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见你》 第1章若人生可以不如初见(1) 北京是什么样？ 书上写着的是：北京，是一座就算你在马路上大喊一声也不会有人理你的城市。 但叶疏影心里坚信的是：只要你喊得足够响，总能够听见自己的回声。 “北京！我来啦！”叶疏影拖着行李箱在路上走着，此时已是二月末，在南方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薄薄的外套，来到北京却不得不重新穿上了棉衣。她呼了一口气，看到那冒出来的寒气，突然有了一种终于来到北方的强烈真实感，忍不住就大喊了一声。 结果，整条马路上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那种眼神很清晰地表明了他们此刻的想法：这人神经病吧？ 书上果然是骗人的！北京和其他任何城市一样，是你在马路上大喊一声，别人都会送你白眼的城市。叶疏影耸耸肩笑了笑，继续拖着行李冲着旅舍走去。 叶疏影在江苏的一座小城长大，大学时去了南京，在人生的前二十年从未踏足过北方的土地，就算是旅行也只是往更南的地方走，这次意外地来到北京，一是因为即将实习的公司是她从大学时就一直很向往的地方，二是因为她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有一种新的可能，离开父母的保护，独自去闯荡自己的一番天地的可能。 于是在某天晚饭时，叶疏影说出了自己的这个决定，她爸爸一口饭就喷了出来：“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去干什么！” 叶疏影脸一鼓：“怎么！你年轻时不是还去云南当兵？我才不想一直都待在一个地方呢。世界那么大，我想去……” “你想去看，我给你点钱，你自己一圈玩下来再回来工作也没问题啊。”叶爸爸立刻摆出了一副很开明的样子。 叶疏影摇头：“您不是一直说我吃不了苦吗？我这真要出去磨炼自己了，怎么你倒先不满意了？还有，我这次去的可是花图文化，这可是我们系里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再说了，我不就先去实习吗？有了大公司的实习经验，回南京找工作不是也更容易吗？”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叶疏影拿出了校园演讲大赛第一名的架势，先讲自己要去的公司多么厉害以理服人，再说自己对追求梦想的渴望以情感人，一直说到连自己都感动了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爸爸。 可叶爸爸是谁？那可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他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唉，你要是隔壁王叔叔家的孩子，听了你这一番话我估计都要感动得哭了，然后和你说‘去吧去吧’，年轻人为了梦想去拼搏吧。可是你是我闺女啊，我……” 老爸，隔壁那叔叔明明姓李好吗？你最近微博段子看多了，直接叫人隔壁老王这样黑他黑自己真的好吗？叶疏影内心不停地吐槽着，表面上却仍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毕竟家里凡事老爸做主，不能随意冒犯。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妈妈忽然开口了：“其实去北京也不是没人照顾，陈校长的儿子不也在北京工作吗？那孩子踏实可靠，如果疏影真要去北京，让他帮衬着照顾一下不就是了？” “陈宇实？”叶疏影看到坐在对面的爸爸微微一皱眉头，思索一番后展颜大笑，“对啊，有宇实在啊，我倒是忘了。哎呀，难道疏影你是想……” “我没有。”叶疏影无奈地抚额。 “也好也好，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叶爸爸完全无视了她，自顾自地点起了头。 “爸爸，我知道你脑子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没有……”叶疏影努力想把话题往正轨上引。 但叶爸爸这时忽然收起了笑容，重新变回严肃，认真地看了一眼叶疏影，吓得她也住了嘴：“疏影啊，这么大了你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我也不反对你了。爸妈当然希望你稳定，但如果你真的要去北京，那就做出点成绩再回来。”说完就站起了身拍了拍叶疏影的肩膀后往书房走了。 叶疏影有些无奈，看着老妈叹了口气：“你说我爸，我跟他说了俩小时他都不为所动，一听到陈哥哥也在北京就立刻松口了，我看陈哥哥才是他亲生的吧？” “别瞎说。”叶妈妈笑笑，“你爸其实就是想看看你的决心，如果说几句你就放弃了，那就不用我们劳心了。都说父母希望儿女稳定，但你爸在这小城市待了这么多年一直很憋屈，心底里还不是希望女儿能完成他没完成的事？” “妈，”叶疏影跑过去抱住了妈妈的腰，“女儿不会让你们失望啦。” “嗯嗯。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叶妈妈忽然话锋一转，“宇实那孩子的确不错，你要不要……” “再见。”叶疏影立刻松了手，逃也似的奔回了房间。 之后就是进行了一番对北京的攻略后，她背上行囊，跨越了半张中国地图来到了这里。 叶疏影拖着行李箱走了一公里后终于来到了预订的青年旅舍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正装的男生，正冲着她挥手。叶疏影急忙一路小跑地奔上前，甜甜地喊了一声：“陈哥哥！” 这就是陈宇实了，叶疏影爸爸任职高中的校长的儿子，也是她爸爸所说的“教学二十年来遇到的最有才华的学生”，北大毕业高材生，一毕业就立刻去了一家一流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如今才工作三年就已经辞职出来创业，俨然已是一位人生赢家了。两个人从小在一起长大，陈宇实高中时每天骑车载着叶疏影先到初中部然后才去自己的高中部，加上两人学习都不错，已是大人们都觉得很好的“青梅竹马”，但你要说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爱情方面的感情…… 反正叶疏影是没有的。面前这位陈哥哥西装笔挺，面目俊秀，笑容儒雅，那是典型的中年女人才会喜欢的类型吧，可自己正值花季，怎么也得找个浪漫不羁款的。叶疏影看着陈哥哥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道月亮，心里却正在默默地吐槽着。 “别装，什么陈哥哥？我要吐了。”陈宇实伸手拍了一下叶疏影的脑袋。 “好吧，老陈。带我去吃什么？”叶疏影吐了吐舌头。是的，老陈才是她一直以来对陈宇实的称呼，因为她从小就觉得陈宇实老气横秋，不苟言笑，特配老陈这个称呼。 陈宇实想了想：“国贸那附近有一家自助餐不错，还有家西班牙餐厅……” “我想吃老北京涮火锅！” “滚！” “喂，你说北京人怎么这么爱吃麻酱呢？”叶疏影将一片牛肉放进了麻酱中搅了搅，尝了一口后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不好吃。老板，给我份海鲜酱。” 陈宇实叹了口气，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这回去之后肯定是一身火锅味了。 “老陈，吃啊吃啊。”叶疏影热情地夹了一块牛肉给他。 “好好。”陈宇实终于放弃了抵抗，埋头吃了起来，“说，丫头你一会儿想去哪里玩？” “世贸天阶吧，我之前看有人在那里求婚，刷了一整屏的短信，想去看看。”叶疏影说。 陈宇实点了点头：“行，好歹是个正常的地方。” “怎么说话呢，老陈！”叶疏影放下筷子。 “快吃快吃，一会儿晚了，天阶那边的灯可就关了，那你就看不到浪漫的刷屏短信了。”陈宇实急忙转开话题。 “哦哦哦。”叶疏影挥手招呼服务员，“老板，再来一瓶北冰洋！” “好棒！”叶疏影蹦跶在世贸天阶那块巨大的LED屏下，身边或者不远处都是闪着幽蓝色光芒的高楼大厦，周围都是一些熟悉的场景和画面，似乎在许多的电影和电视剧里都有看到过。她在一瞬间几乎有一种错觉：这里仿佛就是宇宙的中心。 “这就是北京啊。好棒的北京。” 但这里，当然不是宇宙的中心，就像他们现在所站的世贸天阶，也根本不是真正的北京。 “这可不是北京哦。”陈宇实站在叶疏影的身边微微笑着，冲着远处指了指，“能看到那边儿么？” “看到了啊。”叶疏影点点头，“都是些好漂亮的大楼。” “不是。”陈宇实摇头，“我是说藏在那些高楼后面的小区，那是些很老旧的房子，你走在楼道里都能够闻到一股股的霉味，房间的装修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住在里面，你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灰蹭蹭蹭地往下掉。” “这是北京？老陈你说的不是我们家那边的那些鸟不拉屎的小镇子啊？”叶疏影张大了嘴。 “不。”陈宇实拍了拍叶疏影的肩膀，“即便是那样破烂的房间，也至少要两千多才能租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单间。” 叶疏影的嘴张得更大了。 陈宇实笑着望向前方，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感慨地说：“这才是北京。” “老陈你也住过这样的房子？”叶疏影好奇地问。 陈宇实点点头：“对啊，刚毕业的时候我也住过这样的房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室一厅，被中介公司隔成了一个个的小单间，足足住进了五户人家。早上起床后得抢着用卫生间，房间潮得长蘑菇，隔壁一对小情侣还天天吵架，害得我每晚都睡不好觉。别提了，想想就痛苦。” “我不想住这样的房子……”叶疏影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虽然现在正住在一家青年旅舍中，但打算明天就开始找房子，并且单纯地以为在北京租房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哦对了，我有个前同事最近辞职回老家了，他之前租的房子还没有到期所以想要转租。你不是在中关村上班吗？离你那儿挺近的，我跟他说了，明天过去看看房子，他已经回老家了，不过室友还在。那地方是在安河桥，你听说过宋冬野吗？就是唱《董小姐》的那个，据说他以前就住在安河桥那儿呢。” “噢噢噢，我知道啊，不就是……”叶疏影在大学时可是个民谣迷，早在《董小姐》还没有烂大街之前就已经在各大音乐节上跟着宋冬野大合唱了，正当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却见一个人从边上直接扑了过来。她急忙闪开，但那个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叶疏影低头望去，是一个看着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估摸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头发有些凌乱，略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脸色通红，一看便是喝醉了酒。 他一边抓住了叶疏影，一边整个人瘫倒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着：“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叶疏影被吓了一跳，周围几个看上去是这男生朋友的人跟着跑了过来，见他抓着叶疏影的手喃喃自语，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来把他抓走。陈宇实站在一边也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这个酒鬼从叶疏影身边赶走。 叶疏影抬头看着面前的男生，语气是撕心裂肺的，眼里是洪水汹涌的，不由心生怜悯，无奈地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说：“好，我不走，我不走。不过，你把手先放开。” 男生哭得更凶了，紧紧抓着叶疏影的手：“你说人刚开始喜欢一个人，就以为是一生一世，恨不得千千万万年都和他在一起。可只要是活生生的人，就总有一天会让你厌倦的啊。厌倦到不想接他的电话，不想听他的声音，不想看到他的人，甚至想到他，都会觉得恶心，觉得烦躁。曾经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可现在看他，怎么看都是讨厌的，丑陋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啊，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呢？” “这……”叶疏影不知所措，“这我也不知道啊。” “是啊，你也不知道，你总说你也不知道。”男生放开了叶疏影的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边上那几个人见状急忙跑了过来，连抱带拉地把他拖走了。陈宇实拍了拍惊魂失措的叶疏影：“吓到了？北京也是文艺青年的聚集地，而且在这里，你很容易丢失梦想，一不小心就失去了爱情。” “那个人，”叶疏影微微皱了皱眉头，“喝醉了酒还能那么连贯地说出一大串爱情感悟，也太矫情了。早就听说北京文青多，刚来就碰上一个。” “我可不能那么矫情。什么梦想啊，爱情，才不要想得那么复杂呢。”叶疏影笑了起来，“我要在北京，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走好我的每一步！” 2015年2月，北京的冬天正悄悄地离开着，一名叫叶疏影的大四准毕业生正式踏入了北京这座城市。彼时，她23岁，正站在自己青春最绚烂的顶端，准备迎接最好的北京和最好的自己。 本来陈宇实答应陪叶疏影来看房子的，可是公司临时有事不得不苦哈哈地赶去加班了，毕竟身为创业者的他，很多时候都必须做表率。所以叶疏影只能对着他发过来的地址自己寻觅了过去。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叶疏影就这样一路哼着宋冬野的《安和桥》来到了这里，这里与昨天的世贸天阶以及学长口中发霉的破旧老楼都不一样，这里就像是一个小村子，青山绿水环绕，所有的楼房也都矮矮的，而且从地图上发现，颐和园竟然就在附近，再加上宋冬野的歌，只觉得一股文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不错啊。叶疏影笑笑，抬头看着门牌——5号楼502，应该就是这儿了。她正欲敲门，可手刚刚伸出去，就见门被刷地拉开了。一个男子正叼着一根牙刷，站在她面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啊！”叶疏影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眼睛，可转瞬回忆了一下，男生虽然一脸睡眼惺忪，但是衣服裤子穿得好好的，没露胸也没露腿，自己没有捂脸的必要，又尴尬地把手放了下来。 “你谁啊？”男生被叶疏影的动作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嘴里白沫飞溅。 “你谁啊！”叶疏影也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没敲门，你怎么能开门呢？” 男生愣了一下，一时没理解这个逻辑，看叶疏影看了半响，说：“你唱歌唱得太响了。”随即转头就走了。 “喂喂喂。”叶疏影在后面嚷了起来，“你别走啊，我是陈宇实介绍来看房子的，他应该和你约过时间了。” “知道了，进来吧。”男生走进厕所，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刷起了牙。 第2章若人生可以不如初见(2) 叶疏影就在里面打量起了这间房子。看角落，白白的没有霉斑；看头顶，天花板刷的白漆看着新新的也没有掉灰；再环顾四周，南北通透、宽敞明亮，虽然说装修算不上多么豪华，可至少还是干净整洁的。最主要的是，客厅里居然还有一台大电视！经过老陈昨天的一番言论后，今天这房子可以说远超叶疏影的想象了。 “赞！”叶疏影脱口而出。 “月租一千六，押一付三，水电月结。”男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靠在门上，肩膀上挂着一块毛巾，活脱脱一副包租婆的语气。 “什么是押一付三啊？”叶疏影正看着客厅的软沙发，眉开眼笑，随口问道。 “就是押金是一个月房租，然后一次交三个月的房租。”男生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正欲递给叶疏影，“这都不知道，是第一次租房子？” “什么！”叶疏影猛地一个转身，啪地一下撞到了男生，水杯里的水“哗”的一下就洒了出来，叶疏影却视若无睹，“那就是说，我第一次要交，要交……” “六千四。”男生用力地拽紧了杯子。 “天哪，我还以为一个月一个月交的。”叶疏影捂着心口，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一下子就要交六千四，我还想在北京吃喝玩乐的……唉！等等！是你！” “是我？”男生皱了皱眉头。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叶疏影手指着男生，嘴里连珠炮似的念着。 “是我什么？”男生更是莫名其妙。 “死文青！”叶疏影一字一顿。 男生愣了半响，好半天终于将手中的纸杯扣在了叶疏影的头上，转身就回房间了。 “就是你！昨天还吐我身上了，我回去后才发现衣服都脏了，怎么洗都洗不掉你知道么？”叶疏影一手接住了滑下来的杯子，一手拉住了男生，“你不会忘了吧。啊？啊？你昨天还拉着我的手说不要离开你呢，怎么今天就忘了呢？” “你在说什么？怎么越说越不堪了？”男生转过头，一脸无奈。 “啊啊啊啊啊，果然是忘了，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对？对了，你是不是最近失恋了啊？看你昨天那说的……就算你失恋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那衣服很贵的……”叶疏影想到一下子要把所有的积蓄都交掉，顿时对昨天那件衣服心疼了起来。 “房子你租不租？”男生直截了当，语气冰冷。 叶疏影感觉浑身一颤，顿时缩回了自己的手，猛地点头：“租租租租！” “钥匙在客厅的桌上，床单被褥对面有个生活超市就能买到，还能送货上门。房租一号前交给我就行，之前这个星期就算送你的。桌上还有一张单子，上面写着WiFi密码、家里座机号码还有我的电话什么的，我回房间了，有事儿敲我房门。”男生语速奇快，语气冰冷。叶疏影顿时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只能拼命地点头。 男生说完转身就回了房间，可他才踏出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走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瓶子，走到叶疏影的面前，双手递了过去。 “什么啊？”叶疏影愣愣地接了过来，一脸茫然。 “洗衣液and，”男生一字一顿，“强力去污液！”说完便转身离去，叶疏影感觉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喂，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夏雨。”男生合上了门。在男生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叶疏影看到了散落在房间里的酒瓶子，她听到男生“扑”的一声倒在床上的声音，突然省悟刚才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夏雨倒在床上，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喝完酒两眼一闭倒在大街上，然后第二天发现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了，中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变成了一片空白。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随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一整页朋友们发来的微信，有的是慰问，有的是责骂，有的一看就是充满着不怀好意的八卦，但一整页就是没有那个人的，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他合上了眼睛，将被子拉了上来，盖住了脸。 屋外的叶疏影则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子，发现无论是客厅还是厨房都是整整齐齐的，尤其是厨房，让叶疏影很意外，厨具竟意外地齐全，而夏雨这个人，看着根本就是个只会煮泡面的人啊。她的房间和夏雨的紧挨着，从窗户外面望出去，竟然能望到远处的山峦。 “这是豪华山景房啊。”叶疏影赞叹着，出门回到青年旅舍把自己的行李拿了过来，然后又去夏雨所说的生活超市购置生活用品。东西买完到家的时候，陈宇实打来了一个电话询问情况，结果发现叶疏影竟然已经买完生活用品了，一副今晚就打算住下来的架势。 “我说疏影啊，你也稍微多看几间屋子啊，就这么租了？”电话对面的老陈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 “哎呀，我看房子很好呀。我做事一向这么直截了当么，别担心啦。不是你朋友推荐的么？” “也好，听我朋友说他的室友人特别好，还依靠美色让那个大妈房东减了很多房租，让我放心把你交给他。不过我倒是没见过，怎么，接触下来怎么样？其实让你和一个男生合租，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叶疏影想了想，性格有多糟糕似乎是一目了然的，美色更是绝对没有发现的，但为了避免老陈问东问西啰嗦，坚决地说道，“好！有礼貌，讲文明，对人还特热情！这不，正帮忙打扫房间呢。哎哎哎，夏雨，我的箱子放那边就好。对对对就那边，谢谢谢谢。” “那就好，那就好。照顾好自己，我先忙了。”老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叶疏影无奈地看了一眼隔壁紧紧关着的房门，她刚刚特别大声地强调了“正帮忙打扫房间呢”，希望给予对方一点暗示，但似乎并没有起作用，她只得自己拿起了扫帚。最后她用了将近一个下午才把整个房间整理好，一看时间也到五点了，夏雨的房间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叶疏影趴在门上，想听听看这家伙是不是躲在里面打游戏。 却只见门突然被打开了，叶疏影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进去。 “喂，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怎么老突然开门啊！”叶疏影被吓了一跳，懊恼地抱怨着。 夏雨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冷笑着望着她：“你刚刚的样子可不像要敲门啊。” “喂，我是看你一下子钻进房间，一天一点声响都没有，担心你好不好？”叶疏影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穿过夏雨的肩膀打量起他的房间，发现地上那些酒瓶子都没有了，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哎，你……” “晚上想吃点什么？”夏雨突然冒出来一句。 “啊？”叶疏影不明所以。 夏雨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欢迎新同伴吧，晚上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叶疏影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几乎不假思索地下了结论：“鸿门宴！” 夏雨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叹口气摇了摇头朝门外走去，最后丢下了一句话：“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第3章若人生可以不如初见(3) 叶疏影终于意识到对面站着的这个瘦弱的男生，和他的外表一样，有着一颗玻璃做的心，她那一句鸿门宴可能已经断送了二人未来的友谊，更重要的是，一顿免费的晚餐即将泡汤。她急忙转身想拉住夏雨，可夏雨已经打开了门。 “喂，我开玩笑的。别这样啦。” 夏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不会生气啦。我第一面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好人。喝醉了酒还能那么长篇大论说爱情，您一定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夏雨加快了下楼梯的脚步。 “喂！我喜欢吃鱼香肉丝、辣炒茄子、白斩鸡、红烧肉、酸菜鱼、油焖大虾！”叶疏影终于不顾形象地对着楼道口喊了起来，“当然，如果能来点三文鱼刺身也是很不错的！” “喂，帮我带几瓶啤酒啊……” “喂，实在不行，你帮我带几包泡面也行啊……” “夏雨……” “夏雨啊……”一个哀嚎在楼道口久久回荡着。 夏雨站在一楼依然能听到叶疏影的呼唤，他抚了抚额头，还记得前室友李牧走的时候对自己一脸猥琐地笑着：“嘿，哥们，我把我房间介绍给一朋友的学妹了，放心，我看过照片，绝对的美女！也别太感谢我，就是看你最近失恋了跟什么似的，告诉你，赶快找一个是告别伤痛的最好办法。” 的确，叶疏影长得挺美的，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婴儿肥，水灵灵的让人看了想去掐一掐。如果不说话站着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是几个照面下来，夏雨已经目瞪口呆了。 “小屁孩！”夏雨恨恨地下了一个结论，走出了大门。 半个多小时后夏雨拎着一大袋子食材回来了，叶疏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了厨房：“有没有我的呀，有没有我的呀？” “有。”夏雨点点头。 “耶！”叶疏影挥手庆祝。 夏雨默默把桌上的食材分为两堆，左边是鸡肉、猪肉等一堆肉类，右边是一颗发育并不完全的大白菜，他指指左边：“这是我的。” “所以……”叶疏影看着那颗发育并不完全的大白菜。 夏雨指指右边：“这是你的。” “啊！”叶疏影正欲哀嚎，被夏雨一把推出了厨房，关上了门。 叶疏影撇撇嘴：“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对我如此毒舌？”她心知这位室友也就是脸上装装高冷，你说一个男人，怎么会让一个女生吃大白菜，自己吃肉呢？她瞬间想通了，蹦蹦跳跳地回客厅看起了电视。 “吃吧。”半个小时后夏雨把她叫到了饭厅，在她面前摆了一碗米饭和一碗酸辣白菜，然后自己坐到了饭桌的另一边，面前摆着一盘白斩鸡以及红烧肉，正是叶疏影喜欢的菜。两个人隔得很远，远到你站起来伸出筷子才能勉强夹到对方的菜。 “你！”叶疏影拍了拍桌子，“你一个男人，怎么会让一个女生吃白菜，自己吃肉呢！你！太过分了！” “哦。”夏雨低头自顾自地扒饭，“你们女生不是都喊着要减肥么？” 叶疏影当场石化。 “你不喜欢吃白菜？”夏雨抬头看着那碗被冷落了的酸辣白菜。 “嗯。”叶疏影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我家里都不做白菜的，因为我从来都不吃。” “那我吃。”夏雨伸手就欲拿过去。 叶疏影一把护住：“偶尔吃一回也没事。” 夏雨耸耸肩，没有说话。 叶疏影只能愤怒地夹起一块菜叶子送进嘴里，酸酸的，辣辣的，带着一股蒜香，竟然还挺好吃。叶疏影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算了，反正我最近是有点胖了，不吃肉也挺好的。” 夏雨眼睛突然一亮，端着那两碗肉就坐到了叶疏影的边上。 “你干吗！”叶疏影往后一缩。 夏雨皮笑肉不笑：“来来来，吃肉吃肉！” “你这人！”叶疏影目瞪口呆。 夏雨爽朗地一笑，正欲说话，只见叶疏影一筷子就夹住了盘子里的鸡腿：“我吃！” 夏雨看着那只鸡腿，心中痛骂不已。 不过夏雨的厨艺竟然出奇得好，很符合叶疏影的胃口，白斩鸡做得很嫩，调料更是鲜美无比，红烧肉用的竟然全是瘦肉，虽然并不是特别像红烧肉，但是没有那种油腻感，一口气吃好几块也是很爽的，而那碗酸辣白菜……真的是非常下饭啊！叶疏影一口气就吃下了一碗饭，可还想再吃，手里拿着空碗忽然有些尴尬。 虽然她是个自诩性格直率的人，但是对于女生来说，盛第二碗饭真的是世界上最尴尬的一件事了！ 夏雨看了她一眼，说：“加饭？” 叶疏影脸一红，装作没听到，急忙夹了一筷子白菜。 夏雨站了起来，说：“我要去盛饭了，你要不要也盛一点？” 叶疏影努力克制住表情，镇定地伸出了碗，说：“好吧，少一点，一点点就够。” 一分钟后，夏雨将一大碗满满的米饭放在了叶疏影的面前。叶疏影看了一眼，十分惊喜，但仍假装很委屈地说：“哎呀，有点太多了，可能吃不完。” 夏雨看了看对面这个女生拙劣的表演，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最后两人将桌上的菜席卷一空后，叶疏影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想不到你这个人心狠嘴毒，厨艺倒是真心不错啊！” 夏雨倒了一杯水递给叶疏影：“我说，我们相见不过半天，为什么我觉得从第一面起，你就一点距离感都没有的样子？才半天，为什么你搞得像认识了我许多年一样？” 叶疏影微笑地接过了水：“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缘分啊，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夏雨撇撇嘴：“俗话说一山还比一山高，像你脸皮这么厚的女生，应该是举世第一高山，再也没有山比你更高了。” 叶疏影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说话文绉绉的，不就是骂我吗？切！不过话说回来，还没正式自我介绍过。我叫叶疏影，叶是叶子的叶，疏是稀疏的疏，影是影子的影。名字很好听对吧，谁让我爸是语文老师呢。我在南京念的大学，新闻系，今年大四来北京实习。至于喜欢什么电影，爱听什么音乐，以后再慢慢了解吧。”说完很正式地伸出了手。 夏雨也伸手和她握了握：“夏雨，夏天的夏，雨水的雨。我五行缺水。” “没了？”叶疏影皱皱眉头。 夏雨愣了愣：“还要说什么？” “比如你有个姐姐叫夏雪啊。”叶疏影耸耸肩。 “没有。”夏雨脸一黑。 “或者有个异母异父的哥哥叫刘星？”叶疏影继续掰扯着小时候很爱看的《家有儿女》。 “也没有。”夏雨脸更黑了。 “哎，那就是你有一个叫袁泉的女朋友？” “我要翻脸了……” 叶疏影拿胳膊肘撞了撞他，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那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感情故事啊。昨天为什么喝得烂醉如泥，吐了我一身啊？” 夏雨的神色忽然变了，脸上本来还带着的一丝笑意刹那间消失，重新回到了那副冷漠的样子，他迅速地站了起来，推开了凳子。 “喂喂喂！开玩笑的啦，你不说我又不会逼你。”叶疏影急了，她是一个生来就喜欢开玩笑的人，却不想随口一扯，就触了对方的逆鳞。 夏雨没有理会她，直接朝房间走去。 “喂，你不会生气了吧？”叶疏影冲着他的背影嚷嚷，“你一个男人，怎么那么小气呀！” 夏雨忽然在房间门口站住了。 叶疏影立刻缩到了角落，她感觉到了那个背影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夏雨缓缓转过了身，面无表情，指了指餐桌上的那些碗筷：“把碗洗了。”说完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洗碗？”叶疏影痛苦地望着满桌的杯盘狼藉。 第4章缘，妙不可言(1) “累死我了！”叶疏影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夏雨吃完饭把洗碗的任务交给她后，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除了睡觉之前出来洗漱了一下就再也没有露过脸。 奇怪的人。叶疏影根据这两天的接触下了这样的一个简洁明了的结论。两个人毕竟是新认识的室友，怎么说也应该客客气气的，可是夏雨却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有些方面又显得那么贴心，比如家居店的电话，他的电话，都事先给自己写好了条子，甚至还做了顿饭给自己吃。搞不懂，一半温柔，一半冷漠，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估计是失恋闹的吧。”叶疏影点点头，对自己的结论很是赞同，“算了，不管他了。明天还要去公司报到，正式选实习的具体部门，我得再去研究研究。”叶疏影赶紧起身，简单洗了个澡，就回房间查资料了。 早上八点叶疏影睁开了眼睛，吵醒她的是洗手间不停传来的冲水声，她的第一反应是昨晚起来上完厕所自己忘记关水了。 “哎呀，被那家伙发现，估计得骂死我！”叶疏影急忙从床上蹦了起来，冲厕所直奔而去，一把推开了厕所的门。 只见夏雨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手扶着马桶，一副刚刚大吐过一番的样子。 “你……”叶疏影惊呆了，她走出厕所朝夏雨房间一看，果然地上又散落着一堆啤酒瓶子。 “你又一个人喝闷酒？”叶疏影看着此刻瘫倒在地上的夏雨，有些无奈。 夏雨勉强站起了身，一把把门合上。 “喂喂喂。”叶疏影在外面喊着，“你这是何必呢……你这样糟践自己……她又根本不会在乎……”叶疏影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其实她对夏雨的故事一点都不了解，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她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可是你快点啊……我也着急上班啊！”叶疏影又折回去敲门。 十几分钟后，夏雨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副颓废的样子，打扮得干干净净，只是黑眼圈很重，眉宇间依旧有些倦意。他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冲叶疏影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去上班了。” 叶疏影默默地点了点头，夏雨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外套，头发软软的，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眼睛微微上扬，可惜脸上依然是那一副冷冰冰不耐烦的样子。叶疏影吸了一下鼻子，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眼前的这个男生，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小清新，怎么都跟刚才那个趴在地上、嘴角还有黄色的污秽残余的颓废男不一样了。 明明心情那么沮丧，却依旧需要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吗？叶疏影轻轻叹了口气。 叶疏影快速梳洗了一下，然后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她要去的是国内新成立的一家新媒体视频公司，很年轻但在行业内已经小有名气，她这个实习编导的岗位可是靠一封长达三千字的求职信外加大学前三年里丰富的实习经历才换回来的。这家公司并不容易进，很多同学都说叶疏影很幸运，可她在来之前也查了好多天的资料，心里知道获得这家公司的实习资格固然很难，但更难的就是实习期结束还能够留下来，成为正式的编导。而能够完成这一目标的，十中有一而已。 “我一定要留下！”叶疏影对自己说，“留在北京！” 早上十点赶到了公司，人力姐姐是一个笑容温暖的姑娘，对叶疏影很和善，帮着她很快地就办完了一系列的手续。 “每个实习生都会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导演带，简单来说，他就是你实习这四个月的老师，每个月会对你有一次评估。评估关系到你每个月的奖金，以及最后是否能够留任转正。”人力姐姐面带笑容地介绍着。 叶疏影脱口而出：“遇到个好老师很重要？” “正常来说，是自己的表现很重要。”人力姐姐笑笑，敲了一下叶疏影的脑袋，“不过你说得也很重要，运气好遇到一个老师要求很严标准很高但很公正，运气不好遇到一个脏活累活全丢给你，最后还给你打个超低分的坏老师也是有可能的。” “难道没有那种要求很低但是打分很高的？”叶疏影吐吐舌头。 人力姐姐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啊？”叶疏影脸色一僵。 人力姐姐手指轻轻放到唇边：“嘘，我们这些吐槽就别让人家听到了。好了，你打算去哪个部门实习？现在搞笑、校园，还有纪录片部都缺人，你可是个香饽饽哦。” “哪个部门老师人好……”叶疏影昨晚还想了一晚上该去哪个部门，现在才知道之前考虑的标准完全错了。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人力姐姐眨眨眼睛，“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不然到时候被他们知道了我说坏话可饶不了我！” “那就……”叶疏影犹豫了一下，说，“纪录片吧。” “纪录片部？我看看，最近调到纪实的负责导演是……”人力姐姐打开文件夹，在上面寻觅着，“如果没有错的话，你的老师是……哦！是他啊！你运气真好！他就是我说的好老师了！哦，不对，或许他是你说的那类不存在的老师！” “真的？”叶疏影笑颜逐开，看来自己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有一次我们这边因为对他的一位实习生的工作有些质疑，扣了实习生那个月的奖金。他跑来和我们争辩，从没见过一个正式导演为了实习生跑来吵架的。我们对他可是印象深刻呢，主要是吵完架后第二天还送来了一堆零食道歉，说自己昨天言辞有些激烈，很是不好意思。” 叶疏影欢呼：“耶，我运气真不错。” “那我带你去见他吧。”人力姐姐合上了文件夹。 叶疏影的好奇心此时已经兴起，继续追问：“姐姐，我老师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哦，是个性格很温和的男生，对谁都很和善，从没见他和谁有过争执，上次来我们这儿争辩的时候也是很有理有据地讲道理，不像有些人，张口就感觉要吵架呢。而且据说是个热心肠的人，自己活干完了还会帮别人分担一点。做饭也很好吃，招呼同事们去他家吃过饭。对了，他之前也是一直在休假状态，貌似也是今天才回来。” “姐姐你说的是我未来的老师么？我怎么觉得是个天使呢？”叶疏影笑得合不拢嘴了。 “而且据说也是个很幽默的人，看他们组那边的氛围总是很好。”人力姐姐补充。 “哦哦哦。那长相呢，长相呢？”叶疏影开始对她的这个老师产生兴趣了。 “长相？”人力姐姐皱了皱眉，“不算帅，倒也不丑。瘦瘦的，眼睛大大的，还行吧，不过说是有女朋友的。” “哈？”叶疏影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忽然响起：“早啊，许柔。” “啊，就是他了！”人力姐姐转身望去，急忙拍了一下叶疏影，“你师父，夏雨。” 叶疏影转身抬起头，看着夏雨有些惊诧地看着自己。 性格温和？对谁都很和善？热心肠？ 叶疏影根本无法将这些形容词和夏雨对应起来。 毒舌。对谁都有敌意。冷漠。明明这样的才是自己印象里的夏雨吧。而这个夏雨竟然就是自己接下来三个月的老师？刚刚说什么来着，瞎猫撞上死耗子，这还真的是一只死耗子！ 夏雨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了几分暧昧不明的微笑，挠了挠头：“昨天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缘，妙不可言？” “孽缘！”叶疏影跟在笑得不怀好意的夏雨身后默默走着，嘴里恶狠狠地说，“绝对的孽缘！”此时许柔已经完全将她托付给了这个“温柔”的老师，回自己的办公室了，她只能默默地跟在夏雨身后走着。 夏雨耸耸肩：“那我去和许柔说，给你换一个老师吧？” “校园部的王姐貌似没有实习生，她更年期刚到，而且因为户口的关系儿子上学的事情一直解决不了，所以对校园这两个字深恶痛绝，据说三个月已经赶跑了七个实习生。我觉得你脸皮够厚，应该撑得下去。搞笑部的潘阿姨貌似也不错，她刚离婚，心情不好，最近做的片子一点也不搞笑，虽然只接触了一天，但我觉得你其实是个段子手，就去她们那儿调和一下吧。喂……许柔！” “等等！”叶疏影一把捂住了夏雨的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夏雨将叶疏影甩开，义愤填膺：“谁和你做交易，我可不卖。” “卖你个大头鬼！”叶疏影一脚踹了过去。 夏雨闪身躲开，说：“说吧，什么交易？” “你好好做我的师父，就像刚刚那个姐姐和我说的那样，做一个性格温和、对谁都很和善又热心肠、关键是每个月还给实习生打满分的师父！”叶疏影特别强调了最后一点。 “哎呀，想不到我在许柔心中是这么完美的形象。哎，你说我追她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姐姐人不错，长得也美。哎，不对！”叶疏影回过神来，“你别转移话题。” 夏雨微微一笑，面露不屑：“如果我这么做，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我就不把你的事告诉他们。”叶疏影悄悄伸出一只手来，勾勾手指。 “什么意思？”夏雨不解。 “开什么玩笑，你懂的！”叶疏影目光灼灼，盯着夏雨。 “我以前是还觉得自己挺有学问的，什么都懂一点。但是你这眼神太暧昧了，我真的不是很懂啊。你能解释下么？”夏雨皱着眉头，更是疑惑了。 “装傻！”叶疏影跺了跺脚，“就是那些事儿啊……” 夏雨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们说起来不是才认识一天么，虽然说我是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你也不应该知道啊。” 叶疏影看夏雨一副无赖样，终于忍无可忍了：“就是你失恋的事情啊！” 瞬间气氛凝固，夏雨脸上的冷笑凝滞在了那里。 而叶疏影这一嗓门，瞬间让本来还有些嘈杂的环境安静了下来，那些在打电话谈业务的放下了电话，本来神色匆匆走过去的人停下了脚步，就连已经跑得老远的许柔都扭头折了回来。 “哎，你失恋了？”起起伏伏的声音响起，叶疏影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八卦在办公室里转圈，然后她心里就咯噔一声。 “完了。”月底的奖金，转正的机会，叶疏影感觉梦彻底碎了。 夏雨的脸也瞬间阴沉了下去，他咬了咬牙，用凶狠无比的眼神吓退了那些簇拥而上的八卦者们。 他们纷纷退后，并且不停念叨：“哎呦，夏雨都用那种眼神看人了，那么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了？” 夏雨顿时握紧了拳头。 “夏雨呀，好久不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你丫滚蛋儿！”夏雨转身喝道。 “呵。”那人一下子就乐了，“一个南方小屁孩，都学会用京腔骂人了啊！” 夏雨傻在了那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一米八六的大个子，留着大胡子长头发，外表狂放不羁，几乎可以确定是一巴掌能把瘦弱的夏雨拍地上的主儿。但夏雨害怕的，当然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身份。 许司，一九八三年出生，是公司开创以来最年轻的管理层，六个部门的大主管，夏雨的顶头上司。 第5章缘，妙不可言(2) 许司伸手在夏雨头上挠了挠：“怎么，是回来准备辞职了么？在辞职前对我发泄一下之前的不满？” 夏雨垂头：“老大饶命，我错了。” 许司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饶命就不用了，你请了一个月的假，我手上倒是堆了一堆活，好好干活吧。现在先要拍一个青春类纪录片，一会儿我把文件发给你。哎，这位美女是？你换女朋友啦？”许司看到了缩在一旁的叶疏影。 “你好，我是叶疏影。”叶疏影急忙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夏雨在心中怒喝：你倒是先解释下你不是我女朋友啊！你一副见家长的样子想怎样啊？ 许司点点头：“不错，比以前的那位好看。” 叶疏影依旧甜美地笑着，在和夏雨的谈判注定破裂之后，她已经做出决定讨好这位看着就比夏雨官大的主了。 夏雨无奈了，只能亲自开口解释：“这不是我女朋友，是我的新实习生。” “哦，艳福不浅。羡慕，羡慕啊。”许司又挠了挠夏雨的头，转身走了。 叶疏影也转身准备溜走。 “走什么走？”夏雨冷冷地说。 叶疏影转身举起双手：“我错了。” 夏雨皱眉：“错你大爷！你知道你工位在哪儿吗？溜？溜去厕所上班么？跟我走。” 叶疏影舒了口气，本来九死一生的局面，看来被刚才那位放浪形骸的大叔救了。 很快，叶疏影就发现夏雨的人缘的确很不错，周围的同事看到他都起来和他打招呼，而夏雨就像是迎宾小哥一样，面带笑容一路见一个打招呼的就回一个笑脸，当然，也有很多人神色里带着几分八卦的火种，叶疏影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就当他们开口：“夏雨，听说你……”夏雨立刻飞速地穿过他们走了过去。 “工作，工作！”夏雨一屁股地坐到了工位上，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回到工作状态的感觉真好！” 叶疏影坐在夏雨斜对面的地方，看着他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明白这必是防备其他人所伪装出来的。果然看到夏雨如此意志满满的样子，不少正准备围上来的同事都撤了下去。 夏雨打开电脑，就看到许司给自己发来的文件，以及留言：要做一档关于青春的纪录片，内容不限，表现手法不限，时间有限，金钱更有限，但要求创意无限。你一定要加油哦。 夏雨抚了抚额头，每次他最怕的就是上司说没什么要求，内容好，创意高就行。这简直就是做这一行的最高要求了。果然，之前这么久的假期，许司可没打算白白给他放。 叶疏影则坐在那忐忑地看着夏雨，所谓的实习生，尤其是第一天上班的实习生，如果你的师父不派任务给你，那么你就真的是只能无所事事了。但是夏雨自从坐下后，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看，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夏雨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那灼灼的目光，他警惕地看了叶疏影一眼：“你要干吗？” 叶疏影有些紧张，毕竟现在不是在家里，她和夏雨的关系不是冤家室友，而是上下级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那个……中午……需要我订盒饭吗？” 夏雨愣了一下，顿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实习生开始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订盒饭。这是流传在传媒界的一句很广的话，意思就是很多地方尤其是电视台的节目组，都把最重最累但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交给实习生，让他们负责订盒饭这类的工作。 而叶疏影也曾经在南京那边的电视台实习过，一开始她以为这些都是骗大学生的歪理邪说，直到自己一个人扛了二十份盒饭爬了六层楼才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夏雨指了指叶疏影从许柔那里拿来的一个文件袋：“里面应该有一张饭卡，六层有一个我们的食堂。放心，我们这儿没人让你订盒饭。上午没什么事儿，下午我叫上几个同事一起开个会吧。我们需要做一个青春系列的纪录片，到时候讨论一下主题。” 或许是因为终于看到了叶疏影因为无知而展露出来的可爱一面，夏雨的语气也终于变得柔和了一点，笑容也终于不再是那种戏谑和不怀好意，多了几分温暖，如同和煦的阳光。叶疏影一瞬间忽然有些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夏雨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男生跑过来叫走了夏雨。叶疏影也跟着周围的几个实习生来到了食堂。 坐在她那一片儿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四个实习生，两男两女，两个男生都是瘦瘦高高的，不爱说话，两个女生倒是很活泼，拉着叶疏影问各种问题。叶疏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脑子里都是下午的会议。 “青春题材的纪录片，拍什么呢？”叶疏影喃喃自语。 “英雄联盟。”不爱说话的两个男生同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 “你们闭嘴。好看的人才有青春，你们没有！”叫林熙的女生接了话，她一脸鄙视地让两个男生住了嘴，“我觉得青春题材，当然拍爱情啦。” 另一个叫作胡蕾蕾的女生点头：“对啊，青春除了爱情，也就是爱情呀。虽说爱情的题材很土，可是也是永不过时的。” “爱情？”叶疏影想到了那个听到爱情两个字就面露阴光的夏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参加下午会议的有五个人，除了夏雨以外，有一个负责制片统筹的姑娘叫作亚玲，两个刚转正的编导，一个叫李旭，一个叫陈亚鸿，暂时被调来协助夏雨完成这个项目，而剩下的那个就是叶疏影了。 “我们拍北漂青年吧。”李旭率先发言了，“青春嘛，就是奋斗。” 陈亚鸿皱了皱眉：“可是这种题材最近被拍得有点烂啊，梦想啊，奋斗什么的，我怕观众早就反感了。” 亚玲点点头：“对啊，而且谁说青春就是奋斗啊。我觉得青春就是恋爱啊。” “什么呀，恋爱这种事情，怎么能比征服星辰大海重要呢？”李旭反驳，一脸傲娇。叶疏影感觉头上有三条黑线掉了下来，她早就听说这家公司里到处都充斥着二次元的元素，而面前的这个李旭很明显是一位典型的重度患者。 叶疏影看向夏雨，夏雨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雨哥，你怎么看？”陈亚鸿犹豫了一下，问他。 夏雨依旧皱着眉，他看向李旭：“你觉得青春是奋斗？” “那当然啊！”李旭还欲开口进行一番热血演讲，夏雨挥手止住了他，又看向亚玲：“你觉得青春就是恋爱？” “对呀！”亚玲故作萌态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叶疏影忽然一拍桌子。 夏雨被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叶疏影看向夏雨：“我们就拍一个主题叫‘男孩和女孩’吧。青春时候的男孩和女孩永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对于一件事情，他们总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让很多青春时候的爱情成为了遗憾。可有些时候，是男孩错了吗？是女孩错了吗？因为两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所以就注定有一个人一定会是错的吗？可如果都没有错，那么又为什么会有遗憾呢？” 叶疏影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她有些心虚地看着夏雨，生怕夏雨对于她的这一番言论嗤之以鼻，最后趁此机会再挖苦自己一番。 而李旭和陈亚鸿这两个男生已经率先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那个啥……没听懂。” 夏雨却有些木然地看着前面，瞳孔仿佛失焦了，他喃喃地念着：“男孩和女孩？”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终于，那双失焦的瞳孔一点点重新唤回了光芒，夏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这就是我们的选题。” “男孩和女孩？” “就这么定了……”叶疏影有些吃惊，顿时慌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李旭、陈亚鸿还有亚玲却像如释重负一般地呼了一口气，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叶疏影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你们在笑什么……” 夏雨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叶疏影，你回去把这个策划案整理一下，下周二之前发给我吧。多找一些类似的视频资料和之后可能会用到的文字资料吧。” “哎，等等！我说我不是新来的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叶疏影有些着急。 但其他三人已经收拾东西默默走出去了，只有夏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带微笑地说：“加油哦。” “唉。”叶疏影无力地瘫倒在了凳子上，她忽然觉得掉进了一个坑里，一个很深很深的坑里。 “哎，真的没问题么，让一个新人做策划案？”出门后李旭转身对着亚玲说道。 亚玲摇摇头：“怎么可能，最多做个草案，最后还不是夏雨自己整理。你还不了解他，哪有这么残忍？” “其实我真的有这么残忍。”夏雨从后面走了上来，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刚垂头丧气走出会议室的叶疏影，叹了口气，“但是案子做砸了，许司对我会更残忍啊。” 叶疏影回到了工位上，打开了一个Word文档，却是一头雾水，她只是在开会时灵机一动，心里根本没有一个完整的想法，此刻让她光凭着“男孩和女孩”这五个字，编出一个策划案来，真的是太难了。甚至于，她还根本不知道这个公司的纪录片策划案，按照怎么样的格式来写才是对的。她想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夏雨，正起身时看到对面校园部那位王姐，正在骂她的实习生：“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问我？你这样我还怎么进行工作。”她想这个画面有些熟悉，早上王姐也在对面骂着这个实习生，那个时候是说：“你不懂不会问吗？你问一下会死吗？不然出了问题谁负责？” “怎么样，是不是忽然觉得我还是很善良的？”夏雨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叶疏影的边上，还放了一个U盘在她的桌上。 “这是什么？”叶疏影问他。 “里面有之前我们做出的一些纪录片的策划案，你按照这些格式写就好啦。第一版不用写得太详细，可以先发粗略点的给我，我提些意见再精修就好。”夏雨一边说着，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对面的王姐骂人。 看别人被骂还这么开心，缺德！叶疏影虽然心里有些感激他，却依旧忍不住默默地吐槽，她将资料拷完后，将U盘递还给他，却发现他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叶疏影才忽然发现，夏雨其实并没有在看王姐骂人，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却是空洞的，没有焦点。 “你说，男孩和女孩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吗？可既然有这么大的区别，为什么上帝会偏偏要安排他们必须携手走到最后呢？”夏雨忽然转头问叶疏影。 其实男孩也可以和男孩走到一起啊，尤其是你，其实蛮适合的。这是叶疏影的心里话，但她忽然看到夏雨难得很认真的眼神，只能硬吞了回去，回他：“因为我们说的是‘男孩和女孩’啊，最后走到一起的，那是‘男人和女人’啊。” 夏雨愣了愣，笑了一下，刚才的认真顿时烟消云散：“想不到我们组新来的竟是一个情圣，敢问叶姑娘谈过几个男友啊，竟有如此精辟的感悟？” “未曾。” “啊哈，啥？”夏雨哑然。 “未曾！”叶疏影攥紧了拳头，答得咬牙切齿。 第6章诗经少女与白雪少年(1) “不行。”夏雨看了叶疏影的策划案，摇头。 这已经是叶疏影改的第三版策划案了，但是每次夏雨看完后都是一脸嫌弃，叶疏影有些垂头丧气：“哪里不行啊？” 夏雨撇撇嘴：“感觉不对！” 又是这句话，叶疏影忍了忍，继续问：“哪里感觉不对？” 夏雨于是就一脸无辜：“我不知道。” “这……”叶疏影气得咬牙切齿，可想到转正的机会以及月底的奖金，她便只能垂头丧气地说，“好吧。我再改改。” “别太辛苦啊，我有约，先下班了啊。”夏雨拍了拍叶疏影的肩膀，踏着轻盈的步伐下班了。 “混蛋！”他一转身，叶疏影便恶狠狠地骂了出来，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叶疏影低头一看，是老陈发来的微信：晚上要一起吃饭么？ 叶疏影想了想，回他：好啊！ 老陈：那你想吃什么？ 叶疏影：核桃。 老陈：核桃？为什么吃这个？ 叶疏影：补脑！ 最终叶疏影还是拉着老陈去了火锅店，刚和客户谈完生意的老陈只能再一次穿着西装小心翼翼地捞着锅里的羊肉：“我前同事和我说，他室友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大好人，那他最近应该挺照顾你的吧？” 叶疏影感觉夹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咬了咬牙：“还好吧，至少现在他还活着，之后就不一定了。” “啊哈？”老陈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他再惹我，我就砍了他！”叶疏影用筷子狠狠地比划了一下，“我说老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没眼力见，还问他好不好，我现在根本是快被他折磨致死了啊！” 老陈笑笑：“这也是对你的磨炼啊。他要是对你太好，我还怕他对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叶疏影有些气馁：“也不知道是磨炼还是磨难。哎，对了，老陈，你谈过恋爱吗？” 老陈将一块牛肉夹到了叶疏影的碗里：“说什么呢，吃肉吃肉。” “到底有没有？”叶疏影步步紧逼。 老陈脸微微有点红：“没……没有。” “天哪。”叶疏影哑然，“像你这样的高富帅都没有谈过恋爱？太不可信了。那你有喜欢的女生么？啊，应该没有，不然……哦所以你是！你是！你是……” “我不是！”老陈一字一顿，打断了叶疏影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英文单词。 叶疏影狐疑地看着他：“真不是？” 老陈低头继续涮菜，躲开了叶疏影的眼神：“我有喜欢的女生。”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喜欢就能在一起，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老陈笑道。 “可你是老陈啊，”叶疏影手一挥，“是年少多金、帅气儒雅，是开着宝马谈客户，穿着西装吃火锅的天之骄子啊。什么姑娘你不搞定？” “姑娘心里暂时只有她的事业，我想再等等。”老陈的语气中有些怅然。 “那我问你啊，老陈，”叶疏影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题，“那你觉得男孩和女孩在青春时总是彼此错过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是说了，我没谈过恋爱么？我说得也不准啊。”老陈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彼此都觉得是为了对方好，但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而不是对方的角度吧？” 叶疏影想了想，点点头：“老陈你说得很有道理啊，还说没谈过恋爱，骗人的吧？” “我看书上说的。”老陈尴尬地笑笑。 “唉，所以还是得查些资料才好呢。”叶疏影无奈地撇撇嘴，看来明天的周六注定是要在工作中度过了。 “想不到我二十多岁了，还要看这种！”叶疏影抱怨道，所谓的查资料最后变成看了一早上的青春，她一边嘴上表示着不满，一边看着书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幽怨叹息。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去上厕所，却发现夏雨还在厕所。他自早上起来已经霸占了厕所一整个小时，叶疏影已经三次尝试上厕所失败了，她终于忍不住了，过去用力地踹了一脚门：“便秘啊你！” 她只想发泄一下，结果发现门根本没有合上，被她一脚踹开了。 “啊！”叶疏影急忙捂住眼睛。 “神经病啊你！”夏雨破口大骂。 “咦？”叶疏影从指缝间看过去，夏雨正站在那里，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手上拿着一瓶发蜡，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哇。师父，你今天去相亲对不对，是相亲对不对？”叶疏影凑了过去，嗅了一下，“这香水味儿，啧啧啧，太骚了……” 夏雨一把把她推开，跟着走了出来：“你想太多了。一个老朋友来北京，去见一面。还有，谁是你师父？别套近乎，策划案写好了吗？” “哦？”