帝是什么意思,皇后想不明白,况且她在深宫之中也听说了,林家几位身居要位的男丁已经收监快半年了,这个时候,皇帝忽然要让林安儿进宫,这帝意何在呢? 崇文帝看到皇后眼中飘过疑惑,随口道:“朕记得那丫头小时候很有趣,便想看看她长大后的模样,皇后若是不想让她来,那便罢了。” 皇后闻言连忙堆起笑脸:“万岁这么一说,臣妾也是好奇得紧呢,只是臣妾还记得她小时候就爱舞刀弄枪的,这会子说不定像忠义夫人一样,是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呢。” 崇文帝面上一肃,冷冷道:“皇后拟一道懿旨,从今以后,大成女子可习武强身,却不准上阵杀敌,忠义夫人之后,再也不会有女将军。我大成的江山,还不需要妇人捍卫。朕再给忠义夫人追赐节烈二字,称节烈忠义夫人。” 话外音:你们只需学习人家的节烈便可,忠义的事就让男人去做吧。 崇文帝想了想,又道:“懿旨先不要发下去,待到春茗当日,当着所有命妇闺秀的面再宣吧。” 皇后欣然领命,又陪着崇文帝说了会儿话,谁也没有注意到,承惠公公眼中的那抹喜气。 次日是承惠公公轮休的日子,他来到京城的宅院,明珠姑娘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去转告金公子,林家的事有转机了,转机就在林小姐身上。” 收到消息的金玖,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件事把林安儿卷进去。 他有些郁闷,负了手走到园子里,那丛玫瑰还在,此时不是花期,枝叶茂密,绿蓬蓬一大丛。 却见花墙那里有个丫头正在探头探脑,金玖皱皱眉,他不记得这丫头是谁,甚至不觉得面熟。 事实上,金大少自从十六岁“大病初愈”之后,便被大大小小的姑娘惦记上了,偷偷看他的,正大光明看他的,偶遇的,巧遇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了。所以看到花墙后偷看他的丫头,金大少第一反应就是又一枚脑残粉。 不要怪金玖自我感觉良好,谁让金大少有张帅逼脸呢,颜值高的男人大多都有这个毛病。 金大少假装没看到,负着手走下那道种满灌木的土坡,经过花墙时,那丫头忽然蹦了出来,吓了金大少一大跳!(摆明是装的,你早就看到那里有人了。) “大少,我是六奶奶身边的人,六奶奶让婢子来转告大少,四姑太太回来了,就住在春晖堂里。” 说完话,那丫头嗖的一声就跑开了,可把金大少给恶心到了,原来人家不是他的脑残粉,只是个来通风报信的。 这金满园的大门真是敞得够大了,什么人都能进来闲逛啊,金大少气不打一处来,回到金满堂就让板儿把大凤叫过来,好一顿臭骂。 大凤是金满园的管事,她挨骂是应该的。 大凤也委屈,她虽是这里的管事,可这金满园里到处都是老太太的人,大少很少回来,她自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把这些人全都轰走,总有些人是她不能管,也管不了的,别说放进来个小丫头,就是三奶奶和六奶奶,不也是说来就来吗。 骂完大凤,金玖的气也消了,没想到金明珠还敢回来,金大少还以为自家媳妇的死对头从此都不会再出现呢。 想起金明珠,金玖就想起这些年来金明珠欺负林安儿的那些事了,虽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自家媳妇原本应该快快乐乐的童年全都让她给毁了。 金玖虽然恼恨金明珠,可也不会真的亲自找上门去,那毕竟是后宅的事,金明珠丢尽金家脸面,但此时也不是对付她的时候。 这些妇人们整日勾心斗脚,却不知道眼下金家正在经历着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一一一 今天过生日的那位,绝不站在风口浪尖,不要怨念了,十三祝你生日快乐,么么哒。 感谢¢放飞梦想¢的桃花扇和香囊,感谢小猫1628的粉红票票,十三爱你们,啵一个~~R1152 第一八五章我很难受两章合一 春日里的泰青山,蓊蓊郁郁,桃粉梨白,五颜六色的野花星星点点,开得漫山遍野。 站在山顶,感觉那天空离得很近,云彩丝丝缕缕缠绕在山间树梢。 林安儿站在那里,仰着头望着天空,天空蓝得透明,她的心也随之变得澄明。 今天她很开心,金玖终于来信了,虽然信不是写给她的,而是给孔七的,但信上满满的都是关于她的事。 金玖说,皇后的请帖已经送到金家,邀请她参加今年慈安宫的春茗会。 这个消息无论是对林家还是金家,都是喜事。虽然春茗是为皇家选媳妇,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再多想别的了,一是因为林家儿原本就曾经参加过春茗,且与选媳妇无关;二是这封请帖意味着林家的案子有了起色,金家与林家是姻亲,林家好了,金家当然也就松口气,就连金老太太的心情都轻松一些,她还没有老糊涂,万一金家被连坐,她和儿孙们当然也没有好下场。 林安儿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她离开京城已经大半年了。这些日子,她不但长高了,轻功也有长进,她还给金玖绣了好多东西,不论好不好看,只要是她绣的,金玖都会喜欢的。 有说话的声音从山腰传来,五岳书院依山而建,春暖花开之时,常有书院中的学子来山上散步,或登山观景,或松下读书,但读书人气力有限,大多是在半山腰上的凉亭或石阶上小坐,很少有人如林安儿这般每日都要登上山顶。 林安儿虽是每天都来,但还是头一回在山顶看到人类,野兔小鸟倒是经常见到。 “大少奶奶,似是有人过来,您避避吧。”张大虎四人把林安儿挡在身后,就像是一堵人墙。 林安儿翻翻白眼,泥玛有这么夸张吗? 林安儿被他们四个挡得严严实实,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上山的人,其实吧,林小姑娘这阵子被严密保护,除了上山也没有别的消遣了,她住的地方就是五岳书院的后宅,但除了四大保镖以及孔七主仆,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男了。 偶尔在山上远远看到有穿着蓝布儒生衫的身影,也只能从身形上猜测那人是不是帅哥。 “咦?” “啊?” 随着两声惊呼,林安儿知道,这两位没有吓到她,她的保镖把人家吓到了。 这也不能怪读书人胆子小,人迹罕至的高山上,忽然出现四个铁塔般的汉子,且站成一排,就差说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摘,要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 你说吓人不吓人,吓史老纸啦! 林安儿挺不好意思的,她也想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可惜她看不到人家。她虽然不是读书的材料,可对读书人还是挺敬佩的,孔七除外。 好在张大虎是个懂事的,对那两位抱抱拳:“两位打扰了,我家主人的内眷在此,还请二位绕行。” 两位读书人当然也应该是明理的,这四位老大虽然长得凶,可说话也算客气,再说了,既然有女眷在此,自己也是不方便。 没想到事情却出乎林安儿的意料,只听其中一位读书人问道:“四位仁兄,请问贵主人可是姓林?” 额。 林安儿听出这位是谁了,张秀才! 在安州城时,张秀才是见过张大虎四人的,他帮林安儿抓住野熊帮的一对狗男女,就是和张大虎他们四个一起回到庄子里的。 张秀才认识张大虎,张大虎当然也认识他,这人就是在集市上调戏大少奶奶的那个斯文败类! 想到这个,张大虎的脸比锅底都黑,上次在集市上,当着孔七公子和其他两位秀才,张安生就对大少奶奶动手动脚,多亏大少奶奶有武功,将这个宵小擒住。 关于大少奶奶离开京城后的所有琐事,张大虎都用秃笔写到小本子上了,回到京城呈给大少看呢。 在他的小本本上面,张秀才的名字出现了四次,今天回去就将出现第五次! 第一次:明知大少奶奶在庄内,张秀才伙同其他几个斯文败类与孔七公子公然嫖激,被大少奶奶义正严辞轰了出去,大少奶奶做得好! 第二次:在集市上,张秀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触摸大少奶奶身上荷包,被大少奶奶当场擒获,大少奶奶做得棒! 第三次:大少奶奶与野熊帮歹徒恶斗,张秀才借机亲近,想上演书生救侠女大戏,无奈技不如人,大少奶奶做得绝! 第四次:尾随大少奶奶来到五岳书院,却无缘得见芳容,因而相思成疾,卧床不起,大少奶奶做得妙! 第五次:假借锻炼身体登山之名,想于荒郊野岭性侵大少奶奶,被英勇无畏的四大保镖以身挡住,四大保镖奇人也! 看到张大虎嫉恶如仇的小眼神,张安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可他却又有些疑问,便问道:“小生不知林九小姐与您家主人是何关系?” 张大虎狂狷一笑:“我家主人与林家小姐早已成亲多年,林家小姐就是我家大少奶奶。” 额。 地上如果有个洞,林安儿一定会钻进去的。 她还没过十四岁生日呢,张大虎就揭穿她已成婚多年,好吧,好在是多年,没说是成亲十二年啊十二年! 可是张秀才和他的小伙伴还是惊呆了! 也怪他读书读得大脑时常抽筋,这个时候还要傻傻地问:“小生记得林九小姐尚未及笄吧?” 张大虎已经不耐烦了,这书呆子怎么如此讨厌,说得好像我家大少拐骗幼女一样。 噗,你家大少真的是拐骗幼女啊。 “大少奶奶及不及笄关你鸟事,我家大少和孔七公子是好朋友,他二人分别娶了林家两位小姐,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这桩美事啊,轮得着你在这里叽叽歪歪。” 林安儿似乎听到那小心脏碎了一地的声音,唉,我想到了开始却没想到结尾,梦中女神早已嫁作他人妇。 没想到她又一次猜测错误,张秀才又说话了。 “唉,这位大哥,你家大少奶奶是何人的确不关小生的事,小生只是想问问,她的那位小兄弟在哪里?” 额。 “什么小兄弟?” “就是那位面若包公在世的少年英侠啊,他与你家大少奶奶同坐一驾马车,自然就是她的娘家兄弟啦。” 好吧,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林安儿却闻到了浓浓的钙粉味道。 补钙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好感人。 张大虎终于记起来那位面若包公在世的少年英侠是谁了,但此事事关大少奶奶的闺誊,他当然不能说实话。 “你说的是亲家舅爷啊,他老人家已经回京城去了。” 张安生点头,果然是林家后代,难怪武功如此之高,只是他怎么会师傅,不对,是司空前辈的独门身法呢。 “小生还有一个不情之情,请问这位英雄,那位林公子的名讳可否告之,还有,他何时才能再来此间呢?” 张大虎很烦,可又不能把人家轰走,他挠挠头,无奈肚子里的墨水不够,一时编不出名字。 林安儿在他身后轻声道:“林小安。” 还是大少奶奶有文化。 “亲家舅爷姓林名小安是也。他何时再来此间在下就不知道了。” 张安生长叹一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林兄相助情。唉!” 林安儿除了酸味,还感到浓浓的无奈,就像是夏日里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一块冰,磨成了又甜又凉的玫瑰冰露,可偏偏这个时候肚子疼起来,眼睁睁看着那碗冰露变成白开水,对,就是这种感觉。 目送张安生和学友一起离开,张大虎四人同时转身,这才看到大少奶奶皱着眉头撅着小嘴,那表情很令人遐想。 十日后,林安儿终于回到了京城。 京城还是繁花锦簇,车水马龙,林安儿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适合私奔,外面的世界再大再好再新鲜,好像都不如京城最亲切。 她没想到,金玖竟然站在别馆门外等着她,就连玉娘也吓了一跳,姑爷还真是...... 金玖微笑着看着她从马车上走下来,什么都没说,轻轻拉住她的小手,一起走进大门。 没想到刚刚迈进大门,金玖忽然把林安儿拦腰抱起,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把林安儿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向着卧房走去。 玉娘惊呆了,丫鬟们惊呆了,保镖们当然更惊呆了。 大少的模样摆明就是饥不择食,饥渴难耐,这是要把大少奶奶吃干抹净的节奏啊! 玉娘愣了一下,顾不上招呼大家搬东西,一路小跑往厨房跑去。 她老人家当然又去给自家小姐熬药去了。 金玖抱着林安儿进了卧房,却仍然舍不得放下她,就这么抱着她坐到罗汉椅上,也不说话,就是傻呵呵地看着自家媳妇。 林安儿的小脸早就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她记得自从金玖“大病全愈”之后,就再也没做过这样傻气的举动了。 她抬起眼,就看到金玖那绿意莹莹的眼睛。 “金哥哥,你快点放我下来吧。” “不放,我再也不想放开你了。” “你想我啦?”林安儿觉得她真的挺大胆的,别家姑娘一定不好意思这样问吧,可这四个字是她想了大半年的,她早就想问问金玖啦。 “嗯,我做梦都在想着你,安儿,我们好像分开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其实也不过大半年而已,只是对“刚刚”开始谈恋爱的两个人来说,真的是太久了。 “你送我的大金猪我很喜欢,已经放了好多铜钱进去了。” “嗯,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为什么?” “因为它就像你一样啊,喜欢吃东西。” 林安儿的小脸蛋更红了,戏本子里的谈恋爱好像也是这个样呢,她伸出胳膊,勾住了金玖的脖子,慢慢把起晶莹的小脸蛋。 于是金玖懂了。 他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林安儿虽然很期待,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如饥似渴,她呆了一下,就在她这样一呆之间,金玖的舌头宛若灵蛇,轻巧地撬开她的贝齿,时而霸道地掠夺着她樱桃小口内所有的芳香,时而又轻佻地挑逗着她那小小丁香。 这是他们第三次口对口吻在一起,比起前面两次,金玖的技术更加纯熟了,且,他把林安儿横陈在膝上,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让她尽量多的与自己相贴,另一只手却有意无意在她腰间摸索。 林安儿的身体随着他手指的触摸而颤抖,她下意识地绷紧了双腿,小屁股不自然地扭来扭去。 她没有经验,并不知道这样的扭动简直要了金玖的命,他恨不得立刻化身大灰狼,把她连皮带肉吃进去! 金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炽热的鼻吸喷到她的脸上,林安儿几乎昏厥,隔了三年,她终于记起来当日在红叶林里,他吻她时的感觉了,就是这样,空气似乎凝固,而她几乎窒息。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金玖的手指已经穿过重重防护,探进了她的衣裳里...... 每个男人都有成为色|狼的潜质,更何况已经二十二岁的古代大龄男青年! 林安儿松开勾住金玖脖子的小手,想把他的手从衣裳里拿出去,可金玖却似早就算准了她会这样做,他借势站起身来,抱着她走到床前。 他的唇并没有从她嘴上移开,反而长驱直入,探得更深,这一刻,他只想把自己融进她的身体里,将所有的浓情蜜意在她体内释放。 他喘息着,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把她平放在床榻上。 林安儿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的承尘和绣着几丛兰草的湖蓝纱帐。 这时她才发现,这里是金玖的卧房,并不是她的。 下一刻,她猛的想到了金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她紧张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好快好重,好像还带了欢畅的鼓点......囧! “金哥哥,你要干嘛?” 这姑娘还真是直爽,明知道金玖要做什么,她还想要让人家亲口说出来。 金玖果然呆了一下,是啊,他要干嘛呢,告诉她,他想吃了她,她会不会一脚把他踢飞? “没,我是看你长途跋涉,一定是累了,抱你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金玖心里无数只草泥马踩过,怨念重重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你想往哪里钻? 他可不知道林安儿这会儿心里也有些东西闯进来,那是一群长颈鹿正在横冲直撞。 金玖说完了,就给林安儿脱了鞋子,然后放下帐子,再然后他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屋外,是假装忙碌的一群人,他们竖着耳朵正在倾听屋内的动静,冷不丁金大少推门出来,把这群人吓了一蹦,继续假装忙碌。 “板儿,让人烧水。” 板儿也还是处男一枚,他不明白,但旁边的张大虎等人都是经验丰富,他们都知道烧水是怎么回事。 张大虎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大少啊,您这才进屋一小会儿,这就要烧水了? 刘大高兴了,大少原来只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噗! 不过很快,更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大少让人把热水抬到净房里,他自己洗澡去了! 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大少居然没有得手,白白浪费了百子千孙。 无需多问,也没有悬念,板儿捧了大少的亵裤去洗了,那边玉娘刚给小姐熬了药端出来,就见红霞红了脸迎上去:“玉妈妈,这药用不上了,小姐睡了,大少一个人去洗澡了。” 玉娘松了口气,却又大惊失色,该不会是......矮油,原来需要喝药汤子的不是自家小姐,而是姑爷啊。 从那天起,整个别馆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大少不行! 至于是什么不行,你知我知就是金玖和林安儿不知了。 林安儿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她有些赦然,这一觉竟睡了几个时辰。 她看着头顶的承尘,记起来睡前的那些事,脸红了。 原来自己猜错了,还以为金玖是送上门来让她推倒呢,虽然事与愿违,被推倒的是她,但一切也没如她想像的那样,好像还挺遗憾的。 红豆正守在榻前打盹儿,林安儿轻轻捅捅她,红豆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 “小姐您醒啦,小姐您可回来了,小姐我都有好久没见到您了。” 和大半年前被赵妈妈打得半死不活的模样相比,这时的红豆活蹦乱跳,神采奕奕。 “金哥哥呢?” “大少一直在书房,让奴婢等您醒了就告诉他,我这就去。” 林安儿坐起身,外面的红霞听到动静,连忙让小丫头们去烧水,小姐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要帮她好好梳洗一番。 再见到林安儿时,金玖坐在雕花红木圆桌前等着她,满桌子都是她平素爱吃的菜式。 林安儿穿着淡粉色的织花褙子,下面是素白镶珠的月华裙,焐得半干的长发用条缎带松松地束在脑后,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金玖站起身,握住她的柔荑,拉她坐在自己身旁,两人离得很近,林安儿这才发现金玖也洗了澡,身上还有松柏的淡香,这是金玖让红颜阁专门为他自己量身订制的一款香胰子,金玖这人一向臭美,在林安儿面前更臭美,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林安儿迷倒,切。 “安儿,待到三堂兄和几位叔伯回来,我便备了礼物到侯府去,商定圆房的吉日,你看行吗?” 原来他躲在书房里一个下午,就是在想这件事,唉,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林安儿的小脸浮起两朵酡红,如同喝醉了酒,一双美眸反而更加明丽,熠熠晶莹。 “你答应过我爹,要等到我及笄后才圆房的。” 金玖的眼角抽了抽,这个时候你别提你爹行吗? “岳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下次相见不知要什么时候,或许那时你已经及笄了呢?” 话外音:反正他也看不见,等到知道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只能干生气没办法。 林安儿的小脸更红了,声音却低了下来:“上次在船上,你也说过,要等到我及笄后,再决定圆不圆房的。” 金玖的眼角又抽了抽,泥玛老纸真的说过这种话吗?就算真的说话,那时老纸的脑袋肯定是让驴给踢了,不作数的。 “可是安儿啊,我等不及了......是真的。” 林安儿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也太不要脸了,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金玖看她笑了,就知道她答应了,他也笑了,把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眸子深邃而又坚定:“安儿,以前我曾想过就那么放开你,可经过这大半年,我知道我舍不得你,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我只想把你拥在怀里,为你遮风挡雨。” 林安儿的心窝子不停抽啊抽,她看向金玖的双眸,那里有两点星光,如同深海中的漩涡勾住她,让她恨不能跳进去任他勾住自己的魂魄。 她用小舌头舔舔嘴唇,忽然觉得很渴。 金玖勾起嘴角,会心一笑,如同桃花掠过双颊。 他凑近她,探出舌尖,轻舔着她的嘴唇,林安儿的身子又绷紧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金玖拉进怀里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五一一一一一一五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五一一一一一一一五一一一一五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五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她局促地又开始扭屁屁...... 好吧,金玖使劲咽了几口口水,终于对她下了通碟:“乖,你这样扭来扭去,我很难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一八六章败露两章合一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林安儿便忙碌起来。先是要回老宅拜见金老太太,为了避免金老太太又刁难林安儿,金玖特意带去了别馆里供养的戏班子。 林安儿喜欢热闹,金玖怕她一个人无聊,便供养了这个戏班子,算算也有几年了。林安儿只喜欢看有打架的戏码,比如《朱仙镇》、《挑滑车》、《三岔口》,她前世为了拍片学过刀马旦,高兴了自己扮成穆桂英舞上一会儿大刀。 得知林安儿回来了,三老太太明氏和四老太太李氏带着儿媳们全都来了,问起林安儿这大半年的下落,林安儿按金玖教她的,只说是在河丘小住,并把金玖替她准备的送给各房的礼物一一送上。 这时,金瑶跑过来,热情喜悦拉住林安儿的手:“大嫂,你去了这么久,想死妹妹了。” 虽说大家私底下也都称她大少奶奶,可如金瑶这样当面叫大嫂的,还是头一个。林安儿的脸红了,她想起答应金玖尽快圆房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瑶姐儿你好吗?我看你长高了,出落得更漂亮了。”林安儿并非是恭维,金瑶的确是美人坯子,金家的遗传基因还是很好的,从金玖的相貌上就能看出来了,金明珠也是美人,金玖的几位堂兄堂妹也都是眉清目秀。 “大嫂才最好看呢,对了,我给大嫂绣了条帕子,我记得你赞过李家太太的双面绣,我特意学了,绣了条罗帕送给大嫂。” 林安儿也不记得是否真的赞过李家太太的双面绣了,不过既然瑶姐儿一番心思,她却之不恭。 她接了罗帕,让红霞把一大盒八宝攒盒送给金瑶:“这是河丘特产的栗子糖、栗子糕,还有核桃糖,我记得你说过想吃来着。” 金瑶接了糖盒,欢天喜地拉着林安儿问长问短,亲昵得不成。 一旁的金璇气白了脸,金瑶脖子上戴的镶红蓝宝的金项圈就是她的。想来林安儿这样的首饰很多,根本没有认出来。 认出来也不怕,金瑶会说这是金璇给她戴的,借机踩上一脚,让林安儿认为金璇对自己不敬。 “母亲,气死我了,她那日明明在背后数落林安儿,可您看她那副模样,知道林安儿又被皇后请去春茗了,她就不要脸地往人家身上贴。” 林安儿虽然没有认出金瑶戴的项圈,玉娘和几个丫头却是认识,自家小姐的东西都是她们收着的,这枚项圈也是她们从小库里挑出来的。 “小姐,五姑娘戴的项圈,是那日您送给七姑娘的。” 趁着金瑶被长辈们叫过去,红霞凑到林安儿耳朵低声说道。 难怪这项圈瞅着有些眼熟,原来是自己送给璇姐儿的。 若是旁人可能不会多想,姐妹间互相换着戴首饰也是常用。可林安儿却不会这样想,小时候金明珠把她从娘家带来的一箱子头面首饰全都抢走,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要回来。 她四下看去,果然看到金璇正在盯着金瑶,那小眼神快要喷出火来了。 比起千伶百俐的金瑶,金璇要逊色许多,容貌上自是不如,气质上也差了一大截,虽然也是穿金戴银,但没有大家闺秀的从容,倒像是那些头饰都是偷来的一样。 林安儿虽然想当女侠,但为不相干的人打抱不平的事她也不会去做。 看她把收回眼光,玉娘低声道:“小姐,这些事不必咱们去管,两位姑娘都是长房的人,您只需把一碗水端平就是。” 林安儿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她让红云去把金璇叫过来,送给她一盒子红颜阁的胭脂水粉。香膏子、香粉和胭脂分别装在景泰蓝掐丝的小瓶子里,垫着大红的丝绸,又配上红木盒子,金璇吃了一惊,没想到林安儿会送这样的礼物给自己。 “瑶姐儿想吃河丘的栗子糖,我便带给她,七妹妹刚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红颜阁送了套脂粉过来,七妹妹看看可还喜欢?” 玉娘在心里暗赞,秦夫人的教导没有白费,自家小姐虽然单纯淘气,但办事说话落落大方,沉稳有度。 金璇一门心思想要抱林安儿大腿,看到这盒子胭脂水粉,当然眉开眼笑。金瑶不是常显摆她到红颜阁不用排队吗?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也有红颜阁的胭脂了,还是红颜阁的老板娘林安儿亲自送给她的呢。 看着金璇千恩万谢地走了,玉娘笑道:“小姐这盒子胭脂挑得真好。” 林安儿吐吐舌头:“哪里是我啊,这是金哥哥准备的。” 不但这红颜阁的胭脂是金玖帮她准备的,就连送给金瑶的栗子糖,也是金玖专程让人从河丘买来的。 林安儿又想起她曾经纠结过的问题,有了一个金玖这样的夫君,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猪呢。 她正想着,金玖便过来找他了,他原本在前面和长辈们寒暄,不放心林安儿,便过来看看。 看到金玖,林安儿心里泛起甜意,抿着小嘴偷偷笑着,正巧被明氏看到,笑道:“玖哥儿生怕媳妇委屈了,竟是一会儿都舍不得。” 众人都笑,金老太太狠狠剜了明氏一眼,明氏摆明是说她这个当祖母的会苛刻孙媳妇,明氏还真就是借机恶心她,眼睛的余光扫到她的眼刀子剜过来,假装没看到,笑得更欢。 金玖的脸上看似没有变化,可林安儿却看到他的耳根子红了,这人就是这样,特能伪装。 “她还小,今日来了这么多亲戚,我怕她不懂规矩。” 明氏打量着林安儿,问道:“这才大半年没见,安丫头就出落得越发好了,玖哥儿怕是快要摆圆房酒了吧?” 金玖偷看一眼林安儿,见她低着头,小脸蛋却已经红了。以往他最不愿意别人在林安儿面前提起这事,如今的感觉却是不同了,昨天他说要尽快圆房,小媳妇没有拒绝呢。 今日自是以金老太太和明氏为首,李氏素来低调,在两个嫂嫂面前忍让惯了。戏码子是金老太太和明氏选的,金老太太选的是《夜奔》,明氏却选了《惊梦》,这惊梦素来是深宅女眷们喜欢的戏码,可金老太太恼了明氏方才说的那番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弟妹自己房里也有两个孙女了,既是有了亲孙女的人了,再点这种戏,不怕教坏自家女孩啊。” 明氏和金老太太斗了一辈子,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那倒也是,不如改成《思凡》吧,也正好应景。” 这《思凡》说的是小尼姑难耐寂寞,私奔下山的故事。金老太太脸上一变,明氏这个时候点了这出戏是什么意思,莫非她已经知道金明珠回来的事了吗? 明氏若是知道了,三老太爷当然也知道了。三老太爷这人素来以家法严厉著称,有个族亲的儿子在族学念书,年少鲁莽,一日不慎将教书先生的衣裳弄破,这家的女儿见弟弟招惹了先生,便连夜赶制了一件新衣裳赔给那位先生。没想到这件事被族中某个三八婆看到,便传出这位姑娘不守妇道,与男子私相授受。于是三老太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把那姑娘抓进了家庵,至今三年还没放回来。 别看金老太太在族中身份超然,但金明珠是她的软肋,金明珠身为妾室被婆家轰回来的事,别说金家,大半个京城都知道,至于她恃宠天骄,自毁骨肉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好在金老太太直接把金明珠送离了京城,否则为了女儿,她少不得要和三老太爷一番恶斗。 原以为金明珠远离京城便可逃过一劫,没想到她又回来了,更没想到明氏似是知道了什么。 纵是金老太太身经百战见惯大场面,事关女儿,她的眼中还是涌上了惧意。 到了傍晚,送走宾客,金老太太便把汪氏叫到春晖堂。 “炳礼媳妇,你妹妹回来的事,我连老六媳妇都没有告诉,只让你知道了,可眼下就传了出去,你说是怎么回事?” 汪氏一呆,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怎么就传出去了呢?并非是她真想替金老太太保密,而是她正在思忖应如何善用这件事,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不但她没有说,也没让金瑶讲出去,甚至连儿子和儿媳也没有告诉。 可眼下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怀疑是她这件事泄漏出去的,汪氏眼里冒出火来。 “老太太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这当媳妇的把小姑子的事抖出去一样。可您总还记得,四妹妹当日亲口说过,她走进春晖堂时和六弟妹打了照面,六弟妹还带着璇姐儿呢。六弟妹是老实人,又收了老太太给的东西,想来她也不会把这事讲出去,可璇姐儿年纪小,嘴巴又快了些,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小孩子怕是不知道呢。” 金老太太皱皱眉头,可不是嘛,怎么把那两个粗坯子给忘了。汪氏虽然油滑,可她是聪明人,自己一日掌家,她就不敢明着造次。可那陶氏就不同了,因为给老六通房的事,想来她正忌恨着自己,璇姐儿又是个不长进的东西,小门小户里长大,虽是嫡出,可和她爹一样,与那些妾室生的下作东西没什么区别。 别看金老太太把金炳路记在自己名下,给了他一个嫡子身份,可在她心里,金炳路永远都是妾室生的庶子,和自己的金炳善金炳礼不能比。 金老太太叫过赵妈妈:“你去问问老六媳妇院子里的人,自从四小姐回来之后,她那里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陶氏院子里当然有金老太太的眼线,春桃是她从献县带来的,其他人却是金老太太让汪氏给她拨过去的,在这里面混进一两个眼线并不是难事。 过不多时,赵妈妈便得了消息,陶氏贴身的二等丫鬟春桃独自去过金满园! 林安儿回来之前,金满园里只有金玖和方姨娘,金玖虽然不在这里过夜,但白天也是常来的。陶氏不会打发丫头去找方姨娘,只有可能是去给金玖带话了。 金老太太气得咬工切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自己原是想让老六一家回来与汪氏抗衡的,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连女儿也要搭进去了。这陶氏就是喂不饱的狼,得陇望蜀。 金老太太越想越气,偏偏这时,又有一个婆子急急忙忙跑进来:“老太太,四姑太太发脾气了,砸东西呢,咱们劝不住,还是您去看看吧。” “这个孽障,都到这步田地了,她还不改改臭脾气,老三家的,你扶我过去看看。” 金家老宅以前有两片园子和多个跨院,除了金玖住的金满园,金老太太住的福满园以外,其他人都是住在一墙之隔的跨院内,金玖当家后,就带着林安儿长年住在别馆,他不想让金老太太借题发挥,便将福满园扩建,把金老太太的三个儿女住的跨院与福满园打通,成为一体,这样一来,金家老宅便只有两个园子了。 金明珠未嫁时住在福满园的彩云居,但她这次回来是见不得光的,也就不能搬回彩云居了,便和母亲一起住在春晖堂。 金老太太和汪氏刚刚走到抄手廊子,就听到金明珠住的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四姑太太还在摔东西。 金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还以为如从此一般可以任意胡来,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 金明珠看到母亲来了,一头扎进金老太太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看到女儿哭成这样,金老太太一肚子的怒气全消了,忙问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这里是春晖堂,即使金明珠落地凤凰不如鸡,春晖堂里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今天园子里请了戏班子,又请了一大堆亲戚,就有嘴快的小丫头告诉了金明珠,那戏小生小旦的戏服如何华美,金六小姐如何漂亮出风头,把个金明珠气得直咬牙。 这里是自己的娘家,外面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而自己却要躲在屋子里不能出去,曾几何时,每次这样的场面,最出风头的都要她金四小姐,在她的印像里,三哥家的瑶姐儿只是个小丫头,这也不过一两年,瑶姐儿就是众星捧月的金六小姐,而她这位金四小姐已经荣升四姑太太了。 金明珠越想越气,自己的大好青春就这样断送了,夫家把她轰出来,娘家也没有她的地位,她本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当下便又砸又摔,大闹起来。 “母亲,瑶姐儿算个什么东西,您怎么由着她出风头啊?” 金明珠已是二十二岁的人了,且又经过这场磨难,却仍然长个猪脑子。汪氏就在一旁,她却向金老太太煽风点火,肆无忌惮地数落金瑶,就连金老太太都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了。 好在她很快就记起金瑶是汪氏的女儿了,便又道:“三嫂,你也不管管瑶姐儿,她一个未嫁的小姐,整日抛头露面算怎么一回事,让人家知道了,谁还来提亲啊。” 汪氏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吐她一脸唾沫,你当妾室都被人家轰出来,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我的瑶姐儿清清白白的闺阁小姐,竟会被你说得如此不堪,我若是不把你送进家庵,还真是白白和你做了一场姑嫂。 汪氏心里生气,可脸上却依然挂着笑:“瑶姐儿年纪小,为人处事难免不够老成沉稳,让四妹妹见笑了,我回去会对她严加管教的。” 见汪氏服软认低,金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汪氏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吧,老六媳妇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汪氏一走,金老太太便埋怨女儿:“你哭闹又有何用,眼下有人把你回来的事捅出去了,东府知道了,玖哥儿似是也知道了,为娘的心里烦得紧。东府那条老狐狸,巴不得找机会算计咱们,这件事让他知道了可真是不好办啊。” 金老太太想不出对策,金明珠的脑子当然更不够用,不过她庆幸有一个脑子够用的好闺蜜。 “母亲,我不能出去,快要闷死了,不如您让人请梦旖过来吧,再说她又是个有主见的,说不定还能咱们想出办法呢。” 上次因为官府查抄了郎家,金老太太便断了请青云上人来做法事的念头,刁氏也没有再来过金家,且在此之前,杨梦旖便让人捎来话,说刁氏并非她的下人,金老太太有事可直接找刁氏,不用通过她了。 从那时起,金老太太便再没见过杨梦旖。她原本是看不上杨梦旖的,觉得这女子太有心机,但女儿同她交好,常在她面前夸奖杨梦旖,金老太太便对杨梦旖多了几分好感。 与其让金明珠整日哭哭闹闹,还不如让杨梦旖来陪她说说话。 次日,金老太太便打发赵妈妈去路家请杨梦旖过来一叙。赵妈妈出门时,正遇到金玖和林安儿过来请安,昨日他们没有回别馆,就住在金满园内。 林安儿身边带着红豆,红豆看到赵妈妈,本能地缩缩脖子,小脸煞白,林安儿看她一眼,就知道这姑娘当日被赵妈妈折磨太重,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 当年她就是在赵妈妈和另外两个婆子手里救下的红豆,原以为能保她平安,没想到却又让她再次落入赵妈妈手里,同样被打得死去活来。 从昨天到现在,金老太太的心情就很不好,看到金玖和林安儿,便猜想着这二人怕是正在想法子整治自家女儿,顿时恨不能把他们两个撕碎。 可是如今的她已是牙快要掉光的老虎,再也不能如当年一样了,当年的金玖和林安儿只是两个任她折腾的小孩子,都能完完整整生存下来,更不用说如今了。 如今的金老太太动不了金玖,也动不了林安儿。 毕竟是在老宅,林安儿回娘家是要来请示金老太太的。她前天才回到京城,昨日回到金家,今天准备回娘家了。 听说她要回娘家,金老太太便问了问林剑云的案子,林安儿便道自己刚回来,也还不清楚。 金老太太又道:“你母亲家如今摊上这么大的事,按理说这门亲事就应该算了,可你进门也有这么多年了,或这时退婚,便和休妻无异,即便娘家的案子波及不到你身上,你的贞洁闺誊也就都毁了,以后再想找个如金家这样的好亲事那是不可能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做祖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送到庵堂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再说金家也不多你这一碗一筷,我想过了,日后只要你规规矩矩,不要惹事生非,修心养性,正妻的名份还是能给你的。至于你母亲家那里,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待到林爵爷的案子风平浪静时再说吧。” 貌似金老太太从没有对林安儿说过这么多的话,林安儿受宠若惊。您老人家真是良善,因为不想把我送到庵堂当尼姑,这才勉强没有退婚,金家大恩大德,赏本姑娘一口饭吃,这么大的恩情,我真是几辈子都还不清。 林安儿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金玖担心媳妇被气坏身子,连忙握住她的手,想带她离开春晖堂。 林安儿哪里肯依,使劲甩脱金玖的手,金老太太看到他们两个公然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你们在做什么?当着一干奴才,你们还要不要脸面?” 她老人家话音刚落,林安儿已经冷笑起来:“祖母,您这是说我和金哥哥吗?我耳朵不好使,还以为您再说自己呢。” 矮油,林安儿在骂金老太太不要脸! “你说什么?玖哥儿,你管管你媳妇,我好心把她留下,她却如此不敬不孝。” 林安儿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让金玖说话,金玖肯定要维护她的,金老太太就是想借机大闹一场,给金玖落个不孝的名声,且,后宅是金老太太掌家,自己这个孙媳妇确实要听她的吩咐。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七章掌家两章合一 林安儿已经很久没有和金老太太发生冲突了,若非要遵循规矩,昨天她从别馆便直接回娘家了,根本不用通过金老太太。今天不过是依规矩来和金老太太打个招呼而已,没想到非但不让她去,还挖苦数落了一番,林安儿哪能咽下这口气。 “祖母说得极是,我娘家确实摊上了官非,可即便如此,这事也还没有盖棺定案,也还是比不上刺配边关的二叔和被夫家轰出来的四姑姑这些早已成为事实的,祖母与其在我身上费心思,不如把这份心思放到管教其他儿孙上面,以免再出来二叔和四姑姑那样丢了金家脸面的事。” 林安儿前天回来就和金玖缠绵啊缠绵,昨天又在老宅忙活了一天,直到现在,她还并不知道金明珠回来的事,她甚至没有机会去问金玖这大半年来的情况。 金老太太却以为林安儿拿金明珠的事来压她,当下便指着金玖吼道:“你就是想联合这林家丫头,把你姑姑逼到绝路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有祖母和你的叔叔姑姑,你能长到这么大吗?” 金玖知道她是误会了,可他不想澄清。他冷冷道:“祖母既然这么说,那孙子也不妨多说几句。安儿是我媳妇,两岁进门,不到一年就被二叔二婶找人偷走,若非她命大,早就死了,那个拿了二叔银子的蔡大头至今还在我手里。明知道金刚经关系到整个金家,也关系到孙儿,二叔还是要将金刚经偷走,且一拿就是这么多年,孙儿问问祖母,他这个刺配边关的刑罚重吗?如果没有孙家出手相助,二叔这颗人头早就不保,四姑姑为此聘给孙伯年为妾也无可厚非,但她非但没有感恩,还屡次生出事端,直至被孙家轰出来。祖母骂孙儿狼心狗肺,那二叔和四姑姑岂非连狼心狗肺都不如?” 金老太太气得发抖,却又无法反驳,时隔多年,金玖还是第一次把这些事在她面前明说。 “玖哥儿,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二叔已经刺配了,这一世也不能再回来,二房一家都被从族谱上削去,你姑姑也苦不堪言,事已如此,你还要怎样,莫非是想要我老婆子的命吗?” 金玖冷笑:“祖母是祖父遗孀,孙儿会一直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二叔一家已非金家人,他们的生死孙儿都不会再去管,四姑姑在被孙家轰回来的那一日起,也已不再是金家人,祖母愿意维护她,孙儿也管不着,但她如今又回来了,祖母母女情深想要留下她,孙儿自是不会阻拦,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长房的脸面也就没了。” 林安儿此时才知道金明珠回来了,她惊讶地看着金玖,似是有些明白为何昨天金玖让她住在老宅没有回别馆。 莫非他早已猜到金老太太今天会对她发难,以此为契机和金老太太谈判? 林安儿很不是滋味,嘴巴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带些苦带些酸,偏又卡在嗓子里下不去,总之就是想把金玖压掉猛捶一通。 金玖却没有看她,但却用衣袖挡着,纤长的手指轻扣她的手腕,似是在安抚,又似道歉。 林安儿反手拧住他的手背上的皮肉,知道这个时候你无法反抗,也不能叫出来,我就拧死你! 他俩的小动作其实挺明显的,但金老太太却没有注意,她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心似鼓鸣,她知道金玖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向她摊牌了。 她已是年过五旬的人了,怎么还会稀里糊涂着了金玖的道儿?林安儿想要回娘家,金玖有的是法子带她回去,根本不用来请示自己这个祖母,金玖是算准了她会对林安儿发难,便用金明珠的事情来要协她。 她最看重的金炳善已经完了,女儿又到了这番境地,老三金炳礼远在山西,汪氏又是狼子野心;她一力提拔的老六金炳路,却偏又娶了个只会拖后腿的老婆。林家眼看着已经失势,金玖却在这个时候反击,这小子打得什么算盘。 “玖哥儿,你是想要协迫祖母吗?” 难得金老太太这般明理,金玖微微一笑:“孙儿知道祖母惦念四姑姑,便拜托三祖母为四姑姑张罗一门亲事,只要四姑姑梅开二度,也就能光明正大回娘家与祖母团聚。三祖母知道祖母您老人家一生要强,自是不想被人知道此事,想来她也不会再向您提起的。” 金老太太紧握成拳的双手抖成一团,原来东府只是以为自己要为金明珠张罗亲事,而并非已经知道金明珠回来的消息。 明氏点的那出《思凡》确实是有寓意的,但却只是嘲讽她要二嫁女儿,而并非是威胁。 金老太太恨死了自己,不过就是一出《思凡》,她便自乱阵脚。非但任由金明珠辱骂金瑶,今天还为难了林安儿。 “你是故意的,是吗?”金老太太瞪着金玖,眼中已有森然之意。 金玖的脸上还是那副该死的笑容,他没有回答金老太太,只是淡淡道:“孙儿认为祖母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再为四姑姑张罗门亲事,至于中馈之事,我看祖母还是应该交于别人为好。” 果然,这只小狐狸是想借着金明珠的事要协她交出掌家之职,做梦! “我还没有老到爬不起来,这掌家的钥匙还是老太爷在世时亲手交给我的,不是单凭你几句话就能交出来的。” 金老太太见惯大场面,更何况此时也没有其他人在,甚至连三房和六房的人也不在。 金玖笑得更深,双目炯炯直视金老太太:“四姑姑昨日打碎的那只水墨天青杯子是官窑的,祖母若是喜欢,孙儿前年曾送给三爷爷一套,或许他老人家还肯割爱,即使他舍不得,族中也会有人给祖母面子的。” 这个时候,金玖提到一只水墨天青的杯子,当然不是无心说起,而是告诉金老太太两个危险的信息:一是我连金明珠摔了什么的杯子都知道,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二是这件事我随时能够帮您捅出去,不单单是三老太爷,整个族里都能知道,到那时,那些有女儿被送进家庵,或者自尽而死的亲戚们,决不会饶了你,更不会放过金明珠。 金老太太足足默然半炷香的功夫,大堂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早有外面偷听的下人去飞奔告诉了汪氏,汪氏带着女儿金瑶和两个儿媳全都来到春晖堂,守门的婆子早就拿过汪氏的好处,打开门放她们进去,此时她们就侯在正屋门外,拔着脖子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金老太太终于说话了,她长叹一声,道:“你姑姑命苦,遇人不淑,可她如今落到这份天地,你这个做侄儿的不能再打压她。” 金玖道:“祖母放心,孙儿已把咱们在京郊的那所大宅收回来了,正在整葺,那还是祖父当年置下的,比起这里不相上下,湖光山色,不远看还有佛堂,祖母可搬到那里养老,四姑姑定是会陪在您身边,到时再给四姑姑找个上门女婿入赘便是。从那里到京城不过十几里,三叔和六叔一家都能时常探望,祖母可尽享天伦之乐。” 金老太太苦笑:“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就连软禁我的地方也找到了。” “怎会是软禁?孙儿会在自己的私帐上拨出三百亩良田到祖母名下,孙儿知道祖母不缺这些,也只是尽孝而已。” 金老太太这些年来手上私产甚多,虽然被金炳善糟蹋了不少,但依然富足。她当然不缺这三百亩田地,但她也知道,这是她和女儿能在金家拿到的最后的东西了。 既然金玖要放过金明珠,那么即使是三老太爷也不会再插手,到时母女二人离开京城,金明珠想再配良人是不可能了,如果像金玖所说找个寒门子弟招赘,那也是一门好亲事。 可如果她不答应,金玖现在就能让人到房里把金明珠抓出来,然后绑到祠堂门前,或逼她自尽,或送进家庵。 曾几何时,金玖就是毡板上的肉,任她宰割,可眼下的俊朗少年再也不是当年的傻小子,他操控着大局,更操控着她和女儿的生死。 “好,我答应你。” 短短五个字,金老太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迸出来。 她不甘心! 她嫁进金家几十年,直至金老太爷死前几个月,婆婆去世,金老太爷才将这掌家的权利交给她,从此她便将这得来不易的权利紧握在手中,即使金炳文的妻子李氏生下长房长孙,她也没将权利交出去。可如今,金玖却在逼她交出掌家之权,虽然明知她已经没有去路,可她还是不甘心。 “那今后由谁掌家?老三家的?” 在问这句话之前,金老太太一直认为金玖是要将掌家之职交给汪氏。放眼整个老宅,也唯有汪氏能接下这掌家钥匙,况且,这也是汪氏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她紧抱金玖大腿,为的也是这个。 金玖淡淡道:“孙儿是长房长孙,如今这个家是我当家,我已成亲多年,既然祖母不想再管这些杂事,那这吃苦的差事自是轮到我娘子头上。哪有麻烦三婶的道理。” 什么? 金玖竟是要让林安儿掌家? 金老太太怔住,躲在门外偷听的汪氏也怔住了,林安儿当然更怔住。 她原本一直在紧紧拧着金玖的手,可这时不知不觉松开了。 金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她只有十四岁,怎么能掌家呢,再说金玖也没有问过她啊,他连圆房的事都要问过她,掌家这么大的事,他连提都没提过啊。 金瑶和两个嫂子也是惊得一头冷汗,听到金老太太要交出掌家权利,她们心里都很高兴。陶氏和母亲无法抗争,这个掌家的位置只能是母亲的。母亲做了掌家,金瑶就能嫁得更好更体面,两个儿子金玮和金琅也能更有出息。 可这些都是美好的想像,金玖很快便击穿了她们的美梦,他要让林安儿掌家! 虽然大家都知道身为大少奶奶的林安儿迟早会掌家,但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快,按金家多年来的规矩,从没有让年轻媳妇掌家的先例,金老太太直到生下金明珠,金老太爷才将掌家的权利交给她,而那时金老太爷也已不久于人世,金老太太已是做了婆婆的人了。 林安儿只有十四岁,且她虽然嫁进金家十几年,可一直尚未圆房,更不用说为金家开枝散叶了,这样的小丫头,有何资格掌家? 即使金玖仗着族长的地位强行将掌家之权交给她,她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让她掌家?玖哥儿你是鬼迷了心窍吧。”金老太太嘶声道,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讨厌林安儿,自从她两岁进门时她就讨厌这个小丫头,因此金炳善夫妇想要弄死林安儿,她假装不知道,由着他们去做了。可没想到,林安儿非但没有死,反而越长越讨厌,简直是人憎鬼厌的小魔星。 其实吧,林安儿聪明伶俐长得又好,甚是讨人欢喜。抛开她的身份不提,整个金家也只有金老太太母女讨厌她而已。 金玖笑笑,道:“这些已不是祖母要管的了,待到我和安儿从岳家回来,便送祖母和四姑姑出城。” 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林安儿手里抽出来,似笑非笑道:“媳妇,还不快去谢过祖母,把钥匙收好。” 林安儿虽然在发呆,可还是醒悟过来,傻呵呵地给金老太太屈身行礼,玉娘也走过去,等着帮自家小姐拿钥匙。 大势已去,金老太太闭上双目,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对身边的尹婆子道:“你去把三房和六房的人都叫过来,还有帐房的人也一并叫来,顺便把钥匙也拿来。” 这事要做起来也很快,不过一个上午,金老太太就把执掌多年的金家后宅交给了林安儿。 她当然不会事无巨细全都交接,只是把钥匙给了她,又和汪氏陶氏交待几句,大小帐本堆成小山全部扔给林安儿。 金老太太想清楚了,这府里各处的管事都是她的人,即使她离开老宅,这些人也只听她一个人的吩咐,林安儿想要把这个家管起来,就算汪氏和陶氏不为难她,这些管事也能让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金玖当然不指望金老太太安着好心,他要的只是让金老太太交出掌家权利,别的都是后话,以后再说。 既然钥匙和帐目全都交出来了,金玖便对汪氏和陶氏道:“安儿年幼又没有经验,日后还要劳烦两位婶娘相助,这个家还要靠您二位替她掌管。” 汪氏和陶氏心里都是一喜,陶氏初开乍到,还没上升到窥伺掌家权利的境界,汪氏今日却是心如死灰,没想到金玖此时这么说,她心里登时了然。 金玖比谁都要精明,但他是堂堂族长,当然不能插手后宅之事,虽说林安儿迟早也要掌家,可她如今还是个小孩子,金玖终究是要依靠两位婶婶的。 对她而言,陶氏不足为惧,她只要把林安儿哄好了,这个家里从今以后就是她说了算。 “玖哥儿,你太客气了,一家人怎说两家话,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疼她还来不及,一定会把当成自家女儿一般维护。” 金玖点点头,又道:“安儿刚刚回来,今日我和她还要回岳家去,待到从岳家回来,再让她整理帐目,把各处事宜重新分派,这两日还要劳烦两位婶娘看好那些下人们,别让他们借机生事。” 他又对金老太太道:“四姑姑回来的事,咱们一家子自是不会对外人说起,但难免会有不透风的墙将此事传出去,避免有族人来您这里闹事,我就让人先守住春晖堂,不让他们借此机会骚扰于您,也不过这两日的事,待我们从岳家回来,便送您和姑姑离京,到那时,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话外音:我不在的时候你别想再生事端,我让人把你软禁了! 果然,几个彪型大汉进来向金老太太行了礼,便转身出去,他们自是不能惊扰内眷,只是将春晖堂几个门全都守住。 金老太太气急,以你金玖今日地位,只要你没有授意,又有哪个族亲胆敢闯进福满园闹事,你分明是怕我再生事端,这才借机把我软禁起来。 金玖已没有闲情逸致再处理后宅之事,带了林安儿回娘家了,坐在马车上,他似乎还能听到那些女人的漫骂声,他忍不住笑了。 忽然手上一疼,他惊呼一声,却见林安儿的樱桃小嘴张成血盆大口,正咬在他的手背上。 话说,他的手早已被她拧得一片青紫,再这样咬下去,唉,根本不用去问,只看金大少脸上的神情就能想像了。 “媳妇啊,你是女侠,女侠哪能咬人呢?”金玖无奈。 “这叫动口不动手,对付你这种家伙就应如此!” 话音一落,林安儿又是一口! 当林家姑爷走进骁勇侯府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到金大少走过的地方,都有血珠子滴下来。 板儿想过来给大少包扎一下,金大少拒绝了。 林安儿翻翻白眼,特马就是想让她的娘家人看看,林家女儿有多么野蛮! 这场流血事件的结束,是林安儿凑过去:“金哥哥,我娘家有上好金创药,先给你止血吧。” 娘家如今摊了事,谁的心情都不好,这不是逗比的时候。 “那你叫声好听的。”金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 “金哥哥。” “不够好听。” “哥哥。” “你看我像乱那个伦的人吗?” “......不知道了。” “娘子,你懂得。” 好吧,这下子林安儿秒懂,这个大流氓! “夫君......” “乖......金创药呢,痛死我了......” 比起大半年前,林老夫人更加苍老,就连一向保养得宜的欧阳氏,眉宇间也多了几丝细纹。以往冠盖云集的骁勇侯府,如今门可罗雀。 看到林安儿回来,欧阳氏紧紧握住她的手,红了眼角。 在此之前,林安儿一直不知道林剑云等人是因为什么事才被收监,她能想到的便是传说中的藏宝图,和那五车火药的事。 “唉,九妹妹可还记得爵爷有位叫做乔禹的幕僚吗?你三堂兄非常器重他。” 当然记着,乔禹就是乔子宏,就是他帮林安儿找到伊亭,也是他通知金玖那五车火药的事。 林安儿点点头,不知欧阳氏为何会提到乔禹,在此之前,她认为乔禹定是和林家人一起收监了。 “乔禹深受爵爷重用,后破格提拔他做了千总,派驻距京城两百里的卫所。不久后朝廷有人递折子参了爵爷两大罪状,秘密向北地私售武器盔甲、私换金家火药之事。据说罪状上还明确列出私售军械的卫所名称,万岁并未追查金家火药之事,而是派人前往那个卫所调查。没想到卫所军库失火,而派驻在那里的千总乔禹从此下落不明。虽然军库失火了,但谁都会想到这是想要掩盖罪行,乔禹脱不了干系。他是爵爷破格任用之人,任何人都会认定爵爷才是这事的主脑,得知事情败露,乔禹十有八九已被灭口。爵爷知道后,没有逃走,而是坐在家中等待御林军上门抓人,他......他说林家几代都是为国尽忠,即使皇上定罪,也会网开一面,不会对林家赶尽杀绝,让家中子弟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做出劫狱的蠢事。” 事情的原委金玖早就知道,但欧阳氏说的最后几句话却并非林剑云交待的,而是他事先与欧阳氏串通好的。当日皇帝让人突查卫所,之后又连夜将林剑云和林家几位官居高位的叔伯带走,在这之前,林剑云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更没有机会向妻子交待这些事。 林安儿是个什么脾气,他比谁都清楚。十日后她便要进宫了,到时定会见到皇上和皇后,十有八九她会去为林家讨个说法,谁也不知道皇帝的真实想法,若是林安儿轻举妄动,说不定会招来无妄之灾。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八章没有下次了一更 文官清流对朝中的勋贵素无好感,偶尔便会有折子递过来参奏他们。对此崇文帝并不在意,朝堂需要制衡,大成非战功不可封爵,这些勋贵个个战功累累,不免骄纵,有这些文官制约他们也是好的。 那日又有两本参过来,崇文帝漫不经心拿起翻阅,这一看才知事情并非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不是纵子斗殴,也不是强占土地,而是私售军械! 奏折上时间地点全都提到,崇文帝当即让人把上折子的几个大臣叫过来,这两人都是御史,这消息却并非实证,而是日前由军中传出。崇文帝对这些御史杯弓蛇影的伎俩早就清楚,原本不想理会,然此事关系重大,当中所提偷换金家火药的事倒也罢了,这事他一早便知,也知道那是诱敌之计,但私售军火这件事却如梗在喉,如果不彻查清楚,崇文帝觉得都对不起他自己。 一队御林军赶往那个卫所,却遍寻千总乔禹不见,正在这时,后面的军械仓库便起了大火,火势并不大,却足能将整个军械库化为灰烬! 崇文帝原本也只是让人去那里查看一下,没想到这事情却如此蹊跷,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是消毁证据,乔禹是林剑云亲信,这件事肯定是由他经手的,要么是他被灭口,要么就是他逃跑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当天夜里,两百御林军将骁勇侯府围得水泄不通,林剑云和几位官居高位的林家叔伯,全都被带走。 这件事至今已过去几个月,林剑云等人被关押在刑部,却一直没有提审,他位高权重,皇帝没有指派专人查办这个案子,谁也不敢动他。 直到今日,林安儿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她发了好一会儿呆。 “三堂嫂,这个时候,皇后为何还要给我请帖,让我去参加春茗呢?家中还有哪位姐妹收到请帖了吗?” 皇后的春茗意在给皇室挑选媳妇,属于比选秀更直接的方式。选秀是三年一选,且面向全国的五品以上官员。在大成,选秀主要针对皇帝,皇帝给自己挑完了,再让皇后挑几个给儿子孙子们当侧妃,不论是给皇帝挑还是给皇子皇孙们挑的,都是妾室。大成建朝上百年,从未有一位皇后或正妃是选秀来的。 而春茗则不同,由皇后和地位高的皇妃们来挑选,备选的也只限京城里闺誊出众的未嫁千金,大多是以二品以上官员嫡女为主,很多闺秀都是皇帝或皇后一早就属意了的,这时叫过来看看真人,是否如传说中那样贤良淑德,品貌端庄,一旦合了心意,便配给皇子们做正妃,间中也曾有两人被皇帝看中封嫔的,那都属意外。 据林安儿所知,林家未曾订亲的嫡出小姐还有七八位,有她的堂妹,也有侄女。 欧阳氏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除了九妹妹,二丫头也有请帖,首饰都已订好,三嫂嫂已经把彩衣轩的人请到府里了,只等你回来给你量体裁衣。到时三嫂带你们两人一起去。” 欧阳氏口中的二丫头是她自己的女儿林玉婷,年方十三。想来林玉婷能收到请帖,对于林家来说,意义远比林安儿更大。林安儿早已嫁人,且生母忠义夫人是皇后的手帕交,皇后念着闺蜜给林安儿一封请帖也不足为奇,当年也曾有过。 但这对于林玉婷的意义就不同了。眼下林剑云还在大牢里尚未定罪,林玉婷却在这个时候受邀参加春茗,成为皇后内定的儿媳妇侯选人之一,这就意味着林剑云的案子有了起色。 崇文帝:朕才没想那么多,林安儿早嫁人了,朕让她来怕引起非议,便让皇后多送一张请帖,随便抓个她的姐姐妹妹侄女甥女一起来逛花园而已。 金玖赖在林家没有回去,媳妇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是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趁着林安儿和欧阳氏回屋说话,他去见过林老夫人,提出等到爵爷的案子一了,便和林安儿圆房。 林老夫人叹口气:“这案子也拖了几个月,虽说眼下有了转机,可老身这心里仍是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要拖到何时,安儿早已是金家的人了,你们若是想要圆房,也不必一定等到案子了结,挑个良辰吉日便可,可惜眼下林家不比往昔,也无力为她操持。圆房不是成亲,也无需多礼,彩礼方面能简就简吧。” 当年林安儿两岁被接到金家时,也正值林家的多事之秋,金家索性连彩礼都省了,也只是摆了几桌酒席。金玖不想亏欠林安儿,一直想把圆房礼大肆操办。 但眼下林家显然已是有心无力,且如果大操大办,必会引来注意,到时那些言官们再到皇帝面前说三道四,反而不美。 见林老夫人精神不佳,金玖只好暂时谈到此处,从林老夫人房里出来时,正遇到林祥宇。林祥宇是林家十五爷,林安儿的堂叔。 他是进士及第,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前年刚补了河南东垣的县令。好在官职低微,此次并非被一起收监。他此时回京是因为公事,和林家无关。 虽然林祥宇早年都在京城,可因为当初金明珠的事,他和金玖相交不多。今天在林老夫人这里巧遇,也只是彼此打个招呼便别过了。 没想到金玖刚走几步,林祥宇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侄婿留步!” 金玖一愣,这位林十五爷还有什么事吗? “侄婿是经商的,对于京城的商号可还了解?” 金玖没想到林祥宇会有此问,便道:“金家在京城多年,大一些的商号也还知道一些。” “侄婿可曾听说过一家叫做昌记的绸缎庄子?听闻在京城生意做得很大。” 金玖眉头微皱,他没想到林祥宇会问起昌记。 “这家铺子侄婿倒是听说过,十五叔何有此一问?” 林祥宇叹口气:“原来真有这么一间铺子,在此之前,我还猜测是那人胡说。待我见过老夫人,再与你详谈。” 金玖带着疑惑去找林安儿,陪着她在府里四处走走,林安儿看他默不作声,还以为是想着金家的事,便道:“这事还没过去呢,你为何不和我商量,就擅自作主,让我掌家,别以为这是人人抢着做的差事,我就不想。” 金玖见她还在纠结这件事,便笑着哄她:“把后宅交给你,我才最放心,再说老太太是怎么回事,你也清楚,我早就想把她换下来了,只是以往时机并不成熟。现在整个金家你最大,说不定我也要找你要钱。” 林安儿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她才不相信金玖说的这些话呢。她一把握住金玖的手,疼得金玖惨叫一声,那是林安儿咬过的地方...... “好好好,我说实话,我们必须要把后宅从老太太手里拿回来,否则这个家不会安生,你可知道她上一次要请的那位青云上人是什么人,那是长天教的人。老太太原想利用他来对付咱们,在家中设下风水局,但那些人借机挖了地洞,想做什么可想而知,若非我一早发现,把洞口移了位置,金家的谋逆之罪便做实了。” 林安儿大吃一惊,这些事金玖全都没有告诉她,现在算算日子,也就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后,金玖便把她送走了。 “金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除了爹爹和哥哥,你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了,可是我希望以后你有事能够提前告诉我,我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我想像小时候一样,和你平等地相处,我们是搭档,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是林安儿早就想和金玖说的话了,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金玖这个人,疑心很重,这世上也只有她林安儿才能和他推心置腹,但他又把林安儿保护得太好,一切都给她安排妥当,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全都一力承担。 林安儿猜到金玖是去和林老夫人商量圆房的事了,这是迟早的事,她并不反对,圆了房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上辈子她没有男友更没有结过婚。活了两世她都没有见过母亲,也从未感受过母爱,从小到大,她对婚姻的想往很简单,夫妻恩爱,再生上一大堆孩子,她只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就足够了。 她不想像现在这样,圆房后金玖还是什么都不告诉她,把她当小孩子一样保护起来。 她可以当猪,但不想做一只长不大的猪。 金玖的嘴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下,林安儿知道他想说不想让她担心。 “安儿,以后我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真的?” “真的。如果还有下次,你不同我圆房就是了。” 林安儿白他一眼,你说这人有多不要脸,哪有人像他这样,整日把圆房两个字挂在嘴边的。 圆房是什么,不就是圈圈叉叉...... 林安儿承认,自己没有诗情画意,很空易便能联想到事情的本质。金玖对她的前期教育也很到位,比如说前天吧,所以自从答应金玖尽快圆房之后,她已经两个晚上连续做*梦了。 什么叫*梦?就是梦到那个事啦。 一一一R1152 第一八九章偶遇二更 杨梦旖这阵子心情很不好,司空南和刁氏为她所用,她原以为得了两员大将,没想到没过多久,便发现刁氏竟和长天教有联系。 杨梦旖心细如发, 刁氏以为瞒过她,但杨梦旖还是发现了。 她暗暗后悔,不应把刁氏引见给金老太太。万一刁氏把事情闹大了,她也逃不了干系。 杨梦旖对谁做皇帝没有兴趣,相对于打打杀杀,她更喜欢如今的太平盛世。 她是聪明人,一早就让常四喜做了文书,把刁氏和他们撇得干干净净。她又告诉金老太太,她和刁氏已没有主仆关系,金老太太想利用刁氏对付金玖和林安儿,那是她老人家自己的事,与她杨梦旖无关。 世上有些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觉得好。杨梦旖原以为自己对金玖已经放下了,可自从得知林家摊了官非,她那颗渐冷的心又热了起来。 只是她记起金玖曾经打发板儿轻侮过她,心里便又冷了几分。且,如今她想见到金玖已经很难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如以前那样送上门吧。 没想到今天机会却从天而降,金老太太身边的赵妈妈来到路府,请她过去。虽然明知是金明珠找她,可杨梦旖还是立刻动身。 她已有快一年没去过金家了,听说林安儿回来了,她要立刻得知林安儿的消息。