被推开的叶疏影立刻又凑了上去，笑容变得暧昧起来了，“是女生？” 夏雨没有理她。 叶疏影笑容更暧昧了：“是男生？” 夏雨无可奈何，瞪了她一眼：“是女生！” “哇哇哇哇，什么样的女生让你特别精心打扮！”叶疏影八卦之心又生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让开，我要出去了。” “神神秘秘的。”叶疏影撇撇嘴，“周一去办公室问问别人知不知道。” “就是一个以前在北京的朋友，她后来回家工作，最近来北京出差。以前关系可好了，主要是爱好相同，所以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听电台，去Live House看演出什么的。”夏雨无奈地坦白。 “你们都是假文青！”叶疏影果断下了结论。 夏雨挥手欲打。 叶疏影急忙岔开话题：“那是不是很漂亮？” “嗯……还挺秀气的。比较江南的感觉吧，就像《诗经·卫风·硕人》里写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师父，我知道你博学多才，但是可以求不卖弄么？你那么有才华怎么不把策划案给写了！”叶疏影捂住了耳朵。 “倒不是说这词写的是她。”夏雨没有理她，完全沉浸在了《诗经》的感觉，“只是这首诗的感觉像她。不是词的意思，是诗意。” 叶疏影摊摊手：“师父，你这个可以说得庸俗一点，比如说眼睛大不大，皮肤白不白，腿长不长，胸大不大之类的？” “胸……”夏雨皱着眉头回想了一番后猛地点头，“大！大的！” 叶疏影抚额：“师父，请你不要露出这种痴汉的表情……” “我印象深刻啊，有一次去看话剧，她竟然穿了旗袍就来了。那很明显啊！大的！大概有……这么大？”夏雨比划了一下。 叶疏影无奈：“其实也不一定要说胸……” 夏雨皱眉想了想：“不过好像肚子也有点大。” “学长！说好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呢？”叶疏影脑海里刚刚浮现出来的一个形象突然倒塌了。 “可能那个时候她吃太多。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夏雨转身朝门口走去。 “带上我，带上我。”叶疏影兴奋地跟了上去。 果然……夏雨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又有你……” “我没事干嘛！策划书你不是说可以晚一点交么……我出去找找灵感……”叶疏影拉住了夏雨的衣角，“来北京这么久我都没出去玩过呢。” 夏雨眼睛一闪，突然回房间拿了一个单反相机出来：“刚好，我觉得其实她挺适合拍我们的这部纪录片的。可以拍一些素材，拿着吧。” 叶疏影接过了沉甸甸的相机，悲痛欲绝：“师父啊，其实我觉得我在家写策划也挺好的，你的朋友我去见好奇怪啊。相逢未必有缘，相见不如不见啊。” “别呀……她刚也说想见你呢。”夏雨眉开眼笑，攻守角色瞬间转换。 “见我？为什么会想见我？”叶疏影大惊，“我又不认识她。” 夏雨打开门，幽幽地说：“因为我每天都跟她微信吐槽你啊。”说完逃也似的跑了下去。 北京香格里拉饭店。 夏雨如坐针毡。 叶疏影目瞪口呆。 手如柔荑……叶疏影默默地念着那首诗，但她根本看不清面前这个女人的十根手指头是不是真的如嫩芽一样洁白……因为她的左手右手各带着一颗巨大的钻戒，实在太过于耀眼了，根本让人注意不到别的。 这是穿旗袍的江南女子吗？ 这货分明穿的是Prada啊！夏雨，那么硕大的标志你没看到吗！难道Prada有出过旗袍吗？ 你跟我描绘了一个江南烟雨般的女子！可我只感受到迪拜味道的金子味扑面，扑面而来啊！ 叶疏影内心狂吼着。一边看着那些耀眼夺目的钻石，一边狂吼着。 叶疏影内心正波涛汹涌的时候，面前这位土豪贵族女终于缓缓开口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叶疏影吧？我是苏绣。” 苏绣，这倒的确是江南女子的名字。可是……你那一脸傲娇得意，写着老娘好有钱的无耻笑容，一点没有江南女子的含蓄好么！ 叶疏影灿烂一笑：“你好，我叫叶疏影。” 苏绣挥挥手：“我知道啦，我知道。那家伙前段时间天天微信里骂你。” “这……”叶疏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位姐姐倒还真是开门见山，很是直接啊。 “你变了……很多啊。”夏雨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了，脸有点微微泛红，他想起了刚刚给叶疏影念的那首诗，自己实在是有些愧疚…… 苏绣得意地一挥双手，两道闪耀的钻光亮瞎了叶疏影的眼。 “看出来没？” 看出来了！这还看不出来！你很有钱！我们已经看出来了！你够了没有！叶疏影内心咆哮着。 夏雨微微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水：“你要结婚了？” 叶疏影捂住双脸，心中咆哮：请原谅我的肤浅！我只看到了钻石！忘记它背后的意味了！ 苏绣一笑，收回了双手：“对啊！下个月。” “事先都不告诉我，我连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都不知道。” “怕你难过啊。而且我真的没谈恋爱啊，他给了我戒指，问我要不要结婚，我当时被闪瞎了眼，就说要了。”苏绣笑着说。 “哎呀，我好难过！”夏雨抚额，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请问我该包多少红包给一个戴着两个鸽子蛋的女人呢？你告诉我！” “找个女朋友就行了啊。”苏绣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找个漂亮温柔的女朋友！别老想着张笑笑，一想她你就会哭，然后大半夜地给我打电话，哭得稀里哗啦、惨绝人寰的。你说我要是结婚了，大半夜一个男人打电话跟我哭，我还能活？” “谁哭了？”夏雨撇开头，“你这是诽谤！” 叶疏影却只觉眼前一亮：张笑笑！终于知道名字了！ 苏绣掏出了手机，镶满了钻石的手机：“我全部录下了。” “饶命！”夏雨把头磕在了桌子上。 苏绣耸耸肩：“好呀，那你一会儿带我去北京大学玩，补偿我因为大半夜被吵醒睡不好觉吧。” “这么简单？”夏雨一愣。 苏绣眼睛一转：“要不去迪拜也行！” 夏雨猛地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北京大学好啊！” 北京大学？叶疏影若有所思。 “哎呀，还记得上次来北京大学的时候，我骑着单车载着你，可浪漫呢。”夏雨看着一个学生骑着白色的单车载着一个女生从身边掠过，微风轻轻拂起女生的长裙，就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样好看。 苏绣冷冷地说：“我只记得你说我很重。” 戴了钻石一定更重了。夏雨默默吐槽。 “自行车要不要租？二十块钱一小时！”一个大叔这个时候凑了上来，贼兮兮的，“没自行车你进不去，那边要查学生证。你租我车，我借你张学生证，你进去后，里面有个大姐会找你把学生证拿走。” “好啊。”夏雨爽快地掏钱，“要两辆。我和苏绣一辆，叶疏影一辆。” “我不会骑车。”叶疏影默默开口。 第7章诗经少女与白雪少年(2) 夏雨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骗鬼啊，你不会骑车？” “小时候都是别人载我去上学的！”叶疏影说得斩钉截铁，她的确没说谎，小时候都是老陈带着她去上学的。 “你载她吧。”苏绣笑道。 “可是……”夏雨没有说下去。 叶疏影内心默默补了一句：你戴了那么多钻戒……握把手一定硌得慌吧。 “走啦。”苏绣拖过自行车，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夏雨无奈，也推起了车，却只觉奇重无比，回头一看，叶疏影已经安然地坐在了后座上，他破口大骂：“你能让我先拖进去，再坐上去么？” “这人对女朋友真凶啊。”路过的学生看向夏雨，眉头微皱，一脸不屑。不少人也闻声看向这边，指指点点。 夏雨的脸瞬间就红了，跨上车就朝着校门冲去。 苏绣在骑到北大未名湖附近的时候停下了车，她转头问夏雨：“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来北大吗？” “你以前看《此间的少年》哭得稀里哗啦，从此以后就对北大有种特别的情感。我没说错吧？”夏雨笑笑，“你说你那个写书的同事，叫周木楠的那个，不是也要把你的故事写成书么？书名就叫《杨康是个大笨蛋》。” “对啊。看到那句‘杨康是个大笨蛋’就忍不住想大哭一场。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自己的什么行为都觉得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喜欢，可对方却不知道。”苏绣走到湖边，摘下了手上的两个亮闪闪的戒指，眼睛也不眨地扔进了湖里。 不要啊！叶疏影感觉到一阵心痛。 “不逗你玩了。”苏绣笑了起来，湖边的微风吹起了她的短发，也吹走了她身上那股土豪富贵女的气息，“地摊上买的，来逗逗你。好像你真的被吓到了。” 夏雨抚额：“你好无聊。”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我没有告诉你。”苏绣依然淡淡地笑着，“其实他后来念的就是北大，所以我会常常来这校园里走走。会时不时想，是不是很多年来，他就在这条路上走着，走过宿舍楼下那棵高高的银杏树，穿过那些砖红色的小楼，走过未名湖去上课。而此时的我，和当年的他走在一条路上，想着想着心里就会有些幸福。” “可幸福了那么一会儿，却又会突然难过。想着，他在这里走着的时候，会不会身边还牵着一个姑娘呢？这么想着，又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今天正好是十年，从我第一次见他到今天，正好十年。” “就这么忘不掉么？”夏雨叹了口气。 苏绣依旧笑着：“十四岁第一次在演讲赛上看到他，白色衬衫，清爽的短发，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心想竟有这么儒雅而又隽秀的白雪少年。然后就给他写信，整个初中高中仿佛都围绕着他，明明相见不过数面，却自认为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现在联系少了，却也始终没有办法忘记。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忘不掉。我们真实的对话都没有过几次，可也就是这样，所以不甘心啊。如果我们再熟络一点，青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还不是自己作的。”夏雨撇撇嘴，“你自己又不表白，你以为你表现得很明显人家都知道，可你又没说人家怎么会知道？更何况现在联系少了，又怎么知道当年那个给他写信的花痴小女孩还一直想着他？” 叶疏影看着这两个人站在湖边，隔着一片草坪，像是念诗一样做作地进行着关于爱情的对话，感觉到身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这话题有点严肃……我们……” 叶疏影正说着，却见苏绣伸出了左手，摊开手心，一颗钻戒安静地躺在那里。原来刚刚苏绣只是假装丢了出去，依然拿在手里。 “其实这个是真的，我刚说的那些也是真的，这一次不是逗你。”苏绣认真地看着夏雨，“回杭州工作后有个人追我，大集团的高层，很年轻，人也很本分，我找不出他身上一点缺点。上个星期他和我求婚了，我找不出一点拒绝他的理由，但是我真的很想拒绝。” “我知道。”夏雨点头。 叶疏影不再试图阻止这段对话了。 苏绣将钻戒收了起来：“所以我还是拒绝了，他没有问原因，我也没有说。他说钻戒我先留下，他可以等，一年两年都可以等。” 拒绝了别人还把钻戒收下？脸皮真厚！叶疏影在边上继续吐槽。 夏雨耸耸肩：“他等，还是你等？” 苏绣轻轻叹了口气：“我是等不到了。那个白雪少年啊，都已经拿到美国绿卡了，怎么还会回来？可能以后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吧？还想什么时候有机会告诉他：这么多年我一直还喜欢着你哦。可惜没有机会了。” 夏雨一扬眉毛：“我和你打赌，他一定会回来。” 苏绣“呵呵”一笑：“你很了解他？你除了他的绰号外，还知道他什么？” “我不了解他，但是有你这么好的姑娘在等他，他怎么会不回来？”夏雨说得一字一顿。 苏绣看着夏雨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会说话，逗得姐姐心情大好……” 这个时候，苏绣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在她接电话的间隙，叶疏影凑到夏雨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夏雨：“喂，我说你有时候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啊。什么有你这么好的姑娘在，他怎么会不回来？说实话，还挺感人的。” 夏雨看向不远处的苏绣，说：“女生就是好骗，我随便一说就信了。” “什么？”叶疏影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就是在骗人，可你刚刚的神情明明就一脸正义凛然、事实如此的样子啊！” 夏雨满脸得意：“现在的人啊，都假装迷恋重口味、假装世俗，显得自己终于不再那么幼稚了。可其实内心向往的、想要的还不是这种纯纯的感情？她来找我，不就想听我说这些吗？那我就说给她听，路都得自己走，我给不了什么建议，只能说点她想听的，让她开心开心。” “这……”叶疏影竟然觉得夏雨这话无可反驳。 苏绣接完电话，走了回来，面带歉意地说：“这次出差来北京事儿还挺多。现在临时要去开会，没办法陪你们一块玩儿了。” 陪我们一块玩儿……不是我们在陪你玩，陪你回顾青春，陪你想你的白雪少年吗？叶疏影心想这个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不仅外表，连说话都句句有这么多的槽点。 “再见。”夏雨点点头，笑容和煦温暖，一脸阳光灿烂。 但看在叶疏影眼里，只觉得无比的虚伪。 “不过，在我走之前，我得告诉你，夏雨。”苏绣走过去，拍了拍夏雨的肩膀，“无论我再怎么怀念、舍不得，白雪少年都不会从美国回来了……” 呀！刚刚的对话不会被她听到了吧！叶疏影感觉后背一凉。 夏雨也顿时目瞪口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所以……”苏绣露出了几分诡异的笑容，“无论你怎么舍不得，怎么忘不了，张笑笑都不会回来了。我不接受求婚，只是真的因为……那个老板他长得实在太丑了！要是多金又帅气，我早就从了还犹豫什么啊。所以记住这句话：过去的人，我会记得，然后去爱别人。” “这次特地申请出差来北京，可不是让你开导我的感情的。我是特地跑来劝你的，别把主次给弄混了。”苏绣一扫刚刚忧伤的样子，立刻反客为主，气势汹汹，“其实见到你之后，也没之前那么担心了。你精神没什么问题，说话还挺利索，身边又新跟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可人儿。也就是还没有接受一些事情，有些花开只有一次，错过了呢就是错过了。你再怎么等，它也不会再开了。忘记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间问题。你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要决心去忘记。” 夏雨被苏绣瞬间散发出来的女王气场给惊呆了，说不出话来，同时也对有人能说出“有些花开只有一次”这样做作的比喻的时候能如此自然表示了钦佩，果然他说苏绣是“诗经少女”是很准确的。 叶疏影则在想夏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深处一定有一个小人捂着耳朵，在那里傲娇地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苏绣拍拍夏雨的肩膀：“我也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但我可不会说让你开心的话，你想听的话，因为那样你只会越陷越深。你要和我一样自信乐观，我现在坚信我能找到一个跟李易峰一样帅，又跟王思聪一样有钱的老公！” 听到最后一句话，夏雨腿一软，差点摔倒，刚刚瞬间制造出来的凝重气氛一下子消失了。 “对了，白雪少年就算回来，老娘也不要了！”苏绣女王气势再起，坚定地说。 霸气啊。叶疏影心里感叹，相比之下，夏雨为了个女人哭哭啼啼真是太娘了。 “你看看这照片。”苏绣拿出手机给夏雨看，“我朋友前几天发给我的，你看看你看看，那么个白雪少年，怎么就成了个邋遢大叔呢？都说美国生活质量高，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这么丑，我怎么会要？年轻时被才气蒙蔽了双眼，没想到长大后就这个样子。” 叶疏影再次被这位姐姐的神转折给折服了。 “走啦。你们好好玩。”苏绣收起了手机，跨上自行车，冲着夏雨坏坏地一笑，“珍惜眼前人哦。无论北大多么美，那个你想一起逛的人，永远都不会陪你一起逛啦。” 之后骑着车飞速地扬长而去。 夏雨呆呆地站在那里，估计还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叶疏影看夏雨木头似的站了半天没有反应，冲到他面前挥了挥手。 夏雨依旧没有反应。 “夏雨！”叶疏影推了一下他。 夏雨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叶疏影。 叶疏影却是狂笑不止：“哈哈哈，你的表情怎么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感觉你被这位姐姐狠狠地整了呢。” “我是在想……”夏雨看着叶疏影，眼神迷离。 “想什么想！你想干吗！”叶疏影往后退了一步。 夏雨看着叶疏影背着的包：“我是在想，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叶疏影不解。 “你忘记拍摄了，我们的第一条素材就这样错过了哦。”夏雨悠悠地说，“你难道不觉得刚才苏绣说的，句句都是良言么？放进片子里都是爆点哦。” “混蛋！”叶疏影看到夏雨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气愤地喊道，“难道这就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自己明明也忘了好不好？” 夏雨跨上自行车，说：“如果你忘了刚刚的事儿，我就忘了你懈怠工作这回事。” “我没有懈怠工作。”叶疏影倔强地别过头。 “那这个月月末考评的时候……”夏雨笑着眯起了眼睛。 “刚刚发生了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叶疏影蹦蹦跳跳地坐上了后座。 “乖。”夏雨飞速地向前骑去。 风轻轻地吹到叶疏影的脸上，带着夏雨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开始的时候，叶疏影悠哉游哉地坐在后座上，一路上欣赏北大的风景，只觉北大的人文气息真是绝了，无论是建筑物还是路边的树木，都透着一股学术气息。可后来却发现有些奇怪，一路上夏雨很安静，出奇地安静，没有再说话，只是速度不断不断地加快。 “喂，夏雨。你别骑那么快啊！我扶不稳了。”叶疏影忍不住喊道。 夏雨将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却依旧没有说话。 叶疏影却感觉有湿漉漉的水珠打到了脸上，她心中一惊，忽然醒悟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夏雨的后背：“夏雨，你……怎么了？” 夏雨慢慢停下了车。 叶疏影急忙跳下去，走到了前面。 夏雨将头埋进了臂膀里，靠在车把手上，声音有些哽咽，小声到几乎听不见。 “她说的，我都知道啊。” “可是，做不到又有什么办法？” 第8章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1) 从北京大学回来的一路上夏雨都一直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和叶疏影说几句话，回家后更是直接回了房间，锁上了门。 叶疏影不停敲他的门，试图缓解一下奇怪的气氛：“哎呀，我和你说啊！我以前可是班上的心理委员，男生女生们失恋了都是来找我的呢！包治百种失恋啊！ “喂喂喂，你有没有看过韩寒的电影《后会无期》，里面苏米有句台词是说，如果有机会我把我所有的故事说给你听，可惜没有机会了。但是你还有机会啊，我不嫌你烦，你跟我说啊。 “那个苏绣姐姐啊，她说的话也不一定对，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呗。唉，算了，估计怎么你都不开心。 “该吃晚饭啦，我饿啦。今天你做饭吗？要不我做？我做饭也很好吃的，连我家狗都吃不下去。哈哈哈哈，好笑么？你理我下啊？” 门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叶疏影大喜，却只见迎面飞来一桶泡面，她险险地接住，刚想开口，门立刻又被关上了。 “喂喂喂。”叶疏影使劲拍门，“我不喜欢吃老坛酸菜啊，有没有红烧牛肉啊？或者别的也可以。” 夏雨并没有理她，叶疏影垂头丧气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真是对自己的这个室友有些无奈了，大多数时候虽然毒舌却也不失温暖，但像是中了邪咒一样，只要一提到关于恋情方面的事情，他就会有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天仙般的姑娘啊，让你痛得这么死去活来的？”叶疏影想着，同时心里猛地燃起了一股热血：我一定要挽救夏雨！只要拯救了他，自己转正的机会岂不是大大的了？不过挽救一个失恋的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那就是让他迅速进入下一段恋情。但叶疏影能让他爱上谁呢？公司里那个温柔的人力姐姐许柔？刚刚那个诗经少女苏绣？或者是自己？ 呵呵，谁要喜欢这个变态！叶疏影被自己的想法着实给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默默地回房间泡面了。 夏雨在房间一躲就躲到了第二天的正午，叶疏影再次因为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而准备敲夏雨的房门。 算了，还是自己出去吃吧。又没说合租就必须得每天一起吃饭，本来就不熟。叶疏影收回了手，转身下楼。 算了，还是买了带回去吃吧，也给他带一份。毕竟是老师，还是要讨好一下的。叶疏影下楼后想了想，于是在楼下的小饭店买了两份盖浇饭走上了楼。 咚咚咚。叶疏影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不出所料，夏雨自然不会理她。 叶疏影加大了力度又敲了几下：“夏雨同学，吃饭啦！失恋事小，饿死事大啊。” 自然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我闯进来了！你可记得穿衣服！”叶疏影忍无可忍，直接把门推开。 “你！”夏雨坐在写字桌边转身对她怒目而视，他手中正拿着笔，桌上摊着一个笔记本。 “练字哪？”叶疏影一溜烟儿地凑了过去，“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只是该吃饭还是得吃饭啊。” 叶疏影嘴上说着话，目光却急忙往桌上撇去，匆匆看见了几行字：昨天见到了苏绣，她劝了我很多，但是…… 夏雨一把合上了笔记本。 “哟？”叶疏影把头凑了过去，一脸讥笑的表情，“原来是日记啊，小学生才有的好习惯啊。不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恋日记？” 夏雨面无表情：“滚！” 叶疏影拍拍夏雨的肩膀：“不要不好意思，以前我认识一个朋友，也写过失恋日记。你想知道他怎么写的吗？” 夏雨不想理她，但觉得就算不理她也会说，只能配合地问：“怎么写的？” “第一天，痛。 “第二天，想。 “第三天，烦。 “第四天，闷。” 夏雨愣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笔就砸了过去，吼道：“滚！” 叶疏影轻轻一躲：“别滚了，我们来吃饭吧。我猜你一定也饿了。” 夏雨一吸鼻子，随手拿起边上的其他本子往那本笔记本上一盖，就跑进了饭厅。 “喂！”叶疏影急忙追了出去。 夏雨直接拿起了其中一个饭盒：“这个是爆炒鸡胗吧，我要吃这个！不愧是一起生活了一个星期的，连我喜欢吃什么都知道了。” “滚蛋！”叶疏影一把抢了回来，“谁说你有选择，有本事继续待在房间不出来啊。” 夏雨无奈地摊摊手：“好吧，毕竟是你买的，你选吧。” “我要吃鱼香肉丝！”叶疏影把饭盒一把塞回给了夏雨，“鸡胗还给你。” 夏雨愣了半响，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两个人便坐了下来默默吃饭。 期间叶疏影几次都忍不住抬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雨像视而不见一般默默地扒着饭，看来也是饿得不行了。 叶疏影欲言又止的样子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她气愤地对着夏雨喊：“喂！” “怎么？”夏雨头也不抬。 叶疏影放下了筷子：“我说，你怎么也不问我，是不是想说什么？你知道我表演了这么多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很累么？” “哦！”夏雨一把捂住耳朵，捏起了嗓子，使劲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看到夏雨做作夸张的表演，叶疏影“噗”地一声喷出了几颗饭粒。 夏雨嫌弃地拿着自己的饭盒往边上坐了坐，继续埋头吃饭。 “但我还是要说！”叶疏影笑完之后，表示丝毫没有被夏雨拙劣的技巧转移话题。 夏雨抬头，无奈地撇撇嘴：“如果你能把你的执着用在策划案中，我也就安心了。来吧，你说吧。” “我觉得吧，要想忘记一个人，”叶疏影正了正身形，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必须要抛弃你和她的所有联系，删掉她的微信，删掉她的微博，删掉她的电话，不让身边的朋友提起她，自己也不提起她，也不要想她，如果想了就甩甩头，把她抛出去。你的日记本里应该只有你，只有你的生活，与她没有关系。 “至于你的那本什么失恋日记，应该扔了，扔得远远的！” 叶疏影说到这里停了停，偷偷观察了一下夏雨的神色。 夏雨微微皱着眉头，眼神突然空洞起来。 糟糕！又要发病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叶疏影心中一个声音在咆哮。 “你说得对。”夏雨却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就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叶疏影就这样被晾在了那里，其实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夏雨的一句“你说得对”实在太过意外，让她组织好的语言顿时灰飞烟灭。 “看来爆炒鸡胗真的很好吃啊。”叶疏影默默地感慨了一句，也低头吃饭。 “吃完了。老板，结账！”夏雨拿起纸巾擦擦嘴，放了一张五十块的纸币在桌上，推到了叶疏影的面前。 “干吗？”叶疏影一愣。 “饭钱啊。” “不用啦。就当请你吃个饭啦。” “呸，一个穷实习生还请我吃饭？”夏雨不屑道，“被别人知道了，不得骂死我。快收着，多出来的去买点果汁回来。家里的果汁快喝完了。” “哦。”叶疏影本想继续客气一下，但想到自己的钱包后还是默默地应了一声，然后接了过来，心想夏雨这人虽然嘴毒但还是心善的。 夏雨之后从冰箱里拿了罐果汁就回房间了，叶疏影则回房继续修改她的策划案，期间她去厕所的时候路过夏雨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伴着几句台词：我的斧子早已饥渴难耐了！ 竟然还打英雄联盟。叶疏影有些惊讶，不过好歹他表现得像是个正常男生了，便安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傍晚时分，夏雨才过来敲她的门：“今晚我在家做饭，你想吃什么？” 叶疏影那个时候刚睡醒一个美美的午觉，听到夏雨的问话时还一愣一愣的：“你说什么？” “晚上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叶疏影看着天花板，眼睛眨巴眨巴，呆呆地说了四个字：“爆炒鸡胗。” 夏雨站在门口也是一愣，呆了半晌后点点头：“好的。” 叶疏影还是看着天花板发呆，大概五分钟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推开门：“我不要吃鸡胗啊！求做红烧肉，我觉得你的红烧肉很好吃啊。” 没有人理她，夏雨早已经下楼买菜了。 叶疏影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了，夕阳将客厅印成一片暖暖的橘黄色，她突然觉得心中有一种温暖的情愫蔓延开来。 “好吧，鸡胗就鸡胗吧。也挺好的。”叶疏影闭上眼，又扑倒在了软软的沙发上。 夏雨在厨房忙乎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了，外面天渐渐黑了下来，叶疏影躺在客厅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换了一遍台后也没找到有趣的节目，就提出要先出去跑会儿步。 夏雨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又补了一句：“你是应该减减肥。” 叶疏影直接无视，走到门口，才冲着厨房嚷了一句：“你还应该长高呢！”然后立刻开门跑了出去。 “你！”夏雨拿着菜刀奔出了厨房，却只有一阵穿堂而过的风扑向了他。 叶疏影从小区门口跑出了几百米后就累得气喘吁吁，她后悔做出了这个无聊的决定，准备回头走，可走到楼下却又怕上去后被夏雨耻笑，便在小区里转起了圈，优哉游哉地散起了步。她慢悠悠地唱起了歌：“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那是谁？叶疏影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前面转悠。 好你个夏雨，不在家里好好做饭，出来散步啊。叶疏影正欲走上前捉弄他一下，却见那个身影不停地在垃圾桶边徘徊着，便停了下来。 夏雨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日记本丢了进去，然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久，才终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叶疏影自然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一点也不嫌脏地从垃圾桶里把那个本子找了出来，躲到一边，就着昏黄的灯光，她打开了第一页。 在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古街道口，我们只有三步的距离，却发现再也迈不过这小小的三步距离了。 她冲我淡淡地一笑：“就这样了吧。” 我想说我不想这样，我想说能不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想说你不喜欢我的那些地方我都可以改，我想说我会比以前更用力地爱你，更加倍地爱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知道失去你的日子，自己该如何度过。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可最后我也只是淡淡地一笑：“就这样了吧。” 再也没有别的话语，她转头离去。 第9章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2) 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女孩这个时候从我身边走过，她手中拿着一个气球，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不停流泪的我，停了下来。她问：“大哥哥你怎么了？” 我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帮我告诉前面那个姐姐，我不想和她分手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一路小跑过去，拉住她的裙角。她俯下身，小女孩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她抱住了小女孩，轻声地哭着。 我知道她也很难过。 可是她没有回头，她很快又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着，再也没有回头。 我忽然明白，她永远都不会回头了。 “扑通！” 一声巨响让叶疏影瞬间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垃圾桶边，夏雨一脸慌乱地在那里不停地翻着，完全不在乎那些垃圾有多脏，他几乎疯狂地在那里翻找，嘴巴里喃喃地说着：“怎么找不到了呢！怎么找不到了呢！” 叶疏影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你是在找这个吗？” “我们是大二的时候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很好，虽然偶尔会吵架，但很快就会和好的。只有过一次差点分手，那是在寒假的时候，因为什么事现在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几天后的情人节，我坐了一夜的火车，赶到了她所在的城市。那天她睡在她朋友家，我就捧着一束玫瑰花坐在她的床头。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坐在她的面前。我就问她：‘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夏雨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果汁，扔了一瓶给叶疏影。 叶疏影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边上放着夏雨的日记本。两个人从楼下上来之后已经沉默了许久，叶疏影当然是想开口说点什么的，但毕竟偷看了人家的日记本，有点心虚。没想到夏雨竟破天荒地率先开了口。而且第一段话就如此有爆点，这是打算和自己讲故事的节奏啊。 叶疏影急忙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说：“哇，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浪漫的人？” “对啊。大学一起度过的日子很快乐。当时她想要做电台主播，而我想当作家。我就给她写文章，她就把它们录出来。别人觉得我们可配了，但其实我知道是她一直在包容我，我有时候不怎么照顾别人的情绪。不过依然是快乐的日子更多一点，好歹也算没有遗憾地度过了整个大学。”夏雨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微微含笑。 “那她毕业后也来了北京么？”叶疏影问他。 “大四那年，我先来了北京。那个时候是我们吵架最多的时候。那时她陪着我来北京面试，之后她就回家了。她的梦想是当一个电台主播，但是这在北京太难太难了，所以她就回到了家乡的电台实习。那时我们经常吵架，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甚至一句不经心的话，我记得当时和别人合租，不好意思在屋子里大吵，就跑到外面的胡同里。凌晨三点，下着好大好大的雪，吵完了我就在胡同里跑……”夏雨说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整条胡同空无一人，小时候只在书里听到过的鹅毛般的大雪就那么飘呀飘呀，他跑累了就蹲下来，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只是偶尔有几只野猫路过，发出几声叫唤。 “就是莫名其妙地吵架么？”叶疏影皱眉。 “当然不是莫名其妙，是恐慌啊。”夏雨苦笑一声，“是分开的恐慌啊。我在北京，她在老家，我们的大学又在厦门，都是几个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像是要把感情也这样撕扯掉一样。异地恋其实不可怕，但是看不到重聚的异地恋呢？” “嗯……”叶疏影点点头，一向话多的她也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也有想过放弃自己的梦想啊，来什么北京呢？回去和她一起不就好了，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又不是太难。”夏雨叹了口气，“但是那样子的我，还是她喜欢的我吗？可要她陪我呢？那是她等待了多年的一份工作，能够轻易放弃吗？” “可是最后她还是来了北京，对么？” “是的，她来了。刚来北京那半年，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但我这样的性格，虽然偶尔矫情，却不觉得孤单。因为我有很多朋友，有很多合得来的同事。就像走夜路，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我不觉得害怕，因为身边的路灯全都亮着。而她来了北京以后，我走在夜晚的路上，即便四周的灯全都暗了我也不再害怕，因为前面的家里亮着小小的一束光。所以，什么也不能再让我感到畏惧。” “嗯……”叶疏影感觉心中微微触动了那么一下。 夏雨忽然想起当时发小潘媛媛听到他的这番话，眼泪都流下来了，说：“如果一个男的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嫁给她。”潘媛媛是和夏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夏雨中学时候曾经喜欢过的女生，当时她听到这句话后唏嘘了很久。可要真正放进两个人的爱情里，当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所有温馨都不会再让她感动，或许还会让她烦躁。因为会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更坏的人。 叶疏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哦……我觉得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好文艺。你一定看了很多书吧。” “我和苏绣有一个好朋友，叫周木楠。”夏雨笑笑，耸耸肩，“专门写那种给中学生看的校园爱情故事。很感人的，那些小屁孩看完后都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们也是受了熏陶，你要不要看？” “啊哈，我都这把年纪了。”叶疏影急忙摆手拒绝，尽管此刻她的床头正摆着好几本青春爱情。 夏雨晃晃手中的果汁：“我初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那女生和我说，她以后要念中文系，写很感人很感人的。然后让我去念编辑出版，到时候就能帮她出版了。” “敢问夏雨君的大学专业是……”叶疏影觉得面前这个生物越来越奇特了。 “编辑出版学去年刚毕业，比你大两届。” 叶疏影瞪大了眼睛，“那她呢？” “那个时候她爱郭敬明，满脑子文艺念头，所以想要当作家。后来，她爱上了日本动漫，大学念了日语专业，现在在当翻译。她早就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愿望，我却不知不觉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了下去。”夏雨脑海里浮现出潘媛媛穿着和服去采访的样子，顿时乐了。 叶疏影拍拍夏雨的肩膀：“还好夏雨君你没喜欢过想当恐怖分子的女生。” 夏雨一把拍开了叶疏影的手：“滚蛋。” “我的梦想最简单了，就想当个有钱人。”叶疏影挥挥手，一脸傲娇。 “护脖子油。”夏雨放下果汁站了起来。 “啥？”叶疏影愣住了。 “Who birds you！”夏雨朝饭厅走了过去。 “突然飙什么英语！我雅思考八分呢。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不小心看到你微博，你有个叫小黄鱼的朋友，还嘲笑你大学英语六级考了225分呢！飙什么英语！还有，到底什么意思！”叶疏影怒了。 “谁鸟你！”夏雨猛地甩上了门。 叶疏影整个人都震惊了，愣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脱口而出：“Shit。” 然后就意识到自己败了……她这英语骂人的方式，估计是小学生才会用的词汇…… 而且……本以为能听一个时间上跨越超过十年、轰轰烈烈程度或者说狗血程度堪比琼瑶剧，感人肺腑或者说不堪入目的感情故事，可是夏雨怎么就一副说完了的样子呢？ “喂，后来呢？来了北京然后呢？”叶疏影喊道。 “吃饭了。”夏雨在客厅里喊她。 叶疏影走出门，夏雨正在那里摆着碗筷，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是叶疏影第一次见到夏雨这样和她笑，不是讥笑，也不是听到笑话后的那种笑。 只是微微一笑，说得上是温柔的一笑。 叶疏影点点头，坐了下来，问他：“你的故事算是说完了？” 夏雨笑着摇摇头：“你不是和我说，忘记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她彻底从你的生命中赶出去么。怎么还老让我提起来？你这人坏得很啊。” 叶疏影脸微微一红：“好奇嘛，今天说完，明天忘也来得及。” “不过刚刚跟你说了那么一点。”夏雨依旧淡淡笑着，“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比写日记好多了。” “所以……”叶疏影眉毛一挑。 夏雨低头夹菜：“所以哪天我又想说了，我就继续和你说。” “你！”叶疏影怒目而视，“你这是忘恩负义！” “吃鸡胗吃鸡胗！”夏雨殷勤地给她夹菜。 叶疏影忽然想起了还丢在沙发上的日记本：“对了，那日记本该怎么处理？” 夏雨夹菜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但犹豫只是稍纵即逝，他说：“你先收着吧，我就不要了。不过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夏雨神色很认真：“不要看，好不好？” 叶疏影心中狂喜，想到了那本日记本里的精彩内容，一颗八卦之心燃烧了起来，心想那可就能够抓到夏雨的一大堆把柄，以后要挟起来是分分钟的事情了，月末评分拿个满分不再是问题了。但她按捺住了心中的狂喜，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举起右手做宣誓状：“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看的！” “一言为定！”夏雨也伸出右手。 “Give me five！”叶疏影愉快地与他击掌。 两个人于是第一次十分欢快地吃完了一顿饭，之后按照老规矩，叶疏影洗碗，夏雨也破天荒地没有躲进房间，而去了客厅看电视。 等到叶疏影洗完碗后，夏雨还坐在客厅。两个人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叶疏影心中不停在狂喊：“你倒是回房间啊。我要看日记啊！” 但是夏雨就这么懒懒地躺着，电视里正重播着《中国好声音》第三季，夏雨躺在那里感慨：“陈冰真漂亮啊真漂亮啊。” 漂亮你妹啊，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叶疏影笑着点点头：“是呀，好漂亮。唱得也很不错。” “我去睡觉了。”夏雨打了个哈欠起了身，嘴角微微含笑。 叶疏影捕捉到了夏雨的那份开心，心中纳闷：难道刚刚和自己一番倾诉之后，他就真的这么如释重负，这么高兴了？算了，不管他了！ 叶疏影兴奋地打开了日记本。 咦？怎么都是空白的？难道只写了没几篇，难怪敢给我看。 叶疏影翻到了第一页，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傻瓜是不是很兴奋地打开了？看你妹啊！叫你看！叫你看！你个大傻瓜！” 日记本就在叶疏影洗碗的时候，被掉包了！ “夏雨你这个混蛋！”叶疏影把日记本往外一扔，愤怒地喊着。 第10章情侣心中都有一个地方(1)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疏影只能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毕竟她发誓说绝对不看的，那么她自然是没有看到夏雨对她的捉弄，所以看到夏雨她自然是面带微笑，还顺口说了一句：“我把你的日记保管得很好呢。” 夏雨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儿，烧了也行。Who Care？”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又折了回来，“你策划案写得怎么样了？” 白天叶疏影对着电脑改了一整天，晚上正准备好好休息休息，却不料夏雨来了这么一句，只能硬着头皮说：“改得差不多了，明天晚上发你。” “我现在反正有空，先帮你看看吧。”夏雨难得显露出了对工作的热情。 “那……好吧。”叶疏影只能回房间把电脑拿了出来。 “还是不行啊。”夏雨看了一眼策划案，叹了口气。 “感觉不对？”叶疏影接道，她已经决定放弃挣扎了。 夏雨点点头：“嗯，感觉不对。我觉得你还是差点阅历。” 叶疏影甚是不满：“难道我要去谈个恋爱再回来继续写策划？” 夏雨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用不用，去看场电影其实就可以。” 叶疏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电影？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工作最重要的是热情，想到了就要立刻去做！”夏雨立刻将叶疏影的电脑合上，站起了身。 叶疏影却依然没回过神来：“啊？怎么这么突然，那看什么呢，定几点的票呢，去哪个电影院？” “去农大那边的电影院，七点四十的场次，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夏雨随手掏出两张电影票挥了挥。 “等等！”叶疏影挥手止住了夏雨，脑海里瞬间将刚才的画面回放了一遍：夏雨转身正欲出门，此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回来要看她的策划，紧接着忽然说要去看电影，她立刻理出了其中的逻辑，“你本来和人约好了看电影，结果被人放了鸽子，于是回家假装看我策划，实则想拉着我陪你去看电影，对不对？” “好啦。算你聪明！赶紧的！”夏雨只能招供。 “我不去。”叶疏影舒了一口气，倒在了沙发上，“我要休息。” “请你看电影，请你吃爆米花，看完电影就海底捞。”夏雨只能使出杀招。 “还废什么话！赶紧走啊！”叶疏影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便匆忙地下了楼，打了车就直奔电影院而去，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叶疏影便去了洗手间，顺便提醒夏雨不要忘记爆米花。等叶疏影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夏雨正拿着一大桶爆米花，站在电影院的大厅里，看着影院高处的LED屏，默默地发着呆。 LED屏上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那是最近很火的小鲜肉吴亦凡，他有些生涩地说着台词： 没有在一起的，就是不对的人。对的人，你是不会失去他的。 然后是文艺女神徐静蕾、素颜女神王丽坤，都是叶疏影挺喜欢的演员，她们也都说着一些关于爱情的台词： 如果我身边最重要的人始终都要离开我，我宁愿一辈子都没有拥有过。如果不真正放下过去，就不会有明天。 预告片的最后，是布拉格文艺美丽的城市之景，以及慢慢显现出的那几个大字：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我知道这电影！”叶疏影走到了夏雨身边，指着LED屏幕说，“我闺蜜可喜欢吴亦凡了，刚上映就兴冲冲地跑去看了，还发了朋友圈来着。” “说是大烂片！”叶疏影又狠狠地补了一刀。 “我知道。”夏雨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叶疏影感觉他整个人的节奏变舒缓了。 夏雨依旧抬着头：“有些电影，你明明知道是烂片却依旧会去看。或许只是因为预告片里的一个镜头、一句台词吸引你了，也或许只是因为这片名，你就想去看。” “只有你这样的人会这样吧？”叶疏影回头，看到《王牌特工》的海报，眼睛顿时一亮，“我猜我们是来看这个的？” “走吧。说好是来看爱情电影的，当然是来看《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的！”夏雨没理她，径直走了进去。 夏雨看电影的时候总是出奇地安静，之前叶疏影和他在家里看过几次，一向爱碎碎念的他，一到看电影的时候，整个人就会安静下来。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夏雨看爱情电影，她很好奇这个脆弱的家伙会不会一不小心流下泪来。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这是一部根本无法让人哭出来的电影，剧情枯燥狗血，演员表演空洞无力，整个故事如好友所说就跟百岁山的广告是一个意思，别说哭不出来了，他们一说情话叶疏影就忍不住想笑啊。她扭头去看夏雨，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倒是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可是影院里依旧有人哭得死去活来。坐在夏雨边上的女生从开始便抹眼泪，到最后王丽坤手中的绳子断掉，歌声响起，两人开始激吻的时候，那个女生哭得简直差点抽了过去。夏雨默默地递上了纸巾，女生愣了一下，犹豫地接了过去，然后在电影结束后，立刻逃也似的跑了。 “喂，她是不是怕你约她啊，所以跑那么快。”叶疏影在一边嘲笑夏雨。 夏雨却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说：“这个人是真的很想哭啊。不管电影好不好看，她就是来哭的。你看，她就是我说的那种，为了片名而走进来的人。” “那你怎么不哭？”叶疏影问他。 夏雨自然不理她，反过来问她：“你觉得这个电影的片名怎么样？” 叶疏影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我不知道啊。” “我觉得吧，”夏雨躺在座位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其实很多情侣都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地方，那个地方其实没那么特别，但因为他们独有的记忆而对他们意义非凡。只有他们知道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那个地方他们的故事。每个恋人心中都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吧，比如初次相遇的、初次拥吻的或是刻下过誓言的……” 叶疏影努力听着，却依旧听得不明不白，夏雨说的话真是绕啊。 夏雨叹了口气，眼神呆滞，沉默了许久后缓缓开口：“不过这电影，真难看啊。” 叶疏影急忙猛点头。 “走！”夏雨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面带笑容，莫名的春风满面，“我们吃海底捞去。”说完就甩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扬长而去，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叶疏影。 而叶疏影却也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叶疏影打着哈欠看完了这部貌似想要催泪却实则有些搞笑的《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看到夏雨那满面春风的模样，却有一瞬间真的很想哭。 “夏雨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第二天一大早来到公司，叶疏影就看到先出门的夏雨正站在许司的办公室里。 一米八六，英俊帅气，一头飘逸的长发，公司最年轻的主管许司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咖啡，霸气外露。最重要的是，在叶疏影面前威风凛凛的夏雨此刻站在许司的面前，就像一个孙子似的，垂着头一副乖乖受训的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可叶疏影却觉得这么美的画面怎么看都看不够，于是站在那里，乐呵呵地欣赏夏雨受训的样子。 “哎，那小美女是你的实习生吧？”许司往门口一瞥，看到了叶疏影。 夏雨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叶疏影，忍不住骂道：“这个逆徒！” 完蛋！叶疏影心中惊呼，转头就打算开溜。 “叶疏影对吧？”许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看着叶疏影转身的动作慢慢凝固在了那里，说，“你也进来吧。” “好……好的。”叶疏影僵硬地转过身，走了进去。 “唉！你们啊！”许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咖啡杯用力地放在了桌上。 “老大，有事说事！再装模作样我可就走了啊。”叶疏影一出现，夏雨的一副孙子样顿时消散，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叶疏影背后直冒冷汗：这么跟领导说话，是想领便当么？ 许司一甩手，跷起了二郎腿，刚才的领导范儿也顿时消散了，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丫跟我说你要拍什么男孩女孩，好吧你去拍，刚好你失恋也给你机会创作创作，呵呵。一个多星期了，你一个镜头都没有给我。你不给我样片我怎么跟客户谈，不跟客户谈，怎么有钱给你拍？你丫真是个混蛋！叶疏影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叶疏影僵在了那里，她看到了许司一脸渴望的神情，希望自己支持他的决定，也感受到了夏雨怨毒的目光。 叶疏影愣了愣，心想还是两不得罪为好，只能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觉得创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一下子就能拍出来……那么……应该也不会是很好的作品。” “得！你们都是艺术家。”许司一摊手，“就我是个商人，我满身铜臭，比不得你们艺术家。得，不干了不干了，这领导我干着也是对不起您二位！我去辞职。” 许司一脸无辜，摊着手，看来是准备要耍赖了。 “老大，你就扯淡吧。要按以前的进度，一个星期策划案都出不来，一个月交片更是天方夜谭。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刚失恋我容易么？你不体恤我还要压榨我？”夏雨也开始耍赖，“辞职，来来来，我们一起去吧，结个伴不孤单。” 这两人也真是绝配。叶疏影在一旁憋着差点没笑出来。 许司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唉，我说夏雨啊，我这边压力也很大啊，你……” “老大！”夏雨走过去一拍桌子，“我觉得吧，如果固守在一座城市，我是拍不出真正的好片子的。我要出去寻找，只有见到更广阔的世界，才能看到更美好的事物，发现更打动人心的情感，这样的片子才会有质感，才是真正优秀的片子。不然，即便我拍出来了，也是死物。你想，真正的男孩女孩，会每天穿梭在钢铁森林里，表情麻木，动作机械……” 许司比他更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人话！” “老大，让我出去旅行吧。让我去一个崭新的城市，离开北京！我一定给你拍出很好的片子来！”夏雨看着许司，一脸诚恳。 第11章情侣心中都有一个地方(2) 叶疏影顿时傻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话，那真的也只有夏雨了。 许司更是傻了，他呆滞了一会儿后作势便要掀桌。 夏雨往后一缩，叶疏影也往边上闪去。 电光火石间，许司还是住了手，他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平息了一番后突然破口大骂：“二十三号上班，你拖到二十八号才回来，我也就忍了。现在竟然还跟我说拍片子要去外地拍，北京怎么你了？这么好的一个地儿，这么多演员是吧，上网一搜都是北电中戏的，你找几个人来演下真心流露的男孩女孩多简单？上次我们拍北漂青年的专题纪录片时多轻松？那眼泪鼻涕，说来就能来……给他们写的台词，说得多么真心，就像是他们自己写的一样！” “老大，不要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夏雨抚额。 许司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然后现在你和我说要去外地拍？你知道预算是多大一笔吗？对于你这种无耻的行为，我只能说……” 夏雨和叶疏影低着头，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接下来是怎样难听的话语。 “去吧去吧。”许司长叹了一口气。 “啊？”夏雨和叶疏影都顿时惊呆了。 “我说，去吧去吧。”许司无奈地挥挥手。 “谢谢老大。”夏雨及时反应过来，拉着叶疏影正准备跑出去。 “等等！”这两个字，许司说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威慑力，终于像是个正儿八经的领导了。 夏雨和叶疏影立刻就站住了，他们都被许司的那句话吓到了，不知道这位大叔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许司看着夏雨，眼神中透露出某种严肃的意味，他说：“夏雨，大家都知道你最近失恋了。” “啊啊啊啊啊，老大，失恋这么丢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连续说这么多遍……”夏雨哇哇大叫起来。 但许司没有理会他，继续说着：“相信我，一个人不喜欢你了，你哭泣是错，微笑是错，平静是错，吵闹是错，活着呼吸是错，连死在当下都是错。只有完全从她的生活里剥离，完全继续你自己的生活，就像你们之前从来没有恋爱过一样，才是对的。她才会觉得，嗯，真好，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彼此都忘了，真好！好到连呼吸都顺畅了。” 许司说得很认真，从未有过的认真，叶疏影默默地想着他的这句话。这样的话，从一个三十岁左右、事业有成的钻石王老五口中说出来，显得那么诚恳。这不是正处青春期矫情小男生的QQ签名，而是一个经历过一段又一段的爱情后，才会说出来的，真正的真理。叶疏影觉得鼻子有些酸，她想起了闺蜜的男朋友，离开她闺蜜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来有一天晚上，闺蜜实在忍不住，抱着叶疏影哭了一晚上后打电话给他，才说了一句“是我”，那边就很厌烦地挂掉了电话。叶疏影以前一直都不懂为什么说不爱了就可以不爱了，可现在她明白了。其实有的时候并不是对方太狠心，只不过爱情就是这样的。 爱你时，你是天你是地你是世界的唯一，不爱你时你又算什么？ 叶疏影正沉浸在伤感中，夏雨那边喊开了：“老大你别唬我，这根本不是你说的。我读书多你可骗不了我，这根本就是张嘉佳写的书里的。别装出一副语重心长、切身感悟样好吗？答应我好吗？你跟你老婆那是青梅竹马，都是彼此的初恋，哪有什么感情上的创伤，别以为我不知道！” 许司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关于你外出拍摄这件事呢……” “老大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记得，这一次出去我一定好好调整好自己，一定不会懈怠工作。”夏雨点头如捣蒜。 许司潇洒地一甩手：“走吧。” “老大再见。”夏雨满面春风，转身欲走。 当夏雨带着叶疏影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许司又开口了：“虽然话是从别人书里偷来的，但是意思却是我真的想告诉你的。难过可以，也别太久了。早点走出来。” 夏雨的脚步顿了顿，他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的。” 声音很轻很轻，叶疏影也很勉强才听清，也不知道身后的许司听清了没有。 回到工位后，夏雨就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打着字，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叶疏影也搞不懂突然旅行这事儿到底定了没有，修改了一下策划案又发给了夏雨，之后实在无所事事就跑去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坐在那里发呆。 “叶疏影，这位姑娘找夏雨，你带她去一下。”前台姑娘路过看到她，对着她说道。 叶疏影转头望去，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红色大衣的姑娘站在那里。 “夏千金！”叶疏影一脸谄媚地走到了夏雨的身后。 “滚蛋，给人瞎取什么绰号。”夏雨头都没有抬一下，“以前有个同事也叫我夏千金，后来她舌头打了结，去医院解开来的。” “去的哪家医院啊？” “兴隆社区医院，她一个月才三千块工资，去不起大地方。”说到这儿，夏雨突然浑身一震，刚刚那声音好熟悉，他猛地抬头，呼道，“夏茗茗！” 叶疏影感觉身边的女人身子震了一下，她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不要喊那么大声！” “你怎么跑来了？”夏雨问她。 “来你们公司谈业务啊，顺便来看看你！”女生耸耸肩，一脸无奈，“对了，你说谁的舌头打结了！谁一个月赚三千块！当时我们不都一个月三千多吗，一起含辛茹苦的日子你都忘了？” “我去帮你倒杯水。”夏雨慌忙站了起来，逃也似的跑去茶水间了。 叶疏影吐吐舌头：“姐姐好有气势，一下子就治住了他！话说你刚让我叫他夏千金，这个绰号什么由来啊？” “哦，我不是叫夏茗茗吗？当时我们组里有三个姓夏的，我们就自称夏家三千金喽。”夏茗茗冲叶疏影笑笑。 “噢，这样啊。我叫叶疏影。现在在纪录片组实习，夏雨老师带我。” 夏茗茗不屑地笑了一下：“夏雨老师？他这人还能当老师？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典型的误人子弟。怎么样，接触之后，感觉你师父怎么样？是不是很坑爹？” “毒舌！冷漠！其实心还挺好的，就是嘴欠！有时候还爱假公济私！”叶疏影愤愤。 “他一直都毒舌，欠扁得很。”夏茗茗撇撇嘴，“以前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天天吵架。不过和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都是毒药，他以前是春毒，现在是冰毒。” “哦……”叶疏影觉得这是句笑话，可是夏茗茗一脸正经，没有一点想笑的意思。 这个时候，夏雨已经端着水慢慢走了过来。叶疏影看着他的脸，神色淡淡的，眉头似乎总是微皱着，明明最近没什么烦心事，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总觉得这样一个人应该会有点抑郁症，不爱说话，可他说起白烂话的时候，却又活脱脱是一个话痨。真不知道，从前的那个他是个什么样子啊！ “哟，现在学会倒水啦？”夏茗茗一脸嘲讽。 “滚蛋。拿着。”夏雨瞪了她一眼，递了过去。 “啥意思？”叶疏影又好奇起来了。 夏雨轻轻用手指一点夏茗茗：“闭嘴。” “你这个动作，真是娘爆了！”夏茗茗夸张地退后一步，“我就要说，你打我啊。” 夏雨撇撇嘴，没理她。 “以前我们一起刚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人和我们说要对前辈尊重有礼，时不时给倒个水什么的。”夏茗茗叹了口气，对着叶疏影指了指夏雨，“可他却说，我是来这儿施展才华的，不是来端茶送水的！” 夏雨脸红了红，小声嘟囔着：“那时……年轻气盛！” “切。” “对了，你来找我干吗？我工作呢，没时间和你闲聊哈，要约就等我下班。” “不是说了么，来你们公司办点业务，顺便来看你一下，还有个事情也通知你一下，李成下周有个生日会，问你去不去？” “这种事情微信不能说？还有，李成不是和我比较熟么？怎么还要通过你传话？”夏雨愣了愣。 “说你个头！”夏茗茗神色认真了起来，“李成是谁，那是张笑笑的青梅竹马，虽然大学时和你更加臭味相投，但他们也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生日能不叫笑笑吗？既然叫了笑笑，那你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夏雨没有说话，喝了口水。 “伤感了？心痛了？怀念了？痛不欲生？还是悲从中来？”夏茗茗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等等。”夏雨喝了口水，缓缓地说。 “嗯？”夏茗茗愣了一下。 “让他等等。”夏雨看向窗外，“这周我去杭州，等我回来后告诉他。” 夏雨不停地喝水，叶疏影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的眼神，只有在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她才看到过。泛滥着绝望的潮水，可那痛彻入骨的绝望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火种不甘心地闪着光。就像是被一千座牢笼束缚着的狮子，已经完全没有希望挣脱，但却仍咆哮着想要冲出来。 “你要去杭州？”夏茗茗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杭州？叶疏影心里也有些奇怪，她还以为出差的地点夏雨会选厦门，毕竟那是他读大学的地方，也是和张笑笑故事开始的地方。 “对啊，我很辛苦的，东奔西跑的，正在忙着从工作中解脱出来呢，就你们老给我添麻烦！”夏雨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道。 “可你确定你去杭州，是为了工作，而不是……”夏茗茗眉头紧皱。 “你知道的太多啦！”夏雨起了身把夏茗茗往外推，“好啦。你工作这么忙，赶紧回单位去啦。你的老板等着你端茶送水呢！” 夏茗茗一边被推着一边不满地说着：“好啦好啦，去那里告个别也好。话说其实我也挺想去，要不要我请个假……” “走吧你，哪那么多废话！要说几遍，我这是去工作的。”夏雨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把夏茗茗硬推走之后，夏雨走回来看到叶疏影还站在原地发愣，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会儿把你的身份证号发给我哈，我要订机票。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杭州！” “明天？”叶疏影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这么快。 “明天。”夏雨点点头，推开凳子坐了下来。 叶疏影忽然想起了昨天和夏雨看电影时，夏雨说的话：每对恋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那里有着他们独一无二的回忆。 那杭州，或许就是夏雨心中的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吧。 第12章关于杭州的遥远臆想(1) “该起床啦。”第二天早晨八点，叶疏影就被夏雨的电话吵醒了。 “那你呢？你在哪儿？”叶疏影揉揉眼睛，懒洋洋地问他。 “我啊。”那边的夏雨声音倒是洪亮，“我先来公司拿设备了，现在已经出发去机场了。你快点哈。” “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叶疏影猛地一惊，睡意顿时全无，一掀被子穿好衣服去厕所胡乱抹了把脸，就急忙奔下楼打车了。 可等她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发现同行的人都一脸安然地站在那里。夏雨坐在椅子上，拿帽子盖住了脸，看样子是在打瞌睡。李旭和陈亚鸿刚办完摄像设备的托运手续，正有说有笑地朝着这边走来，亚玲则在一边语速急促地打着电话。 “不是说要我快点么……怎么这么……悠闲？”叶疏影平息着呼吸。 “晚点啦。”夏雨头依然埋在帽子底下，懒洋洋地回她。 而李旭和陈亚鸿也越走越近，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内容也真是大胆而直白。 “第一天晚上去哪儿？昨天我特地问了我在杭州工作的老同学。他说中国美院南山校园附近有一个酒吧一条街，那里的姑娘非常的赞啊。”李旭说得眉飞色舞的，就差口水没流下来了。 陈亚鸿则猥琐地掏出了手机：“是啊，江南女子，想想都动人啊。到时候一定好好约一约。” 叶疏影头上三条黑线，摇摇头躲开了他们，凑到亚玲身边，却只听亚玲在大声地喊着电话：“喂，哎。酒店帮我们预订好了么？确定么？一定要在西湖附近啊，要去各个景点都方便的那种。” 叶疏影顿时感觉头痛无比，她想象中的出差是繁忙而紧凑的，每个人都像绷紧的弦一样紧张，但是面前的这个团队貌似只有她这个实习生是想着去工作的。那边两个男人现在只想着美丽的江南女子，而亚玲就差没报个团戴个小黄帽安心做旅客了。至于坐在那里的夏雨，难道不是失恋了出去散心的？真是一个诡异的团队啊。 叶疏影最后还是在夏雨身边坐了下来，问他：“哎，我们这一次到底怎么拍啊？” “不知道。”夏雨的头缩在帽子下面，瓮声瓮气的。 “喂！”叶疏影一把拿起了帽子，“有点礼貌好不？” 夏雨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早上也是没有洗头，他睁开眼，随手递上来一片口香糖，笑嘻嘻的：“好呀。” 叶疏影脸一红，默默地接了过去，才记起来早上连牙都没刷，一下子都不敢开口说话。 夏雨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们可是要去杭州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可是人间天堂一般的地方。工作？工作当然还是要工作的。但是，享受才是最重要的呀。走，出发！我们一起去——天堂！” “天堂！”李旭和陈亚鸿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你们所说的天堂一定不是同一个地方……叶疏影在心里默默吐槽。 “为什么偏偏想要去杭州？我还以为你会挑厦门呢。”叶疏影以前在南京念书的时候倒趁着假期去过几次杭州，虽然风景的确秀丽，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 夏雨闭着眼睛，懒懒地躺在座椅上：“你在南京念书，一定去过杭州吧？” “对。去过几次。” “感觉如何？” “西湖走过几遭，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夏天的时候还差点被晒干了。” “是啊。很多人都觉得杭州没什么特别的，那北京呢，你觉得北京特别吗？南京呢，南京特别吗？你家是哪儿的？你说是江苏的一座小城，那里又特别吗？” 叶疏影挠了挠头：“北京，只是感觉很大，感觉这个城市有着好多特别的景点，有趣的地方，但是又因为太大，却不知道从哪里玩起。南京，我小时候觉得南京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街道中有好多好多的梧桐，可是去了以后却发现其实有点破败。我家，我家虽然小，但是风景好又安静，好吃的又多，可是别的地方都比不上的。” “所以其实这三个地方，在你心中都还蛮特别的。但杭州不是，因为杭州你从没停留超过三天，而且只是走马观花似的走过西湖。若没有在春天骑着自行车从南山路一路飞驰下来，没有在夏天走过九溪十八涧的山水，没有在秋天走过云栖竹径看一看满目冰凉的翡翠绿，没有在冬天感受一下又潮又冷的阴寒，又怎么能明白杭州的特别呢？”夏雨洋洋得意。 “前三个听着倒是很浪漫，可是最后一个……对不起我老家也是江南之地，我比你可更有体会！” 夏雨“呵呵”一笑：“据说冬天的西湖残雪也是很美的，但我从来没看过。我大学一共来了三次杭州，分别是三个不同的季节，唯独冬季没有来，因为我朋友说，杭州的冬天是阴冷阴冷的，是那种寒风要吹进你的骨子里，穿再多的衣服也没有用的寒冷。” “就算杭州真有你说的那么美，”叶疏影耸耸肩，“可是你说的这些风景啊，现在都去不了吧？你忘了，现在是冬末春初，万物没有复苏，哪里都不美！”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遇到了我。”夏雨嘴角微扬，“有我在，只要五天，保证你爱上杭州。其实以前我跟你一样，小时候去过杭州，却觉得不过如此，差点没被挤死在断桥，可是后来突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如果你身在桥上，又怎么看得到桥，这个时候又怎么看得到桥的美呢？” “所以你就在远处看，就觉得很美了？” “非也。我租了一条自划船，慢悠悠地划到了水中央，然后悠哉游哉地躺在那里晒太阳，望去不远处就是断桥，那个时候才真有点《白蛇传》里的感觉。” “划船？” “划船。”夏雨站了起来，招呼着其他人，“走，登机了。” 叶疏影愣愣地跟了上去，她忽然想到夏雨说的那些，骑车从南山路一路飞驰而下，在西湖上划船，似乎都是两个人一起做才有意义的事情。 上了飞机后，叶疏影居然和夏雨坐在一起，她越来越深信两个人之间必定是孽缘了。可夏雨不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此时飞机已经起飞，偌大的北京城变得越来越小，夏雨说：“你看，多像一个棋盘。刚来北京的时候总觉得它很大，但是待久了，发现其实也挺小的。” “夏雨，你的手为什么紧紧地拽着衣服？”叶疏影忽然瞥到了夏雨的小动作。 “哦，是么？”夏雨有些慌乱地收起了手，也不再看向窗外了，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你……恐高？”叶疏影试探着问。 “嗯……”夏雨回答。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第一次坐飞机吧？”叶疏影开心了起来，她终于可以放肆地嘲笑他一番了。 “小……小时候坐过。”夏雨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好了，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和你说话是缓解你的紧张啊。”叶疏影乐呵呵地说着，心想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捉弄他一下，“来，你和我说说杭州吧。说说你心中天堂一样的杭州。” “那你可别后悔，要我说，那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我们先来说春天。你应该听过这首诗：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便是这番感受了。那是去太子湾最好的时节，那里有山有水，你顺着一条清澈的溪流往上走去，能看到一朵朵的樱花瓣儿飘在水面之上，再抬头一看，溪流边竟是一棵樱花树，上面的花瓣被风一吹，零零落落地便掉入了水中。”夏雨将毯子往上一拉，忽然来了兴致，“可是到了五六月就不一样了，那时是杭州的梅雨季节，有时候连续几个星期都在下雨。我记得那个时候从电视台的落地窗向下望去，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撑着颜色各异的雨伞穿梭着，即便没有阳光，可从上往下看去却是一个彩色的世界。在杭州，雨伞也是可以作为一种装饰品存在的，而有一种很大的彩虹伞最受欢迎，下面往往站着两个人，那些美好的笑容让整个雨夜都变得童话起来。” “南京也是，有时候几个星期几个星期的下雨，挺让人烦躁的。但是北京好像不怎么下雨，反而有点想念那种感觉。”叶疏影听夏雨说得兴起，自己也来了兴致，“那夏天呢？夏天一定很热吧？” “夏天，我从更南方的厦门过来杭州，却觉得自己进了一个火炉，晚上恨不得铺张席子在过道里睡。直到有一天去了南山路，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浓郁的树荫稀稀落落地洒在地上，还有不绝于耳的蝉鸣。你可以租一辆自行车，沿着南山路一路骑行下去，那里有几个小坡，坐公交的时候会有两次如同过山车一般的感受。你骑车一路向下，两边时而是树木高耸，时而是繁花似锦，时而又见一片小湖，舒爽的风迎面吹了过来，你感觉闭上眼睛，就能静止时空，让一切都留在这美好的瞬间。”夏雨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穿越到了他所说的情境之中。 “有那么好么？那秋天，秋天怎么样？” “十一月的杭州，有孤山银杏满地，也有北山路树木镀金，还有一片平静如镜的小湖，边上是一棵枯黄了的树，上面的叶子黄了枯了，摇摇欲坠地掉了下来，然后慢慢悠悠地在湖面上漂着。此时你甚至可以躺在一片落叶堆里，懒洋洋地抬头看着天，看着那一片片的叶子被风轻轻一吹便落下来。当然，还有满城甜得醉人的桂花香，我在秋天到杭州的时候，只觉得空气都是甜的。只可惜杭州的秋天似乎很短。” “那冬天呢？”叶疏影继续问。 “冬天……刚不是说了么，我没在冬天去过杭州。”夏雨耸耸肩，“你咋那么多问题，你问完了没？” “我问完了。不过你，还恐高么？”叶疏影笑笑。 夏雨脸微微一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睡觉了。别吵我。” 叶疏影笑笑，也没有继续调侃他，她想杭州一定是夏雨故事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只是她不知道，何时夏雨能够完整地把整段故事说完，或许等他有一天把所有的故事说完了，再也不会在吃饭、在走路、在坐车、在旅行的每分每秒，看到某件事物就想起一段往事的时候，就能够一切都放下了。 而当我助他走到那个时候，我就该转正啦！叶疏影心中“哈哈”大笑了两声。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夏雨带着他们几个走了出去，通道口一个漂亮的长腿姑娘甩着手中的小旗子，用一口标准的江浙普通话对着夏雨喊着：“夏雨哥，夏雨哥，则边则边！哈喽哈喽，好久不见啊。” 第13章关于杭州的遥远臆想(2) 叶疏影看着那面旗子，上面写着：天堂之旅旅行社。叶疏影只觉得天雷滚滚，她对着夏雨说：“喂，我们真的不是来工作的么？为什么会有旅行社接机，这事儿许司知道吗？而且你不是说在你的带领下游玩一定会爱上杭州么？怎么还要请导游，这也太搞笑了吧……” 但是夏雨没有理她一连串的话，他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杭州啊！也是好久没来了。”夏雨面色陶醉。 “哈？”叶疏影愣住了。 “你闻，温暖而潮湿，这就是杭州的味道啊。”夏雨冲着叶疏影指着周围的空气，兴奋地说道。 “大家好。我叫素弦，是夏雨哥的朋友，也是天堂之旅旅行社的导游。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带领大家领会真正的人间天堂——杭州！今天我们的行程是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去灵隐寺，晚上大家自由活动。夏雨哥，你看这样安排可以么？”长腿美女导游在车上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即冲着夏雨笑眼盈盈地说道。 “可以呀。”夏雨冲着素弦眯眼笑着，语气中带着一股让叶疏影作呕的甜腻。 “喂。”看素弦已经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叶疏影轻轻碰了碰夏雨，“哪里认识的美女啊？长得真不错。” “大学时候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的。当时她一个人拿着地图，不知道该去哪里玩。我们就带着她一起玩，后来她觉得杭州实在是太棒了，毕业后就跑来这里当导游了。”夏雨嘴角微微含笑。 “呵，为什么你对陌生人那么客气，对我却那么刻薄？”叶疏影不忿。 夏雨白了她一眼：“别人可没有吃过我的红烧肉，我的白斩鸡，我的爆炒鸡胗，我的糖醋里脊，还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倒是给我吐出来啊。” “夏雨哥。”素弦转过身来，神色竟有些不悦，“这位姑娘是？” “同事兼室友，所以经常来蹭我的饭。”夏雨耸耸肩，“我也是不堪其扰啊。” “哦。”素弦点点头，“夏雨哥不要太过分哦，小心我告诉笑笑姐。” 夏雨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叶疏影听到这个名字后，也很识趣地住了嘴，靠在椅背上装睡。 午饭已经在飞机上草草吃过了，所以一行人在酒店放下行李后就紧接着奔赴灵隐寺了。到买票的地方，叶疏影得意洋洋地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哈哈哈，好久没有用到它了。” “唉。我们是没有这优惠喽。”亚玲叹息，身边的陈亚鸿和李旭也耸耸肩。 买完票后，夏雨跟素弦说：“我想先去三生石那边看看，然后再去灵隐寺。” “哇，三生石！三生石竟然在这儿？”亚玲眼前一亮，“我还以为只是里才有的东西。” 素弦点点头：“嗯，我就不去了。我在寺庙门口等你们。” “我也不去了，你们去吧。” “嗯，我也不去。”李旭和陈亚鸿纷纷表示对浪漫的三生石不感兴趣，也去寺庙门口等他们，便一左一右地跟着素弦走了，嘴里倒是不停地跟素弦搭着话，安的什么心思也是一眼就看穿了。 “好。”虽说导游是素弦，但夏雨似乎已经完全取代了她的作用，直接就拉着其他几个人奔赴三生石了。 三生石出现在很多、电视剧、电影里，叶疏影也听过，《红楼梦》的故事就是从三生石开始的，但她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三生石在灵隐寺边。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来生”，很多人的爱情是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开始的，而相爱之后人们又一定会期待“缘定三生”。听上去感觉真的很不错，叶疏影心里也期待了起来。 夏雨带着他们走过了一块刻着“咫尺西天”的照壁，往前一直走着，道旁有清可见底的小溪，周围也是绿意葱葱，亚玲是北方人，没怎么来过南方，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赞叹：“好美啊。好美啊。感觉跟走在古代一样。” 走了一小会儿，又看到了一座小石桥，夏雨忽然停了下来，问她们：“你们听过一个关于石桥的典故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夏雨于是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佛陀有一弟子阿难，爱上了一个女子。他跑去告诉佛陀，于是佛陀问他：有多爱？阿难说，愿化生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只愿此女从桥上过。” 叶疏影和亚玲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佛家典故，走上石桥的时候，脚步一下子缓了下来。 夏雨倒是继续大踏步地走着，嘴里跟着念念叨叨：“你们说一个和尚没事儿爱来爱去的，像话么？” 又走了五六分钟，夏雨停下了脚步：“到了。” “到了？”叶疏影瞪大了眼睛，周围没有别的游客，只有一些石头埋在一堆绿色之中。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素弦说自己不跟过来了，因为这儿根本算不上一个景点啊。 “这就是三生石了。”夏雨指着其中一块石头说道。 “你说是就是了？你随便指一块破石头就行了？”叶疏影摇头表示不信，“你唬人的吧？” 夏雨“啧”了一声：“还不信！你看，上面写着字啊。” 叶疏影这才认真去看，发现果然刻着“三生石”三个字，还有些细细小小的字，大概是什么历史典故，但已经看不清了。 亚玲皱着眉头：“什么字儿，都看不清了。” 夏雨清了清嗓子：“来，我和你们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唐代有个隐士叫李源，住在慧林寺，和一个叫圆泽的和尚很要好。两人相约一起去四川峨眉山游玩，圆泽想取道长安，从北部走陆路。可李源坚持水路更快，和尚说不过他，两个人就从长江水路入川。在路上河边他们遇到了一个怀孕三年的孕妇。圆泽看到这个孕妇就哭了，说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意走水路，因为他注定要做这个妇人的儿子，遇到了就躲不开了。他和李源相约在十三年后杭州天竺寺外相见。当晚圆泽就圆寂了，孕妇也顺利产子。十三年后，李源如约来到此处，只见遥遥远处一牧童，唱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李源明白他就是圆泽了，想与之见面，可牧童却越走越远，唱道：‘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游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天竺寺外，便指的是这儿，当时李源就是站在这块石头下。这是说他们的情谊，历经轮回转世都不变，所以这块石头便叫三生石了。” 二人听得频频点头，恍然大悟，看向夏雨的目光也顿时多了几分仰慕。没想到夏雨这么偏门的典故也知道，而且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说起故事来那叫一个引人入胜，颇有点当导游的天赋。 “所以说呀，”夏雨深叹了一口气，“那么多情歌啊，爱情电影里都用三生石，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三生石的传说，讲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故事。哈哈哈哈哈哈。”夏雨最后几个“哈”笑得铿锵有力，让还沉浸在美丽传说里的叶疏影和亚玲差点噎过去。 好在叶疏影已经习惯了时而文艺矫情时而狗血恶趣味的夏雨，只是耸耸肩，表示了无奈。 夏雨笑着往前走去：“三生石既然见过了，我们去看灵隐寺吧。” 叶疏影跟了上去：“喂，想不到你还真有做导游的天赋，怎么知道那么多故事的？” 夏雨微微笑着：“以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总是喜欢蹭导游。看到哪里有一个团来，我们就立刻跟上去，导游讲得好我们就跟着，导游讲得不好，我们就换一个。以前觉得玩一个地方自己探究最好玩，可是很多东西，背后的故事才有意思，遇到一个好的导游，真的会玩得很爽。当然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好导游，好多次还跟丢过，后来我就自己在网上查一些典故，去的时候我就跟她讲那些故事。好在我口才不错，而且最后总会来个神转折，倒也蛮受欢迎的。” 叶疏影也只是笑，没有接着问下去。她当然知道夏雨说的朋友是指哪个朋友。 他们接着去了灵隐寺，里面人很多，但每个人都很安静，没有半点拥挤喧哗的感觉，他们面目虔诚，将香举过头顶，垂头祈祷着。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香举这么高么？”夏雨问叶疏影。 叶疏影自然是摇摇头，心想夏雨真是爱卖弄，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夏雨带着叶疏影走进了寺庙，在佛像前跪拜了下来，双手合十。 “许了什么愿？”叶疏影等他起身后问。 夏雨冲着叶疏影脑门拍了一下：“好奇心那么强。” 叶疏影吐了一下舌头：“哦，对哦，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雨抚额：“这是在寺庙祈愿，你真以为这是许生日愿望么？还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说古代的人去拜送子观音明显是想要一个儿子，如果被别人知道就不灵了，那他们还拜个啥？心诚则灵，来寺庙又不是来求愿望实现这么功利的事情。我现在心里没什么愿望，就是来看看。” “哦，我有愿望。”叶疏影跪拜下来，闭上眼睛对着佛祖默念，“请让我毕业后能够顺利转正！请让我毕业后能够顺利转正！请让我毕业后能够顺利转正！” 夏雨看着叶疏影认真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有些辛酸。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单纯过呢。那个时候，他们一同跪在佛像前，轻声祈祷着，希望大学毕业以后能够在同一个地方。 如今，他们的确在同一个地方了，可是却已经分开了。当时来寺庙求拜时只考虑了要在一个地方，从来没想过分开这件事啊。所以这愿望到底是实现了，还是没实现呢？ 佛祖啊！夏雨仰头看着那尊佛像，佛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喜不悲的样子。夏雨心中轻叹：这次来灵隐寺，不过是想还愿罢了。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个愿望是不是真的能够算是实现了。 叶疏影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推了一把发呆的夏雨：“发什么呆呢？” 夏雨回过神来，对着叶疏影狡黠地一笑：“我觉得你刚刚不应该拜佛祖。” “为什么？”叶疏影不解。 “你应该拜我啊。”夏雨得意洋洋，“你想转正，佛祖不一定帮得了你。你拜我，我一定努力帮你！” “去死吧你！”叶疏影追上去打夏雨。 “嘘。”夏雨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佛门清净之地。” 叶疏影依旧不依不饶地在他头上拍了一记后走了出去。 夏雨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看着那尊佛。 不悲不喜，似笑非笑，佛也依旧那样看着他。 夏雨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跪拜了下来，嘴里轻声念道： “心愿已偿，虽有遗憾，不再遗憾。” 第14章用一首歌来纪念爱的傻(1) “夏雨哥，晚上我们有些事，如果今晚没什么拍摄任务的话，可以请假么？”李旭谄媚地笑着，身边坐着的陈亚鸿也跟着赔笑。他们已经从灵隐寺逛完回到市区吃晚饭了，但夏雨一直都没有说晚上的安排。 “哎哟，不是都第一次来杭州么？竟然都有朋友约了？去吧去吧，晚上本来我还想带你们去西湖附近的烈焰酒吧玩一玩呢。那真是太遗憾了。”夏雨随口扯着。 “猎艳酒吧？”李旭和陈亚鸿都是眼前一亮。 夏雨懒洋洋地躺在座椅上：“是啊。杭州所有火辣的妹子都在里面呢，既有江南女子的温婉，也有当代女性的火辣！” “去去去去，我们听你的安排。我们哪有什么事儿，就是瞎逛，有人带着自然比较方便。”李旭忙不迭点头。 “想不到夏雨哥也这么有雅兴啊。”陈亚鸿笑着说。 夏雨没有理他，而是拍拍叶疏影的肩膀：“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啊？” “好呀。”叶疏影爽快地点头。 叶疏影的爽快倒是让夏雨一惊，夏雨愣了愣：“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你从来不泡吧的么？你真的去？” “去啊！那么有意思的地方怎么不去？”叶疏影耸耸肩。 “我就不去了。”亚玲忙摇头，“我有大学同学在杭州，晚上约了她一起去逛吴山夜市的。” “那好，那今晚就我们四个，开始我们的烈焰之旅！”夏雨兴奋地举起双手。 服务员立刻跑了过来：“先生，请问你是要加菜么？” 夏雨一愣，随即立刻点头：“加加加，麻婆豆腐，再来两份，一份打包带走。” 众人立刻低头扒饭，当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他们此时正身处杭州著名平价餐厅外婆家，麻婆豆腐三块钱一盘，管饱！ 吃完饭后夏雨就带着其他三人杀到了烈焰酒吧。这个酒吧本就是取谐音“猎艳”，杭州虽然也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却不似大理、丽江、厦门一样是艳遇圣地，所以这个酒吧就格外难得。 “现在大家成天唱什么《去大理》《来丽江》，说那边是什么艳遇圣地。啧啧啧，都是电影里骗人的。大家去了之后才发现，狼多肉少，那里哪还有什么艳遇，都是酒托！”夏雨一路上侃侃而谈，以丰富的经验说得李旭和陈亚鸿一愣一愣的，“可杭州就不一样了，这地儿，纯！” “哎哟，几位眼生，第一次来我们酒吧？”他们四个到的时候不过晚上九点，酒吧里人烟稀少，老板冲着他们打招呼。那是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满是轻佻。 “怎么看出来的？”夏雨问他。 老板撇撇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因为是第一次见啊。” 夏雨笑笑：“每天店里顾客人来人往，你每一个人都能记住？骗人。” 老板将手上一杯鸡尾酒轻轻推了过去，笑眯眯地看向叶疏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记住，但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一定见一次就记住。这一杯送的，姑娘请笑纳。” 叶疏影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步。 夏雨倒是爽快地接了过来，递给了身后的叶疏影：“别怕，老板没恶意，这酒也没下药。这只不过是他的职业素养。” “什么职业素养？” “当然是约炮的职业素养。”夏雨耸耸肩，“不然你真以为自己漂亮得让别人一眼就记住啊？” 老板爽朗地一笑：“不能说是职业素养。我已经退休很久了，这是职业习惯。现在开个酒吧，给还年轻有活力的人提供一个便利的场所。” “夏雨哥，你别老黑叶疏影，其实我觉得叶疏影真的挺漂亮的……”李旭忍不住接话。 “你就算了吧，要学别人也得看有没有别人的长相。”夏雨拍了拍李旭的肩膀，“老板，给我们来三杯伏特加红牛。” “好嘞。”老板开始麻利地调着酒，嘴上倒是没停，“各位是来旅游的么？” 夏雨坐上了吧台，和老板开始聊了起来：“我和杭州有些小缘分，之前还在这里实习过，这一次回来算是故地重游吧。这个你口中的美女也来过几次，这两个男生是第一次来。” “原来如此，难怪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兴奋。来，你们的酒好了。”老板推上来三杯酒。 夏雨皱皱眉头：“我要三杯伏特加红牛。为什么这一杯是玛格丽特？” 老板笑笑：“他们两个从入场开始眼睛就到处乱瞥，这是摆明了寻艳遇来的，喝点伏特加红牛这种小儿科的酒先预热一下也可以。可你进来就要酒，你是喝酒来的，喝伏特加红牛太浪费了。我阅人无数，你是受过伤的人。” “噗。”叶疏影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 “对呀，我觉得我的人生都能写本书呢。”夏雨接过了自己的酒，跟着老板说白烂话，“不过，你的职业习惯对男的也用？我有点慌了。” “我并不拒绝生命中出现的任何可能。而且我觉得我的人生也能写书。”老板跟着扯淡。 “这本书一定是有颜色的。”夏雨说得斩钉截铁。 “等等，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给他不一样的酒啊。”叶疏影也凑了上来，她开始对这个话痨老板有了兴趣。 提到酒，老板整个人就兴奋了起来：“伏特加红牛这种没什么文化底蕴的酒，也就是好喝易嗨，可是玛格丽特这种酒呢，你看它杯沿有一圈细盐，这杯酒的创造者是为了纪念他逝去的女友的，它喝起来就像眼泪。所以适合他。” “哇，老板你好厉害，你怎么能一眼就看出他失恋的？”叶疏影双眼冒光，满是崇拜。 老板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你看他的眼神，眼神。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别人，你看他，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你看我这酒吧，放眼过去多少美女……现在客人是不多，但也有几个美女。他一个都不看，偏来和我这个大老爷们聊天。这是寂寞啊，想要找人来倾诉，可又不想和别的女生有瓜葛，感觉就像是玷污了自己那纯洁高尚的爱情一样。” “厉害厉害。”叶疏影将自己的那杯酒放在了吧台上，“那我这杯酒有典故么？为什么给我这杯酒？” “你这杯酒啊！”老板沉醉地眯上了眼睛，沉浸在了他的美酒世界中，“你这杯酒叫天使之吻。只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才能配上这么美妙的名字啊。它的意思就是……” 老板睁开眼睛，贼溜溜地在叶疏影和夏雨身上扫来扫去：“就是珍惜即将到来的爱情，多一点浪漫，少一些理性。勇敢创造新恋情吧！” 叶疏影脸微微一红，低头喝酒，不说话了。 “小伙子啊，”老板拍拍夏雨的肩膀，“我看你和我很有缘分，这样，你知道我的店最近最大的卖点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夏雨好奇起来。 老板从吧台底下掏出了一杯酒：“这杯呢，是我的独创。一天限量供应七份，叫孟婆汤。所谓孟婆汤，是忘川酒，人生在世，多苦多难，这一碗下去，是种释然，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了一个了断。喝了它，忘了伤！” “好啊！”夏雨伸手就欲去拿。 “等等。”老板立刻拦住了他，“这是本店招牌，一般人可喝不上。这酒烈得很，我怕一般人喝了，就真的见孟婆去了，那我可就摊上事了。你要经过考验，考验就是这个。” 老板又放上来一杯酒：“这个叫醉生梦死。” “什么醉生梦死，我也是常去酒吧的，这不就是长岛冰茶么？你换个酷炫的名字骗小学生呢？”夏雨皱眉。 老板皱皱眉，一脸鄙夷：“没品位。长岛冰茶这名字多俗。” 长岛冰茶是叶疏影这种即便很少去酒吧的人也听过的酒，虽然长得像是一杯茶，但却是酒精度很高的一种酒，一般人喝一杯差不多就该倒了。叶疏影好奇地端详起了那杯酒：“看上去还真像红茶。” “那你也来一杯？保证你躺着出去。”夏雨把酒杯往叶疏影那边推了推，叶疏影急忙摆摆手。 老板继续说他的规矩：“我这儿的规矩就是喝完长岛冰茶二十分钟后还能正常说话的，才有资格喝我的孟婆汤。” “小看我。”夏雨拿起了长岛，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后，扭头看向李旭和陈亚鸿，两个人当然对他们两个男人的对话没兴趣，早就默默走开了，此时正试图和一个姑娘搭讪，结果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就跑开了。 夏雨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我说，你们两个，你们当这里是三里屯么？大哥，你们是来了杭州，江南之地，搭讪能用文雅、温柔一点的方式么？” 李旭挠头：“不会。” “切。”夏雨指着不远处一个姑娘，问他们，“那个姑娘好看么？” 大长腿，披肩发，面目清秀。李旭猛地点头。 夏雨走到吧台：“老板，给那边的姑娘一杯玛格丽特。” “好嘞。”老板立刻亲自端着酒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姑娘，这是那边的男士送的玛格丽特。”老板恭恭敬敬地把酒放下。 姑娘转头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拿着那杯酒走了回来，放在了吧台上：“我不要。谢谢了。” “为什么不要呢？”夏雨苦涩地一笑，“你看它喝起来多像眼泪的味道。多么熟悉，就像每个夜晚那些陪伴我们的痛苦。” “谁痛苦了？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姑娘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惊诧。 “因为眼神啊。”夏雨认真地看着她，“看，多么美丽却绝望的眼神。其实有谁来酒吧是真的为了酒呢，可你的眼里却只有酒，看不到别人。你是真的很想喝酒啊。我阅人无数，你是受过伤的人。” 这话似乎有点耳熟？叶疏影皱着眉回想了一下。 “酒这么难喝的东西，如果真的那么想喝，心里一定有很难过的事情吧。”夏雨叹了口气，又将那杯酒推了回去。 姑娘拿起了那杯酒，轻轻喝了一口：“真的，还挺像眼泪的味道。”说完就轻轻啜泣起来。 “上。”夏雨使了一个眼色，李旭急忙奔了上去安慰她。 夏雨笑着摇摇头，继续端起了自己的长岛冰茶喝了起来。 叶疏影不由得“啧啧啧”了起来：“现学现卖挺快啊。” “屁。这些都是我教他的。”夏雨笑着骂道。 叶疏影不解，回头看了老板一眼：“什么意思？” 夏雨指着老板，问叶疏影：“你觉得他叫什么名字？Joe？Dave？还是Kim？屁！这货叫谢宏伟，我在杭州实习时候的同事，仗着家里有钱，学了点泡妞的把戏就来这里开酒吧了。还一眼看出我失恋，装，继续装！还拥有自己的酒文化了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呵，当时可是喜欢同部门一个漂亮实习生，两个月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被拆掉伪装的谢宏伟顿时卸下了那副装模作样的外表，憨笑着说：“你突然跑来吓我一跳，我当然要整整你。” “滚蛋！”夏雨将空酒杯拍在了吧台上，“长岛冰茶也太小看我了。我要孟婆汤，等不了二十分钟！” “好嘞。孟婆汤奉上。”谢宏伟笑吟吟地将酒双手奉上，脸上满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看！这就是西湖，这就是夜晚的西湖。你看它多么静，多么美啊。我没有骗你吧！”夏雨指着夜晚的西湖，摇摇欲坠地走在湖岸边。 叶疏影急忙扶住了快要摔进西湖的夏雨，连连点头：“美美美。你说得都对，你的西湖最美了。” 在喝完谢宏伟的孟婆汤后，夏雨像是没事人一样嚷着要带叶疏影来看夜西湖，然后就跑出来了，结果不到十分钟，夏雨整个人就开始亢奋起来了，先是一路狂奔，然后就开始大喊。夜晚寂静的西湖边，回荡着夏雨的声音，也真是惊起一滩鸥鹭了。 “你看，这么美的西湖。你看，那是西湖的中央。我还记得那天，我带着她划船划到了西湖水中央。那是春天，我们就放下了船桨，躺在船上晒太阳，就让船就这么慢悠悠慢悠悠地漂着。你说我浪漫不浪漫，浪漫不浪漫？”夏雨一边哭一边笑，倒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浪漫，浪漫，可浪漫了。”叶疏影使劲拖他。 第15章用一首歌来纪念爱的傻(2) “你说，我们说出誓言的那一刻，是那么认真，那么真诚。可有一天，我们说我们做不到的时候，也是那么认真，那么真诚。你说，既然这样，那承诺究竟有什么用？你说到底什么是真爱？当初她爱我是真，后来不爱我也是真。我不能强迫别人，可我自己就是放不开啊。我有什么办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夏雨继续号啕大哭着。 叶疏影拖他拖不起来，索性一把将他推在了地上：“我说，你这人有完没完啊。我都认识你一个月了，你怎么还天天神经病一样的。我来北京工作，是要为我未来考虑的。可你每天不带我工作，让我天天陪着你失恋，你有意思没意思啊。一个月前你躺在世贸天阶也说这些话，今天还说这些话……” “啊！”夏雨倒在地上哀嚎，“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这样说我？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同情我？为什么你要这样说我？”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好，你乖你乖！”看到夏雨痛苦的样子，叶疏影又心生不忍，就要去扶他。 结果夏雨神速一般地站了起来，用力瞪了叶疏影一眼。 “怎……怎么？”叶疏影被瞪得浑身一颤。 夏雨没有说话，继续那么瞪着，然后猛地一个转身，就开始朝前面极速奔跑起来…… “喂喂喂。”叶疏影急忙追上去。 可夏雨跑得飞快，叶疏影怎么追也追不上。夏雨就那么跑着，时不时还喊几句，声音在夜晚的寒风中显得那么凌乱，但叶疏影清晰地听出了几个词，才发现夏雨是在唱歌： 约好要每年回到初拥吻的地方 划一个记号写下相恋的感想 等明年我剩一个人，坐在堤防 改唱首什么歌来纪念爱的傻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这大概是叶疏影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歌了。叶疏影无奈地追着，直到前面的夏雨终于跑累了，整个人倒在地上。 叶疏影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夏雨的手：“你别跑了。” 夏雨脸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他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疏影：“道理我都懂。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看到夏雨真诚的神情，叶疏影整个人也严肃起来了。她很认真地点点头：“你问。” “你说，挖掘机技术到底哪家强？” 说完这句话后，夏雨仿佛用完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瘫倒在了地上。 清晨，叶疏影打开了窗户，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杭州的春天其实已经到来了。她回过头，看到夏雨已经睁开了眼睛。 “真熟悉的味道啊。”夏雨吸了吸鼻子，轻声说着。 “哦？是泥土的芬芳，潮湿而温暖？还是蓝翔挖掘机挖过后泥土的味道？”叶疏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夏雨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解：“你在说什么？还有，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看来果然是忘得干干净净了。”叶疏影将窗户合上，转过身怒气冲冲，“喝醉了酒就可以什么事都乱做么？喝醉了酒就可以第二天什么都忘记掉么？” 看到叶疏影气愤的样子，夏雨惊恐地抱住了被子，神色惊慌：“昨晚，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我做了什么……” 叶疏影掏出手机扔了过去：“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夏雨颤抖着点开了手上的视频，以为会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可却只见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倒在床上，在那里边哭边抱着枕头唱着：“约好要每年回到初拥吻的地方，划一个记号写下相恋的感想。等明年我剩一个人，坐在堤防，改唱首什么歌来纪念爱的傻。” 声嘶力竭，惨不忍睹，将这几句歌词唱了一遍又一遍。 “你！”夏雨愤怒地指着叶疏影，“我要删了！” 叶疏影冲过去一把夺回了手机：“你什么你，你虽然是个瘦子，但我一个弱女子，硬是扛了你一路好么？不拍点证据证明一下自己的辛勤付出，我对得起自己么？” 夏雨想还嘴，可是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传来，他捂住了头，面色痛苦地靠在了床板上。 “喂，我随便说说的啦。”叶疏影看他的样子，心中不忍。 夏雨捂住了头，想起了昨天的一些事，什么醉生梦死、孟婆汤、夜西湖、划船、告白什么的。他抚了抚额头，心中暗叹：我这都是做了些什么？ 看夏雨依旧不说话，叶疏影小心翼翼地问他：“喂，你是不是真的那么难过啊？” 夏雨闭上眼睛装聋子，想了想又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叶疏影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其实，我也不是没见过我朋友失恋。我有一个朋友，那个时候，我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失恋小姐。你知道吗，那段时间，她和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自己失恋了，逛街也说自己失恋了，看电影也说自己失恋了，每次见面就和我们说有多么多么难过，没几句话眼泪就掉下来了。有一次我们陪她打麻将，结果她赢光了我们的钱，却突然哭了，然后说自己失恋的事情，说着说着最后我们终于都烦了，可是我们也不能骂她啊。其实那个时候，她都分手三个多月了，却还是那么难过，我们安慰不好她，却也怕再刺激她，就任由她去了，她一说话我们就都装聋子。” “后来呢，某一天，她忽然想通了？”夏雨露出了一个脑袋，瞪着好奇的眼睛。 “没有。她还是一见面就说自己失恋的事情，终于有一个朋友生气了，骂她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分手这么久了还每天把失恋挂在嘴上，还要不要好好活了？当时我朋友就蒙了。” “然后呢，一下子点醒了，忽然想通了？这个转折也太生硬太老套了。” “还是没有呢，然后她就继续哭，一边哭一边说：我都失恋了，我都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说我？我是真的舍不得他，我是真的很难过啊。” “哈哈哈。”夏雨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你？同样的话，你昨天也说了呢。”看到夏雨笑了，叶疏影有些得意。 夏雨又把头缩了回去：“才不像我，我哪有那么丢人？那么后来呢，她总有幡然醒悟回头是岸的那一天吧？结局是什么？” “结局啊。结局就是有一次她在商场里忽然遇到了自己的前男友，她发现自己的前男友和另外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在一起逛街，笑容甜蜜，举止亲昵。那个女生她也认识，是前男友以前的同事，关系一直很好呢。第二天，失恋小姐就恢复正常啦。” “怎么？” “因为当时他们分手的时候，男生说，是因为一些相处方面的问题，性格合不来。于是我的失恋小姐就想啊，是不是我改变一下性格，就能重新在一起了，毕竟他还是爱自己的，只是性格不合罢了。可事实呢，那个男生啊，早就和自己同事暧昧了呢。她瞬间自己就释然了。所以说，我觉得一段爱情分开的时候，最后的温柔是让对方死心。” 夏雨轻轻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问我？这么念念不忘，是不是因为没有死心？” 叶疏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夏雨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板，慢悠悠地说着：“分手的时候，她也说，是性格上合不来。可是我又不傻，性格上合不来的分手理由，谁没遭遇过啊，不过是最无懈可击的借口罢了。你说我不死心，一开始是的，我也想，让自己再优秀一点，她是不是能够重新爱上自己。那是当时太难过，安慰自己的话，有时候还是需要骗一骗自己的。” “嗯？我还以为……” “是有一天煲汤的时候突然明白的。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做菜吗？因为我发现只有做菜的时候，我整个人可以真正地放空，真正安静下来。有一天我在那里煲汤，我看着那锅汤蹭蹭蹭地往上冒热气，忽然觉得其实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挺好的。一个人，煲煲汤，自由自在的，也挺好的。虽然寂寞，可也安静啊。世界上那么多纷纷杂杂的感情，纠缠不清的关系，走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一个人静静待着，也是挺好的。”夏雨将被子掀开，闻了闻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真是臭死了。不和你说了，我要换身衣服了，你在门口等我下呗，很快就好。” 叶疏影点点头，站起了身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回头：“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夏雨苦笑着摇头：“我真的没有再想了。都过去了不是吗？我之所以会说那些不甘心的话，并不是舍不得，只不过有时候难过需要发泄罢了。我发誓昨晚是我最后一次发疯了。” “我发誓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夏雨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只是想问。”叶疏影看着夏雨，鼓起了勇气，一脸认真。 “嗯？”夏雨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说，”叶疏影深呼了一口气，“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煲的汤！为什么我没有喝到！我最喜欢喝汤了你不知道吗？” 夏雨愣了五秒钟，然后一把抓起了身边的枕头。叶疏影果断地夺门而逃。 简单的洗漱之后，夏雨来到了酒店大堂，亚玲和素弦正在那里聊着天，陈亚鸿和李旭则在那里打着哈欠，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样，昨天战果如何？”夏雨打趣着问陈亚鸿和李旭。 他们两个连连摆手：“别提了，杭州的姑娘实在太含蓄，我们应付不来，算了算了。” 夏雨笑笑，也不理他们。转头看向素弦，却觉得素弦的神色有些不太对。两人眼神刚一对上，素弦就立刻移开了。可当夏雨转过头的时候，却又觉得素弦在偷偷瞄他。 反复几次后，夏雨终于忍不住了：“喂，素弦，你老偷偷瞄我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素弦愣了一下，跑上来就把夏雨拉到了一边，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喂，真的假的啊？” “什么真的还是假的？”夏雨皱眉头。 素弦咬了咬嘴唇：“你和笑笑姐分手了？” 夏雨愤怒地转过头，刚刚下楼走过来的叶疏影被吓得退后了三步：“你干吗？” “不是她，不是她。”素弦急忙摆手，“我昨天和笑笑姐聊微信，是她自己和我说的。” “嗯。是的，她又不会无聊和你开这种玩笑。”夏雨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怎么可能？你们那么好。我觉得你们真的很配啊，为什么会分手呢？”素弦叹着气。 夏雨笑了笑：“外人看当然好啊。我们吵架的时候又不可能当着你们的面吵。更何况，我们两个其实一点也不配啊。” “昨天笑笑姐和我说……”素弦急忙说。 夏雨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向前走着：“素弦，别说了。我们这次是来杭州玩……哦，不，工作的。可不是来讨论感情问题的。今天我没有想法，你有什么安排吗？” 虽然嘴上是在问素弦问题，可是夏雨却快速地往前走着，似乎根本不想要她的回答。叶疏影急忙跟了上去，问他：“你干吗跑那么快？素弦话还没有说完呢。” 夏雨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酒店门口，神色有些黯然。 “那么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不是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也不是不想知道她说了什么，而是害怕。” “害怕？” “害怕。害怕听到她和别人说一些关于我不好的话，就会感觉很难过。因为她和我说，我可以认为是骗我。可她和别人说的时候，那她就是真的这么认为。那样会令我很绝望。” “比如听到她和素弦说，她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嗯。” 叶疏影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和夏雨两个人傻傻地站在酒店门口。过了好一会儿，夏雨才又开口：“其实，刚分手的时候，很多人来问我们原因。其实她和他们说了很多的，他们都告诉了我。那个时候我很难过，原来我在她心中是这样的。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一件事情想法不同，理解就会不同。我想和她解释，可惜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夏雨想了会儿，又改口：“好像不是没有机会，是没有必要了。” “夏雨！”素弦也从酒店走了出来，她不再客气地喊夏雨哥，而忽然喊起了夏雨，是想站在朋友的角度说话。 夏雨立刻转头，声音很大：“素弦，我们第一站去苏堤怎么样？” 素弦被夏雨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立在了那里，她张了张口，最后却依旧只是点了点头：“好。” 因为她看到，夏雨转头的时候，用手轻轻抚了抚眼角，然后微笑。 第16章我讲个笑话你可别哭(1) “西湖景致六吊桥，一株杨柳一株桃。这就是苏堤了，关于苏堤导游最喜欢说的就是，传说情侣牵手从这头走到那头，就可以白头到老。也有一种说法是只要牵手走完苏堤的六座桥，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夏雨指着苏堤，侃侃而谈，一脸云淡风轻地肆意卖弄着自己的学识。 叶疏影耸耸肩：“这种都是骗骗小情侣的吧，肯定是不准的喽。” 其实她的潜台词是夏雨你一定和你前女友走过吧，所以从你身上就知道这个说法是无稽之谈了。 夏雨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疏影眉毛一抖：“哦？你没走过？” 夏雨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语气无比无辜：“大姐，苏堤全长三公里，我这样子的懒汉，你让我从头走到尾？还要一直牵着一个人的手？饶了我吧，一圈走下来，手都僵了吧。还白头到老，天长地久呢。” 叶疏影只能傻傻地点头。 “唉，所以我每次来都是骑车的。可惜苏堤破桥太多了啊！”夏雨一脸愤慨，“每次骑到一半都要下来推，我细胳膊细腿的容易么？”夏雨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 “等等！”叶疏影挥手拦住了他。 “怎么？” “所以你现在是要……” 夏雨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不是说了么，来了那么多次苏堤，一次都没有走过。所以这一次，想走一次嘛……” “你这是在撒娇么？” “来，要不要牵个手？白头到老哦。”夏雨伸出右手。 “老你个头。”叶疏影一挥手打开了夏雨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夏雨笑了笑，也紧跟着追了下去。 叶疏影转头看到夏雨的笑容，忽然觉得不知从哪个瞬间开始，夏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刚刚那个笑容，竟然不显得腹黑，而颇有些杭州春风十里的和煦感。 一定是看错了。叶疏影无奈地耸耸肩。 苏堤春晓毕竟是西湖十景之首，虽然有三公里之长，但是连夏雨这样的大懒汉都没有丝毫怨言，叶疏影更是觉得春风拂面的感觉，绿杨垂柳、湖波如镜的画面已经是美爆了。来过几次杭州，这一次却是真正感受到了它的美。路上有很多如夏雨所说的骑着单车的人，大多数后座上都坐着一个女生，长发披肩，长长的裙摆飞扬着，飘过就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叶疏影想，很多年前，夏雨应该也是这样带着一个女生，穿过苏堤，穿过那些垂柳、碧桃、海棠、芙蓉、紫藤，穿过那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座小桥，即便没有牵手从头到尾，却依旧相信能够一起白头。 她忽然心中升起了一点淡淡的伤感，忍不住转头看向夏雨，却只见一个女生骑车从夏雨身边穿过，微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夏雨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感叹道：“这真是少女的芬芳啊。” “我……”叶疏影感觉剧情变了，按照惯例，难道不应该是夏雨看着那些骑着单车路过的情侣，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眼角微微泛红，然后叹一口气说：“以前我和她，也是这样从这里一路骑过去，那一刻，仿佛觉得那样的幸福就是永远……” 然而夏雨只是望着远去的那位后座上的女生不停地感叹：“那一定是学生，只有学生才有这样芬芳的感觉啊。好喜欢学生啊，你说我毕了业工作后遇到的女人，漂亮的那么多，但是像刚才那位青春洋溢的……” 叶疏影不得不又加快了步伐…… 他们从岳王庙下出发，走出苏堤，只见到一条环湖傍山的路。 “那就是杭州最美的南山路了，春天的时候，一路骑车从上至下，只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这西湖的春意之中了。”夏雨笑着，“但我们今天没有时间了，亚玲在对面的太子湾公园等我们。我们要……” “工作了？”叶疏影有些诧异。 夏雨却是点点头。 这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假公济私的夏雨，竟然要开始工作了？难怪刚才出发前突然和素弦说今天他可以自己玩，不需要她陪行了。 “毕竟你来我们公司上班，是来学东西的，不是来陪我失恋的，对不对？”夏雨手轻轻拍了拍叶疏影的脑袋。 叶疏影吐了吐舌头，这好像是她以前在夏雨醉倒的时候吐槽过他的话，也不知道是他记得清楚还是真的省悟了。不过随即又觉得好像夏雨的这个动作显得过于亲密了，可明明是说不出的自然…… “来，太子湾！今年杭州春天来得早，樱花、郁金香一同开放，是最美的时候了！”夏雨兴奋地推了一下叶疏影，急速地往前走，正经了一小会儿后瞬间又是游客附体。 然而，即便是叶疏影，在进入太子湾公园后也觉得这的确是值得前来一看的美景。虽然名为公园，却异常大，有清澈的溪流流淌而下，而溪水之上，竟然漂浮着许多花瓣。叶疏影抬头看去，却是溪水边有许许多多的樱树，那些美丽细碎的花瓣被风轻轻一吹，便从树枝下摇坠下来，落入溪水中，顺流而下，着实是一番美景。 “今年杭州的春天来得真是早，以往这样的美景可还要再等一两个星期呢，你运气真好。” 但来不及细看，叶疏影就被夏雨拽到了中央的大草坪中，亚玲还有李旭和陈亚鸿都在那里架好机器等着了，看到他们走过来，三个人的目光都怪怪的。 “夏雨哥让我们干活，自己却带着叶疏影又逛苏堤又看花海的，真是假公济私啊。”李旭忍不住开口了。 “胡说。”夏雨一脸义愤填膺，“我们刚刚是去找采访对象了，你们在这里架个机器，晒晒太阳多舒服，我们可是跑了一上午，累得浑身是汗啊。” “那采访对象呢？”李旭探头望了望，根本没看到什么采访对象。 叶疏影也疑惑，他们刚刚难道不是悠悠闲闲地逛了苏堤么，哪里来的找采访对象一说？ “马上就到了。”夏雨看了一眼手机，“我们坐这里等一会儿吧。要不，哎，姑娘，你好。” 一个短发清秀的妹子刚好路过，被夏雨一呼唤，有些困惑：“你好？有什么事吗？” “要不要接受我们的一个采访，只需要耽误你几分钟。”夏雨微笑。 短发妹子倒是很爽快：“好啊。” 还真是随意啊……叶疏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其实现在说起来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可是当时就觉得，天哪，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比如我们看完电影，他家住北边，我家住南边，我明明知道如果他送我一趟真的太麻烦了，可是如果他没有说送我，我就会很生气。