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是她没有想到的,赵妈妈带她走进福满园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以赵妈妈在府里的身份,以往下人们见到她都是连连行礼,可今日却不同,有几个小丫头远远看到她们,竟然躲到另一条路上。 赵妈妈眉头紧皱,脸上已有了怒意,只是当着杨梦旖不好发作。直至来到春晖堂,几个大汉拦住她们:“大少说了,只要不是春晖堂的人,全都不能进去。” 这几个都是金玖的亲随,他们大多都见过杨梦旖,可这时一个个鼻孔扬上天,假装不认识,其中就有张大虎。 张大虎:这个美人我见过,就是想勾搭大少的那一位。大少奶奶一定不想见到她,不把她轰走,我就不是好保镖! 赵妈妈和杨梦旖即使不知道金老太太交出掌家钥匙的事,也猜到春晖堂里定是有了变故。 但她们首先想到的也就是金明珠被人发现的那回事,却没往别的上面想。 张大虎只放赵妈妈一个人进去,进去可以,大少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出去,也就是说,以前金家的第一圣地春晖堂,如今是只进不出的活口袋。 杨梦旖只好离开了金家,她也并没有回路家,而是让贴身丫头去打探消息,她则去了城中的一家书画斋。这是她的一个仰慕者开的,只是那位公子只是酒囊饭袋,开这书画斋只是为了附庸风雅,杨梦旖给他略作指点,就招来不少生意,这人一高兴,便送了股份给杨梦旖,也就是说,杨梦旖是这里的半个老板。 这间书画斋并非杨梦旖唯一的生意,卖了江南的祖业,杨梦旖手里多了一笔银子,便通过牙行买下一间首饰铺子,这间铺子的工匠虽然不如金家的,但她对设计首饰有天份,她能设计出那套红梅缠枝的金镶玉头面,当然也能让自己的匠人做出更多更好的。 这一年里,她的这家铺子生意红火,在京城已是小有名气,只是除了铺子里掌柜,没有人知道这是她的铺子,路家和她母亲也不知道。 书画斋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清高,杨梦旖的祖父不但精于书画,同样也是位赝品高手,她的父亲在没有做官之前,因为家贫,便跟着祖父制作假画假字来贴补家用,这是杨家家传的技巧,杨梦旖虽然也会,但以前她并没有想过以此赚钱,现在有了这间书画斋,她不由得技痒,隔不多时,便拿些经她手制出的书画在私底下出售。 今天她来这里,是想看看前几日寄放在此处的一幅画有没有出手,这种事都是私下做的,当然不能光明正大。 大堂里有客人,还是掌柜的亲自接待。杨梦旖原是不会注意店内的客人的,但这位客人却太引人注目了。 这人应该年纪不轻了,但他的容颜令人忽视了他的岁数,比起年轻人反而多了几分稳重之美。 他穿着朴实无华的布袍,但这平凡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似有了光彩,这人不仅有绝色的容颜,更有高贵的气质,他坐在那里,宛若嫡仙降临,满室生辉。 杨梦旖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男子,她不由得呆住。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这人绝非他刻意装扮得这般普通,这不是普通人! 男子身边也有随从,只是他太过耀眼,让人忽略了那两人的存在。一个是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位虬髯大汉,一看便是练武的。这三人在一起有些突兀,杨梦旖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男子正在翻看一本古籍,似是有几分喜欢,一旁的白面中年人连忙问掌柜:“这本书多少银子?” 掌柜答道:“这是北宋孤本,整个京城也找不到第二本,最低五百两。” 掌柜是见过世面的,察言观色也知道这人非比寻常,因而比平时的价格多出了一百两。 杨梦旖隐隐担忧,生平男子拂袖离去。但见那男子微微一笑,他笑得和煦,如沐春风:“那就五百两吧,做生意也不容易。” 他的话音一落,白面中年人立刻掏出银票汇帐,男子已经站起身来,走向大门口,眼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杨梦旖,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微光一闪,即使是阅遍佳丽的他,对于杨梦旖的美貌也无法忽视。 他冲她微微颌首,却并未多做停留,在她身边走过去。他一袭灰色布衣,昂首走在花团锦簇暄嚣热闹的大街上,却并不违和,反而如一只翩跹的鹤,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杨梦旖不是花痴,更不是脑残粉,可她已被这男子不经意间流露的气度所震摄,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隔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小丫头才道:“小姐,这人是神仙吧,世上怎会有这么美的人啊。” 杨梦旖微微一笑:“他不是神仙,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如果这世上还能有一个这样的人,那一定是他! 杨梦旖来到铺子后面,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品茶,见她来了,连忙站起来屈身施礼:“杨小姐,您来了。” 杨梦旖还礼,道:“ 冯夫人快别客气,折煞梦旖了。您在这里可还住得惯,市井之地,委屈您了。” 这中年女子就是冯媛,也就是被林安儿轰出来的那位教琴先生。在她最落迫之时,杨梦旖收留了她,让她搬到书画斋的后院来住,平日里以书画为伴,谈琴谱曲,甚是惬意。 杨梦旖常来这里,每次都和冯媛谈论古曲,品评琴音。冯媛人缘很差,没有什么朋友,早已将杨梦旖视为知音人,并将自己谱的几首新曲毫不吝啬地送给了杨梦旖,她身无长物,能赠与知音的唯有新曲。 杨梦旖的琴艺虽然不俗,但还不能与冯媛相比。冯媛确实有才,她败在不会做人。 想到方才在大堂中见到的那个人,杨梦旖心里一动,对冯媛道:“冯夫人,您赠我的新曲我试弹了,绝对是脍灸人口的佳作,只是梦旖琴艺有限,还需您再指点一二。” 冯媛见她夸奖自己的新曲,早已暗暗得意,从杨梦旖那里,她得之杨梦旖和她一样,都是被林安儿欺负过的人。 林安儿不学无术,既不能文墨,亦不会女红,偏又忌妒闲才,仗着自己是权贵之女,对杨梦旖数度欺凌,甚至逼迫杨梦旖的闺蜜,她的婆家姑姑去给人家做妾! 冯媛早就后悔为何那么轻意就离开了金家,她就应该继续教下去,好好折磨那个刁蛮粗野的小丫头,让她知道何为妇德。 只有像杨梦旖这般品貌俱佳的女子才能堪配妇德二字,而杨梦旖就是她的知音。 过不多时,先前到金家打探消息的丫头回来了,告诉杨梦旖,金老太太交权,林安儿掌家的事。 杨梦旖顿时目瞪口呆,林家不是已失势了吗?金玖那么精明的人,为何还要把林安儿捧在手心里,甚至逼迫金老太太交出掌家之权,让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了掌家。 冯媛已经咬牙切齿:“原以为林安儿只是粗野狂妄,没想到竟然还如此不孝,金家有那么多长辈在堂,她年纪那么小却偏要做掌家,这样的人真是闻所未闻。” 那丫头又道:“婢子还打听到,今年皇后娘娘的春茗会,又邀请了林九小姐,请帖早在半月前便已送到金家了。” 原来如此,林安儿既能得到皇后的邀请,那么林家的案子显然也并不严重。 杨梦旖也曾经随舅母去过慈安宫,可惜恰好遇到母亲路氏,路氏当众给了她一记耳光,并让舅母安排她提前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听到有太监高声宣道:“皇后娘娘到。” 她回过头去,只看到花团锦簇的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妇人,可是离得太远,看不清皇后的样貌。 曾几何时,皇帝和皇后都离她那么遥远,可现在她忽然感到这一切或许并非是遥不可及的。 她深信,那人既然见过她,定然不会忘记。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零章昌记绸缎庄一更 林安儿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十五叔,见他让人找金玖过去,便对金玖道:“十五叔曾和四姑姑议亲,你万不可提及四姑姑啊。” 其实论起待人接物,金玖远比林安儿老成,更何况金明珠后来的那些事,但凡是金家人便谁也不想提及。但听到林安儿叮嘱,金玖笑得很甜,自家媳妇真的长大了,记忆中父亲每次出门前,母亲也是这般不厌其烦的叮嘱。 林家十五爷林祥宇还不到三十岁,面如冠玉,气质温文。东垣贫困,他到了东垣后大兴农商,常常到田地视察农民饥苦,不过两年,便多了几分沧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清贵书生将门文公子。 他找金玖还是为了昌记的事。关于昌记,金玖最初是听林安儿提起的,当日玉娘让老陈去打听,便知道布庄行当里多了这样一家铺子,门面开得很大,门前常见富贵人家的轿子和马车,但铺子里卖的却都是寻常货品。从不与同业来往,甚至没在商会备号。当日玉娘还曾怀疑那是金老太太的铺子。但金玖不置可否,以金老太太的脾气,真要开家这样的铺子,定会打出金家旗号,而不会如此低调行事。 后来出了很多事,林安儿和玉娘都离开京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金玖事情多,也没有再让老陈留意此事。 金玖是自家侄女婿,林祥宇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件事自是不想隐瞒。昌记在东垣有一家分号,开在僻静地方,远离县城的繁华地带。明明是绸缎庄子,可出入的却都是精壮汉子。东垣民风淳朴。这件事虽然古怪,却也无人在意,东垣能穿得起绸缎的人并不多,老百姓自是不会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 大半年前,东垣很多人突发怪病,腹痛异常,但也并非一直这样疼。每日必会发作一次。发作时痛得死去活来。大夫也看不出病症,就连衙门里也有人患上这个怪病。 有人看到昌记绸缎铺子里有人走出来,给路边发病的乞丐喝下一碗水。那乞丐次日便没有再发作。病急乱投医,人们跑到昌记绸缎庄门前求药,铺子里的掌柜并不吝啬,让人端出一只大锅。锅里是略显混浊的水,非汤非药。也不知道是什么。 说来也怪,这些人喝了这种水,怪病便好了。但是十日后,这些人却又再次发病。只好又来求这里的掌柜救治,掌柜说他们心不诚,因此才会再有复发。但却没有向他们索要钱财。而是让这些人家的青壮男子来给铺子做事。 于是一而三,再而三。不到半年的光景,竟已有百八十个男丁给昌记做事,这些人并没在城里的铺子中,而是去了山里,据说昌记的老板在山里有几处大果园子,要让这些人干活。这些送儿子去干活的人家并没有起疑,因为每月他们都能在昌记领到工钱,且比起城里其他铺子给的还要高些。 东垣是穷地方,这些人家大多都有多个孩子,原本穷得吃不上饭,如今送一个人进山干活就能养活一家子,个个欢喜,甚至还有人备了礼物到昌记,求他们赏自家儿子一份差事。 但说来也怪,这些主动上门的都被昌记轰了出来,昌记只收被他们治好的患者家属,别人统统不收。 林祥宇身为县令,这种事原本也传不到他的耳中,只是因为衙门里有人当日也喝过那种活命水,也送了自家儿子给昌记打工,林祥宇这才知道。 他可不是东垣这样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的人,他隐隐觉得这当中似有何蹊跷。 林祥宇虽是文官,可他是林家人,自幼也习过武功,身边的亲随都是从侯府家将中挑选出来的,林祥宇派了两人进山寻找传说中的果园子,这两人在山里转悠多日,果园子确实有,但没有一个和昌记有关系。且没有一处果园是在深山里,大多都是离村庄颇近的地方。 林祥宇出身爵府,属于那种有背景的官吏,他来东垣不过是走个形式,他自己清楚,三年之内必会升迁。但他身为一地父母官,东垣又是贫困之地,他也想为当地百姓做些事。此练武之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他就想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他先是随便找了个罪名把昌记的掌柜抓进衙门,可那掌柜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很抗压抗打,一顿板子抽下来,仍不肯吐露一个字。 越是这样,便越是可疑。所谓屈打成招,而屈打也不能成招的必非普通人。 林祥宇查过这个掌柜的户籍,竟然发现他的来历全是假的,他的户籍上是从一百里外的邻县马家村人氏,林祥宇让人去那里查寻,才知道前年流行瘟疫,马家村的人全死了。这掌柜的户籍文书都是千真万确由衙门颁发的,而他竟是马家村人氏,你说奇怪不奇怪。要么是当年马家村还有人幸存下来,要么就是这文书是从死人身上偷来的。 不过倒也算是有突破,掌柜的抓了,伙计们连夜逃跑,被林祥宇的人抓住一个,那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昌记的总号在京城,那里是间很大的铺子。 得知昌记的人被抓了,那些有儿子在昌记打工的人家全都急了,昌记没了,儿子的工钱到哪里领,再说了,儿子的下落也只有昌记才知道。 县衙前日日都有一群人堵着,要工钱,要儿子! 林县令无奈,他官职低微,遂把这件事上报了州府衙门,可那州官认为林县令无事生非,理都没理他。林县令一生气,就自己来京城了,州官也没拦他,我知道你是官二代,可你家眼下摊了官非,你进京找关系,也没人理你,有本事就去撞个头破血流再回来,到时你就是条龙,也要给我老实盘着。 林祥宇就是为此来到京城的,他原想自家虽然惹上官非,但朝中各部都有他的世叔世伯,哪个都能帮上忙。可来到京城才知道,如今朝廷早已谈林色变,谁也不想搭理他。 无奈他只好凭着那伙计给的线索想要自己查,但他在京城两眼一麻黑,根本无从查起,好在今天偶遇金玖,这才想起这个侄婿不但是地头蛇,更是商界翘楚,这件事他或许知道。 金玖听林祥宇说完,也把自己所知的昌记绸缎庄的事告诉他。看到林祥宇失望的小眼神,他心里一动。 “十五叔,既然没人肯帮你,不如你去趟城东的张记铁匠铺。” 林祥宇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堂兄在世时亲自选定的女婿在说什么。 金玖是这样想的,这条路由他指给林祥宇,远比从林安儿嘴里说出来更妥当,林安儿和张记铁匠铺的关系很微妙,这事还是不让林家人知道为好。 “您定是早就将这件事写下来了,只需让人送到张记铁匠铺,交给一位雷叔便可。对了,不论这事有何进展,您也千万别说这条路是侄婿指给您的,您说道听途说,或者神仙托梦都行,千万不要扯上我。” 林祥宇虽是半信半疑,可他眼下早已无计可施,东垣又不能回去,那里天天有人堵门,那些人家等着和他要工钱要儿子呢。 再说他也不能让州官把他看扁了,林家虽然不比往日,但林家子弟哪个都不是脓包。 这次金玖没有瞒着林安儿,把林祥宇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小娇妻,要是以前,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来的,现在虽然也是老大不愿意,可还是吞吞吐吐全都说了,万一媳妇不和他圆房怎么办,媳妇的脾气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林安儿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对他很满意,甚至踮起脚尖,双唇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碰,金玖的魂儿都飞上天了。 小媳妇亲他了,不是自己用强的,是她主动亲他了。 从林安儿房里出来,金玖都是飘飘然的,那天晚上,他早早就睡了,至于次日早晨,板儿有没有给大少洗亵裤,那就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知道了。 几日后,林祥宇像往常一样带着亲随在府外散步,忽然一个小叫花子走过来,告诉他,有人在旁边的茶楼里等他,让他独自前往。 林县令没有犹豫,他独自来到那间茶楼,于是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早就听说过,但从未见过的人,一个被大成民众早已神话了的人物。 名捕铁鹰。 不过这个时候,林安儿跟着金玖已经离开了娘家,虽然再过几日就要进宫了,但金家还有个烂摊子等着他们回去。 一一一 十三原本是想五月一日开新书的,但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新书会推迟开坑,只能默默存稿了。 正像你们猜测的那样,新书的主角是紫韵,一个百毒不侵能驭蛇伏虫的姑娘,她是含着贵气逼人的郡主,同时也是五夷巫女。 如果变动很快过去,一切正常,那么十三希望这本书在六月一日儿童节前后和你们见面,等我啊,已经开始写了。()R640 第一九一章离京二更 金家老宅眼下一片太平。 太平的涵义有很多,比如听不到哭声,听不到吼声,甚至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金玖对此很满意,那日他和林安儿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通报各房长辈,不过他想现在也不用通知,整个金家没人不知道吧。 下人们都已得到暗示和明示,在没有得到特别关照之前,不要忙着认主,万一时局再有变化呢? 金玖和林安儿表示很理解,再说他们也不急着让他们认主,万一以后要把人家卖了轰走什么的,怪不好意思的。 金大少和大少奶奶一进大门,就看到垂花门前站了一堆人,三房和六房的几位兄弟带着媳妇和妹妹们,都已在那里恭候了。 金玖执掌金家已有多年,还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他当然知道,他这是沾了自家媳妇的光了。 金大少挺伤感的,原来比起他这位高高在上的族长,金家老宅的掌家娘子才是实权人物。 见了礼,金瑶便亲切拉住林安儿的手,大嫂长大嫂短,夸了衣裳又赞首饰,把林安儿夸得就像仙女下凡,总之,金玖听到挺受用的,因为很少有人夸他家媳妇...... 林安儿听到也挺受用的,她想起前世记忆里大人物巡视时,都有一群人手持鲜花热烈欢迎...... 金玖和林安儿没回金满园,而是直奔福春晖堂。这几日就连汪氏和陶氏也没能进去,春晖堂的大门都已被关上了。 金玖让人安排了几驾马车停在老宅后门,他带着林安儿进去请金老太太离京! 也不过两三日,金老太太像是苍老了十几年。保养得宜的一张脸上双颊深陷,可一双眸子却依然犀利,冷冷地扫视着金玖和林安儿这两个小兔崽子。 金明珠远没有母亲冷静,她还在哭闹,嗓子已经嘶哑,显然这几日她一直在哭。 看到金玖和林安儿,她甩开丫头,冲着林安儿扑了过去,金玖忙拉着林安儿,想把她挡在身后......免得伤到金明珠......囧! 可金明珠的速度太快了,如同练过轻功一般,嗖的一下冲过来,然后duang~的一声就飞到墙上去啦! 这下子金四姑太太终于不哭不骂了,这世界终于安静了。 金玖有些不忍心,他心疼地看看林安儿脚上的绣鞋,锦上锦三百两银子一双的绣鞋啊。 在金家老宅全家大小的恭送中,金老太太和金明珠携带金银细软离开了金家老宅,离开了京城。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林安儿认为这两句用在此处甚是不妥,壁咚~她的头顶飘来十四个字——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一一一 送走金老太太和金明珠,三老太爷和明氏,四老太爷和李氏,全都来到金家老宅。 金家后宅易权的事,这四位当然早就知道了,凭他们的身份,当然能帮金老太太扭转乾坤,只是他们不想帮,而金老太太也不想让他们帮。 这四位的年纪加在一起是金玖的十倍,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多,过的桥比他走的路也要多。 他们和金老太太斗智斗勇几十年,对这个老婆子的了解不比金玖少。 就凭金老太太这样的人,能够轻易同意交权吗?当然不能。 别看她已经快六十了,可她老人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即使斗不过金玖也能和他力撑上几十回合,根本不会束手待毙! 除非,她有把柄抓在金玖手里,而那个把柄一定是金老太太的软肋。 不过东西两府都在有人金家老宅附近盯梢,金老太太虽然是从后门走的,可那盯梢的人也都看得清楚,金四姑太太也一起走了! 于是,真相大白了。 金老太太舔犊情深,为了保护女儿,她自愿交出掌家之权,带着女儿去一山明水秀之地做个安静的老太太。 当然,这些人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金老太太是不会安静的。 活到老,斗到老,这就是宅斗精髓,金老太太无疑是宅斗高手,可惜她的队友太差。 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金炳善、金明珠,乃至后来的金炳路和陶氏,都是金老太太的猪队友。 年方十四岁的金家大少奶奶林安儿正式接过掌家钥匙,执掌金家后宅。 三老太爷不方便和侄孙媳妇说话,便对金玖闲闲问起林家的案子,金玖回到还需万岁定夺,别的便不再说了。 明氏则拉着林安儿问皇后春茗的事,林安儿只说除了自己以外,林家还有位小姐林玉婷也收到了请帖,林玉婷是骁勇侯林剑云的嫡长女。 明氏听了,心里一惊,她的想法当然也和林家人是一样的,原来林安儿只是陪去的,林玉婷才是皇后主要邀请的对象,皇室媳妇候选人之一。 林家的官司若真是大逆不道,皇后万不会把林玉婷配给皇子皇孙,如果林家要满门抄斩,哪能让他们成为皇亲国戚。 圣意便是这样被曲解的。 汪氏表现出十足的热情,她帮着林安儿一项项清点帐目,又告诉她,哪个管事是老太太的人,哪个管事是周氏以前提拔的人。林安儿一律摇头,好烦啊,三婶婶你知道就行啦,人家是小孩子啦。 既然林安儿嫌烦,那自有金瑶和几位弟媳妇陪她聊天儿,金璇想要挤起来,被金瑶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一天下来,到了晚上,林安儿累得精疲力尽歪在罗汉床上,金玖走进来,捏捏她的小鼻子,问道:“三婶婶给你讲的那些,你可都记下了?” 林安儿点点头,指指小脑袋,表示她都记住了。 小孩子的记忆力总比中年人要好些,林安儿正值学习的最佳年龄,只要汪氏说上一遍,她便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金玖为了调教老婆也真是费了心思,他请来汪先生,给林安儿连夜恶补。 其实这一两年来,他已经在让林安儿学着管理庶务,除了林安儿自己的棺材铺,他还把那几家绸缎庄子也交给她打理,至于她自己的嫁妆,虽因数目巨大,没有交给她,但也是让帐房每月都把帐目拿给林安儿过目。 金大少不指望媳妇会赚钱,但他希望她能管理后宅。 金大少当然不能让汪先生和林安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汪先生早已是胡子一大把。 金大少拿本书,陪在林安儿身边,听着汪先生把帐簿中的疏漏一一指出来。 林安儿越听越惊,金老太太交给她的这些帐里猫腻竟然这么多! 但这也不能全怪金老太太,据她所知有些地方是汪氏负责的,汪氏娘家是大商家,她对管帐也很擅长,有些假帐十有八九就是出自她的手,而金老太太没有看出来。 想当年,金老太太把金玖名下的财产全都抓在手里,狠捞了多年,她怎么也想不到,汪氏会在她的眼皮底下重蹈覆辙,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林安儿扭头看着金玖,似笑非笑:“你授意的?” 金玖有些尴尬,小媳妇你不要把所有阴损缺德的事都往我身上联想好咩。 “不是,我万不会在自家身上下刀子。” 林安儿想想也是,金玖把金家看得比命都重,他决不会放任别人在金家身上割肉。 感觉到林安儿已经很累,金玖便让汪先生回去了。他拿起几本有问题的帐簿,问道:“想让谁来当替罪羊?” 林安儿把脑门抵在金玖肩上,假装睡着了,金玖好笑,用手指捅她的胳肢窝,林安儿笑出声来。 她拿起一本帐簿,翻到某一页,指着上边的那个经手人道:“就是他吧,这件事他虽不是主使,可也脱不开干系,就让他来替三婶婶背黑锅吧。” 金玖问道:“他是三婶的人吗?” 林安儿随口道:“应该是吧,反正今天三婶没提过这个人。” 金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小媳妇比他想像的还要机灵。汪氏虽然自私唯利是图,但她精明能干,在目前这个阶段,林安儿少不了这个好帮手。 让她的人为她顶罪,无形中已经震摄了她,即使她在心里轻视林安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金玖伸出手臂,把林安儿揽进怀里,林安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金玖怀里,很快便睡着了。 金玖舍不得放开她,就这么让她靠着,任她在睡梦中把口水把他的衣裳都弄湿了。 玉娘担心他俩有何不轨行为,进来看了几次,见姑爷压根没有想走的意思,她老人家索性拿了针线进来,坐在一旁做起了针线活儿。 后来金玖也困了,靠在罗汉床上睡着了,林安儿则靠在他身上,两人就是既暧|昧又协调相拥睡去。 玉娘急得不成,可又不好去叫醒他们,只好让红豆拿了锦被给他们盖在身上,自己则坐在他们对面继续做针线! 当然,玉娘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以前,没做一会儿,她老人家用胳膊肘儿支着小桌子,也睡着了...... 外面候着的红霞对其他丫头说道:“咱们也都睡吧,小姐有玉妈妈保护着,大少想来不会吃了她。” 噗!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二章杀鸡儆猴一更 大少没有吃掉大少奶奶。 玉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家姑爷已经走了,小姐则睡在红木雕花大床上,锦被蹬开,小姐穿得严严实实。 玉娘松了一口气。姑爷和小姐分开这么久,亲昵些也是应该的,倒是自己想多了。 玉娘算是侯府的老人儿了,这次回去听到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告诉她,姑爷已去向老夫人说起圆房的事了,似是不想等了,想要提前圆房。 玉娘很欣慰,小姐小时候受了太多苦,好在有个重情重义的姑爷。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小姐能和姑爷正式成亲,再生一堆小少爷小小姐。 一大早,金瑶和金璇便来了,她们算是林安儿的小姑,倒也不是来请安,只是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可以帮忙。 林安儿得知她们来了,正准备出去见她们,红云便偷偷告诉她:“六小姐和七小姐是不对眼的,七小姐看六小姐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了。” 林安儿早就看出来金瑶和金璇关系不好,依她在金家多年的经验,千万不能当和事佬。 金家人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哪个都是人精,哪个都是战斗机,而她林安儿只是个凑巧有前世记忆的小吃货,你听说过小吃货给战斗机劝架的吗?那不是找死啊。 林安儿笑mimi地从里面走出来,立刻被两位小姑子拉住了手。 左手被金瑶拉着,右手被金璇拉着,两个小姑子都在亲亲热热地叫大嫂,额,这几日总被她们叫大嫂,林安儿表示已经习惯了。 “两位妹妹,烦劳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已让人去请婶母和各房管事了。” 金瑶和金璇都是被各自的母亲打发过来试探消息的,没想到林安儿却要开全体大会。 昨天汪氏和林安儿说起府内事时,林安儿满脸不耐烦,今天怎么倒来了精神呢? 她们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吃货是个演员,对,替身演员也是演员,林安儿做了十几年演员,没有演技怎么混饭吃。 所有人都到了,林安儿便把帐簿取出来,道:“负责采办火炭木柴的张兴出来......” 林安儿把张兴去年一年里低买高入的帐目一单单列出来,她每说一单,张兴脑门上的冷汗便多了一分,她看到张兴在偷瞟汪氏,摆明想让汪氏救他。 汪氏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仔细一看,这笑意有些僵硬,林安儿猜她眼下定然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呆萌吃货居然一夜之间就变聪明了。 她忘了一件事,林安儿能在金家水深火热之中顺利渡过这么多年,如果她真是个彻底吃货,恐怕早就被人吃得连渣都不留了。 林安儿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一边数落着张兴的罪状,一边还要征求汪氏的意见:“三婶婶,这人要如何处置呢”“三婶婶,他贪的银子这么多,要不要报官啊?” 听说要报官,张兴急了,连忙跪倒:“大少奶奶,小的是冤枉的,这都是......” 他看向汪氏,汪氏的眼神正好和他的目光碰上,慌忙闪开。 林安儿冷哼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白纸黑字在上面写着,你再如何说这里也没人会相信,来人啊,打上三十板子轰出去,再告诉所有牙行这人私贪东家钱财。” “大少奶奶,小的贪钱是真的,但这也不是小的一人能做的,这......” 林安儿打断她:“这是你经手的,你又是主办的管事,这事就要招落在你头上,来人,给我打!” 汪氏那看似平静的脸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林安儿没有这个脑子,这一切是金玖安排的,肯定是他! 金玖躺枪,他根本没安排好吧,他只是帮助林安儿擦亮眼睛理清头绪。 三十大板抽下来,张兴已经皮开肉绽,林安儿对汪氏道:“三婶,还劳您带人把那个贼东西扔出去,再把他黑东家钱的事告知那些牙行,免得让人以为是咱们金家欺负了他。” 这张兴已在金家十多年,婆娘以前也是府里的丫头,虽是盘根错节,但他却并非哪位太太的陪房,林安儿拿他开刀算是找对了人。 听说把张兴轰出去的差事让她来干,汪氏终于面如死灰,她知道张兴是恨上她了,也知道从此后想在林安儿眼皮底下捞油水比以前更难了。 这时小厨房送来点心,有绿豆糕、豌豆黄、还有林安儿喜欢的莲蓉糕。小厨房的点心师傅是金玖重金从采芝堂请来的,专门给林安儿做点心。 金瑶再想拍马屁这时也没有心情了,她虽然不知道母亲在张兴这件事上起过什么作用,但母女连心,看着汪氏的眼神她就知道今天这场戏就是做给自己这房人看的。 金瑶原本认为林安儿除了牙尖嘴俐爱打架以外,不过就是个被大堂兄护在羽翼下的小孩子,可今天这个小孩子做的却都是大人事,况且,谁能知道这是不是大堂兄授意的呢。 整个金家,谁不知道大堂兄的厉害,不说过去,只说眼前,祖母那样精明强捍的人,不是也乖乖离开京城养老去了。 金瑶忽然想起以前她说过的那些话,当时林安儿不在京城,而林家又出了事...... 貌似她说这些话时,不但金璇那个土鳖在场,金家其他房的姐妹们也有几个。 天啊,当时她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呢,若是传到林安儿耳中,那可如何是好? 吃完点心,林安儿便让大家都回去了,还特意让红霞把红颜阁昨日刚送来的十来瓶玫瑰香露和茉莉花水分给三房和六房的女眷。 两房人都走了,金玖使过来了,笑道:“我买下红颜阁是为了给你打扮用的,这下可好,变成让你送礼的了。” 林安儿道:“这总比送首饰布料要便宜吧,眼下赚钱也不容易。” 说完,也不理金玖了,对红霞道:“你去备车,咱们去棺材铺看看,回来后还没有去过呢。” 听说媳妇要去棺材铺,金玖无端端又紧张起来,棺材铺是什么地方,他当然知道。那是林安儿和阿渡私会的地方啊啊啊啊! 可他也不能跟着,那显得他很小气对吧,可盯牢媳妇的事,谁不小气谁就是傻蛋,金玖当然不是傻蛋,他这会儿也不想装傻。 “安儿,棺材铺的生意一直同其他是分开的,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不在京城时,有家新开的首饰铺子,做出的货色不比金家差,和棺材铺只隔两条街,我陪你到那里去逛逛。” 呵呵。 金大少是土豪,只有土豪才能用逛首饰铺子做借口。 林安儿表示很欣赏! 放下他们不提,单表陶氏和金璇。母女二人连着两个媳妇回到自家院子里,金璇便对陶氏道:“娘啊,大堂嫂今天发落姓张的,该不会就是杀鸡儆猴吧。” 陶氏道:“可不是嘛,我瞅着这当猴的不是咱们,兴许是你三婶子。” 金璇可不如金瑶脑子灵光,她没有看出来呢。 看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陶氏道:“你没见瑶姐儿不停地看她娘,你三婶子脑门子上都冒汗了啊。” 金璇脸色微变:“娘,你说大堂嫂这是哪一出,我看她和三婶子挺要好的。” “要好?这大宅门里谁和谁是要好的?娘起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才险些被人踩到脚底下,就是娘和你爹十几年的夫妻,原应是要好吧,可你见他有多久没进过娘的房了?夫妻尚且如此,更别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 金琏和金玟的媳妇虽然也是小户女,可自幼家教很严,听到婆婆连房中事也对没出阁的小姑子说出来,两人都在暗暗发笑。 遇到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婆婆也是倒霉,日后跟着她想在金家站稳脚根比登天都难。原本看到金老太太走了,林安儿年幼无知,以为婆婆能抱住林安儿大腿,可今日一看,这林安儿哪里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相与的。 金璇听到陶氏的话,脸皮子也泛红了,吱唔道:“那三婶子日后岂不就要倒了?可我看大堂嫂似乎对她还很好啊。” 陶氏虽然比女儿老练些,但斗争经验有限,她也看不出门道,便问两个媳妇:“你们说说看,以后在这老宅里是三房厉害还是咱六房厉害?” 金玟媳妇和金琏媳妇交换下目光,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傻缺婆婆,这还有什么厉不厉害的,这两房捆在一起也不如长房厉害啊。 金琏媳妇是个明理的,她对陶氏道:“婆婆,我听人说以前的四姑太太就挺厉害的,还有已被逐出门墙的二房婶子周氏也是个又厉害又精明的人,这会子您看看,她们两位都混成什么样儿了。我还听人说,大堂兄从小就装傻,一直装到十六岁,大堂嫂虽然不用装傻,可她是小孩子,在府里也是任人捏的份儿,可如今您看看他们两个还不都是风生水起,所以啊,媳妇觉得咱们还是隔岸观虎斗,看着别人闹腾去。” 金玟媳妇也帮腔:“金家家大业大,啥时候也不会没有咱们这房人的饭吃,咱们不管家,还省心呢,月例银子也不少,公公和相公他们在铺子里也有银子,这也挺好的。” 陶氏觉得两个媳妇说得也都挺对,可是想起汪氏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却又咽不下这口气。 便对女儿和媳妇说:“你们明日都陪我桥底下打小人,打死三房的母女俩!” 额,就这智商?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三章棺材铺里的阳光二更 棺材铺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阴叔的那张脸也是一如既往的阴森,纸扎店门前的童男童女也是一如既往的阴森。 已有大半年没来,铺子里的伙计看到林安儿,还是像看到空气一样,就连经常在棺材铺门前晒太阳的大黑狗也没抬眼皮。 林安儿感到森森的挫败感,这要多么高超的职业素养,才能拥有这样泰然处之的情操啊啊啊啊啊。 眼下是阳春三月,明媚的*光中还夹着微凉,但已经不再寒冷,可是站在棺材铺子里,林安儿还是要连打几个寒颤。 金玖好笑,你说你开这么家铺子是为了乘凉避暑的吗? 林安儿把帐簿仔细翻了一遍,却再也不见那位善心的邱大官人。 “咳咳......阴叔啊,现在没有人批发棺材了吗?我是说没人给义庄捐赠了吗?” 阴叔摇摇头,林安儿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表情,这表情就写着满满的遗憾。 林安儿拿着帐簿,有些茫然若失,虽然她早知道她和阿渡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是看到帐簿之后,她还是有些伤感,她似乎又看到那个午后,站在棺材铺里向她表白的少年。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 问题是她两岁就嫁了,不对,是她还没出生时就已经被预订了。 金玖见她拿着帐簿发呆,便凑过去问道:“安儿,你怎么了?” 林安儿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金玖:“金哥哥,你从一出生就只能娶我,你有没有不甘心呢,比如说万一遇到更好的呢?“ 金玖轻轻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或许有比你更好的吧,可我心里喜欢的那个却只有你。” 有那么一瞬间,林安儿呆在那里,金玖说的话太让她意外了。 她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很渴很渴的人,忽然间掉进甘泉里面;更或者是几天没吃饭的人忽然发现身上还有一块卤牛肉! 总之,就是又甜又酸又饥又渴又喜又忧又饱又撑的那种赶脚。 所以林安儿足足傻了十秒钟! 十秒钟后她继续冒傻气:“金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私奔了,只和你一个人私奔!” 金玖感动,这是自家媳妇表达爱意的方式...... 私奔就是他家媳妇能想出来的最浪漫的事。 不管有没有冒傻气,林安儿从里到外都很幸福的啦,就像是泡在蜜罐里,幸福得自己都说不清楚。 金玖看着咧着嘴傻笑的媳妇,他也笑了,他也觉得很幸福,真的。 两人站在棺材铺里,相对傻笑,阳光透过糊了厚纸的窗子吝啬地透进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忽明忽暗,却又多了几分缠绵。 傻笑的金玖让林安儿想起了小时候的他,那时他也是这样对她笑,有时候受了委屈,金玖不知道要如何哄她开心,就是这样傻傻地笑。 林安儿没有犹豫,扑进金玖的怀里,金玖一愣,小媳妇投怀送抱他有些受宠若惊,但一双手臂却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沉浸在爱河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一扇窗子微微动了一下,站在窗外的人默默转身离去,一旁的阴叔眼中透出不忍,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留住他。 阿渡走出棺材铺,向着大道缓缓走去,两骑马等在那里,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顶多十八九岁,英气逼人,在这春日的午后,宛如一道艳阳。 “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田野问道。 阿渡默默上马,双腿紧夹马腹,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那马一声长啸,向前奔去。 田野皱皱眉,忍不住回头看向那间棺材铺,却见从里面走出两个人,男的俊朗挺拔,女的娇俏可人,两人手牵手,四目含情,舍不得从对方脸上移开,那女的还因此差点被门槛绊倒,男的连忙扶住她的纤腰。 田野看向那个娇丽的少女,不由得笑了,心里却又有些酸楚。这么多年了,小胖妞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跌跌撞撞的小冒失鬼,只是那个和她相互扶携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快十年了,他的小妹长大了,出落得快要不认识了,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再是他,而是金玖。 田野眷恋地再看一眼林安儿,一抖缰绳,向着阿渡疾驰而去的背影追去。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把他的小妹带到红叶林送给金玖,绝对不会。 “大少,方才有两个人在这里转悠,其中一个像是......”刀子凑到金玖耳边,声音很轻,他看一眼林安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金玖面不改色,对林安儿道:“走吧,我陪你去选几件头面。” 林安儿还在蜜罐子里泡着呢,根本没有注意刀子和金玖之间的小动作。 金玖说的首饰铺子和安记棺材铺隔了两条街,但那条街远比棺材铺门前的街道要繁华。 铺子里有几位富家太太带着丫头正在挑首饰,金玖和林安儿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成虽然民风开化,可也没有年轻男子带着未婚姑娘出来挑首饰的,何况这姑娘一看就是个良家女子。 铺子里的掌柜却是个长眼的,他在这行做了多年,看到金玖,他眼睛一亮,如果没认错,这就是金家大少啊,跟在他旁边的女子,那就是还没圆房的大少奶奶了。 额,金大少有位童养媳的事,大半个京城都知道。 “矮油,金公子光临小店,蓬壁生辉啊,您快这边请。” 金玖微微颌首,淡淡道:“在下只是陪内子来这里选几件首饰,掌柜不要客气。” 正在看着金玖和林安儿指指点点的几位太太这时候凑到了一起,原来这就是天下第一金的金大少和他的童养媳啊,这姑娘看着也挺乖巧的,不像传说中那么泼辣啊。 拜当日金明珠和杨梦旖所赐,早就把林安儿描会成母夜叉了。 “啧啧,我就说那些人是胡说吧,忠烈夫人的女儿怎会不堪的,依我看这位金大少奶奶长得喜兴,是个福相,定是个旺夫的。” “当然旺夫了,金大少本是傻的,娶了她后不但变聪明了,还把生意越做越大。” 骁勇侯府虽然出了事,但除了官场上的人,普通富户并不留意,眼下看到金玖和林安儿,无不夸奖是对璧人。 这几位太太正值更年期,都是大嗓门,尽管她们已经压低了声音,可金玖和林安儿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林安儿踮起脚尖,凑到金玖耳边轻声道:“你听,人家都在夸我呢。” 金玖早就嘴角勾起,打从心眼里笑出来:“不用别人夸,我知道你好就行了。” 掌柜的早就让伙计把上好的头面全都捧出来,让金大少和大少奶奶挑选。 林安儿对首饰并不热衷,但她想给伊亭选两件,回来几天了,还没有去看过伊亭呢。 金玖知道她的老毛病,便自作主张挑了两支步摇。他拿起步摇仔细观赏,在心里忍不住想,难怪这家铺子生意好,这步摇的设计的确巧妙,相比而言,金家铺子是以金器为主,首饰反而为附,金首饰的款式只有那么传统的几个而已。 想到这里,金玖心里一动,看到林安儿给伊亭挑到一副耳坠子,便对她说:“这条街上还有几家铺子,咱们都去逛逛。” 掌柜的连忙把金大少和大少奶奶挑的东西装进锦盒,金玖汇了帐,便带着林安儿离开了这里。 杨梦旖站在屏风后面,看着金玖和林安儿走出铺子。 这家首饰铺子是她开的,她卖了江南的祖业,就买下这片铺子,凭着自己设计首饰的本事,把这里打理得有声有色。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金玖和林安儿,金玖为了讨林安儿欢心,竟然纡尊绛贵到她这间小铺子里选首饰,想到这里,她的嘴里酸溜溜的。 一年不见,林安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当年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时,自己错失良机,如今她圆房在即了,想要扳倒她就更难了。 但杨梦旖不会气馁,她的心早已飞到更远的地方,那里金壁辉煌,而那里的主人则如谪仙般令人着迷。 走出这间铺子,林安儿撅起小嘴:“我还想再多看看的,你干嘛拉着我出来啊,你舍不得银子,可以用我的。” 金玖苦笑,他方才看着那精美的步摇,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会设计首饰的人。 他当然不能告诉林安儿,他想起了谁,虽然说好了要以诚相待,但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善意的谎言有多么重要。 “我也是听人说起那间铺子的首饰精巧,今天一看不过是间小铺子,那掌柜的又是知道我的,定会抬高价格狠宰咱们,所以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说得倒也有理,林安儿没有深究,其实吧,她也不是喜欢挑首饰,她只是爱听那几个阔太太夸她的话。 夸她的人还真不多...... 多难得啊。 这条街上还有一家铺子,则是大名鼎鼎的金玉堂,他们一到那里,那家的掌柜便迎出来:“矮油,金大少、金大少奶奶,快快请进,小号刚到了一批新货,您二位进来挑挑。” 林安儿:他也认识你,肯定会狂宰,还是换一家吧。 金玖:我喜欢和你一起被宰......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四章春茗一更 “你小子怎么又私自回来了,朕准了吗?”崇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板起一张俊颜,眸子里却已有了笑意。 又有一年没见过这小子了,黑了壮实了,人也粗糙了。 “侄儿算着到了皇伯母办春茗会的日子了,便回来了。” 阿渡难得地嘻皮笑脸,崇文帝竟有些受宠若惊,这个臭小子,最会惴摸朕的心思。 “春茗会也没你的份儿,你在北地安生做你的总兵,待你三年期满,朕给你物色一位顶好的闺秀。” 阿渡轻笑一声,人却依然跪在地上。崇文帝笑道:“平身,让朕看看阿渡长高了吗?” 阿渡这才一跃而起,站到崇文帝面前。比起一年前,阿渡又长高了一大截,他十七岁了,风华正茂。 “听说你还带回来一个人?”崇文帝问道。 阿渡点点头:“他是侄儿的幕僚,帮侄儿做了很多事。” “你带他回京,是想引见给朕吗?”崇文帝目光炯炯,注视着阿渡的一举一动。 “非也,他不想做官,眼下还是白身,就连以前的军籍也被侄儿给去掉了。我带他回京城,只想身边多一个帮手,没有其他目的。” 崇文帝冷笑:“别再告诉朕你是为了春茗会才回来的,朕不信。” “侄儿就是想念皇伯父了。” 难得阿渡撒娇,崇文帝很受用,却仍在调侃他:“你是想朕了,还是想别人了?” 阿渡赌气地看着崇文帝,那副模样分明是在说:还皇帝呢,为老不尊啊。 崇文帝哈哈大笑,阿渡一进京他就知道了,阿渡去看哪里见过什么人他亦知道。 虽然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但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还是心疼了。 “据朕所知,林家丫头和金家嫡孙都是孤儿,他们不仅青梅竹马,还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牵绊太深,不是能轻易抢过来的,既是别家的媳妇,不要也罢。” 阿渡满脑子都是林安儿和金玖交织在一起相互眷恋的目光,如果他也是从小就和林安儿在一起,她看他时或许也是这样吧,不对,是比这样更炽热更甜蜜,一定是的。 他赌气道:“她喜欢别人嫁给别人又如何,我喜欢我的,关他们何事。” 崇文帝有些伤感,他想起许多年前有一个女子也曾这样说过:“不论你是流落江湖的浪子,还是汉人的王,这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喜欢我的,等我想等的那个人。” 那时他也是阿渡这个年纪,也是这般任性又自信,那女子说要等他,他很开心,还有些得意。直到许多年后,他才知道,他误了她。那时的他还是皇子,而她是五夷山寨里的小巫女,大成人心中能吸人骨髓的妖女。 后来他做了亲王,娶妻纳妾,生儿育女,等他再遇到她时,他才知道,她真的一直在等着他。他欣喜若狂,告诉她,他可以给她重新弄一个身份,纳她为妾,她就是站在山顶上和他说的那番话,她用这番话为自己十几年的等待画上了句号,同时也拒绝了他。 再后来他登基继位,而她带着徒弟义无反顾投身军中,为他的将士疗伤,大军凯旋,他得知这件事,四处找她,而她宛若黄鹤,杳无音讯。 阿渡去北地前,想来也让林安儿等着他吧,但林安儿没有等,林安儿不是山野中不谙世故的小巫女,她长在富贵丛中,自是清楚有的人可以等,而有的人是永远也等不到,就如天生贵胄的阿渡,也如他这个大成皇帝。 “赐坐,和朕好好说说北地的情况。” “谢万岁,臣已经提前写好折子,万岁详看。” 一一一 到了春茗的日子,欧阳氏接了林安儿一起进宫。林安儿笑眯眯地看着同坐车中的侄女林玉婷。林玉婷比她小一岁,个子却比她高了一头,浓眉大眼,周身透着英气,如果只是坐着不动,她比相貌甜美的林安儿更像将门虎女。 林玉婷和林安儿很熟,事实上,林家的姑娘们和她都很熟,林安儿在金家人缘不好,在林家却很受欢迎。 林玉婷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安儿这样看她,脸蛋有点发红:“九姑姑,您干嘛这样看我啊?” “我这样看你,你就害羞了,那一会儿进宫后,皇后啊皇妃啊全都盯着你看,你怎么办?” “九姑姑,您不是也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同啊,她们看我和看你是不同的,我又不是备选的儿媳妇,嘻嘻。” 林玉婷被这个无厘头的小姑姑弄得面红耳赤,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欧阳氏笑着搂住女儿,她的女儿也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林安儿还记得小时候参加皇后春茗时,看到那些闺秀们有的抚琴,有的吟诗,各自展示才艺,还有一位漂亮姐姐当场就绣了一副猫儿扑蝶图,吓死她了,这速度要多快! “三堂嫂,婷姐儿准备才艺了吗?” 欧阳氏摇摇头:“林家从没有让女儿攀龙附凤之心,即使婷姐儿今天能去参加春茗,林家虽是喜悦,却也只限于咱家的案子有了转机,再说,若是婷姐儿到了那里过于高调,难免会惹人非议,以为我们想靠女儿翻身。” 林安儿想想也是,当年自己第一次接到春茗请帖时,三堂兄林剑云就说过,林家在朝中靠的是战功,而并非送女儿去攀龙附凤。 “如果你三堂兄没有出事,婷姐儿的亲事已经在议了,是礼部何尚书家的公子,可惜这事情一出,亲事也就放下了。这也怪不得何尚书,谁也不想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林玉婷把头从母亲怀里抬起来,柔声道:“母亲,您别担心了,女儿还小,不想这么早就订亲,过两年再议亲事就是了。” 林安儿很喜欢玉婷,这姑娘看上去英气,实则温柔懂事,欧阳氏把女儿调教得很好。 每次春茗皇后都有内定的人选,这次当然也是,皇后看中的是礼部何尚书的次女何红萼,也就是和林玉婷议过亲事的何公子的胞妹。 据说这位何小姐做得一手好女红,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皇后娘娘有心将她许给皇七子定庆亲王的长子,定亲王虽然与龙椅无缘,但他是皇后嫡出,又是太子胞弟,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这门亲事若成了,何红萼就是世子夫人,日后的亲王正妃。 何红萼的母亲尚书夫人杨氏看到欧阳氏和林玉婷时,颇有几分尴尬。昔日何家也曾请了江淮侯夫人到林家提亲,林剑云和林老夫人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正想让何公子到府上相看,林家就出事了,杨氏立刻告诉江淮侯夫人把这门亲事回了。 杨氏以前是见过林玉婷的,不过还是几年前,眼前的林玉婷让她眼前一亮,林玉婷和她见礼时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让杨氏有些后悔。 没想到林玉婷也受到皇后邀请了,虽然只有她知道这次春茗的主角是自己女儿何红萼,但林家却有两个女儿接到请帖,看来骁勇侯的那案子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严重,当初这门亲事,退得有些仓促了。 这时,皇后身边的女官过来,传皇后旨,让林家两位小姐近前说话。 候在慈安宫花园里的命妇和闺秀有几十人,除了何红萼被单独叫进去,林家小姐这是第二拨。 欧阳氏冷眼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们,有些不屑。当日侯爷和叔伯们被连夜带走,远在外面的男丁还没有回来,家里的女眷乱成一团,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欧阳氏以侯夫人之尊四处求助,希望以前和林家结交的那些人能帮上忙,可一听说是林家夫人来了,这些人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就是客套几句把她打发出去。 还是金玖私底下花了大笔银子,让欧阳氏和儿子换了狱卒衣裳偷偷混进大牢,得以和林剑云相见,互通消息,又按林剑云的嘱咐行事,林家这才安稳下来。 这时,几位以前相熟的诰命过来,和欧阳氏攀谈,欧阳氏微笑处之,这一场变故,让她更懂得与人相处了。 皇后坐在上首,几位身份高贵的皇妃坐在下首,几双眼睛一起打量着林安儿和林玉婷。 皇后冲着林安儿招招手:“安儿,过来,让本宫看看你。” 林安儿笑盈盈走过去,重又曲身给皇后行礼,皇后拉着她的手,对几位皇妃道:“本宫第一次召她入宫时,她才四五岁,小小的一个人儿就从伶俐得让人心疼,如今长大了,出落得越发俊俏,方才站在那里,本宫眼前一片恍忽,还以为是重又回到年少时,和忠义夫人在一起谈诗书做针线呢。” 几位皇妃都知道林家出了事,但皇后既然邀请林家姑娘,那定是皇帝授意的,于是忙不迭地称赞林安儿,又颂扬忠义夫人的贤名。 林安儿看到玉婷被冷落在那里,就对皇后道:“皇后娘娘,那是我侄女玉婷,她才比我小一岁呢。” 皇后这才看向林玉婷,将门之女果然都有几分英气。 “本宫听说林家的女儿都是学过武功的,安儿就是,玉婷姑娘也学过吗?”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五章回不去的时光二更 林玉婷轻声道:“回皇后娘娘,臣女自幼也练过武功,但只限强身健体。” 皇后又问:“读过书吗?” 林玉婷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家中不分男女均是五岁开蒙,臣女跟着女师傅在族学里读书。” 皇后原本只是随意点了一个林家女儿送了请帖,林玉婷亦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皇后本没有注意她。现在问了她几句话,倒觉得这姑娘落落大方,没有寻常闺秀的忸怩,便对林玉婷多了几分好感。 她心里忽然一动,又问道:“林家出了一位忠义夫人,林姑娘既是会武功的,那是否也想日后如忠义夫人那样随夫出征,为国效忠呢?” 林安儿闻言有些疑惑,皇后为何要问林玉婷这个问题。 林玉婷却连想都没想,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女不会随夫出征的。” “为何?”皇后问题,林安儿离皇后很近,她看到皇后脸上并没有不悦。 林玉婷的俏脸终于有点红了,羞涩道:“因为臣女本事不够,上了战场只能给夫君拖后腿,反而令他为我分心,古有木兰替父从军,我朝则有忠义夫人护国殉夫,臣女自幼仰慕她们,却有自知之明。” 皇后眼眸中晶光闪动,似是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又拉起林安儿的手问道:“安儿,你呢?” 林安儿摇摇头:“安儿虽然从小就有很多人疼爱,但安儿却没有母亲照顾,所以安儿也不会的。” 皇后轻轻拍拍她的手,没有再问下去,却对一旁的女官道:“让外面的诰命和闺秀们都进来,传懿旨。”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懿旨当然不是说传就传,而应是皇后一早就拟好的。皇后为人沉稳,她的懿旨多是由皇帝先过目的,亦就是说这道懿旨也是皇帝的意思。 当这道懿旨宣完,所有人就是愣在那里,谁也没有想到,懿旨竟是追封林门岳氏为节烈忠义夫人,一品诰命,赐祠,让后世女子参拜。然自岳氏之后,大成严禁女子从军,节烈忠义夫人只此一人。 其实民间早有为忠义夫人立祠的,她更是古往今来烈女杰出代表,但那都是民间行为,而这次则是皇后下旨立祠则意义非凡。 皇后又传口谕,何尚书之女何红萼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赐玉如意一柄,宝砚一方,宫缎十匹,富贵吉祥金锞十锭。 口谕一出,众人都明白,何红萼是被皇后相中了,不由得艳羡,定亲王世子是只升不降的漕力股,何红萼的这门亲事实属贵不可言。 皇后又传口谕,其余闺秀各赐宫缎四匹,金银锞两对,另节烈忠义夫人之女林安儿多赐一套凤冠霞帔。 谁都知道林安儿早已嫁了,看她的年纪想来是即将圆房,皇后即然追封其母,再多赐她一套成亲用的凤冠霞帔也是正常。 众人都向杨氏道贺,杨氏的眼睛却在搜寻着欧阳氏,林玉婷被皇后叫到近前,这次也算是出了风头,想来林家的案子是真的有了转机,这门亲事到底议还是不议呢。 这时,有太监过来,向皇后身边的女官低声说了几句,那女官连忙凑到皇后耳边嘀咕,皇后眉头微皱,接着又恢复平静。 她招手又叫林安儿过去,对她道:“你跟着慧宁去吧。” 慧宁便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林安儿以前见过的,她一头雾水,但还是随着慧宁离开了慈安宫。 穿过御花园,便到了一处宫院外,林安儿是认的这里的,她小时候来过的,这就是永华宫。 这是历代太后住的地方,最后一位住在这里的是太皇太后,崇文帝生母远在他登基之前便已仙去,无福住进这里。 永华宫空置已久,阿渡自幼被崇文帝接进宫来,他便是住在永华宫的一处院子内。 在来这里的路上,林安儿已经猜到是阿渡回来了。她的心里反而很平静,这一点连她自己也很奇怪。 林安儿猜得没错,阿渡果真站在桃花树下等着她。比起一年前,他和林安儿都长高了。今天的林安儿穿了件银红的长褙子,素白月影群,镯子和耳坠子都是白玉红梅缠枝金镶玉的花式。 阿渡的心窝子颤了颤,这两三年每次见到她,她几乎都是戴着这副耳坠子,而他送她的那一副,从未见她戴过。 他看向她的腰际,却不见他送她的平安扣,去年天黑,他没有看清楚,但现在大白天里,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腰上悬着一长一短两条银绦,上面各系了一枚玉佩,却都不是那枚平安扣。 “我送你的平安扣,你为何不戴?”阿渡很受伤。 林安儿想告诉他,刚开始她一直戴着的,后来她怕金玖不开心,所以才不戴的,可是她没敢说,阿渡肯定会更不开心吧。 见她不说话,阿渡强忍着没让自己再追问,他有点懊恼自己,她和金玖那么好了,当然不会再戴自己送的东西了。 “去年我找了你一夜,第二天回城后得知你平安回去了,这才放心。” 这算道歉吗?阿渡觉得应该算吧,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道歉。 阿渡并不知道这个道歉太晚了,晚了足足一年。 那一夜对林安儿的影响很大,也就是从那一夜起,林安儿彻底把他当成哥们儿了...... 林安儿微笑:“嗯,我没事,在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城了。” “你一夜未归,那他......有没有难为你?”阿渡说这句话时有些心虚,男小三不是那么好当的。 林安儿摇头:“金哥哥什么都没有问我,他只是带我去吃饭了。” 阿渡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着林安儿,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咱们再打一架?” 林安儿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裙子:“我今天穿得太罗索,不适合打架,还是改天吧。” 阿渡怔住了,一切真的不同了吗? 还是在永华宫中,还是这株桃花树下,八岁的林安儿说:比就比,谁怕谁? 那日,她也是穿着新裙子,可还是和他打做一团。 可现在,永华宫内桃花依旧,而他们两个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阿渡转过身去,他不想让林安儿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甚至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年来他有多么后悔,如果那一夜,自己没有向她发火,更没有把她独自一人丢在荒郊野外,那么今天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呢? 有一件事,阿渡一直没有想明白,那就是当林安儿问他会不会带她私奔时,他没有答应她。 其实如果林安儿现在还问这个问题,阿渡依然不会答应。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却独独不会带她私奔。 他更不知道,林安儿曾经想要私奔去找他,她甚至为此付诸行动,不过行动失败。 林安儿抬头看看天色,对阿渡道:“我出来好久了,堂嫂要等我一起回去了,我先走啦。” 见她转身要走,阿渡急得抓住她的衣袖:“安儿,你先别走,求你了。” 阿渡很少求人,但现在他只想让她多留一刻,就算两人不说话,让他再看看她也好,他知道,林安儿这一走,他想再看到她就难了,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看她一眼,就像是在尹记茶楼,看她和金玖手牵手从大门口走进来。 “我听说皇后赐给你凤冠霞帔,你是要和他正式成亲了吧。” 林安儿含笑点头,脸蛋却已红了。 阿渡嘴里酸溜溜的,他看出来林安儿笑得很甜。 “明年我就任满了,等我再回来时,你怕是已经当娘了吧。”其实阿渡很想说点笑话逗林安儿开心,他想看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可是这话说出来却变了滋味,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林安儿的脸更红了,就像这满树的桃花:“怎么会,哪有那么快,娘家的案子没有了结之前,我和金哥哥是不会圆房的。” 阿渡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把手悄悄从林安儿的衣袖上挪开,却又舍不得离得太远,甚显多余地搭在林安儿身旁的一丛花枝上。 “你堂兄身边有个亲信叫乔禹的,他没有死,被我的手下救下来,我已经私下里将他带回京城了。” 林安儿的眼睛亮了起来,乔禹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只有找到他,这件事才能真相大白。 “那他肯定都说了吧,我堂兄是清白的,对吗?” 阿渡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不过皇伯父要见他,但愿他能向皇伯父说出事情的真相。” 林安儿眨眨大眼睛,问道:“这件事是不是保密的?” 阿渡点头,他不明白林安儿为何会这样问。 “既然是保密的,但你还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娘家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不就泄漏出去啦。” 这一刻,阿渡又觉得林安儿没有变,她娇憨淘气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 “你不会的,我信你......安儿,你信我吗?” 林安儿笑着点头:“我也信你,真的。”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六章嫁丫头一更 从皇宫回去的路上,林安儿都是笑眯眯的,她的心情很好。 金玖亲自来侯府接她,林安儿笑得更甜,金玖也不知道自家媳妇为何如此高兴。 从小到大,媳妇高兴,金玖就高兴。他轻轻拿起林安儿的小手亲了亲,问道:“可是在宫中听到关于侯爷的新消息?” 金玖果然是林安儿养了十来年的头号大蛔虫。 “嗯呐。”林安儿咧开小嘴,笑得更开心。 “好消息?” “嗯呐。” “保密,不能说?” “嗯呐。” 金玖不再问下去,把林安儿拥进怀里,自家媳妇就不是个善于保密的人,这件事怪难为她的,让他怪心疼的。 回到金家老宅,又是一群人等在垂花门前热烈欢迎。林安儿小声对金玖道:“我能不能让她们不要再这样动辄就欢迎我呢?” 金玖微笑:“你想怎样都行,但礼数不可缺。” 说完,他便先回了金满园,虽然都是自家女眷,他这个长兄和大伯子,也不方便在场。 这话说得像没说一样,林安儿叹口气,这些人要么是妹妹,要么是弟媳,还真没有一个能超过她的。 和女眷们寒暄了好一会儿,林安儿才回到金满园,换下进宫时穿的衣裳,摘了首饰,把脸上的胭脂也洗得干干净净,林安儿这才周身轻松。 她尚未及笄,清爽的模样比盛妆下更加水灵。她让人把那套凤冠霞帔 搬过来给金玖看。 玉娘和几个丫头也都凑过来,玉娘笑道:“ 这下子小少爷成亲时的东西也有了。” 林安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俏脸刷的红了,玉娘口中的小少爷就是她和金玖的儿子呢。这套凤冠霞帔是皇后赐的,也便是御赐,足以一代代传下去,以后她的后代,和她后代的后代,结婚娶亲都靠它了,直到破旧得不能再用为止。 林安儿就想现在穿上照照镜子,金玖连忙拉住她:“乖,这是成亲时用的,女子一生只穿戴一次。” 林安儿眨巴着眼睛,在她的前世记忆中,那个时空的女子成亲穿白色的婚纱,她就穿过,在电影里穿的。 “金哥哥,我听说五夷女子能嫁好多个夫君,那她不就是能穿好多次了?” 金玖的脸都绿了,你能不能别拿五夷女子做例子?真是的。 “五夷女子在蛮夷之地,她们不用凤冠霞帔。” “那用什么?虎皮腰裙?” “嗯,换个话题。” ...... 春茗结束后,林安儿回京也已有大半个月了,这天她问金玖:“孔七哥哥何时回京,我想问他点儿事情。” 看金玖疑惑看着她,她又道:“我想问问他,侍墨有没有定亲。” 金玖笑了,小媳妇又想嫁丫头了。她一早就找他问过板儿的亲事,想把红豆嫁了,现在又问侍墨,不知道又想嫁谁。 林安儿心里存不住事,何况这又不是保密的,她告诉金玖想给红云说亲事。 她当然不能告诉金玖,红云看上侍墨了,起先她还以为红云想给孔七做妾呢,发现红云的心里人是侍墨,她才松了一口气。 金玖说过是不纳妾的,她的父亲也没有妾室,她前世的记忆中男人也不能光明正在纳妾,因此她的小脑袋里对纳妾是挺抵触的,何况孔七是八姐姐的。 其实细细一想,孔七和金玖不同,他对自己的事不能完全做主,娶妻纳妾也是如此,想来日后他的妾室不会少的。 想到这里,她又问金玖:“金哥哥,你不会纳妾的啊,你可要记住,否则我就走,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金玖吓了一跳,媳妇这又在想什么呢,圆房在即,可不能再让她胡思乱想。 “媳妇,金哥哥只要你一个,除了你谁也不要。” 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了,你认为我能有几个二十多年,哪还有精力用在这上面,二十多年搞定一个媳妇,接下来的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别看林安儿只有十几岁,可要哄骗她也不容易,好在金玖还算真诚,林安儿姑且信了,但还是挥挥拳头,以示威严。 没过多久,红豆和红云的亲事便定下了,林安儿在福禄胡同租下两个院子,红豆和红云便搬进去待嫁。 板儿的父母是高家庄的管事,自己有田有地,红豆嫁过去就是少奶奶,侍墨是孤儿,但他自幼便跟着孔七,孔家没有亏待他,帮他置了处宅子。 林安儿给了红豆和红云各五百两的添箱,又每人给了几件首饰,几匹上好绸缎。得知林安儿身边的大丫鬟出嫁,汪氏和陶氏各给了一百两随份子,就连金瑶和金璇以及几位弟媳妇也各拿了十两二十两不等。 林安儿又各派了两个小丫头到福禄胡同伺候她们,红豆和红云原本都是二等丫鬟,林安儿掌家后给她们提了一等大丫鬟,身边原本也有小丫头使唤,因而她们嫁人,比起普通小户女儿还要风光。 林安儿叮嘱她们:“多给你们些嫁妆,你们嫁过去也硬气,日后在婆家的日子也舒服些。” 红豆和红云跟着小姐在金家多年,早就明白这些事理。她们都没有娘家了,婆家看到小姐这样厚待她们,也不敢欺负她们。 好在她们两个嫁的人家都还简单,侍墨是孤儿,而板儿家里,高义和义嫂虽然精明,但还厚道,红豆常年大脑抽筋,可她的亲事是林安儿一早就订下的,高家知道大少奶奶和她亲厚,自是不会亏待她。 话说还在几年前,林安儿就和金玖说过要把红豆嫁给板儿,金玖便和高义夫妇打了招呼,板儿便一直没有议亲事,安安心心等着林安儿下式给他们订亲。 林安儿挺高兴的,以前*她们嫁人都是欧阳氏张罗的,现在由她给自己的丫头张罗婚事,林安儿特有成就感。 待到红豆和红云的亲事办完了,也到了五月里,天气渐渐热起来,园子里的槐花都开了,甜香扑面,林安儿接到了何家的请帖。 何家在京郊有处别院,何红萼邀请林家的几位小姐来打马球。 接到请帖的是八小姐林宥儿,九小姐林安儿,和比她们小一辈的林玉婷。 林宥儿年后便要成亲,眼下正在待嫁,很少出来抛头露面,只是何红萼是皇后内定的定王世子妃,她的邀约不好拒绝。 而林玉婷在春茗之后,闺名便传了出来,毕竟能被皇后叫到近前的闺秀,整个春茗会也只有三位。 因她和何家议过亲事,林安儿还以为林玉婷不会去,可这姑娘就是大方,对林安儿道:“人家送了请帖,我若不去,还会认为是我在计较那件事,我去了,何家才会认为我压根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不是吗?你家刚让人来提亲,马上就又反悔,也应该是你们家没脸见我们,哪来的我家不去的道理。 林家的案子直到现在,皇帝仍没有旨意下来,人虽然从刑部转到大理寺,可还是没有派人督办,就那么关着,还是不允许家人探望,好在钱能通神,林家不屑去打点的那些狱吏小卒,金玖全帮他们搞定,自从转押大理寺后,金家也已进去探望过了,狱吏们拿了银子,对林剑云和那几位叔伯好生对待,他们虽然是坐监,但也没有受苦。 这日洽逢休沐,林安儿让人把伊亭接来,玉娘回家和老陈团聚了,红霞自己下厨,用新鲜槐花烙了小饼,林安儿和伊亭都很喜欢吃。 林安儿细细打量伊亭,看她出落得越发好了,冷冰冰的一张小脸,可偶尔笑一笑,也挺甜的。 她做媒上瘾,便想着为伊亭张罗亲事,她又不是没给姐姐当过红娘,林宥儿和孔七的事就是她穿针引线的。 可伊亭一个冰团子扔过来:“我不嫁人,老了以后就去当尼姑,一样不愁吃喝。” 大成重佛兴道,当尼姑真的是个好职业。 “当尼姑不能吃肉,你会后悔的。再说了,肉其实挺好吃的,你没吃过不知道。” 伊亭不明觉历,她当然吃过肉啊,她咬了一口卤肉,又吃了一口槐花饼,不解地看着林安儿。 “我这不是正在吃肉啊,怎么没吃过?” “咳咳,我说的不是吃这种肉,是吃那种肉。”林安儿笑得色mimi的,这下子伊亭明白了。 她红了脸啐了林安儿一口,问道:“你吃过了吗?” 林安儿竟然没有脸红:“就快吃到了。” 说完,她居然舔了舔嘴唇,额,金哥哥的肉肯定很好吃,一定很好吃。 多亏金玖没有看到,否则他立刻就会舍肉喂鹰,不对,是舍肉喂媳妇。 求求你,快点吃了我吧,我都为你养了二十多年了,就是等着你来吃。 不过,有一件事,林安儿虽然连金玖都没有说,可她却告诉了伊亭。 “姐姐,你还记得乔子宏吧,就是后来改名叫乔禹的那个,当日就是他帮我找到你的。” 伊亭点头:“话说他不是下落不明了吗?” 林家的事她已听林安儿说起过。 林安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他没死,已经回来了。”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七章最终的赢家二更 其实林安儿是有私心的,她很想很想很想把她的好姐妹伊亭留给哥哥司空天野。 不管哥哥是去做什么保密的差事,他也总要成亲娶媳妇吧。哥哥今年十九岁了,一般这个岁数早就当爹了。 也不知道哥哥在外面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如果没有,那伊亭和哥哥凑成一对,该有多好啊。 隔了快十年了,林安儿依然记得哥哥的模样,她几乎每天都要想一次,她怕时间久了,她会忘记哥哥长的什么样子。 那年远远地见过哥哥一面,可是离得太远了,她也没有看清他的脸,可她知道那是哥哥。 那时哥哥就要走了,金玖便带她去远远地见了哥哥一面,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事,不知道金玖是一片好心,她记得她哭闹了很久,还对金玖说了些狠话。 金玖回来时,看到林安儿坐在抄手廊子里,傻呆呆地望着天空。 “安儿,怎么了?” “金哥哥,你说我哥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其实自从那年林安儿从北地回来后,金玖也没有再见过司空天野。司空天野并没有完全隐瞒,他暗示金玖,他已经被秘密训练多年,现在要正式去执行任务了,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司空天野这个人,即使他和小妹面对面遇到,他也不会认她。 他暗示金玖这些,只是希望当小妹想念他,或者真有那么一日,他和小妹遇到了,小妹不会因为他不理她而伤心。 从小到大,司空天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小妹伤心。 他的小妹应是无忧无虑,纯净快乐得如同山间的小鹿。 小时候,司空星常年在外偷鸡摸狗,大多数时候,都是比她只大五岁的司空天野在照顾她,林安儿对哥哥的依赖超过对爹爹司空星。 金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能在她心里和哥哥平起平坐,你说司空天野在林安儿心里的位置有多么重要啊。 “你哥哥不会有事,你要相信他,再说还有你爹呢,他真要是出事,你爹也会帮他呢。” 金玖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心里抽自己耳光,你丫这不是哄小孩啊,司空星又怎会知道司司空天野的下落呢。 不过林安儿还真的相信了,在她心目中,爹爹就是无限强大的所在,爹爹说过,不论何时,只要她有什么事,爹爹都会保护她的,爹爹对她如此,对哥哥当然也如此。 可是有一件事是她不知道的,那就是她在明,而司空天野在暗。司空星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窥探暗影的事情。 司空天野就是暗影,大成皇帝御用间谍。 几天后,林安儿和林宥儿、林玉婷一起去了何家在的别院,踏青打马球。 这里号称别院,实则和庄子差不多的大小,此时正是草长莺飞,落樱缤菲的时节,身着彩衣的闺秀们骑着马在草坡上悠闲踏青,还没开始打马球已是一幅美丽画卷。 这还是林安儿第一次与何红萼接触,以往也就是在春茗时见过她一面,并不相熟。 何红萼并非国色天色,鹅蛋脸,容貌温婉,未语先笑,是历代皇家娶媳妇最喜欢的那类样貌。何红萼说话也是轻言细语,让林安儿彻底体会了什么是大家闺秀。 唉,和何红萼相比,她林安儿就是个粗坯子,林安儿开始心疼金玖这些年为了培养她而花的那些银子了。这些银子够买上好多家棺材铺了。 林安儿是运动天才,林宥儿和林玉婷也不弱,将门虎女在马背上让这些弱质纤纤的大家闺女望尘莫及。分组是抽签的,林安儿和林玉婷由到甲队,林宥儿和何红萼分到乙队。 甲队有了林安儿和林玉婷,第一局便旗开得胜,胜了何红萼带领的乙队。 到了第二局时,林安儿发现,同队的其他闺秀根本不往前冲,更有假装失误把球往乙队那里拨拉的,林安儿撇嘴,这些人真没劲,摆明是想让着何红萼,担心把她那队彻底打败,会令这位准世子妃没有面子,更何况这里还是人家的地头。 林家眼下犯了事,虽然大家都看到这案子有了转机,可林家人在大理寺里押着一日,林家也还是有罪之身。 听说林家小姐来了,有的闺秀就已经在嘀咕,不知道何红萼打的什么心思,怎么请了林家人。 虽说崇文帝又加封了节烈忠义夫人,还请了林家两位姑娘参加春茗,但她们在旁人眼里已是罪臣之后了。 到了打球的时候,看到林安儿和林玉婷毫不知避讳,一局下来几乎没让何红萼碰到球,这些闺秀们就觉得太过不妥,便私底下商量着要给何红萼放水。 这些事林安儿和林玉婷是不知道的,人家早就把她们隔离了。 看到这些闺秀们给何红萼让球,林玉婷年纪还小,又是个光明磊落的脾气,当下脸上就不高兴了,趁着和林安儿马头相对时,对林安儿说道:“九姑姑,她们一起耍赖,我不想玩了,真没劲。” 林安儿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她比林玉婷更早看出这里的猫腻,因此她早就不想玩了。 第二局毫无悬念,是何红萼率领的乙队胜了。 林安儿和林玉婷推说体力不支,坐到旁边喝茶嗑瓜籽,看着别人打球。 这时见不远处又来了几个人,春风吹起,衣袂飘飘,看身材虽然都是女子,但其中一人风姿极美。 待到走近些,林安儿才认出来,难怪这位连人影子都那么美,原来是杨梦旖。 无论身份地位,杨梦旖都不会是何红萼邀请的对象,可偏偏她却来了。 除了林安儿和林玉婷,其他闺秀都还在场上驰骋,一旁都是正在围观叫好的丫鬟婆子。带着杨梦旖过来的显然是何家的丫鬟,她请杨梦旖在石亭内先坐一会儿,便走开了。 杨梦旖早就看到了林安儿,待到进了石亭,她便笑着和林安儿打招呼,周围除了林玉婷和自己的丫鬟,也没有别人,林安儿才懒得给杨梦旖好脸色呢。所以杨梦旖冲她笑脸相迎,林安儿难得地板起脸来,微微颌首。 林玉婷不认识杨梦旖,只觉得这个美人巧笑盈盈的,九姑姑为何摆出一副晚娘面孔啊。 林玉婷虽然年纪小,但大户人家的嫡女自幼就受到很好的教养,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和林安儿同一神情,慈母教育其中一条便是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和家人保持一致! 杨梦旖在林家姑娘面前碰了个硬钉子,恨得牙痒痒,可又不能发作。 不过这个时候,林安儿才注意到跟在杨梦旖身边的丫头怀里抱着一张琴。 那琴用丝绸套子包着,但看形状便知里面装的是琴了。 经过几次的事,林安儿对杨梦旖从不会掉以轻心,看她带着琴来,便有了几分疑惑。 这时,场上两队已分出高低,甲队没有了林安儿和林玉婷这两员大将,即使不用相让也被乙队打得溃不成军。乙队的林宥儿本身就是高手,而看似温文而雅的何红萼也不示弱。 甲队败局已定,何红萼却举手叫停,这姑娘果然是个懂分寸的,这些闺秀都是她请开的,当然不能让大家败得太惨。 这场马球比赛便此结局,各胜一局,第三局平局,皆大欢喜。 何家的丫鬟们端来洒了香花水的热面巾,又有热水香胰子,闺秀们抹了香汗,洗了玉手,聚在几张石桌前坐下,那里早就备下冷热茶水、点心和各色果品。 这时,何红萼对众人介绍杨梦旖:“姐姐妹妹们,这位便是名震京师的才女杨梦旖姑娘,红萼也是最近才知道,杨姑娘不但诗文书画无所不精,而且还会作曲,那日我偶尔听到,惊叹不已,今日趁大家都在,就请杨姑娘弹奏一曲吧。” 杨梦旖含笑推辞,但还是让丫头摆上古琴,弹奏起来。 在场的都是大家闺秀,平日时对琴曲多有浸yin,但杨梦旖今日所奏之曲确实闻所未闻。 这首曲子不比流传于世的任何古曲逊色,若不是这曲子确实没有听过,谁能相信这会出自一位十几岁的闺秀之手。 林家姐妹中以林宥儿的琴弹得最好,她也早就知道孔七曾是杨梦旖的脑残粉,她对杨梦旖没有好感,但听到这曲子,还是凑到林安儿耳边轻声道:“真是好曲,琴艺也佳。” 林安儿想起来在五岳书院时不留姓名的那个人送她的那张古琴,那琴后来被她转赠孔七,据说孔七公子在五岳书院里足足开了一个多月的个人演奏会,后来干脆连书都不读了,整日找人斗琴。 这件事林安儿早就告诉八姐了,想来此刻听到杨梦旖的曲子,林宥儿便联想到爱琴如痴的孔七,她心里吃味了。 一曲完毕,众人屏住呼吸,依然还沉浸在绝美悠远的余韵之中,隔了好一会儿,何红萼率先称赞,众人才缓过劲来,在场的人中在琴艺上能超过杨梦旖的至少有五人,何红萼就是其中之一,但论起谱曲,却无一能及杨梦旖项背。 何家的这场马球比赛,杨梦旖才是最终的赢家。 一一一R1152 第一九八章知音两章合一 离开何家别院之后,杨梦旖的身份便就不同了。 在她才女和绝代佳人的美名之后,又加了琴艺名家和世子妃闺蜜的头衔,而她弹奏的那首曲子也成为京城闺秀中的传奇。 关于美人的传奇本就是人们喜欢津津乐道的,不过几日,杨梦旖的人和她的曲子便不仅在闺秀圈中流传,就是文人骚客的文会上,也在谈论。 孔七公子文采风|流,当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那个人群。他那颗本就不是十分坚定的小心脏现在又开始砰砰直动,如同一大群四不像闯进去,上窜下跳,蹄子直踹,踹得他恨不能立刻就听听杨梦旖的绕梁之音,好好品评一番。 你猜对了,孔七公子虽然是那种帅不过三秒的,可他并不花心,且认准一个就不撞南墙不回头,除非人家不要他。 他心心念念的不是杨梦旖的美人香,而是美人弹奏的那曲千古绝唱! 如孔毓涵这般心存遐想的不是他一个,还有很多,这些人全都是爱琴如命。孔毓涵的心事很快被林八小姐林宥儿知道了。 这个消息的传播方式是这样的: 孔七→侍墨→红云→红霞→林安儿→林宥儿!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历经几人最终传到林宥儿耳中时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孔七因为那首曲子对杨梦旖相思成疾了! 林宥儿和孔七过了年便要成亲了,眼下听到这个消息,林八小姐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绣着自己的嫁妆,一抬眼看到林安儿疑惑的目光,她噗哧一声笑出来:“杨梦旖巴巴地跑到何红萼面前弹奏一曲,她定是有了更长远的打算,再说他孔毓涵真想纳妾,那也要我这个正妻同意才行,况且衍圣公府也不会接受名头那么响亮的妾室。” 林安儿对自家八姐表示很佩服,这又是一个骂人不带脏字的。杨梦旖,你连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林宥儿是那种看不去很沉静很娇弱的模样,但林安儿却知道这位打起架来一点也不娇弱。上次在天桥,林宥儿揍那帮混混把指甲都给揍断了...... 她们两人还不知道那次的事是杨梦旖幕后指使的,若是她们知道了,杨梦旖这会儿早变猪头了。 虽然气愤,虽然不甘,但杨梦旖眼下还真没把孔七放在心上,其实她以前也没有放心上,只是当她知道孔七娶林宥儿时,一时心理不平衡而已。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杨梦旖之所以看不上孔七,一是因为孔家门槛太高无法高攀;二来则是因为孔七对她太过忠犬了。 忠犬永远比不过那个从不给她好脸色的金玖。 金玖早就名草有主,林安儿太难对付,几次交手,杨梦旖恨透了林安儿,以前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现在她恨不得林安儿死! 现在杨梦旖有了更高的理想,但对林安儿的恨意却没有消减半分,且更深了。 其实吧,林安儿并不知道杨梦旖会这样恨她,她当然想不到,她那个小脑袋虽然不笨,却不够变态,她不明白既自卑又自傲的人心理扭曲后是什么样子。 杨梦旖能把金明珠介绍给继父对付自己的母亲,她的心理复杂得还真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像的。 杨梦旖和林安儿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可林安儿什么都有,而她除了美貌和才情以外什么都没有。林安儿的娘家亲戚们是她的有力后盾,而她的亲戚个个对她没安好心;林安儿七八岁就参加皇后的春茗会,而追求她的人要么早有妻妾要么就是没身份的庶子;听金明珠说,林安儿的嫁妆丰厚得令金家都为之咂舌,而她就连衣裳首饰都要靠双手赚来。 更重要的是,林安儿有个金玖,而金玖连正眼都不看她! 有一年孔老太君寿诞,她带了礼物前去,那时她手头还不宽裕,那份寿礼用光她的积蓄,而孔家对她却是客套加冷漠,孔老太君甚至没和她说上一句话,而当时坐在孔老太君身边有说有笑的就是林安儿。 她呕心沥血,帮金玖设计出一套精彩绝伦的首饰,最终却是戴在林安儿身上。 杨梦旖精于丹青,她极为仔细地免费义务为林安儿画了一幅肖像,这幅肖像画好后,她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这幅画不是普通的工笔仕女图,而且融合了红毛人的技法,把林安儿画得惟妙惟肖。 杨梦旖当然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她没把这幅画送给林安儿,而是给了野熊帮。 野熊帮干的是买命卖命的勾当,杨梦旖需要他们。 如今的杨梦旖再也不是当年手头拮据靠外家月例过日子的落迫千金,她有两家铺子,私底下又做着赝品买卖,更何况有些银子也不用她来花,杨梦旖缚不住金玖这条大鱼,小鱼小虾还是抓了一篓子。 可惜功败垂成,野熊帮的人竟然没能宰了林安儿,还打草惊蛇。虽然这件事已经过了许久,可那日在何家别院,杨梦旖看到活蹦乱跳的林安儿,她还是气得牙疼。 冯媛还住在书画斋的后院,杨梦旖不想让闲杂人等打扰她研习琴艺,特别派了四名膀大腰圆的婆子服侍她,每日饭菜、日常所需都由这四名婆子出门买来,冯媛原本就是个死宅,以前若不是要赚钱养活自己,她才不愿意抛头露面,如今杨梦旖一切都为她打点好了,她也就忘了还有出门这回事,每天除了弹琴作曲,顶多在院子里看看树看看花,倒也悠闲自在,至于杨梦旖已经谱出千古绝唱的事,她根本不知道。 杨梦旖每隔几日便来向她虚心请教,还经常送她些既精致又不俗的礼物,比如上好檀香,精致茶点,总之,冯媛对杨梦旖是亦师亦友,她还是头一回遇到像杨梦旖这般有悟性又懂礼的徒弟。 今天杨梦旖又来了,带了上好的君山银针。冯媛日常起居都很讲究,且最爱这君山银针。 冲泡君山银针,须用清澈山泉为佳,杨梦旖不仅带来好茶,还带了好水,一架乌篷马车上是几桶来自城外越清山的山泉水。 听说这是越清山的泉水,冯媛脸色为之一动:“梦旖,越清山山脉下均为皇庄,例来不让百姓入内,这水......” 杨梦旖微微一笑:“这水是我自内务府一位公公的亲戚那里为师傅寻来的,师傅高洁,纵观京城也只有这越清山的水能配得上师傅。” 虽然只是几桶山泉水,但这几桶水和杨梦旖的话就如天赐甘露滋润着冯媛那颗久旱的心。 所以说送礼不一定要名贵,还要有心思,杨大美人就是这样一个有心思的人。 杨梦旖是才女,她不但精通琴棋书画,更懂茶经,在大成,茶艺也是名士淑女们津津身道的,就连林安儿也学过,只是学得不精而已。但杨梦旖却是个中高手,孝敬师傅,当然要亲手烹茶。 君山银针讲究三起三落,雀舌含珠。杨梦旖烹茶姿态极美,茶水烹好,双手捧杯,敬给冯媛,茶汤橙黄明净,衬着杨梦旖宛若白玉的素手,当真是金镶玉色尘心去。 被林安儿折腾得声名扫地的冯媛,在杨梦旖这里获得了第二春,更焕发出无限灵感。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没过多久,杨梦旖又有一曲佳作面世,而这一次,何红萼向她引见了一个人,请她在这人面前弹奏。 这人来自宫中,是皇后派来给何红萼做婚前教导的尚宫。 见女儿把杨梦旖引见给尚宫,杨氏脸上不悦,待到杨梦旖离去,杨氏问女儿:“你如今身份与众不同,这杨梦旖依母亲看是个极有心计的,她接近你恐是另有目的,你要小心为上。” 杨梦旖是小看了何红萼了,事实上杨梦旖十项全能,却独独看人不准,当然也有用人不当。 她低估过很多人,包括金玖和林安儿,也包括她的母亲路氏,如今她又低估了何红萼。 何红萼轻蔑一笑:“倒也不能怪她,她生就那么一副好容貌,又有那么一副好才情,自是会心比天高,可惜出身和际遇却不高,就只能想方设法攀龙附凤了。母亲放心,她想借着我攀上龙子龙孙,这就是一招错棋,女儿怎会听之任之。” 杨氏放下心来,便和女儿说起与林家的亲事:“那个林玉婷你也见了,相貌人品都是好的,可偏偏林家的官司如今仍不明朗,有心给你兄长再议一家亲事,无奈上次请了淮扬侯夫人说媒,临时让她和林家暂缓提亲时,已经欠了她的人情,若是再议别家亲事,淮扬侯夫人肯定就得罪了。唉,林家若真定了罪倒也就罢了,可偏偏这样悬在那里。” 何红萼笑道:“母亲这是杞人忧天,淮扬侯虽是勋贵,可如今也只剩下一个爵位而已,在朝中远不如父亲。眼下女儿的亲事也定下了,淮扬侯夫人虽与林家交好,可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为了林家得罪咱们。依女儿看,林家的女儿们哪个都不是善茬,真要娶进门来还不知如何,不管林家的事如何,母亲只管给兄长议亲便是,林家那头先放一放吧。” 何红萼和杨梦旖交往了一阵子了,杨梦旖没少讲林家姑娘的坏话,得罪过她的不只一个林安儿,还有林宥儿,若是没有林宥儿横刀夺爱,孔七还是她的仰慕者。 自从何红萼被皇后相中,杨氏便事事与女儿商量,此时听她说的在理,便放下心来,另请了礼部尚书的母亲为儿子提亲,这次议亲的是黛妩公主的外孙女。 很快,欧阳氏便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淮扬侯夫人亲自来告诉她的。杨氏和何红萼猜得没错,淮扬侯夫人这次给弄得里外不是人,气得咬牙切齿。 “原本和杨氏是牌搭子,她既是想和林家结亲,我二话不说就来了,可现在她家女儿刚刚和定亲王府扯上关系,她就巴巴地去抱长公主的大腿,可惜拒我所知,长公主根本没有亲生女儿,她老人家膝下几个儿子,便在驸马族中过继了一个女儿,这个外孙女便是过继女儿的。虽说过继来的也是女儿,但身份却是不上不下,何家以为捡了个宝,其实不过就是个次等货,哪如咱家嫡小姐来得金贵。” 欧阳氏反而平静,自从何家让淮扬侯夫人把这门亲事搁置,她便断了这个心思,且那杨氏如此出而反而,想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女儿真若嫁过去,也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另议一门亲事。 自从林安儿五岁回到金家,欧阳氏就没少了和金家打交道,金老太太有多难缠,她全都清楚。而何家如今又出了位世子妃,日后更要嚣张,比起金家还要难相与,林玉婷远没有林安儿古灵精怪,到了何家只能受委屈。 再说,欧阳氏眼下也顾不上给女儿议亲事,侯爷和叔伯们还在大理寺押着,她目前又是侯府的掌家,府里老得老,小得小,两个小姑子一个要成亲,一个要圆房,这些也都要她来张罗。 又过了一个月,林家的案子终于看到了光明,真正私售军火的人被抓住了,不是一个,而是五个!其中一人竟是卫指挥使! 京郊的卫所私售武器给北地的长天教,这个消息能传到御史耳中,当然也能传到乔禹耳中。 乔禹刚坐上千户的位置,便着手调查此事,但一直没有真凭实证。没想到一夜之间,军械库就被盗了,且燃起大火,但他没有死。 至于乔禹没死为何一直没有现身,只说是重伤未欲便给搪塞过去了。 林安儿表示不相信,她终于告诉金玖:“是阿渡和他的手下悄悄把乔禹带回京城的,据说他的手下救了乔禹。” 金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件事在调查中却意外地还了金家清白。金家的五车火药,很可能和前来洽谈购买军械的人有关系,据那五人中的一人交待,长天教的人曾再三询问皇商的货物进城时是否会查验。 两个月后,林剑云和五位叔伯终于走出了大理寺,重获自由! 至此,据他们被抓进去,已经一年零两个月! 林剑云从大牢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接帅印,披战袍,带领三万大军直赴北地,协助邱云渡剿灭长天教。 别以为林剑云是扬眉吐气,他是带罪立功。虽然他不是主谋,但给长天教提供武器的五个人都是他的属下,事情也是在他的治下发生的,他难辞其咎! 自从阿渡到了北地,虽然也会有长天教众武力起义的情况时而发生,但都属小打小闹,在这位少年总兵的铁腕治整下,长天教逐渐转为地下活动,但一些偏远地区,仍有整村信奉长天教的情况。 崇文帝派大军压境,一是想让林剑云吃吃苦头,二来也是给长天教有史以来最强悍的震摄! 北地素来谈林色变。 灭了吴朝擒获吴帝,杀死吴奔几个儿子的是林钧。 灭了光复门,把吴皇子变成丧家犬的是林剑云。 林家两代功勋都和长天教有关,北地是长天教的发源地,邱云渡杀再多的长天教众,也不如林家人吼上一嗓子。 传说中林家对待逆党的手段比邱云渡还要狠还要绝。 林剑云临走时,嘱咐欧阳氏,两个堂妹的婚事万不要仓促,林家虽然经此一劫,却并未伤及原气,婚事要操办得体,不能让旁人看笑话,更不能让亲家看低了。 其实就是林剑云不叮嘱,欧阳氏也想办得漂漂亮亮。林宥儿嫁的是衍圣公府,这门亲事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着呢,她自是不能让那些清流文官看低了骁勇侯府;林安儿虽然只是圆房,但皇后赏了凤冠霞帔,那就只能大事操办,况且,侯爷被关押的这一年多里,全靠金玖暗中打点,才没让侯爷吃苦,金玖花了多少银子,欧阳氏都不好意思去问,仅那位承惠公公,没有万两银子是打发不起的。 金玖花在承惠公公身上的银子,何止万两! 崇文帝虽不任性,可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求情的,也只有服侍他几十年的承惠最懂揣摸他的心思,否则,林剑云又怎会只是带兵剿匪,只他治下不严铸成大错这条大罪,就能削了林家的爵位。 金玖从来就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他在背后做的这些事,他可以不告诉林安儿,却不会不让林家知道,他原原本本都和林剑云说了! 林剑云是武人,武人都有血性,别说只是一个林安儿,金玖此刻开口要他林剑云的半条命,他也会给!当然只限半条,另外半条他还要留着向崇文帝赎罪尽忠...... 林剑云誓师离京那日,崇文帝登台祭天,祈求苍天保佑大成帝师凯旋归来。 其实呢,崇文帝还真没把长天教放在眼里,比起当年的吴奔,长天教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当年的平安侯吴奔精通兵法,勇不可挡,为大成第一大将,那时的林钧还是个小孩子。 但勇猛无敌的吴奔和他建立的大吴王朝就是折在林钧这个小孩子手里,林钧扫北那年只有十八岁,三年后,他得胜还朝,大成帝京万人空巷,百姓争睹少年将军的风采。 崇文帝亲自为年少的骁勇伯指婚,妻子便是岳子涯之女岳少兰。大成对阿萨的战役,岳少兰与她的娘子军一战成名,但因为她是女子,不能封勋,征战多年,岳少兰的青春都在战场上渡过了,她嫁给林钧时已经是二十岁的老姑娘。 看着一身金甲的林剑云,崇文帝不由得想起这桩往事,名将和美人都是不让人见到白头的,林钧早逝,大成失去了一颗最耀眼的将星。 崇文帝派出林剑云和三万帝师,是要打造出一颗新的将星,而这颗将星不会是林剑云,而是他一手养大的侄儿阿渡! 有林剑云这员虎将坐镇,阿渡一定会化险为夷,建功立业。 剿灭长天教比起扫平吴朝,力捍阿萨,只是小战役,但崇文帝就是想把这一仗打成千古之战,他不但要为自己在史书上书写新的篇章,更要让阿渡成为新的战神。 阿渡要自己争取富贵,崇文帝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阿渡值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林安儿靠在金玖怀里,听他念礼单明细,这是金家给林家的礼单。 当年林安儿被金家抱来当童养媳,金家也没给什么聘礼,金玖这次一并补齐...... “纹银五千两,彩礼四十担,你就用这些把我买了?”林安儿问道。 金玖愣了下,忙问:“你嫌少吗?” 这个当然不少,衍圣公府给林宥儿的,也不过是纹银三千两,彩礼二十担;而林六小姐出嫁时,婆家也只给了一千两。 “好像不如我的嫁妆多,我娘家岂不亏了。” 金玖都想哭了,不算金银首饰,摆设家私,仅林安儿嫁妆里的田产铺子,每年收益就有上万两。这么一比,林家肯定是亏了。 “金哥哥再在我的私产里每年拨出三千两贴补你的嫁妆,你算算,一年三千两,十年就是三万两,我们至少要活到八十八九十九,那就是七八十年,这就是几十万两,这样就不亏了吧。” 林安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是觉得封建王朝对童养媳太过不公平,而她就是个可怜见儿的童养媳。 金玖叹口气,谁说娶个童养媳省钱省力来着,那都是骗人的!轮到他头上,怎么就这样艰难,好不容易把媳妇养大成人能骗进洞房了,可这时候,她偏偏已经掌家了,还会算帐了...... “你知道金哥哥很会赚钱的,我这个人也是你的,你有个这么会赚钱的夫君,还担心会亏本吗?” 林安儿终于笑了:“给娘家的仪礼还是减了吧,比衍圣公府略低一些便可,总不能抢了孔七的风头吧,至少省下的银子,你用别的名目给我娘家送过去便是了。” 金玖看着自家媳妇,有些恍忽,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整日喊打喊杀的小丫头长大了。 一一一一 亲们,快要炖肉了......R1152 第一九九章花烛两章合一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经白了。雪下得并不大,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给这暗蓝的夜空中带出几分婉约。 雪地上有一串足印,足迹的尽头是一个站在雪中的人,他穿着雪白的狐裘,任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眉毛上,他也一动不动,整个人整个灵魂都似和这银白色的大地浑然一体,冰冰冷冷。 田野远远看着雪地上的阿渡,他也没有动。他和阿渡刚从酒宴上回来,宴请的是征北大元帅林剑云,林安儿的堂兄。 虽然他们不方便问及林家女眷之事,但林家另一位儿郎却喜悦地告诉他们,林家此番是三喜临门。官司了结是第一喜,林家两位小姐的亲事则是第二喜和第三喜。 林安儿和金玖终于要圆房,正式成亲了! 田野看着阿渡面色如常地与林大元帅寒暄,又面色如常从帅府回来,然后他没有回房,就这样站在雪中,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再过半年他的任期就满了,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这两三年间林安儿已衷情金玖,但当他知道林安儿要正式成亲了,他还是会痛彻心扉。 夜已更深,雪依然没有停,田野站在阿渡不远处,他的心里也有些酸楚。 他不希望小妹和阿渡扯上关系,但眼前的阿渡却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悲伤。或许阿渡不是小妹的良配,但他定然也在小妹的心里待过吧。 田野默默走过去,对阿渡低声道:“大人,回去吧。” 阿渡的眉毛眼睫上都是微凝的雪花,他依然望着前方,没有动弹。过了良久,他忽然幽幽说道:“我就是喜欢她,关她成亲何事。” 这句话似是对田野说的,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明晨还要和林大帅一起阅兵,您早些歇息吧。” 阿渡没有回答,却忽地掉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田野微微一笑,快步跟上。 田野回到自己的住处,更衣躺到榻上,却又睡不着。小妹要成亲了,他想着送她件喜欢的东西。 上次打听到她在学琴,他寻了张古琴给她送到五岳书院。别问他是怎么知道她藏在五岳书院的,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暗影不能查到的。 可惜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啼笑皆非,小妹把琴给了孔毓涵,孔毓涵还误以为有人对小妹居心不良,找到一个书生那里理论。 他不怪小妹把琴转送他人,他只怪自己忘了自家小妹的性子,那么好动的小人儿怎能爱上弹琴这样的事呢,想来那是金玖一厢情愿而已。 ...... 圆房的日子定在六月中旬,林安儿及笄后的第十天。金玖终究还是履行了对司空星的承诺,在林安儿及笄后才圆房。 别家姑娘都有及笄礼,会请闺誉好的闺秀做司者和赞者,再请有身份有体面的夫人为她插笄。 那是姑娘一生中的大日子,及笄后就要尽快嫁人了,不能再留在娘家了。 可林安儿的身份很尴尬,别看她还是未嫁女子的打扮,可已算是嫁过人了。哪有童养媳办及笄礼的事啊。 “八姐姐的及笄好热闹,收到好多礼物呢。” 林家的官司了结,虽说是带罪立功,可那征北大元帅的名头不是虚的,先前冷落林家的那些,现在趁着林家姑娘及笄,打发自家夫人小姐送来重礼,借机和林家重归于好。 金玖也觉得委屈了自家媳妇,别的姑娘及笄热热闹闹,她及笄却只有几只红鸡蛋。 “安儿,那金哥哥也给你办及笄礼好吗?” “不用了。”林安儿摇摇头,她也只是小小羡慕而已,及笄不就是插簪子吗?她早就插过了,这就是身份混乱的好处,她在及笄前插簪子也没人笑话,她在别人眼里早就是已婚妇女,不关及笄的事。 媳妇虽然说了不用,可金玖还是在六月初五那日,请了孔七的两位堂妹做司者和赞者,又请欧阳氏为她插笄。 欧阳氏把红宝石的缠丝金簪插到林安儿的秀发上,意味着林安儿已经成年。 “三叔和三婶在天之灵看到你长大成人,他们一定很高兴。” 欧阳氏口中的三叔和三婶是指的林钧和岳少兰夫妇,他们已经逝去十三年了,那时林安儿只有两岁。她对这对金光灿烂威风凛凛的父母没有任何印像,多亏蔡大头的三碗老烧酒,让林安儿忘记了四岁以前的事,却拥有了前世记忆。 她只想让爹爹和哥哥知道,她已经及笄了,而且十日后便要穿上皇后娘娘赐的凤冠霞帔,和金玖正式成亲了。 虽然她拥有前世那个现代女汉子的记忆,可她最终还是顺从了封建婚姻,乖乖和她指腹为婚的夫君成亲了,而且还挺开心,屁颠屁颠的......囧。 及笄之后,就是掰着手指头算着圆房的好日子了。和别的小夫妻不同,金玖和她都没有父母,他们一个是金家族长,一个是掌家娘子,只有他们为别人操办亲事的事,他们自己的婚事却只能自己折腾。 只不过都是金玖在张罗,林安儿只做一件事——减肥! 八姐姐林宥儿已经成亲三个月了,眼下她和孔七也分开了,孔七和金玖在一起,两人在做什么没人知道,林宥儿则陪着妹妹,帮她减肥! “我要在那天瘦成一道闪电!” 这是林安儿瞒着所有人,偷偷试穿了大红喜袍和凤冠霞帔后立下的志向! 孔七和林宥儿成亲时,林宥儿美得就像是画里走下的仙子,那时还是初春,天气寒凉,厚重的喜服掩不住林宥儿的好身材,蒙着红盖头都能让人感到新娘子的弱不禁风。 可林安儿试穿了喜袍之后,她都想把自己放弃了。 这是谁家的小胖妹子啊,那足有几斤重的凤冠压在头上,再配上霞帔,她就彻底变成了土肥圆。 话说她从北地回来时,真的瘦得像道闪电来着,可金玖让人不停地给她补啊补的,她就珠圆玉润了。 话说她从五岳书院回来时,真的瘦得像道被拉宽了的闪电来着,可玉娘亲自不停地给她补啊补的,她就更加珠圆玉润了。 林安儿痛定思痛,她决定减肥! “小姐啊,你不吃肉没有力气,这是瘦肉,不会长胖的。”玉娘看着小姐喝的青菜汤,她老人家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林安儿看看玉娘手里的小炒肉,使劲吞下口水,把那双绿光莹莹的眼珠子移开,看向墙上的一幅画,那是她亲手画的——一道闪电! 我要瘦成一道闪电,把金玖电晕! 其实吧,你只要冲金玖笑一笑,金玖就已经晕了...... 既是要正式成亲了,金玖和林安儿当然要先避讳着,林安儿被打发回别馆住着,金玖还住在金满堂,这阵子孔七也住在那里。两人也没有机会见面,再说,想到过几日就要圆房了,他俩也都怪不好意思的。 虽说金玖没来别馆看望林安儿,可每日都让人送东西过来,除了些姑娘家喜欢的花花草草,更多的当然就是补品了。 就要圆房了,小媳妇肯定紧张,吃不好睡不好,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每天的每天,林安儿看着这一碗碗一盅盅的爱心点心爱心汤,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大少奶奶,这燕窝鸡汤又去火又养颜,是大少嘱咐小厨房为您煲的,您不喝,奴婢回去怎么交待啊,您就饶了奴婢吧。” 金玖信任的人并不多,能给林安儿送补品的,也就只有大凤了。 看着大凤为难的模样,林安儿向林宥儿求救:“八姐姐,你太瘦了,这碗燕窝鸡汤还是你喝了吧。” 明明是你家夫君给你的,你让我喝,知道的是我舍身取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嘴馋呢。 林宥儿表示不想帮她,转身走了。 林安儿看着她那瘦得像一道闪电的背影,碎碎念:“不能喝不能喝不能喝。” “大凤,这碗鸡汤就赏给你喝了吧......不喝不行,我的大少奶奶,你要听我的话......大凤姐,求你了,快帮我喝了吧,好不好......” 林安儿变脸变得贼快,恩威并重,大凤毫无招架之力,于是她吃得饱饱地离开金满堂,肚子溜圆。 林安儿的减肥食谱是这样的—— 早膳野菜粥,粥里除了野菜只有少得可怜的几颗小米粒; 午膳白水煮菠菜,保证一点油星都没有; 晚膳青菜汤,保证连点面糊糊都不放。 至于她喜欢的糖果啊点心啊,一块也不能吃! 除了只吃菜不吃肉,金大少奶奶当然还要运动。 她每天都要梅花桩、翻跟头、青蛙跳,当然还要在别馆里飞来飞去。 那日伊亭终于和书院里请了假,过来给她送假,一见到林安儿,伊亭就笑了:“小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你又胖了。” 好吧,这世上真有人是喝口凉水都长肉的吗? 林安儿仰天长叹! 偏偏伊亭也是瘦得像一道闪电。 于是伊亭和林宥儿,两道闪电在她面前闪啊闪的,林安儿翻翻白眼,气晕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崇文三十二年六月十五,易嫁娶。 金玖破天荒地以大红花轿迎娶了他的养媳妇,让大半个京城的人窃窃私语。 骁勇侯府是真的没事了,且势如中天,你瞧,先是衍圣公府大张旗鼓迎娶了林八小姐,就连那位早就做了十几年童养媳的林九小姐,也坐上了大红花轿。 芹菜兰:“我听说林九小姐的凤冠霞帔都是皇后娘娘赏的。” 卖鱼胜:“我听说林九小姐被金大少揍得孩子都掉了仨了。” 猪肉荣:“我听说金大少已经纳了七房姨娘八个通房,再加上林九小姐正好凑成四桌麻将。” ...... 这些话当然传不到林安儿的耳朵里,她坐在花轿里正在裂着小嘴乐呢. 饿了十天,今天晚上就能把金玖生吞活剥,大少奶奶双眼直冒绿光. 虽说突击减肥的效果不尽人意,可林安儿还是挺开心的,她的腰细了一寸! 林安儿是个乐观的小姑娘,所以尽管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和肩膀一起疼,她还在咧着嘴傻乐. 活了两辈子,终于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还有比这更得意的吗? 昨天,欧阳氏把她叫进屋里,连丫头们都给轰出去,屋里只留她和林宥儿.欧阳氏把夫妻之事给她讲了一遍,听得早就嫁做人妇的林宥儿都脸红了,林安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这些事她都知道,前世的记忆里,她在岛国的动作片里看到过呢. 只是那些只是记忆,她也难免有记得不清楚的地方,且她也只看过一次...... 哎呀,她是懂了,金哥哥万一不会怎么办呢? 大户人家都会先放两个通房丫头在少爷身边,一是给少爷解决生理需求,免得像金大少那样总洗亵裤;二来也是让少爷学习男女之事的,避免正式娶妻后露怯...... 金大少一早就把两个通房打发走了,所以林安儿担心他不会。 鉴于自己比他更有“经验”,林安儿决定全程主动,既然要吃肉,那就别怕累,自助餐不也是要自己去拿吗?这也一样。 前年,林安儿趁着月黑风高时用她的小魔爪摸过金玖来着,只不过还没摸到重要部位,金玖就把她的爪子给扔出来了。 去年金玖亲她时,也把手探进她衣裳里了,只不过就是摸了摸她腰上的小肉肉而已,两人当时都太紧张了,一个像石头一个像锤子,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林安儿坐在花轿里,回想起前两次的失败,她决定吸取经验,今天一定要吃个畅快淋漓。 尼玛老纸吃十天的烂菜叶子,今天终于能开荤了! 接着,她被喜娘背下花轿,再接着跳过火盆,对,别的新娘子是用迈的,林安儿直接就跳过去了。 然后她就像具木偶一样,不分南北西东被人拉着这边走走,那边走走,又稀里糊涂拜了天地。 对了,拜天地时她特马想撩进盖头看一看,万一和她拜天地的不是金玖肿么办? 万一像戏本子里那样,金玖被人灌醉掉包,然后洞房之夜,圈圈叉叉之后,她才发现,尼玛趴在她肚皮上的是头大灰狼! 林安儿想着想着,就像掀盖头,她的小手刚刚一动,一双大手就握住了她:“别怕,金哥哥在呢。” 金玖以为她害怕呢......男人总喜欢把女儿想像成小白兔,他忘记林小白兔有双铁拳头了。 拜完天地,进入洞房,林安儿就变成摆设了,她要孤伶伶坐在洞房里等金玖回来圈圈叉叉。 红霞和红雨把她扶进来,便也掩了门出去了,林安儿就晒得拔凉拔凉的。 她掀开盖头,这里是金满堂里金玖以前住的房间,只不过重新整修过。 屋里贴满大大小小的喜字,紫檀的大床上是红纱的承尘,挂着百子千孙的喜帐,床上洒了红枣花生和桂圆,林安儿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临上花轿时,从早上到现在,她吃喝了一碗野菜粥,想到粥里少得可怜地几粒小黄米,林安儿捏着她那张婴儿肥的圆脸蛋自怨自艾。 即使不能像闪电,也要有张锥子脸吧,可惜她照过镜子了,就自己这张娇嫩的小脸蛋,即使没了婴儿肥,也变不成锥子。 今晚就要洗白白脱光光了,反正也不能成为闪电了,那就先填饱肚子吧,饿得前心贴后心,哪有力气吃肉啊。金玖又不会,还要靠她呢。 她走到床边,捡了床上的红枣花生和桂圆吃起来。桂圆是带壳的干货,平素里她最喜欢吃桂圆干了,这个时候一颗颗包开来吃,吃得十根手指全都粘粘的。 她正吃得起劲,外面传来脚步声,红霞和红雨推门跑进来:“小姐,快快坐好吧,大少来了。” 不过这时,她们也已经看到那一地的花生壳桂圆壳...... 这俩姑娘都是老鼠变的,三两下就把那些壳子都踢到床底下去了。 金玖走进来时,林安儿已经盖好红盖头,坐在那里等着金玖掀盖头了。 玉娘带着几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大红的喜盘,喜盘上是交杯酒。 金玖用喜秤掀起盖头,吃了一惊,但随即就笑了。 他用手指把林安儿沾在嘴边的东西擦干净,这才把金杯递到她手里。 林安儿没敢把整杯酒都喝掉,她的酒量不行,很担心酒后误事,耽误了吃肉。 金玖虽然不知道小媳妇的yin恶念头,可他忽然发现,十日不见,自家媳妇的眼神怎么冒出绿光了? 红霞和红雨帮林安儿摘下凤冠, 屋里燃起红烛,金玖拿出红包让玉娘和丫头们下去分了,众人笑盈盈地下去了,洞房内恢复了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跳动的红烛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金玖痴痴地望着烛光中的玉人,有些恍惚。 这不是在做梦吧,他终于把媳妇拉扯成人了。 林安儿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盛妆的她反而不如平时清丽,但多了几分妩媚。金玖看着这张怎么也看不够的小脸,只觉得万般滋味在心头,竟然有些哽咽。 林安儿被金玖这样看着,她的小脸有些红了,她原就抹了胭脂,此刻在红烛的映照下,更显娇艳。 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却生得娇艳甜美,乌溜溜的杏眼,坐起来弯成月牙儿,挺直玲珑的鼻梁,一张樱桃小嘴,再配上若隐若现的梨涡,看得金玖心都醉了。 “安儿,你怎么瘦了?”可不是嘛,才不过十天没见,小媳妇就没有以前圆润了,一定是患了传说中的洞房恐惧症,吃不下睡不好,可怜见儿的。 林安儿感动得要死,哪怕全世界都说我像月亮,只有金玖觉得我是闪电就行了。 一身大红喜袍的金玖比以往任何时都要好看,尤其是那双迷死人的桃花眼,看得林安儿满脑都是绮旎念头。 “金哥哥,咱们上床吧。” 噗,金玖吓了一跳,传说中这事不是都应男人主动吗?自家媳妇怎么像是迫不急待了。 “安儿,你今天真美......”金玖没有迟疑,把林安儿搂进怀里,轻轻吻住她的小嘴。 林安儿记得清楚,这是他们嘴对嘴第四次接吻了! 虽然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可金玖怕管不住自己,所以平日里他们很少亲热,自从林安儿四年前从北地回来,迄今为止这是第四次。 这一次,林安儿的心跳得比以往哪次都要快,砰砰砰,简直都要跳出来了。 金玖刚才和宾客们喝了几杯,虽然没有喝多,但也有点晕乎乎,其实就算没喝酒,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林安儿,他也已经晕了。 所以他也比以往都要狂热些,怎么说呢,就是狂风暴雨,用他的唇他的舌头一次次席卷着林安儿,掠夺着她樱口内每一寸空间。 六月天已经炎热,夜晚虽然有些凉爽,但洞房怕让人听墙角,一向都是门窗紧闭,两人抱在一起,吻得天翻地覆,全都热了。 即使不是夏日,他们也会很热,因为这一次不用再洗亵裤,也不用怕玉娘会来做针线,更不用担心嫡长子未婚先孕,所以他们生平第一次吻得这样痛快淋漓。 吻着吻着,林安儿的小手便开始不规矩了,她向金玖腰间摸去,幸运地摸到他腰间的丝绦,然后就开始帮他解...... 金玖有那么一秒钟的呆愣,小媳妇真的很热情。 他抱起林安儿走到喜床前,终于把双唇从她的嘴边移开,把她平放在喜榻上。 林安儿的手里还扯着他的丝绦,可这时,她看到了金玖的眼眸,那双深得看不到底的眸子里,此刻怎么也冒出绿光了? “金哥哥,你也饿了吗?” 林安儿真的不是想卖萌,吃了十天的烂菜叶子,她每天都在饥饿中渡过,所以看到金玖的眼神,她的第一直觉就是金玖也饿了。 金玖的确饿了,他已经饿了许久了,尤其是最近几年,他饿得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别急,明天上肉。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二零零章初那个夜两章合一 紫檀木的喜床上悬了金丝熏球,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屋内是深深浅浅的红。 林安儿仰面朝天躺在一片红色之中,身上的喜袍已经解开几颗盘扣,露出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 金玖已经微醺,身上带着醉人的酒香,眼睛深深地看着林安儿。摇曳的烛光,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缓缓低下身子,越来越近,然后吻了下她的唇。 林安儿大睁着眼睛,却正对上金玖诱惑的双目。 “乖,闭上眼睛。”金玖的声音带着沙哑,似有万般魔力,又似命令。 林安儿慌了神,她用双手紧紧揪住金玖的袍子,一双美眸却比方才瞪得更大。 金玖默默叹口气,用手轻轻合上她的眼睑,双唇一下一下轻烫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引得林安儿从心里开始痒起来。 金玖伸手拨掉她头上的凤钗,满头青丝瀑布般泻下,金玖的另一手又开始在她身上游移,林安儿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身体却和前两次一样,僵直得像尊石像,非但如此,还本能把双腿并拢。 她紧闭着双眼,耳畔传来金玖越来越浑浊的呼吸,她很不争气的一动也不敢动,任凭金玖把她的喜袍完全解开。 金玖修成的手指轻轻解开肚兜上的绳结,林安儿只觉得胸前一凉,她睁开眼睛望去,却见两个雪团已经怯生生地挺立在金玖面前,身上的亵裤也在不知不觉时被他脱下来了。 活了两世,林安儿还是第一次红果果出现在男人面前,她不知所措! 不是说好要主动的吗?怎么这会全忘了? 原谅林安儿吧,她的大脑由于严重进水已经短路。她做了一件令她后来懊恼不已的事! 林安儿发现自己不过就是闭了一下下眼睛,身上就被金玖扒光光,于是她那短路的大脑猛的一抽,抬腿就是一个飞踹! 金玖全无防备! 你丫谁在洞房里准备和媳妇圈圈叉叉时会有防备啊! 金玖砰的一声就飞了起来。 壁咚—— 土豪家的洞房里铺着价值三千两的波丝地毯,厚厚的还绣了金边儿,多亏有这地毯,金玖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盘旋。然后以一个*的姿式掉到地毯上。 从林安儿那个角度看过去。金玖的身子看上去似乎还完整。 就在那惊艳一脚踹出后,林安儿就傻了,看着金玖从空中掉到地上。她更傻了。 就这样傻了足有十秒钟,她这才一跃而起,忘了自己就像只剥了皮的煮鸡蛋,飞扑到金玖身边。 她探探鼻息。金玖还活着,但却紧闭双目。任凭林安儿又摇又晃,他还是一动不动。 完了,金哥哥穿越了! 你别怪林安儿脑洞开得大,金满园里就住着位穿越女方姨娘呢。戏本子里这种事太多了。 有的是被车撞了,有的是换灯泡触电了,还有个叫崔小眠的是病得快死了。总之,他们的躯壳留在原来的空间里。而灵魂则穿越到另一时空。 林安儿的脑袋里就像钻进了成千上万的小蜜蜂,吵得她晕头转向。 她很置疑自己究竟是什么变的,不管是猪还是王八,特玛肯定不是人类! 她干的就不是人类能做的事! 戏本子里说有母螳螂会在圈圈叉叉之后把公螳螂吃得只余一副壳子,戏本子还说有种蜘蛛叫黑寡妇,谁和她交配就把谁吃掉。 林安儿觉得吧,她连螳螂和黑寡妇都比不上,人家好歹是交配以后才干那事,她和金玖还没开始交配呢。 林安儿嫌弃死自己了,恨不得给自己也来一飞踹,可惜她踹不到自己身上。 她索性骑到金玖身上,解开他身上的红袍,给他揉搓胸口。 金玖身材坚挺,得紧,只不过林安儿此时顾不上欣赏他的人鱼线,用自己的小手在他胸口猛搓。 记忆中有个同行从高处摔下来,没死没伤,就是没了知觉,有人就是这样给他揉胸口,过了一会儿,他就醒过来了。 林安儿生平只会两种急救方法,除了这个,她还会做人工呼吸。 揉了几下,她便趴到金玖身上,给他做人工呼吸。 别说,这方法还真是挺有用,只不过两三下,她就感到被她的小屁屁压着的某处,正在一分分一寸寸一点点挺直起来。 她先是一喜,接着就一怔,金玖醒了?不对,好像是金玖的兄弟金小玖醒了! 林安儿可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了,自她八岁那年金玖第一次发情后,这种情况她感受过至少五次! 所以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理由金小玖醒了,金玖还不醒。 林安儿的反应还是迟钝了,她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怔之间,金玖便一翻而已,反客为主,把她压在了身下! “小丫头,你这是谋杀亲夫,本来应该沉塘的,为夫念在你年幼无知,就让你死罪肉偿吧......” 迷信暖男的姑凉们要醒醒了,暖男和腹黑男其实没有特别的区别。腹黑男温柔起来比暖男还要暖男,暖男腹黑起来比腹黑男还要腹黑。 林安儿上当了! 五岁时就被装傻的金玖骗了,如今也不过再多骗一次。 金玖的衣裳已经被林安儿扒开了,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勾魂的锁骨。 林安儿依然大睁着双眼,她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装死的家伙是如何装逼的! “你是装的,你根本就没事。” 金玖边笑边在她耳边吹着气,淡淡的酒香让她晕沉沉的,大脑越发不灵光了。 “好媳妇,你差点把我踢坏了,以后再也不许了。否则你就要守活寡了。” 林安儿脸红了,她当然明白金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得瑟什么,就像谁希罕你一样。 不过她还是挺害羞的,普天之下,怕是也没有像她这样的,洞房里也要摆乌龙。她不知道她那晶莹的玉体上泛出淡淡的胭脂色。看上去更醉人了。 林安儿并不如她自我感觉那么胖。但绝对不是那种单薄型的,如果再大上几岁,就是那种挺诱人的身材。现在年纪还小,已经比同龄少女发育得好了。刚及笄的女孩大多还是小笼包,林安儿已经有沟了。 金玖的喉咙里发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林安儿的身子。自从林安儿来过大姨妈后,金玖没少想像过她脱光了的模样。可想像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且,区别很大。 小媳妇发育得也太好了,自己真有远见。这么多年都支持她练武,平日里她穿着宽大的衣衫还看不出来,现在脱光了。简直让他快要流鼻血了。 “安儿,你真好。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我......”金玖竟然哽咽了。这让林安儿想起小时候,她特想吃城里卖的冰糖葫芦,可是等了好久,村里才有人进城,那天她终于吃到冰糖葫芦了,就是这样,哽咽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吃的。 林安儿联想得太正确了,金玖就是这种感觉。 辛苦等待二十三年,终于盼到猪爸爸猪妈妈成亲了,有孕了,生了小母猪了,然后他又开始养乳猪,养啊养啊,养了十几年,乳猪终于长大了,可以开吃了! 再然后,把小母猪洗白白脱光光摆上桌,他却又舍不得吃了,因为这小猪出落得比他想像的还要可口,他不忍心一口吃光。 金玖用赤|裸的身子“盖住”林安儿,低声说:“宝贝,你身上好香好软。” 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林安儿羞得把头侧到一边,不敢再去看他。 金玖却没有放过她,他扳过她的小脸,滚烫的双唇又一次吻上了她。两人早已身无寸缕,紧紧地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林安儿终于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抖动,如同蝴蝶的翅膀在花丛中舞动,金玖的唇无比温柔,轻轻挑逗着,带起她的情愫。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到异性的身体,尽管以前也曾经彩排过,无奈每次都有诸多障碍,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落幕了。林安儿紧张得紧紧并拢着双腿,身子挺得笔直;金玖比她也强不了多少,捧住林安儿脸颊的双手竟有些颤抖。 尽管如此,金玖胯下那里却是越来越硬,深深顶在林安儿的身上。 这一刻,林安儿的大脑渐渐澄明起来,对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吃肉要紧!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这姑娘的肚子又开始叫了,那几颗桂圆已经消化光了,她好饿啊。 她的小手大胆地抱住金玖精瘦的腰肢,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金玖心里一喜,双唇从她的嘴上缓缓下移,温柔而又挑逗地落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然后是她那已小有成就的*上...... 这个时候,林安儿终于相信了一句话: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金玖伏在她胸前的样子,让她彻底相信了这句话。 他用双手把她的椒乳揉弄成各种形状,又用舌尖一点点唤醒着她的红蕾,方才还羞哒哒缩在那里两朵花蕾绽放开来,期待着金玖的采撷。 “安儿,你真美。” 唉,也不知道他是在夸林安儿,还是在夸她的咪咪,总之,金玖已经被她迷惑得不能自已了。 林安儿已经被他揉弄得快要昏过去了,从未被人触摸的胸前开始时是火辣辣的疼痛,继而却又带起一丝渴望,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渴望着什么,却又不想让金玖停下来。 双腿终于开始变得柔软起来,金玖没费吹灰之力,便把她的两条*大喇喇地分开,再然后他就用双唇盖住了她那片稀稀疏疏的沼泽地。 林安儿身子猛的一颤,她没想到金玖会有这样的动作,好羞人啊...... 她想用力推开她,可那双自幼练武的手此刻却没了力气,连同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就像一团轻柔的棉花。她平躺在地毯下,放眼看去,能看到自己被金玖揉得肿胀的*和娇艳欲滴的两朵红莓,然后她就看到金玖伏在她两腿之间的脑袋。 啊......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麻麻痒痒,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来,又想让什么东西钻进去。她的喉咙发干。不对,是哪里都干,渴望着被滋润。金玖的舌如灵蛇般在她的花瓣间穿梭,润滑着她细细窄窄的甬道。 孔七是想向他讲解来着:“你那小媳妇年纪还小,到时怕是要疼得受不住......” 孔七只讲了一句,就被他轰出去了。他可不想让孔七借讲解之机拿林安儿来说事,自家媳妇疼不疼。别人最好连想像都不能。 赶跑孔七,他找来一堆书,开始自己研究......对了,林安儿及垂后的这十天里都在忙着减肥。而金玖则沉浸在一堆春宫书里自学成材。 两人都不容易啊不容易。 “金哥哥,你快些停下来,我受不了啦。好难受啊,真的受不了啦。” 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让林安儿溃不成军,她扭动着腰肢,想要屈起双腿避开金玖,可却把双腿拉扯得更开,腿间已是一片泥泞,金玖终于抬起了头,桃花眼中被*堆积得水气森森。 “安儿,准备好了吗?” 林安儿摇头,呜呜,她后悔了,咱们改日再吃吧。 金玖就像没有看到她在摇头,一只手落盖住她那越瞪越大的眼睛,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俏臀,挺身在入...... 一阵嘶裂般的疼痛,林安儿喊出了声,但金玖随着便用双唇堵住了她的嘴,把她那原应鬼哭狼嚎的惨叫堵在喉咙里。 你的嘴刚舔过那个地方,现在又来亲人家的嘴,真不要脸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吃肉吗?可是真的好疼好胀啊。 林安儿很不舒服,在金玖的身下不停扭动,却令金玖更加亢奋,开始时他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自家媳妇,可随着林安儿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也渐渐不能控制自己,一下一下,啪啪啪的拍打着她的深潭。 随着他越来越急促的抽送,林安儿的疼痛渐渐缓解,她紧紧抱住金玖的脖子,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这时的她,如同风浪中小船,飘泊在大海中,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未过,又是一浪拍过来,拍得她无力招架,只想跟着他一起沉沦。 终于,一团火热喷洒出来,终于风平浪静。 两人的身上全都汗淋淋的,金玖把头伏在她的胸前,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道:“安儿,还疼吗?” 林安儿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她甚至无法言语。男人的第一次大多都不会很长时间,可金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林安儿却只是刚刚及笄的小丫头,这对她来说,还是难以承受的。 金玖从她身上移开,平躺在她身旁,两人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毯上,谁也没有动。 让她休息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金玖才把她抱到床上,然后穿了衣裳叫外面等着服侍的丫头们上水。 热水早就准备好了,玉娘和丫头们一直在外面等着,听到姑爷让上水,忙把热水送进净房,准备给小姐洗身。 金玖没让她们服侍,挥挥手让她们送了水便都下去,自己把半梦半醒的林安儿抱起来,走进净房,两人一起浸在宽大的红木浴盆中。 林安儿已经快要困死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浴盆里,而和她一起脱光光在浴盆里的,是金玖。 身上一阵酸楚,让她想起了方才的一切,一张俏脸红通通的,如同三月里的杏花,美不胜收。 金玖的心为之一荡,身上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安儿,我又想了。” 林安儿连哭的心都有了,这人吃起来怎么没完没了,她还很饿呢。 “我饿了,我想吃点心。” 精虫上脑的金玖终于冷静下来,怎么忘了自家媳妇还在长身体,折腾这么半天,她早就应该饿了。掀开盖头时,她嘴边还沾着东西呢,那时一定在偷吃东西。 他飞快地帮她洗了身子,用净布擦干,把她抱回床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时。那都是强忍着。没让自己压下去。 帮林安儿换上一身轻柔的寝衣,金玖这才让人端了点心进来。他虽然心疼媳妇肚子饿,可是看到林安儿狼吞虎咽的模样还是惊呆了。 “媳妇。你有多久没吃过饭了?”这分明就是一灾民啊。 “十天了,我吃了十天烂菜叶子,哼,大街上的要饭花子还能捡个肉包子吃呢。” 切。你怪谁啊,不是你自己想要瘦成一道闪电吗? 喜服已经脱下来了。这辈子也没机会穿第二次了,金玖已经推倒了,从今以后只许她吃他,别人只有流口水的份了。所以林安儿也就没有顾虑了,减肥的事,去他的吧! 吃。吃,吃!!! 一碟子点心下肚。又喝了两杯茶水,林安儿打着饱嗝,终于来了精神。 身上某处还在隐隐作痛,可却又觉得挺畅快的,似乎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就像是久未整事的房间,被人彻头彻底拾掇了一遍,从里到外都是窗明几净,通畅快活。 “金哥哥,你饿了吗?”林安儿很贤良淑德地问金玖。 金玖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望着她,似是想要勾住她的魂魄,让她自动献身一样。 男人有时也很妖精,这一刻的金玖不像色魔,更像妖精。 林安儿被妖精男勾得三魂去了七魄,她果然上钩了。 金玖只穿件宽大的常服,衣领松松垮垮,露出脖子以下不能言传的部分。 林安儿凑上去,粉嘟嘟的小嘴吻上了那里,接着她伸出小小的舌,沿着他的锁骨一点点舔下去,束住衣衫的带子被她解开,金玖鲜嫩嫩地释放在她的眼前。 她的舌头舔啊舔的,终于舔到他的小腹,她感到金玖的身子一震,继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原来男人也会*啊*! 不过她也只听到这一声而已,金玖已经翻身而起,把她又一次压到身下。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时间更长,而金玖也比上一次更娴熟,他并不急着像那样一样猛烈撞击,而是一下下轻轻撩拨着她,直到她如洪水泛滥,溃不成军,他这才傲然挺入。 这一次还有些疼痛,但已不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甚至还带起缕缕快感。 一碟子点心下肚,又喝了两杯茶水,林安儿打着饱嗝,终于来了精神。 身上某处还在隐隐作痛,可却又觉得挺畅快的,似乎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就像是久未整事的房间,被人彻头彻底拾掇了一遍,从里到外都是窗明几净,通畅快活。 “金哥哥,你饿了吗?”林安儿很贤良淑德地问金玖。 金玖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望着她,似是想要勾住她的魂魄,让她自动献身一样。 男人有时也很妖精,这一刻的金玖不像色魔,更像妖精。 林安儿被妖精男勾得三魂去了七魄,她果然上钩了。 金玖只穿件宽大的常服,衣领松松垮垮,露出脖子以下不能言传的部分。 林安儿凑上去,粉嘟嘟的小嘴吻上了那里,接着她伸出小小的舌,沿着他的锁骨一点点舔下去,束住衣衫的带子被她解开,金玖鲜嫩嫩地释放在她的眼前。 她的舌头舔啊舔的,终于舔到他的小腹,她感到金玖的身子一震,继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原来男人也会*啊*! 不过她也只听到这一声而已,金玖已经翻身而起,把她又一次压到身下。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时间更长,而金玖也比上一次更娴熟,他并不急着像那样一样猛烈撞击,而是一下下轻轻撩拨着她,直到她如洪水泛滥,溃不成军,他这才傲然挺入。 这一次还有些疼痛,但已不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甚至还带起缕缕快感。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时间更长,而金玖也比上一次更娴熟,他并不急着像那样一样猛烈撞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466 第二零一章美容院两章合一 金家老宅虽然还有汪氏和陶氏两个婶婶,但林安儿是掌家,圆房也没有婚假,第二天便让玉娘连同几个婆子把贺礼的帐簿拿过来核对。 圆房不比成亲,但贺仪也收不了不少,玉娘让人把礼物一件件核对,忽道:“咦,这个怎么没有注明送礼人的姓名啊?” 林安儿一愣,忙让人把礼物拿过来,却见黄梨木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红玛瑙石榴! 石榴是用整块玛瑙雕成,趣致可爱。给新妇送石榴的事常有,石榴多籽,代表着多子多福,贺礼中也有几件石榴,但这只石榴放到林安儿面前时,她几乎立刻就猜出这是谁送的了! 哥哥! “送礼的人呢?这石榴不会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吧?”真要是从天上掉下来,收礼的管事早就揣进自己腰包了,哪会登记到帐上的。 玉娘把那负责登记的管事找来,那管事记得清楚,送礼的只是个跑腿的,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管事打开盒子,见这东西没有什么问题,便登记上了,当时还有几个丫头婆子也在场。 玉石石榴很常见,玛瑙石榴也不希奇,只是一看到这只石榴,林安儿就能确定,这是哥哥送的! 金玖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清,问得多了,她回答:“只是感觉这只石榴更萌一些。” 好吧,金玖听不懂。 林安儿捧着那只红石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即使金玖也不知道,石榴对她和哥哥是有特殊意义的。当年他们从家里带走的唯一的东西,便是一只大红石榴。 不论过了多少年,也不论他们走了多少路,那只石榴就是他们之间的牵绊,也许这一生,他们都不能回到以前的家里,但那石榴就是他们心中的家。 哥哥和她分开整整十年了,却在她大喜的日子,送来这只石榴,没有什么比这份礼物更珍贵了。 圆房之礼远不如成亲隆重,但这只石榴的出现让林安儿的婚礼圆满起来,连着几天,林安儿的嘴边都挂着笑意。 红雨:大少奶奶这要有多么喜欢大少啊,圆房以后她快要乐傻了。 红霞:以往我以为大少喜欢大少奶奶更多一些,现在才知道,大少奶奶做梦都想吃大少的肉呢。 其实她们说的也没有错。 金玖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林安儿虽还娇嫩,但两人都是初尝个中滋味,干柴烈火,精力旺盛。以往金玖白天都在外面,鲜少回来,现在抽空便回到府里,瞅着周围没人就和媳妇卿卿我我,晚上早早就把丫头们轰出去,清晨更是每早来一发。饶是林安儿自幼练武,身体比别的闺女都要壮健,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金哥哥,我好困啊,不想起床。” “乖,那你就睡吧,我去做事了,铺子里还有事,晚上我会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林安儿挺恨自己堕落的,自从圆房以后,她便没有练功了,不是因为她懒,而是每天在床上的运动量已经很大,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最高兴的就是玉娘,看到姑爷和小姐整日粘在一起,她偷偷跑到水月庵里许愿了,盼着小姐快点生个小少爷,也让九泉下的爵爷和夫人高兴高兴。 同住在金满园,林安儿偶尔会见到方姨娘,不过也只限偶尔。 方姨娘神龙见首不见尾,整个金家,包括林安儿这个好奇宝宝在内,没一个人愿意踏进她的小跨院。 