可如果他说要送我，我就会说不用了，但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我就更生气了。你能理解么？” “理解理解！”夏雨猛点头。 “你要说男孩与女孩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其实我觉得，男孩就是没长大，却要装作长大。女孩就是其实明明长大了，还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嚷着要保护别人，一个其实什么都懂却还一个劲地撒娇。你能理解么？” “理解理解！”夏雨只能继续猛点头。 估计夏雨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拉的一个姑娘竟然就这么健谈，并且每说完一段话，还要加上一句“你能理解吗”，那种义愤填膺的感觉让夏雨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猛点头。 “其实啊，我觉得归根结底，男孩和女孩是一样的，没有不一样的。他们都在爱着对方的时候，只记得自己付出的爱，忘记了自己得到的爱。”女生说完了这最后一句，冲夏雨挥挥手，“喂，我说完了。我朋友还等我呢，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叶疏影在心里猛点头。 “等等啊。”夏雨关上了机器，满脸含笑，“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啊。”女孩笑。 “噢噢噢，是这样的，我们片子播出的时候，会通知你。这样吧，我留你一个微信吧，到时候好通知你。”夏雨很自然地掏出了手机。 “噢，好的啊。”女孩笑笑，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周围其他四个人顿时石化了。 虽然后一句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前一句“你现在有男朋友吗”难道暴露得还不够明显吗？有男朋友和通知节目播出真的有着什么联系吗？叶疏影在内心默默地吐槽。 女孩走之后，夏雨就开始兴奋地翻起对方的朋友圈，嘴里念叨着：“这照片好性感！哇哇哇，她以前是长发啊，长发时好美。”可谁知翻着翻着突然就看不了了，他愤怒地甩了几下手机后，无奈地说，“她朋友圈把我屏蔽了。” 叶疏影顿时笑得弯下了腰。 这个时候，一个背着吉他的白衬衫少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亚玲顿时叫了起来：“哇，那个男生好帅啊，采访他采访他。” 其他人转头看去，的确是说得上很帅的男生，高高的，白白净净，背着一把吉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像是校园里阳光帅气的男主角。他走到了这边，冲着夏雨挥了挥手：“嗨，夏雨。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夏雨也冲他挥手，“感觉你好像比以前更帅了啊。” 这个时候，旁观者的心里已经响起了《好久不见》的歌声，两个男生，偶遇在太子湾，然后相视而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画面实在太美了…… “看到没，这就是我花了一早上找的采访对象。看，我没有偷懒吧，我找来的是多么上镜、多么有卖点的男生。这么帅的一个人，到时候拿去做封面图，还担心没有女生点进来看吗？”夏雨看着这些人怪异的表情，急忙说道。 “早上？可你不是大前天就给我打电话了吗？”男生将吉他放了下来，语气中有些困惑。 “来来来，我们摆机位……”夏雨急忙装作没听到，开始摆弄手上的机器。 “男孩与女孩恋爱时的区别？我记得当时我和她恋爱的时候，我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或者说得更狠点，就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为我想过？其实恋爱时，男孩与女孩是一样敏感的。区别就是，男生觉得爱你，那么我爱你就够了，虽然我经常打游戏不理你，虽然我专注玩音乐忽视了你，但我是爱你的，你知道这点就可以了。可是女生不是这样想的，你爱我，那你就得时时刻刻陪着我，你打游戏的时间要陪我聊天，玩音乐的时候要带上我一起，那样我才能感觉到你是真正爱我的。” “那分手时呢？分手时，你觉得男生和女生的区别是什么呢？” “那得看是谁提的啊。” “比如你那个时候呢？” 男生愣了一下：“一定要揭我伤疤？你这样是朋友？” “我这是抱着学术的态度，拍纪录片呢！”夏雨一脸认真，敲了一下摄像机。 “好吧。那个时候，我总是会去一起租过的那个房子下面坐着，就看着楼上的灯，有时候开着，有时候一整晚都是黑的。我知道她还住在那里，但我没有勇气上去看她。但她有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却只是很简单的问候。我很想继续和她在一起，但是连和她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她却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是听到她说话，我就知道，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OK。”夏雨比了个手势，表示问题结束了。 “我可以唱一首歌吗？” “当然可以啊。”夏雨笑笑。 第17章我讲个笑话你可别哭(2) 男生抱过了吉他，开始轻轻地唱了起来。夏雨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恍惚。 我想你一定喜欢 现在的我 学会了你最爱的开朗 想起你的模样 有什么错 还不能够被原谅 世界不管怎样荒凉 爱过你就不怕孤单 “从哪里找来这么帅一个采访对象啊？”在回程的飞机上，叶疏影依旧记得那个穿着白衬衫、仿佛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生，虽然他们接下来的两天里采访了很多人，但是留给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男生。那个男生走的时候还和夏雨说，他刚刚辞退了酒吧驻唱的工作，准备去国外继续进修音乐。说这话的时候男生的眼睛里颓唐消散了，是亮如北辰的坚定。 “大学时的朋友。”夏雨整个人蜷缩在毯子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正好还处于失恋的阵痛期，就拿来采访一下喽。” 叶疏影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帅的男生也会失恋？难道不是只有他甩别人吗？” “帅能当饭吃么？”夏雨撇撇嘴，“他除了长得帅，会唱几首情歌，一没钱，二不会哄女孩子。再帅的脸看几年也烦了，被踹了也是正常的，进了社会又不像在学校里，一张脸就能骗女孩子了。” “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这么现实的人。”叶疏影一脸鄙夷。 “对啊，我以前很不现实的。”夏雨睁开眼睛，“所以那个时候我跟他说，没事儿，哥们你坚持自己的音乐，如果她真的爱你，她是不会离开你的。” 叶疏影愣住了，夏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和后悔，她忽然感觉飞机上的冷气的确是太足了，也赶紧问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等她再转过头去看夏雨的时候，他已经闭着眼睛，仿佛沉沉地睡去了。 下了飞机后，夏雨就接到了夏茗茗打来的电话。 “小夏雨度假回来啦？来后海喝酒啊！我们都在呢，快过来。”那边声音嘈杂，一堆人对着手机在喊小夏雨小夏雨。 “我好累，我想回家睡觉。你们自己玩儿去吧。”夏雨回答得斩钉截铁。 “就在老地方，好时酒吧。等你哦。不来自己看着办。”那边电话也是挂得斩钉截铁。 夏雨愤怒地攥紧了手机，扭头就看到叶疏影拖着行李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夏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发出了邀请：“这……我现在要去后海，你要不要去？” 叶疏影当然是没有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你从来不泡吧的？” “我也说过，我从来不拒绝生命中出现的任何可能！” “你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虽然已经离开杭州了，夏雨的诗意倒是依旧不减，在酒吧门口和叶疏影解释起了酒吧名字里“好时”的来历，“这算是后海比较有文化的酒吧了，你看过去那几家，什么‘烈焰凤凰’，‘七月七日晴’，真是土得掉渣，进去都嫌丢人。发个朋友圈都不好意思定位！” “在门口叨叨什么，要进来就赶快进来，别挡着其他客人。”吧台边坐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姑娘，冲夏雨说道。 “哎哟，美女，好久不见啊。”姑娘的语气很冲，夏雨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姑娘没理他，转头就走了进去。 “这是这儿的驻唱，以为自己可有性格来着。我看也就门口卖烧烤的小哥最吃她这套，每次她买烧烤都打五折的！”夏雨耸耸肩，就带着叶疏影走了进去。 两个人刚走进去，角落里那一桌就立刻躁动起来了。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姑娘了？这么客气？” 这句话叶疏影听着有点奇怪，因为一般都是这么说的：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这么客气？所以自己是礼物？ “还拖着行李，你们这是蜜月回来么？” 叶疏影看着酒吧里的人目光刷地一下看过来了，急忙把箱子一推。 “这局白组了，是我们多此一举了。要不你俩还是先回家？” 叶疏影放弃了挣扎，冲着无比嘈杂的那桌望去，只见夏茗茗和几个男生坐在那里，眼里满是八卦的光芒。 夏雨把行李往边上一扔，几步快速走到那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了桌子上的骰子就吼道：“顺子为零，豹子为六。给我喝！喝！早喝完早回家！” “喝喝喝。”周围的人立刻兴奋了起来，眼睛闪着光。 这帮二货，稍微刺激一下就什么都忘了。夏雨得意地想着，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那个清脆的声音：“这个是什么？我也要玩。” 夏雨抚额，原来真正的二货永远在自己这边。 “小妹妹，来！哥哥边上坐。”其中一个胖子立刻让开了身边的位置，招呼叶疏影。 “你去那边。”夏雨把身边一个穿着斑马纹长T恤的男生往边上一推，然后一把把叶疏影拉在了身边，“胖子别走神，六个六，你开不开！” “开，开！”胖子立刻掀起了盖子，“我没有！” “我豹子！”夏雨也得意地掀开了自己的，“喝！” “这个怎么玩啊？”叶疏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个游戏呢，就叫吹牛。比如我们两个一起玩，来，给你一组骰子。你摇一下，然后觉得这里有几个几，你就喊。如果谁喊了，对方不信，就开他。赢了他喝，输了你喝！”那个穿着斑马纹的男生笑着解释。 夏雨心中叹了一声，对面这个可是他们朋友圈里出了名的夜店之王，一手骰子能把一桌的人喝倒，看来叶疏影是难逃毒手了。夏雨拍拍叶疏影的肩膀，冲着那人说：“斑马你别欺负人哈，我们两个对你一个。” “哈哈哈哈。我是赌神，你是酒鬼，看我们喝倒他！”叶疏影倒是意气风发。 夏雨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酒鬼？” 半个小时后，叶疏影倒在了桌上，人事不省。 夏雨去厕所吐了两轮后，依然顽强地坐在那里，只是有些摇摇欲坠。 “喝最后一次了吧，明天过后就别喝了。明明三杯倒装什么酒仙啊。”胖子过来拍了拍夏雨的肩膀。 夏雨打了个酒嗝，吓得周围的人立刻躲开了，夏雨擦擦嘴角，有些无奈：“我如果告诉你，其实我早就不打算喝了你信不信？” “你走出来了？”胖子问。 “我现在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妹子，你说我走出来没？”夏雨嫌弃地看了胖子一眼，回头望了一眼叶疏影，随即想要再让自己的这句话显得有力量一点，就伸手打算摸摸叶疏影的头发。谁知道叶疏影一个激灵立刻抬起了头，吓得夏雨立刻缩回了手。 叶疏影抬头呆呆地看向夏雨，夏雨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叶疏影，你头上刚有只蚊子。嗯……你……还好么？” 叶疏影忽然露出一脸憨笑地说：“夏雨，我给你讲个冷笑话好不好？” 有些人喝完酒之后就会出现一些怪癖，常见的就是吹牛、大喊、唱歌，也有的蹲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就哭，但也有些会变得很不一样，比如一个很Man的人会突然变得很娘，比如一个女汉子会突然撒起娇来。但是叶疏影喝醉酒后的怪癖，竟然是说冷笑话…… 在座的人全部惊呆了。 “好不好嘛，好不好！”叶疏影扭动着肩膀，撒起了娇。 “好好好，你讲。”夏雨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问你哦，一只蝴蝶，它的翅膀断了，为什么它还能继续飞翔？”叶疏影说完，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夏雨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回头看了看其他人，也是一脸迷茫，只能回答：“不知道。” “哈哈哈哈。因为它坚强啊！”叶疏影大笑起来。 众人纷纷抚额。 “我再问你哦，有一只蜜蜂，它的翅膀断了，为什么它还能继续飞翔？”叶疏影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 “因为……它坚强？”夏雨开始怀疑叶疏影已经神志不清了，换了个动物还能不一样了？ “不！”叶疏影一拍桌子，吓得众人一激灵，“因为蝴蝶告诉它，你要坚强！” “我抽你信不信？”夏雨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举起了手。 “等等，还有呢！笑话没说完呢。”叶疏影一把打开了夏雨的手，“有一只蜻蜓，它的翅膀断了，为什么它还能继续飞翔？” “因为蝴蝶和蜜蜂告诉它，你要坚强！”夏雨无奈地回答她，虽然他心中很明白这个答案又错了。 “不！你又错了！”不出所料，叶疏影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那是，我怎么可能答对呢？”夏雨郁闷地说。 “答案是，因为蜻蜓它……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叶疏影说完后洋洋得意地拿起了桌上早就空了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好酒！”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那边的胖子看着叶疏影，嘴边几乎都要流口水下来了。 斑马的眼睛更是闪闪发亮：“夏雨，这真的是你新欢么？我觉得你这分手，值！” 夏雨叹了口气，起身打算把叶疏影拉起来：“走了，回家了。” “不回不回，你刚怎么没笑？让我再给你讲个冷笑话。”叶疏影推开了夏雨的手，“你知道……哎，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对了。”夏雨把叶疏影拉了起来，“我们先回家了，你们继续玩？” “你们真的住一块儿？”众人惊讶地问。 和叶疏影见过面的夏茗茗更是困惑：“你们不是同事么？” “看！外星人！”夏雨朝他们身后一指，整个酒吧的人都立刻转过了头，夏雨拖着叶疏影就往外面跑。 夏雨左手推着一个箱子，右手推着一个箱子，以及箱子上坐着的叶疏影。 “你看，星星！夜空中最亮的星！”叶疏影手指着天空喊道，随即还唱了起来，“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Oh！” “北京雾霾那么重，看得到毛个星星。”夏雨艰难地推着箱子到了路口，恨恨地骂道。 “其实有个冷笑话是关于星星的……可是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叶疏影鼓起了脸。 夏雨无奈地靠在路边，拿出手机准备打个车。 “这边怎么大晚上的还这么多人……”夏雨嘴里喃喃地抱怨着，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走过，一个恍惚间，夏雨愣了许久，等他反应过来后，急忙看向人群，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了？”叶疏影困惑地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他们问我放下了吗？其实没有，但是新生活总要开始的对么？” “你说也奇怪，我们其实明明生活在一座城市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挤着一样的地铁，但是偏偏遇不到，是北京太大吗？可刚刚转过头，我仿佛看到了她，就在那人海川流中。”夏雨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喃喃地说着。 叶疏影打了个哈欠，从箱子上跳了下来，晃晃悠悠地撞到了夏雨的怀里，冲着他笑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如我讲个冷笑话给你听？” 夏雨被撞了一下，忽然有些恍惚，随即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飞机在天上飞不会撞到星星呢？” 夏雨没理她，只是抬起头望了望夜空。 “因为星星会闪啊。”叶疏影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 只是一瞬间，夏雨仿佛真的在那浑浊不堪的夜空中发现了那一颗星星。 第18章老陈你听我解释(1) “累死我了！”因为房子是低层设计，所以没有电梯，夏雨只能先把叶疏影背上了楼，再下楼挨个把箱子提上去，他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累得气喘吁吁。他转过头看叶疏影，早已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嘴角流着哈喇子，神情安逸。 夏雨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冲着她的房间走去，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平时看上去挺能耐的，怎么喝几杯就不行了？”夏雨说着就准备转身回自己房间了，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心想：难得你也丢了次人，也得留下些什么才行。 “叶疏影叶疏影，唱首歌来听。”夏雨一边拿着手机对着叶疏影拍视频，一边嘴上逗弄着她。 叶疏影嫌弃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夏雨只得将她的头又扳了过来，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脸。触感真是又滑又嫩，夏雨忍不住就掐了一把。 啊，为什么会有这么舒服的感觉？夏雨忍不住又再掐了一把。 好Q啊，好可爱，好想再掐一下。于是夏雨又掐了第三把。 谁知叶疏影就在此时浑身一颤，“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一堆污秽的东西沾满了夏雨的手以及叶疏影的衣服。 “这……”夏雨嘴角抽搐，可是叶疏影吐完一阵后再度瘫倒了。 夏雨急忙跑去厕所洗了洗手，再回到她房间一看，只觉眼前的画面惨不忍睹，他尝试着喊了几下叶疏影的名字，却只有几声干呕回答他。他心道这下惨了，总不能自己给叶疏影换套衣服吧，这要是第二天被发现了自己的清名岂不是不保？ 有什么办法能给她换完衣服然后不被发现呢？夏雨闪过一个念头，后来忽然发现不对，自己为什么满脑子都想着要给她换衣服呢？不行不行，得甩开这个邪念。夏雨使劲摇了几下头后终于有了一个想法，他拿起了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干吗？”那边的人口齿不清，似乎正在刷牙。 “茗茗，江湖救急啊！” “天哪，这真的是太恶心了。”因为夏茗茗住在东边，赶到夏雨这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叶疏影身上的脏东西，一边骂道。 夏雨叹气：“别人都说我艳福不浅，可你看，和女生同居是一件多麻烦的事情啊！” “那你和斑马或者胖子换个地方住，他们估计倒贴房租也乐意。” “那不成。我怎么能把我可爱善良的小徒弟送到他们的魔掌之下呢？”夏雨靠在门上懒洋洋地说。 “还看！快给我滚出去！”夏茗茗把毛巾一把扔向了夏雨。 夏雨得意洋洋地接住了毛巾，转念一想：“哎，茗茗你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替她换下衣服，明天起来不告诉她不就可以了？” “倒是个好主意。”夏茗茗点点头，随即目露凶光。 “我就是说说！”夏雨急忙退后，一把将房门拉上了。 几分钟后，夏茗茗推门走了出来，冲着正逮空在刷牙的夏雨说：“她的床单也脏了，我找了一下，她好像只有这一套床单。你快给她换一套。” “我的床单……出差前拿去洗衣店了，还没有去取……”夏雨无奈。 “那没办法了，只能把她放到你房间睡了。”夏茗茗耸耸肩。 “啊，那多不好。虽然我可以坐怀不乱，但是毕竟……” “滚！”夏茗茗进了夏雨的房间，拿起一个枕头冲着他扔了过来，“你当然是睡沙发！” “我当然知道，我过过嘴瘾还不行么？”夏雨无奈地走进叶疏影的房间，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此时的叶疏影经过一番折腾依然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夏雨看着她安逸的样子，忍不住就想伸手掐一下她的脸。 “你要干吗？”夏茗茗喝住了他。 夏雨干咳了一声，收回了手，退出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今天你说你走出来了，其实我还不信的。但是我现在，差不多觉得可以信了。”夏茗茗神色怪异地看着夏雨。 夏雨摊手：“那个……我说我走出来了是真心的，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真的？”夏茗茗挑了挑眉毛。 “骗你干吗？”夏雨打了个哈欠，“对了，要不你今晚和叶疏影一起睡，这样明天早上醒来我也省得解释了。” “不，我和你一起睡沙发。”夏茗茗一本正经。 “啊？”夏雨一惊。 “想得美啊你。”夏茗茗摆摆手，“我明天一早上还要见客户，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解释不通就给我打电话哈。” “好的，真是麻烦您啦。”夏雨急忙点头哈腰。 夏茗茗笑笑，推门走了出去，最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夏雨一眼：“我走之后，可别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我是那种人？” “以前不是，现在就不知道了。”夏茗茗说完便关上了门。 夏雨愣了一下，回头望了自己的房门一眼，心想：我要不要再去掐一下呢…… 第二天早上叶疏影被阳光刺醒，她揉了揉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喝酒、玩骰子、讲笑话等各种画面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拉起被子盖住了脸，她只记得自己喝了几杯酒后就人事不省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叶疏影只觉一阵无力。 等等！这被子里的味道怎么不对……叶疏影猛地一惊，她使劲闻了闻，这股味道绝对不是她被子的味道，她平常会喷香水，所以被子的味道也带着微微的香味，而这个被子，虽然也有一种香味，但却和自己的迥然不同，而且还有一股奇怪的……男人味！ 是的！男人味！叶疏影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她一把把被子撩了起来，朝四周一看，果然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夏雨的房间！她再定神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是自己的睡衣没错！可是自己昨晚喝醉了，又是谁给自己换上的睡衣？ “夏雨！老娘要杀了你。”叶疏影破门而出，冲进了客厅，“夏雨，你给老娘出来！” “怎……怎么了？”躺在沙发上的夏雨被大吼声吵醒，把盖着脸的被子拉了下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叶疏影，“哦，你醒了啊？” 叶疏影愣了一下，气一下子消了下去，原来昨晚夏雨是在沙发上睡的，那就没问题了。可是……可是谁给自己换的衣服？叶疏影心中气焰又起，骂道：“谁……谁给我换的衣服？” “哦，你等等。”夏雨在沙发上掏了半天终于把手机掏了出来，拨通了夏茗茗的电话，“茗茗啊，忙么？不忙赶紧帮我说两句，不然估计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一个电话。”那边的夏茗茗只能彬彬有礼地对着客户抱歉地说，然后起身走到一边。 “喂，茗茗姐……”叶疏影困惑地从夏雨手中接过了电话。 “是叶疏影啊。昨晚是我帮你换的睡衣，夏雨是清白的啊。不过在我来之前，和在我走之后，他是不是清白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问他吧。就这样哈，我这边还要开会。”说完一长串话，夏茗茗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知道我是清白的吧？”夏雨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不过你昨晚可是把我害惨了，吐得我一身啊。你看手机里还存着你的罪证呢，要不要看一下自己的样子。咱们这也算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了。” “罪证……”叶疏影颤抖地点开了夏雨手机上存着的视频。 “叶疏影，唱首歌来听。”视频里顿时传来了夏雨贱贱的声音，好在视频中的自己依然是很有骨气的，倔强地扭开了头。可是夏雨这个混蛋，居然用他的脏手将自己的头又扳了过来。等等！他接下来做了什么？他捏了一下我的脸！又捏了一下我的脸！连续第三下捏了我的脸！然后“哇”的一声，自己终于用呕吐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视频也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这大概就是夏茗茗所说的“在她来之前的不清白”了。 夏雨也听到了视频里的那一声非常刺耳的“哇”，忍不住啧啧了一声：“恶心吧，昨天可把我恶心坏了。” “夏雨，你这个混蛋！”叶疏影一把将他的手机扔了过去，然后一把拉起了夏雨的被子，“你这个混蛋竟然趁我睡着掐我的脸！你还做了什么？我杀了你！” 然后，画面就凝固住了，被掀开被子的夏雨在沙发上半蹲着站了起来，他穿着一条裤衩，裸着上半身愣愣地看着叶疏影。 叶疏影却没有捂住眼睛，虽然这一次夏雨真的几乎什么也没穿。 两个人相视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 “阿嚏。”叶疏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叶疏影重新躲回了被窝中，她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拿了大靠枕在后面垫着，自己懒洋洋地躺在上面，嘴里叼着一根温度计。 “你说当时那个画面下，怎么着也得我打喷嚏才对。我当时才冷呢。”夏雨一边刷牙一边靠在门上说。 “你闭嘴，喷得白沫星子到处都是。”叶疏影瓮声瓮气地说道。 夏雨笑了笑，回厕所简单梳洗完了才回来，从叶疏影嘴里拔出了温度计，看了看：“还好，375度，有一点点发烧，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估计是昨晚喝醉了，又吹了冷风的缘故。” “可能和被掐了几下也有关系。”叶疏影鼓了鼓自己的脸。 夏雨装作没听到，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今天本来是调休的，但我得先去公司备份一下拍摄素材，去一下就回来，你就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哈。” “嗯。”叶疏影吸了吸鼻子。 “这是纸巾。”夏雨放了一包纸巾在床头，然后起身倒了一杯冲剂，“感冒最好不要吃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喝一杯冲剂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好了，我得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我……无聊。”叶疏影看着面前一堵白花花的墙壁。 “哦。对了，你躺下来。”夏雨忽然说。 “我躺下来……”叶疏影有些困惑，但还是慢悠悠地躺了下来。 夏雨走过去就把房间的窗帘拉上了。 “你想干吗……”叶疏影往被子里缩了缩。 第19章老陈你听我解释(2) 夏雨从桌上拿起一个遥控器，对着地上按了一下，只见天花板上慢慢地出现了电影画面，他笑笑，将遥控器扔到了床上：“我在地上装了个投影，可以把电影投到天花板上，你无聊就可以看看电影，里面应该存着几部电影还有动漫。” “你可真会享受。”叶疏影赞叹道，“这么非人类的享受方法，你也想得到。” “好了。我得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夏雨拎起包，准备出门。 “再见啦，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啰唆的老管家。”叶疏影拿起遥控器开始找电影。 夏雨站在门口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多喝点热水。” “呵呵呵。”叶疏影也笑了。 叶疏影最后挑了一部日本的纯爱电影，叫《在世界中心呼唤爱》。这是一部她看过很多遍的电影，没想到夏雨的硬盘里也有存着。叶疏影一直都很喜欢长泽雅美，虽然别人说她脸大长得老，叫她长泽大妈，可叶疏影却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给人感觉可温暖了。 因为是看过很多遍的电影了，所以看的时候也不需要太过于专注，适合叶疏影这种发着低烧脑子不太好使的人，也因为这样，叶疏影看着看着眼皮就又开始打架了。她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才不过早上九点，正常的休假日自己不睡到十一点简直不科学啊，再加上自己是躺着看天花板的电影，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这样直挺挺地躺着，真像一具尸体一样。这是她迷迷糊糊中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她就开始做梦，梦到了爸爸妈妈，他们问自己在北京这边过得怎么样，她就摇头说可不好了，这里空气太干了，皮肤都要裂开了，工作上也感觉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认识的朋友，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爸妈就说，那要不就回家来吧。然后叶疏影就不哭了，嚷了一声“不要”后转头就跑，跑着跑着就撞到了老陈。她就哭着和老陈说，爸妈要抓她回家，她不想回家，她还想继续闯荡一番。老陈说，你给我做媳妇不就不用回家了。叶疏影于是又继续跑，跑着跑着就跑进了一个厨房，夏雨正站在那里做饭，回头忘了她一眼，说你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叶疏影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就很自然地回了一句：嗯，我回来了。然后夏雨就转过了身，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无比：既然你回来了，那脸就让我掐一下。叶疏影没有办法就只能继续跑啊跑啊跑。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回来了，掏钥匙的声音，打开房门的声音，以及那人走过来的声音。 不会是要对我做什么吧？叶疏影挣扎着想醒一下，结果失败了。她感觉那人只是拉了一下被子，然后轻轻笑了一下。一定是夏雨这家伙在嘲笑我。叶疏影想着自己会不会流了口水，下意识地伸手往嘴边抹了抹。 站在一边的夏雨乐了：“这家伙，睡着了还知道自己流口水了呢。” 算了，还是回厨房找夏雨吧，让他掐一下就掐一下好了。梦里的叶疏影就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厨房，夏雨做了一锅红烧肉，她的口水立刻又流了下来。夏雨说，吃一块肉，掐一下脸。叶疏影点头，掐一百下也没问题。于是叶疏影一边吃红烧肉，夏雨一边掐她的脸，一直到最后，叶疏影身子胖成了一只猪，脸上也肿成了猪，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吹大了的气球，她鼓了鼓脸，整个人就飞了起来。从窗外飘了出去，她在天空中俯视着整个北京城，耳边忽然响起了夏雨曾经说过的话：你看这北京城，多像一个棋盘。然后她整个人就像个气球一样突然炸了，身子一下子瘪了下去，就往地下坠去。 “啊！”叶疏影惊呼一声，醒了过来。 “怎么了？”夏雨拿着锅铲走进了房间。 叶疏影惊魂甫定，喘了几下气后望了一眼夏雨，说：“饿了。” “为什么不是红烧肉？”叶疏影哭丧着脸。 “你发低烧还要吃那么油腻的东西，感冒不想好啦？”夏雨无奈地搬了条凳子，捧着一大碗肉粥坐在床边。 “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做梦比较好。”叶疏影想起了梦里亮蹭蹭的红烧肉，舔了舔嘴巴。 夏雨摇头，指了指手中的这碗粥：“别小看我这碗粥，它可是经过了九道工序，光是这肉，就经过一次爆炒，一次去油，再次炖煮才完成的。香而不油，嫩而不腻。你真的不要尝尝？” 夏雨拿起碗往叶疏影鼻子边晃了晃，叶疏影只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立刻一把接了过去：“勉为其难尝一尝吧。” 她尝了一口，才明白为什么夏雨要让她喝粥。因为此时她的味蕾基本分辨不出什么味道，但热腾腾的粥喝下去，却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暖气包围，嗓子里干燥疼痛的感觉也缓和了不少。 “怎么样？我熬粥可是一绝。”夏雨满怀期待地看着叶疏影。 叶疏影没有回答，只是一口一口喝着，最后举起一个空碗，懒洋洋地说：“再来一碗。” “夸我一句能死？”夏雨不满地接过了碗，去厨房又盛了一碗回来。 “关于做饭这方面我夸你夸得还少？我看你真该辞了工作去当个厨师。”叶疏影笑笑。 夏雨把新盛的粥递给了叶疏影：“其实我之前也不是很会做饭的。” “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叶疏影问。 夏雨想了想：“大概是大三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和前女友去杭州实习，她一定要逼着我给她做饭，说每天在家一起吃饭才有感觉。现在想想挺好笑的，像是过家家一样。第一次是做蛋炒饭，特别特别特别难吃，但是最后还是都吃完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雨谈起前女友的事情的时候可以这么云淡风轻了。叶疏影小小地吃惊了一下，随即笑笑：“我也想吃蛋炒饭。” “想吃蛋炒饭还是饭炒蛋？”夏雨问。 叶疏影想了一下没想明白：“这两种有什么不同么？” “蛋炒饭，饭比蛋多。饭炒蛋，蛋比饭多。”夏雨像是说了段绕口令。 “还有蛋比饭多的炒饭？”叶疏影讶异。 “那当然，因为蛋炒饭实在不好吃。所以我就发明了饭炒蛋。”夏雨忽然伸出了双掌，“一碗饭，配十个鸡蛋！” “你厉害，好，就吃饭炒蛋！”叶疏影乐了，夏雨也跟着乐。 可乐了一会儿后，叶疏影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她问：“你怎么还不吃啊，你不饿么？” 夏雨摇摇头：“这是给你的，我炖着红烧肉呢，一会儿吃。” “你滚！”叶疏影拿起手中的碗就准备扔过去。 “哎呀，该糊了该糊了。”夏雨作势就逃了出去，去厨房捣鼓起了他的红烧肉。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夏雨皱皱眉：谁会这个时候来？来了应该也会先提前打个电话吧？估计又是推销，现在的物业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老把推销什么的放进来。 他走过去打开门，发现一个西装笔挺、年纪轻轻的男人站在门口，正展开笑颜对自己微笑。夏雨只看了他一眼，便说：“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保险。”然后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有客人？”叶疏影在房间喊道。 “卖保险的。”夏雨应道。 “哦。”叶疏影继续埋头喝粥。 可敲门声却没有停下来，夏雨被敲得烦躁，只能过去又把门打开，骂道：“不是说了不要保险吗？听不懂？你再敲门我就喊物业了。” 那人一脸尴尬，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夏雨也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他的西装倒是做工精致，不是那些上门推销的人穿的淘宝劣质款，啧了一声：“西装倒是还不错啊。” “那个……谢谢。”那人听到夏雨的夸赞后更是满脸尴尬，“可我不是卖保险的……” “不卖保险你穿西装干什么？”夏雨反问他。 那人愣了一下，表示不理解夏雨的逻辑：“我平常工作见合作商都习惯穿西装了，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卖保险的。哦，请问叶疏影是住在这儿吗？” “对啊。你是？”夏雨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名字。 “我是陈宇实，是叶疏影的朋友。对了，也是乔良的前同事。之前一直都听他们说你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一番纠结的对话后，他终于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夏雨早就听过乔良有个年轻有为的前同事，早早就自己创业当上了老板，平常都是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可无奈夏雨这辈子的朋友都是放荡不羁的那一类，穿西装敲他家门除了卖保险的就是推销安利的，于是一眼就把他当成了保险员，夏雨此刻只想挖个洞钻下去。 “请问叶疏影在家吗？”陈宇实犹豫地问道。 “在！在！你，里面请，里面请。”夏雨急忙侧开身，让陈宇实往里面走。 “夏雨，跟一个卖保险的你也有这么多话说？”叶疏影听不清门口的对话，在屋里嘟囔地说道。 “我说，能不提卖保险这事了吗？”陈宇实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发现叶疏影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喝粥。 叶疏影听到声音浑身一颤，她忽然记起来昨天回来前和老陈说自己今天调休可以一起吃个饭，老陈表示她搬了新家后没来拜访过不如亲自来一趟，顺便也拜访一下室友夏雨。叶疏影于是就把地址发给了他，还说了第二天早上联系来着，但一夜宿醉之后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手机呢，我的手机？叶疏影四处翻了一下，才发现早上醒来后就没见过自己的手机了，估计躺在屋里哪个角落，漏接了老陈一早上的电话吧！ 老陈本想开口说话，可忽然发现屋里的陈设有些奇怪。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张写字桌，上面放着一台台式机，一看就是专业配置，打游戏的神器，这自然不该是叶疏影的东西，地上摆着几个哑铃和健腹轮，貌似叶疏影也从来没有健身的习惯。老陈往后退了一步，发现隔壁的屋子敞着门，从外往里看去，是宜家的小台灯、小书架还有床上一只大大的泰迪熊。 老陈皱了皱眉，望着叶疏影轻咳了一声：“叶疏影……这是你的房间？” 叶疏影只觉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她伸出手冲着老陈哀嚎：“老陈，你听我解释啊！” 老陈站在那里，一脸严肃地望着叶疏影，叶疏影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对视了片刻之后，老陈忽然一吸鼻子：“什么味道？” “啊，我的肉糊了！”夏雨惨叫着冲进了厨房。 第20章我没有喜欢的类型，我只喜欢你(1) “好了，你现在可以开始解释了。”老陈整了整衣服，正色道。 此时，他们三人已经都聚集到了客厅里，气氛格外沉重，只听得到叶疏影拼命吸鼻子的声音，而她和夏雨都惶恐地盯着老陈。当然他们各自惶恐的原因不一样，夏雨惶恐的原因是见面就把人当成推销的，而叶疏影惶恐的是向来古板严肃的老陈看到自己睡在别人的房间里，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告诉老爸，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好在老陈最后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申辩的机会。 “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去酒吧……”叶疏影话一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了，因为她明显发现听到“酒吧”两个字的时候，老陈的眉毛抖了一下，他神色怪异地看向叶疏影：“你去酒吧？你以前不是说过最讨厌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吗？” “就是那种很小清新的民谣酒吧啦，听听歌的，不是那种动次打次的。然后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叶疏影急忙想把话题撇开。 “你还喝醉了？”老陈不愧是高材生，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语气也更加重了几分。 “没啦没啦，没醉啦，还是清醒的，就是有点晕。”叶疏影急忙摇手。 老陈不理她，转头问夏雨：“一只蝴蝶翅膀断了，为什么还能飞？” 叶疏影在那边急忙开始摆手势，但夏雨还没来得及看到就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知道，因为它坚强啊！” “果然是醉了的。”老陈作为少有几个见过叶疏影醉态的人，对于讲冷笑话这个特征自然是印象深刻，“然后呢，别试图骗我了，继续说下去……” “然后……”叶疏影刚开口就被老陈挥手止住了，他苦笑：“你醉了什么样我不知道？还然后呢，然后你当然人事不省，什么都不记得了。夏雨，你说下去。” 夏雨回过神来，因为害怕之前自己得罪了老陈，现在他非常急于表现自己：“然后我就把叶疏影背回了家，从一楼到五楼，一路背了上来，还带着两个大箱子。结果到家后她吐了，衣服和床单都弄脏了，我想这怎么能行啊，不能让她穿着脏衣服睡着脏床单过夜吧……” “所以你？”老陈面露凶光。 “所以我！就只能打电话让我的一个女性朋友来帮忙给她换了衣服。然后她在我房间睡的，我这一晚都在客厅沙发上呢。”说着夏雨还抓起了放在沙发上的被子，为自己正名。 老陈看向叶疏影，叶疏影拼命点头。老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好吧，你也不要太紧张。如果你真和夏雨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的，都这么大了。” “得了吧你。当初隔壁班一个男生给我写了封情书，你知道后直接就告诉你那当校长的爸爸了。那男生被全校通报批评啊！从那天起我几乎成了男性公敌好么？”叶疏影看老陈装模作样，忍不住反驳他。 “嗯？”老陈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疏影一眼。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叶疏影捂住了嘴巴。 “快去休息吧。看你紧张的，不就是想让我答应你不把这事告诉你爸吗？好了，看在你生病的份儿上，就饶你这一次。”老陈笑笑，挠了挠叶疏影的头。 叶疏影也笑了：“老陈最好了，老陈你吃了没？” “没吃啊，昨天不是有人说要请我吃饭的么？”老陈无奈地晃了晃手机。 一直没办法插话的夏雨终于见机开口了：“我做了红烧肉，还有肉粥……老陈哥，你就在这儿吃吧。” “对啊对啊，夏雨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叶疏影应和。 老陈皱了皱眉：“你经常吃？” “哪有？他难得才做一次。” “呵呵，我不做红烧肉的时候，做白斩鸡，做酸菜鱼，你不照样吃得很香么？” “所以你应该每餐这几样都做才对！” “你是猪吗？” “我是病人！” “你是病人所以你只能喝粥！”夏雨夹起一块红烧肉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是病人！我也要吃红烧肉！”叶疏影也夹起一块肉丢进了嘴里，然后飞奔着跑回了房间，“终于吃到了一块！老陈你跟夏雨闲聊会儿，我还有点累，再躺一会儿。” 老陈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分明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打情骂俏！他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但是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我走的时候，再进来找你。” “厨艺还真不错。”老陈一边吃着，一边点头赞叹。 夏雨皮笑肉不笑：“瞎做的瞎做的，只能算个不难吃。” “和我家叶疏影住，感觉怎么样？”老陈特地强调了“我家”两个字。 夏雨急忙点头：“叶疏影人很开朗，合住了以后家里真是多了很多欢声笑语呢。” 夏雨说完后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总不能说“这个死丫头成天和我拌嘴，老子真想一脚把她踹出门去”。 “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要不是我家住得和她单位太远，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那是，那是。之前乔良就和我说，这是他好哥们的妹妹，让我一定不能欺负来着。” “那是，我和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要亲呢。你想听听这丫头小时候的故事么？” 夏雨心想叶疏影也是两个人唯一的话题了，再说知道一些小时候的糗事，也是多一些把柄，顿时乐了：“好啊好啊。”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爸爸和他爸爸、我爷爷和他爷爷都是同窗加好友，但我们这一辈变成了一男一女，小时候家里都说，要是换在古代，就定个娃娃亲了，哈哈哈。”老陈得意地笑了起来。 夏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也就只能跟着干笑几声。 “可我比她要大几岁，她小学的时候，我念初中了，她初中的时候，我已经高中了。但好在两家住得近，每天去上课的时候我都会在她家楼下按几下车铃，然后她就蹦跶蹦跶地跑下来了，我就载着她去学校。后来老师们都调侃我们，说陈宇实又送她的小媳妇来上课了，哈哈哈。”老陈每说一段都加个“哈哈哈”，然后等待夏雨的反应。 夏雨也“哈哈哈”：“这一定是学习好吧？我上学的时候也载过女生去学校，第二天就被班主任抓去问我是不是早恋了，还让我写检讨来着。” “对啊，别的学生当时就说闲话了，说‘我们和女生多说句话老师都管’。这丫头就说：有本事你学习跟我陈哥哥一样好啊！哈哈哈。但是后来我念大学后就不怎么管得到她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一次我放假回家，去她家给她看功课，结果从她的书里翻出来一封情书，是隔壁班一个男生写的。我一下子就怒了，就把这封信给了我爸。我爸可是校长，当时就怒了，他说：除了我家小宇，谁也不能给叶疏影写情书！哈哈哈！” 夏雨只能心里替那个男生感到不幸，嘴里跟着“哈哈哈”。 “但丫头对我也挺好的。记得那个时候我有一次考试考砸了，被老爸罚在院子里站一夜，你不知道我爸有多严，真是说罚就罚。那个时候她就打开窗，说：又被你爸训了啊。来，到我这儿来睡吧。然后我就悄悄跑到她屋子，在她地板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跑回去，完全没有被发现。所以啊，作为叶疏影的青梅竹马，从小陪伴着她成长的我，现在暂时把她交到你手里，你可要好好照顾她，然后……守好自己的本分啊。”老陈最后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 夏雨连连点头，可直到老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恍然大悟，为什么之前觉得老陈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因为老陈说这一大串，意思不过两点。一是炫耀与宣战：我与叶疏影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了这么多，你算个啥？不就是个中途短暂的过客，根本不能和我们的情意相比。同居算什么？我们几年前就睡一个房间了。二是威胁：叶疏影小时候是我的，现在暂时住你这儿，但以后注定还是我的，你小子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夏雨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看上去精英人士范儿的老陈，在感情方面这么幼稚的行为分明像个高中生啊。不过叶疏影之前说过和老陈虽然是青梅竹马，但从来没有恋人之间的感情，看来两个人这方面都一厢情愿了啊。 “守好自己的本分。”老陈发现夏雨在发呆，没有回应自己，只能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强调了一遍。 夏雨嘴角微微扬起，点头说：“好，守好自己的本分。” 老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拿起了碗，安心地吃起了饭。 “丫头，丫头，我走了。”老陈走进叶疏影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再次睡去了，他俯下身在叶疏影脑门上弹了一下，轻轻地说道。 叶疏影还是迷迷糊糊的，她翻了个身用半清醒的状态说：“今天坑了你，我们下次再约哈。对了，夏雨，明天我要去公司上班么？可不可以再放我半天假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夏雨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果然老陈锐利的目光已经射了过来，他皱皱眉头：“你们还是同事？” “忘记和你说了，不仅是同事，还是师徒呢。老欺负我，威胁我不给我月底的奖金。”叶疏影将头埋进了被窝里。 老陈笑了笑：“两个人还真是有缘呢。” 第21章我没有喜欢的类型，我只喜欢你(2) 夏雨只觉这句话里句句都是锋芒，老陈的笑容更是带着几分狠辣，估计回去之后老陈就要谋划怎么把叶疏影带走了吧。他可能一分钟都不想让叶疏影继续待在这儿了。 “我走了。”果然走出房间后，老陈头都没回，就大踏步离去了。 夏雨只能无奈地叹息，叫了那么多声“你这个卖保险的”也没有让他有半点不满，结果因为莫须有的感情问题而让他对自己敌意满满。果然，高材生的情商忽高忽低，是常人难以捉摸的。他收拾了碗筷走去厨房洗碗，一边洗一边回忆他们今天的对话。 在老陈看来，即便他们现在还是清白的，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不清白。是这样的吗？夏雨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太荒诞了，的确他虽然天天和叶疏影斗嘴，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姑娘很不错的。但要说喜欢，那也太可怕了，自己才刚失恋怎么就会移情别恋？他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咧了开来，然后便怎么也合不上了。为什么？为什么听老陈说完宣战宣言后，自己心里竟有这般莫名的喜悦呢？ “病了……看来我也是病了。”夏雨加快了洗碗的速度，准备回房间也睡一觉。 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又响了，夏雨擦了擦手跑去开门，心里有些纳闷，今天来造访的客人怎么那么多？打开门一看，竟是对面生活超市的外送小哥。 “哎，我们没定什么东西啊，送错门了吧？” “没错啊，刚刚有个穿西装的哥们买了几套床单被套，让我送到这儿来。”小哥看了看手中的地址，确认地说。 “我知道了。”夏雨心情复杂地接过了手中的床单被套，拿回屋一看，竟然每个尺寸都买了一套，大概是不知道叶疏影房间床被的大小又不想来问吧。 高材生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啊。夏雨再次感叹道。 夏雨的习惯是新床单都要先洗一遍才用，但估计今晚叶疏影继续睡自己房间，老陈得提着刀过来，而且睡了一夜沙发后骨头已经快散架了，他琢磨了一下后下楼奔赴洗衣店将自己送去洗的床单拿了回来，然后给叶疏影铺上了。去取床单的时候，小区门口的洗衣店阿姨还问他最近是不是和女朋友出去度假了，最近都没见两人。 “没有啦没有啦，是去出差工作了。”夏雨摇头，但随即一想，似乎回答错了重点，“那个女生也不是女朋友啦，就是室友。” “室友也可以发展发展的。”阿姨笑脸盈盈的。 铺完床单后，夏雨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翻出了积灰已久的Xbox打起了游戏，之前他和乔良住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起打游戏，后来一个人住后玩起来没劲就放了起来。 夏雨打开了《真三国无双7》，一个人玩起了剧情模式。一玩就玩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叶疏影打开房门走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电视声音怎么开那么响，做着好梦就被你吵醒了。” 夏雨放下手柄：“你都睡了一下午了，还怪我吵醒你？” “呀，你在打真三啊，我也要玩。”叶疏影看了一眼屏幕，兴冲冲地跑上了沙发，“给我个手柄。” “你还能玩这个？”夏雨递了个手柄给她。 “那当然，我可是高手。你藏着这么个好东西，怎么也不拿出来？” “我哪知道你还会玩这个？” “我们一会儿打《虚拟网球》吧，谁输了请谁吃饭。” “吃什么饭，谁输了请谁喝粥！” …… 因为客厅不够大，两个人把茶几挪开后，各自换上了运动装，开始了网球大战。最后两人都大汗淋漓，叶疏影一边擦汗一边笑：“太棒了，鼻子也不塞了，呼吸也畅通了，现在的我特别适合来一份羊蝎子火锅。” 夏雨喘着粗气：“别做梦了。说吧，想吃山药大枣粥还是百合莲子粥？” “你就是快输了想请我吃点便宜的！” 夏雨放下球拍，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耸耸肩：“以前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人来敲一次门，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对不起我们不要保险。”叶疏影恶作剧一般地对着门口大喊。 “别闹，说不定又是你的老陈哥，回来视察病情了。”夏雨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发现夏茗茗正面带不善的微笑看着自己：“先生，你要买保险吗？” “茗茗……你怎么来了？” “我来卖保险啊。” “不是我说的，是她！”夏雨转过身，指向叶疏影。 叶疏影此时正拿着一个球拍，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上都是汗，她尴尬地望了夏茗茗一眼：“夏姐姐……你好啊。” 夏茗茗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摇头：“说真的，我真心觉得你家需要一份保险。” “别傻站着了，收拾一下。”夏雨过去一边将茶几拖回原位，一边问，“今天不是说要见一天客户么，怎么有空来看我？” “谁来看你，我不是担心你家姑娘吗？你发微信和我说她生病了来着。”夏茗茗笑着望了叶疏影一眼，“但我怎么觉得自己想多了呢？” 叶疏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 “行吧。”夏茗茗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今天下午刚好见了个客户，离这儿不远，所以买了点吃的过来看看你们。” “吃的？什么吃的？”叶疏影眼睛一亮。 “潮汕砂锅粥啊。”夏茗茗笑着回答。 “啊。”叶疏影愣了一下，夏雨忍不住在一边嘲讽地大笑起来。 “夏姐姐人这么好，又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叶疏影心想昨晚劳烦别人大半夜跑了一趟，现在又蹭了顿饭吃，就觉得应该美言几句。 回答她的却是夏雨：“她这种事业为重的女强人，哪有心思找男朋友啊？” “谁说我没心思找，找不到合适的我有什么办法？”夏茗茗不满。 夏雨放下了筷子：“什么才是合适的，有钱的你觉得太老了，年轻的你觉得靠不住，上次难得遇到一个毕业三年就当上总监的，你又嫌弃人家长得丑，你说，又年轻又稳重又有点钱的还要长得好看的，去哪里找？” “嗯？”叶疏影听了这一长串的形容，也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夏雨，两个人一对视，一个名字顿时脱口而出：“老陈！” “什么老陈？”夏茗茗一脸迷茫。 “你未来的男朋友！”夏雨打趣道。 “别闹了。”夏茗茗表示对老陈毫无兴趣，立刻扯开了话题，“你呢，李成的生日会马上就到了，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夏雨愣了愣，苦笑了一下：“不去显得太不大度，去了也尴尬，你说我去不去？” “李成是谁啊？”叶疏影只感觉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忘了哪里听过。 “是人民的敌人。” “啊？为什么？” “因为他非常非常非常有钱，他不用工作却住在顺义的别墅区，他每年的生日都非常浮夸，门口摆红毯你知道么？到场的人还得往一张印着他的艺术照的喷绘上签名你知道吗？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人民的敌人？” “这么有趣。”叶疏影想象了一下画面，“这么有趣的生日会你干吗不去？说，你是不是嫉妒人家？” “因为人家是张笑笑的老同学啊。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笑笑是一定会在的啊。”夏雨语气自然地说。 叶疏影愣了一下，她也是猛然发现，自从杭州回来后，夏雨不仅能很自然地说起张笑笑的名字了，甚至对一些涉及她的事情都能够很理性地谈论了，莫非那一杯孟婆汤真的有用？ “你好像真的变回我认识的那个夏雨了。”夏茗茗意味深长地望着夏雨，“所以，还是去吧？” “可以……带室友么？”叶疏影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让我见见世面？” “去吧去吧。”夏雨挥挥手，“烦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 “吃饭！”夏雨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大口喝了起来。 三个人最后各自心怀鬼胎地吃完了饭。夏茗茗一直在偷偷观察夏雨的神情，猜测他是一时逞强还是真的释然了；而叶疏影其实对土豪的生日会兴趣也不大，但对能看到张笑笑本尊这件事却兴奋不已；而夏雨，他其实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去尴尬一下也就算了，还带上叶疏影这个拖油瓶，这算什么？到时候周围的人一起哄，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吃完后，夏茗茗就赶着要回家了，叶疏影便以顺便散个步为由下楼送她。 “夏姐姐，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叫老陈，符合你说的标准，年轻能干有钱长得帅！”叶疏影的真实目的自然是继续推销她的老陈哥哥。 “你的青梅竹马，为什么要介绍给我？” “青梅竹马最大的幸运，就是在于他们没有在一起啊。” “好吧。可是傻瓜，”夏茗茗轻轻敲了一下叶疏影的脑门，“标准这东西是用来拒绝人的，不是用来接受人的。” “啊？什么意思？”叶疏影不解。 “意思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我才会和你说我的那些标准，那是拒绝你的借口。