但凡进去过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阴气森森。 大家都说方姨娘太过思念金大爷,这才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只有林安儿知道远不是这回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当然也可以称为气场,法医姐姐整日和死人打交通,所以她的气场肯定和正常人类是不同的。 今天林安儿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换作是别家的媳妇,少不得被婆婆数罗,被妯娌笑话。可林安儿不同啊,汪氏和陶氏住在福满园,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时起床,再说了,她们即使知道也无所谓,不过是婶娘而已,而她林安儿是掌家娘子! 林安儿有些明白了,金玖在圆房之前,把金老太太“请走”,就是不想让自家媳妇看别人脸色受委屈,以前没有正式圆房,金老太太再讨厌林安儿,也还要留着三分脸面,但圆房后就不同了,做媳妇的哪能拗得过婆婆,何况金老太太比婆婆还要高出一辈。 总之,林安儿是老大,在金满园是老大,在金家老宅同样也是! 穿了件家常穿的银红茜纱褙子,头上插了支红梅缠枝金镶玉钗,配着同款的耳坠子和手镯,林安儿想在园子里走走,她不能总是这么懒。 走着走着,就来到那处种满灌木的花坡前。正值花期,那片玫瑰开得极为艳丽,林安儿看着喜欢。她忽然记起金玖说过灌木丛中藏着地洞的事,脑子一热,就想到里面瞅瞅。 红霞和红雨拦不住她,只能眼瞅着林安儿拎起裙子往灌木丛里钻。 “矮油,大少奶奶要亲自去摘花啊,若是您的丫头们不肯进去,妾身就让人帮您去摘。” 方姨娘的声音飘过来,大热天的让人打个寒颤。 之所以要说是飘过来,是因为方姨娘的小声音的确就是飘飘悠悠,如同无主孤魂。 林安儿也给吓了一蹦,电闪雷鸣都不一定吓到她,方姨娘这声音大白天也像是从阴曹地府里飘出来的一样,哪能不吓人啊。 她把已经迈出去的腿收回来,整整衣裙,好整以暇:“准说我要去摘花啊,我现在又不想摘了。” 林安儿不怕方姨娘,她只是不想招惹而已,有些人就是天生被人敬而远之,方姨娘就属于这种人。 “大少奶奶闲来无事可以到街上逛逛,妾身新开了家美容院,就在红颜阁旁边。” 神马?美容院?美容院!!! 美!!容!!院!! 方姨娘说她开了美容院!!! 林安儿被这十几个惊叹号震得险些蹦起来,这也太逆天了!穿越女就能肆无忌惮地来古代赚钱吗?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才知道美容院吗? 老纸也知道! 只不过老纸上辈子从没进过美容院,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子而已。 林安儿羡慕嫉妒恨也没有用,她知道美容院又如何,前世她是个女汉子,女汉子偶尔会找个靓妹马杀鸡,可却从没进过美容院。 其实吧,就算林安儿进过美容院,她也不会开。前世记忆和实体穿越根本就是两码事,现代的那些玩艺,林安儿啥也不会。 所以方姨娘能开美容院,她就只能开家棺材铺。 这就是差距!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气也没有用,人家是法医,你只是枚活活撑死的小吃货。 不过她终于找到事做了,她要去美容院。 林安儿拉上伊亭,一起去逛街。说是逛街,可也不是真的走在大街上,她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像以前一样。 方姨娘的美容院就在红颜阁旁边,她也真会选地方,知道红颜阁是赚女人钱的,所以就来蹭客流。 路边停了一拉溜的马车和轿子,也不知道是来红颜阁的,还是去美容院的。 林安儿和伊亭都挺好奇的,尤其是林安儿,她特担心方姨娘把美容院开成抱月楼,呵呵,你懂得。 不过她们还没有进去,就看到七八个丫头簇拥着两个人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是准世子妃何红萼,另一个却是杨梦旖! 虽然早就听说杨梦旖眼下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大才女,也早就知道她抱上了何红萼这条不算粗的腿,可在这里看到两人同时出现,林安儿还是挺意外的。 她对何红萼无感,却对杨梦旖没好感,无感加上没好感,对她来说就是掉头想走。 林安儿不怕杨梦旖,更不是想躲开,她只是懒得搭理,连带那位有点虚情假意的何红萼也懒得理。 她不理人家,人家却追着想理她,世上就是有些这样的贱人。 “林妹妹,这么巧啊。” 每当杨梦旖叫她林妹妹时,林安儿就想啐她一脸豆腐渣,你见过老纸这么丰满的林妹妹吗? “呀,原来是杨姐姐啊,呀,还有何姐姐啊,呀......” 论起嘴巴甜,杨梦旖还真不如林安儿,林安儿年纪小个子小,声音还是糖份极足的小奶声,所以多肉|麻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让人觉得萌哒哒。 杨梦旖眼尖,一眼就看到林安儿玉簪耳坠和手镯,那是她亲手设计出来的样式,为自己设计的,这几款首饰,饱含着她满满的爱意,她曾经以为这就是她和金玖的定情信物呢。 可现在就戴在林安儿身上,刺得杨梦旖心都要滴血了。 可林安儿偏偏就没有在意,摇头晃脑的,生怕杨梦旖看不到她头上的簪子。 何红萼是大家风范,她早就听说杨梦旖和金大少之前那些闲言碎语了,看到杨梦旖上赶着叫住林安儿,就猜到杨梦旖没安好心。 和林安儿一样,何红萼对林安儿也同样无感。不过是个皇商的妻子而已,即使娘家是勋贵,可父母早亡,她不过就是丧妇长女,如果不是低嫁,怕是连嫁人都难。 古时男婚女嫁有五不娶,丧妇长女排在第一个。忠义夫人早亡,林安儿确属丧妇长女,只是她早就嫁作童养媳,没有人把这名头安在她身上而已。 别人都没想到这一层,偏就何红萼想到了,你说这姑娘有多细心,又有多难相处,可她却是个温柔和顺的模样,让人以为她人善好欺心肠好。 现在她看出来杨梦旖对林安儿没安好心,可她没想阻止。她倒想看看杨梦旖是个什么路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杨梦旖是个有心计的人,她对林安儿的仇恨从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改变。林宥儿和林安儿都是刚刚及笄便风光出嫁,而她早就及笄三年了,可婚事还是八字没有一撇。自从得知林安儿和金玖圆房,她气得咬牙切齿。 每朵白莲花都是自信的,她们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会爱上她。杨梦旖想让书画店里遇到那人给她大前程,可金玖又是她心底的朱砂痣,就连以往从不放在心上的孔七,此刻也变成床前明月光了。 总之,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不到的都是别人抢走的,谁抢了谁就对不起她。 噗! 她忘了当她初识金玖时,金玖身边就已经有了林安儿了。 “听说林妹妹已和金公子圆房了,真是恭喜啊。”杨梦旖诚恳得像发自肺腑,林安儿挺佩服她的。 “谢谢杨姐姐啦,话说自从老太太离京后,杨姐姐也不到我家来了,倒像是嫌弃我们一样。” “哪里啊,明珠姑姑离开孙府后,我一时感伤,不想再到府上触景伤情。” 林安儿听出来了,这话真是信息满满,像是生怕何红萼不知道金明珠被孙家轰出来的放妾一样,还猫哭耗子假慈悲,金明珠之所以走到今天,和你杨梦旖大有关系。 “那倒也是,杨姐姐是四姑姑的闺中蜜友,就和你同何姐姐一样的亲密呢,若非是你们这么交好,四姑姑也没有福份嫁到孙家为妾,说起来孙大人还是杨姐姐的继父呢,这也真是亲上加亲,难怪杨姐姐要触景伤情。知道的是杨姐姐念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愧疚呢。” 林安儿的这番话,让杨梦旖变了脸色,她偷偷用眼角瞟瞟何红萼,见何红萼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这小丫头太损了,摆明是想借金明珠的事离间她和何红萼,妄想! “何姐姐,你今日还说起红颜膏呢,隔壁这家红颜阁就是金公子的产业,林妹妹便是金公子的夫人呢。” 杨梦旖适时岔来话题,还捎带上何红萼。 何红萼见杨梦旖把她拉进来,心里不悦,但脸上依然如常,微笑道:“原来如此,林家妹妹真有福气,自家就开着脂粉铺子,这是多少女子羡慕不来的呢。” 何红萼说得客套,通过方才那番话,她不太想卷进杨梦旖和林安儿的争斗中。 林安儿也不想再和杨梦旖纠缠,她笑着向她们两人告辞,这家美容院就是方姨娘开的,她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没必要和她们凑在一起。 杨梦旖其实挺想让何红萼看清林安儿真面目的,可惜林安儿恶心她几句,就不想再继续了,可她又不能当着何红萼的面拉住林安儿。 看着林安儿的背影消失了,何红萼才道:“原来梦旖你同金家那位四小姐曾经这般交好啊,我还真没有想到呢。” 金明珠恃宠生骄,欺凌正室,又自损骨肉,被孙家早就渲染成不守妇德的女子。而杨梦旖则是才女加美女,由于那两首绝世名曲,如今的杨梦旖已经誊满京城。 若是林安儿不说,还真没有人还记得她和金明珠曾经走得很近。 杨梦旖从没有因为金明珠的事而愧疚过,那都是金明珠活该,与她无关。但现在何红萼提到金明珠,她第一次感到不安。 她还想通过何红萼接触皇家的人,不想给何红萼留下坏印像,万一何红萼认同了林安儿的挑拨离间,以为她也会像坑金明珠那样坑自己,那就麻烦大了。 “我和林妹妹早就认识,金四小姐是林妹妹的婆家姑姑,因此也见过几面,只是同她并不相熟,她落入如此境地,也是令人唏嘘。” 何红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似是信了,杨梦旖松了一口气。 何尚书家已经收过定王府的聘礼,婚事定在明年,因此何红萼眼下正在待嫁,若非是杨梦旖告诉她这家美容院如何养颜,她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的。 美容院里有很多精致的房间,何红萼带着丫头们进了一间叫烟翠的房间,杨梦旖则在隔壁的碧暖。 房间里布致雅致,宛若大家闺秀的香闺,还有歌伎弹奏古筝。古筝悠扬,屋内香气缭人,美容娘子手法确实独特,一轮保养做完,何红萼从水晶镜中看到自己那张更显娇艳的丽颜,十分满意,让侍女另外打赏了,便准备离开。 也不知道隔壁的杨梦旖做完了没有,何红萼倒也没有让丫头去催,,她看到窗外廊下几盆兰草似是不俗,便让丫头推开窗子想要观赏一番。 窗子推开,她便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似是就在窗外不远处。 “这银子奴家不敢收,奴家的老板为人精明,若是她知道奴家私底下帮人做这种事,定会把奴家轰走的。” “这事只有你我知道,你家老板又怎么知道?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是,我也是看你手法精奇,比起其他几位小娘子都要出色,这才想让你多个赚钱机会。” 两人都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有微风送声,何红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自称奴家的应是这里做美容的一位小娘子,而另一人却是杨梦旖。 杨梦旖让这里的美容娘帮她做什么事呢?莫非是要对自己不利? 何红萼原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她早就猜到杨梦旖接近她是另有目的,而她当然也怀了别的心思。 自从春茗之后,何红萼又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中几次,杨梦旖便曾向她打听皇上的事情,何红萼那时便知道,杨梦旖的野心竟是当今圣上崇文帝! 她得知这件事后并没有吃惊,她也只见过崇文帝一次,但险些失仪。 当今圣上可能不是最圣明的君主,却一定是古今中外最美的皇帝。 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即使已是六十开外的老人,可却能让人忽略掉他的年岁。那不是君王,那分明是穿着龙袍的谪仙! 何红萼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杨氏,杨氏是见过杨梦旖的,听到女儿这样说,立刻明白女儿为何要将杨梦旖引见给尚宫了。 她是诰命夫人,每年都有几次进宫的机会,皇帝的后|宫佳丽她见过很多,可像杨梦旖这样的绝色,即使在后|宫中也难有匹敌,再加上她那同样风华绝代的才情,想要博取帝宠并非遥不可及。 杨氏也向何尚书透露过这个想法,何尚书皱眉道:“萼儿能嫁进定王府,已是天大的福份,别的就不要再想了,免得传到百官耳中。” 杨氏不以为然,定王虽是皇后所生,但与皇位无缘,而定王世子也不过是个二世祖,虽还没有娶正妻,却早已有多名侍妾和通房,甚至还有一个庶长子。日后何红萼嫁进去,少不了要过些难捱的日子。但若在宫中有人扶持,那在定王府也会好过一些。 杨氏和何红萼都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想找个机会把杨梦旖献给崇文帝,当然,这也是杨梦旖的心思。 可现在,何红萼听到风中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她开始犯起嘀咕。 杨梦旖太有心计,莫非她还存了别的心思不成? 这时又听到杨梦旖道:“你也只需动动手指而已,无伤大雅。” 接着,听那小娘子吱唔着,似是答应下来,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走远了一些。 何红萼担心被人看到,忙让丫头关了窗子。这时有美容院的小婢送来蜂蜜凉茶,何红萼便假装随口问起:“我是今日才知道京城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你们这里也开了一阵子了吧?” 那小婢答道:“回小姐的话,开了快一个月了。” “唔,那陪我一起来的杨小姐可是这里的常客?她似是对这里很熟呢。” “杨小姐来过几次,她那样的美人,自是喜欢来我们这里。” “那她一定有相熟的美容娘子,她平日是叫哪一位啊。” 小婢笑着道:“咱们这里虽是新开的,可十几位美容娘子却都是被老板秘密训练了一年了呢,个个手法都很好,尤以阿苗姑娘最出色,杨小姐每次来这里,都是让阿苗姑娘给她做呢。” 何红萼让丫头取了块碎银赏给那小婢,打发她出去,她端起那盏蜂蜜凉茶喝了一口。 阿苗。 我记下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二零二章许杨月两章合一 没有去成美容院,又遇到杨梦旖那朵大白莲,林安儿挺硌应的。和伊亭分开后,她便去金家老号找金玖,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金玖更好玩了,囧。 金玖屋里有客人,林安儿让人不要通传,她带着红霞和红雨到老号后院的抄手廊子里看鸟儿,那里挂着一拉溜的鸟笼子,养着十几种鸟,据说这还是金老太爷在世时的鸟笼,几十年来,鸟儿换了一批又一批,鸟笼子却还挂在那里。 金玖刚刚接管金家时,林安儿只有八九岁,便常常跟他来老号,他忙他的,她就在廊下逗鸟儿,那时她还小,动不动就会把手扔进笼子里拔鸟毛,以致于如今她刚走到廊下,那些鸟儿便大惊小怪,唧唧喳喳:小恶魔来啦,吓死鸟啦! 林安儿翻翻白眼,忽然想起小时候金玖养过的那只富贵鸟,于是她用手做喇叭状,对着这些事儿逼鸟们大叫三声:呱~呱~呱~ 这些鸟终于不叫了,抖成一团做筛糠状,还有一只干脆壁咚一声昏死过去。 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 “你是谁?为何要吓这些鸟儿?”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与这里显得有些突兀。 金家老号里平素连个丫头都没有,清一色的男人,偶尔能到这后院内的,也都是金家女眷。金家是大家族,女眷虽多,可也只有林安儿不认识的,没有不认识林安儿的。 可这女子非但不认识她,说话的口吻还似对她挺不待见的。 林安儿放眼望去,见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穿着翠绿的短褙子,墨绿色的襦裙,手上戴了只拇指粗细的金镯子。长得倒也清秀,只是颧骨略高,嘴唇微微下撇,透出几分寒凉。 见她这样对林安儿说话,红霞很不满:“这位是咱家大少奶奶,姑娘是这里的客人吗?” 那女子闻言上下打量着林安儿,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嘴上却道:“哪里的大少奶奶?” 林安儿不是个爱发火的人,可这女子说出的话真的挺让人生气的,你明明站在金家的地方,还问是哪里的大少奶奶。 根本不用林安儿开口,红霞已经说话了:“姑娘,这里是金家,这位就是金大少奶奶。咱金家各房各户虽多,但大少奶奶却只有一位。” 金玖是长房长孙,整个金家有再多的奶奶、少奶奶,金大少奶奶也只有林安儿一个。 那女子冷哼一声,对红霞道:“你家主子不会说话吗?哪里轮到你个当奴才的没大没小!” 咦,这人什么变的,也太嚣张了吧,林安儿的丫头连她自己都舍不得骂,轮得到你来骂吗? 林安儿最是个护犊的主子,何况红霞还是为了她才挨骂的。她沉下脸,对那女子道:“我就是她的主子,我当然会说话,但我只和人说话,狗屁不通的畜牲我是不理的。” 那女子呆了一呆,随即明白那狗屁不通的畜牲是指的她,当即脸色就变了,指着林安儿鼻子尖声道:“不过是个养媳妇而已,也敢自称主子,呸!” 林安儿嫁进金家十多年,也受过不少闲气,可她出身高贵,又是当初金家自己把人接过来养着的,因而金家上下谁也不敢用养媳妇的身份来挖苦她,可如今她已经正式圆房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女子,这样数落她,林安儿的肺都给气炸了。 “你敢再说一句?”林安儿怒道。 那女子压根没把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冷笑道:“你穿金戴银,也就是个养媳妇,没有金家你早就饿死了。” 林安儿原想抽她,可听她这么说,反而没有动手,这是从哪儿来的一傻*啊。 “听你这么说,你一定是金家人了,哪房的啊?” 那女子冷笑,傲然道:“我还真不是金家的,可你要叫我一声表小姐。” 表小姐?话说金家的亲戚也太多了些,林安儿嫁进来十多年,至今也不能全都认识,也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位表小姐,还是傲娇的那一种。 这姑娘名叫许杨月,还真是金家的表小姐,她是金老太太的侄孙女,她要叫金老太太姑奶奶,算是金玖的表妹。 早有人跑去告诉了金玖,金玖俊眉微皱,话说这位许表妹是今天刚到的,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房远亲。 金玖今日见的客人就是许杨月的父亲,也是金老太太的侄儿,许杨月是他的幺女。 金老太太出身小户人家,许杨月的父亲原是乡间的穷秀才,因为家贫,到了二十几岁只好娶了位有钱的寡妇,捐了个七品县令,许杨月是他到了四十多岁才有的女儿,甚至是宠爱。许杨月也算容貌出色,又是县令家的小姐,在她家当地的小县城里宛如公主娘娘一般,娇纵惯了。 许县令也觉得女儿出色,在小县城里嫁个寻常富户是委屈她了。正巧今年正值皇帝六十大寿,又逢三年选秀之期,皇后娘娘便下了懿旨,以往是五品以上官吏之女方可参选,今年皇恩浩荡,七品官员的女儿如有人品出色的,也可参选。 许县令便使了银子,买通下来选秀的太监,给女儿弄了个参选秀女的资格。 没想到许杨月还真的被选中了,定亲王前年死了一位侧妃,许杨月正好补上。 她虽然没有进宫服侍皇上的资格,但是给皇上的儿子做了小老婆,也就是何红萼的便宜婆婆。 依皇家规矩,选中的秀女要在一个月后才能进宫或入府,这一个月里住在自己娘家,由宫里的尚宫或嬷嬷教导规矩。 许县令知道堂姐金老太太在京城没有宅子,但早就知道堂姐家大业大,还是皇商,便带到金家老宅打听,把门的听说是老太太的娘家人,直接就把他们支到老号找大少了。 难怪这位许杨月这么牛叉,原来人家是被选中的秀女,皇帝的便宜儿媳妇。 金玖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儿,许杨月和林安儿就已经掐起来了。 但许县令和许杨月毕竟是长辈,金玖不好当众坦护自己媳妇,便让林安儿给他们见了礼,这才对许县令道:“我还有套宅子,地方清幽,舅爷和表妹便先住到那里,那里距皇宫不过几里,也方便宫里嬷嬷出入。” 许县令倒是满意,正想点头,许杨月却秀眉皱起,满脸不高兴:“金家老宅不够住吗?为何要把我们打发到别处,让宫里的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是穷亲戚拿不出手呢。” 金玖一怔,心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既是待嫁秀女,那旁人自是要避讳着,我这才让你们独门独院住出去,你还不识好人心,难怪我媳妇会和你拌嘴。 许杨月有自己的想法,今天他们到过金家老宅,虽然没有进门,可从外面也能看到高房大户,甚是气派。前朝商人地位低下,连丝绸都不能穿,大成太祖起兵时,得到商贾资助,因此商人地位提升很多,也没了前朝那些规矩,虽说仕农工商,商贾不如仕族清贵,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还在乎那些。何况金家还是皇商,身份地位比之普通商贾又高出许多。 虽说她是待嫁秀女,可这阵子在官里选秀,早就知道宫里的尚宫和嬷嬷们狗眼看人低,可若是住到金家老宅,那些宫里的奴才也会高看自己一眼。外面的宅子即使真如金玖说得那么好,也比不上金家老宅,说不定就连服侍的人也没有几个。 许县令也觉得女儿说得在理,便对金玖道:“玖哥儿不用麻烦,若是府里有地方,就腾出两间,给我们父女暂住便是了。” 金玖虽说对金老太太的亲戚全都没好感,但他们也只是暂住而已,他看向林安儿:“既是如此,夫人就辛苦些,给舅爷和表妹收拾个院子出来。” 林安儿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就是个来暂住的远房亲戚,而且还是金老太太的娘家人,真是的,有什么好牛叉的。 她强颜作笑:“我这就先回去,让人收拾个跨院出来。” 许杨月又皱皱眉,嫌弃地看着林安儿,问金玖:“老太太到庄子里避暑去了,你们府里就没有能管事的人了吗?” 金老太太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她当然不会告诉娘家妹子自己被夺权了,只说是天热了,她不想住在京城,找处山明水秀之地静养数月。 许杨月一早就听说金玖以前是傻的,他的正妻是个童养媳,所以看到林安儿,打从心眼里就瞧不上,历来当童养媳的都是穷人家的闺女,穷得无米下锅就把女儿半卖半嫁出去,否则谁会舍得把闺女嫁给傻子当童养媳的。 现在听到金玖让林安儿给自己父女安排住处,就觉得金玖是看不起人,即使老太太不在府里,也应找个有身份的人出来,不应该让个十几岁的童养媳来办事,连带着把自己的身份也拉低了。 虽说这位许表妹也算是位美人,可金玖快要烦死她了,这姑娘的事逼行为和金明珠真有一比,不过好像比金明珠多长了几个心眼。 但许杨月毕竟算是亲戚,金玖强忍着说道:“府里还有两位婶婶,不过后宅之事,我一向并不过问,都交给夫人打理,表妹若是想请两位婶婶帮忙,只管告诉夫人,她来安排便是。” 金玖这话无疑是告诉许杨月,金家后宅是林安儿说了算的,他这个族长也插不上话。 可许杨月并不知道金老太太早已不是掌家,她就以为是金玖是图省事,才让就在眼前的林安儿帮他们打理的。 当下老大不乐意地白了林安儿一眼,道:“那你告诉你家婶子们,给我找处清静的地方住下,免得宫里的嬷嬷来了,被些无关的人扰到。” 林安儿才懒得给她跑腿,既然人家不让她来安排,她还乐得轻松。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回到老宅,林安儿就让人把陶氏请过来,告诉陶氏,有位待嫁秀女的表小姐和父亲要在这里暂住一个月,让陶氏安排她住下来,住的地方与府中男丁离得远些。 原本这种事都是汪氏去做,可今天林安儿却找来了陶氏,陶氏心里欢喜,觉得自己压了汪氏一头,便问道:“玖哥媳妇,你觉得让表小姐和那位舅爷住在哪处为好呢?” 林安儿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便道:“表小姐是待嫁秀女,万岁的儿媳妇,自是要住得好些,福满园里除了老太太的春晖堂,六婶给挑一住好些的院子便是,舅爷虽和表小姐是父女,可也要避讳,那就住得远一些。” 陶氏不是个机灵的人,林安儿说得又和没说一样,她回去就和女儿媳妇商量,女儿金璇灵机一动:“那就让表小姐住彩云轩吧,自从咱们来京城,那里便空着,我上次进去过一回,里面雕梁画柱,比咱们住的院子可要好多了。” 陶氏虽然不知道,可金璇是知道的,金瑶早就盼着有朝一日住进彩云轩,据说那是以前的四姑太太住的地方,院子大又漂亮,还有些西洋的摆设。 这会子金璇提议请表小姐住进彩云轩,就是想气气金瑶,你不是一直想要住进来吗?现在那里有人住了,可惜不是你。 两个媳妇心里觉得不妥,那是金明珠住过的地方,金明珠可是被人轰出来的弃妾,让表小姐住进去好像不太吉利。可金璇的心思她们是知道的,如果能借机气气金瑶倒也不错,金瑶那丫头平日也太嚣张了。 许杨月不让林安儿安排,林安儿便全都交给了陶氏。当天晚上,许杨月便住进了彩云轩,陶氏又安排了七八个丫头婆子过去服侍,又从库里领了上好的被褥送过去。 许县令则住在花园附近的一处大院子里,那里是以前二房金炳善一家的住处。 听到陶氏这样安排,林安儿差点笑喷了。这位六奶奶也真有才,让待嫁闺女住进弃妾的房里,又让位县令住到流放犯人的院子里,你丫真是天才啊天才。 陶氏说得没错,彩云轩的确是整个福满园里除了春晖堂以外最好的地方,院子里有片小莲池,种了荷花,夏日里荷香满园,站在抄手廊子上便能欣赏到园中美景。 卧房的窗子用的不是高丽纸,而是名贵的玻璃,这让许杨月很好奇。别看她爹是县太爷,可她是在小县城里长大的,这种如同水晶一样的窗子,别说没见过,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她备选秀女时,在宫里住了一个月,但秀女们住的宫院都是最偏僻的,也很简陋,那里的窗子也是用的高丽纸,而不是玻璃。 新来的丫头咏梅看了好笑,便道:“咱府里也就是爷们和奶奶的卧房里才镶着玻璃,可听说大少的别馆里,就连下人房里的窗子也是镶玻璃的,那才是真的富贵。” “别馆?也在京城吗?”许杨月问道。 “是啊,就在城东,大少和大少奶奶没有圆房时,就是住在那里,奴婢去过两回,那里的园子不比老宅小,里面还养了戏班子,咱府里每逢年节唱戏的戏班子就是别馆里的。” 许杨月吃了一惊,没想到金家还养着戏班子,她在县城里,偶尔也有富户家里唱堂会,请她过去看戏的,但那些戏班子都是从省城花重金请来的。 这京城里果然和县城不同,有钱人的玩艺真多。金家不过是一介皇商,家里就这般富贵,那定王府可是皇亲国戚,正统的皇家血脉,那还不知道会富贵成什么样呢。 这时,有小丫头进来说大少奶奶让人给表小姐送东西来了。 许杨月皱皱眉,大少奶奶不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童养媳,她让人送什么东西啊。 进来的是一位容貌娟秀的中年妇人,穿着杭缎的长褙子,乌黑的发髻上插着玉钗,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水色极好,还有两个小丫头捧着锦匣在后面跟着。 咏梅看到这位妇人连忙见礼,对许杨月道:“表小姐,这位是大少奶奶屋里的玉妈妈。” 来人就是玉娘,既然表小姐初来乍到,依规矩各房里的女眷都要有礼物送过来。林安儿身份高,别的房里送礼也不能超过她,所以她只能第一个送礼。 玉娘给许杨月行了半礼,让小丫头把锦盒捧过来,在许杨月面前打开。 锦盒内是两支镶珍珠的累丝凤头钗,和一副白玉镯子。 许杨月看着这几样东西,又打量了几眼玉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点点头道:“替我谢谢你家少奶奶,下去吧。” 这下子就连咏梅也觉得这位表小姐甚是不妥。玉娘并非府里的下人,她是自由身,相公还是大绸缎庄子的掌柜,只因她是大少奶奶的乳母,这才留在府里,别说是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小姐,就是两位奶奶也不会对玉妈妈这样不客气。 见玉娘走了,许杨月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丫头翠云陪笑道:“小姐啊,这位大少奶奶出手倒也大方,您看这凤头钗上的珍珠都有拇指大小,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珠子呢,还有这镯子,水色也好。” 许杨月从鼻子里哼出来,冷冷道:“你没见她那个来跑腿的婆子吗,她手上戴的那副镯子只比这个更好,给我的东西还不如赏给下人的,也只有养媳妇才会这么不懂事。” 翠云闻言连忙把装首饰的锦盒收起来,心想小姐也真是挑剔,小姐的妆盒里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许杨月娘家的后宅很简单,许县令也只有两个买来的妾室,对这位嫡小姐言听计从,许杨月在娘家是霸道惯了的,根本不懂得如何在大宅门里自处,她说的这番话不到半个时辰便传到汪氏和陶氏耳中,这两位都知道,府里来了个愣茬子。 “说起来是待嫁秀女,不过就是给个老男人当小老婆,那位定亲王都有孙子了,少说也是三四十岁了,她有什么可得瑟的,真是小人得志。” 金瑶摆弄着母亲准备送给许杨月的一对金镶玉的发梳,发起劳骚。 汪氏拿起那对发梳看了看,哼声道:“金家大少奶奶手里有的是好东西,送过去的想来也都是能拿出手的,她都要看不上,偏要拿自己去跟玉妈妈比,平白让下人们看不起她。既是如此,这对金镶玉的发梳咱们也别送了,免得招来埋怨。” 既然许杨月这般难相处,汪氏干脆省钱了,让人送了两匹杭缎过去,说是让表小姐缝衣裳用。 陶氏手头原本就不如汪氏宽裕,她都没有几件能拿出手的首饰,更不用说送给许杨月了。听说许杨月连大少奶奶给的东西都看不上,干脆把自己绣的两个荷包几条帕子送了过去。 噗! 可想而知,许杨月看到两位婶婶送来的东西,鼻子差点气歪了,偏偏这时,府里的几位姐妹和嫂子也送来了东西,不过是些点心、团扇之类的小物件。 翠云虽是头一回来京城,可也觉得有些不对,她拉拉咏梅的衣袖问道:“金家这么有钱,怎么亲戚们只送些这东西,咱家老爷是县太爷,小姐也不会缺了这些物件。” 咏梅虽然只是三等丫头,没有机会伺侯府里的奶奶们,可也看不上许杨月的德性,便道:“府里各房送礼都是要看着大少奶奶的,自是不能超过大少奶奶,表小姐看不上大少奶奶的礼,那别人自是明白表小姐不喜欢那些,那就送些别的,不送首饰了。” 原来如此,咏梅为自家小姐点根蜡,就您那么几句话,这要少收了多少重礼啊。 林安儿坐在金满堂里,已是听说了各房送礼的事,笑得她前仰后合,你这么清高,那就索性清高下去吧,免得被我们家的铜臭把你熏坏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五一快乐啊,大过节的,求个粉红~~~~R1152 第二零三章都是西瓜惹的祸两章合一 又过两日,宫里便派人到各位待嫁秀女家里教规矩。许杨月只是亲王侧妃,自是轮不到尚宫们出动,来金家的只是宫里一位姑姑。 姑姑姓童,三十几岁的年纪,白净脸儿,眉目清秀,发髻梳得光亮,一身青竹叶的长褙子,干净俐落。 汪氏陪着,由丫头在前引路,童姑姑来到彩云轩堂屋内,却不见待嫁秀女,童姑姑有些不悦,她年纪虽轻,却已不是头回给这些待嫁女教规矩了。除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平日里皇亲国戚娶妻纳妾,也会请皇后派宫中女官来府上教规矩。 童姑姑在宫里地位虽然不高,但在宫外的人看来,这都是宫人,即使是那些亲王府郡王府,对宫里来的人也不会怠慢,如这样秀女不出迎的事,还是头回遇到。 看到童姑姑脸上紧绷起来,汪氏忙让小丫头到里面请许杨月,自己则亲手倒了杯茶,捧到童姑姑面前,脸上陪笑道:“咱家这位表小姐初来京城,有些规矩不懂得,姑姑可要费心了。” 童姑姑绷紧的脸皮略微松弛了些,道:“金太太客气了,这都是皇后交待下来的差事,咱们自是尽心尽力。” 童姑姑话音刚落,许杨月就来了,也不行礼,就那么站着,一双美眸冷冰冰扫向汪氏,显然刚才汪氏和童姑姑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汪氏讪讪笑道:“那媳妇就不打扰姑姑给表姑娘教规矩了。” 说着,又让丫头们捧上点心果品,这才退了出去。 从彩云轩出来,汪氏脸上的笑容便隐去了,没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了金满园。 林安儿正和金瑶及西府的两个媳妇在凉亭里绣花,见汪氏急匆匆过来,便问道:“三婶,那宫里来的人可安置下了?” 见有西府的媳妇在场,汪氏不便多说,只说都安排了,此时那位童姑姑正给表小姐教规矩,外人不便打扰,便先出来了。 说完却也不走,坐在凉亭内看女儿绣花,玉娘带着小丫头捧着凉镇西瓜进来,西瓜用水晶碗盛着,下面垫着冬日里存下的冰,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林安儿道:“这西瓜是庄子里刚送来的,说是从平田来的新品种,中原种的不多,大家都尝尝,看和咱们原先吃过的有啥区别。” 说完又对红霞道:“可还有多的?给彩云轩也送两碗过去。” 自从知道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小姐住进了彩云轩,金瑶就坐不住了,虽说眼下是许杨月住在那里,可她也只是暂住而已,金瑶就盼着在出嫁前能搬到那里住了。 况且她也挺好奇宫里来的姑姑长得什么样子,若是能听听她教规矩也是好的。 “大嫂,还是让我和红霞姑娘一起去吧,那位表小姐是个挑剔的,免得嫌咱们不够重视她。” 林安儿无所谓,你们谁愿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汪氏刚从许杨月那里生了一肚子闷气,本是不想让女儿再过去,可见林安儿允了,她也不好阻拦,否则当着西府两个媳妇,反而显得她故意找事一样。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金瑶便回来了,听她兴致勃勃说起彩云轩的荷花开得如何好,就知道一切顺畅,汪氏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可谁知下午童姑姑一走,彩云轩便出事了! 得知宫里的人回去了,彩霞就打发小丫头到彩云轩取那两盏水晶碗,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两个小丫头就哭着跑回来,说是表小姐听说她们来取碗,就把她们骂了一通轰出来了。 彩霞皱了眉头,这水晶碗,不是府里中公的,而是金满堂的私物,大宅门里各种物件都有登记,这两盏水晶碗,大少和大少奶奶没说送人,那就都要收回来,况且这也是规矩,放在哪家府里哪家房里也都是这样啊,这位表小姐干嘛要骂人呢? 彩霞跑去和玉娘把这事说了,玉娘皱皱眉,上次她去送东西,许杨月在她走后说过的那番话,她也听说了。可没想到今天大少奶奶好心送了两盏西瓜过去,反而又惹事了。 好在彩云轩里除了许杨月从家里带来的翠云以外,其余的都是府里的人,没一会儿,咏梅便被人叫过来了。 咏梅进来看到林安儿也在,连忙跪下磕头,林安儿让人扶起她,问道: “咏梅姑娘,今日那两盏水晶碗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咏梅脸上现出鄙夷之色,忿忿道:“玉妈妈,婢子虽然只是三等丫头,可是府里府外见过的闺秀千金也不少了,可也没见过如表小姐那样的。今日六小姐亲自送了两盏西瓜过来,那宫里来的姑姑也夸这西瓜盏精致可口。下午童姑姑前脚走了,表小姐就让翠云把那两只水晶碗洗了收起来了,我看她那样子,以为这碗以后就是她的了呢,后来金满堂的人来取碗,我就找翠云去讨,可翠云前脚进屋,后脚表小姐就出来了,把金满堂的人好一通骂,说她们狗眼看人低,连两只碗都要讨回去。” 听咏梅说完,玉娘叹口气,这位表小姐还真是难伺候。 林安儿让红霞拿了只银馃子赏了咏梅,让她先回去。又对玉娘道:“这两只碗不值什么钱,府里谁要是喜欢,我也能送给她,可这位表小姐口口声声嫌弃我是养媳妇,却还要贪我嫁妆,这碗我就要讨回来,管她是谁的小老婆,我的东西就要还给我!” 林安儿说得没错,这套水晶碗一共十二只,确实是她的嫁妆里面的。 雕花窗子打开着,凉风透过翠绿软烟罗的纱窗飘进来,风中带着荷花的清香,吹得一室清凉。 许杨月看着面前的两只水晶碗,心里也是无比畅快。 咏梅猜得没错,她是真的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这些规矩,更不知道一盆一碗都有登记。这两盏水晶碗她一见就喜欢上了,没想到金家竟然用这么名贵的东西装吃食,这简直是暴殓天物,于是她就让翠云把这两只碗洗净收到箱笼里了。 没想到这东西还没有放热乎呢,金满堂里就有人来讨要了,到手的东西自是舍不得拿出来,更何况这在金家眼里,不过就是装吃食的碗而已。 “商贾就是商贾,有再多的钱也是粗坯子,竟然用水晶碗装吃食。” 许杨月的父亲是读书人,又是当官的,她自是瞧不上充满铜臭气的金家,若不是父亲在京城没有住处,也不会来金家暂住,金家高房大屋的确气派,可她如今已是皇亲国戚,她住在这里是给金家面子。 翠云道:“小姐啊,今儿个来的两个丫头说这碗都是登记在册的,如果不取回去,她们也不能交差,您说她们会不会再来啊,我看那个三奶奶像是挺厉害的。” 三奶奶就是汪氏,许杨月提起她就生气,今天汪氏对童姑姑说她不懂规矩,还以为她没有听到呢。 “对了,送西瓜盏来的那个可就是三表婶的女儿吗?” “是啊,那位是三房的六小姐瑶姑娘。” 那个六小姐金瑶今天来过,说是送果品的,可却直往童姑姑面前晃荡,还给童姑姑行了礼自我介绍。金瑶生得明眸皓齿,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穿着件苏绣的缠枝短褙子,月影裙上缀了至少几十颗珍珠,比起她身上这件新做的杭缎西蕃纹褙子更加抢眼。 许杨月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玉娘带着红霞和红雨就来了,可一进彩云轩,就听到里面鬼哭狼嚎,一问才知道,原来表小姐病了! 玉娘闻言连忙带人进去,透过纱窗看进去,见许杨月躺在床上似是疼得死去活来。这时翠云出来,说自家小姐肚子疼得很,似是吃坏了东西。 府里供养了大夫,没一会儿,大夫就请来了,隔了纱帐请了脉,大夫也没诊出是什么病,可许杨月仍然喊痛。 玉娘带着红霞她们两个早就回去报告林安儿了,同住福满园的汪氏和陶氏也得了消息,连忙过来探望。 既是给内眷看病,大夫也要避嫌,便在外间候着,汪氏和陶氏各带着两个儿媳妇来到里间。 没想到她们一进去,许杨月便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汪氏道:“三表婶,我没有招惹你啊,你为何让你女儿来害我?” 汪氏千伶百俐,可这会儿也呆住了:“表姑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做表婶的,怎么会害你?” 许杨月冷笑道:“你没害我,那为何让你女儿亲自来送果品,又为何那果品别人吃了没事,单单只有我痛不欲生,分明是你们在里面下药了,故意刁难我。” 金瑶来彩云轩送西瓜的事,陶氏并不知道,她又是个浑人,这会儿信以为真,冲着汪氏道:“三嫂,你真让瑶姐儿做了这事了?” 汪氏恨不得给陶氏一嘴巴,可这时她顾不上搭理这个浑人,对许杨月道:“表姑娘你是老太太的侄孙女,瑶姐儿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大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们为何要害你?再说了,你也说别人吃着没事,只有你肚子痛,说不定就是你身子弱些,吃不得生冷之物呢,为何要一口咬定是我们害了你,大夫就在外面,那就让他再诊一诊,看看你是不是被我们加害了。” 许杨月冷笑道:“这大夫是你们家自已供养的,自是听你们吩咐,你问问我的丫头就知道,我自幼身子硬朗得很,怎么就弱了,怎么就不能吃生冷之物了。” 汪氏见她说话中气十足,根本不像是腹痛如绞的,便就猜到了几分,定是这小蹄子恼她今日在童姑姑面前说了闲话,这时就把屎盆子往女儿身上扣。 她转身出来,对自己的二等丫头秋明道:“你去金满园请大少奶奶,还有今日同来送果品的红霞姑娘。” 她又对另一个二等丫头秋兰道:“你去把六小姐喊过来。” 金玖坐在书房里翻看帐目,林安儿百无聊赖,从鸡毛掸子上揪根羽毛,绕到金玖身后,用羽毛挠他耳朵。 金玖初时不知道是她在捣鬼,还以为夏日有飞虫叮咬,随手拂去,林安儿再逗他,他回过头来看到小媳妇笑得贼眉鼠眼怪招人疼的,伸手把她抱到腿上,粗糙的下巴磨搓着她的额头,眼睛却继续瞅着帐本。 夏日里穿得单薄,林安儿穿素罗纱的襦裙,襦裙是对襟直领,露出里面玫瑰红绣彩蝶的抹胸。 林安儿动动身子,金玖的下巴渣得她心里痒痒的,索性抬起脸儿亲亲他,金玖便再也不能专业了,一只手拿着帐本,另一只手滑进了林安儿的裙子。 林安儿嘤咛一声,想把他的手拿出去,没想到金玖随手把帐本一扔,抱起她向罗汉床走去。 偏偏这里,门外传来红霞的声音:“大少奶奶,三奶奶请您去一趟彩云轩。” 来书房找金玖之前,林安儿已经听玉娘说起表小姐身子不爽的事了,她直觉就是许杨月为了赖下水晶碗才装病的,所以根本没有理会。 汪氏是个稳妥的人,若不是真的出了事,她断不会大晚上来请林安儿。林安儿知道她需要过去一趟,可她这会子正和金玖正在亲热呢,舍不得扔下金玖。 “可能是许表妹那里有事了。”林安儿小声道。 金玖当然也不愿意放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管了,让三婶去处理吧,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真是烦人。” “嗯”,说话间金玖已经把媳妇放到罗汉椅上,轻轻吻住她,林安儿费力把他的嘴推开,才能说出话来,她对外面的红霞道,“你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红霞答应着走了,可没过一会儿,就又来了,在门外道:“大少奶奶,三奶奶身边的秋明说,彩云轩那位闹得不可开交,一口咬定是三婶婶和六小姐在那碗西瓜盏里下药祸害她呢。” 这会儿林安儿的身上的裙子已经撩起来了,金玖正准备工作呢,林安儿猛的坐起来,把金玖险些踹倒。 “不行,我要去看看,你洗白白在床上等我。” 于是,金大少眼睁睁看着这个小没良心的把裙子整好,打开门走了,把个火烧火燎的他留在屋里。 干嘛要让自己媳妇做掌家啊,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金大少悔不当初。 许杨月足足闹腾了一个晚上,林安儿到了,她还在闹,口口声声说是金瑶害她,大夫复诊后说她身子无碍,可她依然不依。 咏梅今天刚拿过林安儿的赏赐,见林安儿来了,忙凑到还在床上折腾的许杨月道:“表小姐,大少奶奶来了,您快坐起来吧。” 许杨月在金家住了几日了,别人知道她是金老太太的亲戚,自是不会告诉她金老太太已被扫地出门的事,她当然也不知道林安儿才是金家后宅的掌家,她以为别人常拿大少奶奶说事,也只是因为她的夫君是金家大少而已。 听到咏梅让她坐起来,她心里有气,不过是个童养媳而已,我堂堂亲王侧妃凭什么要向她见礼,所以她理都没理,依然躺在床上。 林安儿在外面就听说了整件事,这时金瑶也来了,正在那里抹眼泪,看到她,立刻扑过来,抓住她的衣袖:“大嫂,我没有做那种事,真的没有。” 林安儿相信金瑶确实不会这么笨蛋,更何况大夫也说了许杨月没有事。 林安儿另一个丫头红雨粗通医理,这是当初金玖为了林安儿特意找人教过的。 林安儿朝红雨使个眼色,红雨二话不说,过去便给许杨月把了脉,然后朝着林安儿摇摇头。 林安儿立刻明白了,这丫就是装的! 府里的大夫有可能拿了汪氏好处不说实话,可红雨是她的人,红雨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先不要管是不是瑶姐儿害人了,那都放到以后再说。许家表**成这样不治可不行,那是要出人命的,到时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咱们可谁也担当不起。红雨,你去端碗药来。”说完,她在红雨耳边耳语几句,红雨嘴角挂笑,转声说走了。 很快,红雨就端了只大碗进来,这时许杨月还在那里鬼哭狼嚎,不住地说金瑶害她。 红雨一进来,众人就闻到一股恶臭,许杨月也闻到了,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冲着林安儿吼道:“怎么这么臭,你要做什么?” 林安儿笑得比蜜都甜:“许表妹你病了当然要用药把肚子里的毒都泻出来才好,快来人,帮着红雨给表小姐喂药。” 红霞马上过来帮忙,咏梅立刻识相地也动手,翠云想阻止却被汪氏的丫头秋明推到一边,许杨月看着弱质纤纤,可力道挺大,红霞和咏梅按不住她,林安儿微微一笑,只用一只手就把她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红雨是个勤快姑娘,一大碗臭哄哄的屎汤子端到许杨月面前,林安儿笑着道:“表妹啊,我方才问过你的丫头们,说你只是肚子痛却没有泻过,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痛,只要把这个喝下去,肚子里的东西泻干净,保证就没事了。快点喝吧,这么大人了,就别让表嫂我喂你喝了。” 那大碗就在许怀月脸旁边,她不用看,只用闻也知道这是屎汤子。 她原本是想借机大闹一场,既能冤枉金瑶报了早上汪氏说她坏话的仇,又能封了别人的口,不用再提水晶碗的事。可没想到这个该死的童养媳竟然要给她灌屎汤子,而且手劲这么大,让她动弹不得。 许杨月为人虽然刻薄,可并不像金明珠那样蠢笨,她一见大事不妙,立刻喊道:“不疼了,现在不疼了,我不吃药。” 林安儿笑道:“真的不疼了?”手上却又多用了一分力气,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按得许杨月龇牙咧嘴,痛得倒抽冷气。 “不疼了,你快松手,我的骨头要断了。” 林安儿又问:“这疼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肯定是怪病,我看还是要吃药,免得落下病根。” 许杨月一听吓坏了,忙道:“不用不用,我这是老毛病,吃了凉东西就会这样,喝些热水暖暖肚子就行了。” 林安儿恍然大悟:“难怪大夫看不出来呢,原来就是喝些热水就好的毛病,还是老毛病。” 然后,她又对屋内众人道:“表小姐这是老毛病了,大家也不用大惊小怪,搞得草木皆兵的,瑶姐儿心疼自家表姐,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快别哭了,让人给表小姐端热水去了。” 她这才把许杨月松开,红雨也把那碗屎汤子从许杨月脸边端开,许杨月再泼辣可也只是个闺阁女子,又是小门小户里娇纵惯了的,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吓得脸色苍白,一只手摸着被林安儿捏过的肩膀,那里仍然在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看她吓得不轻,林安儿才道:“我这手力气大些,捏痛了表妹,不过不会断的,一会儿就好。” 说完了,她又对许杨月道:“既然表妹的病没有事,那我也该走了,大家也都散了吧。对了,听底下人说,我陪嫁的两只水晶碗还在表妹这里,我正好自己带回去,免得底下人粗手笨脚碰坏了。” 许杨月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这会子还没有缓过劲来,听林安儿提到那两只水晶碗,也顾不上再撒泼了,忙着翠云去里屋取来,交到林安儿手上。 林安儿看看那碗,又看看许杨月,笑道:“表妹既然喜欢这碗,我本应借花献佛送与你的,无奈这是我的陪嫁,我还真是舍不得。许表妹莫要怪表嫂小气啊。” 屋内众人都是强忍着笑,虽然早就知道大少奶奶不好惹,可这次真是见识到了。把碗要回来,还要告诉许杨月自己舍不得把碗送给她,这就是摆明说许杨月配不上这两只碗,你说这位有多损。 许杨月又惊又气,气得七窍生烟,想着连夜去找父亲告状,可又知她身为秀女,半夜三更去父亲那里也属违制,眼睁睁看着金家一群人离开,她气得哭了半宿。 一一一R1152 第二零四章后宅两章合一 林安儿回来时,金玖果然洗白白在床上等着她。那人精赤着上身,只穿条亵裤半靠在床头,风|骚撩人,活色生香。大红纱帐内悬着银熏球,暗香浮动,金玖便就半眯着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看着林安儿。 林安儿的喉咙里咕噜一声,狠狠咽下口水,尼玛小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厮这么骚,早上十年就把他吃了该有多好! 于是她一个饿虎扑食...... 啪啪啪,噗噗噗,吃饱喝足抹抹嘴坐起身来,问金玖:“今天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金玖也坐起来,把她拥进怀里。 林安儿知道在她回来之前,金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这府里就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他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林安儿抬起脸看着金玖的俊颜,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金玖圆房后更好看了,也更有男人味了。 金玖懒洋洋地把头靠到靠枕上,闭目养神:“我还知道你把没吃完的西瓜都放进那个密道里了。” 噗。 庄子里运来两车西瓜,林安儿让人给东西两府和三房六房各送了一些,余下的全都放进灌木丛中的那个密道里。她是这样想的,小时候村子里家家都有地窖,用来储藏吃食的,冬暖夏凉,西瓜放在这里最好了。 “我做错了吗?”林安儿有点不高兴,是你赶鸭子上架,逼我当管家婆的。 金玖吓一跳,媳妇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他连忙睁开眼睛,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脖颈上来回摩娑,喑哑的声音让林安儿骨头都酥了:“没做错,我只是觉得自家媳妇太聪明了,想出这样的好点子......” 次日,童姑姑又来给许杨月教规矩,却看到许杨月眼下乌青,面色蜡黄,神情也是恹恹的。 “许姑娘,您若是身子不适,那我就明日再来。” 许杨月有心把昨日受的委屈说出来,让童姑姑传到皇后耳中,治金家的罪,可又一想,自己眼下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好歹也要先忍上一个月,待到嫁入定亲王府,再让定亲王整治他们也不迟。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可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姑姑啊,我娘家离得远,眼下只能寄人篱下,自是不如在家里顺心。” 童姑姑对这位准侧妃并无好感,听她言下之意是数落亲戚招待不周,从心底冷笑,就这样的气量,就这样的心机,日后进了亲王府里,有你受的,那位定王妃出身高贵,人也精明,上一个侧妃说是暴病而亡,可其实都说是被定王妃整治得狠了,一时想不开自己吞了金子。 这两日童姑姑在金家被招待得很是得体,掌家主母虽未见到,但接待她的是金家的三奶奶,听说比主母的辈份还要高些,金家不过是秀女的亲戚,这样已是礼数周到了,童姑姑很是满意,反而是这位待嫁秀女对自己甚是怠慢,令她有些不悦。 听许杨月这样说,童姑姑便道:“金家是皇商,家大业大,姑娘又是他们的贵戚,即使有不周想来也是底下奴才们的事,许姑娘日后是亲王侧妃,自不必为些许小事而挂怀。” “唉”,许杨月叹口气,“姑姑说的是,我自是不会和个下贱的童养媳一般见识,那才是折了我的身份。” “童养媳?”童姑姑皱皱眉头,许杨月说的该不会是......“许姑娘说的童养媳该不会是金家的大少奶奶,林家的小姐?” 许杨月有些诧异宫里的姑姑怎会知道金家大少娶了个童养媳,便道:“就是她,她好像是姓林的,姑姑又是如何知道?” 童姑姑打从心底冷笑出来:“许姑娘初来京城自是不知道,大半个京城谁不知道金家天大的福气,娶了骁勇侯和节烈忠义夫人的嫡长女,这才捞了个皇商的身份。” “什么?忠义夫人的嫡长女?”许杨月远在县城也知道忠义夫人,去年皇后下了懿旨加封忠义夫人为节烈忠义夫人,但民间却依然延用旧的封号,懿旨让各地都要给忠义夫人立祠,她家县城里的节烈忠义祠在她进京前刚刚建好。 童姑姑用眼角斜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惊诧:“去年春日里皇后娘娘的春茗会上,姑姑我还见过那位林九小姐,十多岁的人儿,出落得花朵一般,被皇后娘娘在众多闺秀中独独召到身边闲话家常,羡煞一干名门千金。” 许杨月虽然想不明白以骁勇侯府那样的身份,为何要把女儿给金家做童养媳,可她也隐隐感觉,昨晚受的那口恶气,看来只能生生吞下,只能盼着自己的夫君是个怜香惜玉的,能为自己出头了。 许杨月出身小宦之家,哪懂朝堂之事。定亲王虽贵为王爷,但除了世袭王位根本没有实权,更不能得罪如林家这样,手握重兵的勋贵。更何况她只是小小侧妃,只比定亲王府那些没有名份的侍妾略高一些而已。 别以为男人真的能冲冠一怒为红颜,那都是借口。骗骗世人而已。 到了下午,许县令也知道了昨日之事,他有心去叮嘱女儿几句,又担心违制,只好托了个小丫头把许杨月从彩云轩叫出来,找个清静的地方,斥责了女儿几句:“咱们也只是在此暂住,你莫要再搞出事端,若传到宫里的姑姑耳中,让皇后知道,这门亲事那就黄了。眼下人人都知道为父是定亲王的岳父,若是亲事不成,你让为父如何回去见申县父老?” 许杨月原本以为父亲会安慰她,没想到却是斥责,根本不问她是否受了委屈,关心的只有自己的颜面。 回到彩云轩后,她越想越气,脑子里都是林安儿笑盈盈给她灌屎汤子的模样,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负。 她可不认为是她先挑畔的,她觉得她就是一被恶亲戚欺负的可怜人! 林安儿可没和她一般见识,许杨月住在彩云轩里,吃穿用度都和金瑶金璇一般无二,只是从上到下,谁也不想搭理她,这样的人谁敢惹啊,你对她好,她说你看不起她,你对她再好一点,她又说你想害她,除非像大少奶奶那么狠的才能治住她,可是往人嘴里灌屎汤子的事,又有谁真能做的出来呢。 汪氏带着金瑶亲自来到金满园里,送来几样希罕玩意,一个八音盒,一瓶子红毛人的香水,还有一座自鸣钟,那自鸣钟设计巧妙,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只小鸟从里面弹出来报时。 林安儿有前世记忆,这几样东西与她并不稀奇,但却爱不释手,这几样玩意儿都来自远隔重洋的红毛国,在京城就是拿着大把银子也难寻一件。 汪氏娘家做的是和红毛人打交道的海运生意,可若非林安儿在许杨月面前帮了她们母女,她也舍不得送这样的厚礼。 林安儿笑着收下,下午便让人给汪氏和金瑶送了一斛珍珠,只说是给她们压惊的。 汪氏收了珍珠,对女儿道:“看了吗?这位大少奶奶是越发精明了,咱们送了谢礼,她立刻回礼,咱们欠她的人情就还不上了,只能记在心里。” 金瑶脸色变了变,颤声道:“母亲,我以前只当林安儿是个小孩子,去年她娘家出事,我曾当着璇姐儿和几个姐妹说过几句对她不敬的话,璇姐儿与我素来不睦,您说她该不会都告诉林安儿了吧?” 汪氏皱皱眉,斥道:“林安儿自打五岁回来后,你见她吃过亏吗?老太太和周氏那么精明的人,到头来非但没有害到她,反而都被扫地出门,昔日我让你和她亲近,就是想你给她留个好印像,日后嫁得风光体面。你偏偏当她是小孩子,嘴上又没有遮拦。好在璇姐儿眼下还近不了她的身,想来这些话还没有传到她耳中。” 金瑶心里嘀咕着,就想着找个法子抓住金璇的短处,堵了她的嘴,别把自己说过的话传出去。 一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那日一顶轿子把许杨月从金家大门抬出去,又从定亲王府的后门抬进去,这尊女神终于离开了金家。 普大喜奔! 许杨月从彩云轩搬走,彩云轩便又空了出来。金瑶蠢蠢欲动,便让母亲和林安儿说说,让她能住进去。 金家老宅不是只有金瑶一个嫡女,六房还有一个金璇。福满园里还有两三个空院子,可最好的就是彩云轩,自金明珠之前,彩云轩住的也是金老太爷的亲妹子,也就是说,这里例来都是金家嫡女的住处。所以不但金瑶想要住进去,就连没见过多少世面的金璇也盯着呢。 汪氏知道女儿心思,可这话她不能说,就想着改日把玉娘请过来,让她给林安儿吹吹耳边风,整个金家谁都知道,林安儿最亲厚的就是这位乳母。 可她还没有去玉娘,林安儿就把她和陶氏都叫了去:“表小姐已经嫁过去了,彩云轩又空出来了。我那日进去看了看,里面挺宽敞的,拾掇得比老太太的春晖堂都不差,总这么空着也浪费,不如让两个妹妹搬进去后,她们姐妹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没想到林安儿会主动提出来,更没想到会让金瑶和金璇同住,不过这倒也是个唯一的法子,一碗水端平。 金瑶虽然不想和金璇那个乡巴佬一起住,可毕竟她是住进了彩云轩,这可是以前金明珠的住处啊,现在归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到两日,金家六小姐和七小姐便欢欢喜喜搬进了彩云轩。 别人都挺高兴,唯独陶氏哭哭啼啼。金炳路自从来到京城,就连初一十五也不进她的房,整日围着那两个姨娘转悠,前不久又把另一个三等丫头春柳的肚子搞大了,硬逼着陶氏把春柳抬了姨娘。金家虽大,可陶氏能说话的也就只有女儿金璇了,可现在女儿搬进彩云轩,虽说都在一个府里,可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亲近了。 三个姨娘看她哭得伤心,连忙劝她,可心里却越发瞧她不起,只盼着老爷彻底烦了她,再也不理她才好。 刚给金炳路抬了新姨娘,金炳路便又来逼陶氏了,这次是让她把姨娘红菱生的儿子记到她的名下,当做嫡子来养,也就像金老太太认下金炳路一样。 陶氏再浑,可也知道这事的利害。金老太太是因为身边没有能指望的儿女,这才把金炳路记到自己名下,想当初她有金炳文这个嫡长子,又有金炳善和金炳礼这两个亲生子时,金老太爷的那几个庶子,还不都扔在偏远庄子里多年没有搭理啊。 眼下自己有两个嫡子,就连孙儿也有了,没来由认下贱妾生的儿子做嫡子,他日分家产,平白要多分出一份来。 她又哭又闹,死活不答应,金炳路急了,抡起拳头一顿狠揍,打得陶氏哭爹喊娘。儿子和媳妇不方便上去拉开,便跑去金满园请金玖出面。 今日金玖回来得平时晚些,丫头们刚把晚膳端上来,板儿就进来说六房的少爷和少奶奶们来了。 既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客套,金玖便让板儿请他们进来一起吃饭。 四个人进来,给大哥大嫂见了礼,却没有站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大哥去劝父亲,他们虽然平日里也不把陶氏这个娘放在眼里,但眼下事关家产,他们的娘在那里拼了命挨拳头,也是为了他们。 金玖一个头有两个大,没听说当侄子的要管叔叔后宅之事的,他连自己后宅的事都不管,哪还想管别人的。(你家后宅只有一个媳妇,有什么可管的。) 林安儿叹口气,站起身来,对其中一个媳妇道:“你去叫上三婶,嫂子和侄媳妇都在,六叔想来也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打六婶了,别的事明日再说。” 金玖恨不得立刻就亲自家媳妇一口,强忍着对金玟和金琏说:“明日一早你们就去请三老太爷,他是长辈,这事只能是请他出面。” 金玟和金琏自幼在乡下长大,进城不过一年多,这中间的门道根本不懂,连忙谢过金玖,和媳妇们陪着林安儿去救母亲。 林安儿很晚才回来,一进门就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扔到一旁,对金玖道:“六婶抹了我一身鼻涕。” 金玖逗乐了,笑道:“为夫明日赔你十件。” 林安儿目光盈盈看向他:“说句难听的话吧,你六叔真不是东西,竟然打老婆,还打得那么狠,他这就叫宠妾灭妻吧。” 金玖忙道:“我不会那样的。” 林安儿冲他晃晃拳头,方才她强忍着才没把金炳路揍上一通,这真是小人得志,刚刚过上好日子,就做些不是人的事。 在陶氏那里劝架是个力气活,林安儿口干舌燥,对金玖道:“我想吃西瓜了。” 金玖笑道:“太晚了,别吃些生凉之物,免得半夜闹肚子,我还要陪你去方便。” “切,从小到大,你见过我闹肚子吗?我的肚子就是铁做的,不知道有多好。” 金玖让她说得也想吃西瓜了,你别说,林安儿让人把西瓜放进密道,这些西瓜一个月也没有变坏,且切开后冰冰凉凉,和冰镇过的一般无二。 大晚上的,自是不能让丫头们去取西瓜,金玖叫来板儿,让他带两个小厮下密道取西瓜。 可这西瓜还是没能吃上。 没过一会儿,板儿就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少,密道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挖土,声音像是隔着厚墙传过来,似是还有些距离。” 也就是说,密道的另一头有人在挖土,想要把这条密道打通! 隔了一年多,那些挖下密道的人果然蠢蠢欲动了! “那我的西瓜呢?”林安儿可怜兮兮问板儿。 板儿张大嘴,完了,他忘了正事了。 “板儿也想回去给大少奶奶拿西瓜,可板儿不敢了。” 尼玛就这点出息! 林安儿转身回卧房,碎觉,做梦吃西瓜!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次日,金玖派了几个人在密道里轮流守着,他带了林安儿去铺子,六房闹得正热闹,陶氏少不了会来找林安儿哭诉,到时又给自家媳妇抹一身鼻涕,怪脏的。所以他带媳妇躲出去了。 林安儿也有一阵子没有出来逛街了,金玖特意让马车兜个圈子,捡着店铺多的街道走,让媳妇好好逛一逛。 遇到有卖零嘴儿和小玩意儿的,金玖就亲自下车,傻呵呵买上一堆,哄媳妇高兴。 圆房以后,两人都有好多事要忙,还是第一次一起逛街。金玖索性打了心思今天什么都不做,就是陪媳妇好好玩一天。 “咦,金哥哥你看,那是官府在抓人吗?” 一家铺子门口,高头大马二三十个穿官衣的人,从铺子里押出来十几个人,全都被按在地上。 “昌记绸缎庄!金哥哥,这就是昌记绸缎庄!” 以前林安儿听玉娘说起过这家昌记,可她却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金玖也同样。 “看来这家昌记真有问题,你看官府过来封铺抓人了。” 可不是嘛,看那些人都是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全都被扔进囚车,铺子的大门上也被贴上了封条。 金玖此时却想得更多,他还记得去年时遇到林家十五爷林祥宇的事,他给林祥宇指了一条路,让他去张记铁匠铺。后来林祥宇离开京城回去了,就在林剑云被封征北大元帅之后,正巧京县知县告老还乡,林祥宇从东垣知县调任京县知县,虽然都是知县,但品级不同,京县知县是正六品,比外地知县官高一品,林祥宇实为升迁。 那日他也就是给林祥宇说了张记铁匠铺,之后两人再未见面,而林祥宇由东垣调至京县,虽说是升迁,可跨度不大,并没有惹人注意,别人还都以为这是因为林家案子了结的原因。 可如今来看,林祥宇的升迁怕是和昌记的案子有关系。 金玖没有再过多停留,带着林安儿继续闲逛,又走了两三条街,林安儿又发现了新大陆:“金哥哥,你快看啊,那不是皇上吗?” 金玖吃了一惊,他没有见过崇文帝,这一条街的人怕是也都没有见过,但林安儿可见过崇文帝好几次,且,那样的皇帝,但凡是女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只消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这条街并不繁华,比起京城其他街道,还要显得甚是冷清。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是整个京城读书人都爱去的地方,整条街都是卖古玩书画的铺子。 崇文帝一身布衣,漫步在青石街道上,身后只有两个随从,一个圆脸无须,另一个则是个虬髯大汉。金玖虽然不认识崇文帝,但他知道林安儿绝壁没有认错人,因为那个圆脸无须的不是别人,而是承惠公公! 这世上能让承惠公公做随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天子崇文皇帝! 林安儿好奇,已经让马车停下来,她拉起金玖在后面远远跟上,她想看看当皇帝的微服私访是什么样。 “媳妇别淘气,咱们还是到别处逛吧,再说你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啊。”金玖也好奇,可他直觉地不想沾上这些事,况且他也不想让崇文帝发现他和承惠公公的那些交情。 “金哥哥你不觉得皇上很好看吗?这么好看的人一定会有艳遇,你猜他会不会遇到个李凤姐啊。” 金玖有些吃味,自家媳妇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人好看,让他这个做夫君的情何以堪。 好在林安儿日行一善。她踮起脚尖拍拍金玖的俊脸,安慰他道:“你没见皇上很老吗?我可不想忘年恋,我只是看看而已。” 金玖可不觉得崇文帝很老,他以前也曾听人说起过当今万岁的绝世风采,但他以为那都是恭维之辞,今日一见才知道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 宛若云鹤,翩然而至,绝代的风华令人忽略了他的年岁。 而这时,他们看到崇文帝在一家店铺前停下了脚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1152 第二零五章游龙戏凤 那是一间书画斋,黑底金字的招牌,字迹却甚是娟秀,就连林安儿这种外行也能看出这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间书画斋的老板是个女人,女老板,老板娘! 林安儿又感慨了,别人家的媳妇能开书画斋,金玖的媳妇只会开棺材铺! 但她很快就心理平衡了,因为她知道这家书画斋是谁开的了,至少是知道这招牌出自何人之手。 “这是杨梦旖的字。”金玖道。 你别问金大少怎么认识杨才女的字,你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只会说一些比如在孔七那里看过啦什么的。 可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 杨梦旖不只一次给他写过情诗! 虽说这种事金大少全都冷处理了,可是当然不能让林安儿知道。金大少等了二十多年也等来的幸福,不能因为几个字给毁了。 金大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自家媳妇那嫌弃的小眼神! “媳妇啊,昨天金哥哥说过要赔你十件衣裳,咱们这就去彩衣轩缝衣裳吧,皇上你也看过了,走啦走啦。” 跟在后面的刀子怜悯地看看板儿,又看看被他奉若神明的金大少,他长叹一声—— 不娶媳妇的感觉真好! 放下金玖和林安儿这对小怨家不说,单说崇文帝他老人家。 史上第一美老伯大成皇帝陛下邱岱遥也曾年轻过,他与别的皇帝不同,并非是先皇驾崩后继位的,他初登基时还有位太上皇。 太上皇当年比他现在还年轻呢,但就是不想当皇帝了,他认为眠花宿柳更适合自己,且他老人家八岁登基,为大成操劳了五十多年,再不风|流就晚了,于是他把帝位传给皇五子邱岱遥,抱着他的美人们风|流快活去了。 但这位太上皇并非真的不管世事,他在胭脂丛中帮儿子崇文帝发动了两场史诗之战。第一战用三年时间,将阿萨人驱赶至沙漠的另一端,那一战令阿萨元气大伤,五十年内再无力与大成抗衡;第二战用两年时间,将逆贼吴奔创立的吴朝扫荡瓦解,以毒酒赐吴奔全尸。 这位在幕后的太上皇帮儿子稳固江山之后,又继续抱美人去了,据说这位太上皇龙精虎猛,御女有术,成活下来的皇子有二十五人,公主四人,其中两位公主都是在八十岁以后生的,你说这位有多牛叉! 民间关于这位先皇的传说有很多,说他曾于赌坊中与一绝代佳人一起私奔,比之游龙戏凤的故事还要传奇。 崇文帝远不及乃父风|流,他相对要低调许多。他不低调也不行啊,据说还在做皇子的时候,每每就会有痴情少女为他上吊抹脖子,还有相思成狂从此变成呆傻青年的。所以后来他索性就不出来见人了,免得祸害苍生。 可低调了几十年,他也由美少年美大叔变成美老伯。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再不去看就走不动了。 这两年来,崇文帝常常微服私访,他虽然还是美得冒泡,但美老伯的杀伤力比之当年要小了,崇文帝因而坦然自若,出来多次,也没见一个上吊抹脖子的,京城的姑娘们比以前坚强了,真好。 今天崇文帝看到这条以书画古玩著称的古街上,路过一家书画斋,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抬起头看看店招,摇摇头:“可惜了一块招牌,字写得太过脂粉气,不好,不好。” 身份高级的人,他的事根本不用自己记着,比如出门他可以不带钱,甚至可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老婆,因为只要他多看上一眼的东西,自会有人替他买来,他多看了一眼的女人,自是有人帮他记挂着,等到多看上两眼时,这个女人便就送到他的床上了。 崇文帝就是一个这样高级的人。那日他于这书画斋中偶遇一位绝代佳人,这件事还被记挂着呢。 你如果以为记挂这件事的是崇文帝,那你就猜错了。崇文帝是谁?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神中的男神,高富帅中的高富帅,从小到大,他都是女人们暗恋明恋苦恋虐恋的对像,性幻想加意yin的那一个,你说他能像普通男人那样,偶遇一个美女便就记在心里吗?戏本子里的故事你可千万别当真,那都是骗小孩的。事实上是崇文帝早就忘记上次书画斋中的惊鸿一瞥了! 可承惠公公替他记着呢。 专业侍君三十年,承惠公公的忠心绝壁不是吹的。凭着他耿耿忠心,上次只见了杨梦旖一面,他就知道还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真的来了。 “皇上,不,老爷,上次咱们在这里曾经偶得一部珍本,不如再进去看看?” 崇文帝早就不记得他在这里偶得的是哪部珍本了,不过承惠说的不会错,因为掏钱买单的是他,回去报帐的也是他,这个错不了。 崇文帝倒也不想再买什么珍本了,但他还是进去了,看了那块店招,他老人家脑袋一热,想给人家题字来着。 朕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样的字才配用在招牌上,像那种娘里娘气的,还是留着给女人在绣花样子上写着什么不羡鸳鸯只羡仙之类的吧。 别以为上了年纪的人就不会大脑发热,一时冲动。 崇文帝告诉你:朕就是这么任性! 崇文帝他老人家真的进去了,且对店里的掌柜说:“你们的招牌太寒碜,让在下赐你几个字吧。” 噗! 那掌柜先是一愣,还以为是同行来踢场子的,可一看这人的脸这人的气度,认识! 这不是就是被他多宰了一百两银子的那个谪仙啊! 掌柜是个场面上的人,他立刻便换上笑脸,又是鞠躬又是打千,这边让伙计摆上墨宝,那边他就说要去请东家过来亲自道谢。 于是杨梦旖真的等到了崇文帝! 其实吧,崇文帝的字也只是一般一般太一般,像现在没盖印章,放在这书画斋里顶多值一两银子,但若盖上印章,你懂得! 有个词叫做有市无价,听说过吗? 当然崇文帝还是希望那是有价无市。 但这个时候在这里崇文帝是不会盖上印章的,于是杨梦旖让人去把这只值一两银子的墨宝请木匠放样制牌匾。 再然后,杨梦旖羞答答站在崇文帝面前,脉脉含情道:“先生的字太令小女子惊艳了,只是小女子囊中羞涩,就是倾尽小铺所有,也付不起先生的润笔之资,要不先生就把小铺里所有书籍字画都拿走吧,只是就算都给您,也顶不上您这几个字。” 瞧瞧,这马屁拍得,那就一个爽! 崇文帝从里爽到外,又看看这姑娘的容貌,美人说出来的话也好听。 这话若是后宫的妃子们说出来,他不以为然,天底下谁不知道朕的墨宝是无价之宝啊,都是拍马屁!可这说是出自萍水相逢的女子之口,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她不知道朕是皇帝啊,这是发自肺腑的赞美。且这女子是开书斋铺的,想来也见过些前人和当世名家的字帖,可仍认为朕的字纵是这整个书铺的字画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朕真是老怀欣慰也。 崇文帝高兴了,对杨梦旖道:“在下就不要你的润笔之资了,姑娘的字在女子之中已算上佳,只是题做招牌为免脂粉气浓了些。” 杨梦旖垂着头,似是很不好意思,吱唔道:“小女子让先生见笑了......先生如若不嫌弃,可否再为小女子指点一下画作?” “你还擅画?”崇文帝来了兴致,话说他老人家也常常指点宫内妃子们的画作,不过,唉,他自己的水平也很一般。 杨梦旖的脸儿更红了,从案下取出一卷画轴,上面是几枝白莲,噗! 白莲花永远都是这般高雅啊高雅。 那日,崇文帝在书画斋中逗留了整整半个时辰,承惠公公心里有数了。 两日后,崇文帝在宫中又蠢蠢欲动,承惠公公便道:“万岁,要不咱们再到古玩一条街上去走走,或许又有好玩意儿了呢。” 崇文帝摇摇头:“朕好久没有练武了,身子都紧巴了,你就叫几个侍卫,陪朕过几招。” 承惠公公明白了,皇上他老人家是想起阿渡公子了。中午时分接到暗影密报,说阿渡公子被长天教的刺客刺杀,虽然受了轻伤,但已将刺客斩于剑下。 阿渡任期已满,但他上书崇文帝,还想在北地连任三年,与征北大元帅一起,将长天教肃清。 崇文帝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他想留在北地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京城已经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 林安儿已经圆房,正式成亲,从此后再无林九小姐,而是金大少奶奶。 阿渡虽然年轻气盛,却不会做出勾引人家妻子的事,更不会蹲在墙头等红杏。 和侍卫们走了几个回合,崇文帝精神头很足,便问承惠公公:“近来京城可有何新鲜事吗?” 承惠公公笑着道:“奴婢听说何尚书和黛妩公主做了亲家。” 黛妩公主是崇文帝最疼爱的妹妹,顿时来了兴致:“何尚书的嫡女不是指给老三家的长子了?” “奴婢听说这次定亲的是何尚书的嫡出公子,聘的是黛妩公主的外孙女。” 崇文帝皱皱眉,他还记得自己这位妹妹只生儿子,一直没有女儿:“驸马胆敢纳妾?” 承惠公公吓了一跳,差点儿让驸马躺枪,连忙道:“黛妩公主的女儿是从驸马族中过继来的,与何尚书结姻的便是这位小姐的女儿。” 崇文帝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何新鲜事?” 承惠公公眼珠一转,又笑道:“听闻京城出了一位才女,谱出了两首千古绝唱。” “才女?千古绝唱?”崇文帝来了兴致,“这位才女是哪个教坊的?” 承惠公公苦笑:“回万岁,她不是教坊的。” “那是青楼的?” “也不是青楼的。” 崇文帝立刻没了兴趣,既不是教坊也并非青楼女子,那就一定是那些附庸风雅的大家闺秀了,真没意思! 想起春茗会上那些扭怩作态的大家闺秀们,要么抚琴要么弹筝,还有唱歌跳舞的,真是坚决向着教坊女子的目标勇往直前。难怪阿渡看上林安儿,也就那小丫头还有点意思,打起架来像只小母老虎。 那日承惠公公在慈安宫里偶遇何尚书夫人杨氏和女儿何红萼,杨氏送了枚上好古玉给他,也只是请承惠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上一两句闲话而已。 承惠公公人缘极好,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向来不会拒绝。那块古玉眼下就系在抱月楼明月姑娘的身上呢。明月就要回江南老家了,承惠公公就把这枚古玉送给她做了临别赠礼。 他日待我**及胯,定不负你相思意。 噗!!! 凸(艹皿艹 ) 古玩一条街的书画斋中,杨梦旖正在后园中与冯媛抚琴饮茶。在冯媛的苦心教导下,杨梦旖的琴艺一日千里。这也不单单是冯媛教得好,也要杨梦旖有天份才行。若是换了林安儿,那冯媛就是呕心沥血也是白白浪费,金大少奶奶的手指头天生就不是弹琴的材料。 可今日杨梦旖却明显不在状态,冯媛也看出来了,问道:“怎么接连弹错,你可是有心事?” 杨梦旖连忙起身给师傅道歉,脸蛋红红:“昨晚窗外蝉鸣一夜,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让师傅费心了。” 冯媛最喜欢杨梦旖对自己恭敬了,忙道:“无妨,那就先不要再弹,喝盏茶歇息一会儿。” 杨梦旖微笑谢过,可这颗芳心却已飘到了前面的铺子里。 自从那日与崇文帝一别,已经过了数日。她还送了两枚古玉请何红萼帮忙打点,可为何再没见崇文帝的影踪,甚至宫里也没有来人带话。 杨梦旖不是深宅闺女,她在京城之中有很多追求者仰慕者,这些人虽然身份并不高,可也是久在京城厮混的人,这种事自是懂得。如她上次和崇文帝在店内小聚之后,一般不过三日,宫里便会来人打听她的出身背景,而她又适时抛出何红萼这张牌,这事十有八九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为何还是没有动静呢? 一一一一R1152 第二零六章日常 杨梦旖算来算去,却没有算出崇文帝的重口味,且这种重口味还是遗传的。 想当年先帝从赌坊里带走美女并册封为妃,这就说明这位皇老爹的遗传基因里都有着对野性不羁有着浓重兴趣。而崇文帝年轻时踏遍五湖四海,还到过蛮夷之地,甚至连红毛国也留下他的美好传说,此生最令他难忘的女子便是五夷大巫女。然而做了皇帝之后,围在他身边的便都是端庄贤淑的闺秀淑女,她们是美女也是才女更是淑女,却唯独没有崇文帝为之心动的侠女和妖女...... 如若杨梦旖穿上赤起玲珑双足,再系上草裙踏歌而来,崇文帝或许会立刻为之心动为之着迷,然后杨梦旖用来打动他的却是最高贵也最常见的东西——美色和才情。 崇文帝六十多岁了,过尽千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你若以为杨梦旖的小伎俩能瞒过他,那就大错特错了。后|宫里的女人岁岁年年日日夜夜都是算计他,什么千奇百怪的花招他没有见过,有女人送上门他会笑纳,但若让他为一个女人用心思,那便是痴心妄想。 这就是帝王之爱,当然也不能称之为爱。这个世间,值得他爱的太多太多,江山、社稷自是放在首位。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已是夏末,新月如钩,不远处的荷塘有蛙声传来。 “安儿,睡了吗?” 林安儿嘟哝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金玖这才悄悄坐起身,趿上鞋子下了床。外间值夜的是红雨和两个小丫头,看到大少走出来。连忙起身。金玖冲她们摇摇头,指指里屋,做个噤声的对作,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以免吵醒大少奶奶。 板儿和刀子早就在抄手廊子上候着,看到金玖,压低声音道:“大少。十五爷的人已经得手了。” 金玖又转身看看卧房。自家媳妇从小贪睡,方才又已很累,这会儿应是睡得正香。想起方才的缠绵。金玖的嘴角向上扬起,勾起一朵微笑,原来男人也能笑得很甜,甜到心里。 板儿口中的十五爷就是林家十五爷林祥宇。眼下的京县知县。 自从发现密道的另一端有人继续掏土,金玖便把这件事告知了林祥宇。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与昌记有无关系。但当日金老太太从青云上人那里得到指示,修咠园子时,正值刑部在京城大肆搜捕长天教之前,而当搜捕开始后。园子的工程便停止了,而那时这条密道便已经存在了。 所以金玖把这件事他的猜想全都告诉了林祥宇。若是这密道真和长天教有关,林祥宇便是大功一件。如果不是,也能抓个溜门撬锁的小贼。 金玖赶到时。京县衙门的人已经擒住挖洞的几个人,可没想到这些人一问三不知,他们都是在路边揽活的力夫,有人给了银子,让他们每晚挖洞,而那洞的另一端竟是在已被查封的昌记绸缎庄外面一处隐密的地方! 昌记绸缎庄的掌柜和伙计早就捉拿归案,他们承认是长天教的人,奉青云上人之命在京城散播消息,说青云上人如何神奇,继而帮着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请青云上人前来开坛讲道,再接着,那就是各种名目的要钱要钱再要钱。 长天教缺银子,吴皇子也缺银子,他们要存活需要银子,要举事更需要银子。 金玖也终于搞明白了一件事,当日金家的五车生金被长天教用火药换走,一时为了夺金子,二来也是想用这些火药要协金家就范,成为长天教的古代取款机。 可惜他们算错了两件事,一是这几辆马车会落入乔禹之手,二是金大少有钱,他自掏腰包又把这些火药换成了生金!(o__) 这几个力夫并不知道雇他们的人已经被抓了,他们都是实在人,拿了人家的定金,便自觉来干活,盼望着把这条地道打通,拿到余下的尾款。 京县衙门的人把这几个力夫带走,和金玖告辞,金玖转身准备回去,正撞上自家娘子冷若冰霜的小脸。 呵呵。 “你明知道今晚有热闹看,却故意把我弄得又累又困,你太可恶了。” “安儿,我只是不想让人掺和这种事,而且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呢?” 林安儿鼓产腮帮子不理他,金玖给板儿和刀子使个眼色,这两人立刻转身闭眼捂耳朵! “啪”,金玖凑到媳妇嘴上猛亲一口,“乖啦,别生气啦,回去我全都说给你听。” 那条尚未打通的暗道被填上了,就连金满园里的这条也被强行填满。这叫未雨绸缪。 据昌记掌柜交待,挖这条密道是为了将武器和火药藏到金家!刚开始时这密道初有小成,正逢郎尚书的夫人事发,全城大搜捕,于是便把挖密道的事暂停下来。前阵看到风平浪静,便又找了人继续挖掘。没想到地道的事还没有被发觉,昌记绸缎庄便被人连根拔起。只是没想到那几个力夫仍然自发去挖,而且还挖到了金家附近,若非板儿到密道里拿西瓜无意间听到挖土的声音,再过两三日便就把密道打通了。 至于为何会选择金家储备武器和火药,一是金老太太当时被鬼迷了心窍,二来也是得到青云上人的命令。 青云上人并非吴皇子,但却是长天教中一个重要人物。昌记掌柜也不明白青云上人为何会对金家如此感兴趣,三番两次都是针对金家。 除了金家比较有钱以外,昌记掌柜也不明觉历。 金玖和林安儿当然知道原因,尼玛吴皇子还记挂着那张藏宝图呢。 那是他爹给他留下的宝藏,他四处坑蒙拐骗得来最多的资金,也不够他起兵挥师南下的,但有了那张藏宝图就不同了,他可以拿到他爹留下的东西。反成复吴就有了希望。 可惜金玖和林安儿谁也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么一张藏宝图。林安儿摸摸耳坠子,问道:“你说会不会真是这个呢?” 金玖皱皱眉,即使当日岳父把这张图交给父亲保管,父亲又让方姨娘把这图绣到帕子上,可也没人知道这是哪里的图啊,这曲曲弯弯的是在哪个地方。天下这么大,要到何处去找。 “金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张图真的就是藏宝图,咱们又洽好知道这藏宝的地方在哪里。你说咱们是把这图献给皇上呢,还是留给咱们自己去挖出来呢?” 金玖想都没想,冲口道:“这还用问,当然不会献给皇上。皇上家大业大,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当然不会缺这些了,不过咱们也不用费劲去挖,留给子孙们充作不时之需,万一他们个个不争气。把我的家产都败光,还有这个宝藏留给他们。” 英雄所见略同,林安儿点头又点头。作为忠肝义胆的名将之后。她是这么想的,当年林父亲林钧对皇帝忠心耿耿。可也没把这张图献上去,你说那是为毛?当然不会如贼王爹爹劫富济贫了,十有八九就是如金玖的心思一样。 所以林钧才会和金家做亲家,所以林钧才会相中金玖这个女婿,因为他们都有私心,想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一样傍身的东西。 林安儿想通些事,心安理得,把她那套首饰擦了又擦,比以前更加爱惜。 金炳路终究还是把姨娘红菱的儿子记到陶氏名下做了嫡子。任凭陶氏又哭又闹,可金炳路还是坚持,三老太爷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红菱的儿子也是金家骨肉。 经过这番折腾,陶氏在六房的地位彻底滑入谷底,她不再像以往那样爱掺和事了,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双眼失神,呆呆发愣。 不久,有人来给金璇提亲,男方是京城有名的大首饰行金玉楼的三少爷。这位三少爷虽是庶子,却是自幼长在祖母身边,刚刚十八岁便中了举人。 金炳路虽说不喜男方是庶子,但既然中举日后便有了前程,无关嫡庶。便让人把他叫过来相看,见小伙子长相清秀,文质彬彬,再问躲在屏风后偷偷相看的女儿,金璇含羞道:“但凭父亲作主。” 这便就是应允了。 可偏偏这时,已有多日不与人说话的陶氏却精神起来,竟然死活不答应这门亲事! 你问她为何不答应,她又说不出来,只说这门亲事不好,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再问她,她便说起浑话,要么说那金玉楼的三少爷会纳妾,纳上很多很多姨娘,自家女儿同她一样是个命苦的,到时压不住姨娘,被夫君和婆家人嫌弃,生不如死。 金炳路闻言火冒三丈,陶氏为明是指桑骂槐,几个姨娘又在一旁挑事生非,这个说自己不该对六爷用情,惹了六奶奶不高兴;那个又讲只怪自己为六爷诞下男丁,碍了六奶奶的眼。 金炳路本就是粗人,在乡下时和妻子倒也和睦,进城后有了钱,眼界也开阔了,每每看到别家的娘子,要么美丽动人,要么稳重大方,唯有他的娘子是拿不出手的。心里早就多了嫌弃,此时见陶氏利用女儿的亲事又和他闹腾,他一时恨起来,冲进陶氏的屋里,揪着陶氏的头发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丫头婆子吓得连忙跑出去叫人,汪氏带着两个儿子赶过来,把金炳路拉开,救下陶氏时,陶氏已经没了知觉。 陶氏伤得很重,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其实陶氏虽然伤得重些,可也都是皮肉伤,倒也不会危及性命,可不知怎的,陶氏的身体却就是垮了下去,面色蜡黄,伤都好了,可她还是下不了床。 起初金璇并没有贴身伺候母亲,年少的姑娘有些懒惰,和嫂子们轮班伺候,三个姨娘每日也会过来服侍。 可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她便心里起了疑。她虽然和金瑶一起住在彩云轩里,彼此却没有多少来往。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和金瑶商量,而是来到金满堂找林安儿。 “大嫂,我娘的病总不见好。妹妹并非是嫌弃府里的大夫,只是觉得这原本不是大病,怎的就越治越重了呢?” 这件事不但金璇起疑,就是林安儿也早就疑心了。 五岁那年她刚刚回到金家,金玖和明氏全都再三叮嘱她,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吃! 在那之后好几年里,林安儿就是吃的丫头们自己煮的饭菜。金玖则更不用说了。金大少吃白切鸡清蒸鱼吃了很多年。 林安儿让人从城里另外请来大夫给陶氏医治,又让金璇暗中把母亲的吃食药品全都换掉,就连煎药的人也换过。 如此又过了一阵子。陶氏的病果然恢复起来,只是人却呆呆傻傻,比生病前精神更差了,但这条性命已无大尤。 谁都知道陶氏的这场病定有蹊跷。林安儿不动声色把府里的大夫换过了,只是六房自己房里的那些事。却不是她能管的了。 金璇的亲事终是没有成,男方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些事,觉得宠妾灭妻不是正经人家做的事,连带着便把这门亲事放下了。 经过此事。金璇似是长大了许多,一日,她又来找林安儿。却是直接跪下:“大嫂,妹妹送母亲回献县去。想着就留在那里先不回来了,大嫂对七妹妹有恩,对母亲也有恩,大嫂的恩德妹妹都记下了。” 明知道陶氏的病和那三个姨娘脱不了干系,但金炳路不松口,谁也不能出手,金璇孝顺,不想让娘在这里再被人坑害,保不准下一次就再也救不回来了。所以她想带陶氏回献县去。 林安儿心里挺难受的,陶氏虽然是个浑人,可却没有坏心,如今落得这个田地,说起来也是遇人不淑。 可金璇已经快要及笄了,真要是去了献县,这婚事也就耽误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让她们回去为好。 她拿不定主意,就去找金玖,金璇是金玖堂妹,虽然平日并不亲厚,但终究也是金家小姐。 金玖听了就道:“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想法子吧。” 金炳路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年纪也大了,如今就在老号里晃悠着,做些零七八碎的事。金家六爷的身份在那里,别人也不敢轻视他。倒是两个儿子金玟和金琏,在其他铺子里学做生意勤勤恳恳,长辈们都很满意。 金玖把六叔金炳路叫过去,金炳路吓了一跳,虽说金玖是侄子他是叔叔,可他对这位高高在上的侄儿并不熟悉,甚至还有几分畏惧。听说侄儿找他,他便想起昨天晚上绿萍和他说,女儿金璇去林安儿面前告状的事。 莫非侄儿管起后宅的事了? 金玖没有管后宅的事,他要把金炳路打发走。 金家在隆安有几间铺子,一直由金玖一位堂叔管着,这次金玖把金炳路调过去做副手,且允许他带着三个姨娘一起过去。 说起来这个差事远比在京城打杂要好得多,且还不用看那黄脸婆的脸,带着姨娘们自己快活。金炳路原本就没有念过几天书,胸无大志,兴高采烈答应了,带着三个姨娘去了隆安,紫菱生的儿子却留在了京城,这也是规矩,这个孩子既然记在了正室名下,就万没有让姨娘带的道理。 金璇长舒了一口气,父亲和姨娘们都走了,她和母亲也就不用回献县去了。只是陶氏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精神头,还是少言寡语。 她本是个心思简单的人,若是金老太太没有接他们一家子来京城,或许还是和和美美,虽然过得清苦,但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可如今却落得夫妻分离,家不成家,她还险些搭上性命。 玉娘告诉林安儿,六房既是出了祸害主母的妾室,就是万万不能留了,如果金炳路一心维护,便就不要再回来,若是金炳路是个懂事的,就该把三个姨娘处置掉。 姨娘加害陶氏的事,虽说没有证据,但林安儿不信金炳路会不知道,可他什么都没有做,你说这男人忘恩负义起来有多么狠。 这件事对林安儿影响挺大的,她不过十五六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她和伊亭去逛街解闷,没想到却又遇到杨梦旖。 她整日忙着金家的事事非非,可也知道杨梦旖如今的名气有多大,从最早的两首名曲开始,杨梦旖又有多首脍炙人口的曲子流传出来,甚至还被何尚书和何红萼带到皇后面前弹奏。 如今的杨梦旖衣饰华贵,坐在崭新的马车上,再不是当年初入京城时寄人篱下的弱质千金。 远远看到林安儿,杨梦旖让马车停下,笑着走过来,对林安儿道:“林妹妹,又遇到你了,真是巧啊。” 自从上次在方姨娘的美容院遇到,也过了两个多月,林安儿这期间都没有去过美容院。 和杨梦旖打个招呼,她和伊亭离开,便想起上次想去却没有去成的美容院来。 方姨娘当然不会在美容院里“坐台”,美容院和抱月楼是一样的手法,老板很神秘,谁也不知道幕后老板便是那个深居浅出的病弱妇人。 一一一()R466 第二零七章饮宴 原来做美容是这样的,原来被人在脸上揉来揉去这么舒服。林安儿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女师傅,你的手法真好,下次我来还找你,对啦,你叫什么啊?”林安儿问那位美容师傅。 美容师傅都是年轻女子,个个皮肤又白又嫩,令人羡慕。 林安儿一来便有人认出她是金大少奶奶,自是被请到最好的包间,给她做美容的也是最好的师傅。 “回金大少奶奶的话,小的叫阿苗。” “阿苗啊,你的手法真好,初时觉得柔若无骨,可是按起穴道却又柔中带刚。” “大少奶奶,您真随和。” 林安儿做完美容的第二天,脸上便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又痛又痒,她又不敢去抓,唯恐抓破会留下红印子。 金玖回来时,就看到媳妇满脸红肿的小模样。 “安儿,这是怎么了?”金玖吓得魂飞魄散!自家媳妇的脸怎么也看不够,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林安儿哭丧着脸:“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投诉结果就是老板娘方姨娘亲自来了,看到林安儿,她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方姨娘虽然带来现代的美容手法和技巧,可她《 却带不来现代美容用的保养品。因此,按摩时用的保养品都是最普通的,就是广大劳动妇女平素里日常用的香膏子。 就是这些经万千女性试用过的香膏子,又怎么会过敏! 金玖这人吧。是那种特别多疑又特别谨慎的人,媳妇的脸受伤了,这个时候他当然要陪着。 看到方姨娘,他气不打一处来,我就不应该放任你留在京城,开个什么劳什子的美容院,骗我媳妇去那里把脸弄成这副样子。 方姨娘的眼睛瞟了一下,看到金玖阴沉的脸,让她打个冷颤。 方姨娘这人吧,是那种特别多疑又特别谨慎的人。顾客的脸受伤了。这个时候她当然要不认帐!!!! “大少奶奶,您还年轻,这痘痘叫青春美丽痘,只有年轻人才会有。像妾身这样的。想长还长不出呢。” “大少奶奶。我看这屋里似有当归的味道,想来您正在用当归吧,那可是温热之物。喝了长几个痘痘也是常有的。” “大少奶奶” “够了!”金玖不高兴了,如果他不想让媳妇认为他冷酷暴拽,他现在就让刀子把方姨娘狠揍一通,再把她脸上挤出一百个大红疙瘩。 正在这时,板儿跑了进来:“大少,骁勇侯府让人送信来了,说是三日后皇后娘娘在京郊园林宴请各位诰命和闺秀,给侯府的帖子里有咱家大少奶奶!” 林安儿傻了! 金玖也傻了! 方姨娘更傻了! 林安儿虽然大大咧咧,也不能满脸疙瘩出现在御前,她出丑事小,惊驾事大! 林安儿哭了,捂着脸哭了。 金玖恨恨瞪了一眼方姨娘,回屋哄媳妇去了。 方姨娘没闲着,立刻让人去找昨天给林安儿按摩脸的那个美容师傅,这些师傅都是住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里,可方姨娘派去找的人却扑了空,那个给林安儿做脸的师傅阿苗不在了! 方姨娘直到此时才相信,真的是她这里出了问题,或许还并非单纯的过敏情况,而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她穿越过来快二十年了,深深知道,古代人的智慧决不比现代人少! “不论是用什么办法,也要把那个叫阿苗的给我找回来!要活的,不要死的!” 这些话不是金玖说的,而是出自方姨娘之口。 别以为方姨娘真的日日躲在深宅大院里,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开妓|院的,哪个都和三教九流有些关联,方姨娘当然也不例外,官府找不到的人,她一定能找到。 但这件事方姨娘没有告诉金玖和林安儿,她是法医,法医也是医生,且比很多医生更全面。 只是她这样兼备古代和现代医学经验的穿越女,也仍然没有在三天之内恢复林安儿的容貌。 林安儿是打死也不肯这副样子出去见人的,金玖也不答应,他的媳妇美哒哒,哪能让那些命妇和闺秀们指指点点外加取笑。 到了饮宴的日子,欧阳氏上奏皇后,林安儿染病不能前来,皇后当然没有在意,还让太医到金家给林安儿诊治。 欧阳氏带着林玉婷去的,何尚书夫人杨氏带着女儿何红萼也来了,下个月何红萼就要与定亲王世子成亲了,若非是皇后相邀,她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的。 何尚书的公子,也就是曾和林玉婷议亲的那个,已经和黛妩公主的外孙女定下亲事。 见到林玉婷,杨氏有些尴尬,虽说准媳妇也算是个好出身,但比起骁勇侯嫡女的身份还是差了一截。母亲虽是黛妩公主的女儿,但谁都知道她是过继的,自是不能与嫡女相比,而父亲官职不高。这样的身份自是比不过眼下如日中天的征北大元帅骁勇侯林剑云。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林家情况未明,即使林剑云从狱里出来,怕是也再没有以前的风光。可谁又想到林剑云一出狱便就掌了帅印,林家非但没有失宠,反而比以前更得圣眷。 林剑云率军出征,皇后自是要对他的家眷青眼有加。林玉婷被皇后召到身边,还把随身戴的一串玛瑙珠子赏给林玉婷。杨氏记得这串珠子,她不止一次见到皇后戴过,显然是皇后心爱之物。 这样的赏赐,远比其他赏赐更贵重,由此可见,皇帝和皇后有多么看重林家。 唉,若是当时和林家结亲,女儿又嫁进定亲王府,那么以后何尚书进内阁之日便不远了,可是棋差一着,定亲王虽然是皇亲国戚,但论起实权,选不及掌控兵马的林剑云。 杨氏颇多感概,何红萼走过来,对母亲道:“母亲,事已至此,不要患得患失,好在我们手里还有一个人。” 她们说的那个人就是杨梦旖,今日杨梦旖也来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崇文帝到了,承惠公公眼尖,一眼认出站在准世子妃身边的美女,不就是在书画斋里和万岁爷谈论字画的那位吗? 呵呵,这位姑娘还真有办法,竟然搭上了世子妃和她的母亲。 这次皇后饮宴,并未如春茗时点名道姓邀请各位闺秀,毕竟那是选媳妇,而此次只是和诰命夫人们联络感情。请帖都是给诰命夫人的,言道可带各家闺秀前往,当然了,命妇们能带的当然是府内最有身份和自己最亲近的闺秀。 欧阳氏原是要带林安儿和自己的女儿林玉婷一起来,只是林安儿病了,她便只带来了林玉婷。 而杨氏则带了何红萼,还带来了杨梦旖! 承惠公公早就拿过杨氏和何红萼的古玉,此刻看到杨梦旖,心里便有了数,原来她们请他在皇上面前提起的琴艺高手就是这个姑娘啊。 承惠公公看到了杨梦旖,崇文帝自然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既然送上门了,朕便没有不接收的道理。 只是这般有心机,日后留在后|宫里也是妃嫔们为了争宠耍些小把戏倒也无妨,只是他看了几十年,早已倦了。 眼下宫中最得宠的是肖淑妃。肖淑妃不过二十余岁,年轻貌美,父亲又是朝中重臣,肖淑妃进宫十年为皇上生下三位皇子,且崇文帝对三位幼子极为宠爱。肖淑妃日益骄纵,连皇后也不放在眼中,三天两头不来给皇后请安。皇后虽然是太子的母亲,可谁又能保证太子就一定能顺利登基呢? 前年她把自己的堂妹召进宫里,希望能得圣宠,但崇文帝只宠幸两次,便再也没有临幸。 杨氏和皇后娘家是远房表亲,早就知道皇后和肖淑妃之间的争斗。上个月进宫时,便向皇后提起一位琴艺出众的绝代佳人,这便是杨梦旖。 崇文帝到了,歌舞便开始了,宫中舞伎们的舞蹈刚刚退下,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琴声美妙,宛若仙乐,却只闻琴声,不见弹琴之人。这琴声,如空谷泉涌,如清风徐徐,又如陌上花开,行云流水。 重重纱幔向两边拢去,那抚琴的人儿终于露出身影。一袭绿衣,翠袖盈盈,素手纤纤,满头云鬓青丝如墨,偶尔抬起头来,那惊鸿一瞥间是绝代的容颜。 众人屏住呼吸,聆听着天籁之音,这是一首从未在京城流传过的曲子,有人已猜出这位美人是谁了,这首曲子,并不亚于传说中她的另外两首惊世之作。 崇文帝终于动容,他原当她只是众多有些小心机的女子中的一个,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惊才绝艳。 “承惠,这便是你说过的那位擅琴的佳人?” 承惠忙道:“奴婢也只是听闻传说,并未见过真人,真的不知道世间事竟有这般凑巧,万岁,您要相信奴婢啊。” 崇文帝冷哼一声,又道:“问下是哪家闺秀,若是官宦出身,便告诉朕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五月份十三要给新书存稿,如果没有好推荐位就少更一些,每日三四千左右,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新书月底或六一开坑。 对了,新书是一位金手指强大的巫女故事,是谁呢是谁呢,你们猜(……)R1292 第二零八章酒席 方姨娘动用三教九流的兄弟们,却没有找到小小的美容娘子阿苗! 金玖趁着林安儿在屋里没看到,直接就让人把方姨娘扔进小黑屋了。 是的,金玖要用刑! 如果不是不想让媳妇看到他简单粗暴的那一面,他早就这样做了。 第一次,方姨娘说她找不到阿苗,金玖一挥手,张大虎拎来一桶老鼠,朝着方姨娘身上倒过去! 方姨娘尖叫w(?Д?)w 第二次,方姨娘说她找到了阿苗藏身的地方,但阿苗被几个人带走了。金玖一挥手,何以端来一盆蛇,从方姨娘头顶洒下去! 方姨娘假死○| ̄|_ 第三次,方姨娘指天发誓能把他媳妇的脸治得比剥壳鸡蛋还要水嫩,金玖让人把方姨娘从蛇鼠窝里救出来。 方姨娘苦笑,好在她还有这个用处。 可是当林安儿脸上的痘痘全都消褪之后,已是几日后了。皇后的饮宴已结束,杨梦旖终于在崇文帝看前露出尖尖角! 纵然金玖和林安儿千伶百俐,也没想到阿苗背后还有蹊跷,只是美容院神马的,林安儿再也不会去了。 林安儿不喜欢的地方,金大少当然也不喜欢,也不知道他又做了些什么,方姨娘就把美容院关门大吉。 这个时候,新鲜出炉的定王侧妃许杨月省亲来了。 或许是因为许杨月是从金家出嫁的,或许是因为许家在京城只有金家这一门亲戚,总之,许杨月以回娘家的姿态回到金家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回来,她一回来就发现“她”的彩云轩被“不相干”的人占了。俏脸立刻沉下来。 许杨月原是想发作的,但想起金家还有个林安儿,她忍了。 其实她根本不想再来金家,可是在京城她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嫁进定亲王府的日子,和她想像的大相径庭。王爷虽然并不老迈,但妻妾成群,她也不过是填补空缺。在她之前有很多。在她之后还会有很多,不要盼着有人生老病死,死了以后马上有人补空缺。就像她一样。 在王府里,她虽不是最丑的,可也不是最美的。王爷起先还图她鲜嫩,可鲜嫩的大多青涩。王爷觉得没意思,也就来得少了。 可定王妃还是看她不顺眼。笑里藏刀、两面三刀、霹雳狂刀,刀刀令她难以招架! 偏偏她爹只是个七品知县,定王妃却是肖淑妃的侄女,出身名门世家。她原本还想在定亲王枕边给金家告状,可这时才发现金家竟是她唯一能依附的了。别看金家只是皇商,可他们从太祖那时便已为皇家打金子。上百年来在宫里宫外根基稳定,金子面子全都有。 眼下定亲王要去皇庄秋围。带了几名爱妾,却没有她的名字。定王妃也没有跟着一起去,可她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家要为儿子筹备婚事。 许杨月可不想独自面对定王妃那些软刀子硬刀子,在王爷离京前,就说自己要回娘家走亲戚,便回到金家,一是免得王府里那些势利小人笑话她没资格陪王爷去秋围;二来也能躲过定王妃。 她这时才发现以前在彩云轩时,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可惜如今她只能住在福满园里的一间小跨院里,又大又美又香的彩云轩已经不是她能住的了。 金瑶解气,心情舒爽,便跑到林安儿那里打听要送什么礼物给许杨月。 话说许杨月回来省亲,只带了些王府的糕点果品,别的什么都没有,林安儿也正在琢磨送点什么礼物才能配得上亲王侧妃的不俗品质。 看到金瑶,林安儿便想到那盏西瓜。西瓜早就吃完了,林安儿让人给许杨月送了两瓶西瓜汁,这还是夏日里存下的,也不过存了十几瓶。 金瑶立刻跑去告诉汪氏,汪氏当然不能超过林安儿,她送了两瓶蜂蜜。 陶氏听说了,原来这次送礼都是论瓶的,于是她送了两瓶子芝麻酱! 各房的姑娘和媳妇们,也全部出动,甜面酱、虾子油、有一位干脆送了两瓶子老陈醋! 许杨月看着堆在面前的瓶瓶罐罐,站在屋里把金家上上下下全都骂了一个遍,骂完又哭,哭完又骂。 也挺累的。 许杨月早就把金家女眷全都得罪了,这次她这么一骂,立刻又传到金家人耳朵里,于是重又得罪了一遍。 林安儿觉得吧,金老太太和她的娘家人真的不会教育女儿。 金明珠就已经够脑残了,这位许杨月看着可比金明珠机灵多了,可为人处事也是这么脑残,你说这家子的教女之法要多么强大。 许杨月为人刻薄,可偏又贪小便宜,喜欢惹事生非,偏又没长那个脑子。 金家这一堆人,除了陶氏以外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道她在王府里混得不好,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还要硬撑着一副皇亲国戚的嘴脸,大家笑而不语。 金瑶的亲事订下了,是太医院五品院史的嫡子,自幼学医,十八岁已有秀才的功名,但日后定是也要从医进入太医院的。 汪氏为了女儿的这门亲事费尽心思,现在已经下聘,婚期定在明年金瑶及笄之后。 看到金瑶的亲事这样风光,金璇默默哭泣,原本是她先议亲的,可那时爹娘闹得天翻地覆,先是陶氏不答应,后来男方得知金六爷宠妾灭妻,不是正经人家,便把亲事回了。 现在金炳路远离京城,想来也不会再管儿女之事,陶氏又整日发呆,对女儿不闻不问,两个兄长自顾不暇,更不过问妹妹的事。 金瑶还故意把夫家送的首饰衣料拿到金璇面前显摆,金璇又气又恨,可又无能为力,索性整日往林安儿那里跑。 金璇远比父母精明。她知道眼下在金家她能仰仗的只有大哥大嫂了。 那日林安儿的堂姐林宥儿来了,金家的几位妹妹和妯娌得知孔七奶奶来了,全都凑过来,金满堂里很热闹。 有人说起许杨月也在府里,林宥儿一怔:“这个月定亲王世子大婚,府里要筹备婚事,怎么这位许侧妃反而出来走亲戚了?” 林安儿笑。反问:“八姐您猜不出来啊?” 林宥儿也笑了。道:“看来也是个闲来无事的。” 金瑶因为上次西瓜的事,最恨许杨月,便接口道:“可人家却像是给咱们天大的恩德一样。整日挑三拣四,今儿个又让丫头来找厨房理论,说是每顿的六个菜菜式千篇一律,让厨房调换呢。” 林安儿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这种小事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她虽然也讨厌许杨月。但许杨月来了,也不能轰出去,汪氏问她给许杨月的用度如何,她便说和六小姐七小姐一样的待遇。没想到人家还是嫌弃了。 林宥儿看到林安儿有些迟疑,便道:“我从府里带来两桌酒席,不如把这位许侧妃也请过来吧。” 孔七奶奶带来的是衍圣公府的酒席。谁都知道孔家的官府菜天下驰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是孔家祖训,而孔府菜历代相传,却并非任何人都能尝到的。 两桌酒席从衍圣公府带来,稍热一下便上桌开席,林安儿还特意让人去请东西两府的明氏和李氏。李氏的女儿做月子,她没在府里,明氏和金炳兴媳妇一起过来,还带来上好女儿红。 许杨月倒也给了面子,也来了,只是面无笑容,见到明氏这样的长辈也只是微微点头,礼都没施。 衍圣公府不但是文人眼中的圣地,对于寻常百姓也是传说中的传说。虽说孔七公子和金玖交好,但他多去别馆,很少来金家老宅,因而金家人对他也并不熟悉。听说孔七奶奶带来酒席,就连金家的爷们儿也跃跃欲试,只是要避嫌而已,能被请来和孔七奶奶同桌饮宴的女眷,也都多了一份脸面。 宴席分成两桌,林家姐妹、明氏和金炳兴媳妇、汪氏、陶氏、许杨月、连同两位未出阁的小姐金瑶和金璇在一桌,其他的媳妇们在另一桌。 孔七奶奶虽和金大少奶奶是堂姐妹,可也很少上门来,女眷们不停地说着既亲切又恭维的说,就连陶氏也比往常多了几分精神。可许杨月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俨然一副皇家派头。 毕竟这里是金家,林宥儿要给自家妹子面子,便让丫头端了一碟子雨前虾仁放到许杨月面前:“许侧妃尝尝,这是今年的雨前。” 许杨月没动筷子,依然端着架子,只对林宥儿道:“多谢孔七奶奶,我不吃腥发之物。” 饶是林宥儿是将门虎女,心胸宽广,也有些不高兴了。她没说话,金瑶已经抢过话来:“原来许侧妃不吃腥发之物,那怎么昨日还嫌弃厨房用来清蒸的是草鱼而不是桂鱼,那不也是腥发之物啊?” 许杨月根本就不忌口,她只是想在孔七奶奶面前摆摆臭架子,没想到金瑶揭了她的短处,脸色立刻黑了,怒道:“本侧妃的确嫌弃厨房做的菜式了,但那鱼并非是给我自己用的,而是给丫头婆子们的,金六小姐莫非认为那样粗鄙的吃食会是我吃的吗?” 呵呵,林安儿笑了,她发现只要许杨月来了,金家就特别热闹,特别好玩。 听八姐说,定亲王世子这个月末便要迎娶何红萼,那何红萼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眼下又有杨梦旖这位好闺蜜,嫁进定亲王府定是如鱼得水,只是不知道这位许侧妃如此个性十足,要如何和世子妃相处呢? 林安儿挺替她发愁的。 一一一一 这章挺平淡的,下章开始又有小*啦。()R655 第二零九章杨梦旖你个坑货 许杨月的话说得明白,金家给她的饭菜只给配丫头下人吃,可见金家对她这位亲王侧妃有多么不敬。 两桌差不多二十人,再加上一旁服侍的丫头婆子,大厅里共有几十人,全都静了下来,掉根针也能吃得清清楚楚。 当着衍圣公府孔七奶奶,这位许侧妃竟然这样给金家下面子,即使金大少奶奶和孔七奶奶是姐妹,这也是可说不好听的。 林宥儿没想到自己好心让人给许杨月盛了一砸子雨前虾仁反倒惹了事非,自己只是来做客,许杨月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罢了,九妹妹是掌家,这许杨月依然这般放肆,可见平日里妹妹在金家的日子不好过。 她以前就知道金家对林安儿做的那些事,只是每次问起来,林安儿嘻嘻哈哈的,似是并没有放在心上。眼见金老太太和金明珠都不在了,她还以为林安儿终于熬出头来,可没想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妹,仗着是亲王小老婆也敢踩到林安儿头上,林宥儿这股火已经冒出来了。 林家小姐哪个都不是能忍心吞声的,林宥儿还是最文静的那一个,所以她在发火之前看了看林安儿。 林安儿满脸歉意,对许杨月道:“真让亲戚笑话,我这个做表嫂的慢怠表妹了,你们快把表妹面前的发物都撤下去,从今日起厨房再也不能往表妹房里送发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问众人:“除了虾啊鱼的,还有什么算是发物,你们都说说看。记下来一起给厨房传过去。” 众人精神头来了,这个说螃蟹不能吃,那个说牛羊肉也不能吃,还有眼睛京城里贵得不能再贵红得不能再红的红毛人的辣椒都是发物。一直没有说话的明氏这时开口了:“除了这些水鲜,牛羊肉,日常的韭菜、香菇、莲子、芡实、鸡鸭、猪肉,就连糯米也是发物。许侧妃可要多注意身子呢。” 林宥儿强忍住笑。恭喜这位许侧妃,日后你能吃的东西也真的不多了。 许杨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一甩袖子。带着丫头转身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 见她生气,金璇小声问道:“这位侧妃表姐生气了,该不会找王爷告状吗?” 林安儿道:“咱们谁也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搞得苦大仇深,王爷真要为她出头。也不会舍得让她新婚就在亲戚家里住着。” 金家人都是人精,这个道理一点就透,只是都觉得挺倒霉,怎么就招惹来这么一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许杨月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越想越觉委屈,觉得这金家是不能再住了,否则明日就是些粗茶淡饭端上来。 她让翠云收拾东西。这就回王府,翠云站着没动。小声道:“小姐,您说的对,世子就要成亲了,府里这阵正忙着,若是王爷看到您不在,说不定会动气。只是咱们这会子回去,王妃定然又要冷嘲热讽了。” 定王妃是怎样的人,许杨月当然清楚,她躲到金家也是不想面对定王妃,可现在金家是不能住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倒是林安儿还算好心,听说她要走,亲自相送,还送了一堆点心糖果。 许杨月连声谢谢都没有说,便离开了金家,雄赳赳气昂昂,如同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这尊女神终于自行离去,林安儿挺高兴的,总体来说,她是个简单的人。一点点开心事就能高兴一整天。 只是送走各房女眷,林宥儿告诉她一件事,林安儿完全愣住了。 “前几日皇后娘娘在西郊行宫宴请命妇和闺秀,就是你生病没去的那次,杨梦旖可是出尽风头。” 那次林宥儿也没有去,但孔家有人去了,林家也有人去了,孔毓涵和杨梦旖传过绯闻,这件事当然很快便传到孔七奶奶耳朵里。 杨梦旖竟然在御前弹奏,而且颇得皇帝青眼。 林安儿后知后觉,可也觉得这事太蹊跷了。 那日她去美容院时,在门口遇到过杨梦旖,偏就那么巧,别人做美容都没有事,而她却起了满脸红疙瘩。这些红疙瘩不能致命,也没有大碍,却令她不能参加皇后的饮宴,而就在这次饮宴上,杨梦旖大出风头。 虽然金玖事后一直瞒着她,可她也偷听到了,方姨娘四处寻找那位名叫阿苗的美容娘子,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阿苗在事后便被人带走,下落不明。 林安儿实在想不出,她这么一个可爱美丽的萝莉小娘子,除了杨梦旖和金明珠也有得罪过别人,当然许杨月也算上,能害她的只有杨梦旖了。 金明珠早就不在京城,许杨月在王府里也不方便,唯有杨梦旖自由发挥,且那日在做美容之前,她们还曾遇到过。 杨梦旖想在饮宴上出风头,可是怕她从中作梗,这才略施小计,让她不能出席。 尼妹啊,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目的,你就要坑害我! 林安儿直觉阿苗是被杨梦旖灭口了,不过她还真的想错了。 阿苗没在杨梦旖手里,杨梦旖也在找她,可惜晚了一步。 抓走阿苗的是何红萼! 自从那日她偷听到杨梦旖和阿苗的话,便注意上这件事了,虽说她不知道杨梦旖让阿苗做什么事,可也猜到八成不是好事。 阿苗虽然也贪财,但她胆子小,何况美容院的老板看上去挺神秘的,说不定是什么来头的,她不敢。可是杨梦旖故意把支金钗放到榻上,阿苗捡起时“洽好”被她抓住...... 杨梦旖并没有告诉她具体是要坑害谁,直到那日林安儿来了,杨梦旖才找到阿苗,阿苗担心杨梦旖会把金钗的事说出去,只好就范。 阿苗在用来按摩用的香膏子里加进几滴麻子油,麻子油是用来擦剪刀的,稍有不慎沾到脸上,便会痛痒多日。 抓走阿苗的是何红萼,在此之前,何红萼还真没想到杨梦旖要坑害的人是林安儿,她还以为是她自己呢。 她一早就听说杨梦旖和金大少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可眼下金大少和林安儿早已正式成亲,而杨梦旖钟情的是崇文帝他老人家啊。想不到杨梦旖会这样憎恨林安儿,且还很怕她,否则绝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祸害林安儿,还不就是担心林安儿搅了她的好事。 皇后对林安儿高看一眼,只要林安儿在皇后面前说上几句,杨梦旖根本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把阿苗握在手里,即使杨梦旖真的得了圣宠,也不敢不听自己的。 杨梦旖小看了何红萼,这也是她的老毛病,她总觉得自己够聪明,最会利用别人,可没想到这次遇到高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安儿越想越气,可是金玖和方姨娘找不到阿苗,她一个深宅小媳妇当然更找不到。 她想啊想的,忽然就记起那家书画斋,也就是崇文帝曾经进去过的那一间。 金玖说过,那家书画斋的招牌是杨梦旖的字。 杨梦旖和那里一定有关系,而崇文帝偏偏也曾经进去过。 林安儿是个想干就干的实战派,趁着金玖出城,她和伊亭打扮成两位小公子逛街去了。 她们两个都是刚刚及笄的年纪,长得花容月貌,扮成小鲜肉倒也挺像的。 两块鲜嫩好看的小鲜肉走在大街上,惹得几个好男风的从一条街跟到另一条街,好在后面跟着张大虎和何以,两人凶神恶煞一叉腰,男风爱好者全都吓跑了。 你们胡子看上去怪扎人的,爷们儿不好这口儿。 来到那家书画斋门前一看,人家的招牌换了,林安儿看不出这字有多好,但一看就是男人写的,只是这字嘛,还不如金玖的呢。 书画斋看着和别家也没有什么区别,掌柜的拿着本书坐在柜台后面,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书,还是装装样子。 林安儿和伊亭进了门,他立马就发现了,眼睛从书上瞟过来,看着她们两个。 两个小公子看上去像是学堂里的,长得漂漂亮亮,穿得体体面面,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小少爷。 林安儿读过书,可她不是读书的材料,更谈不上文采。她在铺子里四下逛逛,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 看到一方砚台,黑亮黑亮的,像是挺不错,便问道:“这砚台多少钱啊?” 掌柜的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五十两?好贵啊!”林安儿是个节省的小姑娘,何况现在还是管家婆,管家婆大多都小气,金大少奶奶当然也是。 掌柜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还真看走眼了,这位小公子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也是个失钥夹万——手里没钱的主儿。 “五十两?公子你说笑了吧,这是极品端砚,最低五百两!” 五百两! 五百两!! 五百两买块砚台,这人不是失心疯就是想钱想疯了! 林安儿惊得都打喷嚏了,她拿起那方砚台,想仔细看看这是不是里面包了实心金子的,可那刚拿起来,那掌柜的就喊了:“快放下,摔坏你赔不起!” 林安儿被他吓了一跳,晃当—— 砚台掉到青石地上,裂了...... 一一一一()R655 第二一零章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啊,你摔坏了五百两的砚台啊!” 掌柜搓着手,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高兴,或许是高兴吧,这么贵的砚台被人打碎了,碰瓷成功! 伊亭也吓坏了,这妹纸是个实成人,她捡起碎成几块的砚台,想看看能不能粘起来。 掌柜的立刻跳过来:“别碰,就是这碎片你也买不起!” 林安儿和伊亭面面相觑,咱们好像遇到黑店了。 今天出门时,林安儿还真带钱了,十两,在拿起这只砚台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钱人来着。 可现在,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无地自容,十两银子,还不够赔个渣渣的。 “那个......掌柜的,能便宜点儿吗?”林安儿厚起脸皮。 “便宜,你打碎我这极品端砚,按理说是要报官的,看你们都是小孩子,按原价赔五百两就行了。”掌柜的撇着嘴,斜着眼,鄙夷的小眼神秒杀一切劳苦大众。 五百两足够一家几口人吃用十年! 五百两能在京城置办一套不大不小的院子! 五百两能买下一家临街铺子! 可现在五百两只够她们赔人家这一地渣渣! 林安儿扁扁嘴,从小荷包里掏出那十两宝贝银子,伊亭也把身上的二两银子摸出来,两人万般不舍把攥着银子的小拳头递到掌柜的面前:“我们只有这些,都在这里了。” 掌柜的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冲着后面吼道:“这两个崽子打碎东西没钱赔,来人啊,把他们衣裳扒了!” 掌柜的嗓门不小。不但把等在外面的张大虎和何以给震进来了,还把正在铺子后面喂鸽子的冯媛也给惊到了! 这几日杨梦旖没来铺子,冯媛有些无聊,抚了一会儿琴,便来到院子里看看天空看看绿树红花,几只鸽子落下来,并非是铺子里养的。 鸽子并非信鸽。个个肥墩墩的。咕咕叫着,小眼睛亮晶晶的。 冯媛看着有趣,就让婆子抓了把谷子。她蹲在铺子后廊下面喂鸽子。 忽然听到前面铺子里大喊大叫,又看到耳房里几个大汉冲进去,冯媛皱皱眉,她在这里住了快一年。还没见过铺子里有这几个大汉呢,想来这些人平日不到后院里来。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 冯媛这人为人迂腐又尖酸刻薄,可她并非坏人,看到这几条大汉,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好好一个书画斋。怎么会有这么多个粗人呢;紧接着她又在想,那掌柜的大呼小叫像是要打人,来书画斋的都是文人。哪能打人家呢。 所以冯媛便闯进了铺子,平日里看管她的几个婆子正在聊天。根本没有看到她去了前边,以往冯媛也会到前边去,无非选几本古书,选几支笔,只要她不出大门就行了,在铺子里选些笔墨纸砚,谁又会在意呢。 冯媛闯进铺子,不但看到叉腰撸袖子准备护主的张大虎和何以,也看到那两个满脸愧色的做错事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很面熟!冯媛还没有认出那个小孩,那小孩却认出了她! “咦,你不是教琴的冯师傅,这铺子是你开的?那你给我打个折吧。” 林安儿也挺佩服自己的,当日她把冯媛轰出去,还把学费也要回来了,今天还能面不红心不跳让冯媛给她打折,也只有金玖的媳妇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冯媛也认出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孩是谁了,这不就是林安儿那个小魔星吗? 冯媛平生自视甚高,更不屑与俗人为伍,这样的人得罪的人当然也很多,但是她平生遭遇最悲惨滑铁卢事件就是来自林安儿,所以,林安儿即使化成灰,她也认识! 颤抖的手指向林安儿,嘴唇上下抖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味道。 “怎么......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我的......钱......钱都退......退给你了......” 林安儿也挺感慨的,怎么才不过一两年,冯媛就变成这样了? “嘿嘿,冯师傅的学费已经都退回来了,您别害怕,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当然不是来要钱的,你没见老纸被人讹诈了啊。 不过林安儿也看明白了,这位古琴名字冯大师和这家书画斋没有什么关系。 那掌柜的没想到两个小孩身后还有保镖,可打碎的砚台在那里,两个小孩想赖帐也不行啊,再说你们另有两个大人加两个小孩,老纸这里可有五六个成年人,论起打架不吃亏。 “力气大没用的,你们两个有银子吗?”掌柜的斜眼看着张大虎和何以。 “当然有银子!”张大虎气哼哼打开身上的荷包,他是负责保护大少奶奶的,所以大少一早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唯恐自家媳妇买零嘴钱不够,就让张大虎到帐房领点银子做备用金。 掌柜的用眼角瞟一眼银票,又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就这点钱,你还敢说有银子。 掌柜指指地上的碎片,又晃晃五根萝卜粗的手指头:“五百两!” 张大虎也傻了,他虽然武力值爆棚,可他不是杀人放火的凶徒,蛮不讲理的事他没干过。 掌柜的看他那一脸傻样,再次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得意而又不屑:“扒衣裳!” 张大虎和何以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掌柜的说的扒衣裳是怎么回事,当然不是扒他俩的衣裳,这是要扒大少奶奶的衣裳啊! 这还了得! 光天化日下要扒良家妇女的衣裳,这是要疯啊! “扒我的!” “还是扒我的吧!” 这下轮到林安儿傻了,这两位正在争先恐后抢着让人扒衣裳? 这就是金玖给他的保镖啊,就这智商? 掌柜的看看张大虎和何以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裳,心想就你们两个下人扒衣裳有个屁用,你以为老纸真想扒衣裳啊,那两个摆明是公子哥,我让他们扒衣裳,是为了让你们回去取银子。 你们两个扒十次,也不如那两个公子哥扒一回。 冯媛厌憎林安儿,可是她也觉得掌柜的当街扒人家衣裳做得不对,这是杨姑娘的铺子,这掌柜的以前她也常见到,是个读书人啊,怎么做起事来这样泼皮呢? 那砚台要五百两吗? 林安儿不识货,冯媛可是识货的,除非这块砚台是某位名人用过的,否则绝壁不值五百两! “掌柜,这砚台可是哪位圣贤用过的?”冯媛问道。 掌柜的当然认识冯媛,不就是被软禁在后院的那个落魄妇人吗?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来人,谁把她放出来的,快点拉进去!” 这掌柜的压根没把林安儿她们四人放在眼里,所以他才会这样肆无忌惮,杨梦旖只让他看管冯媛,没事不要到后院里去,他也知道这个妇人可能有些来历,所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会儿他正在欺负小孩儿呢,哪里轮到你来问这问那。 那几个大汉也没有为难冯媛,只是故作优雅请冯媛从后门出去,冯媛有些恼怒,但她又一想,这都是给杨姑娘打工的粗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下次见到杨姑娘告诫她几句便是了,自己一个圣洁不可方物的雅士没来由和这些粗坯一般见识。 打发走了冯媛,掌柜的便让人把林安儿四人围起来了,没银子那就扒衣裳没商量! 何以是个聪明人,眼下摆明是遇上碰瓷了,可偏偏他们又没有理,还是在人家铺子里打破人家的东西,那就只能老老实实赔给人家了。 他想起来离这条街不远还有一条街,那里好像有间天下第一金的铺子。 “先别扒,咱们这就回去拿银子”,说着,何以对林安儿道,“大少......公子,小的在这里,您快回去拿银子吧。” 话外音:大少奶奶您快跑,到咱家铺子里叫人去。 林安儿拉着伊亭正要走,掌柜的又发话了:“不行,这两个崽子留下,你们两个去拿钱!” 真当我是傻子了,把你们两个下人当人质,那能值五百两吗? 林安儿也没办法了,她的确理亏,谁让她错手摔坏五百两的砚台呢。 “算了,你们去拿银子,我们留在这里,想来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说着,林安儿晃晃拳头,凭她和伊亭,还真不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只是练武人讲究以德服人,做错事的是自己。 张大虎和何以不放心,当然不能留下大少奶奶在这里,何以的轻功比张大虎要好些,他负责搬救兵取银子,张大虎在这里守护大少奶奶。 何以出了书画斋,一路狂奔,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被他撞得差点跌个跟头,他正想把人家扶住,就见身前身后忽然蹦达出来一群人,把他按在地上! “刺客,刺客!” 何以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人家按在地上,他毕竟是老江湖了,这时脑子清明了,自己定是撞了不该撞的人。 “冤枉,在下有急事,这才没带眼睛撞了人,不是刺客,真的不是!” “住手,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很是威严。 一一一一一()R655 第二一一章龙颜大悦 “那家黑店钱不够就扒衣裳,扒的还是我家大少奶奶的衣裳!” 何以的话音刚落,有人就怒了。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竟有人胆敢当街扒良家妇女的衣裳! 朕微服私访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等不平之事。 对了,你们猜对了,何以误打误撞撞上崇文帝,至于崇文帝他老人家为何出现在这里,这还用问,当然是寻花问柳来了,噗,来到书画一条街寻花问柳,这也是一桩雅事。 何以脑子不灵,可他是老江湖,鼻子一嗅就闻到官味儿,且,这还是大官儿。 这里是书画一条街,来这里的都是读书人,朝中的文官都是读书人,武官里读书人也不少。 于是他卖力喊冤:“青天大老爷,我家大少奶奶不慎打碎那铺子里的砚台,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我们身上全凑齐也只有一百多两,那掌柜的不容分说便要扒我家大少奶奶的衣裳,小的奋力逃出来想去凑银子赎人。” “五百两的砚台?”崇文帝受到了伤害,他老人家前年丢了一方砚台,后来抓住偷砚台的小太监,据说那御用砚台卖了二百两。 朕的砚台是极品端砚,上面有三位圣贤刻了字,朕也凑热闹题了几个字,就这样的砚台也只值二百两,你们摔的是何方宝物,比朕的御砚还要珍贵,朕一定要去看看。 有些人就是这样,循规蹈矩几十年。老了以后反而任性了,崇文帝就是这样。 崇文帝决定像戏本子上那些皇帝一样,微服私访,为民除害,噗! 嗖的一声,方才按住何以的那些人就没了,何以爬起来四处张望,那些人就像没来过一样,全都无影无踪,靠之。这轻功。比起大少奶奶也就差上三五七八个台阶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三个人,一个白白胖胖长得像只开花大馒头,另一个则满脸胡子就像山里蹦出来的土匪,中间一个这世上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好看得看不出年岁。好看得一点都不娘。好看得让女人都自愧不如。 何以没来由的咽咽口水(崇文帝:你咽口水干嘛。干嘛啊!) 何以在前面引路,皇家三人组在后面跟着,跟着跟着就来到书画斋门前。崇文帝愣住了,朕认出来了,这招牌是朕题的,这铺子不就是朕路遇小野花的地方吗? 话说那日饮宴之后,承惠公公便把杨梦旖的身份来历全部上奏,杨梦旖虽非出身名门,但也是官宦之女,身家清白。崇文帝便想顺了皇后的意思,把杨梦旖召进宫来。只是崇文帝又觉得如此进宫明正言顺的把妹子,就太没有风情了,所以他还想再挑逗挑逗,然后再接进宫来,朕风|流却不下流,朕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今天崇文帝真是想来这里猎艳的,就在陈旧古巷内,一张古琴,两杯清茶,暗香缕缕,巧笑莲兮,这真是件浪漫的事。 家花不如野花香, 可现在他的头有点大,怎么那家扒人衣裳的黑店就是这里,这怎么可能? 何以指着里面对崇文帝道:“神仙老爷,就是这家铺子,我家大少奶奶还被他们扣着呢。” 崇文帝的脸都黑了,一旁的承惠公公连忙道:“爷在这里稍等,老奴进去看看吧。” 崇文帝脸一板,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朕不能体恤民情一样,朕既然来了,就要亲自进去! 崇文帝真没想到那两个即将被逼扒衣裳的弱女子之中,还能有熟人,且这位还是林安儿那个臭丫头! 掌柜的是见过崇文帝的,虽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也知道这是位大人物,老板娘杨梦旖在意的大人物。 他踮着小碎步,猫着腰跑过来给崇文帝打千儿,崇文帝看都没看他,只瞅着林安儿。 “林家丫头?”春茗时他还见过林安儿,还不到一年呢,林安儿变化并不大,也就是比那时丰满了些而已。 林安儿也没想到在这里能撞到崇文帝,何以不是去叫帮手了吗,这叫来的帮手也太大牌了。 “皇您老人家来救我了?对了,您身上有银子吗?” 崇文帝有点恨铁不成钢了,你这丫头不是出名爱打架吗?怎么这会儿就像个冤大头任人宰割? 对了,或许她知道这是朕来过的地方,所以才不敢造次。 你别笑,某些长期被人关注的人物真是这样想的,他们认为全天下都会给面子。 “就这些渣渣也要五百两?” 那个长得像土匪似的随从已经捡了几块渣渣呈到崇文帝面前,崇文帝是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方砚台即使没有摔碎也不值五百两,这就是坑蒙拐骗欺负小孩,不对,是欺负勋贵之家没有学问。 朕虽然也恨这些勋贵们仗势欺人,可他们从不敢欺负朕,所以那些文官们人前人后说他们坏话,朕全都不理,朕才不傻,这些勋贵都是能打仗的,把他们惹急了,朕的江山谁来保护。可没想到就连市井小民也敢鄙视勋贵,这家铺子的招牌还是朕题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会认为这是朕授意的。 能当皇帝的绝壁不是正常人,正常人是当不成皇帝的。 崇文帝还是大成王室开国以来最正常的一个皇帝。 崇文帝四面环视,看不到杨梦旖,他的一双俊目眯成一线,问掌柜:“你说要扒她衣裳?” 掌柜的是见过世面的,这一看就知道那两个小崽子和这位大神是认识的。 “小的,小的就是和这两位小公子开个玩笑,逗着玩” 张大虎可不知道何以带来的是何方神圣,他猜想说不定就是罩这条街的瓢把子,这年头,江湖混混颜值也这么高,难怪他总也混不出头来。 “这位大爷,您别听他胡说,他厉害着呢,再说了,哪有对着开这种玩笑的。” 张大虎不能明说,可崇文帝明白,是啊,即使林安儿不是勋贵之女,她也是良家妇人, 你见过当街和女子开这种玩笑的吗? 不是流氓就是色狼。 这掌柜两点都不沾,那就是在说谎,他就是想要讹诈,逼良为娼。 这帽子有点大。 “他要五百两,我们几个只能凑上一百多两,他就喊着扒我们衣裳,是真的。”林安儿开口了,伊亭在一旁拼命点头。 崇文帝不屑:“林家丫头,你不是挺能打,这样的黑店,你不打还要作甚,朕本老爷给你做主,打!” 呵呵。 林安儿笑了,这家铺子和杨梦旖有关系,她早就想动用了,只是她不是理亏吗?这下好了,本姑娘是奉旨打架,皇命在,不敢不为! 崇文帝一个打字还没落定,林安儿的身子已经飞起来,朝着那掌柜的鼻子就是一拳! 尼玛,太解恨了。 铺子里养的几名大汉并不知道崇文帝是什么来头,见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娘泡上来就给了掌柜一拳,他们当然不能忍,于是 一团混战。 崇文帝被两名随从护着躲到一边,他老人家看着可开心了,没想到林家丫头成亲了还挺能打,和她在一起的小丫头也不弱,朕今天真开心,虽然没见到小野花,却看到两个小姑娘砸店,朕活了六十岁还是头回遇到,真有趣。 杨梦旖得了消息,皇帝出宫了,她马不停蹄就往书画一条街上赶,赶着来和皇上巧遇。 好不容易来到铺子,看到的就是林安儿和伊亭带着两个人正和铺子里的打手打成一团,而铺子外面也有一堆人,这些人不是看热闹的,而是护驾的。 杨梦旖几乎要昏过去了,她这几日规规矩矩在路府住着,只等着圣旨到,接她进宫,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消息,今天终于从宫里传来信息,皇上微服出宫,目标指向书画一条街! 杨梦旖紧赶慢赶,可还是来晚一步,她原本只是担心铺子里的人对皇上招待不周,打死也想不到林安儿竟然会在这里! “皇先生” 崇文帝闻声回头,就看到杨梦旖如同一片柳叶摇摇欲坠,就在崇文帝彻底转过身来那一刹那,杨梦旖倒下来了。 崇文帝伸手欲扶,却有一人比他更快,林安儿已经飞身过来,托住杨梦旖的纤腰。 看到林安儿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杨梦旖恨不得撕碎她,她苦心布置这么久,总算有了希望,没想到都被这个小丫头搅黄了,就连她自己用来下台阶的惊艳一晕,也被林安儿抢先一步。 不是应该由皇帝抱住她,然后一切尽在不言中,为何抱住她的却是林安儿! 崇文帝松口气,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他把杨梦旖抱住,那就必须要册封了,否则堂堂帝王就落个当街非礼臣女的名声。后|宫之中多个贵人妃子的也无妨,只是朕还如何游龙戏凤找野花,宫里的美人还有什么意思。 可这是由林安儿抱住杨梦旖,虽说林安儿穿着男装,可她是女子的事却是千真万确。就是那些御史言官也只能哑口无言。 林安儿这个小丫头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样貌,现在看来还真是朕的小福星。 崇文帝龙颜大悦。 一一一一(……)R1292 第二一二章无题 这件事其实就这样过去了,林安儿误打误撞,把崇文帝和杨梦旖的幽会搅黄了。 林安儿当然不知道,崇文帝也没在意,但杨梦旖却恨不能杀了她。 她不是第一次对林安儿产生杀意了,当日她雇了野熊帮要杀林安儿,可惜没能成功。 自从遇到崇文帝,杨梦旖便想着进宫做宠妃,也就把林安儿的事放下了。 可经过这一折腾,杨梦旖只有一个想法,林安儿不能留了! 林安儿是个讲道理的土豪媳妇,她问那个掌柜:“究竟要赔多少银子?” 掌柜的捂着猪头似的脸,又伸出五个指头。 “还是五百两?” 掌柜摇头,没办法,他的嘴肿得像腊肠,说不出话了。 “五十两?” 掌柜依然摇头。 林安儿乐了:“五两?” 掌柜的看看杨梦旖,自家主子还在那里晕着呢,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这会儿她没说话,那就是默许吧。 