而如果你是我喜欢的人，那么你就算不年轻没有钱长得也不好看，我也喜欢你。” “原来是这样啊。”叶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还记得当时我问夏雨你喜欢什么类型女孩子的时候，他和我说，”夏茗茗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类型，我只有喜欢的女孩子，她叫张笑笑。” 第22章能打动真心的只有真心(1) 虽然在杭州的后几天一直在工作，但毕竟身在外地住在酒店，又有夏雨这个“高效率”领导的指挥，有种自在的感觉，回到公司开始回归正常的上班节奏，叶疏影还有些不太适应。她就在QQ上抖了抖夏雨：“突然感觉有些无趣。” 很快，夏雨就回复了她：“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觉得很充实。” 他刚说完，叶疏影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她扭头一看，果然是许司正大踏步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着：“哎呀，我的夏雨小宝贝你终于回来了啊。没有你的日子，办公室真是少了很多欢声笑语呢。哎，可人儿你也回来了，夏雨也不让你多休息几天。”他也看了叶疏影一眼。 叶疏影急忙微笑点头，却发现他只是和自己随意打个招呼，立刻就过来拍夏雨的肩膀：“我跟你说啊……” “片子很急？” “你怎么知道，必须……” “月底交货？” “知我者，夏雨也！我要不是有老婆孩子，我都想出柜和你在一起了。” “叶疏影，准备出发。”夏雨忽然站了起来，开始穿外套。 叶疏影一脸迷茫：“去哪？” 许司笑着回答她：“去机房啊，你来之后还没去过剪辑机房对么？很有意思的哦，那绝对是我们公司最有意思的地方。” “是，非常有意思。叶疏影，恭喜你的人生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哦。”夏雨拎起了包，“赶紧的，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哦。”叶疏影也拿起包跟了上去。 公司的剪辑机房不在公司本部的写字楼里，而是在公司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区里，叶疏影之前虽然听夏雨说过，但还是第一次去，她对此一直有些困惑：“为什么机房不直接设在公司呢？” “你到了就知道了。”夏雨神秘地笑笑，叶疏影总觉得这笑容里有些不怀好意。 两个人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正聚在一起抽烟，他们看到夏雨过来，冲着他微微点头：“好久不见，你最近也要做片啊！”叶疏影一眼望去，这些人统一的目光呆滞，黑眼圈深重，肤色暗黄，都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头发。 “对啊，我先上去了。”夏雨点点头。 “这姑娘是新来的么，长得真水灵。”其中一个人冲着叶疏影笑笑，露出一口黄牙。 “可惜了，可惜了啊。”另一个人在一边一脸很遗憾的样子。 叶疏影冲着他们礼貌地点头打了个招呼，急忙地跟着夏雨走了上去，嘴里忍不住嘟哝着：“怎么都跟吸毒了似的。” 走到三楼后，夏雨推开门，里面一个穿着睡衣、一头鸟窝的男人叼着一个牙刷，呆滞地看着他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叶疏影急忙道歉。 “没走错。”夏雨拉着叶疏影就走了进去，顺口还问那男生，“第几天了？” “第五天？客户已经改第五版了。”那男生一脸呆滞，“夏雨，我辞职信已经写好了，要我改第六版我就去辞职。” “你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就一定能过。”夏雨鼓励他。 “你不懂。”那男生悲伤地摇摇头，叼着牙刷走开了，“这次可能真的要辞职了。” “惨了惨了，睡过头了，我竟然睡了五个小时，这太奢侈了太奢侈了。”另一个男生推开房门，冲了出来，看到夏雨，“哎，夏雨，你回来了……算了，没时间和你说话，自个儿玩去吧。”说完转头跑进了另一个房间。 叶疏影目瞪口呆：“这儿……是他们的家么？” 夏雨指指他们最近的那个房间：“这是剪辑师的休息室，你要不要感受一下？味道很浓厚哦。”说着就上去作势要打开房门。 “还是算了吧。”叶疏影拦住了他，“那机房呢，机房在哪儿？” 夏雨带着她往里走：“这本来是个三室两厅，老板把其中一个卧室改成了休息室，保留了一个小饭厅，你看，其他的地方被隔成了十个小单间，每个单间里面都是一台苹果剪辑机。” 夏雨正说着，一个小隔间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咒骂：“又卡了，老子没保存啊！这破机器。”紧接着就是一阵摔键盘鼠标的声音。 “因为这里的人常年熬夜，可能脾气不太好。”夏雨耸耸肩，“不管他们就好，我们也该开始干活了。” 叶疏影忽然想起不久前刚看完的韩剧《匹诺曹》，里面记者的工作就是这样终日不休，不管你之前多漂亮多帅气，都会变成一个头发蓬乱、几天不洗澡的工作狂。记得以前有个学姐曾和她说过：“做我们这一行，就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当时叶疏影哈哈大笑，学姐却是一脸认真：“这不是段子，这是事实！” 多年之后，这些终于变成现实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开始明白之前大半个月清闲的日子只是开始，马上她将进入媒体人真正的世界了。 夏雨进去坐了下来，打开了前几天他们拍摄的素材，开始和她讲解：“每个人做片子都有不同的习惯，那我的习惯就是第一步，先精简素材，我们会把之前拍摄的素材都看一遍，然后将有用的筛选下来，没用的剔除掉；第二步就是根据整理好的素材理逻辑，写出剪辑大纲；第三步就是精剪辑了；第四步就是撰写后期特效和调色要求，让后期去做。” “啊，特效和调色不需要我们自己做啊？”叶疏影问，“那后期是谁？” “就不能要求简单点么！”隔壁传来了一声怒吼，“搞得这么麻烦干什么！知不知道时间来不及？” “刚刚你见到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后期了。”夏雨双手一摊，“所以你没发现，他们说出那一句‘你来了’的时候很哀怨吗？” 叶疏影想了想，问：“那他们说的那句‘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可惜了的意思就是……”夏雨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搞笑部的潘阿姨也曾貌美如花，如今皮肤松弛、眼袋巨大，都是这间剪辑机房所给的……爱啊！”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两个人都盯着电脑在挑选素材，基本上夏雨在那里对着电脑上的剪辑软件修修剪剪，然后时不时回过头问叶疏影：“你觉得这一段怎么样，你觉得那一段好不好？这段和那段比，你会挑选哪一段？按你心里想说的说，不要按照我想听的说。” 叶疏影就跟着提一些自己的意见：“这一段会不会播出去对她不好？感觉她说完这段话后挺后悔的。” “刚刚那一段话，虽然他讲得又长又无聊，但是感觉他真的很用心在讲啊。你就这么删掉了，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这个女生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留这么多干吗呢？” “因为她长得好看啊。”夏雨答得漫不经心。 “这都行？”叶疏影不满。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这些都很奇怪。”夏雨放下了手中的鼠标，转头看她，“为什么我发现你都站在被采访者的角度思考呢？” “那应该站在什么角度？” “我们要站在整个片子的角度。什么样的片子出去，收视率会高，点击率会高，哪些话题能成为爆点，哪些人会成为网络热议话题。你说刚刚那段女生的话播出去后会不好，但是你看她痛骂了前男友一顿，这播出去，肯定会有人出来痛骂，有人出来赞同对不对？这就会引发一个话题和讨论，点击率不就上去了？”夏雨认真地分析。 叶疏影抿了抿嘴，她知道夏雨说得没错，但是心里忽然有些失望，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可是我们难道不用在乎被采访者的心情吗？他们接受我们的采访，不是因为想要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吗？我们这样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真心？” 夏雨愣了一下，神色严肃起来：“你知道吗？我以前刚毕业的时候，和茗茗在一家广告公司，一家婚庆公司需要我们拍一个关于毕业就结婚的宣传片广告。其中有一对情侣，他们的故事很感人，说的也很好，审片的时候大家都看哭了。可是客户那边的老板却说，这对情侣实在长得太丑了，让我们把他们所有的内容都删掉。当时我就说：为什么要删？最打动人的明明是他们，这支广告片的灵魂是他们。” “那边怎么回应你？” “他们说，这支片子是需要放在他们公司前台的大LED屏那边循环播放的，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来他们公司的人并不一定都有那么多的时间看完整个片子，所以他们只需要最美的，最好看的情侣。” “最后呢？” “最后我就来这里上班了啊。”夏雨苦笑了一下，“不然现在应该也和茗茗一样，一脸广告精英的样子了。” 叶疏影没有再说话，她心想夏雨刚才那番话，虽然说得很现实，但也是自己经历过很多后得出来的，说给自己听未必不是想让自己早点看清这些道理，虽然她觉得自己要接受还需要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23章能打动真心的只有真心(2) 夏雨见叶疏影不再说话，继续捣鼓自己的素材线。叶疏影只看到他敲击了几下键盘，鼠标点了点后，开始重新播放之前的素材，放了一会儿，叶疏影瞪大了眼睛：“啥？这些不是你刚刚删掉的那些素材吗？” 夏雨叹了口气：“我刚刚不是删除，是剪切，我把它们都剪切在一起，然后复制到新的素材线上。而你刚刚认为我留下的，恰恰是我决定删除的。”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叶疏影一时弄不明白夏雨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记住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夏雨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对你说刚才说的那些话，那是他们认为正确的标准。但你也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能打动真心的，只能是另一颗真心。以后我不管，现在我是你的实习老师，我教给你的，就是这样的理论。” “夏雨……” “怎么……” “我忽然发现，你竟然有点帅！” “滚！” 在杭州拍摄时虽然感觉很轻松，但回来整理素材时才发现竟然拍摄了那么多的素材，整整十个小时的素材，而最后只会被剪成一部二十分钟的微纪录片。因为大多数的人面对镜头都是语无伦次的，所以精简素材的过程远比叶疏影想象的困难。她忽然明白之前许司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竟然还跟我说拍片子要去外地拍，北京怎么你了？这么好的一个地儿，这么多演员是吧，你找几个人来演下真心流露的男孩女孩多简单？上次我们拍北漂青年的专题纪录片时多轻松？那眼泪鼻涕，说来就能来……给他们写的台词，说得多么真心，就像是他们自己写的一样！” 真要那样也的确省事多了，而且写的台词足够感人，倒也不违背夏雨的真心理论呢。毕竟那么多电视剧、电影都是演的台词，也让人哭得一塌糊涂呢。 “夏雨，你点外卖吗？”隔壁机房的人过来敲门，叶疏影转头看去，是个壮硕的大汉，难怪摔起键盘来的时候那么铿锵有力。 “你片子做完了？”夏雨没有回头。 “早着呢，吃个饭再继续。”大汉长叹了一口气。 “就点楼下那家湘菜馆吧。”夏雨问叶疏影，“可以么？” 叶疏影点点头：“可以啊。” “唉，真羡慕你，剪片子还有美女作陪。”大汉酸溜溜地丢下一句话就转头走了。 半个小时后，叶疏影就跟着夏雨去了大厅和大家一起吃饭。早上见过的那些就像吸毒犯一样的人也在，还有那几个穿着睡衣的人也换上了正常的衣服，但头发依旧像个鸟窝。叶疏影感觉自己和夏雨坐在他们其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小姑娘，委屈你了，和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大汉一边递给她筷子一边说。 “谁和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混一起了，人家明明只跟夏雨这个小白脸一起混。”边上另一个人起哄。 “小白脸？”夏雨眉毛一挑，“好啊，这次特效要求，我要写四页。” “夏雨哥纯爷们，什么小白脸！来，干了这一杯！”那个人立刻变脸，举起啤酒仰头就是一口。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叶疏影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觉得这里的工作环境比起对面写字楼的公司本部来说，要多了很多生活的气息。她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中还真有股“生活气息”，她转头发现那间休息室的房门没有关，里面是几张狼藉的上下铺小床，丢满了袜子。生活气息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悠然地飘出来的。 夏雨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无奈地站了起来，过去将门关上后指了指那些正吃得狼吞虎咽的人：“其实有时候我也真后悔，当年为什么要从广告公司辞职，来加入你们这帮邋遢鬼的阵营！” 吃完饭后，夏雨就让叶疏影回家去休息，明天早上九点再来。 “那你呢？”叶疏影问他。 “我？”夏雨苦笑了一下，“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也可能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你也要去休息室睡？” “我宁可去死！”夏雨回答得咬牙切齿。 “那你打算熬通宵工作？”叶疏影惊讶。 “没办法啊。”夏雨叹了口气，“许司那边催得紧，要我这几天就把剪辑大纲交给他看，只能赶个工了。之前去杭州耽搁了太长时间，这也算还债了。” 叶疏影想了想：“那我也一起吧。” 夏雨“啧”了一声，把她推出了门：“你就别添乱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帮我。” 叶疏影只能老老实实地一个人回了家，回家后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总感觉家里少了夏雨的声音显得那么空荡荡的，一个人打了会儿Xbox也觉得很无聊，看了看钟头快十点了可毫无睡意。于是就给夏雨发微信：在干吗呢？ 很快，夏雨就回了信息过来：我就在你边上啊，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 叶疏影浑身一激灵，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沙发上当然没有人，她忍不住回信息过去：吓死我了！我现在好害怕！ 夏雨回了个奸笑过来：就是吓你一跳，快去睡吧，我今晚应该不回来了。 睡你个头啊！叶疏影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可怕了起来，穿起外套就冲出了门，下楼打了个车就直奔机房去了，心里念叨着：都怪夏雨你吓我，害得我一个人不敢在家里待着，我可不是为了陪你才来的。 去那敲了敲门，开门的竟然是夏雨，他手里拿着一包方便面，一脸惊讶地望着叶疏影：“你怎么又来了？” “都怪你吓我，害得我不敢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了！你可别误会，我才不是为了陪你才来的！”叶疏影一口气说出了这念叨了一路的话。 夏雨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泡面：“要不要一起吃面？” 夏雨的老板在改造这间三居室的时候，还特地保留了厨房，说是做饭能增加情调和灵感。但事实上，这个厨房只在煮泡面的时候被用到过，甚至到后来，大多数人连泡面都懒得煮，直接用热水泡了，也就夏雨一直坚持认为煮出来的泡面吃起来才有幸福感！ 屁啦，吃泡面怎么会有幸福感。叶疏影嗤之以鼻。 “面好啦。”不多久后，夏雨就端出了两碗泡面，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了一包韩国泡菜，倒在了一只碗里，“还好我警告过那帮小子不能吃我的泡菜。吃泡面不配韩国泡菜，怎么会有幸福感呢？” 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刺溜刺溜地吃起了泡面。叶疏影刚从外面过来，此时吃下一口泡面，只觉得身子暖暖的。两个人也就光吃着面不说话，只有泡面的热气在两个人中间飘来飘去。叶疏影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温馨感。 很安静，很温柔，很温暖的那种温馨感。 “喂，夏雨。” “怎么了？” “好像泡面配韩国泡菜，吃起来真的很有幸福感呢。” “神经病。” 两个人吃完泡面后，就继续回到机房开始整理素材。刚才一直毫无睡意的叶疏影此时却觉得眼皮一直打架，不停地打哈欠。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夏雨问她。 “休息室？你不如杀了我。”叶疏影趴在了桌子上，“我趴着看你剪一会儿，很快就精神了。” “好的。”夏雨盯着屏幕，随口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边过分安静了，扭头一看，叶疏影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了。他摇摇头：“能吃能睡，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夏雨走出自己的机房，到隔壁敲门：“李儒，把你的折叠床给我。” “为什么给你？给了你我睡什么？”李儒不满。 “你去休息室和那帮猪一起睡。”夏雨不由分说，搬了他的折叠床就走，“大不了我这次后期要求少一点。” “你可记得了啊。”这招真是屡试不爽，李儒立刻妥协了。 夏雨将床搬到了自己的机房，扶着叶疏影躺了上去，看着叶疏影不由自主地蜷成了一团。他叹了口气，又走进了休息室，进去后就捂住了鼻子。大家此时基本都在工作，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躺在那里玩手机。 “吴晓，还有没有干净点的被子？”夏雨扫视了一遍，语气有些绝望。 吴晓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没有。” 夏雨走到床边翻了翻那些被子，心想：叶疏影估计冻死也不想盖这些被子，只能悻悻地回到了机房。他想起公司本部的办公室里还挂着自己的几件冬天穿的大衣，挺厚的，盖在她身上再把空调开了应该就不会冷了，就打算去隔壁写字楼去取，走到门口后又折回去，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叶疏影的身上。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夏雨忍住了掐她脸的冲动，匆匆走了出去。 等夏雨从办公室里拿了大衣回来后，却发现所有人都聚在了大厅里，叶疏影正坐在其中，看上去像是睡梦中被吵醒的样子，一脸呆滞的表情。她身上披着夏雨的衣服，看着夏雨回来了，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们刚把我叫醒，问我要不要参加每周一次的午夜说亮话活动。我觉得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 夏雨苦笑：“午夜说亮话的意思就是，大家从午夜开始说话，一直说到天亮。” “啊？”叶疏影吸了吸鼻涕。 第24章都市的那些午夜传说(1) 当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不外乎几个内容：一是八卦，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明星八卦、身边上司同事朋友同学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二是感情，谁被劈腿了谁又看上哪家妹子了谁最近被倒追了之类。但是聊这些内容往往说的人嗨，听的人也很嗨，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在所有人的灵魂都仿佛疲倦得要飘起来的午夜时分，是非常不适合的。 午夜时分，自然是最适合聊鬼故事的时候。午夜三更，百鬼夜行，所有人用喑哑低沉的声音说着一些诡异的故事，这才是最配得上午夜的题材。 李儒明显是每次活动的组织者，他把大厅里的灯关了，然后让众人席地而坐，在中间点了一根蜡烛：“还是老规矩，聊到这根蜡烛熄灭为止吧。” “什么意思？”叶疏影吸吸鼻子，“不是说要聊到天亮吗？” 夏雨将拿来的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看来今天是特别主题场。” “什么特别主题？”叶疏影感激地看了夏雨一眼，心里有些暖暖的，但下一句话立刻让她的心又瞬间冷了下去。 “就是鬼故事专场。聊完整整两个小时，蜡烛熄灭。或者说蜡烛忽然熄灭，就是‘好朋友’在告诉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李儒刻意压低了声音，尤其是最后一句，说得阴森而恐怖。 叶疏影打了个寒颤，夏雨笑笑：“要是怕听就算了。” “不！”叶疏影一把抓住了夏雨的胳膊，“好想听啊！虽然我真的很害怕，但是又真的好想听啊。” 夏雨抚额：“那你抓得轻一点，还没开始讲呢，我觉得我胳膊都快断了。” “哦哦哦。”叶疏影松了松手，却还是不敢拿开。 “好了。”李儒清了清嗓子，“我先说。我以前不是做过一档科教节目嘛，记得有一天晚上，也是工作到晚上凌晨两三点，我就自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个微博，说：又工作到这么晚了，真的好累啊。可是没过一会儿，我的微博竟然就有好多人来回复。我想，这大晚上的，大家都不睡觉吗？可我打开评论一看，都说……” “喂，你后面的电脑屏幕上，怎么印着一张小孩的脸？” “啊！”叶疏影惊呼一声，蜡烛光闪了闪。 “啊！”夏雨惨呼一声，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们不要这么配合。”李儒感觉气氛被两个人破坏了，很是不满，重新压低嗓子试图将气氛拉回来，“然后我点开了大图，屏幕上面真的印着一张小孩的脸，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大概的轮廓没有错，就是一个小孩。”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有一次也是在凌晨，有个女编导一个人上厕所害怕，就让我陪她去，我就在厕所门口等她。然后我在等的过程中，就听到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笑着打闹着从我边上走过的声音。真的就是贴着我的身边走过，吓出了我一身冷汗啊。”李儒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穿着红格衬衫的男生开口了：“那我也讲一个我的吧。我以前有一个同事，她就属于阴阳眼，能看到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机房剪片子的时候，她进机房一看，发现我身后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但是一转头，那女生就不见了。她就问我：喂，今天你女朋友来陪你剪片子啊。我说：别闹了，我哪来的女朋友？她就问那是不是有朋友今天来看你？我就说今天机房从头到尾就我一个人啊，怎么了？她就说那你最近是不是不顺？ “我说对啊，我那个时候在做一档明星访谈节目，所有我负责录制的嘉宾，家里不是奶奶去世，就是外公生病不能到场。后来终于有一个一直都平安无事，坚持到来参加录制的，结果路上出车祸了！领导就让我暂时只负责后期剪辑，但我剪完片还没审呢，那明星就吸毒进去了！” 说到这里，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了一个男生。叶疏影记得，那个就是早上遇到说改第六遍片子，准备辞职的男生。那个男生一脸紧张：“那，那你是怎么……破解的？” “她让我去寺庙里拜一拜，我就去了。结果那之后，真的好很多。还有一次更可怕，我们有个同事说最近搬了新家，很便宜就租到了一个地段不错的位置。但没过多久就说晚上总是被摩托车的声音吵醒。他们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屋子在十二楼，也不临街，为什么会有摩托车的声音。我那同事就去看了，结果走到阳台一看……” “一个红衣女人就站在那里！” “啊！”叶疏影一把抓住了夏雨的胳膊。 “啊！”夏雨自然又是感觉胳膊要断了。 “后来他们问了邻居才知道，以前的租户是一对情侣。后来在路上骑摩托车的时候出了车祸，两个人都没能够活下来。”男生说完了他的故事，蜡烛依旧没有熄灭的打算。 “我来吧。”又一个大胡子男生开口了，“这次我说的故事跟我们行业没关系，是我老家一亲戚家的房子。我那亲戚新买了一套房子，很高兴地就住进去了，结果隔壁那屋老是传来摔盘子丢东西的声音。他就觉得很倒霉，挨上了一对婚姻不幸的夫妇。但是天天吵架谁能受得了啊，他有一天忍不住了就去敲门，结果敲了半天没人应他。他就打电话给物业，让物业帮忙沟通一下，结果第二天物业告诉他…… “他隔壁压根儿就没卖出去啊。我亲戚就慌了，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那儿以前有一片坟地。这房子刚开始盖的时候就不太平，房子第一天晚上盖多少，第二天起来就塌多少。最后据说是放了一通烟花爆竹，烧了好多纸钱才慢慢盖上去的。后来他们小区的人就请了一些道士和尚来做了几天法事，我亲戚住得才太平起来了。这我哪信啊，觉得我亲戚被人骗了。可有一天我在他们小区隔壁一写字楼找朋友的时候，往他们那小区一看，我当时就震惊了。” “他们小区几栋楼排列得很不规则，但是从上往下看，却明明是一个佛家的卐字啊！” “别啊了！”夏雨趁着叶疏影还没反应过来，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害怕别害怕，故事马上就讲完了。” 故事讲四个了，蜡烛也燃烧到了一半，众人此时望向夏雨：“夏雨，你口才最好，要不你也说一个。” “我口才好，但我阳气也重，鬼怪之事自己没遇到过，但我可以给你们说一个我的摄像朋友的故事。”夏雨清了清嗓子，“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出差去外地拍一个广告，他们两个摄像睡在隔壁屋一个双床房。有一天下午，两个人拍摄完回来太累了就在那里午睡。结果一个摄像中途醒了过来，翻过身一看……” “一个女人正趴在另一个摄像身上。” 忽的一声，蜡烛在这个时候熄灭了。 “啊！”叶疏影一把抱住了夏雨，“你这个最恐怖了啊。” 夏雨忍不住笑了，拍拍叶疏影的肩膀：“别害怕别害怕，只是一个故事啦。而且我的摄像朋友最后也是平安无事了啊，是个好鬼是个好鬼。” 李儒这个时候打开了灯，于是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看了过去。只见叶疏影用力地抱着夏雨，一副打死不放手的样子。夏雨则一脸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不停重复：“没事啦没事啦。” “散了散了。大家干活去吧。”于是一群人就带着羡慕愤恨的表情作鸟兽散了。 叶疏影害怕了一阵后，忽然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夏雨，脸一红，急忙松开了。夏雨为了缓解尴尬，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明明胆子这么小，还硬要听。走啦，回去工作了。” “夏雨，你说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叶疏影小声问他。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没有遇到过。鬼就和爱情一样，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夏雨笑笑，“你没发现，大家刚才的故事，都是朋友、同事或者亲戚的，很少有自己经历的嘛。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就当故事听好了，当不得真的。” “可是那个李儒说的不就是自己的事情吗？” “李儒？那你去问问他，那个微博还在不在？他肯定说删了。你问他照片呢？他肯定也说删了。别人的故事肯定都不是瞎编的，但李儒这个一定是瞎编的。他这是烘托一下气氛，做个好开场白罢了。” “就你聪明。”李儒敲了敲墙壁，在隔壁嚷道，“不拆穿能死？” “那其他人的呢？” “叶疏影，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生活有些无聊？没有超级英雄，没有神魔鬼怪，只有平凡的生活，家长里短还有工作学习？” “会。有时候会感觉很无趣。”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些故事啊。它们不是电影，不是，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而它们的可信度就算不高，也没有人会一定要探究出什么来。因为它们就是那些属于这个城市夜晚的传说。” “这些传说让我们感受到，这个世界依然是新奇的，有趣的，奇特的。”夏雨冲叶疏影笑着说，“你明白了么？” “有点明白了。”叶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之后夏雨就继续开始看素材，叶疏影就裹着夏雨的大衣躺在那张折叠床上。她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害怕，就只能侧着身看着夏雨的背影，这样心里就安稳了许多，就这么看着看着然后昏昏睡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夏雨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第25章都市的那些午夜传说(2) “你真的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啊？”叶疏影起身，发现夏雨已经把素材整理得差不多了。 夏雨伸了个懒腰：“你醒了啊？走，我们回家洗个澡吃个早饭再来搞。” “真羡慕你们这些住得近的人。”一个人叼着牙刷哀怨地看着他们，“像我住在通州，来回要三个小时。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去了。” “哥们别泄气，里面还有个住怀柔的呢。”夏雨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两个人回家挨个洗了个澡后就到了楼下吃早饭，这是叶疏影印象里，两个人第一次在北京一起吃早饭，之前夏雨总是赶着点儿去上班，大多数都坐在位置上吃饼干，偶尔自己会发发善心给他带个包子豆浆什么的。 “老板，来两个糖饼，两个茶叶蛋，两份炒肝。”夏雨熟门熟路地点完后，问叶疏影，“要豆汁吗？” “豆汁是什么？”叶疏影皱皱眉，“我只听过豆浆、豆腐脑。” “豆汁啊，就是北京的一种最特别的食物。没有喝过豆汁儿，就不算来过北京，比烤鸭还有铜锅涮肉什么的更特别！” “那还用说，当然要。”叶疏影笑着点点头。 “老板，再来一份豆汁。”夏雨招呼老板。 “等等？为什么是一份？”叶疏影不解，“你不要吗？” 夏雨摆摆手：“我昨晚没睡觉，不适合吃这个。” 不一会儿，老板就将几样东西挨个都摆了上来，别的叶疏影都认识，唯独中间那一碗又泛绿又有点泛青色的液体从未见过，估计就是夏雨所说的豆汁了。叶疏影于是在夏雨的微笑注目下轻轻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夏雨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叶疏影手捂住了嘴，忍了几秒钟后终于转头全吐在了地上，她喘着气骂夏雨：“难怪你不点？这，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人吃的吗？又酸又臭，是下水道里的水吧？” “你可别这么说，这豆汁，养胃清火，是好东西呢。” “那你吃。”叶疏影没好气地将豆汁推到了夏雨面前。 夏雨不理她，一边不停地笑一边自顾自地吃起了糖饼。 “我说你这人，熬了一夜还这么有精神，还有力气捉弄人。”叶疏影也愤怒地拿起糖饼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两个人吃完饭后回到了机房，夏雨让叶疏影看一遍素材，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写一个大概的剪辑提纲，然后就躺上了折叠床：“我先休息一会儿，你整理完之后把我叫醒。” 叶疏影点点头，坐下来打开了电脑：“你把素材放在了哪个盘啊？” 但是夏雨并没有回答她，她又问了一遍，身后还是没有声音，她转头看去，发现夏雨盖着大衣，闭着双眼，已经睡过去了。 大概是太累了吧。叶疏影笑笑：“看来得我自己找一下了。”她转过头去看，可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大衣哪里来的？她再转头看去，如今已经是三月了，自然不会再穿这么厚的大衣，但是昨天夏雨从外面回来后就给自己披上了这件大衣，那么昨晚夏雨忽然消失竟是给自己去取大衣了吗？ 叶疏影感觉心里暖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但是又忍不住心里的喜悦，想要笑。她回过头，努力地憋着笑，开始找寻素材，可是看一会儿素材她就忍不住想要偷偷笑一会儿。 我一定是病了。叶疏影使劲拍了拍脑袋：“这家伙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整理完，还不得骂死我。” 但是夏雨却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午饭时间李儒过来敲门，叶疏影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昨晚累了一宿了，先不要吵醒他。” 李儒只能夸张地动动嘴型：“那你吃饭吗？” “吃，我马上来。”叶疏影也一边比划一边夸张地比着动作。 最后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叶疏影才整理完了剪辑提纲，她回过头去，夏雨依然睡得很香。她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但又心有不忍，心想再让他睡一会儿吧，于是又磨蹭磨蹭又反复看了一会儿素材。一个多小时后，身后终于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几点了，整理得怎么样了？” “整……整理好了。”叶疏影急忙回他。 夏雨艰难地坐了起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啥？快五点了？我竟然睡了七个小时？天哪，你怎么整理得这么慢！要死要死要死。” “啊，其实我三点就整理好了，但看你睡这么香……” “现在是睡得香了，估计今晚又没得睡了……”夏雨坐在那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使劲地挠着头发。 叶疏影忐忑地将自己整理的提纲给他看，夏雨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样？” “还行。” “什么？你竟然说‘还行’，难道不是说感觉不对吗？” “你有受虐倾向？”夏雨怪异地瞥了她一眼，此时的夏雨头发蓬乱，衣服上都是褶皱，已经颇有机房里其他人的雏形了。 “没有没有，大爷你满意就好。”叶疏影猛地摇头。 “不要调情！”隔壁的李儒用力地敲了一下墙壁。 之后夏雨就对着素材自己开始整理，并且让叶疏影去外面玩一会儿。 “为什么？” “因为我写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后面看！” “为什么？” “因为写东西的时候被人看的感觉，就像是洗澡时被人看一样，十分不自在。” 叶疏影点点头，这个感觉倒也不是只有夏雨才有。 “说过了，不要调情！”李儒愤怒地敲着墙壁。 叶疏影于是就跑到了隔壁看李儒做特效，李儒倒是很热情地迎接了她，一边操作一边指给她看：“你看这个画面，美不美？以前多丑你知道吗？我给你看，以前就是镇里面一条破路，我做完特效后，那就是香榭丽舍大道啊……” 夏雨终于也愤怒地开始敲墙壁了：“李儒你别吹牛了。我感觉你的唾沫星子都已经喷到我这里了。” 叶疏影则欲哭无泪地拿出纸巾抹了一下自己沾满了唾沫星子的袖子，在心里狠狠地点了个头。 一直坐到七点多，叶疏影才回机房，看到夏雨依然紧紧地盯着屏幕，她怯怯地问：“今晚回家吗？” “你先回去吧，我可能会晚一点。”夏雨没有回头。 “那……那我还是陪着你吧？”叶疏影犹豫地说，昨晚听完故事后她一直心有余悸，现在让她单独回去睡觉，她是万万不敢的。 “你难道还想睡这折叠床？”夏雨一转头，看到叶疏影脸上的神情，顿时了然了，“哦，你害怕。” 叶疏影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夏雨笑了笑：“你等我十分钟。” “啊？不会耽误进度吗？” “谁让你的提纲写得好呢，我稍微改一下就行了啊。” 叶疏影心里顿时释然了：“嗯！” 回家后两个人楼下吃了个晚饭就各自去休息了，第二天叶疏影特地起了个早，八点就起床敲夏雨的门：“夏雨，我们早点去机房吧。” 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她又使劲敲了几下门，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声响，她犹豫着打开了门，发现里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夏雨似乎早就走了。她急忙梳洗了一下，也赶去了机房，发现夏雨已经开始剪片子了。 “早啊。”夏雨听到身后的声音，打了个招呼。 “早你个头，你怎么来也不叫我？”叶疏影没好气地坐了下来，递过去一个包子，“吃早饭没？” “没呢。”夏雨也没用手接，直接用嘴叼了过去。 “真是的，今天我要做什么？” “用你的那台机器找些视频素材吧。” “那你把提纲给我吧。” “好的。” 叶疏影打开提纲一看，瞪大了眼睛：“夏雨！” “怎么？” “你不是说我的提纲不错吗？可你你你你这个，除了几个‘的’，哪个字和我那个提纲一样啊！” “你的提纲是不错啊。可是我有其他的思路啊，两个都不错，但是思路不同，逻辑上就差很多了。”夏雨无辜地看着她。 叶疏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你几点来的？” “三点！”隔壁的李儒愤怒地敲着墙壁，“还忘带钥匙了，让老子给他开的门。老子现在很困，老子也想吃早饭！” 接下来的几天，夏雨每晚都会先陪叶疏影回家休息，凌晨再起床赶到机房来。叶疏影心里挺愧疚的，但是夏雨表示这就是他自己造下的孽，毕竟那晚他提供了最恐怖的故事，还刚好和床有关。直到周五，两个人终于完成了任务，将片子和特效要求交到了李儒手里。 “你大爷的夏雨，你这次的要求怎么有八页！我要杀了你！”李儒愤怒地大吼。 夏雨已经拉着叶疏影跑了出来，叶疏影笑着说：“李儒不是周末请假了吗？其实我们之前不用那么急，周日完成就行啊。” “记性，”夏雨戳了戳叶疏影的脑袋，“周日是李成的生日会。” “哦，对。”叶疏影想起了那个被夏雨称作人民公敌的人，“那么我们周六弄好也行啊！” “不行。”夏雨一本正经地说，“周六要养颜！难道你想一脸加班狗的样子去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 “哦，你是怕出现在张笑笑面前的样子太丑！”叶疏影恍然大悟。 夏雨脸一红，快步往前走去：“扯淡！那天那么多人，谁看到都丢人。” “一定是的。”叶疏影想嘲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看到夏雨窘迫地往前走的样子，忽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我……这是在吃醋？ 叶疏影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挤出一个贱贱的笑容，努力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你就是怕在前女友面前太丑对不对？对不对？哈哈哈哈，我说中了对不对？” 然而心情并没有变好。闹腾了几下后，叶疏影还是消停了下来，心里有些沮丧。 第26章最好的我们(1) “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夏雨在房间里捣鼓了半天，最后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从里面走了出来，有些局促地整着衣领，“感觉这一年又瘦了，这衣服显得有些大了。” 叶疏影震惊地看着他：“天哪，这是我认识的夏雨吗？” “怎么？”夏雨表情有些僵硬。 “帅啊！”叶疏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过去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原来你稍微拾掇一下还可以变得很帅嘛！还是我最近邋遢汉看多了，审美标准下降了？” 夏雨挠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是吗？我还怕你说我像个卖保险的。” “也只有你，才会把穿西装的都当卖保险的。”叶疏影撇撇嘴，“这衣服怎么之前从没见你穿过啊？” 夏雨拍拍衣领：“还不是为了李成，第一年生日宴会我穿着件卫衣就去了，结果全场西装晚礼服，就我一个人像个乡下来的。” “那个……谁没有告诉你吗？”叶疏影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 “我就是在那次生日宴会上认识她的啊。你说李成把生日宴会从厦门一直开到了北京，是不是故意提醒我们身边有这样一个富二代，要好好努力奋斗？”夏雨把话题扯了开去。 叶疏影也跟着瞎掰：“也可能是喜欢你。” “没准儿。”夏雨将西装脱了下来，打了个哈欠，“既然你都说还行，那就表示真的还行。好了好了我快要困死了，我得先去补个美容觉。在我自然醒之前，请不要叫醒我。如果我估算得没错的话，那么我们应该是后天早上再相见了。”说完夏雨就直奔房间，紧接着就传来“砰”的一声，整个人倒在床上的声音。 叶疏影笑了笑，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起了电视，结果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啊”的一声直接冲进了房间。 “果然没有一件漂亮的衣服……”叶疏影最后沮丧地坐在了床上，周围乱七八糟地堆满了衣服，她已经一件件拿出来对着穿衣镜试了又试，可是带过来的都是日常便服，没有一件是能在这种高级宴会上穿得出去的。 不说太好看，至少也得配得上夏雨吧？叶疏影盘腿坐在床上，拿出了手机，开始发信息给老陈：老陈，明天陪我去逛商场吧。 此时老陈正坐在国贸一家意大利餐厅里和一位客户用餐，看到叶疏影发来的信息，忍不住嘴角上扬，却仍然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夏雨陪你去？ 对面那位貌美优雅的女性看着他笑着说：“想不到陈先生脸上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笑容。” “怎么？” “带着几分得意。刚刚我们明明谈下了一笔大单子，可你一点也不显得得意，但是现在却看着手机笑得一脸得意。” 老陈笑笑，低头一看，信息已经回了过来：才不要他陪！老陈抬起头，带着满脸的笑容看着对面的女性。 “请问，北京哪里卖的女生衣服比较好看？” “老陈……”叶疏影一脸无奈地跟在兴奋的老陈后面。 “哎，丫头，这家店看着不错。” “老陈……” 老陈终于转身：“怎么了？” “老陈……”叶疏影看着周围那些亮闪闪的LOGO，垂头丧气，“我没多少钱的……这些店我都买不起的。” 老陈挑了一下眉：“这些很贵吗？”他昨天还特意和那位美女客户强调了自己的妹妹只是个准毕业生，不要去太豪华的地方，但很明显这位美女客户和叶疏影关于“不太豪华”这个概念理解的不一样。 “太贵了么？其实我可以……” “绝对不行！”叶疏影当然知道老陈要说什么，伸手拦住了他继续说下去。 “好吧，那去哪儿？” “去隔壁大厦就可以……别在名品街走就行了，我压力大。”叶疏影逃也似的跑了，心想果然老陈真被纸醉金迷的生活给惯坏了，眼里根本看不到百货大楼，直接奔的都是名品街。 “你小时候出去玩，想吃什么都让我付钱，现在怎么就不可以了？”老陈追上来，轻轻拍了一下叶疏影的脑袋。 叶疏影噘了噘嘴：“零食多便宜啊，才几块钱一包，可那里面的衣服，都要上万元啊！我哪会占你这么大便宜？” “其实我觉得小时候买几块钱的零食对我的经济压力更大一点……”老陈笑着说，回忆里自己给叶疏影买一包薯条，自己第二天早饭就只能吃油条，但喝不起豆浆了。 叶疏影推了一下老陈：“哎呀，我已经长大了啊。来，我请你喝饮料！我请我请！” 于是老陈就拿着一杯基本告别了很多年的北海道奶茶，穿着一件卫衣萌萌地跟着叶疏影…… 等等！为什么是卫衣？ 叶疏影忽然反应过来：“老陈，你今天怎么穿了一件卫衣！你的西装呢？” 老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无奈地说：“我们已经见了半个多小时了，你难道才发现？” “刚刚被名品街的气场震慑到了嘛！”叶疏影过去撩了撩老陈的帽子，“好街头哦，老陈你怎么忽然想到穿卫衣了？哦，一定是被夏雨那句话刺激到了，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一句话，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损伤啊。” 我不是别人。老陈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说吧，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奇……奇怪吗？” “你下次还是穿西装吧。”叶疏影眨眨眼睛，奔入了最近的一家女装店。 店员急忙热情地出来招呼：“请问小姐需要买什么类型的衣服？” 叶疏影皱眉想了一下，比划了一下：“我周末要去参加一个晚宴，我朋友穿一件黑色的西装，但不是很正式的那种西装。然后我想挑一件和他比较搭一点的。唉，不知道这么形容你听不听得懂？” “来，这边请。”店员被叶疏影的话逗乐了，“一般的小礼服其实就行了，你看看这些。我觉得这件白色的长袖连衣裙其实挺配你的。” “啊，我试试。”叶疏影转头看到老陈已经跟了上来，就把自己的包往他身上一堆，然后径直奔向了试衣间。 “是你妹妹么？真开朗的姑娘呢。”店员笑着和老陈打招呼。 老陈狼狈地将包收了起来，本想礼貌地回应一下店员就算了，可忽然忍不住问：“为什么是兄妹，不是男女朋友呢？” 男朋友？店员想，男朋友应该是刚才女生提到的那个男生才对吧，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说：“感觉女生不可能在男朋友面前这么无拘无束呢。” “为什么？”老陈一愣。 “因为在男朋友面前会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啊，多少会变得有些拘谨吧？” “这样……”老陈皱眉，若有所思。 “老陈！”叶疏影打开了试衣间的门，走出来转了一圈，“怎么样？” “好漂亮啊。”店员真心地赞叹。 老陈更是一脸讶异：“你明天是要去做伴娘吗？” 叶疏影转身对着试衣镜鼓起了脸，叉着腰来回转着：“感觉这段时间吃胖了，腰上都有赘肉了。” “丫头，你明天到底有什么大活动啊？这么重视的样子。”老陈忍不住问。 叶疏影脸微微一红，摇头：“没有多重视啊。据说是个超级富二代举办的生日宴会，如果就穿平时的衣服过去，大概会被人觉得寒碜吧。” “超级富二代？你才来北京几个月，怎么就……认识超级富二代了？”老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夏雨的朋友啦……” “夏雨的朋友！夏雨朋友的生日宴会，你为什么要去！”老陈忽然提高了音量，吓了叶疏影一跳，她一转头，看到老陈瞪大了眼睛，一脸愤怒。 “哎呀，他说他朋友的生日宴会举办得就跟奥斯卡似的，我好奇嘛！而且其实也不算他带我去吧，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姐姐也会去，是她说要带我去的。我和夏雨一起那只是恰好！”叶疏影急忙解释，虽然事实有所扭曲，但是老陈素来较真，自己一时嘴快把真相说了出来，只能拼命圆了。她心想：到时候一直跟着茗茗姐，不理夏雨，就不算骗了老陈了。但同时她也忽然有些纳闷，为什么自己对明天要去参加晚宴这件事这么重视？并且这么着急地想要撇清自己和夏雨的关系？ “真的？”老陈的声音唤回了叶疏影的神绪，叶疏影急忙点头，转身继续翻着衣服：“哎呀，姐姐说明天要穿一件紫色连衣裙呢，我要穿哪件来配她呢？要不这件黑色的？” “太露了吧？”老陈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只有知晓真相的店员在一旁偷偷地忍着笑。 “那这件紫色的呢？” “太媚了点吧？” 第27章最好的我们(2) “这件红色的呢？” “衣领太低了吧？” “老陈，照这么挑下去，我明儿就别去了。” “嗯嗯嗯，咱就别去了吧。” “老陈！” 最后叶疏影还是挑选了开始选的那件白色长袖连衣裙，店员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其实穿着蛮像一件小婚纱的。”叶疏影红了脸，为了掩饰窘迫低头开始翻看吊牌上面的价格。 “啊……这么贵。”叶疏影欲哭无泪，以前跟着妈妈出去逛街买衣服的时候从来不用考虑价格，可现在正处于人生中最贫困的实习生阶段……她忽然明白即便名品街不是她的选择，百货大楼其实也不适合她，或许直奔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要不……”老陈询问着看向叶疏影。 叶疏影一挥手拦住了老陈，低头又看了一眼价格，那刚好差不多是她实习一个月的工资。她咬咬牙：“买了！刷卡！” 等叶疏影买完衣服和老陈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夏雨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捣鼓着什么。叶疏影将衣服放好，推开了厨房的门：“弄什么好吃的呢？” 夏雨正闭着眼睛，手里一个汤勺在锅里搅啊搅的，叶疏影凑过去一看，是一锅浑浊的水，上面漂浮着一些碎末，似乎是饺子里的肉馅。 “好厉害，做饭也能睡着？”叶疏影啧啧赞叹。 夏雨听到身边有人说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睡太多清醒不过来了。哎，你回来了啊。我煮了饺子……”夏雨看着锅里被他搅烂了的饺子，愤怒地一丢勺子，“这下吃不了了。” “我吃过晚饭啦。”叶疏影看着锅里皮馅分离的饺子笑了起来。 “没良心，不带我。害得我只能吃速冻饺子。不，现在连速冻饺子也没得吃了。”夏雨又拿起汤勺，“捞点皮吃也行，我真的好饿啊。” “行，你就吃点饺子皮吧。我刚打包的麻辣香锅，还是给楼上小黑送去吧。”叶疏影转身就想走。 “小黑？楼上那只小土狗？”夏雨放下勺子，揉了揉眼睛，“我可不可以和它一起吃？” 小黑是六楼养的一只狗，通常情况下，它就坐在六楼门口的小地毯上，但因为主人对它不好，它经常跑到其他人家门口等吃的，而夏雨是最常喂它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它就趴在夏雨家的门口等他下班回来。 最后夏雨坐在沙发上大口吃着香锅，地上小黑大口啃着骨头，叶疏影则在一边看着这副场景乐不可支。 “喂，叶疏影。”夏雨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叶疏影听他忽然喊自己的名字，有些紧张。 夏雨放下了筷子：“明天肯定会有一帮人上来请你喝酒，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少喝点，如果一不小心喝多了，也请不要讲冷笑话。” “哈哈哈哈哈，你滚！”叶疏影拎起身边一个抱枕就丢了过去。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夏雨换好了一身西装来敲叶疏影的门：“接我们的车到了，我们该出发啦。” “好。”叶疏影赶紧换上了那身白色连衣裙，对着房间里的试衣镜反复看了几遍。腰上的赘肉会不会有些明显？袖口这儿是不是太紧了？叶疏影有些局促地拉扯着衣服。 “快点啦。”夏雨在门口催促。 “来啦。”叶疏影往外走去，有些紧张地打开了房门。 “啊哈。”夏雨吓得夸张地往后退了几步。 叶疏影有些尴尬：“怎么？”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夏雨连连摇头。 叶疏影哭笑不得：“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了？” “你吓到我了！”夏雨夸张地瞪着她。 原来真的不好看吗？还亏了老陈和店主都那么推荐。叶疏影有些失落。 “原来我每天和这样的一个大美女住在一个屋檐下啊。”夏雨收起了夸张的表情，微微一笑走过去挠了挠叶疏影的头，“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啊？”叶疏影没有反应过来。 “好看啦。今天的你，很好看！”楼下的车此时又长按了一声喇叭，夏雨笑着又直白地表述了一遍，“所以大美女，我们……走吧？” “嗯。”叶疏影用力地点点头。 “这个李成，还真是个超级富二代啊。”叶疏影坐在舒适的轿车座椅上，不由得赞叹，“邀请别人参加个生日会还特地派车来接送，而且是这么好的车。” “他说过，在没结婚前，每年的生日会，都要办得像婚礼一样隆重。” “那结婚后呢？” “每年的生日会，都要办的像再婚一样隆重！”前面的司机接茬了。 叶疏影顿时乐了：“突然很好奇这个李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相信我。”夏雨语气认真，“你最好别把他当人。” “呀，我的茗茗大美女，您大驾光临，鄙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一个穿着一身华美西装、梳着直冲云霄的飞机头的高个男生冲着远处走来的夏茗茗高声喊道。语气夸张，表情生动，这个男生自然就是李成了。 夏茗茗冲着他笑笑：“你这顺义的大别墅要是鄙舍，那我住的出租房岂不是狗窝了？”夏茗茗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刚刚走过长长的红地毯，李成还煞有其事请了几个摄影师在那里咔嚓咔嚓地拍，就差几个狗仔队上来采访了。 “可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茗茗大美女怎么一直都是一个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呢？我那请柬上可写着，可携带家属一位呢。”李成看着夏茗茗一路走来脸上都是孤单冷傲的表情，心里其实是有些难过的，他请的朋友大多数都是结伴而来的，只有夏茗茗，这么多年了，始终都是一个人下车，一个人走过那长长的红毯。 夏茗茗笑笑：“所以我早和你说过我不想走这红毯，显得你朋友那么多，就我一个人嫁不出去似的。” “可往年也就算了……”李成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今年，我还以为你会和夏雨一起走呢。” “我也觉得等了这么多年，”夏茗茗转过身，望向红毯的尽头，“我也该和夏雨一起走一次了。不过你忘了，第一次来参加你的生日会的时候，是我们两个一起来的。” “对，那今天怎么回事？他坚持两个人各走各的？这个夏雨也太不像话了，一会儿他来了我可得好好骂骂他。”李成听出了夏茗茗语气中的怅然。 “不是，他今天会和人一起走的。”夏茗茗摇头，“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哦？”李成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好奇，“前几天还听说夏雨夜夜宿醉，这么快又有新欢了？茗茗大美女啊，不是我说你，大学时我就和你说得抓紧啊。后来……后来是我的错，让他一不小心认识了笑笑，但是现在机会又来了，大家又老大不小了，再不抓紧……” 夏茗茗走上前一步，高跟鞋用力地踩在了李成的脚上：“你再说下去……” 李成痛得龇牙咧嘴：“我错了，我错了。哎，那不是夏雨嘛！哇，边上那妞是谁？！” 夏茗茗收回了脚，顺着李成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夏雨正缓步踏上红地毯。而他身边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惊叹，紧紧地跟在夏雨的身边，面对着那些摄影师有些腼腆地微笑着。而她很明显瞬间受到了场中摄影师们的青睐，纷纷走到她身边，对着她喊：“美女，笑一个！美女，笑一个！” 叶疏影一边笑一边拉夏雨的衣角，有些局促：“怎么还有摄影师啊？” 夏雨倒是见怪不怪，冲着那些镜头懒洋洋地笑了几下：“每年李成都会请一个专业的影像团队来拍他的生日会。你一会儿也许一不小心还能见到几个来赚外快的同事呢。”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来来来！做个亲密点的动作！”摄影师大喊。 “啊？”叶疏影愣住了。 夏雨此时手轻轻搭在了叶疏影的肩膀上，将她转过了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来，对着镜头微笑一个。满足了他们，他们就会走开了。” 咔嚓。快门声响起，画面定格在了夏雨搭上叶疏影肩膀，叶疏影微微有些脸红的瞬间。 “还搭肩膀，了不得了不得！”李成在那边气得急跳脚，“你说夏雨他凭什么凭什么？没我有钱没我帅，可先拐走了我的青梅竹马，现在又搭上了这么漂亮的可人儿？我却还是单身？” “但很好不是么？”夏茗茗耸耸肩。 “什么很好？”李成不解。 “他们很好啊。现在的夏雨，让我想起了大学时的他，阳光，开朗。那时是最好的他，也是最好的我们。”夏茗茗望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内场走去。 第28章再遇见(1) “夏雨你可了不得啊！”李成重重地拍了一下夏雨的肩膀，“怎么尽能遇到一些瞎了眼的美女呢！” 夏雨被他一拍，痛得龇牙咧嘴：“你给我闭嘴。我就知道见面你就要说这些，这是我的实习生，叶疏影！” “实习生？”李成一愣，“我请柬上怎么写的，可携带家属一位，实习生是家属吗？走走走走，实习生什么的，给我走！” 叶疏影脸一红，顿时觉得站在那里很是尴尬，也没想到自己大堂都还没走进去就要被赶走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看我们的小美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李成过去一把搂过了叶疏影的肩膀，“我这儿除了我的朋友外，只欢迎一种人，那就是美女。别说你是夏雨带来的，就算你是路过的，你不进来捧个场，那我都没面子！” “滚。”夏雨一把拍开了李成的手，领着叶疏影往里走，“你给我在这儿好好迎宾，少调戏小姑娘。” “这哪是什么超级富二代，跟个街边小流氓似的。”叶疏影吐吐舌头。 “他自称是最没架子的富二代，力求一生活得潇洒，我觉得他盯上你了，一会儿他再来烦你，你就去找茗茗。谁他都敢惹，茗茗他可不敢惹。” “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夏茗茗拿着一杯香槟，倚靠在门边，冷冷地说了一句。 “茗茗，这哪是坏话啊？这是夸你有魄力呢，一看就是少奶奶的架势，镇得住李成这样的阔少爷。”夏雨立刻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又要撮合我和李成？这个游戏这么多年没玩够？”夏茗茗走过来，拉起了叶疏影的手，“小丫头，你跟我走，省得你也被他卖了。” “什么叫‘也’，我这不是还没把你卖出去么……”夏雨挠挠头。 “哟，小夏雨来了啊。走走走，喝一杯。”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人，上来就搂夏雨的脖子，叶疏影记得这几个人，就是在后海喝酒的那几个男生，一个叫胖子，一个叫斑马。 那个斑马今天穿了一件斑马纹的西装，看着叶疏影眼睛直发亮：“夏雨你还真带来了啊，这下我真信了。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信什么？”叶疏影不解。 “就说你会被卖了，离这帮人可远点。”夏茗茗拉着叶疏影朝里面走去。 叶疏影回头望了一眼夏雨，他冲着自己淡淡地笑了一下：“一会儿来找你。”叶疏影点点头，她想昨天才和老陈说今天就跟着茗茗姐玩了，没想到还真的一语中的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呢？”夏茗茗松开了手，从边上的桌子上拿了一杯香槟，递给了她，“那边有小甜点，要不要过去拿一点？” “哎，那边好多人围着。”叶疏影却探头看着另外一边，“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吗？” “不知道啊。”夏茗茗摇头，“要不你先去那边，我去拿两块蛋糕，一会儿来找你。” “好啊。”叶疏影点点头，朝着那边走过去，发现那边的人站成了一个半圆将中间围了起来，中间是一架白色的三脚钢琴，一个长发披肩、穿着黑色长裙的女生坐在那里，十指修长，在琴键上跃动着，舒扬优雅的琴声如同流水般流淌出来。 叶疏影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美妙无比的琴声。她也练过几年钢琴，却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唯美而浪漫，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忧伤。 