掌柜终于点头了,林安儿很高兴,她带了十两出来,赔了砚台还有余下一半和伊亭狠吃一通。 至于杨梦旖后来怎么样了,她在崇文帝面前如何给自己洗白,林安儿是不管了。 和伊亭胡吃海塞之后,林安儿便回家了。一进二门,就有婆子喜滋滋过来:“大少奶奶,大少回来了。” 话说金玖出城去庄子里了,已经走了几日,这也是他们圆房后第一次分开,林安儿闻言,立刻小蜜蜂采花蜜般扑进屋内。 已是初冬。寒意袭人,林安儿却满头是汗,带着汗珠子一头扎进金玖怀里。 金玖哭笑不得,把她紧紧抱住,自家媳妇从小就是这样, “宝贝媳妇,和我说说。这几天有人欺负你吗?” 听听。有这样教育媳妇的吗? 林安儿原想说她今天被人讹诈了,可又一想她不过赔了五两,且还把掌柜的爆揍一通。这好像也不算是被人欺负了。 不过有一件事,她是一定要告诉金玖,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瞒着金玖。 她把那一脸疙瘩和杨梦旖的事告诉了金玖。金玖没有说话,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了。 “安儿。有件事金哥哥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给了野熊帮一笔钱,打听到雇他们杀你的是个女人。但他们一向讲究信誊,这也是底限。再多的情况也不会说了。” 如果这个女人真是杨梦旖,林安儿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和她是什么仇什么怨。到了要买凶杀她的地步。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女人要杀她,金老太太和金明珠。个个恨她要死,就连刁氏也很恨她。 林安儿带着一头汗一头土靠在金玖身上,金玖怜惜地搂着她,自家媳妇又乖又好,就是因为嫁了自己,这才遇到这么多倒霉事。 林安儿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她知道金玖在自责,便岔开话题:“金琛媳妇有孕了,你说我送块玉给她好不好?” 金玖又伤感了,西府的金琛是三个月前成亲的,比他圆房还要晚呢,怎么金琛媳妇都有孕了,自家小媳妇的肚子还这么平呢。 他的手轻轻抚摸林安儿的肚子,小媳妇吃这么多,肚子一点都不大,唉。 “媳妇,是不是我还不够卖力啊......” 林安儿只有十五岁,她虽然不太懂,可她有上世记忆,大约也知道这么小就生宝宝,对孩子对自己都不太好,可是貌似金玖并不知道,且,这人还很在意。 “晚两年不是更好吗?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如果怀了宝宝,你就不能再碰我,十月怀胎,再加上做完月子也要有好一阵子,我们都不能在一起。” 没什么比这个更可怕了,等了二十几年,刚刚和媳妇圆房几个月,真若是这么早便怀上,虽说十月怀胎并非真的不能在一起,可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咨意。 金玖翻身,压到林安儿身上,两人眼睛对眼睛,嘴巴对嘴巴。 “安儿,我们这次分开好久了。” “你都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下次带你一起好不好?” “你要说话算数啊。” “一定啦,以后去哪里都带上你,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也没有啊,你把我扔到高家庄。” 小东西还在记仇,金玖小鸡啄米似的亲亲她的唇,柔声道:“再不会啦,别再提了。” 林安儿也不想再提了,她的手已经探进金玖衣裳里了,金玖身子一僵,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本就是新婚。 次日,大夫来给林安儿把了平安脉,告诉金大少,大少奶奶身康体健,开枝散叶指日可待。 金大少心里高兴,赏了大夫一百两。玉娘也松口气,小姐和姑爷圆房快半年,两人几乎粘在一起,好得蜜里调油,可小姐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小姐从小练武,该不会不小心伤了身子,不能怀孕了吧。现在好了,小姐没事,看姑爷高兴的,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安息了。 玉娘开开心心亲自下厨,给姑爷和小姐炖补品去了。 林安儿也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变成小母猪,每日里除了吃补品就是喝补品。而这时,何红萼终于嫁入定王府成为世子妃。 被养得珠圆玉润的林安儿坐在暖阁里,暖阁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她穿件家常穿的银红小棉袄,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没戴首饰,只插了两朵小小的绢花。 “大少奶奶,四姑太太招赘了一门亲事,过了年便要成亲了,还有啊,二房那边的少爷和小姐眼下也都在老太太那里了。” 林安儿闻言心里一动,金明珠会招婿入赘,这也早就想到了。可她没想到金老太太会把金炳善的几个子女接过去抚养。 其实林安儿是没有关注过这件事,金老太太一直想让三房和六房过继那几个孩子,无奈这一支早就被逐出门墙,如要名正言顺出继也不行,三房一直不答应这件事,六房夫妻两个全都糊涂,直到金老太太被削权扫地出门,出继的事也没有办妥。 林安儿找来汪氏和陶氏,商量着要给金明珠多少嫁妆,虽说招赘不比出嫁,但嫁妆也要有的。 最后商量的,金家老宅出了三十担嫁妆,各房又都送了头面首饰。原本应由金炳礼和金炳路带自家媳妇去给金明珠操持婚事,无奈他们都不在京城,老宅里其他男丁都是金明珠的晚辈,不便参于。 最后商定由东府的金炳兴和自家媳妇李氏,以及老宅的汪氏和女儿金瑶,一起出了。 金明珠找的这位夫婿比她还要小上几岁,是一个落第秀才,家道贫寒,父母双亡,这才入赘金家。 林安儿问了金玖才知道,原来这门亲事竟是金玖让人张罗的,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婆妈,竟然这种事也要过问。 何红萼嫁进定王府没多久,许杨月便病了,她在京城没有娘家,只有金家一门亲戚,王妃里传来信,让金家去人探望许侧妃。 虽说金家人人烦她,可是还要有人去探望才行。林安儿觉的吧,她是掌家,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她带着金璇一起去了。 定王妃一早听说金家来的是大少奶奶和七小姐,更知道这位大少奶奶便是林安儿,早在几年前,她便在宫里见过林安儿,听说是她亲自来了,定王妃亲自接待。 林安儿和金璇给定王妃见了礼,定王妃身边站着的便是新儿媳妇何红萼,定王妃亲热的拉着她的手,温言道:“快别多礼,说起来王府同你娘家也是旧识,咱们也不是头回见面,只是前几日才知道,许侧妃在京城的亲戚竟是你婆家。” 林安儿微笑:“许侧妃是我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算是我夫君的远房表妹。” “杨月妹妹想来是思乡情重,这些日子郁郁寡欢,身体也越发差了,宫里的太医也来看过了,说只是小毛病,可几副汤药喝下去,却也不见好转,这才让娘家人来看看她,或许看到你们,她心里高兴,这病便也好了。” 林安儿心想,许杨月看到她才不会高兴呢,兴许会气得更重些。 比起上次离开金家时,也不过短短一两个月,许杨月便瘦了一圈,又目深陷,面色蜡黄。她不过十六七岁,可看上去却像老了十岁。 林安儿不由得惋惜,都说是攀龙附凤,如许杨月这般,嫁了个王爷,可又如何,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在王府过得并不快乐。 定王妃和何红萼客套了几句便出去了,屋里只留林安儿和金璇,还有躺在病榻上的许杨月连同几个下人。 “杨月表姐,大嫂来看您了,您身子可还好些?”金璇问道。 许杨月用眼角瞟了眼林安儿,幽幽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林安儿苦笑,她还真没有那么多坏心眼,被人委屈的感觉真不好。 “许表妹,你是从金家嫁出去的,你如今身上不好,金家人来探望你也是应该,你总不想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吧。” 许杨月冷笑:“我死我活关你何事,关金家何事?” 林安儿强忍着没有给她一拳,她使劲在袖子里握紧拳头。 一一一 十三在发烧,这一章码了整整一天,内容也挺空泛的,头好疼,晕沉沉的,实在是没有灵感,对不起大家了。()R655 第二一三章纳妾 许杨月望着头顶的承尘,原是俏丽中带着几分凌厉的美目,如今已变得有些浑沌,她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嫁入王府也不过几个月,倒似已变成幽幽怨妇。 想起当日她为了两只水晶碗便污告金瑶时是何等的伶俐狠绝,眼下却已是羸弱一妇人。 林安儿微笑:“其实呢,如果不是你自己找上门,我们还真不知道有你这门子亲戚,所以你现在也不用说这些话,来认亲的是你,在金家出嫁的也是你,你再说这种话有意思吗?你以为我们是热脸贴你的冷屁股?明明是王府里请我们来看你的,我们大老远来了,你非但不谢一声,还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样的人,活该年纪轻轻就病得半死不活。” 屋内的下人面面相觑,这位金大少奶奶说话怎么这样不留情面,许侧妃虽说挺招人烦的,可毕竟也是亲王侧妃,上上下下的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可金大少奶奶这番话说得也太绝了。 林安儿说完这番话便笑吟吟看着躺在榻上的许杨月,这位如果蹦起来跳脚骂她,那就是金明珠一型的,这种人都能死而复生;可如果还是躺在那里不阴不阳,这就是活该了,十有八九会死得很难看。 许杨月没让林安儿失望,她依然平躺,却斜眼看过来:“若不是我当日认手机看哪家强? 手机网下你们金家这门亲戚,就不会和商贾人家牵扯不清,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无来由的被你们一屋子铜臭牵连了。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让你们来的,这不就是打我的脸吗?我出身官宦,书香门第,不认识你们这些市井奸商。” 林安儿被她给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种脱了裤子还不要脸的。 收留一条狗还能摇摇尾巴,说不定还能忠心护主什么的,金家收留许杨月,最终就是人家说不认识这些市井奸商。 林安儿站起身来,拉上金璇走了。原本还给许杨月带了些药材补品。索性一样不留,原封带走。 老纸是奸商,老纸男人也是奸商,老纸男人一家子都是奸商。奸商就要有奸商的样子。赔本的生意谁会干! 定王妃站在对面的二楼上。倚着栏杆看到林安儿气呼呼离去,一旁的心腹丫头道:“听说许侧妃挖苦金大少奶奶是市井奸商,金大少奶奶这才拂袖离去。” 定王妃冷笑:“我让人请金家来探病。原本就是想看看金家对她是否看重,看到是林九姑娘亲自来了,我还以为这事不好办了,想不到这人竟把人家气走了。” 那丫头连忙赔笑:“这就叫自做孽不可活,王妃,婢子可要动手吗?“ 定王妃气定神闲:“不急不急,既然知道她和金家没有关系,这位林九姑娘自是不会为她出头,那这人有或者没有都不重要,无非就是一碗米饭几根青菜。先留着吧,若是有人太放肆,就把这许杨月留给她。” 丫头怔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过来:“王妃这招一石二鸟真是高明。” 定王妃的脸上却没了笑容,反而多了几分萧索:“我倒是巴不得像寻常人家那些,媳妇孝顺,儿孙绕膝,可偏就嫁入这帝王之家,不是迫不得已,谁会走到这一步。” 而在王府的另一侧院落,新晋世子妃何红萼也已知道林安儿生气离去的事。今天看到林安儿她也挺诧异,稍后才知道定王妃私下里把许杨月生病的事告诉了金家。 许杨月虽然嫁过来只有几个月,却并不受王爷宠爱,非便不受宠,甚至还有几分嫌弃,无奈她是万岁指婚,定王爷不能随便轰走,只能将之束之高阁,眼不见为净。 前几日听说她病了,何红萼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打发下人送了些补品过去,没想到今天却在府里遇到林安儿。 何红萼初嫁,世子对她倒也是怜爱,几个妾室对她甚是尊重,眼下在府里也是风平浪静,只是她心里却总是不安,毕竟婆婆是萧淑妃的娘家人,而她却是皇后选中的,皇后与萧淑妃斗得乌眼鸡一般,这宫里宫外谁都知道。 她极力想把杨梦旖往崇文帝身边送,也是想要多一张王牌。她虽是皇后选中的世子妃,可她也知道,定亲王与龙椅无缘,而皇后连带着对她这位世子妃也就少了几分在意。真若是婆婆仗了萧淑妃的势力在府里挤压她,皇后是不会帮她的,还不如另找靠山,找靠山不如自己打造一座靠山更给力,而杨梦旖便是她想打造的那尊靠山。 定王妃请林安儿过来,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她和许杨月的亲厚。定王妃不过三十多岁,虽是保养得宜,但毕竟已比不上年轻貌美的许杨月,只可惜许杨月不入王爷的眼,刚嫁进来就被弃在一旁。想不到这么一个不受宠的侧妃,定王妃依然不肯放过,如今看到金家对许杨月并不看重,想来这位许侧妃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听说前不久杨梦旖的书画斋被林安儿搅乱了,虽然没有打砸抢,可却把铺子里的人都给打了,且还是在皇上面前打的,据说是奉圣旨何红萼急得花容变色,这杨梦旖也真是不中用,怎么就弄出这种事来了。她又怎能让崇文帝和林安儿同时出现在她的铺子里,这样一来,皇上对杨梦旖的印像必将大打折扣。 何红萼看着林安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脑子里的念头却是一个接一个涌出来,她必须要加紧行动了,杨梦旖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再不能送进宫里,皇上一来二去也就厌了。 林安儿却不知道她去了一趟定王府,让这婆媳二人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她还气着呢。 回到金家老宅,她便告诉所有人,许侧妃已经说了,她没有金家这门子亲戚,现在金大少奶奶也说了,以后许杨月再来金家,大门口直接把她轰出去。 许杨月能在金家出入自由,无非是因为她是金老太太的侄孙女,金老太太早已被金玖扫地出门,而许杨月又在金家得罪了那么多人,首先就是三房对她早就恨之入骨,现在她既然不再认这门亲戚,众人除了生气反而挺高兴,太好了,以后再不用看许侧妃的那张脸了。 金玖回来时,林安儿还气着,金玖已经知道发生的事了,本想着好好哄哄媳妇,可看到她气得鼓着腮帮子的小模样,他又给逗乐了。 “安儿,不用去管那位许表妹了,想来她在王府过得也并不如意。” “咦,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定王府订了一批金器首饰,刘掌柜亲自去送,王府里几位女眷出来挑选,却唯独不见这位许侧妃,所以你就懂了。” 懂了,当然懂了,挑首饰都没有她的份儿,那日子过得肯定不好,难怪说话阴阳怪气,明显是阴阳不调。 林安儿心情大爽,其实她原也知道许杨月并不得宠,可听金玖说出来,她就特别开心。 次日,红豆跑来看她,虽说已经嫁了,可红豆有机会便会回来陪她聊天,今天又来了。 “小姐啊,不好了!” 红豆这姑娘嫁人了还是这个样子,沉不住气。一进门便大呼小叫,林安儿连忙看看左右,所有人都下去,只留玉娘在身边。 “出了什么事?板儿要讨小吗?”林安儿揶揄道,话说红豆嫁了一年了,可肚皮一直没有动静,板儿又是三代单传的独苗苗,她的压力山大。 “哎呀,小姐,不是板儿要讨小,是是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逼着大少讨小!” 红豆当然是听板儿说的,板儿当然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身为长房长孙的金玖关系到整个金家的血脉,原先他还没有圆房,别人也不能催,人家媳妇还没有长成,且这个媳妇还是出身高门大户,自是不能尚未圆房便纳妾。 但眼下林安儿圆房已经半年了,却仍没有开怀,金家的长辈们都不开心了,这个时候纳妾也不为过,就是亲家也不能说什么。 于是,便由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出面,给金玖买了一名妾室! 这件事瞒得挺深,这名妾室出身小商户,金家花了三百两买下,眼下就养在东府三老太太明氏身边。 红豆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林安儿整个人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怔怔问道:“这事是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安排的,金哥哥想来还不知道。” 红豆从来就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这时忙道:“谁说的啊,板儿都知道的事,大少能不知道吗?板儿还让我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小姐您呢,可我昨夜一晚上睡不着,觉得还是要告诉您。” 林安儿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转身问玉娘:“玉娘,板儿一定是和金哥哥串通了,逗儿玩的,是吧?” 玉娘这会儿想得比她要多,难怪这阵子没见东府三老太太请大少奶奶过去试菜聊天,原来是担心这件事被捅破。 一一一一一(……)R1292 第二一四章没有媳妇还要命根子干嘛 看着愣在那里的小姐,玉娘让红豆先回去,她立刻让人到东府打探消息。 到了下午,红霞领了个小丫头进来:“玉妈妈,这孩子是东府三老太太院里的,名叫小莲。” 小莲过来给玉妈妈见了礼,说道:“三个月前,三老太太便让几位奶奶私下里去找合心意的姑娘,只说是身家清白,能认识几个字最好,模样要周正,年龄大几岁也无妨,重要的是身子壮健,好生养。没过多久,五奶奶便带回了香雪姑娘,她是五奶奶的远房亲戚。对了,她原本不叫这个,这是三老太太给取的名儿。香雪姑娘一直在三老太太身边,对外只说是五奶奶的表外甥女,咱们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前不久大少来相看,奴婢便听妈妈们私底说香雪姑娘是给大少备下的人儿。” 小莲挺伶俐,说起话来像炒豆子一样脆生,林安儿隔了道福字帘也听得清清楚楚,她面无表情,整个人如石像一般呆坐不动。红雨拿只手炉放到她的手里,她捧住了,暖意透过指尖传到全身,她这才似有了些许活力,隔了帘子对玉妈妈道:“赏了吧。” 玉妈妈取了五两银子赏了小莲,小莲欢天喜地的走了。 玉妈妈连忙掀帘进屋,看到自家小姐捧着手炉,脸蛋却依然如冻住一般。 她拿件厚披风把小姐裹住,又让小丫头往火炉里添炭,木炭用香料浸过,有种淡淡的清香,林安儿木然抬起头,看向立在身边的玉娘:“乳娘。金哥哥要纳妾了,那丫头说他去相看过......” 玉娘眼圈红了,自家小姐圆房刚刚半年,婆家便给备上了妾室,且还是早在三个月之前!可事已至此,玉娘只能硬下心给小姐解释。 “小姐啊,这也是大户人家常有的。姑爷是长房长孙。例来都会如此,说起来这种妾室也是给正室大太太备用的,身为长房嫡孙。又是族长,若是不能开枝散叶,非但对不起祖宗,更无法向族人交待。备下一两个妾室也是常有的,小姐如果觉得用不着。只需让她用药便是,若是真的要用她了,就把药断了,生下男丁。抱过来养在膝下当嫡子,生母去掉便是。” 林安儿依然魂不守舍,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玉娘的这番话。秦夫人早就教过她如何管理妾室。只是那时她年纪还小,总觉得那一切离她很遥远。因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到了后来,和金玖两情相悦,互生情愫,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也不会相信金玖会纳妾!金玖等了她二十多年,在她尚未出生时便在等着她,他把她养大成人,他们好不容易圆房了。 今天早上他走的时候,还如往常那样轻轻吻她,她躺在被窝里还听到他在外间低声叮嘱红霞记得提醒大少奶奶喝燕窝。 金哥哥心里只有她,怎么会如别的男人那样纳妾呢? 她八岁时,金老太太便送了凤喜和翠喜两个通房过来,那两个通房日日夜夜服侍在金玖身边,都没能爬上金玖的床,那个叫香雪的就那么本事,硬生生要把金哥哥抢走吗? 如果金玖不同意,他是不会答应的,现在他不再是当年的傻小子,他是族长,三老太爷也要看他的脸色,他不同意的事,别人是无法勉强的。 她忽然站起来,转身便往外走,身上的厚披风掉到地上,她全然无觉。 玉娘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问道:“我的好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找金哥哥,问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玉娘吓了一跳,姑爷在老号呢,若是小姐就这么闯进去质问,给那些亲戚长辈们听到,小姐的善妒之名便要落下了。 “不行啊,小姐万万去不得,这事咱们从长计议,有玉娘在,不会让小姐吃亏受委屈,何况那个香雪也就是用来帮小姐传宗接代的,姑爷对小姐的心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吗?” 林安儿的小脸皱成一团,苦嗒嗒地说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不相信,我要去问个清楚,不然我会发疯的,说不定会去把东府拆了!” 玉娘傻了,自家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她最清楚,即使她拆不了东府,也能把东府砸个稀巴烂。 小姐是忠义夫人岳少兰的骨肉,当年的岳少兰威风凛凛,发起火来几头牛也拉不回来,吃起醋来更是能杀人,因为这个还对林钧动过刀子,夫妻两个打得昏天黑地,还是几个小叔子去给拉开的。可就是这样一个醋娘子,却在夫君死后,代夫率兵苦死关卡,直至援军到来,大军胜利之时,她饮剑自尽,随夫而去。 玉娘越想越惊,林爵爷武功高强,还能和忠义夫人打上一架,姑爷只是个富家少爷,哪有什么武功,小姐真要动起手来,姑爷的小命都没了。 “小姐啊,玉娘这就让人把姑爷找回来,你关上门来问个清楚,别到铺子里问,那里人多口杂,也问不明白啊。” 这玉娘也是糊涂了,你担心小姐在铺子里把姑爷宰了,就不担心她关上门宰人了。 林安儿的脑袋昏沉沉的,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偏偏又在后宅之中见多了纳妾抬通房的事,她的大脑一片混乱,除了问金玖和打人以外,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吧,你们去叫他,让他快回来,就说晚了一步便见不到我了!” ...... 金玖正和内务府的管事谈事情,板儿在门口急得抓耳挠腮,方才府里的小厮来报信,说是大少奶奶让大少快回去,还说晚了一步便见不到她了。板儿做贼心虚,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把那位香雪姑娘的事告诉了自家娘子,今天他便一直在后悔,他敢保证,自家娘子肯定一睁眼就去给大少奶奶报信了! 他今天就盼着早点收工回家看看,现在还没到收工的时辰,大少奶奶就派人来找大少了,不用说,肯定是自家娘子打小报告的后果。 大少奶奶生气了就会离家出走,大少没了大少奶奶就像霜打的茄子。 对了,这件事既然出了,自己这顿板子是少不了,名字叫板儿,命中注定就要常挨板子。 板儿挨板子的机会倒也不多,但当年他告诉林安儿,大少在红叶林的事,导致林安儿被光复门抓走,那顿板子让他一个月没有爬起床来,后来他爹娘知道这件事,又是一顿巴掌,打的是他那张话多屁稠的嘴。如今他都娶媳妇了,再让爹娘揍一顿,在媳妇面前多丢人啊。 板儿一手捂屁股,一手捂着嘴,在大少门前瞎转悠。 “板爷,茅厕里没人,您快去吧。” 额,别人以为他憋着屎呢。 板儿快哭出来了,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摊上个爱打屁屁的上司,还是娶了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老婆。 送走内务府的管事,金玖这才看到眼泪直打转儿的板儿。 “板儿,让媳妇打了?”瞧瞧,金大少的脑子里还有点什么,尼玛满脑子都是被媳妇爆揍啊,典型的作贼心虚型。 “没,板儿没被媳妇打,是大少您要让媳妇打了,不对,是您媳妇要打您,也不对,是大少奶奶正在追杀您,您快点走吧,到高家庄避一避,那里有个地窖,大少奶奶一时半刻找不到。” 金玖听得一头雾水,脑子里有一大群草泥马飞过来,他忽的想起来一件事! “她知道了?” “嗯。”板儿挽了一把辛酸泪。 “怎么知道的?” “是我说的。”真汉子,这时候还要护着自家娘子。 “你说的?”金玖满脸写着不相信,指着板儿的鼻子。 板儿咬紧牙关,毅然点头:“是我说的,不关我媳妇的事。” 金玖朝着板儿脑袋狠狠一记爆栗子:“我真不该把你给了她的丫头。” 板儿惭愧,却又觉得大少这话有哪里不对劲儿,真是的,大少吓得语无伦次了。 金玖静下心来,把这事情会发生的最坏和最好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最后得到三个结论—— 他媳妇轻功那么好,所以逃跑是没有用的! 媳妇从小就心软,抓了很多小麻雀却没有玩死一只,所以她肯定不会杀人! 媳妇在京城有娘家,在京外有宅子有庄子,还有个偷王之王的爹爹随时会出现,对了,北地还有个蹲在墙角等红杏的,所以最坏的可能就是—— 媳妇会离家出走,同他相忘于江湖! 金玖的脑袋嗡嗡直响,过了年他就二十四了,已经不年轻了,脆弱的老心脏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有金家又如何,有金山银山又如何,除了媳妇他没有任何亲人,媳妇就是他的命根子。 不对,是有媳妇才有命根子,没了媳妇他还要命根子干嘛,干脆和刚走的那位内务府管事讲个人情,让他进宫当太监吧。 “大少奶奶还说什么了?” “大少奶奶让您立刻回去,回去晚上一步,您就见不到她了。” 果然如此,林安儿是铁了心要离家出走。 一一一一()R655 第二一五章失足女青年 自府里的小厮来报信,直到金玖赶回去,这中间已经隔了好长一阵子。林安儿早已等得不耐烦,她撸袖子抄家伙,已经准备去东府了。 正室打小三,渣男回来那就一起打! 玉娘拦不住,只好叫来张大虎和刘大一起跟着,万一那些人多势众,大少奶奶打不过怎么办? 还没走出金满堂,就见金玖气喘吁吁跑进来。 金玖一进门,看到媳妇杀气腾腾,用脚趾头也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金大少不免在心里小人得志一番,媳妇还是很在乎我的。所以他情不自禁做了一个动作,把林安儿拦腰一个公主抱,抱起就往屋里走,任凭林安儿又踹又叫,他也没有松手。 玉娘高兴了,只要小姐和姑爷关上门说说话,什么事都好解决。当日林老夫人知道她回到林安儿身边,非常满意,林安儿身边就是缺这样一位有经验的妈妈。对于大宅门里出来的玉娘来说,那个叫什么香雪的根本不足为惧。有她帮着自家小姐,还怕妾室飞上天不成。 金玖抱着林安儿直奔卧房,丫头们在后面跟着,可谁也不敢进去,只好候在门外,就连外间也不敢迈入。 “放开我!” “放开你就走了,我不放!” “不放开我就揍你!” “揍也不放!” 林安儿轻功再高,被金玖压在身下也飞不起来,她的武力值高于金玖,可个头却比金玖小了太多,被他结结实实压着。除了像寻常泼妇一样扭打啃咬,什么都不能发挥。 两人在床上扭啊打啊,啃啊咬啊,直至鬓乱钗斜,衣襟散开,玉体模陈。 好吧,金玖承认这是他故意的。把她衣裳扒了。看她还怎么离家出走。 林安儿聪明伶俐,能猜不出这厮的心思吗,这厮就是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 于是她终于腾出手来。一个大耳刮子撸过去—— 啪—— 一切安静了。 尽管金玖小时候是个傻子,金老太太和她的儿女们都想害他,但金家长孙的身份在那里,还真没人敢真的动手打他。金炳善和金明珠稍一出手,就被林安儿教训了。也就是说。这是金玖第一次真正意义挨巴掌,打他的不是他爹,也不是那些要害他的亲戚,而是他自幼养大的小娇妻! 金玖呆怔了足有十秒钟。十秒之后他果断起身,什么都没说,摔了门出去了! 守在外面的玉娘喜滋滋看到门开了。还以为姑爷和小姐肯定又是恩恩爱爱缠缠绵绵走出来,没想到却看到姑爷头发乱糟糟。衣衫皱成一团,最刺目惊心的,就是那张漂亮脸蛋上多了五个手指印! 大少挨揍了! 打人不打脸,大少不但挨揍,还被人打脸了! 且,揍他的是大少奶奶! 大少被女人打了! 大少被自家媳妇打了! 金家族长让个女人扇了耳光,这女人还是他老婆! 也不过一个时辰,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金家各房各院各宅的上空嗡嗡嗡,啪哒—— 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安儿还没穿好衣裳呢,就那么衣衫不整躺在床上,双眼失神望着承尘,承尘是淡红色的,帐幔是大红的,绣着百子千孙,就连这床上也还铺着大红的单子,单子上是鸳鸯戏水。 他们圆房刚刚半年,还是新婚呢,金玖说要到明年再把这些深深浅浅的红换下来,他要让她做足一年新娘子。 可现在才半年,他就要纳妾了。 林安儿忽然坐了起来,腾空而起,不过几下,就把这一屋子的红全都扯了下来! 玉娘和丫头们闻声冲进来时,就看到满屋狼籍,林安儿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身边是被她扯烂的纱幔。 “小姐!” “大少奶奶——” 林安儿不哭不闹,默默站起身来,对红霞道:“收拾一下,咱们走。” 林安儿真的走了,她现在也真的变成失婚妇人了。 金家长辈们来兴师问罪了,可已人去楼空,金大少奶奶早就走了。 你若以为她是跑回娘家,或者出城去自己的庄子里,那就大错特错,金大少奶奶哪里也没去,她回别馆了! 从小到大,她的大多数日子都是在别馆里渡过的,这里是她最熟悉也最亲切的,甚至一草一木一样摆设都是按她的心意来的,她当然要回来。 别以为有前世记忆的人就会毅然决然真的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安儿姑娘告诉你,那是傻逼! 她是谁?她是秦夫人的弟子,她是金大少花重金培养出来的智能型人才。 小时候她会离家出走,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正式成亲,那时也没有小三啊,现在她是正妻原配,正妻给小三腾地方,那就是二缺! 别馆里的人手一应俱全,就连四大护卫张大虎、刘大、何以和萧默也跟着一起来了。 林安儿去马厩找小红,小红看到她兴奋地直打响鼻儿。林安儿让人备上鞍子,骑着小红在园子里撒欢儿。 对了,别馆里专门有她的跑马场,地方不大,但足够她小玩一会儿。 和小红亲密接触后,林安儿又叫上四大护卫窜上梅花桩,直到把这四个人全从梅花桩上踹下去,她这才过够瘾。 还是别馆好啊,这里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在金家老宅,她只能正襟危坐,要么和那些少奶奶们闲话家常,要么就是绣花做针线,想要飞来飞去也要等到夜深人静,还要小心吓到别人。 玩得满头大汗,那边戏班子已经开锣了,她没洗澡,擦把汗就过去了,斜靠在湘妃椅上嗑着瓜子看大戏。 “红霞,你让人给我八姐,还有伊姐姐送信去,就说我回别馆了,请她们过来小住,对了,再给侯府也送信,请我堂嫂和玉亭她们有空就来听戏。” 林安儿忽然觉得特别轻松,五岁以前她被爹爹和哥哥管着,五岁以后她被金玖管着,还是头一回能自己当家做主人,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她可以整日骑马,也可以整日看戏,更可以整日在大街上闲逛。 谁敢管她! 以前她是掌家,现在辞职了,失业! 活了两辈子头一回正式恋爱便遭滑铁卢,失恋! 正式圆房才半年小三就进门,失婚! 总体来说,她的人生只有两个字——失败! 失业+失恋+失婚=失败 林安儿用八个字诠释了她十五岁的人生。 于是她选择了很多有此经历的妇女常走的路——失足! 失足女青年大多会走向同一条道路,那就是卖! 林安儿自己就有半家妓|院,抱月楼是林钧和金炳文的,幕后老板当然是她和金玖了。 如果她到抱月楼里失足创收,赚的银子还要分给金玖一半,这太亏了,所以林安儿果断决定不走别人走过的路。 上辈子她除了吃就是打,别的经历也没有,这辈子她好像还多了些经历,最起码她还蹂躏了金玖。 看着戏台上的张生夜会崔莺莺,林安儿忽然想到了一条失足的不归路。 当干娘,包养小白脸! “红霞,那演张生的小白脸挺好看的,让他一会儿过来,就说我要认他当干儿子。” 说包就包,林小干娘决不拖泥带水。 噗,红霞吓一蹦。 “大少奶奶,那是女的,而且比您还年长两三岁呢。” “女的?他怎么是女的?” “大少奶奶,您忘了啊,咱家戏班子是大少专为您养来解闷的,全女班,从老生到小生,一个男的也没有。” 噗,事实证明,金玖真有远见,这戏班子养了好几年,就是为了防止林安儿有这一招! 林安儿恨不得把金玖拉过来爆揍一通,骗你是小狗,她以前真没留意过这件事! 家里没有小白脸,大街上有啊,别忘了林安儿上辈子就有一个宏伟愿望,二十岁生日时趁月黑风高,在片场打晕一枚小鲜肉,麻袋一装,奸了再奸,吃了再吃,然后趁他未醒,再神不知鬼不觉扔回去! 可惜她不到二十岁就撑死了,这一世还没出生就被预订了,十五岁便已把金玖推倒了,她原以为再也不用费心费力找鲜肉裹腹。 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她还是要自己去找小白脸。 你没来过古代你不知道,在古代,如她这般的小媳妇想要堕落失足也挺难的。 虽然这是一件麻烦事,可是不找小白脸又怎能堕落,不堕落又怎能失足,不失足又怎能成就千古恨事! 对了,林安儿就是满腔愤恨没处发泄! 她咬牙切齿,躺在湘妃椅上,继续筹备她的失足大计。 只是这姑娘的情商单一,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甚有难度,也不过想了半炷香,戏台上的张生和崔莺莺还在卿卿我我,林安儿已经睡着了。 梦中她把金玖按在地上,咬得他遍体鳞伤,555555,你为什么要骗我! 哇—— 林安儿在梦中嚎啕大哭,哭声盖过台上的张生和崔莺莺,红霞忙让红雨去请玉娘,大少奶奶心里郁闷,这是梦魇了。 哇—— 林安儿的哭声震耳欲聋,可她还在睡着。 一一一一()R655 第二一六章助攻 “小姐,金大少奶奶昨天从府里出来,住进了城东别馆,听说她把金大少给打了。” 杨梦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和她一惯的形像很不相符,可她真的想笑,林安儿你怎么这样蠢,殴打亲夫的事都能做出来,你的名声和你娘家的名声都不要了吗?最可怜的是骁勇侯府那些尚在闺中的闺秀们,出了这样一枚悍妇,林家女儿谁还敢娶。 只是她笑了一会便不笑了,因为丫头又来报信了:“常公子约您......” 常公子便是常四喜,杨梦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玩转这些死忠粉。只是一个嫣然巧笑,一句柔声细语,便能让这些男人为她鞍前马后,除了杨梦旖,也真是没人有这样的本事了。 只是那些都是表面上的,听说常四喜约她,杨梦旖打从心眼里厌恶。常四喜并非孔毓涵那样的多情公子,知乎情止乎礼,他目的明确,即使杨梦旖碍于身份不能给他做妾,也要把这朵花摘下来。 杨梦旖冰雪聪明,对这种人知之甚深,但最能帮她的也是常四喜。所以她偶尔也会给些甜头让他尝尝。 只是如今不同了,她是要进宫的人了,自是不能再和常四喜走得太近,这阵子她也没有和常四喜见过面了,想不到今天他让人送信来了。 两人约在梨庵,梨庵虽名庵,却并非庵堂,而是一家书斋。这里的主人是个雅人,把书斋开在梨园之内。此时已是冬日,梨斋内看不到梨花,有些萧索。 “常公子,您急唤梦旖过来可有急事?” 常四喜早已等在这里。看到杨梦旖穿得单薄,连忙脱下身上的狐裘给她披上,杨梦旖含羞谢过。常四喜见她没有拒绝,心里高兴,道:“我听说书画铺子被人捣乱,不放心,便约你出来问问清楚。” “唉。都怪梦旖不好。没把铺子里的人调教好,让他们开罪了勋贵家的小姐,把人打了也就罢了。还砸了东西......”杨梦旖说着眼圈儿红了,泪珠儿沾在长长睫毛上微微抖动,看得常四喜心都碎了。 “好妹妹快别伤心了,我早就说过。李智那小子把铺子低价让给你没安好心,只是你太过良善。总以为开书画斋的都是名士雅人。我听说是七八个人一起砸的,想来都是李智的仇家,对了,你怎知有勋贵人家的小姐?” 杨梦旖的睫毛动了动。晶莹的泪珠便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美人如玉,流泪的美人更是我见犹怜,更何况这位美人无依无靠。弱不禁风。 “常大哥,您还记得以前常常欺负我的林九小姐吗?就是她带人去闹事的。” 常四喜当然知道林九小姐。他也知道这位林九小姐因为不得婆家喜欢,便嫉妒憎恨杨梦旖,可怜杨妹妹纤弱善良,哪里是嚣张跋扈的将门千金的对手,每每被林九小姐欺压了,也只能默默垂泪。 “林九小姐是金家媳妇,我家和金家也有些生意往来,不如我告诉父亲,请他告诫金家大少,管管媳妇,她娘家虽是勋贵,可她既然嫁了,又要听从夫家的。” 杨梦旖含泪摇头:“常大哥万万不可啊,听说林九小姐把她夫君也给打了,又从夫家搬出来,自己另立门户去了。” 什么,常四喜在京城公子哥儿里虽然数不上,但玩鹰斗狗什么事没做过,什么东西没见识过,可如林安儿这样打了夫君又敢自立门户的,他还是头回听闻。 “反了反了,这小娘儿也太嚣张了,金家虽然不如她娘家门槛高,可就是公主娘娘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这种悍妇就应该教训。” 杨梦旖拉住常四喜的衣袖,苦苦哀求:“常大哥您千万不要去惹她,咱们惹不起的,何况为了梦旖,不值得。梦旖身世飘零,又无父亲可以依靠,只有你这一个兄长疼我怜我,若您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梦旖一生也不会心安。” 杨梦旖说到动情,伤痛欲绝,几乎昏厥! 美人对自己如此情重,常四喜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就把林安儿揍一通,最好让她从此再也爬不起来,看她还如何欺负他的杨美人。 最难消受美人恩! 离开梨庵时,常四喜已经平静下来,可心里也已有了主意,他不会令杨梦旖挂怀,即使被骁勇侯府追究下来,他也绝不会令人怀颖杨梦旖。 红颜薄命,杨梦旖太可怜,也太善良了,这样才貌双全又柔情似水的佳人,绝不能任那种悍妇欺凌! 一一一一一一一 坐在采芝堂里吃点心的林安儿连打几个喷嚏,她怀疑肯定是金家人骂她了,说不定就是金玖! “九妹,你感冒了?”孔七奶奶林宥儿担心地问道,自从知道林安儿从金家跑出来,她立刻向婆婆请了假,赶来陪自家妹子。 林安儿所答非所问:“八姐,你成亲一年了也没有孕,孔七哥哥没喊着要纳妾吗?” 林宥儿的脸色沉下来,有些赌气:“孔家诗礼传家,自是不会这样心急,但若我三年之内还不能开怀,就要自己主动给他纳妾了。” 说完,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九妹为何问这个,她从金家跑出来,该不会是因为这种事吧。 “金玖要纳妾?” 林安儿吃一口莲蓉糕,叹口气:“已经纳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什么?金家太过份了,刚刚圆房半年就纳妾,这是不把林家放在眼里,走,八姐给你撑腰!” 孔七奶奶真的很生气,我们可以理解为她是同仇敌忾,不对,应是同命相连。 别以为嫁进衍圣公府就是从此幸福美满,衍圣公府这样的人家规矩自是多得不能再多。她一进门便开始学规矩,学了一年还没学完,只是衍圣公的老太君和她的婆婆婶子们,个个都是温雅娴静,万不会发生金家那样撕逼的事。饶是如此,孔七奶奶依然过得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她和孔七相亲相爱是一回事,在衍圣公府过日子是另一回事。 她也曾私下里羡慕林安儿,在金家位高权重没人管,可现在看起来,九妹妹更倒霉,孔家规矩大,就连纳妾也要符合规矩,反而不像金家这般不顾颜面。 孔七奶奶没有吃点心的心情了,她用最快速度回了衍圣公府。摘下逛街时带的金银首饰,只用白玉和翡翠,又换上淡雅名贵低调上档次的衣裳,这才步履悠闲仪态万方去给老太君和婆婆请安,告诉她们自己回来了。 孔老太君正好有客人,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恰好是秦夫人。秦夫人一直都是孔家的座上宾,和孔老太君更是忘年交。 “秦夫人,这是老身的孙媳妇,她娘家姓林,和你那位女弟子是堂姐妹。” 总体来说,孔老太君对林宥儿还是挺满意的,将门虎女大多有几分英气,难得的是林宥儿还很雅致。 秦夫人刚从江南回来,已有半年没回京城,自是也没能喝到林安儿和金玖的圆房喜酒。 “孔七奶奶,听说安儿和金公子已经圆房了,她过得还好吗?” 听到秦夫人这样问,林宥儿差点哭出来,强忍着道:“九妹圆房半年,金玖便纳妾了,九妹的性子您也知道,眼下就从老宅里搬出来,一个个孤苦伶仃住在别馆,可怜见儿的。” 这下子连孔老太君也动容了,金玖和孔七亲如兄弟,自是常在孔家出入,看着那孩子还不错啊,怎么变成这样了。圆房半年就纳妾,即使是商户也少有这样的,这不是给妻子娘家打脸吗? 林安儿是秦夫人最小的学生,八岁便跟着秦夫人学做一个好太太,她年纪小又遭遇坎坷,秦夫人对她便多了几分慈爱,尽管林安儿有些不学无术,秦夫人依然维护有加。她一直认为金玖和林安儿会是一对璧人,没想到好不容易圆房了,却变成这副模样。 秦夫人当然不知道林安儿把金玖打了的事,于是她和孔老太君都决定要给林安儿撑腰! 这件事的两位当事人金玖和林安儿,此时谁也不知道,他们小两口的这点事已经上升到一定高度。 林安儿看到八姐姐那么鸡冻,她决定不把这事告诉娘家了,免得娘家人心疼她,为她伤心。 噗,你的娘家人都不太会伤心,他们最擅长的是给你撑腰。 她离家出走好几天了,也挺无聊的,虽说可以拼命玩拼命吃,想做什么都没人管,自由得像只小小鸟,可总这样也怪没意思的,比如说现在吧,她一个人坐在采芝堂里发呆,她已经吃了十几块莲蓉糕了,实在是吃不下了,可是如果不吃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吃货是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不论悲伤还是高兴,她们能想到的都是吃。 林安儿决定到街上走走,消化一下,回来后接着吃。 她就这样走出采芝堂,身边只有红霞和红雨跟着,三个人正准备到大路对面去,就见一匹马疾驰而来,在她们面前勒住缰绳,林安儿还没有明白过来,那马上的人便是一鞭子劈头盖脸抽下来! 一一一一()R655 第二一七章大少奶奶会飞刀 活了两辈子,林安儿都是个公认的吃货。 穿越大神和重生大神一致表示,但凡是吃货,都会喝下那碗孟婆汤,如果喝了孟婆汤,依然有前世记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吃货嫌孟婆汤不好喝,自己加料了,佐料把孟婆汤的功效抵消了! 所以说,吃货不但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她也没有前世和今生,因为不论是什么时候,她都是一枚吃货! 这一刻,吃货忽然想起采芝堂还有一味山楂饼,最是助消化。吃了莲蓉糕,再吃山楂饼,就能吃下更多的莲蓉糕了,根本不用出门遛弯,一样吃得下。 吃货立刻转身,回去吃山楂饼了。 吃货是枚身手敏捷的吃货,于是,当那一鞭子撸下来时,吃货已经转身走了,鞭子抽空了! 马上的人不乐意了,我是来抽你的,你怎么走了?他紧接着便又是一鞭子直抽林安儿的后脑勺。 这人也是个没脑子的,你抽第一鞭时,或许能抽她个冷不提防,故伎重施还来这招,你不就是个傻叉叉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安儿已经飞起来了,飞到马背上了! 老娘一肚子的火没有地方撒,你不是来送死吗? 林安儿劈手就夺马鞭子,马上的人当然不给了,于是林安儿抡圆胳膊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 这里是大街上,且还不是冷清的大街。采芝堂的大门口,那自是车水马龙的黄金地段,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眼见一个高头大马的壮汉和小姑娘打架,群众们自发围观。那场面甚是热闹。 “小姑娘,打得好!” “揍那丫的,臭流氓!” 事实证明,人们还是会同情弱者的,虽然眼前局势是小姑娘暴揍大老爷们儿,可人们还是相信小姑娘是正当防卫! 那大汉没想到林安儿竟然这样棘手,令他毫无还手之力。不能还手只能招架。可很快。他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林安儿愈战愈勇,围观群众大声叫好,红霞和红雨则跳起来喊加油。林安儿当然不能令大家失望。所以她打得很好看。 且,她这么打上一通,感觉心里很舒服,吐在胸口的恶气竟似正在渐渐消散。 林安儿在马上打得不够过瘾。她干脆飞起来打。 “胆敢欺骗我的感情,打死你!” “踹折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找小三!” 林安儿是真的把这家伙当成金玖了,虽说这人比金玖老了点儿,丑了点儿,形像也委琐了点儿。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那就是—— 他们都是男人! 林安儿越打越兴奋,那人终于被她一脚从马上踹下去。只见他抱头鼠窜:“救命啊,出人命啦!” 林安儿没有去追。她甚至懒得把他抓住拷问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现在正亢奋着呢。 “小姐,您怎么不把坏人抓住呢?” “算了,咱们回家。” “回家?那您不去吃点心啦?” “不吃了,趁我现在高兴,你们跟我一起去打小三!” 金大少奶奶要回的家不是别馆,而是金家老宅,她说她要去打小三。 打小三? 打小三! 可她的美好愿望还是以失败告终,她没有去追坏人,可衙门的差役把她当坏人抓走了。 罪名是当街打架斗殴,影响安定团结。 活了两辈子,林安儿都没有吃过官司,她气得以血扑面,黑狗血! 狗血的剧情还在继续,且,出现神扭转! 衙差押着林安儿刚刚走了七步,七步啊七步,就见一个人飞奔着过来,或许是跑得太急,他竟然噗通一声摔倒在带头的衙差面前。 “刺客!” 噗,小衙差,谁刺你啊,那人差点气乐了,他使劲板着脸,才没让自己有辱官差。 衙差庄严,不可侵犯。 “官老爷,小人是来投案自首的,不关这位小娘子的事,方才当街打架斗殴的人是我。” 林安儿看清楚了,这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御用替身张大虎,咦,她让四大护卫在府里的,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胡说八道,打架的明明是个女子,怎会是你?” “回您的话,女子是小人假扮的,小人没事时最喜欢穿女人衣裳扮女人出来打架,小人是惯犯,求您快把小人抓了吧。” 额,那衙差小官迷茫了,貌似是听说过有一种病,叫做易服癖,可也只听过没见过,想不眼前这个人高马大长得不丑的男子竟然就患上了传说中的易服癖。 嘿嘿,这太可乐了。 林安儿还没有把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想得明白透彻,就被这队衙差半路释放了,不过她眼睛尖,还是看到张大虎偷偷塞给那个小官一锭银子。 那锭银子约有十两,也就是说她林安儿还不值十两银子呢,所以那小官为了十两银子选择相信张大虎的无稽之谈。 “官爷,打架的是我,真的是我!”林安儿是个奉公守法的大成公民,好汉做事一人当。 “滚!”官爷只用一个字就把林安儿简单粗暴解决了。 ...... 林安儿垂头丧气,踩着路牙子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撞上红霞和红雨。 “咦,你们两个刚去哪儿了?” 就是啊,方才被抓以后,这两个丫头没有哭哭啼啼在后面跟着,而是人间蒸发了。 “奴婢......奴婢......奴婢去给您买冰糖葫芦去了。” 红霞手里果然举着一串冰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包着冰糖,上面还洒着芝麻呢,亮晶晶的,看着就有食欲。 真是好丫头啊,你们真是大少奶奶肚子里的小蛔虫。 林安儿刚才就想吃山楂糕,这会儿吃到山楂做的冰糖葫芦,心里很满足。 嘎嘣嘣咬上一口,又酸又甜,真好吃。 生活还有冰糖葫芦,生活就是这么美好。 林安儿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呐。 啃着冰糖葫芦,踩着马路牙子,林安儿开开心心,刚刚走出一小截,她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就像是在冰糖葫芦里吃到一颗山楂籽,对啊,怎么这里会有一颗籽?怎么张大虎会突然出现顶罪,他虽说挺忠心的,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自掏腰包的,那人抠门着呢。 红霞和红雨伶牙俐齿,今天怎么却结巴了,明知道自家大少奶奶被抓走,还有闲情去买冰糖葫芦,这两位貌似没有这么胸怀若谷吧。 对了,她林安儿是个女侠来着,女侠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去顶罪,而她无动于衷的。可她现在却一点也不替张大虎担心,她平素不是这种冷若冰霜的主子啊。 林安儿想不通别人,但她想通了她自己,也就是她为何不担心张大虎。 因为那锭银子! 那银子是有人给张大虎,张大虎又拿去行贿的。 还能是谁,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尼妹啊,那锭银子是姓金的! 张大虎是被人推来顶罪的,那红霞和红雨也不是无缘无故消失的! 林安儿蓦的转身,把红霞和红雨吓了一蹦。 “呵呵,大少奶奶,您有事吗?” 听听,这声音里满满的作贼心虚。 林安儿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她们俩,这俩姑娘被大少奶奶看得只好低下头,假装看着脚上的绣花鞋。 “你们两个对得起我吗?” 沉默。 “你们这是无间道,也就是内鬼,懂吗?” 沉默。 两个姑娘的脸红得就像林安儿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 她们是最忠心的了,她们真的只忠于两个主子,一个是大少奶奶,还有一个是大少。 林安儿转身继续踩马路牙子,忽然又是一个急转身,这下子真的把两个丫头吓到蹦起来,没办法,她们的小神经被大少奶奶整成了一根橡皮筋,说断就断,说弹起来就能弹起来。 “你们知道做错事了吗?” 点头。 其实她们也没觉得作错了,可大少奶奶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只能点头。 “那你们去把那个渣男给我抓来,我在别馆等着!” 愕然后再点头,不点头不行啊。 林安儿说完了就飞了,总之就是晃了晃一眨眼就不见了。 红霞和红雨傻了,大少奶奶口中的渣男不就是大少啊,她们哪有本事抓大少呢,大少身边的刀子很厉害,就连大少奶奶也打不过刀子的。 可是不把大少抓过来,大少奶奶肯定不会饶了她们的。 她们服侍大少奶奶好几年了,大少奶奶对她们最好了,她们不能对不起大少奶奶。 可她们也不能对不起大少啊。 她们都是大少庄子里的家里子,对了,卖身契还在大少手里呢。 “红霞姐,如果咱们惹恼大少,他会不会把咱们卖到山西煤井子里啊?” 红霞哭丧着脸,她的心情也不比红雨好多少:“我只知道惹恼了大少奶奶,她一定会拿咱们练飞刀。”话说上次看红毛人的马戏,大少奶奶看得可仔细呢,那红毛大姑娘光着大长腿顶着苹果站在那里,一刀飞过去,把苹果劈成两半,大姑娘和她的大长腿都没事。 可是,大少奶奶会飞刀吗? 不会! 额,那更可怕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655 第二一八章渣男来了 金玖悻悻地从街上回来,想着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在大街上欺负他家媳妇,他的气便不打一处来。还有张大虎那个混蛋,为了让你们四人把少奶奶照顾妥当,我给你们的可是双薪啊双薪,少奶奶被人欺负时你们都不在,好吧,张大虎你是当头的,就让你到牢里好好反醒几日。 “板儿,让大凤给大少奶奶炖盅珍珠燕窝送过去压压惊。” 板儿苦着脸,一脸无奈:“大少,大少奶奶如果知道那是您让送来的,铁定从门里扔出来。” 金玖抚额,他的人品竟然已经变得如此低下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 曾几何时,金大少一肚子阴招狠招绝招,没想到却沦落到向板儿问办法的地步,这逼格就是自由落体啊。 板儿学着大少的样子摸摸脑门,冥思苦想:“大少,您只要当着大少奶奶的面把香雪姑娘暴揍一通轰出门去,再跪在她面前指天发誓,这辈子别说小妾通房,就连母蚊子也不许近您的身。大少奶奶心软,您这样一发誓,又把香雪姑娘轰走了,她肯定就原谅您了。” 金玖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开,这样弱智的点子难道老纸不知道吗?若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本大少何用想破脑袋。 “大少,孔七公子来了。” 金玖皱眉,孔七这厮跑来干嘛,不知道本大少这些日子不想见人啊。 噗,你不想见人是因为你让媳妇打了没面子。 大冬天的,孔七还是轻摇折扇,那扇子玉骨洒金,和他身上的袍子很相配。这人装逼已经快要装到骨头里了。 “我很忙,怕是不能陪你聊天饮酒,你换个地方玩去吧。”金玖假装看帐目做功课,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自从被媳妇揍了,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孔七嫌弃地看着他,心想你装什么逼。我就不信这会儿你还能静下心来干别的事。 “我是来转告一声。老太君想见你。” 金玖一惊,孔老太君想见他? “何事?” “你说呢,因为你的行为如此不堪。我已被老太君警告了,让我交友要慎重。” 金玖伤感,他的行为怎么就不堪了,这不过就是你们孔家和寻常人家的文化差异而已。 他比窦娥都要冤。 “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那过几日行吗?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去吧。准备礼物也需要时间。” 孔七鄙夷,你金玖的脸皮这要有多厚。这种话你也能说出来,表要脸。 “不用准备礼物,衍圣公府不缺你这份礼,你现在就同我走吧。” 金玖一个头比两个大。可又一想,这事会惊动孔老太君,那十有**是林宥儿说的。而林宥儿是去见过自家媳妇了,媳妇肯定很伤心。林宥儿心疼妹妹,这才惊动了孔老太君。 金玖万般无奈,他可以不给孔七面子,却不能不去见孔老太君。 硬着头皮,金大少来到衍圣公府。他常来孔家,孔家上下把他当作自家子侄,从没作外男看待,因此他很顺畅便随着孔七来到孔老太君面前。 没想到堂屋里正襟危坐的,除了孔老太君和孔家几位奶奶、少奶奶,竟然还有秦夫人! 金玖行了晚辈之礼,便垂首立着,连个给他搬凳子的都没有,人品啊人品! 孔老太君训起人来是很好听的,博古论今,引证据典,秦夫人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无论何时,嫡庶之礼不能变,纳妾也无妨,可也要过个三年五载,正室确是无出,这才纳妾为好。” “你那正妻自幼勤学闺训,若她确实无所出,又不肯给你纳妾,那就是她的不对,可她刚刚圆房半年,又是青春妙龄,你这时纳妾,外人不会认为你是为了子嗣,只能说你贪恋女色。” 金玖除了连连称是,什么话也不能说。最无奈的是林宥儿也在,看她那副恶狠狠要吃人的样子,就能知道自家媳妇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批评教育结束,整屋的女人目光齐刷刷全都看向金玖,大家在等一个说法,也就是想听他的表态。 金玖最头疼也是这件事,如果他能表态,小媳妇早就重回怀抱吃豆腐了。 可是看孔家上下十几二十个女人的意思,今日若他不表态,是不能离开衍圣公府的。 “老太君教训得甚是,晚辈如醍醐灌顶,受益非浅,糟糠之妻不下堂,何况晚辈之妻年轻貌美,温婉娴淑,晚辈这便回去,向**妻赔罪,接她回府,好生疼**,相见如宾,举案齐眉。” 孔七奶奶在心里把这个妹夫骂得狗血喷头,你倒是会说,可说了一堆废话,没有一句有用的,难怪九妹子气成那样。 金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衍圣公府,总之,在他背后,是孔家女人们的一堆唾沫星子。 金玖灰溜溜回到他暂住的宅子里,对了,他这阵子都没敢回金家老宅,被媳妇打了,毕竟是件挺丢人的事。 一进门,就看到红霞和红雨哭丧着脸在等着他呢。 “大少奶奶出事了?”想起今天在大街上冲着林安儿抽鞭子的家伙,金玖就不寒而栗。 “没......” 金玖不悦:“那你们不服侍大少奶奶,跑来这里作甚?” “大少奶奶让奴婢们把您抓回去......” 完了! 金玖忽然感到两腿间似有冷风吹过,他刚从衍圣公府经受一番精神洗礼,眼下这又要开始**上的了吗? 其实吧,他是挺喜欢被媳妇**虐待的,当然只限于关上门来在床上。 不对,上次被她打耳光时,好像也是关上门在床上打的。 “大少奶奶还生气吗?”这不是废话吗。 “生气,很生气。大少啊,奴婢们求您了,您快点过去吧,否则大少奶奶就拿奴婢们练飞刀了。” 所以说,主观臆想真的不足取,这两个姑娘全凭想像,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大少奶奶的刀靶子了。 其实林安儿根本就没这样说过,她对飞刀没兴趣,她最想一试的是点天灯。 金玖伤感地快要哭出来,他对大凤道:“如果三天后我还是没回来,你就去骁勇侯府见侯夫人欧阳氏,请她到别馆找寻我的尸首。” 到那时,也只有林安儿的娘家人敢去别馆了,金玖觉得自己的安排很正确。 刀子想跟着大少一起去,被金玖阻止了,你去了也没用,我就不信你能从大少奶奶的玉手里把我救出来。 林安儿躺在湘妃椅上,身上盖了件猩猩红的斗篷,两个小旦咿咿哑哑正在唱戏,也不知道是在唱些什么。 金玖远远望过去,娘子的脸蛋似是清瘦了,脸上脂粉未施,就连头发也似是不如以往黑亮。 金玖心疼,轻轻走过去,伸手轻抚小娇妻的秀发。 林安儿正睡着,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摸自己,她忽的睁开眼睛,目光正和金玖对上。 “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 “我让你来你就来啊,你这么听话,还敢去纳妾,你对得起我吗?” 金玖蹲下身子,眼巴巴看着媳妇,他想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又说不出口。” “宝贝媳妇,你别生气了,你看你都瘦了。” 林安儿狠狠瞪他一眼,冲着唱戏的小旦道:“全都下去,让人把门关严实,苍蝇也别放进来一只。” 这会子是冬天,当然没有苍蝇,可是探头探脑的人却有很多。 大少要挨揍了,大伙快来看啊,搬了小板凳,拿上瓜籽...... 其实他们都挺喜欢看金玖和林安儿的,这一对儿在一起真好看,从小就好看。小时候一个伶俐一个傻,整日闹些好玩的事,后来一个长大了一个还是小孩,两人天天打打闹闹,再后来就真的谈恋**了,整日粘在一起卿卿我我,如今圆房了,连打架也特别好看。 “媳妇,你让人关上门是要干嘛,为夫倒也挺想的。” “想什么?” “想你啊,咱们好多天没在一起了。”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想这件事,林安儿气得发疯,从湘妃椅上蹦起来,朝着金玖就扑上去。 拳打脚踢! 金玖索性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任林安儿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打下来。 他忽然抱住林安儿的纤腰,声音凄惨得令人心疼:“安儿,你信我啊,金哥哥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好吧,还是这句话顺耳,林安儿的拳头慢下来,慢下来,不打了。 “那个香雪是怎么回事?” 对了,这两人从出事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过,噗,这会子也没有坐下,而是一个躺着,另一个骑在他身上。 “确有此事,但你要信我,我不会碰她,一下都不碰,除了你,我谁都不想碰。” 林安儿解开他的衣领,香囊还在,自己小时候的那撮小头发也还在。 “不碰她你还纳妾?”丫的你骗谁!金炳文也没碰过方姨娘,那是因为方姨娘不让他碰,为此他还搬到书房住,连带着金大奶奶也不碰了。 一一一()R640 第二一九章我要和离 “安儿,你信我好不好?”金玖似是带了哭腔,男人撒起娇来比女人更撩人,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此时似是罩了水雾,泛着氤氲,水波潋滟中引人沉沦。 林安儿费了好大劲儿才没让自己去扒他衣裳,这厮就是个祸害。 “那个香雪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还相看过了,很满意是不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敬茶啊?” “永远都不会,安儿你信我啦。” “不会?那就是养在外宅了,连名份都不给一个,金玖,你怎么不直接去抱月楼包个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多省事。” 林安儿嘴上冷嘲热讽,心里却酸得要命。以往,每当她想起金玖等了她二十多年,她就从头甜到脚,有一个人,在你还没有出生便在等着你,这是多浪漫多温馨,多么荡气回肠的事。 可现在所有的美好都被那个叫香雪的打破了,等待她二十多年的那个人,在圆房半年的时候,便私养了妾室! 林安儿想到这里恨不得去撞头,她要多混蛋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渣男啊。 “安儿,我有苦衷。” “苦衷便是你身为长房长孙外加族长,子嗣比天大,对吧?你别忘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认别人生的孩子做嫡子!” 这番话说出来,林安儿闻到一股宅斗精英特有的戾气! 身为第一闺师秦夫人的弟子,又做了大半年掌家娘子,林安儿若是还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就是个包子! 林安儿是专吃包子的吃货,世上只有蠢包子。没有蠢吃货。吃货如果蠢了,那就变成包子被人吃掉,所以吃货们可以扮猪吃老虎,但他们绝不会犯蠢。 金玖果然不寒而栗,遥想未来,若他真的像旁人一样纳上四五房妾室,再养上三四个通房。能不能享后齐人之福不知道。但想再爬上自家媳妇的床是万万不可能了,且,说不定。林安儿一气之下,割了他的子孙根也有可能! 虽然躺在地上,身上还压了个林安儿,金玖依然能感到两腿间似有冷风吹过。他本能夹紧双腿,媳妇。别阉我! 害怕之后,他决定不能如此,一定要重振夫纲,否则真有被她阉了的那一日。 他抱着林安儿的纤腰挺身而起。这下子,场上局面变成他坐着,林安儿则在他怀里。 金玖对这个姿势很满意。眼波流转,眸子里是醉死人的温柔。 “安儿。金哥哥有你一个就知足了,日后无论我有多少儿女,那定然全部都是你亲生的。我和香雪,远不是别人想的那样,可这时无论我说什么,你定然全都不相信,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噗,金玖你不是很伶俐吗?怎么在媳妇面前说话都没有底气。 金玖这人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他心里想的,暗中做的,从不会对别人说,即使被他视为唯一亲人的林安儿,十次有八次都要靠自己猜。 林安儿眼睛里刚刚泛起的光亮重又黯淡下去,她恨透了金玖! “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会告诉你,你却没有一件事肯主动和我说,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现在你又搞出个妾室出来,还要说你有苦衷,可这苦衷又不能对我说,算了,你也别说了,以后也别说了,咱俩和离,和离!” 现代的小夫妻吵架时动不动就喊着要离婚,古代的林安儿在圆房后第一次吵架,也喊出了和离两个字,可谓新潮! 金玖傻了,这高度上升得也太吓人,不过就是小媳妇呕气搬到别馆住而已,怎么这就要和离了? 金大少娶个媳妇不容易,他费了多少劲,等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和媳妇过了半年快乐日子,就出了这档子事,媳妇要和离啊要和离! “不行,不能和离!” “就要和离!” “我不同意!” “我同意了。” 这对废话连篇的小两口其实还抱在一起呢,抱在一起讨论和离问题的,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 金玖再也不想和她胡搅蛮缠了,低头吻了下去,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好久没有吻过媳妇了,朱唇娇嫩绵软,比在梦里亲到的滋味美妙多了。担心媳妇反抗,金玖的两条胳膊紧紧抱住林安儿,就像他们第一次在红叶林中那样,又是一场强吻,吻得林安儿险些窒息! 只是这次,比起在红叶林中,两人的经验增强了多少倍,一个更有技巧,另一个也不会手足无措。 于是林安儿使劲挣扎,绝于把自己从狼吻中解救出来。 “不把话说清楚,不许亲我,不许碰我,只能和离!” 金玖叹了口气,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媳妇是真的急了。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幕:月光下,父亲在方姨娘门前徘徊,而母亲躲在花影里看着这一幕,如秋叶般簌簌发抖,泪水沾湿了帕子。父亲在方姨娘门前等了一夜,母亲也在花影里站了一夜。 这也是他不想纳妾的主要原因,他不能让自己娇宠长大的妻子也如母亲这般伤心,他原以为他能做到,可现在却还是令她伤心了。 “媳妇,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想把这事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便了结掉,免得你胡思乱想为我担心。” 林安儿的白眼翻到了天上,你丫的每次都是这样说! 看林安儿不理他,金玖只好凑上一步,那双贼手又放到小娇妻的腰上,这次,林安儿没有甩脱他。 “你去山东之前,我和你说过,我查到父亲和母亲的死有些异常,那条河上是没有强盗的,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可父亲和母亲却偏偏遇到了强盗,双双毙命。” “嗯。”林安儿当然记得,可从山东回来后,却再没听金玖提起过,她有心问问,可怕勾起金玖的伤心事,强忍着没有问出来。 “名捕铁鹰抓住了一名惯匪,据他交待曾经在清河中游抢劫了一艘船,并杀了船上的商人夫妻。可他们却并非是在那条河上混饭吃的,而是有人接了订单,临时组队,参加的人全都戴着面具,互不认识,干完这票后,他们便分了银子,各自走路。” 原来杀人也能组队,这倒是个好办法。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保密功夫做到最好,做完案子便分走,杀人小组消失得不留痕迹。 “那和你纳妾有什么关系?莫非香雪是杀人凶手失散多年的女儿?” 金玖苦笑,媳妇你真能联想,这种事你都能和香雪联系起来。 “当然不是,香雪是我雇来的人,她虽不是杀人凶手的女儿,但你却认识她!” “我......我认识?你的小老婆我认识?” 金玖讪讪:“媳妇,我说了她真的不是,你还是不信,她是端木瞳,你还记得吧?” 额,当然认识,那个卖艺露大腿的朝廷钦犯,孔七还曾对人家想入非非。 “端木瞳怎么变成香雪了?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金玖苦笑,媳妇真生气了,气得说话如此粗俗。 “我先是把抓住那个惯匪的事故意泄漏出去,然后便又为了子嗣的事,在祠堂里向祖宗们忏悔,于是没过多久,三祖母便给我务色了一个女子,三老太爷问我的心思,我便说就让她进京来相看相看,如果品貌俱佳,又能一举得男,便抬她做妾。” “什么?”林安儿气得差点昏过去,这男人给自己找小老婆要求还挺高,又要品貌俱佳,又要一举得男。好吧,这要求已经远远高于自己这个正室了。 你这个正室是指腹为婚,不对,是各自的爹尚未成婚时就订下的,根本没有选择,也就别提什么择偶条件了,人家自己做主找妾室,当然要严格要求了。 林安儿感到森森的挫败,她强忍着没让自己扑过去打人,听着金玖继续说下去:“端木瞳善于易容,因此江湖上才号称她有千面。她在半路上和香雪调换,冒名进京。五婶婶也只见过香雪一面,端木瞳易容得又很相像,因此她并没有认出来,至于东府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她,自是不会起疑。” 林安儿心里略微好受一些,没有那么酸了。听起来倒还真像是一个计谋,并非是自家男人太过混蛋。 “我就是问你和端木瞳怎么联系上的?她既是钦犯,又得罪了长天教,自是隐藏起来了。” “嗯,是刀子找到她的,她是刀子的亲妹子。” “什么?”林安儿差点惊出一个跟头,这消息太震撼了!她还记得当日就是刀子抓住端木瞳,且刀子看她的目光如看仇人,就连林安儿都发觉了有些不妥,还曾以为他们之间有江湖恩怨。 “刀子真名叫端木显,和端木瞳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刀子是嫡出端木瞳是庶出,但是刀子的生母却是被端木瞳的母亲杀死的,刀子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回家报仇时,才知道端木瞳的母亲得病死了,而端木瞳也已离家而去。当年咱们遇到端木瞳,我看到刀子神情不对,便再三追问,他这才说出来这件事。” 一一一()R580 第二二零章泼妇会武术 林安儿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件事融汇贯通。也就是说金玖故意对外宣称想要纳妾,以备不时之需。就有好心亲戚帮她去物色,然后他就通过刀子找到端木瞳,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这对仇深似海的兄妹冰释前嫌,于是端木瞳变成了香雪姑娘,来给金玖当后备小老婆。 “为什么?”林安儿不解,金玖为何要做这些事。 金玖微笑:“香雪是我的妾室,当然是最接近我的人,他们自是会好好培养,他们给我安插一个人,却没想到,这个人也是我安在他们身边的。” 林安儿又不笨,她只是缺少金玖的诡计多端而已。金玖说到这里,她便全明白了。 “你怀疑是他们......” 金玖点头。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金玖深深看着她:“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挺身而出,想方设法接近他们。到时候,不但让我担心,更会给我添乱,且又涉及到纳妾,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可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还闹得这么大。” 林安儿有点惭愧,原来她在金玖眼里不但是个拖油瓶,而且还是惹祸精。 她挺伤感的,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人品竟然这样差! “其实我现在挺成熟的,不会做那些冲动的事了。”这话说出来,林安儿自己都觉得特没底气。 金玖连忙赔笑:“这半年来你把后宅管得很好,我这才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去办这件事,安儿,谢谢你。” 林安儿终于找到些心灵慰寄。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把后宅管得很好,其实吧,汪氏管得更多一些,她还真没做什么。 金玖是谁,他就是林安儿肚子里的蛔虫,林安儿动动小屁屁,他就知道她要放......算了。你们自己想去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总之,他是很了解林安儿的,否则也不会什么事都瞒着她。 他当然也知道怎么讨林安儿欢心。他如果说不知道,那就是他不想。 林安儿果然受用,小脑袋已经靠在金玖肩上了。正像司空星所说,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深厚的。没有之一。 闹腾了这么多日,也不过半个时辰便说开了。金玖长吁一口气,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金哥哥,端木女侠这样帮我们,我们怎么谢谢她呢?” 林安儿是个热心肠。何况她生平也只见过一个女侠,那就是端木瞳,女侠。这可是她两辈子最向往的职业呢。 “白银一万两。” “什么?你给她一万两?” 金玖点头:“她开价两万,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砍到一万的。” 呵呵。好吧,原来行侠仗义也是要收费的,且物价还很贵。 “其实吧,金哥哥,话说我上辈子也是演员来着,你给我五千两,我就能......” 话还没说完,嘴又被金玖堵上了...... 守在门口的红霞和红雨,一直在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她们已经想好了,一旦听到大少喊救命,她们便去......请大夫! 开始时还能听到里面闹成一团,傻子都知道大少在挨揍,但大少没喊救命,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接下来就听不到声音了,但这会子却又有动静了,可这动静......怎么这样让人脸红呢。 两个姑娘不敢再听了,她们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这动静当然早就听过无数次了,只是那都是在卧房里,可这儿......这是花厅,真是羞死人了。 玉娘赶过来时,见两个姑娘面红耳赤站在门口,轻声一问,两人指指里面,脸更红了。 今日玉娘回家去了,板儿担心大少有事,让人去把玉娘接过来了,毕竟大少奶奶还是挺亲这位乳娘的,关键时候玉娘能救自家大少一命呢。 玉娘明白了,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下,她可不管姑爷纳不纳妾,妾室算什么,有她老人家在,哪个妾室也甭想在金家过上好日子! 所以说,吃货大多都有福气,林安儿就是枚有福气的吃货。她虽然自幼失怙,却有很多人疼爱她。 金玖和林安儿还在花厅的地上滚呢,外面却已经忙开了。玉娘指挥丫鬟们烧水的烧水,炖补品的炖品,最重要的,是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宅了。 “金哥哥,你累了吗?”林安儿靠在金玖怀里。 金玖其实挺卖力的,这会儿还真有点累,可是有个练武的媳妇,你就不能承认你很累。 “不累,还要吗?” 林安儿脸蛋微红,站起身来,反手把他也拉起来:“咱们要演出戏才行,不然别人会怀疑的。” 小媳妇真是长大了,连这种心眼都有了,金玖老怀安慰。 “我纳妾怎么了,你这个妒妇!你生不出儿子,还不许我纳妾,七出之条你占了两条,两条路,要么到祠堂前罚跪,要么跟我老老实实回去,你自己选!” 林安儿傻了,你妹啊! 给你阳光你就灿烂,我只说和你演出戏,没让你这么表要脸吧。 林安儿叉着腰,指着金玖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娘还就是不许你纳妾来着,我这就回去,免得让那些狐狸精跑进门!” 外面忙得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的众人,闻言全都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才不是还啪啪啪的,一转眼怎么又打上了。 这场架当然没打完,林安儿回到金家老宅,捡着府里要淘汰的破锅破碗砸得粉碎,当着金家老宅所有人的面放出话去:我没生下十子八女,就不许金玖的小老婆进门! 十子八女...... 金玖暗地里苦笑,媳妇,你的戏也太过了吧,生下十子八女,你当你是老母猪啊。 林安儿唯恐不够震撼,掏出从小就戴着的短剑,噗的一声把那张据说是金老太爷在世时最喜欢的红木桌子戳穿了! 好吧,这下子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泼妇不可怕,最怕泼妇会武术! 不到一个时辰,金大少奶奶的这番话和她那一刀子,很快便传遍金家各房各府。 “大少奶奶把老太爷的桌子给戳穿了!” “大少奶奶不但戳穿了老太爷的桌子,还把老太爷的画像也戳了个窟窿!” “大少奶奶戳破了老太爷的桌子和画像,把老太爷的宝贝孙子金大少也给戳了个窟窿!” 没过多久,板儿便从后门偷偷溜进东府,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 “三老太太,小的代大少给您传个话,您万万要把香雪姑娘保护好,大少一时半会是不能把她接出去了。” 明氏打发走板儿,转身便进了三老太爷的房间:“林丫头闹成这样,您看要不就把香雪打发走吧。” 三老太爷面色一沉:“那丫头我看了,是个懂事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人,为何要打发走,对了,她娘家那里你安排好了吗?” 明氏有些无奈,道:“让老五媳妇早办妥了,她娘家不富裕,这丫头又是庶出,给了三百两银子,欢天喜地的就把卖身契都办好了。” 三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老妻做事最是放心,能用钱摆平的事,远比人情更加可靠。 “老爷,林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是真心把她当做亲孙女,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咱们不对,毕竟他们才圆房半年。” 三老太爷有些不悦,明氏真是老糊涂了。 “你把她当做亲孙女?她是谁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日咱们力撑着把她认下来,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谁让要做皇商没她就不行呢?可后来的事你也清楚,咱们是着了这两个小兔崽子的道儿了。不过就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如今飞上枝头做凤凰,就凭她也能掌管整个金家,做梦!” 明氏犹疑了一下,想了想却还是说道:“当日滴血验骨......” 她的话尚未说完,三老太爷便厉声打断:“当着林家人的面,我自是不想戳穿她,何况那时许氏还在。那个什么滴血验骨,分明就是玖哥儿搞的鬼。我容她蒙混过关,不过是想让她来对付许氏。” 三老太爷口中的许氏便是金老太太。三老太爷可谓慧眼识珠,一看就知道林安儿就是金老太太的小剋星。 明氏没再说话,无论三老太爷信或不信,她却觉得林安儿就是真的,这脾气性格,都和她想像中的将门虎女是一样的。 晚上,金大少奶奶当然不让金大少进屋,他们小夫妻一向恩爱,圆房后便没有各自的房间了,一直是住在一起的。金大少不能进卧房,总不能睡到客房那么掉价吧,无奈,他只好到书房里睡去了。 其实吧,他也挺想自己一个人睡的。今天太累了,担惊受怕不说,先是在衍圣公府被数落了一个时辰,又被媳妇拳打脚踢,继而又是一场爱的奉献,回府后又是一通文武行,金大少真的精疲力尽,再和媳妇同床,万一他又忍不住......明天估计就爬不起床了。 额。 一一一一一一()R655 第二二一章金家有泼妇 金大少奶奶这样一折腾,还真没人再敢提及她揍老公的事了。她连老太爷的桌子都敢戳个窟窿,还有什么不敢的。林安儿也挺郁闷的,她那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全都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娘家那几位尚未许配的闺秀呢。 金玖劝她:“我放出风去,就说你其实特别娴淑,都是我太好色......” 噗,金大少你的节操呢? 此时已是年根底下,正是最怕的时候。这也是林安儿做为掌家后第一次操持过年的事情。 汪氏是个聪明人,当日林安儿处置了那个管事,却保住她的脸面,后来又因为许杨月的事,帮了她们母女,对林安儿,她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激的。 “安儿,依我看玖哥儿也不是糊涂的,那房妾室他定是不会再要,你出别太伤心。” 林安儿叹口气,岔开话题:“过了年瑶姐儿也要及笄了,到时我从娘家请两位姐妹来给她做司者和赞者,三婶觉得可好?” 汪氏眼睛一亮,金瑶是她的掌上明珠,又已定下一门好亲事,能有侯府千金做她的司者和赞者,就连亲家也会高看一眼。 她连忙谢过,又道:“既是侯府千金做司者和赞者,那这插笄人的身份就不能低了......” 林安儿冰雪聪明,自是知道这位得陇望蜀。算了,既是要做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 “三婶不用担心,插笄人的事包在我身上,肯定会请一位有身份的夫人,为瑶姐儿摇笄。” 汪氏心里高兴。回来便把这事告诉了金瑶,金瑶最是个好面子的,听说林安儿答应帮她,也是欢天喜地。 金瑶和金璇全都住在彩云轩,她这边的动静很快便传到金璇那里。 金璇心里酸溜溜的,她和金瑶都是金家嫡女,也就是金玖的堂妹。可金瑶有门好亲事。自己的亲事却被亲爹亲娘搅黄了。金瑶及笄。定是请来名门淑女和德高望重的名流夫人,而她明年也要及笄了,又有谁会为自己着想。 金瑶霸道。在金家上下人缘也并不是很好,她能有如此优待,还不就是因为有个好爹好娘。金三爷金炳礼把山西金铺操持得很好,汪氏能干。又有娘家照应她,手头宽裕。为人处理又是面面俱到,金家各房谁不夸金三奶奶是个能干的,就连金瑶也被人高看一眼。 而她却处处看人白眼,她进城也有两三年了。可金家那些闺秀们从没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言语上都当她是乡巴佬,甚至还比不上那些庶女。 她正在伤心。丫头春艳跑进来:“七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六奶奶和五少奶奶打起来了。” 金炳路一家回京后,重又排行,两个嫡子金玟和金琏分别排在第四和第五,五少奶奶便是金琏的媳妇柳氏。 柳氏出身市井,娘家是卖猪肉的,金家媳妇中她最是泼辣,只是有个会武功的林安儿在前面,没人注意她而已。 金琏为人机灵,这两年一边在族学里念书,一边在铺子里学生意。 到了年根底下,铺子里都会给金家子弟发福利,并非分红,只算是给小辈的一些小玩意,都用小福袋装着,这也是金家百多年来的规矩。 金琏打开福袋,见里面是十来颗金豆子。一颗金豆子能抵十两银子,十来颗金豆子便是一百多两银子。去年的福袋里也只是两块小银饼,加在一起不过二十两,今年竟给了这么多,虽说这些小福袋里的东西各不相同,谁也不道都是些什么,但是显然无论是大少还是长辈们,对他这一年的表现都很满意,所以才会如此丰厚。 金琏心里欢喜,媳妇柳氏大年初二要回献县娘家,他便想用福袋里的金豆子给媳妇打件像样的首饰,让媳妇回娘家也风光。 柳氏虽是出身市井人家,但容貌俏丽,风姿绰约,成亲三年,便给金琏添了嫡子,金琏从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大宅门的嫡少爷,也没有嫌弃过柳氏,且小两口很是恩爱。 金家自己就是开金铺的,给自家人打首饰自是足金足两没有手工费,十来颗金豆子打了枚累丝凤头钗,还有几枚金发卡。 金首饰拿回家,柳氏自是看着欢喜。他们这一房底子薄,没有田庄店铺那些额外收入,只能靠府里的月例和金琏在铺子里的工钱过日子,和其他房里不能比,柳氏手里也只有初来时金老太太给她们添置的几件东西,那些都是些拿来充场面的普通货色,甚至比不上府里一些有身份的丫头婆子的东西。金老太太为人吝啬,从不会给孙媳妇们赏赐这些;林安儿身份虽高,和她却是平辈,自是没有送这些的道理;陶氏自己也没有好东西,有东西也要留给女儿,当然也不会给媳妇们了。 自从来了京城,柳氏还是头一次回娘家,当然想要风风光光的,看到自家相公给自己打了首饰,虽然开心,可也没有拿出来显摆。金琏叮嘱过她,这事别让母亲知道,一碗水端不平,当然想要偏心媳妇了。 小两口藏着掖着,这事还是让陶氏知道了。今天她到金琏所在的铺子里换金子,听到铺子里的人说了这件事。自家男人不管她,想不到儿子也不管她了,得了外快不知道孝敬她这个当娘的,反而偷偷摸摸给媳妇打首饰。 陶氏本就是个浑人,又被金炳路刺激得脑子越发糊涂,回到府里,连自己屋都没回,直奔柳氏房里,披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柳氏也不是个善茬,婆媳两个就像泼妇骂街,荤的素的一起来,骂到后来,还动起手来。 这婆媳两个打架的事,早就传出去了,这会子早有些丫头婆子在六房的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看热闹。可这婆媳俩硬是从屋里撕扯到廊下,骂大街的声音远远传出去。 金璇和金玟媳妇常氏赶来时,当婆婆的陶氏正扯着儿媳妇的头发,当媳妇的柳氏则抓着婆婆的衣衫。 来了京城两三年,金璇早就不再是当年为了一枝簪子便大呼小叫惹人笑话的小丫头了,看到自己的娘和嫂子打架打得连脸面都不要,白白让那些奴才们耻笑,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金璇和常氏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陶氏和柳氏拉来。这两人还是不依不饶,扑着要继续打,陶氏甚至把金璇的手给抓破了。 金璇和常氏苦苦相劝,柳氏倒是不说话了,陶氏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下人们纷纷捂着嘴偷笑,金璇被她娘气白了脸,眼圈儿都红了。 那边林安儿得了消息,带着玉娘和几个丫头过来了,她是掌家,出了这种事当然要来看看。 寒冬腊月的天气,陶氏披头散发坐在青石板的地上干嚎。见过撒泼的,没见过这样撒泼的,林安儿觉得吧,她这个泼妇和陶氏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金璇忙对母亲道:“大少奶奶来了,娘您快点起来吧。” 原以为看到林安儿,陶氏还能收敛一些,如果是以前的确是这样,可自从与金炳路大闹特闹之后,陶氏便谁的帐都不买了。 林安儿今天穿着银红蜀绣夹袄,下面提淡青色马面裙,外面披着雪白的银狐斗篷,这件斗篷毛发得很好,是林剑云让人从北地带来的,欧阳氏没舍得自己用,做了斗篷送给了林安儿。 斗篷挺长,过了膝盖,陶氏忽的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林安儿的腿,随手一擤,一团鼻涕甩到斗篷上面。银狐毛根根直立,那团鼻涕便顶在毛尖子上,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红霞和红雨连忙用帕子擦拭,鼻涕擦下去了,狐毛却粘在一起。 金璇臊得满脸通红,不住地赔不是,想把陶氏拉起来,可陶氏却依然抱着林安儿的腿,鼻涕眼泪蹭得林安儿的马面裙上到处都是。 看到金璇尴尬的模样,林安儿有些无奈。如果不是金炳路和陶氏,金璇的亲事早就订下了,万不会到现在快要及笄,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她对玉娘道:“乳娘您去叫几个粗壮婆子过来把六婶婶拉回屋,总这样哭下去,会哭坏了身子,对了,就叫那几个力气大的,常听说她们把小丫头们打得死去活来的,这会子正好派上用场。” 每个高门大户里都会有些凶恶婆子,金家当然也有,而且还有不少。她们大多都是金老太太的人,金老太太倒台,林安儿并没把她们轰走,除了两三个特别嚣张的,其他的全都留下来了。 这些婆子大多都是家生的,几代人都在金家做事,根深蒂固。整个金家,能让她们放在眼里的主子也没有几个,更别说这个混蛋加三级的六奶奶了。 陶氏正嚎着,听林安儿说要让这几个奴才把自己拖起来,她竟然立刻便不哭了! 如果说陶氏是泼妇,这些恶奴便是疯狗。 事实证明,泼妇也怕疯狗,真的。 一一一()R580 第二二二章酸溜溜 早有人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告诉了林安儿。林安儿皱起眉头,金家的奇葩真是层出不穷。 “**娘、红霞,你们回金满园去把小库打开,我记得里面好像也有凤头钗,捡两支份量足的拿过来,就当是我这当侄媳妇的孝敬两位婶子的。” 土豪媳妇当然也是土豪,处理事情也是这么壕! 玉娘和红霞全都不情愿,以后谁想捞好处了,还不都要抱着大腿干嚎一通啊。 “小姐啊,那些凤头钗都是节烈忠义夫人给您留下的,动不得。”玉娘的声音并不小,节烈忠义夫人的东西,看你们哪个配戴的。 林安儿对自己的东西一向稀里糊涂,反正有玉娘帮她看管着,她乐得省心。可这会儿她的小脑袋却异常清楚。 “描金箱子里的才是母亲留给我的,其他的不是,我记得有凤头钗的,我前几日还见过呢。” 额,这姑娘实诚起来,还真没人能比得上。 汪氏也听到风声,带着媳妇和女儿也来了,听到林安儿这样说,忙道:“大少奶奶的心意三婶领了,三婶不好打扮,就不要了。” 金璇听到汪氏这样说,就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娘,巴望着陶氏也能推让。可陶氏满脸木然,压根儿就没有推辞的意思。 金璇难堪得快要哭出来了,林安儿用眼角瞟了一眼,对汪氏道:“三婶别客气,若您不**戴就给弟妹或六妹妹吧。” 既是这样,汪氏便不再推辞,玉娘回去开了小库,过不多时。便把两支凤头钗取了过来。 这样一来,总算是让这件事皆大欢喜。林安儿回了金满园,玉娘和红霞还在心疼那两枚凤头钗,林安儿没当回事,笑嘻嘻地让人给她换下那身沾上鼻涕的衣裳。 又对红霞道:“金哥哥回来了让他快点过来。” 红霞偷笑,只要你呼唤,大少哪天不是快跑过来啊。 结果那天金玖却一直没回来。林安儿等得不耐烦。看得月色挺好,便想到园子里走走。 没想到她刚出来,就听见两个人正在抄手廊子里说话。隐隐的有几句飘过来:“......这事千万别让大少奶奶知道了......” 一旁的红霞和红雨连忙劝着林安儿回去,林安儿有点急,我又不是没听见,哪能走啊。 那两个人也看到了她。吓得忙要闪身,林安儿嗖的一声便窜了过去。她的身法极快,红霞和红雨哪里拽得住,林安儿挡在那两人面前。 这两个都是自己屋里的丫头,一个是红诗一个是红笺。 看到被大少奶奶抓住。两个姑娘只好实话实说,原来方才东府的内线过来报讯,大少去东府了...... 金大少去东府当然不是给三老太爷请安的。他是找他那个备用小老婆去了。 眼瞅着大少奶奶刚刚高兴了几天,这事当然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再次离家出走,谁知道大少还能不能把媳妇找回来呢。 别看她们是林安儿的丫头,可都是金玖庄子里的家生子,哪个都对大少忠心耿耿。 林安儿翻翻白眼,虽说知道金玖是在演戏,看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我要吃糖!” 还好还好,大少奶奶还记着想吃糖,只要想吃东西就行。丫头们松口气,陪着林安儿回到暖阁里,捧过八宝攒盒,让她挑着喜欢的糖果吃。 林安儿心里酸,嘴里也是酸的,这些糖吃到嘴里,还是觉得酸。 糖果一颗颗吃进去,这个酸劲一点也没减。 林安儿索性选择睡觉! 睡觉,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管金玖是假的找小三,还是真的找,去他的吧,什么都不去想了。 金玖直到三更天才回来,你说这人不是作死吗?进了二门,便看到一张张悲悯同情的脸,大少啊,您老保重啊。 金玖根本不用问,看到这些人的神色就知道整个金满园,不对,是整个金家老宅都知道他大晚上去做什么了。 有懂事的已经把大夫请来了,就在金满堂外候着呢。 金玖挥挥手,让大夫回去,大夫虽说是府里供养的,吃住都在府内,可大半夜的让人家跑过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虽说早就和媳妇摊牌了,可金玖还是挺担心的。他倒并非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是担心媳妇心里还别扭。 今天是红雨带着两个小丫头当值,看到大少回来,她们连忙起身行礼。 金玖低声问:“大少奶奶说什么了吗?” 红雨朝里屋看了看,轻声道:“吃了一盒子糖,然后就睡下了,没有洗漱,就连发髻都没有拆。” 额,不用问了,媳妇心里不好受,堵得慌。 金玖怕吵醒林安儿,在耳房洗漱了,蹑手蹑脚走进来,掀开被子一角上了床,林安儿却忽的坐起身来,把金玖吓了一跳。 “安儿,我吵醒你了?” “没,我睡不着,一直都没睡。” “安儿,我没有,真的。” “嗯,我知道,没事,睡吧。” 金玖一惊,要么他媳妇被人替换了,要么就是气糊涂了,这说话的口吻哪里像自家小娇妻啊。 “媳妇,你没事吧?” “没事,我挺好的。” 好吧,媳妇肯定不好! “这两日三叔和六叔都要回来了,府里有的忙了,你多辛苦。” “嗯,有三婶和几个弟媳妇帮我,不辛苦。” “你好像有阵子没缝新衣裳了,明日把彩衣轩的人叫来,多做几件过年穿。” “不用了,玉娘给我缝了两身,过年够穿了。” “那我明天不去铺子了,陪你到街上逛逛吧。” “不用了,快过年了。铺子里也忙,你忙你的,别管我。” 金玖快要哭出来了,好媳妇,你别忙着拒绝我,行吗? “那件事有眉目了,我会让端木姑娘抓紧时间。快些把这些事情了结的。” “别了。还是慢慢查,我又不急。” 你不急,我急。再这样下去,咱俩的日子别过了。 金玖早就想扇自己几巴掌了,怎么就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一个不小心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玖想搂住媳妇。可林安儿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硬是空出一大块。这都不想和他一起睡了。 金玖只好厚着脸皮凑过去,颤生生的:“媳妇,我要......” “我困了,以后再说吧。”斩钉截铁! 杀手锏也没用! 那夜。金大少几乎整夜未眠,说实话吧,最初林安儿因为香雪的事发脾气。他还挺得意的,你看媳妇有多在乎我啊。 可是那份得意没有维持多久。他就后悔了,到如今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他要多二,才会想出这么一个鬼主意!到头来虽说是查清父母的死因,可媳妇却给伤到了。 媳妇没了,自己也就没有亲人了,当然了,家也就没了。 快天亮时,他只要厚着脸皮爬到媳妇身上,又是亲又是摸,孔七说过,夫妻之间就那么简单,再生气亲热一番气也就消了,要么怎么**头打架床尾和呢。 摸着那里已经潮湿,金玖大喜,挺枪便入! 砰的一声! 金大少凌空飞起来,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自从圆房那日直到现在,他也才是第二次被从床上踢下来。 红雨闻声连忙披衣起身进来,天还没亮呢,残烛微微跳动,大少还趴在地上呢,衣衫不整! 红雨脸红了,这是要过去扶还是不扶呢。 把大少扶起来,也怪羞人的,大少奶奶也不高兴,不扶吧,看大少这样子,一时半刻像是自己爬不起来了。 其实吧,金玖能爬起来,他只是不想爬而已! 寒冬腊月,屋里虽有地龙,可光着身子趴在地上也挺冷的,他在铤而走险! 红雨急得快哭出来了,床上那位才慢吞吞起身,趿了鞋走过来,把趴在地上的那人一把拎起来,扔到床上! 尼妹啊!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这是苦肉计!我只是不想让丫头们看到你露肉而已,你的肉都是我的,只能露给我一个人看! 用眼角瞟一眼,红雨已经回去了,林安儿一脚把被子踢开,重又把金玖晾在那里。 “媳妇,是我不以,你想让我怎么赔偿你才行啊?” “我不缺吃不缺喝,更不缺银子,你还能赔什么?” “为夫赚钱不容易,也不想把银子都给你,只能赔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我的**......” 京城的腊月虽没有北地的严寒,可也并不暖和。五更天更是最冷的时候,偏这屋内的大床上,红纱幔内,却是热火朝天,挥汗如雨,锦被早就被扔到地上,绣着花好月圆的纱幔抖啊抖,摇啊摇,红木镶花的大床不时发出声响,很让人怀疑这大富之家的床用的是便宜货。 **伴着**,让这原应寂静的夜色变得骚动不安。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纱幔照进去时,大床上的两个人终于停下来,在忽明忽暗的晨光中,侧躺在鸳鸯枕上看着对方的脸。 “安儿,明年这个时候,金哥哥一定让你过上安稳日子,你信我!” 林安儿早就不气了,其实她也没生气,只是吐吐酸水而已,至于金玖,那是自找的,谁让他色诱来着。 一一一 亲们,快完本了,六月上旬吧。()R640 第二二三章桃花不再 大年初五便是立春,还是正月里,这天气便一天天暖和起来。金瑶的及笄日在二月初五,提前几日府里便张罗起来。汪氏的娘家是做海运的,这十余年里生意做得很大,外甥女寻了门好亲事,几位舅舅脸上有光,金瑶及笄这日,更是送来八抬大礼。林安儿从娘家请来两个堂妹做司者和赞者,又请了位婶婶给金瑶插笄。 有侯府夫人小姐撑面子,让所有人对金瑶都高看一眼。夫家来定了日子,三个月后便要成亲。 忙完金瑶的及笄礼,京里便传来喜讯。出征一年的征北大元帅林剑云凯旋归京。 林府张灯结彩,迎接林剑云回来,孔七奶奶林宥儿却用胳膊肘碰碰林安儿:“我听说邱总兵也要回来了,此次征北平乱,他居首功。” 邱总兵?阿渡? 林安儿已经记不太清有多久没有见过阿渡了,总有两三年了吧。 看她怔怔发呆,林宥儿偷笑:“你这副样子,让你的金哥哥看到要吃醋了。” 林安儿翻个白眼:“我和阿渡的事,金哥哥都知道,况且我和他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嘘——你小点声,让别人听到这可了不得。”林宥儿紧张得看看四周,好在娘家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谁也没注意这两位回娘家串门的小姐。 话虽如此,林安儿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事并不太多。 虽说她这个掌家娘子什么事都让别人去做了,可也挺忙的。说起来竟有许久没去过棺材铺了。 想起阿渡,便想到棺材铺,用了午膳,林安儿便离开娘家。她回娘家身边原本带了四个丫鬟,另有充当车夫的刘大和何以。 可是去棺材铺那是缅怀自己的少女往事,当然不能带这么多人,林安儿把丫鬟们全都打发回去,让刘大和何以驾了马车直奔棺材铺。 没圆房之前,她经常一个人在外面遛达,可圆房后就不了。金大少奶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连她自己都觉得烦。可是没办法,这是金大少的规定。 已是春日,阳光明媚。棺材铺里却还是阴风阵阵。 阴叔面无表情,把帐簿重重扔过来,林安儿苦笑,这位长年累月苦大仇深。她早就习惯了。 棺材铺和纸扎店的帐簿每月都会报上来,今天来这里倒也是没有什么可看的。林安儿顺手拿起帐簿。象征性翻了几页,眼睛却蓦的亮了起来。 她明白阴叔让她看帐簿的含义了! 帐簿上又出现了邱大善人四个字,就在昨日,他在这里订了一具棺木! 林安儿拿着帐簿。就像拿着块烫手山芋!她的脑洞开得很大,从想入非非到半夜鸡叫,再从半夜鸡叫到红杏出墙。最终结论,这件事不好玩! “阴叔。那位邱大善人的生意咱们以后不做了,他若是再来,你就这么和他说吧。” 林安儿自己也觉得挺没底气的,人家就是买了副棺木,又没说让她藏进棺材里一起私奔,自己心虚个啥。 唉,私奔,一直是金大少奶奶心中永不磨灭的少女梦啊少女梦。 年轻时,她一直想着私奔来着...... 好吧,金大少奶奶现在也还未满十六岁! “你以为我来这里买棺木是对你心怀不轨?”冷冷的声音传来,林安儿吓得缩缩脖子,尼妹啊,不知道棺材铺里不能藏起来说话啊,你想吓死人啊。 不对,这人说的是...... 阿渡! 阿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或许他早就等在这里了。 “阿渡......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金大少奶奶,好久不见了。”阿渡没有再追问下去,比起当年,他长高了,也粗壮了,北地严寒的天气和多年的军旅生活,让这个贵气凌人的少年已出落成汉子了。 林安儿看着阿渡,有些陌生,面前的阿渡再不是她记忆中的小伙伴。 “安儿,你快要认不出我了,是吗?”阿渡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酸楚,即使和林安儿从未开始,他也希望他能留在她的记忆深处。 眼前的林安儿,也不再是他心里的小丫头,她长大了,脸上虽还带着稚气,却已褪去青涩,多了几番韵致,梳着妇人的发髻,绯红缠枝短褙子配着散花如意裙,娇艳中透着灵动,腰间系着一长一短两条珠链,都是指肚大的珠子,圆润光泽。 阿渡有些失神,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昔日桃花树下那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原来时光早己匆匆而逝,桃花依旧,但桃花树下的人儿早已嫁作人妇。 不,那时的她已经嫁了。 他认识她很早,却不如另一个人更早。 阿渡忽然笑了,冷峻的容颜被这道笑容所遮挡,宛若一缕阳光透过冰山,灿烂夺目。 不仅是林安儿快要认不出阿渡,阿渡也快要认不出林安儿了。 幼年时的怦然心动,终是抵不过长相厮守的朝朝暮暮。 “这副棺木是我给副将订的,在北地他为了救我而死。我答应他带着他的衣冠回京,这棺木便是用来安葬他的。所以,老板娘,你不用拒绝。” 林安儿笑得甜甜的,阿渡还是这般傲娇呢。 “我堂兄和大军还没有进城,你怎么先回来啦?” “我想念京城的桃花,便骑着马先走一步,大军行程没有我这么快,还要再晚一两日。” “贺王府的桃花四季都有,你不必这么急嘛。” “看来看去,还是三月里的桃花才最美。错过了这份春光,桃花依旧,却已不同。” 林安儿似懂非懂,心里却已明白阿渡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她心里有些酸楚,如果那个春夜,阿渡答应和她一起私奔,而且没有拂袖离去,那一切是否就会改变呢? 呵,即使改变又如何,即使她真的私奔了又如何?过不了几日,她便会后悔,因为她担心金哥哥找不到她一定会担心,千山万水,她都会回来,回到那个一直守护着她的人身边。 阿渡转身走出棺材铺,站在阳光下,回过头来,冲着林安儿朗声道:“如果我不是姓邱的,我一定会和你私奔,即使你已经嫁了,我也会把你抢过来。但是我姓邱,我有我的责任,所以,我不能。安儿,保重。” 林安儿看到大树底下有一个人骑在马上,似是在等着阿渡,阿渡走过去,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奔驰而去,而那人却回过头来,向着站在棺材铺门口的林安儿深深望了一眼,还没等林安儿看清他的样貌,他已折鞭策马,只留下一袭青衫的挺拔背影。 林安儿目送那背影离去,心里似有些落寞。 这人是谁,他为何跟着阿渡一起来,又为何会回头看她,而这身影却又为何令她倍感熟悉。 “大少奶奶,您没事吧?”刘大和何以跑过来,方才那个俊小伙似是和大少奶奶眉来眼去了,这可是件大事啊大事。 林安儿摇摇头,她没事,她能有什么事啊,真是大惊小怪。 “方才树下骑在马上的那个人,你们看到了吗?”她问道。 刘大是阉人,阉人大多比普通男人更细心,他道:“那人二十出头,长得很精神,对了,他的轻功很好。” “轻功?” “他曾下马,就在那树下,昨天下过小雨,地上潮湿松软,可大少奶奶您看,那里只有马蹄印,却没有他的足迹。” 刘大指着那处湿地,那里果然只有凌乱的马蹄印迹,却看不到人的鞋印。 林安儿脸色煞白,她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几欲摔倒。 “大少奶奶,您怎么了?大少奶奶!” 林安儿没带丫头,好在刘大自持阉人的身份,一把扶住林安儿,林安儿这才没有昏倒在地。 大少奶奶一向身子壮实,这是怎么了。 “追,快追,追上那个人,快啊!” 林安儿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推搡着刘大,让他快些驾车去追。 其实她自己也清楚,阿渡和那个人早就走了,且他们骑的都是好马,一转眼便看不到踪影,马车怎能追得上。 刘大和何以不敢怠慢,连忙驾上马车向着那两骑马消失的方向行驶。 可也不过就是走了不到半里,林安儿在车厢里便大声呕吐起来,何以掀起车帘一看,大少奶奶面色惨白,双目中已没了神采。 “不好,老刘,先别追了,大少奶奶似是病了,快快回府吧。” 刘大方才便觉得大少奶奶神色不对,此时没有犹豫,掉转马头,向着金家老宅的方向疾驰。 “不要回去,继续追......” 这一次,林安儿没有阻止成功,她才说了半句话,眼前便是一黑,晕倒在车厢里。 “大少奶奶晕过去了!”何以喊道。 刘大没回头,对何以道:“你快点跳下去,给大少报信去,快!” 他还没有说完,何以已从飞驰的马车上跳下去,这里距离老号并不太远,大少十有**就在老号! 一一一一一 亲们,已经确定了,五月三十一日完本啊,新书《佳人有点毒》六一正式开坑。()R640 第二二四章小小孕妇 林安儿醒来时,金玖正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眼眸中是醉死人的温柔。 林安儿有一刹那的呆滞,几秒后终于记起来方才的事情,她霍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拉住金玖的手:“金哥哥,我看到哥哥了,哥哥回来了,你快让人把他追回来,快呀!” 已是春日,可她的小手冰凉,金玖心疼地用锦被拥住她,柔声道:“好的好的,金哥哥知道了,你快快躺下,大夫说你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了。” 是的,林安儿看到了哥哥司空天野! 虽然已经隔了许多年,两人的容貌都已改变,但她就是能知道,那人就是她的哥哥! 开始时她也只是起疑,可看到那毫无痕迹的湿地,她便能肯定,那就是哥哥! 哥哥回来了,可他就如金玖说过的那样,真的没有和她相认,只是远远看着她。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圆房时你给我送来大红石榴,你明明心里还记挂着小妹呢,可你为什么不理我? 林安儿把头埋在金玖怀里,嘤嘤哭泣。大泪包林安儿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即使上次因为香雪的事,她火冒三丈,可也没有哭。 “哥哥明明回来了,他就在棺材铺外面看着我,可他不和我相认,甚至没有理我。” 金玖心疼地轻抚着她瘦削的背脊,这才发现自家媳妇竟然这么瘦了。年前她还珠圆玉润,这会儿却已消瘦如此。自己这阵子整日忙着别的事,看她清减了,还以为她爱美,又偷偷减肥。怎么就没有让大夫给她看看啊。 唉。 “安儿乖啦,你哥哥的身份非同寻常,他之所以不和你相认,也是为了你和他的安全,他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看那个石榴不就是他送你的,他一直惦记着你。对了。安儿,知道哥哥为何会在我们圆房时送你石榴吗?” 其实金玖以前就曾转告过林安儿,告诉她或许日后遇到哥哥时。司空天野不会与她相认,只是今日这事真的发生了,林安儿还是无法接受。 她抽泣着从金玖怀里抬起头来:“知道,小时候我们从家里出来。只带了一只大红石榴,可是后来那只石榴被压坏了。” 林安儿还是第一次和金玖说起那只石榴。小时候她对石榴念念不忘,金玖还以为是因为她喜欢吃石榴,今日才知道原来还有过这样一件往事。 “傻孩子,石榴多籽。哥哥是盼着我们多福多子,他虽然不能和我们相认,但我立刻就让人把这好消息放出去。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林安儿脸上还挂着泪珠,满脸迷茫:“什么好消息?” 金玖微笑。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凑到她耳边柔声道:“宝贝,你有了身孕,我要当爹,你要当娘,哥哥要当舅舅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她怀孕了? 林安儿吃惊地看着金玖,甚至还上下打量他,就好像被爆出怀孕八卦的是金玖一样。 “你确定?” 金玖忍俊不止,小媳妇真是太可爱了。 “你晕倒时,我已让大夫给你把脉,千真万确是喜脉,只有两个月。只是你年纪尚小,又整日上窜下跳的,胎位有些不稳,不过大夫说,只要你接下来这两三个月安心养胎,也就没事了,勿用担心。” 唔,上个月好像是没有来月事,只是上个月忙着给金瑶办及笄,她也没在意。只是最近胃口不太好,什么都不爱吃,她还以为是老天爷开眼,她终于有了减肥的机会呢。 她真的要当娘了,林安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小肚子平平坦坦,一点也不像是怀孕的。 她有些不确定,抱着金玖的胳膊摇啊摇:“你再去问问大夫,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金玖拿着她的小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咱们的宝宝只有两个月,小得不能再小,表面上当然看不出来,只是你太瘦了,要好好补一补,否则哪有力气生孩子啊。” 正说着,玉娘已经端了补品进来,满脸是笑,就像是她自己的女儿怀孕了一样。 “小姐,牛乳炖燕窝,玉娘亲手炖的,快来尝尝。” 看到玉娘手里的炖盅,林安儿恹恹的,没有一点胃口,可她也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了,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万一把孩子饿死这可怎么办。 苦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喝了几口,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活了两辈子,她都爱喝牛乳,凡是带奶味的东西全都喜欢。大成也只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牛乳的,乳牛并没有被广泛养殖,因此牛乳还是奢华昂贵的东西。可现在这细滑如丝的牛乳在林安儿嘴里却变了味道,又腥又腻,她原想不喝了,可看金玖的那张脸,就像是想给她硬灌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喝了这几口。 看她终于肯吃东西,金玖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青梅子,塞进她嘴里,酸溜溜的味道从舌尖传说嗓子,真舒服。 玉娘笑道:“酸儿辣女,小姐这胎十有八九是位哥儿。” 谁都爱听吉利话,何况玉娘还是发自肺腑,金玖喜道:“玉妈妈,把安儿交给你照顾,我最是放心。昨日我看旁边有处宅子正在出售,一会儿我便让人买下来,你和老陈便搬到那里去住,照顾安儿也更方便。” 别人高兴了送红包,金大少一出手就是一座宅院,土豪就是任性! 玉娘不肯收,话说别馆附近的那套宅子也是姑爷送的,怎么能再要。 可金大少说出去的话,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的,那根本不是土豪的风格。 金大少心情好,传下话去,在外包下师徒酒楼摆下五十桌。宴请亲戚朋友,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金家有后了! 对内,当然就是请了金家和林家,以及能沾上边儿的亲戚女眷,来府里听戏打马吊,开开心心热闹几日。 林安儿知道,金玖这样小题大作。并非是他张扬。而是他要把这件喜事,让哥哥知道。 她的害喜也越发严重,开始时还能勉强忍着不吐。没过两日,闻到一点异味便会狂吐不止。 金玖常常哪里也不去,守在身边陪着她。林安儿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推他走。金玖无奈,请人接来了伊亭。 这日。便是征北大元帅归京的日子了。崇文帝早有圣旨,大元帅归京,不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还让京城百姓沿路恭迎。 金玖原本不想让林安儿出去。可她执意要去。她想看到三堂兄和林家男儿,也想看到哥哥。 那日哥哥是和阿渡一起来的,阿渡虽然提前回京了。但依规矩他是要在城外相候,与大军一起进城。他也是征北大军中的一员,且据说还居首功。 哥哥既然能和阿渡一起,说不定进城时也能看到他呢。 至于司空天野为何会和阿渡在一起,林安儿也猜到几分。 小时候她常常去铁匠铺,早就听说过,在大成有一种人叫做暗影...... 若哥哥就是暗影,那皇帝对阿渡...... 林安儿不想再想下去,帝王之心,又有谁能知晓。 江湖传说,先皇在自己最优秀的儿子身边全都安插了暗影,皇子如此,那些重臣身边或许也如此。 阿渡孤身在外,远离京城,又是在敏感席极高的北地。皇帝在侄子身边放上暗影,又有何不可? 只是,哥哥太危险了,万一被阿渡发现,那可如何是好。 但这些念头,她只能藏在心里,总不能去找阿渡,告诉他,你身边那个暗影是我哥,看在咱们那些你知我知的往事,你一定要给我面子,千万不要伤到他。 这话当然不能说了,她能做的,只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做得对,他不认她,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而她不去找哥哥,也是对哥哥最大的保护。 只是林安儿还是失望了,征北大军中,她没有看到哥哥司空天野! 阿渡银盔银甲,高头大马,伴在林剑云身边,阳光照在他的盔甲上,闪闪发光,他那年青的脸庞,也透着光辉。 这一刻,他如众星捧月,光芒四射,他是继林钧之后,大成最年轻的一颗将星。 林安儿的视线越过阿渡,看向他的身后,在那里却没有哥哥的身影。 她顿时明白了,暗影永远是躲在暗处的,即使他们立下汗马功劳,也永远都是隐形人。有的暗影甚至位居高位,但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他们是皇帝最信任的间谍、特务,也是皇帝的暗箭! 暗箭难防,暗影也如此。 这一战,长天教在北地的武装力量被剿灭殆尽,虽然被生擒的那人已被认出只是吴皇子的替身,但经此一役,吴奔余孽气侯已尽,再想苟活残喘已是难上加难。 林剑云封卫国公,邱云渡封定北伯。 林安儿忽然记起那日在棺材铺里,阿渡对她说的话:“我若不是姓邱,一定会与你私奔,即使你嫁了,我也会把你抢回来,但是我姓邱,我有我的责任,所以,我不能。” 从外面回来,一进金满园,红霞便跑过来:“大少奶奶,方才有人给您送来贺礼,可是怎么也不肯说是谁送的,前面门房和那人理论时,我正好经过,就把这东西给您拿回来了。” 林安儿又惊又喜,接过红霞手中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七只大阿福,笑呵呵的老公公老婆婆,还有五个胖嘟嘟的小娃娃。 小娃娃有男有女,林安儿知道,这是哥哥送给她的,哥哥祝她和金玖白头携老,子孙满堂。 一一一一()R580 第二二五章女配 此时正是三月,杨梦旖终于被崇文帝接进宫,却只是封为典乐女官,正七品。 这若是往常也是一件喜事,只是外面早有传言崇文帝和杨梦旖游龙戏凤的那些事,杨梦旖的母家孙家和外家路家也有耳闻,虽觉此事不太好看,但杨梦旖既是崇文帝看中的女子,路家也只盼着她能早日入宫,若能如萧淑妃那般一荣俱荣,也是美事。 可没想到圣旨终于来了,却只是封了个高级宫女,这让近期对杨梦旖甚是优待的路家脸上无光,想来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定是要用这事来笑话一番。 杨梦旖也没想到崇文帝竟只是给她封了个典乐,要知道这身份极是尴尬,虽说宫中女子都是皇帝的女人,但毕竟差了一截。 当然,这事稍一深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既是早有流言蜚语传出,崇文帝自是不想落个戏弄臣女的名头,他只封杨梦旖为典乐,便就是告诉世人:朕欣赏的只是她的琴艺,并非*啊*! 杨梦旖自是不知君心所想,如果她知道,也就不会将她和皇帝的桃色新闻传扬出去,原是想以造成事实,催促崇文帝快些表态,没想到反而事得其反。 就要进宫,杨梦旖必须要把冯媛转移,否则让她留在书画斋,早晚会出事,还有常四喜,上次他袭击林安儿未成,弄出很大动静,如今林家封了国公,风头无两,一旦被人知道这事是常四喜做的,便会牵扯到她,她必须要把这些事情摆平。 自从上次林安儿大闹书画斋后。杨梦旖已经把铺子里的人全都换过,书画斋是她从一位追求者手中便宜买下的,现在她便又通过牙行再转出去。 她来到书画斋看望冯媛,得知上次林安儿在时,冯媛曾经出来亮现,杨梦旖便把冯媛看管得更紧了。 初时冯媛还以为杨梦旖是找了地方让她静修,可当院子也不能去时。她便明白了。杨梦旖将她软禁了。 这个时候,就算冯媛不通人世故,她也猜到杨梦旖定是对她有所图谋。 她孤家寡人。无财无势,除了一身琴艺便再他物。这一两年,她创作了十余首曲子,全都让杨梦旖拿走。她甚至还亲手将这些曲子的弹奏技法教给杨梦旖。 冯媛自从明白个中曲直,便不再碰琴了。她生性清高倔强。说不碰琴便一下都不碰。任凭看管她的婆子们软硬兼施,冯媛就是依然如故。 今天杨梦旖亲自来了,冯媛看到她,冷冷问道:“我对你已经没用。你放我走吧。” 杨梦旖好笑得上下打量她,笑道:“你在我这里两年,吃喝用度无不精致以极。你就是要走,也要把我在你身上的花销还给我。否则你想你能走吗?” 看她终于露出真面目,冯媛怒道:“这两年我谱的曲子都被你拿走,你还不够吗?” 杨梦旖声音温柔如水,脸上是倾国倾城的微笑:“万岁已封我为典乐女官,日后,我们还要长期合作,你想啊,你谱出的曲子都能借我之手,在御前弹奏,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份,我若是你,早就偷着笑了。” “无耻!”冯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她后悔万分,当初万不该被这个妖精欺骗,不但落入她的手中,还将自己的心血白白被她剽窃。 “无耻也好,有耻也罢。想我当日诗词歌赋无一不同,却只能寄人篱下,谁又能想到,只凭你的几首曲子,我不仅闻名于世,更被圣上看中。冯媛,你的名声早就被林安儿毁了,现在京城谁还记得有你这个人。若非有我,你恐怕连一食一衣都没有,哪里还能潜心研习,创作出这些不朽名曲。你要恨的人是林安儿,不是我。” 冯媛笑得凄凉:“林安儿不过是害我被人耻笑,而你却是吸血鬼!” 杨梦旖指指面前的几包礼物:“这是你最喜欢的茶叶,还有我花大价钱找来的古琴谱,你可做为参考,谱出新曲。” “呸,妖孽,我不会再碰琴,更不会再上当!若我能出去,必将你的丑事大白于天下!” 杨梦旖哈哈大笑,纤纤玉指,戳着冯媛的鼻子:“就凭你?这世上谁还能信你?你知道吗,自从你来到我这里,我便放出话去,说你因为偷了东家的名琴,被人打走,此时,你已是名闻京城的雅贼,而我是御前典乐,这些曲子是谁谱的,这还用问吗?” 冯媛没想到杨梦旖竟已将她的名声败坏至死,气得捧起面前古琴,向杨梦旖狠狠砸过去,杨梦旖身子一闪,那琴掉在地上,冯媛又将能拿到手里的杯盏向杨梦旖扔过去,有只杯子擦着杨梦旖的脸,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杨梦旖对容貌素来看重,见自己的脸被划破,顿时大怒,让那几个粗壮婆子把冯媛按到地上绑了起来。 杨梦旖虽然自信,可也知道,以后想再从冯媛这里拿到琴谱是不可能了。谱曲要有灵感,冯媛怎会还有灵感。 既然这个人已经没有用,那就毁了吧,毁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深夜,两条黑影从书画斋的后门闪出,拖着一只大麻袋。此时已经宵禁,但书画斋后面是一条暗巷,白天也看不到人影,晚上连打更的都不会经过。 出了这条暗巷,便是一个早已荒废多年的宅院。这两个人并没有发觉,在他们身后有个人影远远跟随,待他们扛着麻袋刚刚跳进废园,那个人影忽然现身,不过几个招式,便将两人打倒在地,夺走了麻袋。 冯媛没死,她只是被打晕了,那两人原是想把她弄到废园里活埋,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梦旖直到次日,才知道昨天她派出去活埋的两个人一直没有回来。她又惊又怕,一时竟也没了主意。 这时,有丫头来说,定王世子妃送来贺礼。 她进宫也不过是个七品女官,也没有值得庆贺的。何红萼这时送来贺礼,不过就是想和她拉近关系。 她虽只是女官,但也是皇帝相中的人,只要有机会爬上龙床,还是能册封。 何红萼在杨梦旖身上下了本钱,自是不能无利可图。 已成亲一年,但何红萼在定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婆婆定王妃是萧淑妃的娘家人,而她是皇后选中的,定王妃看她自是不顺眼。 论容貌才情,论心狠手辣,杨梦旖并不输给萧淑妃,且,她比萧淑妃年轻十几岁,何红萼原想把杨梦旖送到崇文帝身边打压萧淑妃,又能借她之势,让自己在定王府站稳脚跟,没想到连皇后都动用了,杨梦旖也只是封了个女官。 好在只要进宫便有希望,当年的萧淑妃也不是一朝一日便得宠的。 既然路家觉得只封个七品女官面上无光,世子妃便来送贺礼,让路家人感恩戴德。 看到何红萼送来的贺礼,杨梦旖忽然郁结全消。她怕什么,她是何红萼和尚书夫人亲自引见给皇后的,又是皇后命她在御前弹奏,她能进宫,也是全因皇后想利用她的美色才情,削弱皇帝对萧淑妃的宠爱。真若冯媛的事情案发,不仅是何红萼要给她善后,就是皇后也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她要进宫的消息传到常四喜耳中,令他很不舒服。原本他也问过杨梦旖,关于她和皇帝的那些绯闻,杨梦旖当即就曾向他表明立场,她视荣华如粪土,怎能进宫去陪一个老头子呢? 常四喜出身低微,只是攀上干爹才有了今日,他读书不多,一向贪恋女色,自认风|流倜傥,可没想到在杨梦旖身上花了大笔银子,却一直未能得了她的红丸,现在她成了皇帝的女人,以后想要一亲芳泽更是难上加难。 他也是色胆包天,竟然约了杨梦旖到他在郊外的庄子。杨梦旖冰雪聪明,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可常四喜就是吃准她一定会去,因为他手里捏着杨梦旖的把柄呢。 当初杨梦旖就是通过常四喜,给刁氏弄了陈婆子的假身份。而刁氏后来投靠长天教,被杨梦旖所弃,但以前的事却是事实,只要常四喜把那件事说出来,就是如今贵为国公的林家也不会放过她,崇文帝更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开罪封疆大吏。 常四喜依仗的,也是杨梦旖所担心的。冯媛一身才情,她原是想要留着再用,无奈冯媛不肯合作,她才起了杀机。但常四喜却不同,杨梦旖从一开始便嫌弃常四喜,只是不得已才与他虚与委蛇,如今她要进宫,这人一定不能再留。 常四喜约杨梦旖,杨梦旖不敢不去,她心里也有了主意。 杨梦旖有把柄落在常四喜手中,常四喜也同样有把柄落在杨梦旖手里。 别忘了,在采芝堂门前,当众抽林安儿鞭子的,就是常四喜本人! 林安儿的性子一点就着,若她知道那人是谁,肯定不会轻饶。 听说林安儿有了身孕,如果此时她动了胎气,那么...... 杨梦旖的唇边露出笑容。 一一一一()R466 第二二六章滑胎 林安儿摸着她那依然平坦的肚子,看着金玖可怜地缩到床的一侧,甚至不敢碰触她。 自从她被告知由萝莉少妇变成萝莉孕妇之后,金玖便拒绝和她啪啪啪了。 原因有二:一是大夫说她胎位还不稳,三四个月都不能做剧烈运动,床上运动也是运动,且剧烈程度不次于梅花桩上走一圈;二来金玖认定那次她在马车上晕倒,全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他连要三次的后果! 金玖也想搬到别的屋子里,避免夜夜受煎熬,可又舍不得自家媳妇,媳妇给自己怀着孩子,不能玩不能逛街,也不能练武功了,她那么活泼好动硬要在家里安胎,已是很辛苦,若自己再不陪着她,说不定就患上媳妇说的那个什么孕妇抑郁症。 他们少年夫妻,正是生龙活虎的时候,原本行房从不节制,以林安儿的年纪,本来是应无法承受过多,但她自幼练武,不但比同龄少女要壮健,且柔韧性极好,高难度的动作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现在忽然间要避忌,金玖不习惯,她也不习惯。 每天晚上,两人都在床上腻腻歪歪,直到最后一刻,这才含泪分开,那感觉就像是一块红烧肉,你都叼到嘴里了,却要生生吐出来,你说难受不难受。 林安儿默默吐槽,很为她和金玖的节操伤感。 “金哥哥,今天大夫又来把平安脉了,说宝宝和我都挺好的,要不咱们轻轻的,不让宝宝知道。” 噗! “不行,还是再等两三个月吧。” “再等两三个月。我肚子就大了,那还怎么做啊。” 也是,金玖想像着林安儿顶着个大球的样子,觉得那时圈圈叉叉是件很不人道的事情。 次日,林安儿便听人说起,大少又去东府了,和香雪姑娘在房里单独待到足有两个时辰! 所有人都表示同情。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正室有了身孕,还有妾室,没有妾室也还有通房。可金大少什么都没有,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找那位后备小老婆了。 林安儿强忍一口老血,躺在湘妃椅上恶狠狠吃着青梅子。别人吃青梅子都是含在嘴里,她是嚼嚼就把核吐出来。肉肉都吃掉,几乎一口一个。 地上放了只藤篮。原本是一篮子青梅子,这会儿只有小半篮了。 伊亭看着她吃,自己都觉得牙疼,也知道这位不仅仅是害口。还是吃醋!吃醋已是够酸了,你还吃这么多青梅子干嘛啊。 “小妹,金玖或许就是去谈学问了。没别的。” 学问,金大少早就放弃学问了! 林安儿想着昨夜床上金玖那副欲火中烧的样子。心里就更酸了。他该不会是假戏真做,日久生情吧? “好饿,我要吃点心。” 大少奶奶这阵子胃口就不好,好不容易她想吃东西了,一盘子一盘子端过来,林安儿每样尝一点,只尝三样,便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玉娘心疼,小姐害口怎么就这样厉害,当年忠义夫人也没有这样严重啊。 小丫头过来收拾林安儿呕吐的污物,玉娘鼻子灵,忽道:“慢着。” 她把小丫头推开,自己凑到那污物上闻闻,林安儿看着好恶心,乳娘啊,我知道你疼我,可也不用这样啊。 玉娘闻了污物,又把方才林安儿吃的那三样点心拿过来细闻,脸色变了! “把小厨房的人都叫过来!” 这三样点心分别是红枣莲蓉糕、红豆山渣糕,和一碟子玫瑰桂花包。 问题就出在那碟子玫瑰桂花包上,玫瑰和桂花本就香气浓郁,那下药的人便把红花藏进这里面,不细闻根本无法察觉。 好在林安儿吃一口便呕吐出来,玉娘又是个心细的,这才发现端倪。 玉娘又让人把大夫请来,其他几碟子点心也都细细查过,还有一碟子菜肉包子里,竟混有五行草! 红花和五行草都是滑胎之物,想来这些人计划良久,只是林安儿胃口奇差,除了硬逼着吃些玉娘亲手煮的饭菜汤水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胃口。今日若不是半了半篮子青梅子,她也不会闹着想要吃点心。 小厨房的人早就吓得半死,几位厨子包括那位花重金从采芝堂请来的师傅,他们都是以前在别馆里的,金大少怕死,厨子当然要用自己信得过的,可是平平安安好几年,怎么现在却出事了。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干脆大张旗鼓查个究竟。 玉娘带人把小厨房翻了一遍,又把所有和厨房接触的丫头婆子全都细细排查,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少得那个是最近才提拔上来帮厨的一个小丫头,名叫阿曼,为人老实,不言不语,原是灶前烧火的粗使丫头,厨房的管事看她少言寡语却又手脚勤快,便提拔她来帮厨,除了洗菜摘菜,有时还帮着二厨做些切菜配菜的活计。 自从出了这件事,小厨房所有人都被叫来,可唯独不见阿曼,问谁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门房也没见她出去过。 又是一番猛找,最后竟在茅厕里找到她,阿曼上吊死了。 谁也没想到竟然闹出了人命,虽说死个丫头不是大事,可眼下大少奶奶怀着身孕,招惹血光终是不吉。 正在这时,方姨娘从外面回来了,听说林安儿这里出了事,便过来看望。 难得方姨娘肯来看望大少奶奶,玉娘和大凤全都紧张得临地抱佛脚—— 把她们能找到的护身符全都摆到大少奶奶身边,红霞甚至把一座白玉观音摆过来。 方姨娘鬼气森森,一声煞气,大少奶奶是什么都不怕,可腹中的小少爷还不行,别让方姨娘给吓跑了。 林安儿看到方姨娘。就像看到大救星,不顾玉娘的反对,把身边人全都轰出去,满脸狗腿的看着方姨娘。 “你怎么也算是金哥哥的小妈,我孩子的便宜奶奶。所以,你懂得。” 方姨娘二话不说,直接到放着阿曼尸体的柴房里验尸去了。 阿曼是死了。但正像某个黑炭头神探说过的: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阿曼的指甲缝里还有残留的红花粉末。别不相信科学,方姨娘那个宝贝箱子里就是现代最尖端的工具。 这些滑胎药是出自阿曼之手,这是勿庸置疑的。可她只是个小丫头,对林安儿能有什么恩怨呢。 正像某个总也长不大的小神探说过的: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背后有人主使,阿曼只是替人办事,一旦被发现。她也知道是死路一条,与其被大少活活打死。还不如自己了断。 林安儿一个头有两个大,她活了两辈子,好不容易有男人了,有孩子了。还要被人惦记着。惦记她和金玖也就罢了,反正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肚子里的孩子招谁惹谁了。刚刚两个月就想把他打下来,这也太阴毒了。 金大少奶奶气得肝疼、肺疼、心口疼。这一切的表像便是大口呕吐,连胃液都吐出来了。 方姨娘可没有怜香惜玉,就林安儿那只小母老虎也没办法让人怜香惜玉,当然,金玖除外。 方姨娘就像猎犬,把林安儿身边的东西全都检查一遍,好在没发现异常。这也要多亏玉娘的警惕性,自从得知金玖和林安儿从小到大的那些经历,她便严防死守,除了几个大丫头以外,金满堂里的那些粗使的丫头婆子,也个个都是筛选过的,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阿曼那个意外。 知道别的方面没有问题,林安儿松下一口气。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感到害怕,不为自己,而是为了肚中的孩子。 她没让人通知金玖,妈蛋,谁知道那个家伙和端木瞳是在干什么!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便是金玖回来后,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媳妇没有通知他,他火冒三丈,发火时当然没让媳妇看到。 金大少想查一件事,当然比玉娘大凤她们要迅速,也更加神通广大。 次日一早,消息便报回来了。 阿曼虽是金家买来的,但她却是有家的,还有一个哥哥名叫李有,就在京城! 这个李有既爱喝酒又爱赌钱,阿曼每月那一点点工钱也全都让李有拿去赌了。但是据周围的街坊们说,李有近日手头像是很宽裕。 自从这次下毒事件,林安儿害喜更严重了,除了生理作用,还有心理作用,她现在看什么都想吐,甚至闻着金玖身上也有怪味,害得金玖每天用香胰子洗几遍,林安儿还是觉得他有味,问她是什么味,她想了想:没煮熟的臭鸡蛋,唔,好恶心啊,哇—— 找到李有的事,金玖没有告诉林安儿,免得她鸡冻起来吐个没完没了。 神不知鬼不觉,李有就被人抓走了,刚打了两巴掌,这小子就全招了。 他在赌场上输了钱,便过来一人借银子给他去翻本,一来二去,总共借了十两。没过两日,那人便带了一堆混子找上门来,利滚利,共是欠了五十两! 李有知道还不起,便把自家妹子骗出来,想着拿妹子去抵债。妹子看到上当了,死活也不从,那人便说,只要妹子给往金家大少奶奶的饭菜里放点东西,这五十两非但不要了,再加给五十两。 那人当时便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又给了妹子两包药粉子,这也不过几日前的事而已。 李有压根不知道他妹子已经死了,把这些事交待得清清楚楚。 再问他可知道那给药粉子的是什么人,他说那人说是给常四爷做事的。 一一一()R466 第二二七章胎穿一回 那日中午,金玖和孔七正在师徒酒楼喝酒,老号的伙计气喘吁吁跑来:“大少......大少奶奶出事了!” 金玖的脑袋“嗡”的一声,站起来就走,孔七连忙扔了锭银子在后面跟上,认识金玖这么多年,孔七公子还是头一回花钱买单。 金玖和孔七回到金家老宅,还没进金满园,就感到气氛异常紧张。金玖怀疑整个老宅的人都在这里了。 汪氏和陶氏全都在,五六个弟媳带着她们各自房里的人全都过来了。 金玖没问发生什么事,撇下孔七,一路小跑着进了卧房。 林安儿平躺在大床上,面色苍白,看到金玖,扁扁小嘴,似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金哥哥......对不起......” 金玖看到林安儿,松了一口气,此时听她这样说,心里一阵酸楚。 他们的孩子...... “安儿,没事的,你好好调养身子,孩子的事,过一两年再说,乖了。” 后面的话,林安儿已经听不到了,她又昏迷过去。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金瑶跑来告诉林安儿,她在金玉堂选首饰时,听说了一件事,原来那日在大街上打林安儿的人名叫常四喜,听说他和金家的一个丫头不清不楚的。 林安儿正和伊亭聊天呢,听到常四喜这个名字怔了一下,她不认识这个人啊。 “常四喜就是在街上打我的那个?和金家丫头不清不楚,该不会就是死了的那个阿曼吧?” 金瑶点头:“我猜就是,他既然想害大嫂,那丫头定是被他收买了。” 林安儿霍的站起来,问道:“常四喜在哪儿?” “听说米脂胡同里的有家当铺就是他开的......” 金瑶话没说完,林安儿已经飞出去了。伊亭没能拉住,只能责怪地看一眼金瑶:“唉,金六姑娘,您怎能告诉她这些呢?” 金瑶有些不服气:“这是我们姑嫂之间的事,关你个外人何事!” 伊亭不想和她理论,连忙去追林安儿。 可是林安儿要走,谁能追得上? 等到伊亭和几个护卫赶到米脂胡同时,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谁也没想到,常四喜竟然早有准备,一早就在这里备下人手。 原来他今日收到一封信,信上说金大少奶奶已经知道是他当街打人,今日会来找他算帐! 常四喜和那些三教九流一向有来往,当初杨梦旖在天桥对付林家姐妹的那些混混,就全都是他找来的。 伊亭和张大虎一看里面打起来了,连忙进去帮忙,一顿乒乒乓乓之后,他们这才发现,怎么没见林安儿? 嘿嘿,林安儿压根没来! 林安儿是个吃货,可她从来就不傻! 怎么这么保密的事,就偏偏让金家人听到了,而且还是和自己挺亲近的金瑶? 泥妹啊! 本少奶奶肚子里怀着的,可是金家未来的族长,庞大家业的第一继承人,本少奶奶这就是金肚子! 这肚子哪能有闪失? 别看她窜出来得挺快,可她一出门就拐到别处去了,她出来时的确挺想打架的,但是想到她的金肚子,她就准备换个打法。 离这里不远有家铺子,那是金大少奶奶的嫁妆。林安儿在铺子里借了十两银子,用这十两银子雇了十名叫花子,拿着讨饭的家伙到常四喜的当铺里捣乱去了。 金大少奶奶如果真是某人想像的那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早就挂了无数次,哪能挺着个金肚子在这里显摆。 伊亭和张大虎等人在当铺里帮忙打架时,林安儿正在路边吃冰糖葫芦。 