一曲弹完，周围的人都轻轻地鼓起了掌，女生站了起来，冲着大家笑笑，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弹第二首了。叶疏影急忙问：“姐姐，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Valentine′s Day。”女生望向叶疏影，脸上依然是温柔的笑容，声音给人感觉也是温暖舒缓的。 “太好听了。曲子好听，姐姐你弹得也好。”叶疏影真心赞美，“还有姐姐，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谢谢，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周围的人此时都散去了，女生看着叶疏影，“你是李成的朋友吗？之前都没有见过你。” “不是不是。”叶疏影摆手，“我是跟着朋友来的，之前并不认识李成。” “我就说，如果李成有这么漂亮的朋友，肯定早就下手了。”女生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精致的名片，递给了叶疏影，“这是我的咖啡馆，如果周末有时间，可以来坐坐。我平常也会在那里弹琴。” “好呀好呀。”叶疏影接过了名片，上面印着咖啡馆的地址以及几个精致的字，她轻轻地念了出来，“时光机么？好好听的名字，是因为周杰伦的那歌么？我会哼几句：那童年的希望是一台时光机，你我翻滚过来的榻榻米味道熟悉。” “不是周杰伦的啦。好了，我先走了。你也快去找你朋友吧。” “朋友？”叶疏影忽然想了起来，一转身，发现夏茗茗正端着两块小蛋糕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她急忙挥手，“茗茗姐。” “你是夏茗茗的朋友？”女生语气中有几分惊讶。 “对啊，姐姐你也认识茗茗姐么？”叶疏影惊喜地转过头。 “她带你来的？” “不是啦，是另外一个朋友带我来的。不过他被其他人拉走了。” “也是。”女生冲不远处的夏茗茗挥手打了一下招呼，“这么多年，夏茗茗都是一个人来的。我先走啦，有空来我咖啡馆里坐坐。”说完后转身就往另一边走了。 夏茗茗这才端着蛋糕走了过来，递了一块给叶疏影：“聊什么呢？” “没什么，这姐姐弹的曲子很好听，我问她是什么曲子呢？” “没了？” “她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有空去她店里坐坐。” “店里？” “喏，就是这个。” “时光机。”夏茗茗轻轻念出了这三个字，看着名片若有所思。 “Ladys and gentleman，welcome to李成大爷的十七岁生日宴会。”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往不远处的高台望去，只见李成吊着威亚，从上空飘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台上，“来，music。” 一束追光打在了舞台左侧，叶疏影刚刚见到的女生正坐在那里，手指快速地在琴键上飞扬着，又是一首叶疏影没听过但是轻快好听的曲子。 “欢迎今天各位各界名媛来到本大爷的场子，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今天本大爷依然还是单身……” “每年都是这样的开场。李成自以为很帅气地登场，然后他的青梅竹马就会在舞台上用钢琴给他伴奏。” “青梅竹马？”叶疏影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她似乎记得夏茗茗曾经说过，和李成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张笑笑！原来这个女生就是张笑笑！叶疏影望向舞台，难怪夏雨一直念念不忘，竟是这样一个让人看了一眼就能记住的特别女生。 “每年李成都会宣称自己单身，然后在短暂的开场白之后，他就会开始所谓的八分钟自由告白活动。现场的单身如果看上了别的单身，那么就可以自由告白。那一年，李成说完这句话后，所有台下的人都开始乱窜，而只有夏雨直接就跃到了台上。” “和张笑笑告白了？” “是的，当时所有人都傻了。因为大家都默认那是李成的青梅竹马，但是夏雨没有管，他说：那个弹琴的姑娘，我好喜欢你。” “张笑笑怎么说？” “她说，那你给我唱首歌吧。夏雨说，行，你给我伴奏。张笑笑说，我其实只会弹一首曲子，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钢琴才女，让你失望了。然后夏雨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说：真是吓死我了，其实我唱歌跑调，我只会唱一首歌。看来我们真的很配。” “是什么歌……” “下面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八分钟……自由告白时间！”舞台上的李成大声说道，说完后一把将手中的话筒丢在了地上，然后一个箭步往台下冲了过来。 人群也顿时开始骚动起来，叶疏影看着李成下台前狠狠地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心里一颤：“茗茗姐，李成喜欢你吗？” “他喜欢我？除非他活腻了。”夏茗茗冷笑。 “那他……为什么一直往这边冲？”叶疏影心中一阵冷颤。 “叶疏影！”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嘹亮的声音，叶疏影扭头看去，却看不见人，只能看到一个斑马条纹在人群中闪动。 “看来夏雨和他们解释过了，你不是他的新女友。所以现在你估计成为了全场都瞩目的目标了。”夏茗茗往边上闪了闪。 “茗茗姐……” “对不起，这我可帮不了你啊。”夏茗茗耸耸肩。 “叶疏影，我是斑马……”那匹斑马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斑马你滚，有你这样抢主人彩头的吗？”李成眼看追不上了，在后面怒骂。 “还有我还有我。”胖子不知何时也蹿了出来。 但一只手挡在了惊慌失措的叶疏影面前。 “夏雨？”众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第29章再遇见(2) “你不是说这不是你女朋友吗？”几个人此时都赶到了，李成破口大骂。 夏雨叹了口气，对叶疏影说：“早告诉你这地方来不得，现在后悔了吧？” 叶疏影刚刚的确被吓了一跳，看到夏雨过来后心总算踏实了一点，她说：“那……那你现在是要和我告白吗？” 话一说出口，全场都石化了，包括叶疏影自己，她这句话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脑子。她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恨不得此刻地上出现一个洞，然后钻下去。 “对啊，要不你表白，你表白我们立刻就走。”李成愤愤。 夏雨一脸尴尬，手却依旧没有放下来：“我……不。” “那你让开。” “不让。” “你到底想怎样？”斑马骂道。 “叶疏影还小，你们……不要乱来。”夏雨也开始语无伦次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在我这儿和张笑笑表白的时候，比叶疏影还小三岁呢。”李成指着夏雨开始揭老底。 叶疏影还沉浸在刚刚那句无厘头的尴尬中无法自拔，此刻听到面前这群人叽叽喳喳的，心里一团火升了起来，推开夏雨的手，走到了斑马的面前：“你先到，你说吧。” 斑马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对，就是你。快说。” “噢噢噢噢，我叫王俊可，绰号斑马，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后海的酒吧，见到你的第一眼……要不要做个朋友？可以普通朋友做起，没关系的。”斑马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李成啧啧摇头：“想不到一夜情之王斑马兄，也会说出先从普通朋友做起这样丧尽天良的话来。” “说完了吗？”叶疏影冷冷地问。 “说完了。”斑马点头。 “滚！”叶疏影说得简单干脆。 “得嘞！”斑马转头就走。 “多大点事儿啊。”叶疏影过去拍了拍夏雨的肩膀，“不就是表个白，拒绝不就好了。我从初中就开始拒绝人了，别的不会，这个擅长。” “得，是我多虑了。”夏雨彻底拜服了，“李成，你还要来试试吗？” “可别了。”李成退后了一步，“我还是去找张笑笑吧，大不了连续第十次被拒绝，说不定这次成了呢。” “这一次也成不了。”张笑笑温柔舒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此刻的反应都跟被电触了般抖了一抖，而她却浑然不知，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上了前，“什么样的美女啊，让你这么……”她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李成，然后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不止她，几乎所有人此刻都是石化状态的。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夏茗茗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叶疏影和夏雨紧挨着站在一起，李成和胖子则正对着他们，已经走开的斑马此时见有好戏上演也扭头折了回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等着第一个人开口说话。 “姐姐！又见面啦！”叶疏影甜甜地一笑，声音爽朗。 “是啊，又见面啦。刚刚被不少人表白了？” “对啊，好可怕。但我都拒绝他们了。” “他们？我没有……”夏雨想要开口争辩，结果被站在前面的叶疏影反手一拳打在了胸上。 “好啊，如果有人跟你表白，还要唱歌给你听的话，千万要拒绝。”张笑笑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夏雨身上，“因为真的太难听了。” “现在进步多了。”夏雨挠挠头。 “最近过得不错？”张笑笑问。 “还行。我去了趟杭州。”夏雨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把愿还了。” “那看来我也得去一趟了。”张笑笑转身拍拍李成的肩膀，“我有点饿，先去吃点东西。你们聊。” “好。”李成点点头。 然后张笑笑就在大家的注目礼中慢慢走开了，众人都长呼了一口气，只有叶疏影有点诧异：“就这么完了？”这个对话有点太简短太云淡风轻了吧，因为这一个月来见证了夏雨哭天抢地的失恋过程，总觉得他们的再次相见不流下几滴泪来不太科学，可最后再遇见的时候竟然只是那么简短而且并没有太大意义的对话。 “来来来，喝酒去！”李成打破了沉默，上来就搂住了夏雨的脖子。 “走，喝酒去！”夏茗茗也跟着大喊了一声。 “喝酒去！”斑马和胖子也跟着喊。 “喝……酒去。”叶疏影被夏茗茗拽着往前走，也只能跟着喊了一句。 “别说冷笑话。”夏雨转过头，一脸认真。 “你滚啦。”叶疏影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后来发生的一切，叶疏影已经记不太得了，只记得一群人跑到了一个房间里开始喝酒。叶疏影这一次没有逞能，喝了几杯头有点晕晕的之后就躲在一边的沙发上开始睡觉，中途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了一条毯子。而夏雨则和李成他们先喝酒，喝累了就玩狼人游戏，玩累了再继续喝酒，一群人一直玩到了午夜十二点。 “咚咚咚！”一个古朴的钟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放下了酒杯，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做祈祷状：“祝李成十七岁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喂，要不要每年都跟祈祷似的啊？能不能走心点……”李成笑着骂了起来，可屋外突然“砰”的一朵烟花炸开的声音打断了他。 “烟花，看烟花！”众人冲到了窗边。 叶疏影迷迷糊糊中被周围的吵闹声吵醒了，披着毯子也走到了窗边，窗外是一朵朵盛开的烟花，原本乌黑的天空被衬得绚丽多彩，李成推开门跑了下去，在下边大声喊着：“记得啊，要永远年轻！要像本大爷一样，永远活得像一朵烟花，永远绚丽，永远都活在最美的那一刻！” “真是个中二病。去年他说的是什么来着？”夏茗茗站在窗口，笑着看向李成。 “去年他念了一首辛弃疾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夏雨站在她的身边，烟花在头顶绽放，可他们的目光却都看着下面，“活着像他这样真好，真的永远像是十七岁一样。” “那当然好，谁不想当富二代，而且还是超级富二代，这烟花一放，得放走我们一年的工资吧？真是人民的敌人。”叶疏影裹了裹身上的毛毯，望向下面，却发现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束冷焰火在那里轻轻旋转着，仿佛周围的热闹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她只是独自站在角落里，挥动着手中的冷焰火，微微笑着，虽然那笑容中满是清冷的孤独。 那是张笑笑。 回去的车上，夏雨一直都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发着呆。叶疏影不知道夏雨有没有注意到最后的烟花秀时那个孤独的身影，也不好意思提，就拿出了晚上张笑笑给她的那张名片：“刚刚笑笑姐给了我一张名片，她现在开了一家咖啡馆，让我有空去坐坐呢。” “咖啡馆？”夏雨惊讶地转过头，拿过了那张名片，看到了上面的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时光机？” “对啊。你说她的梦想不是当电台主播吗，现在她明明可以回家了，但为什么还留在北京呢？”叶疏影问。 “或许是因为在一座城市待久了，便会和这个城市有了某种情感吧。所以即便人不一样了，却也离不开这座城了。”夏雨一直看着那张名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其实笑笑姐也还是喜欢你的？” “笑笑之前和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分开不是好，分开只是容易，流下几行眼泪就能省去了反复纠缠的辛劳。但是她真的累了，她想她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我，她也要去做些她喜欢的事了。”夏雨将那张名片举了起来，就着灯光看着它，“你看她现在多棒，她一直说想要有一家自己的店。她做到了。所以那些事情我也不该再去想了，也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了。” 叶疏影听着夏雨怅然的语气，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她抹了抹眼睛，岔开话题：“哦，对了，时光机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是一首歌。” “可我说是周杰伦的《时光机》吗，但是笑笑姐说不是啊。” “不是周杰伦的，是五月天的。你要听吗？我唱给你听。” “这就是唯一的那首你唱了不跑调的歌吗？”叶疏影想起了夏茗茗说的话。 “陈年糗事你都知道了。”夏雨笑笑，“才不是呢。笑笑当年也只会弹一首《少女的祈祷》，现在还不是什么曲子都会了。你到底要不要听，不听算了。” “要听要听。” 夏雨清了清嗓子，轻轻唱了起来，他的歌声真的很普通，音也不是很准，但是叶疏影能听出来他唱得很认真，唱得都是心中真真切切的情感。 好后悔 好伤心 想重来 行不行 再一次我就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好后悔 好伤心 谁把我 放回去 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对不起独自回荡在空气没人听 最后又是孤单到天明 叶疏影打开了车窗，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转头一看，夏雨却浑然不觉地继续唱着。 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对不起独自回荡在空气没人听 车一路往前开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第30章三个人的屋檐(1) 回到机房，继续和夏雨奋战了两个星期后，叶疏影工作的第一个项目即将完美结束了，许司去后期机房看了片子的完成版后觉得甚是满意，回来特地跑到他们工位对他们大肆表扬了一番。夏雨居然特别表示了这个创意是源于叶疏影，策划案也是叶疏影独立完成的，后期叶疏影更是出了大力。许司在大肆表扬了一番叶疏影后扬长而去，只留夏雨一个人在那里咒骂：“没奖金，也没休假，这算哪门子的表扬？这抠门的老狐狸。” 叶疏影却感觉美滋滋的，对于她来说奖金和休假是太奢侈的事情，大领导的表扬更实际一点。 “别笑了，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夏雨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下班了。” “哦。”叶疏影鼓了鼓脸，开始收拾东西。 “每天就知道卖萌。” “胡说，我还会写策划案，会剪片子，不是刚表扬过我么？” “嘿，你还真实诚。我不过忽悠一下许司，你可别往心里去。” “那不成，你夸我的话，我可全部都记住了。” 与他们这边和谐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是，对面的校园部王姐依然惯性地在骂实习生，当然，这早就不是叶疏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实习生了：“你到底会什么？你说你到底会什么？你看纪录片部的叶疏影，比你也就早来几个星期，现在都能独立做策划案了？你呢？” 叶疏影忽然想起了刚来报到的第一天，自己对许柔说：“姐姐你说得是我未来的老师么？我怎么觉得是个天使呢。”其实虽然一开始觉得夏雨有点冷漠毒舌，但刚刚才忽然发现，自己来了一个月，已经接触了策划、录制、后期各个工种的工作，甚至还出了趟差，可其他部门的实习生依然处于帮老师整理整理表格的阶段。 叶疏影拎起包，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到底在傻笑什么？”夏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夏雨，其实你是天使呢。”叶疏影笑得眯起了眼睛。 夏雨愣了一下后，笑着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叶疏影的脑门：“神经病。” “夸你好还打我？”叶疏影跳起来敲了一下夏雨的脑袋就跑了出去，“哈哈哈，已经出公司啦。你不是我老师了，我能还手了。” “臭丫头。”夏雨骂了一声追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地上了地铁，受尽路人白眼后又一路打着走到了家门口。 叶疏影显然一路占尽了上风，一脸得意：“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和我一个小女生计较？” “小女生？你哪里小了？”夏雨撇撇嘴。 “我当然小……我哪里都小。”叶疏影一挺胸。 “你挺胸干吗……”夏雨脸一红，扭开头。 叶疏影也发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些歧义，恼怒地踩夏雨的脚：“你个臭流氓！” “关我什么事！”夏雨痛得龇牙咧嘴。 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他们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站在他们的门口，身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老陈……”叶疏影收回了脚，尴尬地对老陈笑笑。 “老陈——哥。”夏雨感受到了对方目光中的杀气。 而现在老陈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真是来对了！” 原来老陈住的房子因为房东忽然要装修，他不得不搬出来住一个星期，左思右想之后他决定来夏雨这儿蹭住一个星期。当然，这是老陈自己说的版本，叶疏影没多想就相信了，夏雨自然是不信的。以老陈的金钱水平，住一个月的酒店也完全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从大东边跑来这大西北的荒郊野外蹭住？ 而真实的版本是，老陈给房东不停打电话：“璐姐啊，你最近要不要装修一下房子啊？” “没啊。再说我要装修，你去哪儿住啊。” “没事没事，我可以去朋友家住一个星期。” “不用啦不用啦，那多麻烦。” “您不是说一直想换一套厨卫吗？这样吧，我出钱给您换了吧。” “小陈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不是，璐姐你误会……” “误会什么啊误会，我这是开玩笑啦。我说小陈啊，你真得学习学习怎么跟女孩子交流。行吧，虽然不知道你搞的什么鬼，那既然你想换就换吧。” “可我们这儿只有两个房间啊，你要睡哪儿？”叶疏影问。 “我睡客厅沙发就好了。”老陈坐下来拍了拍沙发，“多舒服的沙发。” “哈哈哈，我保管你住了一晚就想出去住酒店。”叶疏影笑了笑，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夏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意面吧，家里就剩些番茄和瘦肉了。” “行啊，别做太多，我最近减肥。” “滚！每次做少了你就抢我这份，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这次我是说真的啦。” 老陈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回拌着嘴，终于忍不住了，他冲进厨房，拿起了菜刀：“今天这饭，我来做吧。” “你会做饭？”叶疏影狐疑地看着老陈，“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你走进厨房一步呢。” 老陈不屑地耸耸肩：“不就是意面吗？有什么难的。你以为我这几年在北京是白混的？” “那行，就交给你啦。”叶疏影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那我就去看电视了。” 夏雨也跟着犹豫地走了出去：“老陈哥，我锅新买的……你……” “走啦。老陈那么有钱，弄坏了让他赔一个好的。” 于是两个人就走到了客厅里默默地看起了电视，叶疏影似乎不担心厨房的老陈，毕竟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年，还没有见过老陈在什么地方失手过。可是夏雨却很是担心。果然不到十分钟，老陈就走了出来：“那个……为什么我打不着火？” 夏雨走进厨房，环顾了一圈后径直地走到角落开了一个阀门：“老陈哥，要打着你得先把天然气阀门打开啊。你确定你真的会做饭吗？” “我家都是用电的嘛。” “对，忘了你是有钱人了。” 夏雨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案板上切得丑不堪言的番茄，默默地皱了下眉头。 十分钟后，叶疏影放下遥控器，吸了吸鼻子：“什么味？” “完蛋。”夏雨立刻就从沙发上蹦了下来，直奔厨房，结果看到老陈正手忙脚乱地用围裙扑着烧穿了锅的火。好不容易扑下去了后，他擦擦汗，长呼了一口气。夏雨走了过去，发现锅里的肉已经焦成了一团。 “天呐，老陈你做了什么？”叶疏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可无意中瞥到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愤怒地喊了起来，“老陈你居然一边看菜谱一边做饭，有你这样现学现卖的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从来没做过饭？” “还是有过那么几次的。”老陈挠挠头。 “夏雨，还有什么能吃的吗？”叶疏影无力地问。 夏雨打开了橱柜的门，从里面掏出了几包泡面：“你要香菇炖鸡，还是红烧牛肉？” “有泡菜吗？” “那当然。” “我要红烧牛肉。”叶疏影走过去，笑着抽走了她要的口味，“对了，上次有个口味特别难吃，还剩了一盒的是什么？” “单身贵族黑骨鸡泡面？你看它名字这么另类特地买的，那简直人间灾难。”夏雨掏出了一盒包装奇怪的泡面。 叶疏影无情地指了指老陈：“给他！” 老陈最后郁闷地捧着一碗汤汁油腻、面条黏糊、散发着一股怪异气味的泡面在那里一口一口艰难地吃着，而身边的叶疏影和夏雨则刺溜刺溜地吃着泡面配泡菜，仿佛在吃什么极品美食。两个人还一边看电视一边开着玩笑，画面简直其乐融融。 从进门开始老陈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人似乎已经完全相处得像是一家人了。不，简直就是两口子！过分！老陈将碗用力地往桌上一摔。 “怎么？”叶疏影将目光从电视机上移了回来。 “太难吃了！不吃了！”老陈终于抗议了。 晚饭之后看了会儿电视，叶疏影和夏雨就准备各自回房间睡了。夏雨从房间里搬出来一床被子，看着沙发善意地提醒老陈：“老陈哥，你别看我家沙发软，睡完一夜后保准你全身骨头都散架。我可是深有体会的。” “放心，你以为我这几年在北京白混的啊？我刚来北京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一个沙发睡，晚上睡觉都要笑醒过来了。” “老陈你这话说得有点耳熟啊。”叶疏影嘲讽地笑了一下，“做饭前也吹过这种大牛。” “没事。”夏雨拍拍老陈的肩膀，“饭做不好能把厨房烧了，觉睡不好总不能把客厅砸了吧？老陈哥，晚安啦，祝你做个好梦。” 在夏雨说完这句话的两小时后，也就是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动，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了地上，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 “怎么了？”夏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开了客厅的电灯，叶疏影也被惊醒了，打开房门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只见老陈裹着被子摔倒在了地上，茶几也被他撞得翻倒在地，他冲着两人尴尬地笑着：“这沙发太小了，翻了个身就倒了……” “要不，你就去跟夏雨一起睡吧。”叶疏影打了个哈欠。 “行吧。老陈哥你不打呼就行。”夏雨也跟着打哈欠。 “可是……”倒在地上的老陈皱了皱眉。 “行了，老陈你就别添乱了。”夏雨终于放下了把老陈认成保险员的愧疚，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开始不耐烦了，“你烧了我的锅，摔了我的茶几，还想怎么样？让你来睡就来睡，别废话了。对了，记得带上被子！我可不会和你睡一床。快点！” “晚安。”叶疏影同情地拍了拍夏雨，转身回房间了。 “晚安。”夏雨也无力地挥了挥手。 两个人回到房间后，夏雨蒙头继续睡。老陈被这一摔给摔醒了，再加上莫名其妙地睡进了夏雨的房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探究一下夏雨的内心。 “那个……夏雨。”老陈开始轻声呼唤夏雨的名字。 “怎么了？”夏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你觉得叶疏影怎么样？” “这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问过了。” “哈哈哈！是吗？但其实叶疏影小时候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老陈，我现在不想听什么睡前故事，也拜托你以后别老和我讲叶疏影小时候的故事了。” “好的，你这房间多少钱一个月？” “两千三！” “要不我们换个房子住吧，我那是个一室一厅，五千一个月，我也两千三租你？” “在哪儿？” “传媒大学那边，离你这儿也不是很远。” “不远？地铁要坐一个半小时好吗？老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现在要睡觉。” “我睡不着。” “那是你的事！” “我有问题要问你。” “老陈我们很熟吗？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问题要问我？” “你是不是喜欢叶疏影？”老陈呼了一口气，和夏雨闲扯了一大堆后，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想要知道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这种紧张程度，完全不亚于一个人向对方问出“你喜欢我吗”后期待答案时的那种紧张。 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夏雨一直都没有说话。 “需要想这么久吗？”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夏雨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老陈忍不住了，摇了摇夏雨：“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问题，到底需要想什么？” “老陈。”夏雨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郑重。 “嗯？”老陈感觉浑身紧绷了起来。 夏雨将头从被子中伸了出来，声音低沉严肃：“老陈，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连叶疏影都不知道。” “你说。”老陈咽了口口水，“我不会告诉丫头的。” “其实我……”夏雨翻了个身，将手轻轻地搭在了老陈的肩膀上，在黑暗中，两个人四目相对，老陈看到了夏雨眼神中此刻的真诚：“其实你……” “是Gay。”夏雨郑重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啊！”老陈一把将夏雨推下了床。 第二天清晨，叶疏影推开房门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她好奇地走过来拍了拍被子：“老陈，你怎么又跑回客厅来了？夏雨那混蛋把你赶出来了？” “别敲，骨头要散了。”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声音却不是老陈的。 “夏雨？你怎么会在客厅睡？”叶疏影诧异地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来一张黑眼圈惨烈的脸，果然是夏雨。 第31章三个人的屋檐(2) “因为你有个絮叨的陈哥哥！因为他是个毫无幽默感的——脑残！”夏雨最后愤怒地喊出了两个字，将被子一拉继续盖住了脸。 这个时候，老陈已经梳洗打扮完换上了正装，他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走向沙发：“对不起啊，夏雨。” “再见！”夏雨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挥了挥。 叶疏影“啪”的一下打掉了他的手：“你怎么不起？要迟到了啊。” “今天出去谈业务，不去公司了。你今天去公司帮我盯一下成片的输出吧。” “出去谈业务，怎么不带我？” “因为……你有个好哥哥！”夏雨在被窝里恶狠狠地说。 “你能想象吗？那么一个年轻有为的模样，北大高材生、创业公司CEO，那什么，已经走到人生巅峰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幼稚？”夏雨“啪”的一下把水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他那么有钱，酒店住一个月也不差钱，偏来抢我家的小沙发，还不是怕我把叶疏影拐了？这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夏茗茗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挂着饶有趣味的笑容，听他愤怒地吐槽完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水杯：“那么你呢？” “什么我呢？”夏雨皱了皱眉。 “你呢，你想拐走叶疏影么？”夏茗茗依然微微笑着。 “开什么玩笑，你也跟那个老陈一样缺心眼吗？”夏雨拍了拍桌子，“你们稍微对我有点自信好吧？我也是刚失恋没多久的人，那么快就爱上别人，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是这种人么我？” “或许还真的是。”夏茗茗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茗茗，你说我怎么赶走他？” “噗。”夏茗茗差点将水吐了出来，她擦了擦嘴，无奈地说，“我觉得你也不比那个啥老陈成熟多少。我看你啊，就是想拐走叶疏影了。” “切，我只是觉得他打扰到我的生活了。”夏雨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了，下午开完会，你们老板怎么说？要不要合作我们的新项目？” “老板说，一段时间没见，夏雨变得这么能干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跳槽回来啊。”夏茗茗冲夏雨挑了挑眉。 夏雨轻轻地“呸”了一下：“才不回去，这个公司眼里只有钱。不过听你这么说，那就是有戏了。” “那当然不回来了，毕竟这里没有叶疏影那么可爱的小姑娘。” “我说你能不每句话都拿叶疏影挤兑我吗？” “所以说真的，”夏茗茗凑了过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究竟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吗？” 夏雨被夏茗茗盯得转开了眼神，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这个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出来一条信息：“夏雨，晚上回家吃饭吗？” “哟，你们这日子过得还真像两口子啊！”夏茗茗丝毫不避嫌地看了眼屏幕，开口调笑。 “幼稚。”夏雨拿起手机准备回复，却被夏茗茗一把夺了过去，“你干什么？” 夏茗茗一边念叨着一边在屏幕上打字：“今晚在外面和客户吃饭，就不回去了。” “啥，怎么就不回去了？” “陪我这个老朋友吃一顿晚饭这么难？” “那行吧。”夏雨无奈地伸手，“那你把手机先还我。” “怎么？” “提醒叶疏影，千万不要让老陈做饭！”夏雨凑过去一把夺回了手机。 叶疏影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坐在椅子上晃了一圈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重新拿起手机：“老陈，你下班回去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 “来公司接我吧，我想去一个地方。”叶疏影手中夹着一张名片，看着上面的地址。 “不是来吃晚饭吗？为什么来咖啡厅？”老陈站在咖啡馆的门口，一脸困惑。 “可以吃点三明治什么的啊。”叶疏影看了眼小小的招牌上写着的“时光机”那几个字，拉着老陈就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不算很大的咖啡馆，但不大的空间里依然留出了一个角落放置着一台钢琴，此刻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正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弹奏着，曲子正是那天叶疏影听到过的《Valentine′s day》。 “请问二位要些什么？”一个漂亮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两杯温牛奶，再来两份金枪鱼三明治。”叶疏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跟老陈指了指那个弹琴的女生，“老陈，你觉得那个姑娘怎么样？” “就一个背影，又看不清什么。”老陈转头看了一眼，“不过琴是弹得还不错。” “跟我比怎么样？” “你是说相貌还是弹琴？” “都是啦，都是啦，综合来说。你不是说你没看清吗？你要不要走过去看一下？” “不用啦，我们丫头肯定是最棒的啊。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老陈笑着说。 “啧啧啧，老陈你不要肉麻。”叶疏影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要客观点的，不要敷衍我。” “什么姑娘啊，一定要跟人家比，你之前认识她？”老陈又转头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光看背影倒的确是有几分吸引力。 “不认识不认识，我就是心血来潮。”叶疏影急忙摆手。 老陈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叶疏影低头随手摆弄起了桌子上的小牌子，发现上面写着几行字：你想拥有一台时光机吗？在怀念的时候回到未来，在迷惘的时候飞到过去。 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牛奶走了过来，叶疏影将她拉在身边坐了下来，无视服务员的一脸诧异，问她：“你们老板娘挺漂亮啊，有没有男朋友？我这哥哥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 “我……”老陈吓了一跳，正欲开口，却被叶疏影用力地踩了一脚，痛得龇牙咧嘴。 “那你可就得失望了。”服务员看着老陈笑了笑，“我们老板娘虽然是单身，但是心里有人。” “有人？”叶疏影皱了皱眉，“是谁？” 而此时，夏雨和夏茗茗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簋街一家火锅店中。 夏茗茗一边涮着羊肉一边感慨着：“还记得这儿吗？” 夏雨笑了笑：“记得啊，来北京吃的第一顿火锅不就在这儿吗？当时说要吃正宗的老北京火锅，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 “对啊，那个时候笑笑还没有决定来北京。你一个人郁闷地要死，伸手就点了两瓶牛栏山，说要感受下北方汉子的忧伤。”夏茗茗说着就伸手招呼服务员，“服务员，来两瓶牛栏山。谢谢。” “别闹，喝什么牛栏山。我现在心情可好得很。” “我喝啊。” 夏雨听出了夏茗茗语气中的异样，皱了皱眉：“怎么了？” 夏茗茗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后递给了夏雨：“你英文不好，也不知道你看不看得懂？” 夏雨接过手机，反复看了几遍上面的邮件后，迟疑地问：“这是大学的Offer？你……要出国了？” “对。” “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喝？” 夏雨犹豫了一下后用力地举起了酒杯：“喝！” 一个小时后…… “茗茗，你别喝了。”夏雨已经后悔刚刚那么豪气干云地就应了，他喝了几杯就觉得晕得不行，可夏茗茗却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他终于忍不住夺过了夏茗茗手中的酒杯，“就算喝也不能这么喝啊。” 夏茗茗却不理他，只是嘴里露出了痴痴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酒杯：“我不管，我就要喝。” 夏雨一边躲着一边叹气：“这一定是老天爷对我之前几个月酗酒的惩罚，怎么这些天净遇到喝醉了的女酒鬼呢？” 夏茗茗放弃了抢夺酒杯，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仰头看着天：“夏雨，你为什么不拦着我呢？难道我走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吗？你真的看清楚上面的英文字了吗？我要去的是美国，是美国啊！是一个和你的时间黑白颠倒的地方啊。你怎么就那么平静呢？” “但你不是一直想要留学吗？梦想实现了，我该替你感到高兴啊。反正你还会回来的不是？” “谁说我还会回来？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反正你又不喜欢我。”夏茗茗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夏雨愣了一下后放下酒杯摇摇头：“茗茗，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夏茗茗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夏雨，“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只是不说出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像个朋友一样待在你的身边，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发现我的真心，能够……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明白，其实你根本从来都知道，却总是不说穿罢了。”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因为说开了的话，就不能再这样继续做朋友了？你知不知道，在李成的第一个生日会上，我打算和你告白，前一晚我一夜都没有睡，想第二天应该怎么和你说。可是我才刚踏出第一步，你就冲向舞台了，根本没有给我半点机会。那个时候，你说想来北京，张笑笑在犹豫，可我想也没想就跟着你一起来了。”夏茗茗又从边上拿了一个酒杯往里面倒酒。 夏雨没有再管她，反而自己也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喝了起来。 “我总是在等，一开始在等自己的勇气，后来在等你和张笑笑分开，之前又等你走出失恋的阴影，可是为什么又忽然出现个叶疏影呢？为什么我总是慢一步呢？”夏茗茗放下了酒杯，整个人瘫倒在了桌上。 夏雨过去扶起了她，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老陈，她弹完了，我们快走。”叶疏影咬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拉着老陈就往外跑。 “为什么……”老陈话没说完就被拉了出去。 叶疏影长长呼了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 “怎么了，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为什么害怕见她？”老陈纳闷，“你是不是在骗我？” “什么骗你，好啦！快走快走。” “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你是不是一定要问？”叶疏影对他怒目而视。 “得。”老陈举起双手投降，“我不问还不行吗？走，回家去。” 老陈最后还是忍不住扭头偷偷往后望了眼，发现那个女生站在吧台，正冲着自己这边微微笑着，似乎明明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走啦走啦。”叶疏影没有察觉，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两个人走出了大厦，这几天的北京变得有些微热，叶疏影轻轻吸了吸鼻子：“是夏天的味道啊。” “什么夏天的味道。春天都没感受几天呢。”老陈笑着看向她，似乎从小的时候叶疏影就这样，特别期盼夏天的到来，小时候的她说夏天可以吃好多好多的雪糕也不会被骂，大起来后她就说夏天里都是青春的味道，是清澈透明的。 “都快五月了呢，你闻你闻，是初夏的味道。”叶疏影继续闭着眼睛感受着。 “神经病，怎么可能闻几下，就能闻到夏天的味道？”老陈看着叶疏影认真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这就是叶疏影，活得那么开朗，那么自由自在，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叶疏影的头，“对了，夏雨今天干吗去了？” “好像说是和客户吃饭去了。”叶疏影睁开了眼睛。 “和客户吃饭？”老陈将手拿开插进了口袋，将头扭到一边，“我看是偷偷和别的女生约会去了。” “唉，哪能呢？”叶疏影笑了起来，“你是没看到他之前的样子，要不是本姑娘我的活泼开朗感染了他，他现在还是个颓废青年呢。不过我看他怎么也得不近女色大半年，最后守寡期限已到，再开始另觅新欢吧。” 这个时候，他们的不远处摇摇晃晃就过来一对男女。女的明显喝醉了，男的扶着她艰难地走着。但是女的却总是打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去，等到男生去抓她的时候又整个人扑到那男的身上，嘴里念念叨叨的：“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呢？怎么就不能呢？” “啧啧啧，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叶疏影摇头感慨。 老陈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这对痴男怨女，不，只是这个痴男，有点眼熟呢？” “夏雨！”那个男生抬起头，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他怎么也得不近女色大半年，最后守寡期限已到，再开始另觅新欢吧？”叶疏影刚才的话犹在两人耳边回荡，可此时却仿佛立刻有一记耳光狠狠地打了过来。 “茗茗姐……”叶疏影也认出了那个怨女。 夏雨抬头看到他们也是停住了脚步，三个人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空气中洋溢着一股尴尬的气氛。老陈偷偷望向叶疏影，发现叶疏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直到夏雨开口，才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看到了还不过来帮我一把！看戏呢，你们俩！”夏雨指着两个人破口大骂。 第32章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你不是和客户吃饭吗？”回去的路上，叶疏影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就是我的客户啊。”夏雨无可奈何地看着夏茗茗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去她们公司开了一天的会，费尽口舌让前老板给我们投资，我容易么？” “那你直接说和茗茗姐吃饭不就好了？”叶疏影语气不温不火的。 “我……” “你做贼心虚！”叶疏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好你个夏雨啊，原来除了一个前女友张笑笑外，还跟茗茗姐一直暧昧。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沉浸在失恋中无法自拔呢。哼，左拥右抱其实自在得很啊。” “说什么呢？”夏雨伸手狠狠地敲了一下坐在前面的叶疏影的脑袋，“什么左拥右抱，我和茗茗可什么都没有。” “哈，老陈他打我。”叶疏影愤怒地转身准备回击。 “别闹了。”老陈自然懒得听他们打情骂俏。 “哈，老陈你也不帮我。你说，你刚刚是不是也听到了？茗茗姐哭着说：你怎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呢？怎么就不能呢？那叫一个心碎啊。”叶疏影模仿着刚刚夏茗茗的哭腔。 “让你说让你说。”夏雨愤怒地伸手挠着叶疏影的头。 “咯。”昏昏沉沉的夏茗茗此时打了个酒嗝，车里的人纷纷捂上了鼻子。 夏雨和老陈合力将夏茗茗扛上五楼后扶进了叶疏影的房间，夏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晚茗茗就和你一起睡吧。” “废话，难道还和你一起睡？” “我倒是想，可……” “啊哈，你竟然想？你这个臭流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痴情的人，谁知满脑子男盗女娼……” 夏雨伸手就往叶疏影脸上抓去，叶疏影急忙一伸舌头，夏雨于是就抹上了一把口水，他猛地缩回了手，嫌弃地甩了起来，“这……你真恶心。” 叶疏影吐吐舌头：“让你欺负我。” “你真是……”夏雨看了叶疏影一眼，灵机一动，伸手就往叶疏影的衣服上擦。 “喂喂喂，你干吗？”叶疏影急忙躲开。 “怎么了？自己的口水也嫌弃？别跑啊。”夏雨笑着追了上去，两个人就满屋子开始乱跑。郁闷的老陈则默默地坐在客厅里，假装认真地看着电视，实则听着两个人嬉笑的声音，肺都要气炸了，最后只能用力地一甩遥控器，起身回了房间。 “我们吵到老陈看电视了？”叶疏影无辜地看着夏雨。 夏雨则转身追进了房间，嘴里骂道：“喂，老陈，谁同意你今天睡我房间了？昨天的账还没和你算呢。” 两个人都回了房间，叶疏影自觉无趣，也只能回自己的房间。夏茗茗依然还睡着，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做着不好的梦。 “夏雨……”夏茗茗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原来你一直都喜欢夏雨吗？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着他热恋，看着他失恋，却隐瞒着这个秘密，一定心里很不好受吧？叶疏影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先去洗个澡，却听到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叶疏影打开门，发现夏雨站在那里，他望了床上的夏茗茗一眼：“还睡着么？” “嗯。刚还喊你名字了呢。”叶疏影故意取笑他。 夏雨却没有理她，只是说：“如果她醒过来，你别告诉她喝醉后她说了什么，记住了？” “可你确信她不记得吗？”叶疏影问。 “茗茗很聪明的，该不记得的事情，她一定不会记得。” 叶疏影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她瞪了夏雨一眼：“夏雨，你真混蛋。” 夏雨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也觉得我挺混蛋的。” “行了，出去吧。我不会说的。”叶疏影一脚将夏雨踹了出去，合上了门。转过头，却发现夏茗茗已经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双眸子清透闪亮，吓得她浑身一颤，“茗茗姐，你醒了……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夏茗茗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叶疏影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茗茗苦笑了一下，勉力用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叶疏影急忙过去扶她。夏茗茗坐起来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好痛，你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叶疏影急忙跑回客厅接了杯热水过来，夏茗茗喝了几口后长长地呼了口气：“舒服多了，以后死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对啊，以前几次聚会，都没怎么看过你喝酒。怎么今天喝这么多？” “因为缺乏勇气啊。”夏茗茗苦笑了一下，“也因为，我很快就要走了啊，想要走之前，做一个了断。” “走了，去哪里？” “去美国，留学。我上个月拿到了Offer，可一直都没有决定。”夏茗茗喝了一口水，抬起了头，“但前几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犹豫是因为夏雨吗？” “对啊，你想听我和夏雨的故事吗？虽然没有他和张笑笑的那么跌宕起伏，可是却差不多有十年了。” “嗯。”叶疏影点点头，拉了条凳子坐了下来。 “我是在高一的时候认识夏雨的，那天军训的时候我中暑晕倒了，站在我后排的他扶住了我，后来就背着我去了医务室。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床边带着耳机听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眼看去感觉是个很安静的男生，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个话痨。他见我醒过来，也递给我一根棒棒糖，说：医生说你血糖太低了，要不要补一补？我接过了他的棒棒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坐了很久。后来他问我好点没，我点点头，他急忙冲我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很小声地告诉我：千万不能说自己好了，不然我们两个都得回去站军姿了。于是，我们就在医务室待了一个下午，中途他还分了一个耳机给我，不记得是什么歌了，只记得他跟着哼唱了几句，实在是很难听。 “后来就慢慢认识了，他刚好坐在我的前排，总是在面前把书垒得高高的，然后趴在那里睡觉。他的语数外功课都很好，可是物理化学有时候只考十几分，很喜欢历史，经常和我说一些故事，比历史老师讲得有趣得多。后来要文理分班了，他问我学文还是学理，我说学文，他很开心，说那我们可能还能在一个班。其实我没告诉他，当时我家里是让我学理的，但我知道他肯定会选文，所以后来的物理课我都没有再听过。最后我们都分到了最好的文科班，他靠着自己不错的成绩哄得老师破例让我们一男一女成为了同桌。当他去和班主任软磨硬泡的时候，我想，那个时候我天真地认为，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单恋，他心里也一定是喜欢着我的。 “高三临近高考时老师让我们填自己的理想志愿，他就买来一本关于旅行的书，研究着上面的那些城市，然后和我讨论。他问我想去哪个城市，我说我想要去有海的城市。他就开始挑那些沿海城市，最后觉得厦门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于是我们两个就相约一起考厦门大学。我的成绩其实离考上厦门大学还有一点距离。所以最后的那两个月，寝室里的同学都睡了，我还躲在被子里复习，最后终于和他一起考上了厦门大学，他念编辑出版，我念广告。进了大学后我想现在我们都完成目标了，于是在某一天终于下定决心要表白了，可是他在那一天遇到了张笑笑，然后就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她。我只能假装很开心地祝福他，他和张笑笑介绍我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点头微笑，可心里却痛得不行。快毕业的时候，他抱着我说，能遇到我真好，能有我这样的朋友真好。我不说话，就一直哭一直哭。他说，别哭了，是不是舍不得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京？我当时脑子一热，第二天就买了去北京的票。 “我想，如果一直这样陪伴着他，是不是有一天他忽然就明白了我的心意？即便什么也不说，但这多年的陪伴也就代表了我的告白。可是他却从来只是把我当朋友，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明白，其实不是他迟钝，而是他一直都知道的，可他却装作不知道。为了保住我们的友谊，也因为他真的对我只是朋友的情感。 “他怕失去我这个朋友，也正如我害怕失去他。他不是说了么？茗茗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知道什么样的事情该记得。”夏茗茗苦笑，眼角有些湿润，她伸手擦了擦，声音有些哽咽，“是不是挺可悲的？” “可是这一次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我陪他走过了太长的时间，现在我想，我该去追逐自己的生活了。我不喜欢北京，我只是喜欢他，所以我留在了这里三年。但是现在我决定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夏茗茗走下床，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茗茗姐……” “好了，我要走了。我知道你喜欢夏雨，他应该也喜欢你吧？”夏茗茗走过来轻轻地抱了一下叶疏影，“我很久没见过他这么开心了，像是我高中时刚见到他时那样。” 夏茗茗推开门，客厅里没有人，叶疏影将她送到了门口，她冲叶疏影微微笑了一下，随即转身下楼，没有一丝犹豫。叶疏影轻轻地合上了门，一个转身，却发现夏雨站在自己的房门外望着这边，她吓了一跳：“喂，你们这两个人怎么都一个样，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别人身后？” “她酒醒了？” “可能她根本就没有醉呢？” “真是的，也不说一声就走了，枉费我扛了她一路。”夏雨挠挠头，转身就欲回房间。 “等等！”叶疏影喊住了他。 “怎么？”夏雨皱了皱眉头。 “你现在心里还……”叶疏影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从口中憋出来。 夏雨依旧一脸不解：“到底要说什么？” “夏雨！”这个时候，一声呼唤打断了叶疏影的话，那是楼底下传来的，近乎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夏雨和叶疏影对视了一眼后，急忙走到了窗边往下望去，发现是夏茗茗站在那里，正仰头看着他们。 “夏雨！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夏茗茗喊着，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这一次你听到了，我也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我们谁也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喜欢你。从今天起，这个再也不是秘密了。你和我都要明白，夏茗茗她喜欢夏雨，他们不只是单纯的朋友。你记住了！以后别再和别人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喜欢你！”夏茗茗大声地喊着，喊到最后气喘吁吁，半蹲了下来。 夏雨没有说话，但是叶疏影扭头望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看着下面，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夏茗茗重新站了起来，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说了一句：“虽然你不喜欢我。” “不下去看看她吗？”叶疏影问。 夏雨没有说话，而此时夏茗茗忽然转身跑走了，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地跑走了，义无反顾地，像是永远都不会回头。 而这天晚上发生的故事对于叶疏影来说，却有着一些其他的意义。那是她第一次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夏雨，虽然每日朝夕相处，夏雨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看电视时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了如指掌，可是在他如今对于感情的态度这一块却甚是模糊。而除此之外，她似乎从夏茗茗身上看到了老陈的影子。 同样是从小的陪伴，同样是一方对于另一方的悉心照顾，而老陈于自己相较夏茗茗于夏雨而言，更是还多了十几年，她虽然一直都只单纯地把老陈当作照顾自己的哥哥，可就算再迟钝，也从最近的一些生活片段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如果老陈也如同夏茗茗喜欢夏雨一样，喜欢着自己，那该怎么办？夏雨能冷眼看着夏茗茗拖着行李箱就直奔美国，并且默默接受从此后不能做恋人那么朋友也别想的发展趋势。可如果老陈这样对叶疏影…… “老陈……老陈，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没有你照顾我，我被人欺负了找谁去啊？呜呜呜呜呜。”估计叶疏影会拉着老陈的袖子哀嚎吧。 第二天一早，老陈忽然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拖着两个大箱子准备出门。叶疏影打开房门，诧异地看着老陈：“不是说要装修一个星期吗？怎么就走了？” “哦，房东忽然打电话过来说不想装了。” “什么房东啊，这么任性。”叶疏影打了个哈欠，“等下哈，我收拾一下，送你下去。不然你一个人拖这么两个大箱子，对了，夏雨呢，夏……” “嘘。”老陈急忙止住了叶疏影，轻声说，“昨天回房间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呢。” 叶疏影也急忙捂住了嘴，她压低了声音：“稍等我下。” 