自从她怀上金肚子,金玖就不许她再吃街边摊的食物了,她这阵就想吃酸的,早就想吃冰糖葫芦了,可那位从采芝堂挖脚来的大师傅,却怎么也做不出地道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是用山楂做的,酸酸甜甜最好吃了,林安儿吃了一串又一串,等到伊亭和张大虎他们几个从当铺里出来,她正抱着金肚子就差满地打滚了。 据卖冰糖葫芦的李老头所说,这位小太太吃了他整整二十串! 你别笑,这是真的! 林安儿吃了二十串冰糖葫芦,就是正常人也承受不住,何况她还是孕妇! 别以为怀孕妇人吃点山楂没关系,别的酸的果子或许还能吃,这山楂却是少吃或不吃为宜,何况她还吃了这么多。 看到她疼得直不起腰,李老头吓坏了,站在路边大喊救命! 几位过路的大婶凑过来,半信半疑,原本不想扶她的,万一是个碰次的怎么办? 林安儿忽忙喊道:“我是金家大少奶奶,麻烦你们送我回家去。” “金家?哪个金家?” 林安儿疼得死去活来,还不忘指指头上的金簪子:“就是这个金家。” 天下第一金的大少奶奶! 快来抬啊,说不定每人赏一块大金子! 大婶个你争我抢,先是推搡继而撕头发,最后胜出的两位抬了林安儿浩浩荡荡往金家老宅去。 林安儿在心里吐了无数口黑狗血啊,老纸的肚子快要疼死了,你们居然还要三局两胜! 大婶们的PK没有白费,金大少回来时,两位大婶还在屋外等着领赏呢。 金大少想都没想,每人两颗金豆子...... 比大块金子是少了点,但大婶们很满意,临走时不忘叮嘱:“大少奶奶再出门,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继续抬。” 噗! 林安儿昏死过去,根本不知道金玖已经快要发疯了,家里的大夫被他骂得快要撞死,又让人去请外面的,他还是不放心,让刀子骑快马到卫国公府跑了一趟,卫国公府就是林家,国公夫人欧阳氏一刻不停,进宫请了太医! 林安儿迷迷糊糊,一缕魂魄飘飘摇摇,前面有阡陌纵横,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索性随便踏上一条,脚刚迈上去,便听到哇的一声婴儿哭声,她左右张望,却发现自己的眼睛睁不开,而那哭声竟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林安儿大惊,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个挺着黄金肚子的金孕妇,怎么变成小婴儿了? 好在她见多识广,又认识个穿越女方姨娘,脑袋里嗡嗡直响,老娘这是穿越啦。 “我不要穿越,我要回去,金哥哥还等着我呢!” 可无论她怎么喊,都只化做一声接一声的“哇——” “这孩子声音真洪亮,一看小身板就挺壮实。” “再壮实也是女娃啊......” 林安儿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被人抱起来,从一个人手上传到另一个手上,然后她听到一个虚弱的女声:“怎么还是女的?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呜呜呜,这女的就是她娘吧,一出生就被人嫌弃了,林安儿伤心得又哭起来。 “哇——” “别哭了,烦死了,快把她抱下去,别让我看到她。” 靠之,谁想让你看到啊,如果不是你把我生出来,我也快要生孩子了。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他爹呢? 林安儿越想越难过,哇——哇——哇—— 等到她能够睁开眼睛,就哭得更伤心了。她看到一对白生生肥生生的大**! 那乳娘也是又白又肥,一边喂奶一边骂:“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能吃的小孩子,像你这个吃法,我就被你活活吸干了!” 哇—— 又被人嫌弃了! 那乳娘的大**那么大,里面一定有很多奶水,你不让我吃,也太小气了。 林安儿边哭边吃,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就能哇——,还能滋—— 大哭包和小吃货又一次完美结合了。 不管亲娘是否嫌弃,也不管乳娘是否也嫌弃,林安儿除了吃就是哭。 等到她出满月时,一位乳娘已经喂不饱她...... 这家人虽然挺有钱的,无奈林安儿已是他们的第三个女儿,对于还没生出儿子的这家人,林安儿就是个多余的. 所以当然没有后备乳娘了,林安儿开始吃面糊糊. 作孽啊! 林安儿越想越伤心,刚满月就被喂面糊糊,你们懂不懂科学喂养啊。 她又想起她的金肚子了,如果她的孩子能生出来,她一定会亲自给他喂奶。 好在她虽然吃得多,可也不挑食,面糊糊照吃不误,每天不把小肚子撑得溜溜圆,她是不会停下来的。 终于有一天,她的亲娘来看她了,生下她一个多月,这亲娘还是头一回来看她。 林安儿默默吐糟,你也不怕胀奶疼死! 这么没有爱心的娘,老纸不理你! 林安儿把头侧到一边去,不去看她。却听亲娘在那里和她哭了起来:“好女儿,是娘对不起你,你长大后不要怪娘啊,娘都四十了,以后怕是也生不出孩子了,你爹嫌娘不能给他生下嫡子,要休娘了,娘宁可死了也不会被他休回娘家,女儿啊,娘再看你最后一面,可惜你从一出生娘就没有奶,连一口奶也不能喂给你吃。” 林安儿忽然明白了,她娘是要自尽啊。 喂喂,你别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好吧,她的好言相告,在她娘耳中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哇——” 一一一R1152 第二二八章自闭症患者 金玖望着昏迷不醒的林安儿欲哭无泪,有太医出马,孩子是保住了,但林安儿却一直没有苏醒过来。 “老朽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少夫人脉搏平稳,呼吸正常,可却一直昏迷不醒。” 是啊,金玖也是一头雾水,林安儿就像是怎么也睡不醒,她一直睡着,初时还面色苍白,一碗参汤灌进去,脸上已泛起红润。可她却紧闭双眼,金玖试着捏她,甚至挠她腿心,她也一动不动。 方姨娘进来看了看,面无表情说出三个字:“植物人。” 什么是植物人,据方姨娘给金玖科普,种在地里的菜都是活着的,可它们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也就是说林安儿变成了一棵菜! 和别的菜不同,林白菜肚子里还有一棵小白菜...... 但方姨娘也说了,一般来说,这种植物人大多都是睡着睡着就死去了,当然也会有人别苏醒,但那比中白鸽票还要少见。 金玖面沉似水,走出卧房。几个女眷都在厅里坐着,看到他出来,便围过来询问林安儿的病情。金玖的眼光一扫,便看到金瑶远远坐在厅内一隅,一向爱热闹的她,这会子做贼心虚不敢凑过来。 看到金瑶,金玖的眼珠子都红了,他冲着金瑶走过去,满脸杀气。金瑶一惊,从未见过金玖这个样子。她本能得想躲开,大凤早就站在她身后,汪氏看到事情不对,连忙跑过来。 “你大嫂待你不薄,你为何帮外人害她?” 金玖的目光如冰箭一般射向金瑶,金瑶心虚,连忙争辨:“我没有,我是一片好心,再说大嫂是自己吃山楂才出事的,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金玖那双绝美双眸微微眯起,重又打量着这个妹妹,以往他只以为她是年幼无知,没想到她竟做出这等事。 如果林安儿没有临时改变主意,真的去找常四喜算帐,那定会中计,听那些雇来的叫花子所说,常四喜早有准备,十个叫花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林安儿虽有武功,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若真是她贸然而去,恐怕就是连小白菜也给打出来,早就变成一棵死白菜了。 汪氏素来知道金玖的手段,深知金瑶若还是死不认帐,金玖还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 她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苦苦相求:“玖哥儿,瑶姐儿是少不更事,遇事不知轻重,她与安儿一向交好,怎会真心害她,可是安儿确实是受她所累,玖哥儿啊,你要打要罚都行,可却万万不能让亲家知道,否则她这婚事就要完了。” 最后这句才是关键,如果这件事被金瑶的夫家知晓,她在娘家闹出这样的事,这门亲事也是真的完了。 金玖目光如炬看着金瑶:“你三番五次在背后说你大嫂事非,一直担心被她知晓,明知道那些人是故意将常四喜的事说与你听,你却将计就计,拉你大嫂下水,是不是?” 金瑶已经瘫软在地上。金玖说得没错,以金瑶的机灵怎会不知那妇人是故意说与她听的,可是少女心里的小魔鬼在作遂,她真如金玖所说,虽然明知道林安儿对她挺好,可总是硌应着,硌应着当初林家出事时,她在背后说林安儿坏话的事,被林安儿知道。眼瞅着林家从伯府变成侯府,如今又是国公府,她就更是不安,如果那些事让林安儿知道了,她的亲事也就完了。 金玖看着她,冷冷道:“从今日起搬出彩云轩,成亲前禁足!” 再过一个多月,金瑶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让她搬出彩云轩禁足,就是打她的脸,若是哪个长舌妇把这事传到夫家,即使她嫁过去,日后也抬不起头来了。 汪氏苦苦相求,金玖看都没看她们母女,转身回了卧房,自家媳妇还在那里躺着,他不放心。 两日后,金玖忽然通知所有长辈和金家各房众人,他要开祠堂。 金玖虽是族长,但如此大张旗鼓要开祠堂,也还是第一次。 全都知道金大少奶奶出了事,眼下生死未卜,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也有嘴快的把话传出去,说是金大少奶奶出事和金瑶有关系。 莫非金大少让金瑶禁足还不解恨,还要开祠堂再审,彻底把金瑶的名声搞坏吗? 汪氏头一回感到六神无主,眼下丈夫还在山西,两个儿子虽娶妻生子,但却没有一个能顶用的,得知妹子得罪了金玖,个个只想自保。他们如今都已做到金铺的管事,眼瞅着再干两三年,变能自己开铺子了,眼下都不想为了妹子的事受连累。 汪氏无奈,又去求金玖,可金玖根本不见她。想来想去,她想到东府的三老太爷和明氏。 谁都知道,当年若是没有三老太爷撑腰,金玖也坐不上族长。如今金玖的那个外室也还在东府住着,且金玖对叫香雪的外室很在意,即使林安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金玖还是偷偷摸摸去过东府好几回,据说次次都在香雪房里一两个时辰。 汪氏身为侄媳妇,当然不方便直接去见三老太爷。她先去给明氏请安。见到明氏,汪氏便哭出了声:“三婶,眼下就只有您和三叔能救瑶姐儿了。” 对于金瑶禁足的事,明氏早有耳闻,昨日得知金玖要在五月初十那日开祠堂,她和三老太爷还有疑惑,现在汪氏来求她帮忙,明氏这颗心便放下了,原来金玖开祠堂是为了金瑶。 金玖这人睚眦必报,林安儿又怀着他的孩子,可这件事上,林安儿最终出事也并非全是金瑶的责任,罚她禁足也就是了,为此再开祠堂难免小题大作。 不过事无绝对,金玖虽然养了外室,可也是为了子嗣,他与林安儿青梅竹马,平素更是把林安儿宠上了天,现在林安儿和孩子生死未卜,想来他才恨急了金瑶。 这边把汪氏劝走,那边明氏急忙去见三老太爷。 三老太爷和长子金炳兴正在喝茶,见明氏急急走进,便问老妻:“何事这样匆忙?” 明氏便将汪氏的来意说了一遍,三老太爷哈哈大笑,对金炳兴道:“不过就是为个女人,金玖便沉不住气了,我原以为他会有何做为,看来还是高估了他。” “父亲,可我从牢里打听出来的消息,金玖确实进大牢见过那人。” 三老太爷冷笑:“见又如何,那是死案。” 明氏没有说话,却是不忍再听下去,转身走出书房。 就在她出去的那一刻,眼角余光似是看到有人影闪过,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明氏暗怪自己老眼昏花,大白天也要疑神疑鬼。 一一一一一一一 林安儿眼睁睁瞅着这一世的娘从窗户跳了下去,然后她听到噗通一声,想来窗外是水塘。 人艰不折! 林安儿觉得吧,她一定是人品有问题。 活了三世,三世都没有娘疼,到了这一世更可怕,她以一月幼婴的身份,亲眼目睹亲娘自杀,自杀啊! 林安儿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她自闭了。 别的自闭儿不哭也不吃,可林安儿却只是不哭了,化悲愤为食量,不停地吃啊吃。 就这样一路吃下去,五岁时,林三小姐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胖子。 当然,这期间她有了后娘,后娘是个厉害的,对这个小胖子甚是嫌弃,一记藤条打过去,小胖子劈手夺过来,三两下拆断了扔到后娘脸上。 后娘大怒,喝令几个恶婆子按住她,小胖子就地十八滚,婆子们满屋子也追不上她。 小胖子滚啊滚,看到一双穿着朝靴的大脚,连忙滚过去,抱着这人大腿就开哭,指着后娘咿咿呀呀。 对了,你猜对了,自闭症小患者不会说话,只会哭! 这条大粗腿的主人就是小胖子的亲爹,他一看就明白了,续弦趁他不在家,虐待女儿呢。 这女儿命苦,出生没多久亲娘就跳湖死了,想起这件事,亲爹心里有愧,看着这个长到五岁还不会说话的胖闺女,他决定了一件事! 林三小姐嫁人了,她才五岁! 林安儿仰天长叹,她终究还是逃不过童养媳的命运。 她想起隔了一世的金玖,悲从心来,又想起自己那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林安儿决定去死。 她没有亲娘跳湖的勇气,但毕竟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有她自己的自杀方法。 她要把自己活活撑死! 于是自从订亲那天起,林安儿便不停的吃啊吃,可是无论她怎么吃,她还是不能死。 到了成亲那一日,她已经胖得走不出房门。 尼玛,她只有五岁啊。 她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个世上,肯娶一个又胖又不会说话的小女孩的,一定也是个怪物。 不对,不能用“也”这个字,她才不是怪物呢,老纸是枚穿越女。 穿越女都是有办法的,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林安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弯下身子脱下了一双红绣鞋。 你别笑,她早就胖得看不到脚尖了,脱下鞋子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一一一R1152 第二二九章穿越日常 林安儿拿着一双大红绣鞋,掀开帘子朝着轿夫扔过去。 噗,噗—— 前面的两个轿夫应声倒地,花轿扑通一声来了一个倒栽葱,穿着红色喜服的肉球便从里面滚了出来,向着旁边的小河滚啊滚,然后又是扑通一声,林安儿滚进河里了。 别以为胖子全都动作缓慢四肢不勤,穿越成自闭症胖子的林安儿依然是个运动健将,下地能滚,入水能游,就连方才把鞋子当暗器放倒轿夫的功夫,那就是风采不减当年。 林安儿向河对面一路游去,她听到岸上有人大呼小叫的,她没有回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去,她只是一味的游啊游。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她太累了,终于爬到岸上休息。 这才发现原来这岸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 不对,这树林怎么这样眼熟,这是红叶林! 正在这时,她听到远处传来人声,她连忙凌空飞起,藏身在一棵树上,她是逃婚出来的,万一是婆家和娘家的人追来怎么办呢? 一个少年跑过来,不停的呼喊:“小媳妇,小媳妇,你在哪儿?” 林安儿吃了一惊,小媳妇,莫非是金哥哥在叫她?那少年离得近些,林安儿看清楚了,这就是小时候的金玖! 只是比她最初认识他时,金玖更小一些,顶多是十岁左右的年纪,跑得满脸都汗,嗓子有些嘶哑。 忽然金玖不喊了,林安儿还以为金玖看到她也,正想跳下去和他相认,却见金玖的目光看向对面,林安儿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见对面的山谷之中,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孩正在狂奔! 这一刻,林安儿明白了,原来她穿越的时间,正是金玖在红叶林中丢失林安儿的时候。 此时,林安儿却不想去和金玖相认了,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也就是她心里的那个阴影,上一世,她究竟是不是林安儿! 她说的上一世,当然是她最终成了孕妇却被山楂放倒的那一世了,和眼下这个自闭症肉丸子没有毛线关系。 金玖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个红彤彤的圆球从他头顶上飞过去,一转眼便不见了。 很多年后,金玖都以为那是他的幻觉。 林安儿提了一口气,用她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去追蔡大头,这时她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真是林安儿,那么找到这一世的真身,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她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远远的已经看到了蔡大头的身影。可是蔡大头也发现了她。 “哈哈,今天真是发财了,又一个小丫头。”蔡大头伸手便抓她,林安儿一个闪身掠开,蔡大头没想到这个胖丫头竟然还有两下子,把怀里抱着的小孩往地上一扔,向着林安儿扑过来。 虽然前两世林安儿都是武力值超爆,可现在她只有五岁,五岁的小孩也就那么一点力气,而且她还刚刚结束了长途游泳,追上蔡大头,已经用尽她的气力。 就这样,她被蔡大头抓住了,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再看地上的小丫头,竟然一边哭一边向前爬。 “这小丫头也想逃跑!”蔡大少拎着她的双脚把她提起来,朝着小屁股就是激巴掌,那孩子果断禁声,昏过去了。 蔡大头把小的林安儿挟在腋下,又把大的林安儿用绳子拴着,没多久便来到一处荒凉的地方。 大林安儿环顾四周,倒吸一口冷气,这里零零散散有几十个坟头,不远处还扔着几具尸体! 乱葬岗!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乱葬岗! 蔡大头狞笑着把小林安儿扔到地上,道:“你这个小东西值二百两呢,可还要把你的小身子先埋了,也真是麻烦,要我说啊,就把你掐死这么一扔就完了。” 小林安儿还在昏迷不醒,大林安儿已经急了。 如果蔡大头这时把小林安儿杀了,那也就没有以后了,金哥哥怎么办? 大林安儿自从襁褓中亲眼目睹生母跳湖自尽,她就变成自闭儿,长到五岁也不会说话。可这时她急了,竟然开口讲话了。 “哎呀,你不能杀她啊,或许以后还有人要花更多的钱买她呢。” 蔡大头正在挖坑的手停下来,怔了一下,重又狞笑着看向大林安儿:“小胖妞,老子不杀你,把你卖到激|院里,虽说胖了点,但说不定长大后会成个大美人呢。” 你丫的倒是有眼光! 大林安儿愤愤道:“这个小妞比我好看,她比我还值钱,要不你和出银子要你杀她的人再谈谈,让他们加钱再杀啊。” 蔡大头的智商显然并不高,他竟然蹲在那里不动了,若是高智商的,谁会搭理个小孩子啊,可看蔡大头这模样,显然是被大林安儿说动了。 “对啊,这小孩既然对他们那么重要,那老子为何只收二百两,对,不加到三百两,老子就把这孩子再送回去!” 林安儿松了一口气,这样也能说服一个杀人犯放下屠刀,老纸真是天才啊。 蔡大头带着两个孩子委实不太方便,他住在赌场后面的小平房里,那个房东太太是个大嗓门,看到蔡大头就喊叫,说他欠了房租也不给。 蔡大头回骂:“你别看不起老子,不出三日老子就收到钱了,你知道老子新找的金主是谁,就是姓金的!” 其实就算他不显摆,林安儿也早就知道是金炳善和周氏雇他的。 蔡大头进了屋,把两个孩子往床上一扔,正要转身去找姓金的谈价钱,偏偏这时,被他打晕过去的小林安儿醒过来了。 “哇——” 林安儿终于知道大哭包林安儿的外号是怎么得来的,这哪里是哭,这简直就是地动山摇啊。 外面又传来房东太太的声音:“蔡大头,你个杀千刀的,打哪偷来的小孩啊!” 蔡大头急了,冲着小林安儿低吼:“小丫头片子,不许再哭,再哭就宰了你。” “哇——” 他越是吓唬,小林安儿哭得声音就越大。 蔡大头正没办法,一转身看到桌上还有一坛子老烧酒,他灵机一动,扔下小林安儿便去倒酒。 大林安儿看到他走向酒坛子,连忙喊道:“不能给她喝啊,会伤脑子的。” 一个小的哭哭啼啼就已经够烦了,这个大的也是又喊又叫,蔡大头不是男阿舅,也不是蔡保姆,他是道上混的末流混混,哪有耐心哄孩子。 他顺手抄起地上的小板凳,朝着大林安儿就扔了过去。 大林安儿有点武功,可也还是个小不点儿,板凳砸到脑袋上,她便昏过去了。 蔡大头倒了碗老烧酒,自己先喝一口,然后把余下的全都灌进还在哇哇大哭的小林安儿嘴里。 一碗酒灌下肚,小林安儿继续“哇——” 蔡大头骂道:“小丫头片子还挺能喝,老子就不信灌不醉你!” 又是一碗老烧酒下肚,小林安儿继续“哇——” 蔡大头急了:“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不把你灌醉老子就不姓蔡!” 第三碗老烧酒下肚,小林安儿“哇——”了只半声,小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蔡大头心满意足,这才放心离去,去找金炳善谈价钱去了。 大林安儿醒来时,蔡大少还没有回来,看到旁边有个破桌子,她在地上一点点蹭过去,把后背靠在桌角上,一点点磨着反捆着手臂的绳子。 也不知道磨了多久,绳子终于断开。 手脚被绑了太久,已经麻木,林安儿费了好大劲才挣脱绳子,走到床边,小林安儿还躺在床上。 她的小脸红彤彤的,还带着酒气。 终于可以看看清楚,让金玖梦萦魂牵的林安儿长得什么样子了,大林安儿心里砰砰直跳。 万一这不是前世的自己,那她就是小三了,从五岁就做小三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两岁多的林安儿胖嘟嘟的,虽然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精致的小眉眼,鼻梁有点塌,小嘴倒是挺好看。 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大林安儿有些恍忽,这究竟是不是自己啊。 她的鼻梁好像不是塌的吧,金玖平时常常刮她鼻子,如果是塌的,那他怎么刮啊。 林安儿后悔没有带幅画像一起穿越。 人的悲哀不是迷失自我,而是看到自我却不敢确定。 林安儿仰天长叹,面前的这个林安儿究竟是不是自己呢? 她上上世看过很多电影电视,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靠的是一个伤疤,一块胎记,甚至是一颗痣。 对了,她身上是没有胎记没有痣的,只要看看眼前的林安儿有没有就行了,玉娘说是没有的,可是万一玉娘记错了呢。 话说没有胎记没有痣的人,世上好像挺少的。金玖身上就有痣,也有胎记。 哎呀,这个时候怎么竟然想到金玖的身体了,林安儿狠狠咽口唾沫,真是不应该啊。 她扒开小林安儿的衣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事实证明,玉娘没有记错,这孩子身上真的什么记号也没有。 林安儿放心了,若许这个真是前世的她呢。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吓了一蹦,蔡大头回来得太快了。 她就地十八滚,滚到床底下,床上铺了条又脏又破的旧床单,床单垂下来,把林安儿遮住。 她顺着缝隙看过去,看到了四只腿,两双鞋。 一一一R1152 第二三零章原凶伏法 五月初十,金家开祠堂。 一大早,金家祠堂外便已人山人海,自从当年金炳善偷盗金刚经的事情后,金家除了逢年过节拜祖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开祠堂。 有资格进祠堂的也不过那么十几个人,其他人不论男女,都在祠堂外面候着。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知这次大少开祠堂所为何事。 三姑:“这还用猜吗?一定就是大少奶奶的事,大少奶奶眼下还半死不活呢,她娘家当然不依,八成是要金家给个说法。” 六婆:“那有何要给的,直接把长房六姑娘交给国公府发落就是了,也免得连累整个金家。” 七伯:“哪能说交就交,六姑娘可是老太爷的嫡孙女,大少再生气,也不能把亲堂妹扔出去吧。” 九叔:“扔出去又如何,大少奶奶肚子里的可是大少的嫡长子,金家的金孙,是儿子重要还是堂妹重要,真若是一尸两命,六姑娘死十次都不够。” ...... 这些话传到汪氏耳中,心如刀割。 这些日子,她去找过金玖多次,但金玖却避而不见,到后来甚至把林安儿搬出老宅,送到娘家,他自己也不回来,不避闲言碎语,像上门女婿一样,吃住都在国公府里。 如果真是为了金瑶的事而开祠堂,不但金瑶的亲事没了,他们三房也在金家抬不起头了,汪氏已经给金炳礼写信了,金炳礼眼下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件事金瑶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此,金玖如果不念亲戚情份,执意如此,金炳礼这个当父亲的,怕是也不会维护女儿,毕竟他还要保住两个儿子。 如果就这样牺牲女儿,汪氏舍不得,她暗里下定决心,若一会儿金玖让人去带金瑶,她就拼了性命,也不让金瑶过来。 这时,只能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少来了!” 一驾马车出现在祠堂不远的地方,板儿和刀子跳下来,掀开车帘,金玖从车里走下来。 他穿件湖蓝直裰,满头黑发用枚古玉束住,步履从容,脸上也是一副云淡风轻。 他向四周的金家亲戚拱拱手,便走进祠堂。他虽是晚辈,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所有长辈都在等着他一个人。 就在金玖步入祠堂的那一刹那,有眼尖的喊道:“快看,有捕快!” 真的有捕快,而且足有十几人,跟在金玖的马车后面,此时已经守住了祠堂门口。 汪氏身子晃了晃,一边的丫头连忙扶住她:“三奶奶您别多想,大少再气六小姐,也不会把她送到衙门。” 是啊,大成法例,女子若非罪大恶极,普通罪责交婆家或娘家处置便可,金玖便有处置金瑶的权利,他无需让捕快动手。 “可是国公府呢,万一国公府不依呢?” 以林家如今的地位,又有何事不能做出,这些勋贵本就霸道,何况林安儿生死未卜,随时都会一尸两命。 丫头也不知怎么劝解,只好陪着自家奶奶抹眼泪。 众人约末等了一个时辰,忽见祠堂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长辈们依次从里面走出来,众人揉揉眼睛,没有看错,真的没有看错—— 被板儿和刀子推搡着,把绑了双臂的,竟然是三老太爷和他的长子金炳兴! 守在门口的捕快一拥而上,给三老太爷和金炳兴上了铁链,拉着向外走去。 噗通一声,候在外面的三老太太明氏昏倒在地!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德高望众的三老太爷为何会被捆了交给捕快,非但金玖没有阻止,那些长辈也没有! 金玖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他站在祠堂门口,目送着那些捕快将三老太爷和金炳兴带走,这才看向七叔公:“七叔公,您和亲戚们说吧。” 祠堂外的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看向七叔公,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现在鸦雀无声。尽管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也明白,金家出了大事了。 七叔公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道:“真是没想到啊,咱们都看走眼了,炳文竟是死在老三的手里!” 整个金家,能被七叔公称为老三,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身份地位不亚于七叔公的三老太爷! 而七叔公所说的炳文,便就是金玖的父亲,金家上一任族长金炳文! 当年,力主林安儿归来的是三老太爷,支持金玖掌权的也是三老太爷,这些年来,三老太爷为金家操碎了心,对金玖更是诸多关照,如果没有三老太爷,也就没有今日的金玖......至少在金家人眼中,就应是这样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三老太爷竟是金玖的杀父仇人,那他这些年所做之事又是为何?金炳文死了,他还力保当时只有六岁的金玖继承家业,即使后来金玖傻了,他还是据理力争,这样的人,怎么会加害金炳文,他的目的何在? 明氏已经苏醒过来,她忽然指着金玖,嘶声问道:“玖哥儿,你一直都在演戏是吗?对香雪也是吗?” 金玖闻言淡淡一笑,对明氏深施一礼,却是所答非所问:“三祖母,安儿不在,我代她谢过您这些年的关爱之恩。安儿很小时我便告诉过她,这一世我除了她,谁也不要,更不用说让别人给我生儿育女。” 明氏心如死灰,是了,金玖和林安儿一起长大,心灵相通,以林安儿的脾气,竟然没有杀上门来,把香雪大卸八块,并非是金玖把她哄住了,而是她相信金玖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当年金玖装傻,林安儿就是帮凶,两个小孩子骗了所有人,现在金玖又暗中查金炳文的死因,香雪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人,而这次林安儿仍然是他的帮凶。 他事先对汪氏避而不见,并非是不想谈及金瑶的事,而是利用金瑶来麻痹众人,让他们疏于防备。 他和林安儿搬到国公府,也不是为了躲开汪氏,而是想要保护林安儿,他不想在关键时刻,让林安儿受到伤害。 明氏忽然笑了,她一直都知道三老太爷和长子做的事,但正如金玖所说,他们家从没有害过林安儿,而她对林安儿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也或者说是愧疚。她曾想过,若是金炳文没有死,林安儿就不会被金炳善夫妇找人偷走,金玖也就不会装傻,所以她想对这两个孩子更好一些,但现在想来,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金炳文夫妇终归是死在自家男人和儿子手里。三老太爷不想当族长,他自是清楚即使金炳文死了,族长之位也轮不到他和儿子。 他这一生一世,心心相念的就只有金刚经,那个害人的金刚经啊! 金玖看着明氏,目光平和:“三祖母,东府是你们的私产,只要你们愿意,世世代代都可在居住,我要的,也只有以命抵命,我父母的两条命。” “玖哥儿,你何时怀疑的?” 金玖笑笑,轻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 金玖说完便走了,他还要赶回国公府,陪着他的老婆孩子。 上了马车,车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少,要不要让我向尊夫人当面解释?” 金玖的声音透着苦涩:“我倒是巴不得她能和我大闹一场,就像以往一样。” 是啊,哪怕她现在拿着刀追着他砍,他也愿意。 可惜...... 林安儿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肚子已经隆起,这些日子,就靠人参吊着这条命,腹中胎儿竟然奇迹般的在一点点长大. 她的面色平和,就像是睡着了,事实上,她的确在睡觉,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来. 金玖合衣躺在她身边,轻轻亲吻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媳妇,爹娘的事终于了结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在一起。等到孩子稍大一些,我就带你们去无名岛,上次你不是说没有玩够吗......” 与此同时,杨梦旖却正在坐立不安,她已经入宫半个月了,却从未被崇文帝召见,这也倒并非大事,就连后|宫中的妃嫔也常有几个月不同圣颜的,更何况她只是小小女官。 可是今日,她得到一个消息,承惠公公带了一个女子进了皇后的永华宫! 那女子三十几岁,高高瘦瘦,手中捧着一张古琴,那来报信的小宫女告诉她,听到承惠公公称那女子“冯师傅”。 杨梦旖心乱如麻,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 那日,她让人把已经昏死的冯媛埋进那处废园,可是派出去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她略施小计,把林安儿引过去找常四喜算帐,本是想把这件事算到常四喜头上,再让林安儿就此小产,没想到林安儿竟然没有去! 常四喜不是傻子,当然想到这是她在捣鬼,尽管她苦苦表白,说自己全然不知这些事,常四喜依然半信半疑。 进宫半个月,她便担心了半个月,没想到今日,最令她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冯媛真的没有死,她竟然进宫了! 一一一一一 5月31日完本,明天和后天是最后两章,大结局喽。R1152 第二三一章笑到最后的人 冯媛为何没有死,救下冯媛的究竟是何人? 杨梦旖先前还在想或许冯媛只是侥幸逃走,可当冯媛出现在永华宫时,她知道一定有一个人,在操控着这一次。 那个人救走冯媛,又将她送进宫内,救走冯媛并不难,把冯媛送到皇后面前才不容易。 杨梦旖经历过这些,当初杨夫人和何红萼母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将带进永华宫,推荐给皇后。而冯媛背后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头,竟能轻而易举做了这些事。 冯媛已是中年妇人,貌不惊人,自是不会将她献于皇帝,那她进宫是为什么?除了御前献艺,那就只有一个目的——揭穿她! 杨梦旖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剽窃了冯媛十几部曲子,其中至少有八部足能扬名天下。但若不是她,冯媛的这些曲子根本没有机会被人知晓。冯媛不过是个落魄妇人,人老珠黄,无钱无势,为人又不够圆滑,得罪了很多人。而她杨梦旖就不同了,她是绝代佳人,又是有名的才女,这些曲子经她的手演奏出来,不论好坏,已是一件艺术品,如果没有她在御前弹奏,这些永远只是市井之音,是她逞救了这些曲子,使之千古传颂,所以她何罪之有? 至于她要杀死冯媛的事,那也不能怪她,全都是那些奴才干的,那些人是常四喜找来的,所以她只是被人协迫的。 所有的白莲花都有这个本事,她们永远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杨梦旖把所有事情都想通透,反而不再害怕了,她就不信,凭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谁会选择相信冯媛而不信她。 现在是她这一生中最好的时候,这些年她靠假字画存下很多银子,即使不进宫也能荣华富贵。而她以才女之名选进宫中,成为皇帝的后备女人,足能令金玖和孔七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家伙后悔。那个令她恨不得宰了吃肉的林安儿,听说死不死活不少的躺在床上,只靠着人参吊命。昔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家大少奶奶。如今就是个活死人。 这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宫女又跑回来:“梦旖姑娘,万岁爷去了永华宫。对了,定北伯陪着万岁一起去的。” 定北伯?邱云渡? 虽然不认识,可杨梦旖是知道他的,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皇帝最宠爱的侄子邱云渡。十九岁封定北伯,靠战功为自己赢来前程,他还是继林钧之后。大成史上最年轻最耀眼的一颗将星。 直到进了宫,杨梦旖才知道崇文帝有多么宠爱邱云渡,也直到进了宫,杨梦旖才知道邱云渡和林安儿还有些牵扯。虽然崇文帝不想让邱云渡有一丝污点。可那年元宵节,京城上空的万千桃花,还是经由永华宫宫女们的嘴。传了出去—— 那桃花般的烟花,是阿渡公子在向一位姑娘示爱。而那位有福的姑娘就是早已许配人家的林安儿! 杨梦旖忽然明白那个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是谁了,这一刻,她才真的怕了。 那个传说中在北地把人扒皮抽筋点天灯的定北伯,那个为了捉拿逆党把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杀光的定北伯! 杨梦旖终于怕了,她不寒而栗!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虽然曾多次算计林安儿,但这次令林安儿半死不活的是山楂,不是她! 她让人假冒常四喜的名头,逼着阿曼给林安儿下了滑治药,但是没有成功,而后她又故意让人在金瑶面前问三道四,再暗中给常四喜报信,让他早作防范,但是林安儿却没有去找常四喜打架,鬼才知道她怎么就跑去吃冰糖葫芦了。 早知道几颗冰糖葫芦就能放倒她,杨梦旖也不会辛苦算计好几年。 杨梦旖原以为崇文帝会召她过去审问,她相信崇文帝是对她有好感的,没有人能忍心处置她这样的美人的。崇文帝更不会,他是世上最美最多情的君王,他懂得怜惜她,更明白她为了能常伴左右而为他所做的那些事。 可她还是不了解崇文帝,或者说她不了解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在当天夜里,几个太监闯进来,神不知鬼不觉掐死了杨梦旖。 皇帝是不会在世人面前承认自己曾经眼拙,看错了美人,更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后|宫之内有这样一位有本事的女官。 从此,这个曾经风华绝代,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的大美人,再也没有被人提起。 有人说她老死宫中,最终变成白发宫女,也有人说皇帝宠幸过几次后,觉得大美人不过如此,便打入冷宫,郁郁而终。 崇文帝的后|宫之中,每年都会有新的美人进来,每年也会上演后妃争宠大戏,但这一切和杨梦旖再没有关系,她早已化作一捧春泥,为崇文帝护花养草。 田野默默地合上手中的卷宗,卷宗里是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是他的小妹,这幅画来自野熊帮,而画这幅画的人就是杨梦旖。昔日,杨梦旖买通野熊帮的人杀害林安儿,这件事,直到前不久才从野熊帮的人口中得知。 杨梦旖临死还是猜错了,幕后操纵这一切之人并非定北伯邱云渡,而是田野,他本就是崇文帝的暗影。 “小妹,这妖精害了你许多次,就连你这次出事也是因她而起,哥哥终于帮你除去了她,可你何时才能醒过来。” 林安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身材瘦小,就像是顶着个硕大的圆球。 金玖爱惜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肚子忽然动了一下,金玖莞尔,这个小家伙和他娘一样,是个好动的性子,最近这两个月,整日又踢又闹,急着出来呢。 他弯下腰,把林安儿的腿伸平。让她在浴盆里更舒服一些。听说长年卧床会生褥疮,金玖便每日都给林安儿擦洗身子。这些事他不想让玉娘和丫头们来做,每一次都是他亲力亲为。这是他的娘子和孩子,他担心别人粗手笨脚会弄伤到她们。 两人刚圆房时,不知节制,整日在一起难舍难分。那时,他常常在林安儿沐浴时硬闯进去。他喜欢看她惊得缩进水里的小模样。后来他根据林安儿的描述。让人做了这只巨大的浴盆,据说林安儿上一世记忆中的浴盆就是这么大的。从那时起,他就不再硬闯进去看娇妻洗澡了。因为这只浴盆足能容下他们两个人。美人出浴的样子当然只能让他来看,谁让他都想看了二十多年了呢,他还要看一辈子。 再过半个月,林安儿就要临盆了。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这孩子很可能生不下来。方姨娘却说她有办法。金玖听她仔细说了一遍她的办法后,差点把她拖出去狠揍一通。 方姨娘说要给他媳妇做剖腹产,也就是用刀把他媳妇的肚皮切开,把孩子取出来! 这个妖妇! 若不是看在她帮了自己很多忙的话。他真想揍死她! 林安儿就她是法医,也就是高级一点的仵作,是专门整治死人的。难怪她给活人看病。也是当成死人来处置。 他的小娇妻没有死,她还活着。她只是睡着了。 金玖为娇妻轻轻擦拭着身体,飘着玫瑰花瓣的水有些温热,把她的肌肤晕染得如同染上一层胭脂,她只有十六岁,圆房快两年了,她已经褪去了青涩,每一寸肌肤都充满着诱惑,可金玖却落下泪来,滚烫的泪珠滴到她的身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他们一直没有搬回去,在国公府里,太医出入更方便些,所以金玖也就理所当然做起了上门女婿,住进岳家照顾老婆孩子。 金瑶在夏天时如愿以偿风光大嫁,金玖给她添了十抬嫁妆。林安儿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如果她醒着,也一定会这样做。 金璇的婚事一波三折,最后还是金炳礼作主,嫁的是山西分号的管事儿子。那位公子虽然出身不高,却已中了秀才,迎娶皇商家的嫡小姐,也算是一桩美事。更重要的是金璇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她早就不想留在京城,能嫁到富庶的山西,又有叔父在那边照应,她很知足。 孔七和林宥儿终于如愿以偿,林宥儿也已大腹便便,她的孩子比林安儿的小了两个月,肚子却比林安儿还要大,太医看过,说是双生子,衍圣公府为此很高兴。 三老太爷已在秋后问斩,金炳兴发配边疆。金玖曾经到死囚大牢里见过三老太爷,不过刚刚半年,他已苍老许多。 “你为何要害我父亲,他一向都很尊重你。” “我本不想杀他,他死了金家必会大乱,许氏那个老太婆和她的儿子们虽没有本事,可却能把金家搅得一塌糊涂。金家对我很重要,但却不及金刚经,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那部金刚经。我终于打探到,金炳文把金刚经藏在抱月楼里,我买通抱月楼的姑娘去偷,反被那个姓方的姨娘发现,我担心炳文查到那姑娘是我的人,便在他们夫妇去苏城的路上让人下了手。炳兴只是帮我招揽杀手,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 金玖冷冷道:“真正偷走金刚经的人就是你,陷害司空星的人也是你吧。” 三老太爷冷笑:“你弄了一本假的金刚经,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我。玖哥儿,你不问问我,真的金刚经在哪里吗?” 金玖站起身:“是真是假又如何?我说那是真的,便就是真的。” 金玖说完这番话就走了,没有回头。 三老太爷怔在那里,是真是假又如何?是啊,他得到了真正的金刚经,但他用了十多年也没能找出金刚经中藏的大秘密,金玖说那部假的才是真的,而他千辛万苦得到的这本真的,其实早已变成了假的! 一场笑话! 可惜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那笑到最后的,却是金玖。 一一一() 第二三二章圆满 看到那两双越来越近的脚,林安儿的小心窝子噗通噗通直跳,按照金玖和司空爹爹告诉她的,这个时候应该就是蔡大少带来司空星,以五百两的银子把小林安儿抱走。 就要看到这最感人的一幕了,只要司空爹爹带走小林安儿,自己就放心了,爹爹和哥哥会让小林安儿快快乐乐长到五岁,然后送到金玖身边,再然后他们青梅竹马长大,长大后圈圈叉叉,娇妻养成。 更重要的是,只要爹爹带走小林安儿,那她也就不用再疑神疑鬼,前世她就是真正的林安儿。 骗你是小狗,林安儿直到怀了宝宝,还常常会想:会不会忽然有一天,有个女子出现了,对她说我才是真正的林安儿,你这个小三快点滚! 虽说金玖说过会带她私奔,可是当小三真的不会是件幸福的事。 可是事与愿违,来的人竟是金炳善! 与前世不同,金炳善凑够三百两,他要亲眼看到蔡大头杀死林安儿! “咦,那个大的呢,绳子还在,跑了?” 蔡大头正要四处找找,金炳善已经不耐烦了:“先把这个小不点弄死再干别的,快点!” 蔡大头嘟哝:“那孩子就在那里躺着呢,你动动手指就把她掐死了,莫非你连杀个小孩子都不敢?” 金炳善真的不敢,别看他买凶杀人,可他连只鸡也没宰过,有钱人家的二世祖,哪用自己去杀人。 “你那么多废话,不想要钱了?快点动手!” 蔡大头无奈,只好先不找大林安儿,走到床前,向床上的小林安儿伸出了手。 看着那两只脚走过来,躲在床下的大林安儿急了,不行!不能让蔡大头杀死小林安儿,就算自己不是她,也不能让她死! 蔡大头忽然觉得腿上一疼,在金炳善的惊呼声中,低头一看,那个跑了的肉丸子小丫头抱着他的腿正在咬他呢! 他弯腰想把肉丸子拉开,可这小东西抱得很紧,金炳善也过来帮忙,刚把她拉开,她又飞扑上来,拼了命一样的又打又啃! 金炳善急了,顺手举起桌上的酒坛子,朝着林安儿的脑袋砸了下去! 她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蔡大头说:“这个小女娃至少能卖五十两银子呢,你把她打死了,要多给我五十两!” 一一一一 卫国公府内,此时忙作一团,已经睡了一年的林九小姐金大少NaiNai要临盆了! 从宫内请来的两名太医都在门外候着,几个稳婆已经忙活了几个时辰,羊水早就破了,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有出来。 卫国公林剑云和欧阳氏陪着林老夫人,以及林家各房的太太们都在厅内等着,在此之前,还有人暗中嘀咕嫌弃九小姐在娘家生孩子,可现在全都闭嘴,气氛凝重,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金玖一直守在林安儿身边,虽然好多人劝他出去,莫要沾了血光,可他不答应。从小到大,他都陪着她,这个时候当然也是。 他握着林安儿的手,林安儿的小手冰冰凉凉,感觉不到一点体温。金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他想唤住她的魂灵,让她不要离开。 “大少啊,大少NaiNai这样睡着,自己使不上力气,孩子个头又大,照着这样下去,这孩子生不下来了。” 金玖没有骂娘,他耐着性子问道:“生不下来会如何?” “生不下来......”为首的稳婆看看她,怯怯说道,“大人孩子全都保不住了。” “不行!你们快想法子,保不住孩子也要给我保住大人,只要保住大少NaiNai,每人一千两,不,是一千两金子!” 稳婆快要哭出来了,一千两金子是多少银子啊,天啊,这个数字太庞大,她数不清了,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金子嗖的一声就没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稳婆飞快跑出去问太医,两名太医正在打转转,他们束手无策! 植物人生孩子,在现代也是一个奇迹,更何况古代,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看那些稳婆折腾半天还是不行,金玖急了,一把推开稳婆,自己伏在林安儿两腿之间,唉......金大少第一次面对这里没想别的。 “哎呀,你一边去,还是我来吧。” 来的人是方姨娘,她手里提着一只铁箱子,就是当年在金满园大缸下挖出来的那一个! “你来干什么?”想到方姨娘曾经说过要给林安儿开膛破肚,金玖便不寒而栗。 “你不让我动手,母子二人都要死,你让我动手,或许还能活一个,你自己挑,不过大少NaiNai已经命悬一线了,你最好快作决定,再晚就等不及了。” 还能如何,金大少无奈点头:“......我只要安儿活下来......哪怕她就这样睡一辈子,我也愿意......” 时间如同静止,一阵阵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中,金玖痛苦得闭上眼睛,泪珠滴下,泣不成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错了,但此时,他已别无选择。 夜已更深,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也看不到星辰,如同被巨大幕布笼罩着,令人倍感压抑。 “哇——” 一声嘹亮的儿啼划破寂静,众人一惊,生了? 据说生下的是个男婴,白白胖胖,但金玖没有去看,他的心思都在林安儿身上。 现代法医方姨娘在古代活体身上实施了剖腹产,取出婴儿。她不是妇产科医生,但据她吹嘘,她曾经自学过......自学成材。 林安儿的肚子已经缝合,面色苍白,依然睡着,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看到娘子心跳和呼吸一切如常,金玖的心略微松弛,可方姨娘紧接着说出的那句话又让他全身崩紧。 “三天之内她没死,那就没事了。” 三天?还要三天? 方姨娘还怕金大少不够心如刀割,继续往他的心口上捅刀子。 “你最好随时看看她有没有Nai水了,有Nai水就让孩子吃几口,没吃过亲娘Nai水的孩子很可能养不活。” 其实吧,方姨娘想要表达的是母亲初Ru对孩子很重要这个高大上的理论,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再传到古代青年金玖的耳中,就变成“别让孩子连亲娘的Nai都没吃过就死了。” 好吧,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还有三天的期限,听了方姨娘这番话,金玖已经生无可恋了。 金家娶童养媳的,他不是唯一的一个。他有个堂弟也是娶的童养媳,可人家的媳妇八岁进门,十四岁圆房,十六岁就生下个大闺女,平平安安壮壮实实。 他的媳妇两岁进门,不到一年就被偷走,五岁回来后,这是经历了多少事,千辛万苦把她拉扯大了,终于圆房了,怀孕了,原以为从此后一家三口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没想到几颗山楂就把一切全都毁了。 金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要媳妇不死就行了,就这样睡着吧,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他就安心了。 三天后,林安儿没有死,如愿以偿还在睡着,睡得香甜。 玉娘把孩子抱过来交给金玖,金玖看看怀里的小家伙,出生三天的孩子,看不出长得像谁。 他把孩子放到林安儿胸前,把**塞进孩子嘴里,小家伙显然是饿坏了,使劲吸吮。 玉娘看着心酸,却还是强忍着泪水笑着说:“小少爷和小姐小时候一样,都能吃,长大后身子一定壮实。” 是啊,一看就知道,又是枚小吃货。 金玖想强笑都笑不出来,无论如何,孩子终于吃上亲娘的Nai了。 转眼十天过去了,金玖也在林安儿身边守了十日。今天连他都闻着自己身上味道不好闻了,一向爱美爱干净的金大少十天没有洗澡了。 看着林安儿面色平静,金玖让板儿准备了热水,自己到净房去洗澡。 他不习惯让丫头服侍沐浴,开始时是怕林安儿不高兴,后来也就变成习惯了。 他在里面洗澡,板儿在门外候着,十天没洗澡,肯定要多洗一会儿,只是金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他也要计划着待到林安儿满月之后,便带着她和孩子回家去了,国公府虽然住着挺好,他也没少塞银子,可是终归不能一直住着,人家不嫌烦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以前是为了让太医方便出入,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太医对床上那位睡美人也是药石无医,再说家里有个连剖腹产都能做的方姨娘,还要太医干嘛? 对了,林安儿三天没死的时候,金玖就已把方姨娘封为万能女神了。 由女鬼到女神,这是质的飞跃! 他想得出神,没有听清门外板儿的说话声,待他反应过来,门已经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 硬闯进来看女人洗澡的人常有,看男人洗澡的倒是不多见,不过,至少有一个—— 林安儿! 林安儿就那么大敞着门站在门口,看着面前正在洗澡的光屁屁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前一刻,她刚被金炳善用酒坛子砸死,下一刻睁开眼睛,她便躺在床上了,且,不再是小小的肉丸子,她变回了前世的自己——金大少NaiNai林安儿! 直到金玖找来一大群和尚道士念经之后,确认大少NaiNai的魂魄已经回来了,安稳了,不会再跑了,林安儿这才把她郁闷的事说出来。 “金哥哥,我还是不知道我是不是林安儿。” 她死了以后,金炳善和蔡大头有没有杀死林安儿呢,这个事情只有这两个人自己知道,如果没有杀死,那么爹爹就把林安儿买下抚养,那就是她;如果杀死了,那么爹爹买走的孩子就不是真正的林安儿,而是蔡大头不知道又从哪里偷来的小孩子,当然,她也就不是林安儿了。 好在蔡大头和金炳善还都在呢,把他们找来问问就知道了。 可是—— “蔡大头去年在狱中被个发疯的犯人打死了!” “二叔在边疆不小心跌到河里,淹死了。” 好吧,直到他们的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出生时,林安儿依然在想着这个问题—— “金哥哥,我们还是少生几个孩子吧,若是真的林安儿回来了,带着这么多孩子一起私奔,也挺不方便的。” 一一一一 新书《佳人有点毒》今天开坑 新书《佳人有点毒》试阅:夜已更深,伴随着轰隆隆的几声旱雷,一个妇人从外间冲了进来,嘶声道:“郡主,快随乳娘离开,外面走水了。” 案上的红烛籁籁抖动,啪的爆起一个灯花,榻上的少女蓦的惊醒,她坐起身来。 空气中已有烟尘呛鼻的味道,少女没有犹豫,披上外衣和乳娘走出房间。打开房门,二人瞬间惊住了,在她的门前,黑衣武士倒了一片! 乳娘大惊:“有刺客,护驾!” 这里是官驿,倒下去的这些黑衣武士都是她的护卫,除了他们,官驿内另有守卫,但此刻四周没有动静,只有这越来越浓的黑烟,让人透不过气来。 噗通,守在她身边的乳娘也倒了下去,少女一把扶住她,乳娘张张嘴:“快逃,烟里有......毒。” 少女咬破手指,把自己的鲜血滴进乳娘的嘴里,她百毒不侵,她的鲜血就是这世上最好的解毒药! 但太晚了,一股股黑血从乳娘的鼻子和嘴中涌出,乳娘抽搐了一下,便没有了声息。 烟里有毒,这不是普通的走水,这是毒烟! 偌大的官驿是死一般的静,除了越来越多的黑烟,看不到一个人,不,是看不到活的人! 少女飞快地跑下楼梯,向着官驿外面跑去,一路上四处可见中毒而亡的人,有她的武士,亦有官驿的守卫,黑烟滚滚中,这些人都死了,整个官驿就如同一座地狱,吞噬着一切生命。 阴云密布的春夜没有月也没有星,旱雷滚滚,却不见一滴雨星。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她闻到那夹在焦烟中的,是辛辣的赤根味道! 赤根是赤焰木的树根,赤焰木易燃,用来引柴点火最佳,而赤根则有剧毒! 这些人是以赤焰木引火,混入赤根,让这驿站中的人即使烧不死也会被毒死,一个也跑不出来。 少女看一眼身后,火势越来越大,若不是乳娘把她叫醒,即使赤根毒烟不能杀死她,她也会陷身火海,但乳娘却再也跑不出来了。 “还有活口,在那里!” 一声爆喝传来,借着火光能看到十几个人影正向她飞快跑来,少女一惊,使出吃奶的劲,向着夜色深处跑去。 路越来越崎岖,她已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逃向哪里,只能感觉到枯枝割破了她稚嫩的手脚,她咬紧牙,继续向前奔跑,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是个女子,一定是大成公主,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快,放箭!” 夜色漆黑,她的脑中却忽然变得清明,这场杀戮是因她而来,她是巫女,也是郡主,而且即将被册封为公主,如果她死在回京的路上,那么这场杀戮才是刚刚开始。 如果她死了,等待她的册封大典就不会再有,皇伯父和父王的苦心便会白费,英勇狠辣的五夷勇士不会放过“骗”走巫女的大成皇帝,他们会为了她走出凤凰山,和大成军队决一死战,也会和其他国家合作,成为斩杀大成的出鞘利剑!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向前狂奔。 羽箭划破夜空,从她头顶飞过,她没有回头,脚步微微一滞,却又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奔跑。 忽然她的脚下一滑,紧接着整个身子飞了出去,直直地向下坠去! 她伸出手臂,想抓住点什么,哪怕是一根草一道树枝,但什么都没有,她的身体飞快下坠,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她知道了,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她的脑海里一片紫色,那是紫雾,紫雾升起的地方就是五夷。五夷人坚信,每一位巫女都是上天赐给五夷的,巫女是不会死的,她们会魂归天界,化身天女永远守护着五夷。 三年前,她亲眼目睹一位巫女升天,此时此刻,也轮到她了吗?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她努力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 阿紫被自己的喊声惊醒,她蓦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剥落了些许墙皮的四壁。没有黑烟,一切只是梦境。 天已蒙蒙亮了,一缕晨曦透过陈旧的窗棱照进来,斑斑驳驳。她躺在四人通铺上,冷汗已经浸湿了贴身的衣裳,方才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只是现在醒来时她便记不清梦中的事情,脑海中残存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烟,和那黑烟中奔跑着的女子,而被她吵醒的其他三人正在骂她。 “你失心疯了,又喊又叫的,你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会儿就去告诉小姐,让她把你轰到牲口棚里去,你这样的粗坯子,原就该住到那里去,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让你来服侍小姐,这下可好,连带着我们连个安稳觉也不能睡,你这个害人精!” 几日前,大理寺少卿冯明的家眷来方北村扫墓。冯家早已离开方北多年,但那里还有他们的祖坟。 阿紫的养母又聋又哑,多年来给冯家打扫墓园为生,阿紫跟着她在墓园里干些杂活,母女二人靠着微薄的工钱勉强糊口。 偏巧那日,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响尾蛇,吓得冯家小姐面如土色,就连呼救也忘了,呆立着簌簌发抖。阿紫冲过来一把捏住蛇的七寸,把蛇远远地甩出去,救了冯小姐。 冯小姐一头扑进闻声而来的母亲郑氏怀里,指着阿紫说道:“这里以前都没有蛇的,怎么现在就有了,她就是这墓园里的,那蛇由着她抓住却不伤她,说不定就是她养的,母亲,快让人把她抓起来,她放蛇咬我!” 正在不远处收拾香烛的养母跑过来,用她瘦小的身体把阿紫护在身后,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冯小姐厌恶地看着她,对郑氏道:“母亲您快把这脏婆子轰走,臭死了。” 这时,给冯家守墓的人也来了,郑氏问道:“这里我们每年都来,从未见过有蛇,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真是这丫头养的?” 守墓的人闻言吃了一惊,说起来倒还真有些邪门,以往这墓园里确实是没有蛇的,自从阿紫来了,果真是隔三差五便能看到有蛇出现,只是若非太太说起,他还真的不会往阿紫身上想。 他转身看了一眼被哑妇护在身后的阿紫,阿紫面黄饥肉,瘦得皮包骨头,呆呆地看着哑妇的后脑勺,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守墓人不由得暗怪自己胡思乱想,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脑子也不灵光,又怎么会养蛇呢,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 想到此处,他连忙跪下,对郑氏道:“太太,这孩子是个傻的,她怎会养蛇,这蛇八成是从那边山上过来觅食的,小的这就在园子里洒上药。” 郑氏点点头,这才看向那个躲在哑妇身后的女孩,这孩子约么十一二岁,蓬头垢面下,那张小脸和自家女儿竟有几分相似。 郑氏心头一动,对身边婆子道:“你拿二两银子给那哑巴,就说这姑娘救了小姐,太太赏她一口饭吃,让她跟着回城,伺候小姐。” 听到母亲要让这个粗垢不堪的少女伺候自己,冯小姐不依,扭着身子撒起娇来:“那人都说她是傻子了,母亲怎能让傻子伺候我啊,我不要她,我不要嘛。” 郑氏瞪她一眼,没有理她。 次日,阿紫便带着养母偷偷掖给她的馍馍上了回城的马车,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到养母站在墓园外的青松下对她挥着手,阿紫哭了,她觉得,这次离开了,或许再也见不到养母了。 一年前养母在山崖下救了她,求了村子里的郎中治好她身上的伤,可她却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她为何会来到这里,村里人都说她是傻子。她身上那残破不堪的衣裳是紫色的,于是大家便叫她阿紫。 阿紫睡眠一向很好,她从不做梦,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怎会有梦。但刚才的这个梦却很可怕。滚滚黑烟中奔跑的少女看不清脸面,好像是位什么郡主。 阿紫不知道什么是郡主,但她却是知道公主的,村子里老槐树下常有个白胡子爷爷在那里说古,他说过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 同室而居的三个丫鬟还在骂她,阿紫却已坐起身,怔怔地问道:“郡主是什么?” 都知道这个新来的丫鬟是个傻的,平日里呆头呆脑,没想到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正在骂她的春杏被她逗乐了:“难不成你梦到自己做了郡主了,我告诉你吧,郡主是王爷的女儿,那可是富贵之极的命格。” 住在这里的都是府中的低等丫鬟,她们年纪都还很小,也没什么大动肝火的事,听到春杏说起郡主,便叽叽喳喳说起来关于公主和郡主的那些传说,无非都是从戏台子上听来的那些事。不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对她们来说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遥不可及。 一一一一 喵~~开新书了,今天开始正式打榜,亲们的推荐票全都扔过来吧:) i954 番外一山水 距离林安儿醒过来已有大半年,她靠在湘妃竹椅上,两只脚丫子搭在金玖肩膀上,她吃着葡萄,看着金玖埋在帐簿里的漂亮脑袋。 今天阳光很好,玉娘把儿子抱回屋里哄着睡了,只留小俩口二人世界。 可偏偏金玖还有一堆帐目要看,林安儿只好陪着他。她是个坐不住的,没过一会儿便是这个姿势了,别以为金玖被媳妇用脚蹬着会很委屈,他不知道有多美呢。 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透过裙子,看到媳妇两腿之间 金大少一向没有太多自制力,他现在就想着快点把这些帐目看完,然后饿虎扑食 话说自从有了儿子,这对小夫妻就难得这样清静。 儿子哪里都好,又白又胖又能吃,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遗传了林安儿大哭包的本事。虽然有玉娘还有乳娘,可说来也怪,这孩子一旦哭起来,除非亲爹亲娘亲自去哄,别人谁也没办法。 林安儿自己还是个孩子,金玖心疼她,便总是抢着来哄孩子,说起来他也是驾轻就熟,好不容易把媳妇养大成人,现在又要养儿子。 “金哥哥,不是说好的你要带我和儿子去无名岛的,什么时候去啊?” 金玖把眼睛从帐目上移开,却又看向媳妇两腿中间,虽说那里捂得严严实实,可无奈金大少对那里太熟悉,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幅动人景像。 他索性放下帐目,把林安儿整个儿抱到怀里,声音浑浊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做完就去” 金大少要做什么,林安儿当然懂得,只是能够做完就去的,当然也不会是无名岛,而是他们的老地方红叶林。 这里离家并不近,孩子哭了他们也听不到,听不到就能二人世界,你说这对爹娘有多不靠谱。 金玖是这样想的,既然一年半载他也不能带妻儿去无名岛,那就隔三差五带媳妇来红叶林谈情说爱,把她哄得开开心心,免得再唠叨。 媳妇高兴,那就家宅平安,他也能安心赚钱,钱多了媳妇就能更开心,媳妇开心了,那就一切都好。 谁能知道看上去很腹黑很复杂的金大少,其实也就是这么一点追求。 “金哥哥,我好像又胖了。”本就珠圆玉润的林安儿,生了儿子以后就更圆了,大有变回当年小胖妞的趋势。 金玖拿起她的小手亲了一下,微笑道:“千万别再减肥了,你这样最好看。” 是啊,金玖喜欢媳妇肉嘟嘟的,手感真好 此时正值金秋,漫山遍野宛若彤霞,正是红叶林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金哥哥,我后来穿越成小哑巴时,就是在这里看到你的。” 林安儿指指前面,其实那一世她不是哑巴,只是自闭症而已。 金玖一直没搞明白她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他自动理解为那是媳妇昏睡时做的一场梦。 “走,咱们到那里看看去。” 两人手挽手走下山坡,来到那片临水不远的林子。 “安儿,你快看!” 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被岸边红叶映得一片金红,美得宛如仙境。 “这里真美,如果我会画画就好了,可以把这里画下来。”林安儿感慨,话说金玖也曾找过师傅教她画画来着,可惜她只上了两堂课就不肯再学。 “那里有人正在做画,咱们去看看。” 顺着金玖指的方向,果然有人正在做画。两人蹑手蹑脚走过去,生怕打扰了人家。 那人盘膝而坐,面前是一张矮几,他画的便是这水边的红叶,他的画说不上好,却也挺好看。 感觉到有人正在观看,这人连忙欠欠身子,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有功名的人。 “这幅画卖多少钱?”金玖问道。既然媳妇喜欢,那就买下来,能用银子搞定的事,金大少从不吝啬。 “在下只是云游的画师,让两位见笑了,这幅画五钱银子,您二位若是真心想买,还要再等片刻,待在下画完即可”,说着他又指指一旁的书箱,里面有十几只画轴,“这里都是拙作,二位看看可有喜欢的,一起买可算便宜些。” 没等他说完,林安儿已经打开画轴来看了。这人没有说错,他果然是位四处云游的画师,他画的都是山水景物,有江南水乡,亦有名山大川。 林安儿不懂书画,她只是喜欢看那些色彩艳丽的画卷,却见金玖正对着一幅画出神。 林安儿拔着脖子看了一眼,那画并不甚出奇,黑黝黝的,似是崇山峻岭。 “这幅画是哪里的山水?”金玖忽然问道。 那画师连忙放下手中画笔,接过那幅画看了看,道:“这是北地的太白山啊。在下去年有幸云游到此,见崇山峻岭,景色奇伟壮丽,便挥毫作画,可惜太白山连绵起伏,在下也只能绘下这其中一处山景。” “北地太白山,果然是北地!”金玖把那幅画小心卷好,对那画师说,“这幅画我买下了,总计多少银子?” 那日回到府里,金玖第一件事便是让林安儿摘下耳坠子和手镯,然后那人便钻进小黑屋,直到半夜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