叶疏影和老陈拖着箱子走向车库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通常情况下，叶疏影都会一路说个不停，而老陈就跟着傻笑，但今天叶疏影却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推着箱子。 “丫头怎么了？今天这么沉默？” “老陈，”叶疏影忽然停下了脚步，“我问你个问题。” 老陈也停下脚步，转身：“怎么了？” “如果……”叶疏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如果我喜欢上其他男生，如果我恋爱了，我们会变得疏远吗？” 老陈并没有立刻回应她，周围一片宁静，叶疏影脚尖轻轻地划着圈，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直到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沉默，慢慢抬起了头。老陈却在这个时候，一个箭步走了过来，张开双臂轻轻地搂住了叶疏影。 “老陈，你……”叶疏影吃了一惊，但随即耳边响起的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让她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丫头，你放心，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和谁在一起，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别想太多，我不会突然离开你的。”老陈松开了双手，微笑着看着叶疏影。 第33章实习生的进阶(1) 四月仿佛很快就过去了，叶疏影继续和夏雨过着一边斗嘴一边和谐的日子，工作上也开始渐入佳境，自己开始慢慢地独立做片子了，新的业务和夏雨的老东家合作，也就是夏茗茗所在的公司。叶疏影通过那边和她对接的员工了解到，夏茗茗已经辞掉工作去旅行了，一大圈玩下来后就出国念书，夏雨知道这些后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些什么。叶疏影不知道夏雨和夏茗茗之间还有没有联系，只是感觉夏雨似乎比起以往，变得有些安静了。 而公司里最近也有一个传言开始散播：许司要离职创业了。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管理层许司，六个部门的大主管，也代表公司上过许多电视上的招聘节目，如今俨然已是许多年轻求职者心中的偶像，就在一个星期前，已经正式递交了辞呈，很快就会离开公司创立一家新的广告公司。刚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叶疏影觉得其实和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无非是换一个领导呗，大人物的变动和自己这个小角色能有多大的关系呢？ 直到有一天夏雨不在座位的时候，她听到亚玲她们在小声地议论：“你们说，许司开新公司会带人走吗？” “不会吧？许司新公司的业务是广告公司，我们是视频公司，就算有些关联，但还是招更纯粹的广告人更好吧？” “夏雨之前不是做广告的吗？而且许司这么赏识他，估计会带他走吧？” “对哦，难怪最近老看到夏雨往许司的办公室里跑。” “哎哎哎，夏雨回来了。别聊了。” 叶疏影抬起头，发现夏雨正慢悠悠地走过来，嘴上哼着小曲，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发现叶疏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笑眯眯地问：“叶疏影，你策划案做好了？” “没没没。”叶疏影急忙转头。 她想起之前自己有一次和夏雨谈论驱使他来北京的原因，他反问自己：“那你为什么来北京？” 叶疏影想了想说：“因为花图给了我机会啊，而花图在北京。” 夏雨接着说：“对啊，现在年年都是最难就业年，像我们这种本科毕业生，哪能选择城市呢，只能让城市选我们。是北京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北京。当时有家北京4A广告公司要我，你说我来不来？” 叶疏影又问：“你不是学的编辑出版吗？为什么会想去广告公司？” “因为我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一门广告课，老师在课堂上放了几个广告，我当时就震惊了，原来广告可以做得这么惊艳，可以这么脑洞大开，可以这么有创意，简直太棒了！后来我就想，以后就干这行吧！” “什么广告？” “Durex。” “是啥？” “杜蕾斯啊！” “……” 虽然夏雨最后的收尾实在让人尴尬，但是他之前表现出的那种对广告行业真心的喜欢，还是让叶疏影有了小小的触动。或许夏雨一直喜欢的依然是广告行业，因为夏雨所在的纪录片部经常会接一些产品广告的业务，是所有部门里与广告接触最多的。如果这次许司真的要带走他的话…… 那我怎么办？叶疏影在茶水间倒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想的时候，许司也拿着杯子走进了茶水间，他一看叶疏影，笑着说：“来来来，给我倒杯咖啡。” 自己没手不会倒吗？叶疏影心里当然是这样想的，但事实当然是：“好呀。许老师你要什么口味的？” “拿铁。” “好嘞。”叶疏影接过杯子，按了一下咖啡机上面的按钮，只听到机器里旋转磨豆的声音，许司在一边悠悠然地吹着口哨，叶疏影背对着他若有所思。 “叶疏影。”许司喊了一声。 “啊？”叶疏影回过神来。 “已经好了。”许司提醒道。 “哦哦哦。”叶疏影急忙拿起杯子递了过去。 “有心事？”许司接过杯子，问道。 “听说你要辞职了？”话一说出口，叶疏影就后悔了，连亚玲她们也只能在背后偷偷摸摸地谈论这个八卦，自己一个实习生，有什么资格直接地来询问领导这么敏感的话题啊？ 但是许司似乎并不介意，他喝了口咖啡后耸耸肩：“对啊。你消息还挺灵通，以后不会压榨你们了。开心吧？” “怎么会，许老师你在我们中口碑超好的。一点没架子，也很体谅员工，哎，你会带其他人走吗？”真是生硬的转折啊……叶疏影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许司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我当然会带你的夏雨走啊，我为公司培养了这么个好员工，不带走不是可惜了？不过啊……”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下个星期就走了，可夏雨说要等到下个月。” “为什么？” “因为你啊！”许司冲她挑了挑眉。 “啊？为了我？”叶疏影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 “看来你还没有收到通知，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吧，要好好加油哦。不过说真的，”许司伸手挠了挠叶疏影的头，“小情侣家家的待在一个单位不好，抬头见低头也见，早晚有一天会厌倦。给彼此一点空间才是长久相处的王道，别看现在希望天天腻在一起，以后可要后悔的呢……” “许老师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所以，不要恨我把你的夏雨带走了，应该感激我才对啊。”许司说完后转身扬长而去，剩叶疏影一个人在原地凌乱：这个许司，还真的很会脑补啊。 “叶疏影，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快带上笔记本去三号会议室开会啊。”资讯部的实习生林熙匆匆走过，看到叶疏影喊了一声。 “开什么会？”叶疏影一脸迷茫。 “没收到短信么？所有实习生三号会议室开会，赶紧的。” “哦哦哦，手机放工位上了。”叶疏影赶紧放下了杯子。 等叶疏影赶到会议室时，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公司这一批的实习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参与全体实习生的会议，看来不是什么特殊的培训，就是要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了。站在最前面人力部的许柔看到叶疏影走了进来，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今天叫大家来这里，是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二十天后，能继续坐在这里的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许柔的声音依然很温柔，但在场的人听到后却都是一脸震惊。 “但那三分之一将会是花图文化正式的签约员工。”许柔接着说道。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转正的考试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在场的人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完全无视了高达百分之七十的淘汰率。 “通过了就能留在花图了！”有人兴奋得两眼冒光。 “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有人躺在椅子上，“淘汰了也好，不用继续受苦了。” “说什么呢？打起精神来啊。”身边的人笑着拍他。 “那么是怎么考核呢？”叶疏影问道。其他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转正考试总不会是跟大学里一样是一张试卷，究竟会用什么方式考核呢？ “我们是视频公司，考核的内容当然是视频啊。”许柔顿了顿，“下午五点，大家重新回到这个会议室。这个期间，你们将自由选择一个搭档。五点，以两人一组的形式来我这里抽取你们的题目。” “什么，还要选搭档？” “你要跟我一组吗？” “才不要，你只会拖我后腿吧？” 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讨论着，叶疏影也拿起本子走出门，她明白了刚刚许司说的夏雨为了她要等一个月再辞职的原因了。正巧，她走出门的时候，夏雨也刚从外面回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哎，看你们一个个神色激动，刚开会通知要转正考核了？”夏雨问。 “嗯，对啊。所以你是为了我决定暂时先留下来的？” 第34章实习生的进阶(2) “这你都知道了？对啊，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人呢？不把你亲手送上正式员工的位置，我怎么能够安心离开呢？”夏雨倒是答得坦诚。 虽然明白夏雨所说的“我的人”应该理解为“我的实习生”，但叶疏影听到后心里还是有些微微泛甜，她点点头，冲着夏雨竖了竖大拇指，眨眨眼睛：“你的人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不辜负你的期望。” “神经病！瞎抒发什么正能量啊。”夏雨冲她翻了个白眼，往前走去。 “但是还要找一个搭档，你说我找谁好呢？”叶疏影急忙跟了上去。 “你不知道，你每个月的评分都是实习生里面的前三吗？你不需要找搭档，搭档全部上门来找你了。”夏雨悠悠然地说。 果然不出夏雨所料，自从会议室出来后，叶疏影就不停地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大意就是自我介绍一番，然后问能否搭档组合。相熟一点的，例如林熙之类的也跑来问要不要做搭档。叶疏影都说我再考虑考虑，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受欢迎，但是一时之间也做不出决定，毕竟这是一个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的选择。正烦恼的时候，她忽然瞥到了坐在校园部那里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有些胖胖的，叫王燕，总是能看到校园部的王姐在那里训斥她，其他的实习生都陆续被逼走了，但她却依然坚持了一个多月。此刻的她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正咬着嘴唇看着手机屏幕。 叶疏影考虑了一番后，走上去和她打招呼：“嗨，你好，我是叶疏影。” “你好，怎……怎么了？”王燕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你找到考核的搭档了吗？”叶疏影问。 “没有。”王燕摇摇头，“我每个月的考核分数都接近不及格，怕是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吧。” “那我们组队吧。”叶疏影伸出手。 “啊？”王燕顿时不知所措，“和我？应该有很多人抢着和你组队吧，为什么是和我呢？” “哪有这么多理由。怎么样，同意的话我们就一起努力吧。不同意，那我就去找别人啦。”叶疏影冲着她笑。 “同意同意。”王燕急忙点头。 回到纪录片部的工区后，夏雨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打趣她：“想不到你还有颗圣母心，是朵白莲花。” “什么圣母心白莲花，我看王燕比其他人都要靠谱。”叶疏影翻了个白眼。 “这倒是，我看过那位小朋友做的东西，虽然不惊艳，但很踏实。而且被王姐这么骂也不离职，说明心态很好。” 很快就到了五点第二次会议的时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叶疏影和王燕一同走进了会议室。 “真是令人意外的组合啊。”许柔笑着冲叶疏影挥了挥手，“叶疏影，你来抽你们的题目吧。” “嗯，好啊。”叶疏影向前，将手伸进了一个方形的桶中，“怎么搞得跟抽奖似的。”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打开后轻轻念了出来：“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没了？ 这是题目？ 这看着就像是个QQ签名的题目，到底是个什么鬼？ “许柔你能解释一下吗？”叶疏影无力地问。 “不能哦。”许柔温柔地回答她。 “你们都是些什么题目啊？”叶疏影转身问那些抽过题的实习生们，他们也都无奈地举起了手上的纸条。 “贴地飞行的文艺青年。” “如果全宇宙至此剧终。” “我是网红但我是个好女孩。” “我其实觉得我们这个题目还不错。”叶疏影看了一圈后，下了最后的结论。 “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这不是林夕的书名吗？怎么出这么矫情的题目？”夏雨看着纸条上的字，微微一皱眉头。 “怎么理解这句话？”叶疏影充满期待地望着夏雨。 夏雨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幸福吧。” “不懂。”叶疏影诚恳地说。 “你不是不懂，你是想让我告诉你，做什么类型的视频，去拍哪些素材，回来怎么剪对么？”夏雨叹了口气。 “嘿嘿。”叶疏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门，这个事，自己做。”夏雨轻轻弹了一下叶疏影的脑门。 “你不是说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一路送上正式员工的位置吗？”叶疏影不满。 夏雨笑着拍了拍叶疏影的肩膀：“对啊，但我决定，在精神上支持你！别的，自己搞定吧。” 最后，就在叶疏影苦恼的时候，还是王燕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觉得所谓幸福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微笑，她们不如去搜集各行各业所有人的笑容，把她们的笑容剪成一个视频，不就成了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叶疏影听完后微微一笑：“我就说我没找错搭档吧？” 她们选择的第一个拍摄目标是公司楼下煎饼摊上的小哥，按照王燕的形容，实习的这一个多月来支撑她支持下去的就是这个小哥了。因为这个小哥见王燕每天早上都来他这里买煎饼，后来就认识了她，每次多给她加了一个鸡蛋，这让王燕感觉到人间的温暖。王燕说这是她人生二十年来第一次拥有特权，因为这家煎饼摊远近闻名，是附近写字楼里所有白领们的最爱，所以经常有外表靓丽的白领姑娘，甚至还有公司的领导主管在那里排队买煎饼，但是那么多人，只有王燕可以比他们多一个鸡蛋，这让王燕觉得很幸福。 “这幸福倒也不算是毫无代价，价值一个鸡蛋呢。”叶疏影听完后乐不可支。 小哥看到她们过来，立刻热情地招呼，操着一口不知是哪儿的口音：“哎，怎么下午也来买煎饼啊。每天吃煎饼，对身体不好。” “您还挺关心顾客身体？”叶疏影打趣他。 “这位姑娘眼生，没见过啊。”小哥看了她一眼。 叶疏影摆手：“我是南方人，爱吃包子，不爱吃煎饼。” “那是你没吃过我的煎饼，要不来一个，看你是王燕的朋友，给你多加一个鸡蛋。” “每天那么多漂亮姑娘来你这买煎饼，你是不是每个人都给加一个鸡蛋啊？”叶疏影笑着说。 “哪能呢？那些个姑娘，浑身香水味刺得我鼻子疼，我可巴不得早点做完送她们走，要不然我这煎饼都得变味呢。”小哥咧嘴笑了起来。 “王燕快拿机器。”叶疏影急忙说，王燕也立刻从包里把单反掏了出来。 “这是弄啥嘞？”小哥一脸迷茫。 “拍一个你的笑容。”王燕举起单反，却发现取景器里的小哥面无表情，“来，笑一个，就跟你平时一样。” “老妹，您这可就难为我了，就我这脸，有什么好拍的啊？”看到王燕放下了单反，小哥的面部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而且我从小就有一毛病，一有镜头对着我，我就紧张，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你还是换个人吧。” “好吧。”王燕沮丧地放下了单反。 “我有一个想法。”叶疏影灵机一动。 最后王燕将单反镜头对着小哥的煎饼盘，小哥一左一右分别打上了一个鸡蛋，然后在下面放下了一根折弯的油条，组成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完美。”王燕赞道。 “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收工。”叶疏影和小哥做了个拜拜的姿势，准备走，忽然发现小哥的煎饼摊前面竟然还贴着不少海报，“哎，小哥你这煎饼摊还是个流动宣传车啊。” “对啊，不少人看我这煎饼摊生意好，就来和我商量放广告的事情。反正多赚一笔钱，我觉得没啥用，不过他们爱放就放呗。”小哥将那两个煎蛋打包放进了一个盒子里，递给了王燕。 “这年头的宣传手法真是层出不穷。”叶疏影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海报，忽然目光定格在了一张上：通州运河·初夏焰火大会。她心中一动，将那张海报撕了下来：“小哥你再跟他们要一张哈，就说这张被风吹走了。” “没事，这张广告的租期明天就到期了。”小哥笑得一脸得意。 第35章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1) “夏雨，来来来，转头对着镜头笑一个。”叶疏影一手拿着单反相机，一手推开厨房的门。穿着一身围裙手拿锅铲的夏雨转过头，竟然很配合地冲着镜头完美地一笑，笑完后继续转过头开始专心地炒菜：“是给你们的作品拍素材么？最后决定拍什么了？难道是传说中的美厨男系列？这找我可找对了。” “别臭美了，我们决定拍所有人的笑容，把他们的笑容剪成一个片子。”叶疏影收起相机说。 “真是个老土的创意，想半天就想出了这个？”夏雨不出所料地发出了鄙视。 “那你倒是给我们提个好创意啊，师父！”叶疏影不满。 “没有。”夏雨答得干脆。 “算了，才不需要你帮忙。不过，如果我这次转正考试成功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奖励？”一向厚脸皮的叶疏影在说出后一句话时，竟然微微红了脸。 “奖励？”夏雨关了火，转过身，“你自己的转正考试过了，竟然还要问我要奖励。难道不应该是感谢师父这一个月来的辛勤付出，然后摆一顿谢师宴吗？” “就说吧，给不给奖励？”叶疏影鼓起了脸。 “你这是在撒娇么？好吧，要什么奖励？”夏雨摊手。 叶疏影将包里的海报翻了出来，递给了夏雨：“带我去看这个。” “初夏焰火大会？想看焰火打个电话给李成不就好了？这还在通州，好远啊，打车要几百块吧。”夏雨将那张海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后，目光定格在了最下面那一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叶疏影，将海报翻了过来，“你确定真的要去？你看清下面写着什么了吗？” 叶疏影皱着眉头，看着最下面那一行小字：限定情侣参加。这年头真是到处都遍布着对单身狗的歧视啊。 “这……假冒一下就好了嘛！不愿意去就算了。”叶疏影一把夺过海报，奔回了房间。 “真是头疼啊。”夏雨拍了拍脑袋，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疏影和王燕就开始到处收集笑脸，跑去郊区的工地收集建筑工人的笑脸，跑去医院拍一个王燕大病初愈的同学的笑脸，跑到大学的篮球场拍那些男生们进球后的笑脸，再把镜头一转，拍比他们笑得更开心的拉拉队女生们的笑脸，然后又跑去地铁寻找笑脸，在那些一脸麻木面无表情的人们中总有那么几个人看着手机上的综艺节目捂嘴笑着，还有花店的小姑娘，捧着一束鲜花站在自己的小店门口对着镜头笑得美不胜收，还有颐和园里闲逛的一对搀扶着行走的老伴，对着镜头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还有广场上热情洋溢的广场舞大队，一边跳着舞一边对着镜头笑着…… “好棒啊。”王燕看着那些素材感慨，“我也想拍一个。要不，我们两个也拍一个笑容进去吧。” “我已经拍过了啊。”叶疏影笑笑，她已经强迫夏雨帮她拍了一段一边吃红烧肉一边大笑的视频了。 王燕微微皱眉：“那我要拍一个什么呢？” “我有个主意。”叶疏影凑到王燕耳边说，王燕一边听一边瞪大了眼睛：“这……这真的好吗？” “怕什么！”叶疏影拍拍王燕的肩膀，“试想一下这个画面，难道不觉得很美妙吗？” “那……行！”王燕长呼了一口气。 最后在某个早晨，校园部的王姐例行地把王燕叫去训诫：“我知道你最近忙转正作品，但是我要你搜集的资料你还是需要给我完成，就你这排版也是211大学毕业的人做出来的吗？我女儿做得都比你好……” “来了。”叶疏影偷偷举起了手中的单反相机，对准了她们。 校园部王姐依然不迭地骂着，王燕却已经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对着镜头偷偷地一笑，还比了个剪刀手。 “完美！”叶疏影赞道。 所有的素材都拍完之后就该剪辑了，这几天大多数的实习生已经进入了这一步，但他们都只能用自己的电脑剪辑，无奈配置带不动，常听到有人在座位上摔键盘：“卡死了！”而叶疏影就直接带着王燕直奔后期机房了。已经升职成为后期部主管的李儒听说叶疏影需要剪辑转正作品，立刻就把一个剪辑师从电脑前踹了起来：“小叶！这一个星期，这台电脑就归你了，谁也不跟你抢。你就安心在这里剪吧。” “哇，疏影你好厉害，连后期主管都认识你。”王燕一脸崇拜。 “那当然，我们也是有革命情感的。”叶疏影一脸得意。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夏雨在一边吃着泡面，插嘴说道。 “夏雨老师好。”王燕急忙打招呼。 “叶疏影，你看看人家，多懂礼貌。”夏雨喝了一口面汤，把碗放了下来，“就不能学学？” 叶疏影立刻回了个白眼过去：“你来这儿干吗？” “许司走了，没人给我安排工作。我现在实在没事干，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不帮你把片子剪了？” “你倒聪明，什么都拍好了就等着出成片了，你来凑一脚，夺取我们的劳动果实？滚滚滚，一边待着去。” “那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给我们做夜宵。” “得嘞！” 于是就又开始了一个星期的后期剪辑生活，对于叶疏影来说，这些已经驾轻就熟，可对于王燕来说，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好奇，于是最后就变成了王燕在操作，叶疏影像是一个老师一样在边上指导。每晚夏雨都会做出不同的夜宵来犒劳她们，王燕有一次吃的时候，忽然说：“我怎么觉得夏雨不像是叶疏影的老师，倒更像是个男朋友。” 叶疏影愣了一下后用筷子敲了敲王燕的碗：“我眼光有这么差吗？什么男朋友，净胡说。”她扭头看夏雨，却见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低头吃起了面。 最后一天晚上连老陈也跑过来探望了，一整个四月叶疏影都没有见到老陈，据说是为了业务跑到上海去出差了，今天才回来，听说叶疏影第二天就要参加转正考核了，下飞机回家放了包就赶过来了。 “老陈你来了啊，我现在没时间陪你啊。夏雨，你去陪老陈聊会儿天吧。”叶疏影正在全神贯注地剪片子，完全没有时间理会老陈，可惜老陈从小到大都是班上第一，可对视频剪辑这一块儿是一窍不通，还没见到叶疏影就被赶了出去。 “我也是被赶出来了。”夏雨站在门口对着老陈耸肩。 “那就下楼逛逛吧。”老陈无奈地看着夏雨。 于是老陈就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夏雨，两个人坐在花坛边聊天。 “丫头从小就很懒，只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才会这么用心。”老陈的开场白依然是叶疏影的小时候。 “老陈，我们之间的话题不能总是这一个吧？”夏雨无奈。 “难道我们之间还有别的联系？难道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老陈喝了一口啤酒。 “也是，听听也好。这次要和我说哪一段的故事，是你初中时为了带她去游乐园玩而给家里洗了两个月的碗，还是她被她爸打的时候，你英勇地挡在了她面前？”夏雨打趣他。 “都不是，我这一次要和你讲，叶疏影的爱情故事。”老陈的语气忽然认真了起来。 “爱情故事？她和我说她并没有谈过恋爱啊。”夏雨语气平静。 “有的。她因为这个男生而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她每天和这个男生吵架，但是朋友圈里发的却是每天又吃了什么好吃的很开心。她有时候工作很辛苦，但是从来都不抱怨，她说是因为爱这份工作，其实是因为有一个人和她一起加班。她以前最想去的城市是西雅图，可最近却说最想去的城市是厦门，因为她常听一个大学在厦门念的人总是叨念着这个城市的好，于是便很想去看一看。她以前觉得来北京只是历练自己，去想去的公司，可现在觉得是非留在这座城市不可了。她托我帮她投了很多很多的简历，说只要留在北京就什么都好。别看她每天乐呵呵的，她其实很害怕这次的考核就这样失败了，失败了就没有继续待在这个城市的理由了。但她想要留在这里，因为这座城市有了她在乎的人。 “而你，就是她在乎的人。她的第一个爱情故事，是你。”老陈放下酒瓶，认真地看向夏雨。 夏雨此刻低着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老陈看不清他的神情，不明白他听完这番话后究竟是什么想法。许久之后夏雨才缓缓开口：“老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实现自我价值前，所有的陪伴都是拖累。” “你觉得丫头是你的拖累？” “不是这个意思。”夏雨苦笑，“是说在我们的学生时代，可以喜欢谁就去和谁告白，让她做你的女朋友。但是进入了成人的社会，就会发现，原来在这个社会里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你喜欢一个人，想让她做你的女朋友之前，你得考虑：你能给她幸福吗？你十年后还能给她幸福吗？像我们这种明天过后都不知道会处于哪一个城市的人，现在是给不了别人幸福的。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害一个人丢失了自己的梦想，不想再害第二个人了。” “梦想与爱情，在我们这个年纪，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的。”夏雨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以前的女朋友选择了爱情，却放弃了梦想，最后就让你得出这个结论？”老陈将手中的啤酒捏得紧紧的，“你就只会让别人放弃其中之一吗？” “我没有让任何人放弃什么。”夏雨将手中的啤酒瓶扔进了垃圾桶。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应该对丫头这么好！你知道你这样做……”老陈言辞激烈。 “你们在吵架？”叶疏影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站在楼梯口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没有。”夏雨急忙露出笑容，搂了搂老陈的肩膀，“我们在讨论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呢，对吧，老陈。” 老陈只能点头：“对啊对啊。” 叶疏影瞥了一眼老陈：“老陈这坏毛病就是没改，总是爱和别人争论一些大道理。有些事去做就好了，讨论有什么用？对了，我们片子做好了，请你们做第一批观众哦。” “好啊。”夏雨笑着应道。 第二天，实习生转正考核。 六大部门里所有的老员工们都几乎到场了，还有接替许司的新主管，是个留着一头飘逸长发带着摇滚遗风的中年男子，据说在这场考核前就已经辞退了一批老员工，排在叶疏影前的三组实习生更是被他批得一文不值，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叶疏影踏进会议室的时候，便感受到了极度压抑的气氛，那些老员工们一个个都面色沉重，尤其是那几个没有保住自己心爱实习生的部门负责人，更是一副臭脸，只有夏雨神色轻松，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你觉得我这片子怎么样？”昨天在夏雨看完了这个片子后，叶疏影就迫不及待地问。 夏雨只是反问她：“你喜欢吗？” “我喜欢啊。”叶疏影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不就好了？你是把你喜欢的片子分享给别人，带着这种快乐的心情踏入考场就好了。” 叶疏影想起了这句话，长舒了一口气，站在了讲台前，冲着在场的老师们鞠了一躬。 “不错，至少长得比前几组的人要好看。”长发男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各位老师好，我是纪录片部的叶疏影，她是校园部的王燕。我们这组抽到的题目是《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下面是我们根据这个题目拍摄的作品，请各位老师观看。”叶疏影不想提前透露视频的内容，于是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后，就点击了播放键。 在陈奕迅《我的快乐时代》的背景音乐下，一张张的笑脸慢慢浮现，有让人觉得内心温暖的：建筑工人们一边擦汗一边微笑，病人们穿着条纹服躺在床上比着V字。有让人觉得热血的：篮球少年投入一个三分后嘴角微微上扬，街头的摇滚歌手一边谈着吉他一边对着镜头微笑。也有让人觉得心酸的：穿着巨大人偶服的商场导购将头套拿了下来，满头大汗地对着镜头笑。也有一些让人觉得可爱的：煎饼小哥在煎饼盘上用两个鸡蛋、一根油条拼出了一个笑脸，甚至还有王燕一边被骂一边偷偷转头对着镜头笑的镜头。看到这个镜头的时候，几个老师们都开始笑，校园部的王姐脸涨得通红。可画面的最后两个镜头竟是夏雨穿着围裙，拿着锅铲转头微笑，然后是叶疏影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大笑。全场更是哗然，都是“啧啧啧”的声音。 这个混蛋。夏雨在心里骂了一声，昨晚看的那个版本，这两个镜头是分开的，现在放到了一起，怎么都让人浮想联翩啊。 片子放完之后，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刚刚还一个个苦着脸的部门老师们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几分笑意，和王姐、夏雨熟的那几个，更是个个笑得不怀好意。只有长发男依然一脸严肃，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他抬头问叶疏影：“这位同学，我们是一个什么公司？” “新媒体视频公司。”叶疏影回答。 “好，那一个新媒体视频好的标准是怎么样的呢？潘琦，你来说。”长发男点了搞笑部的负责人潘琦。 无辜的潘阿姨只能开口：“所谓新媒体，最重要的是一个‘快’字。快节奏、高信息量的视频会受到更多的欢迎。然后需要一定的话题性，有冲击力，引发大众讨论。” “好，那么这条片子，它很慢对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个的笑脸，画面单调至极。话题性，我并不明白，一张张笑脸会有什么话题性，有什么值得讨论？叶疏影你觉得我对吗？如果你觉得我不对，那么你告诉我，一个新媒体视频好的标准是什么？”长发男明显是和许司完全不同的类型，气场强势霸道，那些刚刚露出一点笑意的部门老师们一个个重新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真心。”叶疏影的回答简洁有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长发男，谁也不明白叶疏影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两个字，只有夏雨有些苦恼地在角落里笑着：这家伙啊，把自己那些用来唬人的话都当真了呢。 “真心？”长发男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什么真心？” 第36章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2) “就算技术有所不足，就算时间有所不足，永远拿出自己最出色的作品，这就是创作者的真心。拍摄最普通的情感，展现最真实的情感，这就是内容的真心。虽然不会有多么轰动的效应，虽然不搞笑不刺激不猎奇，但依然想要打动人，这就是‘真心’。”叶疏影攥紧了拳头，认真地说。 全场寂静，很多人此时望向叶疏影的目光里都透露出了好奇，在被长发男这样强势的追问下，大多数实习生都已经语无伦次节节败退了，可这个叶疏影竟然摆出了一副要针锋相对的架势。谁都知道长发男新官上任，一切都很严厉，此时是要立威。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懒洋洋的掌声忽然在角落里响起，所有人顿时把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夏雨脸上带着微笑，慢悠悠地鼓着掌，他环顾了一圈后望向长发男：“说得很好，不是么？” “说得的确很好，但是新媒体视频行业是很无情的，真心有时候并没有那么有用。”长发男语气平静。 “是的，很多时候，真心并没有用。但你们能发现，最后最火的那些，永远都是带着真心做出来的作品。那些哗众取宠的内容，在取得短暂的点击之后，又剩下些什么呢？而我们做新媒体视频的，除了得到一些数字上的点击率外，是不是更想得到一句：我喜欢这个视频呢？”夏雨也语气平静地回击，“我很奇怪，在座的各位应该都还挺喜欢这个片子吧？为什么我们不能承认一个我们喜欢的片子，是互联网时代也喜欢的呢？难道是觉得自己老了吗？” “我已经快四十了，现在互联网的主体却越来越年轻。”长发男回答。 “可我觉得，有些东西，是不管几岁都会喜欢的。”夏雨站了起来，望向长发男，“那个东西呢，就叫真心。” “我也是去年才毕业的，还算年轻人吧。我挺喜欢这个片子的。”人力资源部的许柔忽然开口了，她不属于六大内容部，来这里纯粹是旁听记录的，但是此刻她的话却意外地有力量。因为她是在场唯一一个能以普通受众身份说话的。 “你是纪录片部的夏雨吧？叶疏影是你的实习生，所以你现在是在替她说话？”长发男一挑眉毛，话语中满是火药味。 “那当然啊，我不为我的实习生说话，我为谁说话啊。”夏雨勇敢地和长发男对视着，顺便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王姐，你说是不是？你觉得你们王燕的片子怎么样？” “很好……我看了挺喜欢的。”被拖下水的王姐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叶疏影，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真心，那你告诉我，你表达在这个片子里的真心是什么？”长发男转头又望向叶疏影。 叶疏影长呼了一口气：“真心就是这题目啊：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有时候追寻幸福没有多的理由，也不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幸福。就像视频里的那些人一样，不要被过去困扰，也不要因为未来迷茫，只在这一刻微笑，那么就幸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望向了夏雨，夏雨触到她的目光，愣了一下后对着她展颜一笑。 “好，我明白了。出去等待结果吧。”长发男坐了下来，“叫下一组进来吧。” 叶疏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拉着王燕跑了出去。 “疏影你好厉害啊，你知道吗？那个老师一说话我腿都软了，你竟然还敢跟他对峙。你真的是太牛了，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崇拜你了。” “别崇拜了。”叶疏影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我就是图一时嘴快，和他争辩了那么多，他会不会对我很有意见，然后直接就给我们打不及格？啊，王燕，是我连累了你啊。” “什么连累了我啊。我本来转正的机会就很渺茫。别担心别担心。”王燕转身抱了抱叶疏影。 “你们这一组怎么进去了这么久啊？别的组都是进去几分钟就灰头土脸地出来了。”林熙凑上来问。 “因为不甘心啊，就算明知转正没什么希望了，也要勇敢地回击啊。少年们，加油！”叶疏影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对着即将进去的第四组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 “好嘞！”本来一脸心慌的第四组顿时为之一振！在五分钟后，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这什么考官啊，我真的好怀念许司啊。”他们一路哀嚎。 三个小时后，一共二十一组实习生都已经全部考核完毕了，他们重新一起走进了会议室。所有的部门负责人此刻都神色严肃，包括夏雨都是一脸正经，长发男站在最前面，手中拿着一张名单。众人也意识到这是个非常严肃的时刻，一个个安安静静地绕着圆桌站成了一排，静静地等待结果。 “我不喜欢和你们说回去等通知之类的话。既然决定已经做好了，那么就现在告诉你们。你们要骄傲地迎接自己的成功，也要正视自己的失败。但无论如何，感谢你们这几个月来在花图的付出。”长发男说完后冲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赶紧啊，别吊人胃口了。”有人小声抱怨着。 长发男的目光瞥到了叶疏影身上，叶疏影本来有些紧张，一触到长发男的目光，立刻骄傲地扬了起头。 输人不输面！这也是夏雨教的。 “今年能够转正的组，一共是四组。”长发男缓缓说着。 “什么？” “只有四组？” “之前不是说三分之一嘛？应该有七组才对，为什么变成了四组？” “怎么回事，是说错了吧！” “没有说错，因为今天你们的表现很糟糕，只有这四组有资格留下来，所以就是四组。下面就是这次能够通过考核的名单。”长发男顿了顿，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四组中的一组，都不敢继续争辩。 “通过的第一组，第七组。”长发男公布的第一个名单让叶疏影脚一软，第一个就是第七组，那自己这个第四组是不是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但输人不输面！叶疏影依旧保持着高昂的势头：算了，没过就没过，还好提前让老陈帮自己投简历了，明天就去面试新单位。可一定要摆出是你没有品位没要我的架势，决不能就这样被打倒！决不能！ “来，王燕。不慌！”叶疏影过去拉了拉王燕的手。 王燕却笑了笑：“怎么觉得我们跟选超女似的。” “王燕，不要逗我发笑。姿态要保持住！”叶疏影忍着笑咬牙说道。 “你们心态可真好。”第六组的林熙在后面恨恨地骂。 “通过的第二组，第十一组。” “通过的第三组，第十六组。” “通过的最后一组……” 从第十七组到第二十一组的人都攥紧了拳头，紧张得满头是汗。其他那些注定淘汰的组倒是一脸轻松，反正肯定不会有我，有些更是小声地说起告别的话了。只有叶疏影和王燕依旧和剩下的那几组人一样高抬着头，保持着……姿态！ “最后一组，第四组。” “哎，果然没选上。”叶疏影肩膀松了下来，叹了口气，拍拍王燕的肩膀，“我们另谋出路吧。” “可是疏影，他说的是……” “最后一组，第四组。”长发男又重复了一遍。 “啥？怎么最后冒出个第四组？”叶疏影猛地转头，发现那个长发男正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看着自己，舒了口气，“什么呀，我还以为是个吓人的领导呢，结果也很幼稚。” “通过考核的成员留下来签一份协议表，其他同学先回去。因为特别原因，今天只有四组通过考核，所以下周还有第二轮考核，到时候剩下还会有三组同学能够通过考核。”许柔站起身说道，那些本来一脸沮丧的落选者们顿时感觉心中一亮，重新燃起了希望。 “林熙，要加油啊。”叶疏影鼓励身边的小伙伴。 “都怪你，当时不和我一组。”林熙羡慕地看了王燕一眼，就走了出去。 叶疏影走上前去长发男那里拿表格，长发男果然没有放过嘲笑她的机会：“怎么？刚刚是不是以为自己肯定落选了？” “我落选了，那是你没有眼光。”叶疏影骄傲地抬头看他。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过你今天的那套真心理论倒是真的对我有些启发，下次请你的片子里，只要有真心就好，不要再带私心了哦。”长发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什么私心……”叶疏影顿时有些心虚。 “哈哈哈哈哈。什么私心，你自己知道。”长发男将表格递给了她，“去边上填吧。” 此时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叶疏影拿着表格走到了一边坐着填了起来。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因为没有毕业还不能签正式合同，但是约定彼此在七月份拿到毕业证书后就立刻签约，如果叶疏影到时候没有来这里签约，就要付五千块的违约费。 “我没来还得付违约费，看来是害怕我这个人才流失了啊。”叶疏影看到这个有些霸王的条款，竟然满是得意，兴奋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刚签完，就见两张花花绿绿的类似于书签的东西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初夏焰火大会。”叶疏影轻轻地念着上面的字，念到最后兴奋地扬起了头，“你不是说不去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站在叶疏影面前的夏雨微微笑着，“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太棒了。”叶疏影捧着票眉开眼笑，在原地开心地转了个圈，“哎，你怎么那么早就买了票？如果今天的考核我没通过怎么办？” “你不知道这个票可抢手了呢，我要是不早点买，就被卖光了，而且……”夏雨伸手挠了挠叶疏影的头，“这样的小小考核，我们叶疏影怎么可能通不过呢？” 在叶疏影通过考核后不到一个星期，夏雨就正式提交了辞呈，这时候他在平时积累的好人缘就一下子显现出来了，除了几个相邻的部门过来相拥而“泣”一下外，人力部、行政部甚至IT部听说他要辞职了也赶来道别，这阵势就算是许司辞职的时候也没有过。夏雨一边和他们拥抱一边不停强调：“我也就搬去附近大厦上个班啊，不要这样子。有机会来串门啊，有机会来串门啊。” “我们晚上去吃烤肉庆祝一下吧。”亚玲忽然站了起来提议道。 “好啊好啊。”周围的人立刻附和。 “等等？庆祝……”夏雨转头望向亚玲，“亚玲，你一不小心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亚玲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口误口误，我的意思是大家吃烤肉给你饯行！” “得了，亚玲姐。他明天就不在这儿上班了，不怕得罪他。我们啊，就是庆祝他走。”叶疏影笑着接话。 “就你爱挑事。”夏雨叹了口气，“那行吧，下班后对街烤肉店，大家有空的都来吧。” 叶疏影想了想，问：“可以喝酒么？” “别做梦了。”夏雨正好在收拾桌上的杂志，拿起就往她头上敲了一下。 “夏雨要走了啊？”这是家许司以前经常带下属们来聚会的烤肉店，所以烤肉店的老板娘和他们很相熟，一听说夏雨和许司都走了，很是遗憾，“那不是不能经常来我这里了？行行行，今晚的酒我送你们了。” “老板娘，我们没有喝酒的意思……”夏雨急忙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豪气的老板娘已经将三瓶韩式烧酒摆到了桌上。 “耶。”叶疏影伸手就拿过了一瓶。 “少喝点。”夏雨只能无奈地嘱咐。 “夏雨你已经不是叶疏影的老师了，人家上周已经顺利出师啦。”亚玲笑着调侃道，“如果舍不得人家就不要走啊。” “谁舍不得，我是怕喝多了，又要我背她回家。”夏雨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什么？难道你们……”许柔瞪大了眼睛，“住在一起？” “住在一个小区吧，他们每天下班都坐一班车，而且出差回来也是一起走的。”亚玲晃着筷子幽幽地说。 夏雨点点头表示了默认，叶疏影却一边嚼着肉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就是住在一起啊。” “什么？”所有人都震惊地放下了筷子。 “是住在一个屋子的意思吗？”连亚玲都震惊了。 “准确地说……是一个房子。”叶疏影无辜地望了夏雨一眼。 夏雨无奈地面对一双双八卦的眼睛抚额：“我以前的室友不租了，正巧我室友和她哥哥认识，就把屋子转给她了。请你们收起你们那些龌龊的想象。” 众人舒了一口气：“我们就说叶疏影不会这么没眼光。” “没准儿呢。”叶疏影小声地说了一句，但其他人似乎没有听到，话题立刻就往别的地方跑了。 “夏雨现在有喜欢的女生吗？”亚玲忽然问了一句。 本来正自顾自吃得兴高采烈的叶疏影忽然停下了筷子，但很快就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吃了起来，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肉，但整个注意力其实都在对面的夏雨身上。夏雨面对着那些重新燃起的八卦之魂，悠然地喝了一口烧酒：“有啊。” “果然是有喜欢的人了啊。”亚玲一脸遗憾。 “你怎么不问是不是你呢？”夏雨望着亚玲，眼神中忽然满是温柔。 亚玲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那……是我吗？” “当然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夏雨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哄笑，亚玲更是恼怒地拿起酒杯作势要砸夏雨的头，只有叶疏影出奇地安静，难得没有跟着起哄。 因为她只是想起了之前在时光机咖啡馆里和那个服务员的对话。 “我们老板娘虽然是单身，但心里一直有人呢。” “是谁？” “是我们老板娘的前男友。这家店是他们曾经的梦想呢。” 叶疏影看着那个正在众人的围攻中笑得一脸无赖样的夏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夏雨，你心里是不是也一直没有放下她呢？ 饭局散场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夏雨走进楼道，却发现身后的叶疏影还站在十几米外没有跟上来，他困惑地转过身：“怎么了？”却见叶疏影忽然一个箭步朝自己冲了过来，吓得直嚷：“干吗干吗！” “背我！”叶疏影直接跳了过来。 夏雨只能转过身，勉强接住了她：“吓死我了，发什么神经啊？” “背我上去。” “为什么？你这次又没喝醉。” “我不管，我没醉但我喝多了，走不动。”叶疏影双手搂住了夏雨的脖子，一副死也不下来的样子。 第37章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3) “真是拿你没办法。”夏雨叹了口气，只能背着她费力地往上爬。 叶疏影趴在夏雨的背上，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忽然心就变得很安静，两个人没有说话一直走了两个楼层后，叶疏影忽然开口了：“那个时光机咖啡馆……” “嗯？”夏雨愣了一下后应道。 “是你们大学时的一个约定吧？” “嗯。”夏雨沉默了下后说。 “什么嗯啊啊的？”叶疏影不满。 “就是……是的。是我们大学时说好的。”夏雨平静地说。 “哦。”叶疏影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地走到了门口，夏雨甩了甩身后的叶疏影：“都到门口了，还不下来。” “夏雨，给我做碗泡面吧？”叶疏影忽然说。 “不是才吃完烤肉吗？”夏雨不解。 “那些同事都是饿死鬼投胎啊，我都没吃到几块肉。”叶疏影说。 “那好吧。那你先下来，我要被你压垮啦。” 很快，一碗泡面、一碟泡菜就被端到了叶疏影的面前。叶疏影接过热气腾腾的泡面，开心地吃了起来。 “感觉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夏雨坐在她的对面，无奈地说。 “那我可不可以再撒一个娇？”叶疏影抬起头，冲夏雨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 “说吧。”夏雨叹了口气，“早就看出来你的小心思了，说吧。这一次又有什么要求？” “想听你说说时光机的故事。”叶疏影假装低头吃面，不敢看夏雨的眼睛。 对面的夏雨沉默了许久后说：“时光机是我们大学时的一个梦。那个时候我们经常在学校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自习，她就说以后也想拥有一家这样的咖啡馆。我们就构想我们的咖啡馆，她说她想要在角落里摆一架钢琴，自己在那里演奏。我说名字就叫时光机，然后把墙按面积租给那些客人，给他们免费提供拍立得，然后可以把自己每次来的照片贴在那些墙上，一面墙最短也要租五年。然后说要想生意好，得有特别之处，所以要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特调咖啡。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喝过最好的咖啡也就是星巴克了，口味什么的都尝不出来，却说要做自己的咖啡。” “后来呢？” “后来？后来有一个暑假，我们打算实习。她说杭州不错，她已经找好在杭州实习的工作了，让我也赶紧，于是我也去找了一份在杭州电视台实习的工作。然后我问她，你找的是什么单位？她说，哦，是南山路上的一家咖啡馆啊。她说为了以后的梦想，现在就得努力起来，两个要开咖啡馆的人，怎么可以不知道咖啡该怎么做呢？于是就去咖啡馆当起了服务生，工作一天，休息一天，一个月工资一千五，为了能住得离她的咖啡馆近一点，我们光租房子就花了三千五。两个人最后的实习工资刚够交房租，于是每天只能买点白菜回家自己炒着吃，她说这样真有过日子的感觉，反而是乐在其中。” “张笑笑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样。” “当时带我的老师请我吃顿饭，我都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打包，毕竟难得看到一次肉。老师还以为是我家里有困难，实习结束还帮我申请了一笔奖金。” “本来你们是打算什么时候开这个咖啡馆的？” 夏雨忽然笑了。 叶疏影一脸纳闷：“笑什么？” “打算结婚时开。” “啊？” “打算结婚的那天开，然后只请我们的父母和最好的朋友，在那家咖啡馆里举行我们的婚礼。”夏雨轻声地说，语气里透露着温柔。 “真好。”叶疏影小声地说了一句。 “现在想想，真的有些好笑。” “夏雨。”叶疏影忽然抬头，一脸认真。 “嗯？不要那么正经地喊我名字，我会害怕的。”夏雨笑着说。 “把故事说完吧，把你们的故事全部说完吧。”叶疏影认真地说。 “我以为我都说过了呢。”夏雨喝了一口水，“还有什么没说吗？” “你没说结局，现在也没告诉我最后分开的原因。” “我没说结局，或许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吧。”夏雨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没想明白呢，就忽然分开了，然后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叶疏影不满地用筷子敲着桌子：“你这是敷衍我。” “好吧。”夏雨把头放了下来，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来北京之后，我们似乎都忘记了曾经说过的那些梦想，并且因为这些忘记而活得很痛苦。而当我们分开之后，这些梦想却似乎又回来了，就像我决心离开这家公司，就像她终于开了时光机。有些事情似乎是想不明白的，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就只能不回头去想，努力地走好现在的路。” “不太懂。” “就是说，在一起时不快乐，分开后却又想你。可比起那些不快乐，我觉得我像现在这样想着你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你现在还想着张笑笑对吗？”叶疏影下了结论。 “不是的。想的不是张笑笑，有时候偶尔回想起的是以前的我们。”夏雨的话一说完，灯忽然就灭了，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停电了？”愣了半响后，叶疏影问。 “该死，又忘记充电费了。你等一下，我拿手机上网充一下。”夏雨作势就要掏手机。 “等等！”叶疏影一把就按住了夏雨的手。 “你干吗？趁着黑灯瞎火，想要非礼我？” “唱首歌来听吧。”叶疏影忽然说。 “唱歌？黑灯瞎火的你让我唱歌，想不到你还有这癖好。唱什么，《夜的第七章》么？” “就唱《时光机》好了。”叶疏影收回了手，“就是你上次唱过的那首。” “我不要。”夏雨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为什么？” “我刚跟你说完一段我的爱情故事，你就让我唱什么‘好后悔好伤心，想重来行不行’。你这是把我往阴沟里带，我可不能着了你的道，要唱我也得唱‘离开你我才发现自己，那爱笑的眼睛’。” “这歌也就是死鸭子嘴硬，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了，不闹了，是不是一定要听我唱歌？” “是。” “那行，《时光机》那是五月天唱的，五月天是张笑笑喜欢的乐队，可不是我喜欢的。我给你唱个我喜欢的。” “你喜欢的？莫非……”叶疏影忽然想到了一个典故。 “没错，就是我唯一唱歌不跑调的那首。虽然本来唱得也不好，但因为唱了很多年，已经化腐朽为神奇了。” “是什么歌？” “唱了你就知道了。”夏雨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一开口叶疏影就惊呆了，夏雨唱的是苏打绿的《无与伦比的美丽》，这是一首很难唱的歌，但夏雨竟意外地唱得很好，不像上次那样虽然唱得很努力却依然总是走音。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你若担心你不能飞 你有我的蝴蝶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我若担心我不能飞 我有你的草原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 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 无与伦比的美丽 虽然周围是一片漆黑，叶疏影却感觉坐在对面的夏雨唱歌的时候正看着自己，眼神闪亮得如同北辰。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叶疏影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生活的轨迹开始往新的方向发展了，工作上没有了夏雨的保护，叶疏影开始了一个人打拼的日子，纪录片部没有派来新的负责人，长发男亲自来管，分配了很多任务下来。叶疏影自然抱着累死也不能输的架势应对着，让周围的许多同事都不由感慨，说她虽然还没有正式转正，但已经比一些工作一两年的同事更加能干了。但叶疏影只是对着他们笑笑，然后在每天下班的时候，认真地在桌前的台历上画一个圈。 这表示着又一天过去了，也表示着，离那一天的时间更近了。 五月一号，初夏焰火大会。 据说这是北京第一次办焰火大会，之前叶疏影也只是在一些日剧里看过有焰火大会这样的活动，但是她的期待却不在这里。而是在那一天，她决定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可是随着日子越来越临近，叶疏影的心里却越来越忐忑了。因为夏雨失踪了。 当然，失踪只是叶疏影夸张的说法。其实自从进入许司的新公司开始，夏雨就完全和之前那种懒散悠闲的生活告别了，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连续几天都睡在公司没办法回家。而从焰火大会的前三天开始，一直到前一晚，夏雨都没有再出现过。 叶疏影坐在客厅里，心情忐忑，反复捣鼓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打个电话问一下。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夏雨依然没有出现。会不会夏雨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呢？或者虽然记得，但因为工作实在很忙，而明天没有办法陪自己去了呢？ 不行，我得去看看。叶疏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许司新公司的地址，下楼打了车就直奔那边去了。到了许司的公司后，发现果然一整栋大厦都灭了灯，却唯有他们那儿灯火通明。 前台的保安打着哈欠问：“姑娘，你找谁？” 叶疏影理也没理就直接往里面走，保安急忙来拦：“姑娘，姑娘，你找谁……” “走开。”叶疏影懒得和他废话。 “怎么？夏雨几天不回家，来找我算账了？”一个浑厚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司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叶疏影一看许司来了，迫于前领导的威势，气焰一下子矮了下去：“你这老板，也剥削得太严重了。” “这可不是我的错。”许司一脸无辜，“新公司嘛，事情多。有个项目后天就要结案了，但夏雨说明天的时间一定要留出来。那有什么办法，就赶呗。” “明天的时间？”叶疏影一愣，“那……他现在还在吗？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嗯，别说我来了啊……” 叶疏影转头就想跑，结果被许司一把拉了回来：“跑什么跑？他刚做着做着案子就在电脑前睡着了，我就让他先回家了，剩下那一点就让我这个领导来亲自完成吧。我这领导也真是不容易，你们要体谅……哎，听我再说几句啊，别走啊。” 但叶疏影怎么还会理他，一把甩开他的手就又跑走了。赶到家楼下的时候，果然发现客厅的灯已经亮了。她上楼打开门，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喊着：“夏雨。” 没有人回应她。 “夏雨！”她加重了语气。 但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第38章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4) “奇怪。应该到家了啊！”叶疏影疑惑地收起钥匙，往里面走，却发现夏雨此时正倒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了，脚边还放着一个纸袋。叶疏影看着夏雨张着嘴巴，一脸呆滞相，原本想笑，可一笑眼泪就出来了。其实这几天，她的心情一直很不好，纠结、委屈、难过，以为夏雨忘记了他们的约定，可夏雨其实记得，不仅记得，还因为这个约定通宵达旦地工作着。她觉得那些原本压在心中的情绪都在瞬间消散了，她慢慢地走到了沙发边，俯下身去，轻轻地拥抱着夏雨。 “夏雨……能够遇到你真好。”叶疏影轻声地说着。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夏雨嘴角淌下的口水滴到了她的手腕上…… “真是。”叶疏影站了起来，抽了一张纸巾嫌弃地擦着，“无时无刻不让我怀疑自己的品位啊。”她一边抱怨着一边烦恼，毕竟不能就让他睡在这沙发上，但喊醒他似乎又不太人道。她只能探下身，把夏雨架了起来，往房间里面拖。 “明明瘦得跟排骨似的，怎么拖起来还这么吃力呢……”叶疏影好不容易将夏雨拖进了房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扭头望了夏雨一眼，发现夏雨已经不再是那一脸痴呆，而是一副努力憋着笑的样子。 “好你个夏雨，你装睡！”叶疏影一把放下了夏雨，将他一脚踹到了床上，“混蛋！我让你装睡！让你装睡！”一边骂着一边冲上去捶他。 “哎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要散架了要散架了。”夏雨急忙拿被子裹住了自己。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叶疏影怒问。 “就在你搀我的时候……拜托，你那么把一个人在地上拖着，他还不醒啊？”夏雨无辜地喊着。 “还好。”叶疏影住了手。 “还好？”夏雨拉下被子，一脸困惑。 “睡你的吧。”叶疏影随手拿起一个枕头，一把丢了过去，“明天记得中午前醒过来！别迟到！”说着就走出去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她摸了摸烧得滚烫的脸，舒了口气：还好没被他发现自己刚刚偷偷抱他…… 叶疏影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忽然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刚才放在夏雨脚边的袋子，她拿起来一看：“嗯？好像是件衣服。”她将衣服掏了出来，展开一看，发现是一件苹果绿的连衣裙。 送给我的？叶疏影有些怀疑地比了比，发现的确是自己穿的码，她抖了抖袋子，一张网购的订单掉了出来。这个不长心的卖家把客户的留言也打在了订单上：最近太忙，没时间沟通，请老板帮忙挑一下码：身高165cm左右，体重100斤左右，胸不大不小，大概B吧。 你观察地倒是仔细，数据真是……分毫不差呢。叶疏影将那张纸攥成了一团，心中的情绪真是万分复杂。 第二天中午，叶疏影坐在房间里上网，隔壁的夏雨果然一副睡死过去的架势，一直都没有动静。正当叶疏影决定去掀他被窝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叶疏影，叶疏影。”夏雨在外面喊着。 叶疏影走过去，打开门：“什么事，一起床就瞎嚷嚷。” “你昨天在客厅有没有看到……啊哈！”夏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叶疏影。 叶疏影打了个哈欠：“什么？” “啊哈，你个不要脸的！”夏雨指着叶疏影，一脸无奈，“你怎么就穿上了！” “难道不是送我的？” “是啊，但我还没有送，你怎么就穿上了？”夏雨上下打量着叶疏影，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不是送给你的怎么办？” “怎么可能？”叶疏影瞪了夏雨一眼，“毕竟我165公分，100斤。而且……是B！” “这卖家。”夏雨愣了愣，骂了一句后转头就跑。 “有种别跑啊，你个臭流氓！”叶疏影从身边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 通州运河，下午六点，初夏焰火大会。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辗转车程，从地铁到公交再转出租，两个人终于赶到了那边，夏雨急忙拿着手机开始预定顺风车：“这也太远了，赶紧定个车，不然晚上就要流落在郊外了。” 叶疏影则下了车就兴奋地四处张望：“哇，夏雨，这儿好赞啊，就像是……小时候的园游会一样。” 夏雨抬起头，发现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摊贩和一个个花花绿绿的小棚子，他笑了笑：“好像坐那么远的车来，也挺值得。” 两个人走到了检票处，两个穿着日式浴衣的姑娘站在那里检票。 “感觉像是走在日剧中。”叶疏影说，“你应该送我浴衣才对。” “我敢送，你敢穿吗？”夏雨鄙视地白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票递了出去。 检票处的姑娘接过了夏雨的票，笑着说：“你女朋友很漂亮呢。” “啥？”夏雨一愣。 “谢谢。”叶疏影回了个笑容，一把将夏雨推了进去。 “哦。”夏雨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限定情侣才能参加的焰火大会。他看着周围一对对不是牵着手、就是搂着腰的情侣，忽然有些尴尬。但是叶疏影早已经一个箭步跑走了。 “棉花糖，我要吃棉花糖。夏雨给我买棉花糖吃。”叶疏影兴奋地喊着。 “气球，你看他们有气球哎……你好……哦哦哦，是在那边买的啊……夏雨，给我买个气球……” “这个糯米糕看着好可爱啊，花花绿绿的。夏雨……” “买买买。”夏雨笑着望着这个少女心完全爆棚的叶疏影，跟着她从这个摊跑到另一个摊，倒也乐在其中。 “夏雨，给我吊个娃娃吧？”叶疏影又跑到了一个娃娃机前。 “这我可不会。”夏雨摇摇头，指着另一边一个打气球的摊子，说，“那个倒是可以试试。” “真的假的，那个好难啊！”叶疏影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夏雨跑到了那个摊前，指着里面的一个娃娃喊，“我要那个熊本熊！” 熊本熊是一个呆萌的黑色小熊，脸颊有两个小红点，是最近超红的萌物形象。 “老板，那个是几等奖啊？”夏雨问。 “那个是二等奖。十枪中，要中八枪呢。”老板将一把气枪递给了夏雨。 “好难啊。”叶疏影吐吐舌头，“你看旁边那些人，他们只中了两枪。” “这个容易。”夏雨将气枪扛到了肩膀上，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瞄准，啪啪啪地就连打了几枪。 “哇！中了中了中了。”叶疏影兴奋地跳起了脚。 夏雨放下枪，望向老板：“打了几枪了？” “九枪，中了八枪了。”老板也是目瞪口呆。 “我小时候可是学校气枪队的。”夏雨得意地把枪递给了叶疏影，“最后一枪你来打吧，反正你的熊已经到手了。” “好嘞。”叶疏影接过枪，学着夏雨闭眼、瞄准、按下扳机，啪！ “中了么？”叶疏影放下枪，转头问夏雨。夏雨忍住笑，拍了拍叶疏影的肩膀，冲她指了指隔壁区域。只见一个男生困惑地放下了枪，问老板：“奇了怪了！老板，我怎么还没开枪，气球就炸了呢？”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逛着玩着，直到晚上八点，所有的人开始往高处的一个草坪涌去。 “我们也快走，要开始放焰火了。”叶疏影催促道。 “怎么有种李成又过生日了的感觉？”夏雨笑着跟了上去。 正当两个人往上走的时候，一束焰火忽然往天上冲去，在天空炸成了一朵巨大的花朵。叶疏影仰起头，感慨：“真美。” 两个人也不再往人更多的地方走了，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了起来。夏雨将双手插在了衣服口袋中，仰起头：“是啊，很美。” 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话，看着那些形状各异、五彩斑斓的焰火在空中绽放，然后像无数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依依不舍地从夜空滑过。叶疏影有时候忍不住伸出手，仿佛那些坠落的星光能够落在手上一样。 “夏雨……”叶疏影忽然轻声地说道。 “嗯？”夏雨扭头望她。 “没事……” “神经病。”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很多次，叶疏影是有一句话想要和夏雨说的，那句话一直憋在她的心里，希望今天告诉夏雨。一开始想，买完这个棉花糖就和他说，后来想拿到气球的那一刻和他说，拿到熊本熊的时候和他说，第一朵焰火绽放的时候和他说，最美的那朵焰火绽放的时候和他说……要不，还是所有的焰火都放完之后和他说吧。 “这个好大啊。”夏雨惊叹地望着头顶的焰火感叹，“应该是最后一束了吧？” 不停歇地放了一个多小时的焰火之后，天空终于重归平静，高处的人们也开始往下走了，叶疏影依然咬着嘴唇，站在原地。 “我们也走吧。”夏雨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雨！”叶疏影忽然大声地喊道。 “又怎么了……”夏雨被吓了一跳。 “夏雨，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叶疏影感觉心跳不停地在加速，整张脸涨得通红，她吐了口气，鼓起勇气，“我其实……” 就在这个时候，叶疏影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叶疏影感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泄了下去，她掏出手机，看向夏雨，夏雨也呆呆地看着她：“接吧。” “喂，妈。”叶疏影掏出手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是急促的，还微微带着一些哭腔。夏雨一开始低头玩着手机，略微听到了一些声音，他抬起头，看到手机从叶疏影的手中滑落下去，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叶疏影神情僵硬，双手颤抖。 “怎么了？”夏雨急忙问，“电话里说什么了？” “我爸他……病倒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但也会在你顺风顺水的时候，给你当头浇上一盆冷水。叶疏影的爸爸突发脑溢血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谁都没有想到本来看上去健健康康的人就这么忽然倒下了。虽然说叶妈妈在电话里说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叶疏影还是立刻就定了第二天回家的高铁票。 夏雨帮叶疏影推着行李箱走到高铁进站口候车，老陈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叶疏影看到老陈，立刻就哭着跑了上去。老陈轻轻地抱住叶疏影，不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的没事的。阿姨不是说了么，已经脱离危险了。” 叶疏影摇头：“你说妈妈会不会就是安慰我？” “呸呸呸，别瞎想。” 叶疏影转身，望向夏雨。夏雨冲着她笑笑：“对。别瞎想，肯定没事的。” “夏雨，昨天没有和你说的话，等我回来后再和你说。”叶疏影神色认真。 夏雨笑着点点头：“嗯，我等着和你说。” “是等着我和你说，不是等着和我说！”叶疏影纠正他。 “没事，我说也行。”夏雨走过去挠了挠她的头。 “我会回来的，会回北京的。”叶疏影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没事，不回来也行。”夏雨轻声地说。 叶疏影抬起头直视着他：“为什么，不回来也行？你不想我回来么？” “不是的……”夏雨摇头，这个时候老陈打断了他们的话：“检票了，丫头，我们走吧。” 叶疏影从夏雨手中接过了行李箱，跟着老陈往前走了几步后转过身，夏雨双手插在口袋里，依然面带温柔的笑容。叶疏影咬咬牙，快步走过去用力地踩了夏雨一脚后转身就跑：“你别想，我一定会回来的！” “老老实实等我回来！” 第39章晚安是换个世界想你(1) “就没了？”江苇苇从上铺探出脑袋来，望着躺在下面的叶疏影，“你和我们分享的，人生中第一段爱情故事就这样没了？” “还要什么？”叶疏影面对着宿舍里的三双眼睛，无奈地说。 “切。”江苇苇发出了鄙视的声音，“连告白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是爱情故事。” 谢安妮也跟着说：“对啊，你这哪是爱情故事，你这分明是暗恋故事。” “叶疏影你真是一个奇葩，大学单身四年，最后一学期终于来桃花了，你竟然还玩暗恋。这按北京话怎么说来着：你丫够纯情的啊。”寝室里最毒舌的苏晨最后补了一刀。 “喂喂喂，有你们这样的嘛。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出门了。”叶疏影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鞋。 “去干吗啊？” “面试。面完试还得去爸爸的医院一趟。” 此时叶爸爸已经转院到了南京的大医院。叶疏影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跑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并且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请直接告诉自己父亲的病情，不要因为照顾自己的情绪而有一丝隐瞒。主治医生差点被她那严肃认真的表情给逗笑了，毕竟脑溢血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只能耐心和她解释：病情已经稳定住了，基本没有大碍，但保守估计需要住院几个月，而且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不过只要调理得当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叶疏影听完医生的解释后，差点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她最害怕的就是别人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而欺骗自己，现在听到爸爸真的已经脱离危险了，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妈妈因为还有工作，请假在南京待了一个多星期后还是不得不回去了，于是照顾父亲的重担就只能交给叶疏影了。叶疏影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于是就学校医院两边跑，一边准备着毕业论文，一边照顾着爸爸。但也可能是马上就要毕业的原因，最近叶疏影也收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表白，都说是喜欢了自己很久，想在毕业前争取一下。叶疏影回绝的理由却是出奇的直接：“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让那些追求者很识趣地退去了，却在叶疏影的同学圈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叶疏影一回到寝室，就遭遇了众人的围攻，让她老老实实交待自己的爱情故事。可是叶疏影的故事却让她们失望了，虽然一开始的一些内容让她们很是兴奋。 “哇，同居啊！” “哇，一起去旅行啊！” “哇，天天做饭给你吃啊！” “哇，竟然去焰火大会这么浪漫的地方！” 直到听到最后的结局后—— “切！什么嘛，到最后也没确定个关系啊。” 其实差点就确定关系了呢。叶疏影恼怒地想着：早知道自己就不等什么焰火大会了。 “叶小姐，叶小姐。”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叶疏影的遐想，叶疏影回过神来，转头看他：“啊？怎么了？” “轮到你了，进来吧。” “好的好的。”叶疏影急忙拿起包，跟着那人走进了面试间。 面试间里坐着三个神色严肃的中年人，看到叶疏影走进来后，让她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后，中间那个中年男人说：“我们看过你的简历，你可以说非常优秀。但我们电视台这次的招聘，暂时只能以外包员工的方式入职，转正的机会可能要等到一年后，你介意吗？” “不介意不介意。”叶疏影急忙摇头，“我就是抱着先学习一年的态度来的。” 那个中年男人听到这个回答后，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像你这么不急不躁的年轻人，不多了啊。” 叶疏影心中冷笑了一声，她刚刚说的当然不是自己的内心想法。因为爸爸需要住院三个月，再加上后期还不定突然发生什么变故，花图那边的机会肯定是错过了。所以只能先在南京找一份工作先做着，然后再从长计议。她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老陈。 “怎么个从长计议法？”老陈问她。 “我想过了，我先在南京待一年，等爸爸一切都没有问题了，我再去北京。所以这一年，我就先在南京找一个工作，不考虑待遇什么的，先积累一些经验，省得明年吃亏。”叶疏影一边说一边点头，“所以老陈，北京那边你还得继续帮我留意着啊。” “就这么执着，一定要去北京？”老陈心中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他也早就看出了叶疏影对夏雨的感情，虽然自己心里有些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 “对啊，都说了我肯定会回去的。” “那好。如果你需要别的帮助，一定要联系我。”老陈留下这句话就奔回北京了。 而叶疏影也的确非常需要老陈的帮助，这件事也的确只有老陈能帮得上忙，那就是——钱！虽然叶疏影说过在南京的工作可以不考虑待遇，但是从面试间里走出来的她，依然是一声叹息。那位中年男人在表达了一番对自己的赏识后，非常大方地开了两千五百元的工资。 “天哪，我好怀念花图啊。”叶疏影哀嚎着，毕竟花图当时给毕业生开的工资可是这个的三倍多。而现在，她不仅拿不到这笔工资，还得因为违约赔五千块钱，更糟糕的是，她之前给夏雨交的房租也马上就要到期了，但是她也下了决心。 “我的房间不能再租给别人！” “就算我暂时不能回北京了，夏雨也不允许和别的人再合租！” “房间，必须给老娘留着！大不了每月房租照交！” 叶疏影这样和室友们立着决心。 “你有这么多钱吗？”苏晨一针见血。 “没有。”叶疏影回答得也是干脆利落。违约金五千块，房租三个月四千八，去掉之前的一些存款，大概还需要一万块。叶疏影在心里算着这笔账，现在问家里要已经不现实了，虽然之前家境还可以，但父亲的病也需要不少钱，不能再给家里压力了，还好自己有个土豪哥哥老陈。老陈当初带自己买衣服，可随便一走就是名品街呢。所以这也不算麻烦。最麻烦的是，怎么告诉夏雨自己可能要一年后再回来。 “哈哈哈哈哈，夏雨我可能一年后才能回来了，不过房间得给我留着啊。房租在这里，给我收好了！”是这样不要脸的直接一点呢，还是稍微认真点，比如“夏雨，不好意思啊，我爸爸的病还需要一段时间照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先把房租给你！”这样带着点模棱两可的呢？ “好烦恼啊。”叶疏影倒在床上哀嚎。 “叶疏影。”上铺的江苇苇忽然喊她。 “怎么了？”叶疏影有气无力地问。 “你论文写好了吗？”江苇苇优哉游哉地涂着指甲油，“我们今天初稿可都交了啊，明天是截止日了。” “你说人生为什么就这么艰难呢？”叶疏影绝望地看着床板，喃喃地说。 最后，叶疏影匆忙赶好的论文还是勉勉强强地过了初稿，然后勉勉强强地参加了答辩。答辩的过程中，叶疏影看到下面皱着眉头的老师，心都凉了。可最后也不知道是平常给老师们的印象够好，还是老师们也知道了她最近的艰难处境，竟也勉勉强强地通过了…… “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叶疏影下了这个结论，然而就算论文勉强过关了，前面还有道坎没过呢——工作怎么办？ 班上的同学至少有一半读研的，出国的出国，考公务员的也准备回家苦读了，剩下的那些也有大半飞去了祖国的各个角落，准备从事神圣而伟大的传媒工作了。当然，还有极少一群人，待业中！比如叶疏影。 但她现在没工夫想工作的事情，她的租期将在明天正式到期，虽然夏雨也没催她，但她总得打个电话过去说明一下了。她决定借着答辩通过的福气，一次性解决这些问题，所以长吸了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夏雨。”很久没喊这个名字了，叶疏影念出口的时候有一点恍惚。 “啥？夏雨！开免提开免提！”寝室的其他三个人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夺过手机就打开了免提。 “嗯？叶疏影么？”那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还没睡醒。 “天哪，这都几点了还睡着？”苏晨看了眼时间，都已经下午一点了。 “谁啊，吵死了。夏雨你别打电话。”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女人的声音。 这边四个人神情顿时凝固住了，叶疏影脸色惨白，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夏……夏雨，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哪儿？还能在哪儿，在公司啊！”夏雨慢慢有些清醒过来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加了好几天班了。喂喂喂，你们几个都别睡了，都起来干活。哎，叶疏影，怎么啦？你爸爸身体好点了吗？答辩通过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众人听到夏雨的回答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叶疏影更是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有些好气又好笑：“那么多问题，你要我回答哪一个啊！” “哦，那房租什么时候交？”夏雨抛出了最犀利的一个问题。 “那……快了。明天……我明天……”叶疏影立刻就慌了，没想到夏雨这么直接，“或者下礼拜……你稍微照顾点。” “哎呀，我睡迷糊了睡迷糊了，昨晚老陈已经把房租给我了。”那边的夏雨忽然说，“我得继续工作了，这个案子今天就要结。你们这帮混蛋，都给我起来，起来干活！哎，叶疏影，你找我啥事，快说。” “没……啥事。就是关心关心你，上午的论文答辩已经通过了。”叶疏影已经语无伦次了。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真想关心我，就给许司寄刀片吧！不说了，我先干活啦。” “好好好！”叶疏影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 寝室里其他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后，摇了摇头：“叶疏影，你弱爆了啊。” 这要是一个月前的叶疏影可不服，那个时候的她，可是能和夏雨对吵三个小时都不用喝水的主儿，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自己在夏雨面前就成了一个弱女子了，制伏夏雨的绝招早就从对骂变成了撒娇…… “哎，还是继续解决下一件事吧。”叶疏影自言自语地说着，不再理会她们，又拨通了花图人力部的电话，接起电话后又是一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喂，你好。” “喂，许柔！我是叶疏影啊。” “小叶子啊，怎么了？”许柔一听是叶疏影，语气也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了，“什么时候回来啊？Jerry可一直问我呢。” “Jerry？Jerry是谁？”叶疏影一脸茫然。 “是我。”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那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音。叶疏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只能装模作样：“噢，Jerry，是你啊，想我了吧？” “你确定你真的知道我是谁？”那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当然知道啊。哎，是时尚组的导演？”叶疏影开始瞎编，毕竟Jerry这样子的名字一听就是时尚组那边的风格。 那人叹了口气：“当初我怎么会让你这样的白痴通过考核的？” “啊，是你！”叶疏影终于反应了过来，Jerry就是那天考核始终刁难自己的长发男，新来的高级总监！ “是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们组一个辞职了，一个返校了，这边工作停滞了很多。”Jerry严肃地说。 “那个……我可能无法入职了……”叶疏影犹豫地说。 “你说什么？”Jerry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冷。 “我爸爸得了脑溢血，需要住院很久，如果我走了就没有人照顾他了。但我以后还会回北京的，到时候我还是会投简历给花图的！但是这一次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叶疏影有些慌乱地说着。 “好。”Jerry只是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把电话递还给了许柔，许柔耐心听完了叶疏影的话，然后好好安慰了她一番，并且表示到时候她要是还来北京，会给她安排走内推流程。 天使啊，都是天使啊！叶疏影在心里欢呼着，不过聊到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尴尬的问题：“许柔姐……违约金我要怎么支付，打到哪个账户里……” “违约金？”许柔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也算是出现了不可抗力，我们公司这样还问你要违约金也太狠心了吧？我跟Jerry提一下，应该可以免除的。” 天使啊，真的都是天使啊。叶疏影挂掉电话后，浑身脱力地倒在了床上。没想到只是半天的工夫，论文解决了，房租解决了，违约金也解决了，那么只剩下最后的问题了——工作！要是今天工作也解决了，那么就真的是完美的一天了。 “找工作！”叶疏影从床上翻了起来，打开电脑，准备继续搜寻工作。 “下午学校体育馆有一个招聘会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江苇苇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问她。 “苇苇，你不是准备出国了吗？”叶疏影困惑地问。 “看你对生活那么热情，我也不想整天在寝室涂指甲啊。反正没事就看看呗，指不定找到什么好工作，我就不走了呗。”江苇苇摊开右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天使啊，都是天使啊。”叶疏影冲过去抱紧了她。 本以为都到这个阶段了，招聘会应该没有什么人，可到现场一看却是吓了一跳，人山人海的，都快把体育馆挤爆了。 “辅导员不是说就业率高达90%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呢？”叶疏影拿着简历，感觉一阵心凉。 “现在谁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反正没正式入职，当然想能找到更好的啊！但是六月份这个招聘会，大家都说是一个互相嫌弃的招聘会。”江苇苇双手插在口袋中，一脸旁观者的姿态。 “什么互相嫌弃？”叶疏影问她。 “就是大家都看不上这些单位，因为都是些犄角旮旯里来的电视台，或者又小又破的传媒公司。愿意去这些单位的人，都是到了这个季节都还没找到工作的，一般就是学校里玩了四年没学习没实习没相貌的三无学生，连这些单位都看不上。所以六月份的招聘会，又名‘嫌弃招聘会’。”江苇苇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和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你是在讽刺我，属于三无学生？”叶疏影瞪她。 第40章晚安是换个世界想你(2) “不。我是在说你，是属于既没有找到工作，又嫌弃这些单位的第三类人。”江苇苇领着叶疏影逛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一家值得投递简历的单位后，两个人就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哎，看来我还是去58同城上找找有没有地方搬砖好了。”叶疏影心生绝望。 这时，几个穿着主播服的高挑美女从她们身边经过，见到江苇苇后冲着她们打招呼：“苇苇，你不是出国吗？怎么也来招聘会了。” “陪我同学来看看。你们呢，不是早就找好工作了吗？” “总想找到更好的啊……” 江苇苇作为叶疏影她们系的系花，交友广泛，叶疏影已经习惯了，就走到边上的自动售货机那里买水。回来后，她们已经聊完了，江苇苇过去一把拉住了叶疏影的手：“走。” “去哪儿？”叶疏影困惑地望着她。 “她们说学校东区那新开了一个海象照相馆，能拍出超美的证件照。我办签证正好要用呢，陪我去，陪我去！”没给叶疏影任何拒绝的机会，江苇苇就抓着叶疏影的手将她硬拖着拖走了。 海象馆说起来只是一个照相馆，可两个人到了之后发现，装潢得就像是一个咖啡馆一样，前厅摆着一张小沙发和木质的小桌，后面是化妆间、拍照间、后期室，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很别致。 一个漂亮的女摄影师从拍照间走了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她们：“你好，二位是来拍照么？” “没有，就她一个……”叶疏影开口说道。 “对对对，我们拍照。两个都拍。”江苇苇急忙点头，又转头瞪了叶疏影一眼，“来都来了，一起拍一张啊。也该把你简历上的丑照换一换了。” “好的，霖霖，你给她们化一下简妆。”摄影师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然后转头对她们笑笑，“不好意思啊，刚开张，人手有些不够。你们稍微等一下。” 叶疏影没有办法，只得跟江苇苇一起走进了化妆间，两个人一边化妆一边和那个名叫霖霖的化妆师聊天，知道了原来那个女摄影师是比她们大两届的学姐，叫陶叶子，一直都很喜欢摄影，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而是选择为期两年的间隔年旅行，走遍了大半个地球之后又回到了这里，开了这家海象馆。 “好有个性的学姐啊，间隔年什么的，只在书里看过呢。”江苇苇羡慕地说。 “可是为什么最后会回到这里呢？”叶疏影问。 “大概是因为即使走遍了全世界，依然觉得还是这里最美吧。毕竟所有的青春都留在这里了。”化妆间的帘子被拉开了，陶叶子笑着走了进来。 “陶学姐好。”江苇苇立刻甜甜地打招呼。 “陶学姐好。”叶疏影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心微微一动，也冲着学姐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乖。来，今天学姐就帮你们留住青春最美的瞬间。”陶叶子挠了挠她们的头。 “学姐，我的青春还没有结束呢。”江苇苇笑着说，“我的最美青春在墨尔本等我呢。” “哦？”陶叶子眉毛微微一挑。 “他男朋友比我们大一届，现在在墨尔本留学，她马上也要去那儿了。”叶疏影解释。 “对了，学姐，这位美女的最美青春也不在这儿，在北京呢。”江苇苇接着说道。 “北京？”陶叶子拉了一条凳子在边上坐了下来，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来，和我说说。” “别闹了……”叶疏影一脸无奈，可江苇苇却完全不理会她，将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陶叶子，甚至还加入了许多莫须有的猜测，让整个故事都变得跌宕起伏了起来。那边的陶叶子一边听一边不停感慨：“真美好啊，真美好啊。”这边的叶疏影却是一边听一边羞愧地想钻到地下去。 “所以，陶学姐，你觉得那个男生喜欢我们小叶子吗？”江苇苇说了一大堆后喝了一口水，幽幽地问。 “肯定喜欢的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陶叶子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真的吗？”这次问的却是叶疏影。 “那当然，学姐我可是阅尽千帆的情场老手，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情绪，一眼就看穿了。不过你现在的状况很特别啊，其实你也不确定你能不能回到北京对吗？”陶叶子望向叶疏影。 叶疏影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挺不能确定的，毕竟爸爸的身体还很不确定……哎，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还是得把工作先找到。” “听刚才江苇苇的形容，你倒是挺能干的。”陶叶子若有所思地说着，“我这里倒是缺一个助理摄影师，虽然我们店一开始打的旗号是‘拍出最美证件照’，但是马上也会发展情侣旅拍的业务，会去世界各地拍照，之前我间隔年的时候其实就开始准备了。薪资的话，比在普通的公司上班会高一点，就是可能会非常累……哎，你干吗这样子看着我……” 叶疏影热泪盈眶地望着陶叶子，喃喃地说着：“姐姐……你是天使么？” 陶叶子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到时候累着的时候，可别说姐姐是恶魔啊。好啦，先给你们拍照，拍完照我们细细聊。” “那个，小叶子。你微微笑就好，不要笑得那么夸张。”陶叶子看着取景器里的叶疏影，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可我太开心了，姐姐。我忍不住。”叶疏影用力地忍着，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了。 “那就放开笑吧。”陶叶子无奈地摇摇头。叶疏影如蒙大赦，一张嘴张得老大，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咔嚓”，陶叶子按下了快门，边上的大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照片。 “哪有人证件照笑成这样的？”三个人看到照片后都表达了同一个感想。 但同时，三个人都笑了笑，说：“不过倒也不错。” 两个人很快就拿到了照片的电子版和打印版，自恋的江苇苇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喜欢得不行。而另一边陶叶子和叶疏影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约好了今天陶叶子拟一份正式的合同，明天来签了合同后，就开始正式上班了。 “姐姐，我可能半年后就会忽然离开……”叶疏影坦诚地说道。 “姐姐支持你，就算你明天签了合同，后天要去北京，我也支持你。”陶叶子挠了挠叶疏影的头。 “姐姐你是……”叶疏影又快热泪盈眶了。 陶叶子弹了一下叶疏影的脑门：“姐姐我不是天使，只是我没拥有的东西，希望你可以拥有。好了，你们快回去吧，明天再来吧。” 走出海象馆后，叶疏影掏出手机，看着刚刚传来的证件照，上面的自己笑得露出了牙齿，一脸傻但是很幸福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发给了夏雨。她以为夏雨现在一定很忙，没有工夫回复自己，正准备将手机放回口袋，却发现夏雨立刻就回复了过来。 “这张照片有一种魔力，能让看到的人心情变得很好。” 这算什么？甜言蜜语吗？夏雨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叶疏影暗自乐道。 “因为实在太傻了！哈哈哈哈！谁拍证件照会笑成这个样子啊！”还没等叶疏影乐完，一条新的回复已经蹦了出来。 “白痴！”叶疏影愤怒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怎么了？”江苇苇问她。 “没什么。我真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叶疏影无奈地摇着头。 而电话的另一头，有人对着这张照片一直看了很久，嘴角是温暖的笑容。有个人站在他的面前，轻轻地敲着桌子：“怎么样，夏雨，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夏雨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那张照片，点头，“我决定了。” 第41章晚安是换个世界想你(3)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的叶疏影回想起这神奇的一天，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许多萦绕在心中的烦心事都一下子解决了，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她长长呼了口气，戴上耳机，听起了电台。这也是跟夏雨那儿学来的习惯，因为夏雨很喜欢听电台，所以有时候在家里会放一些节目，叶疏影觉得好听也就慢慢养成了睡前听听节目的习惯。她现在听的是夏雨最喜欢的一个女主播的节目，女主播的声音温柔好听，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周木楠写的一篇文章《愿所有的晚安都有回应》。” 周木楠？叶疏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记起来是夏雨和苏绣提过的一个朋友，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随便听个节目都和夏雨有那么点关系呢。之后女主播就开始念了起来，是一篇有些矫情的文章，不过配上现在的心情，倒也是很搭。叶疏影翻了个身，开始认真地听了起来： 十岁以前的每个夜晚，林夏的爸爸总会坐在她的床头给她讲故事，等林夏听着故事迷迷糊糊即将睡去的时候，爸爸就会低头轻吻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挠挠她的头，说：“宝贝，晚安。”林夏于是就抱着她的玩具熊沉沉睡去，她从那时开始觉得晚安是一个很温柔的词，因为听到晚安的时候总是在公主与王子的童话故事之后，也总是在暖暖的被窝里。 十四岁的时候，林夏已经过了听童话故事的年龄，爸爸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了，总是很晚才能到家。那个时候，林夏在念初二，她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生。那是一个仿佛从青春里走出来的男生，高高的个子，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而且学习又是那么好。在一次演讲比赛的时候，男生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林夏坐在远处看着他，看着看着脸就忽然红了。以后的日子里，她总是悄悄地注意着他，注意到他似乎早饭最喜欢吃糯米饭，注意到他喜欢喝雪碧从不喝可乐，注意到他每天放学都会留在学校和朋友打一场篮球。但她也只是那么悄悄地注意着，并没有太多的奢望。直到有一天，班上要组织一场联欢会，老师指派了身为文艺委员的林夏负责，然后让身为班长的男生来和她一同完成。于是，两个人开始慢慢有了交集。 联欢会的前一天，男生打电话到了林夏家，说还有一些事情忘记在学校里确认了，要和她再讨论下。于是林夏就抱着电话钻到了被窝里，男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在电话里一直说了很久，一直说到最后，男生说：“嗯，就这样吧。晚安。”林夏突然心跳就慢了半拍，那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男生和自己说“晚安”，她忽然有些慌乱，匆匆忙忙地就挂断了电话。 那是第一次林夏听到“晚安”后没有安静地睡去，那一句“晚安”让她整个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但后来，男生再也没有打来过电话，也再也没有和她说过“晚安”。林夏有时候躺在床上，却会感觉那句干净、温柔的“晚安”仿佛还在耳边。 十八岁的时候，林夏高三了，爸爸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她也终于拥有了第一个男朋友。那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唱歌很好听，长得也很帅气。两个人约定学习的时间互不打扰，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各自回到宿舍洗漱完躺进被窝后才开始给对方发短信。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舍不得说“晚安”，即便有时有人说了“晚安”，也会很快被其他的话题带过，总是在短信里出现了好几次“晚安”后，男生打电话过来给林夏：“乖啦，明天还要上课呢。晚安。”于是林夏就会乖乖地将手机收好，带着微笑睡去。 二十一岁的时候，林夏在上海念大学，而男朋友却在重庆。他们异地恋了整整三年，两个人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每天都会有不断的电话和短信，但是每天的那句“晚安”却从来没有中断过。只是林夏在有时说完“晚安”后，放下手机，心里却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想再打个电话过去，却又害怕打扰了对方休息。 某个冬天，两人依然相互道了晚安。可其实此时的林夏正走在重庆的解放碑广场上，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她想给男生一个惊喜，买了一张火车票，躺了整整三十七个小时终于到了重庆。可是在广场上闲逛着，琢磨着明天怎么去他学校给他惊喜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刚和自己道过“晚安”的男生，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走在人群中，远处烟花璀璨，这本该是个最应该“晚安”的平安夜。 二十三岁的时候，林夏毕业来了北京，在一家4A广告公司上班。工作很忙，而她却那么努力，总是赶着地铁的末班车到家。她住在四惠东一个叫通惠家园的小区里，走出地铁后她需要走上一个很高很高的高台，路边的灯光昏暗，她抬头望了望天，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星星。 她与几个一起来北京的大学校友合租，却总是一个星期也无法见到他们一面。晚上睡觉熄灯的时候，她总会用力地捂紧被子，和自己说一句：“晚安。” 除了偶尔打电话来的父母，除了催促工作进度的老板，没有人会在此刻给林夏打电话发短信。她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一声对自己说的“晚安”，她想：还好北京冬天有暖气，不会感觉太冷。 二十六岁的时候，林夏回到了上海，凭借着之前三年在北京的积累，她成为了一家颇有前景的外企公司的小主管。身边追求的人也日益多了起来，他们穿着阿玛尼的西装，身上总是喷很多的古龙水，谈吐得体，总是面带微笑。 林夏开始接很多的电话，收很多的信息，那些儒雅优秀的男人们总会在睡前不忘说上一句：Night。但林夏会回他们所有无趣的信息，却独独不会回这句“Night”，她按下了手机电源键，依然和在北京时一样对自己说上一句“晚安”，然后睡去。 后来朋友介绍她认识了一个作家朋友。那应该是个和她一样大的男人了，却依旧有着少年人的笑容，喜欢吃街头的拉面，逛喧闹的夜市，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喜欢骑着自行车在城市里瞎逛。两个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终于在某个夜晚，两个人聊了许久的微信后，男生发来一句：“晚安。”林夏愣了一下，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直到许久之后，男生又发来了一条：“晚安，是换个世界想你。” 林夏忽然鼻子一酸，抹了抹眼角，笑骂了一声：“果然是当作家的。”她打了“晚安”两个字，回复了过去。那一夜，她睡得很甜。 三十五岁的时候，丈夫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林夏一个人在书房处理一些白天未完成的工作，七岁大的儿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林夏做完工作的时候一看钟才发现竟然已经九点了，她急忙去客厅催儿子睡觉，却发现儿子已经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她将儿子抱了起来，准备放回他自己的房间。 孩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双手搂着林夏的脖子，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没有成功，于是像是半说梦话般地说道：“妈妈，晚安。” 林夏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说：“宝贝，晚安。” 愿无论何时，都有一个与你道晚安的人，也愿所有的晚安都有回应。 整篇文章念完之后，叶疏影打开了手机，上面是夏雨发来的微信：“晚安”。自从她回校之后，因为彼此都太忙了，两个人只是偶尔地聊微信，但是唯一一点不变的是，就算一天下来两个人也没有聊天，但每天晚上夏雨还是会发来一条：“晚安”。 只是今天听完这个节目后叶疏影忽然明白了这个词的重量，她笑了笑，回复了过去：“晚安”。 然后，她自言自语般地轻轻说道：“是换个世界想你。” 第42章现在，你是我的梦想(1)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疏影就开始了住在寝室，工作在只需要步行就到的东区海象馆的幸福日子。陶叶子对她很好，很耐心地教她许多事情，分享那些在旅行路上拍摄的照片给她看，叶疏影看着那些照片由衷地佩服起了面前的这位学姐，她去了京都、巴黎、墨尔本这些浪漫而美丽的城市，还去了非洲的大草原，也下了帕劳的深海，那些海底拍的绝美照片让她心生向往。 “姐姐，你……” “怎么样？要夸我的摄影水平了？哎呀，最近都听出茧子来了啊。”陶叶子一脸得意。 “不是，姐姐。”叶疏影转头，认真地看着陶叶子，“姐姐你真的很有钱啊！” 陶叶子顿时哑口无言，尴尬地拿着照片说：“你还真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不过说真的，姐姐你去过那么多美的地方，依然会觉得这儿最美？”叶疏影认真地问。 “不，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陶叶子也一脸认真，“真正的原因是因为……” “嗯？”叶疏影一脸期待地望着陶叶子。 “是因为我把钱花完了！所以回来赚钱了！”陶叶子说完后就抛下了蒙了的叶疏影，转身去招呼走进来的客人，“你好，这里是海象馆，请问要拍证件照还是拍外景写真？” “叶子姐是个神人啊，竟然去过那么多地方，照你这么说，整个世界都环游了一圈？”又是每晚的寝室八卦时间，最近她们的话题已经从夏雨变成了陶叶子。 “交际花江苇苇，你认识那么多学长，有调查出来什么吗？”谢安妮问道。 一脸得意的江苇苇正等着这一刻，她慢悠悠地敷了一张面膜，吊足了其他人的胃口后缓缓说道：“你们看过《致青春》吗？” “当然看过啦，当时寝室不是一起去看的电影吗？我还看了。”叶疏影回道。 “那你们看过《何以笙箫默》吗？”江苇苇又问。 “废话，当时我们一边看一边吐槽毁了原著，你都忘了？”谢安妮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富二代女神与凤凰男的故事，青春里演绎过无数次的桥段，此刻就发生在我们身边。陶叶子，比我们大两届的播音系女神，爸爸是本地某上市集团大佬，入校之后追她的人就从我们学校排到了对面的理工大，她却偏偏喜欢上了文学系的某个男生。那个男生家里条件不好，却很努力，快毕业的时候，女神成功说服了自己的爸爸，但前提是男生得去她爸爸的集团上班。可是男生却没有去，而是自己选择了去北京，他说他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梦想，他要成为中国最好的编剧。于是两个人就分手了，女神一气之下拿起相机就出国了，一直到最近才回来。不少学长听到这个消息，都蠢蠢欲动了呢。”江苇苇说完后，整个寝室都一阵沉默。 “这男的一定是疯了，疯了。”沉默过后，苏晨摇头叹息。 “是缺乏安全感吧，如果哪一天女生的爱情淡去了，那么男生该怎么办？失去了自己的事业，也没有了爱情。毕竟对于家里条件不好的人来说，走错一步，那就真的是走错了。”谢安妮倒是表示了理解。 “当梦想和爱情冲突的时候，你们会选择什么？”叶疏影突然问。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一会儿后纷纷摇头：“哎呀，这种话题对于我们来说太沉重了。” “对啊，我们还只是孩子啊。”江苇苇笑着说。 “臭不要脸。对了，小叶子，你明后天请假了吗？明天是班级最后一次班会，要交就业意向表，后天是毕业典礼。我怕你最近太忙，都过迷糊了。”谢安妮提醒道。 “请啦，就业意向表也填了……对了，盖完章落在海象馆了，现在还没关寝，我去取吧。”叶疏影急忙从床上蹦了下来。 “路上注意点安全。”江苇苇提醒她。 叶疏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海象馆，掏出钥匙走了进去，却忽然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困惑着打开了灯，面前的场景却让她吓了一跳。 白天还是干净整洁的工作室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喝空了的酒瓶，陶叶子倒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酒，忽然亮起的灯让她眯起了眼睛，嘴里喃喃地说着：“谁啊！” “叶子姐，是我。叶疏影。”叶疏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是小叶子啊。真有趣，你是小叶子，我是老叶子。嘿嘿嘿。”陶叶子醉醺醺地说着。 叶疏影收拾着地上的酒瓶子：“怎么喝那么多呢？”可她这边一收拾，那边的陶叶子立刻就又倒了下去。 “别在地上睡，我扶你到沙发上去吧。”叶疏影急忙将她搀到了沙发上，可一倒在沙发上，陶叶子就开始哭，止不住地大哭，一边哭一边嘴里喃喃地喊着：“我去了那么多地方，试图忘记他。可看着那些风景，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么美丽的画面，我能和你一起看到就好了。我很想你，想学校，想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样子。所以我回来了，可是又怎么样呢？学校的路还是那条路，树还是那棵树，但是那些人却都已经不在了。我在这里，想着以前的事，就更难过，说不出的难过。” 叶疏影坐在陶叶子的身边，听着她的这些话，也忍不住地开始掉眼泪。那个看上去如此干练的陶叶子，那个开心地和别人分享自己每一张照片的陶叶子，那个将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陶叶子，在开朗阳光的外表下，却有着这么多的心事。是不是在过去的那么多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地倒在这里，一个人和自己诉说着这些心事，一个人流着泪怀念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难怪那天她会对自己说“我没拥有的东西，希望你可以拥有”。 “姐姐。”叶疏影走过去，抱住了陶叶子，“别哭了，姐姐，都会过去的。” “是么，都会过去的。”陶叶子喃喃地说着，“可为什么我希望，那些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再带着醉意，而是无比清醒的，清醒到叶疏影微微一愣，一时间面前的陶叶子到底是清醒的还是醉的都无法确定了。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叶疏影犹豫了一下后问：“姐姐……” “小叶子，答应我。用力地抓住这份爱情吧，不要放手。”陶叶子忽然说道。 叶疏影听到后微微一愣，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之后便是大学最后的两天了，整个学校都弥漫着毕业的气息，走在哪儿都有穿着学士服在拍照的人，学校的广播电台也每天循环着《凤凰花开的路口》。寝室里的聊天内容也变成了“这是最后一次寝室卧谈啦”“这是最后一次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啦”“这是最后一次去图书馆还书啦”，毕业的伤感一点点弥散开来，让叶疏影也暂时忘却了关于夏雨的那些事。 第一天是班会，每个人都上去发了言，感谢了这四年来彼此的陪伴，就连平时几乎话很少的同学也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而叶疏影说完后，台下的同学都在她寝室同学的带动下忽然喊道。 “叶疏影的事业加油！”谢安妮带头喊道。 “叶疏影的爸爸加油！”苏晨借着喊道。 “叶疏影的爱情加油！”所有的男生在江苇苇地带动下大声喊道。 叶疏影双眼微微湿润，用力地冲着台下鞠躬：“大家也要一起加油啊！” 然后就是毕业典礼了，所有的人都换上了学士服，对着镜子用心装扮，迎来他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叶疏影挽着江苇苇的手，轻轻地哼唱着，走进了体育馆。 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如同开学典礼一般无聊的领导发言，但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最后一次而显得那么特殊。而不管是谁上台发言，背影音乐总是那个忧伤的歌声：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也许值得纪念的事情不多 至少还有这段回忆够深刻 是否远方的你有同样感受 成长的坎坷分享的片刻 当我又再次唱起你写下的歌 仿佛又回到那时候 叶疏影想起了寝室，这天过后，他们都一个个将要离开，作为他们的港口，寝室将会关上，然后再打开迎接新的人。而她在北京的那个港口，却可能无法回去了，那扇门也会为新的人打开。她忽然就很难过，她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至今为止，许多事情只是她自己安慰自己罢了，那个远在安河桥北的小港口，或许也是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叶疏影终于还是哭了，哭的时候虽然是想到寝室的分离，但依然还有夏雨的影子，所以略微有些愧疚。 第43章现在，你是我的梦想(2) 江苇苇更是号啕大哭，抱着叶疏影喊着：“我不要去墨尔本了，我不要男朋友了。我就想和你们在一起。” “好啦，别哭啦。典礼已经结束啦，还演什么苦情戏啊！”最毒舌的苏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边上说道。 “对啊，我们不是约好了去学校各个角落拍照吗？江苇苇，那个暗恋你的摄影系学长不是特地请假跑来了吗？”谢安妮打趣道，想缓解一下忧伤的气氛。 江苇苇果然变了脸，止住了哭泣，瞪了谢安妮一眼：“什么暗恋我？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我对我男朋友那是天地可鉴，从一而终！” “好啦，知道啦。赶快走吧。”叶疏影抹了抹眼泪，挽起江苇苇的手。四个人跟着人流往体育馆外走去，她们计划着先去图书馆拍一套照片，毕竟每年期末考试来临的时候，她们也曾每天早上六点来自习室抢位置。 走出体育馆的时候，一个拿着相机的男生立刻冲着她们招手，一脸热情洋溢。江苇苇看到他，挥挥手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你来啦。” “江苇苇你真是个蛇蝎美人。”苏晨低声骂她。 “还好啦。”江苇苇领着大家朝着那个男生走过去。 “叶疏影。”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那是江苇苇、谢安妮以及苏晨都无比陌生的声音，但是响在叶疏影的耳边却如同惊雷一般。 幻……幻听了吧？叶疏影苦笑一下，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叶疏影。”那个声音加重了几分。 “嗯？”叶疏影停下了脚步。 “小叶子，后面有人叫你呢。”江苇苇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不是幻听，是真的。可是……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叶疏影！”那个声音中带了几分恼怒，“喊你呢。” 叶疏影缓缓地转过身，阳光下是那个瘦削的身影，头发依然有些凌乱，刘海还是有点长，看自己的时候还是永远带着一丝不耐烦，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不同的是当时他穿着厚厚的棉衣醉倒在地上一身颓废的气息，而现在的他，穿着干净清爽的绿色T恤，嘴角微微上扬，手上捧着一把香槟玫瑰，如同青春里最明媚的阳光。 “夏……夏雨？”叶疏影犹豫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夏雨！”其他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惊呼道。 “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夏雨笑笑，缓缓冲着她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花递给了她，“叶疏影，恭祝你毕业快乐。” “谢……谢谢。”叶疏影一脸懵懂地接过了花。 “一个多月不见，你变成口吃了吗？”夏雨笑笑。 “不……不是。”叶疏影缓了缓神，“可是，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恭祝你毕业啊。”夏雨摊了摊手，“我刚就坐在后面的观礼席上呢。” 叶疏影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特地跑那么远来，恭祝我毕业？” “因为我喜欢你啊！”夏雨挠了挠叶疏影的头。 “啊？”叶疏影表情僵住了。 “哈？”其他三个人也顿时傻了。 “莫非……莫非我们赶上了表白直播？”谢安妮捂住了胸口，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大学无憾，大学无憾了。”江苇苇摇头感叹。 叶疏影抬头望向夏雨，想仔细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可夏雨只是也无辜地望着她：“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跟我来！”叶疏影一把拉过夏雨的手，往体育馆后面跑去。夏雨吓了一跳，却不得不跟着她跑了起来：“干吗干吗！” “叶疏影！你倒是让我们听完啊！”江苇苇骂道。 “你们先去图书馆，我一会儿来找你们！”叶疏影边跑边回头喊道。 叶疏影带着夏雨一口气跑到了体育馆后面的小路上，环顾了一圈没人才终于停了下来，叶疏影蹲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夏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无奈：“大热天的跑什么啊？” “你刚说什么？”叶疏影站了起来，认真地问道。 “我说大热天……” “不是！”叶疏影打断他，“刚刚你在体育馆门口，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夏雨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说。 “啪。”叶疏影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夏雨的脸上打了一下。 夏雨一脸茫然：“干吗？” “为什么是疑问句？再说一遍。”叶疏影瞪着夏雨。 “我说，”夏雨吸了口气，说，“我喜欢你。” “嗯。”叶疏影抬头望着夏雨，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月牙弯，“我也喜欢你。” 夏雨也笑着望她，说：“我知道啊！” “哈？”叶疏影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老陈告诉我的啊。”夏雨耸耸肩。 “告诉你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叶疏影心里暗自骂了老陈一声。 “真没眼光，喜欢这么个人。”夏雨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像我，喜欢的是这么美的一个可人儿。” 叶疏影仔细想了一番才弄明白夏雨这句话的意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够了哈。一个多月不见，毒舌男怎么变得会说甜言蜜语了？” “毒舌男？我还以为在你心中我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美厨男呢。”夏雨耸耸肩，“好啦，你同学不是在图书馆那儿等你么？我们先往那儿走吧。” “哦哦哦。”叶疏影急忙点头，领着夏雨朝图书馆走去，可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刚刚夏雨说了一句“我喜欢你”，自己回了一句“我也喜欢你”，然后就没了，这样他们两个算确定关系了吗？叶疏影一路上心中忐忑地想着这个问题，最后还是犹豫着问出了口：“夏雨，我们这样……算在一起了吗？” “你觉得呢？难道我们的对话是‘我喜欢你’，‘嗯，我也喜欢你’，‘好的，我回北京了。下次见面一起吃饭啊’这样的么？”夏雨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好啦，叶疏影同学，我们能交往吗？” “不可以。”叶疏影踹了他一脚，气汹汹地往前走去，心里暗自骂着：还是那么嘴欠。 “不要啦，和我交往啦。”夏雨笑着追上去。 “不过，夏雨。”叶疏影的语气忽然变严肃了，“你应该也从老陈那里知道了吧，我可能暂时不会回北京了。之前一直没有敢告诉你。” 夏雨点点头：“我知道啊，之前老陈就跟我说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只能问老陈了啊。” “那房租……” “房什么租啊，房子下个月就退掉了。老陈也没给我房租，我那是骗你的。” “什么，房子退掉？为什么？”叶疏影停住了脚步，一脸惊诧。 “都没人住了，当然退掉啊。”夏雨继续往前走着，一脸无所谓。 “什么意思？怎么没人住了，你不是要住么，等我这边……等我这边事情搞定了，回北京也要继续住啊。”叶疏影跟了上去，着急地说道。 “你真的还会回北京么？”夏雨幽幽地问。 “这……”叶疏影沉默了，的确，她真的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把这边的事情搞定，回北京其实是遥遥无期的。但是她思索了一番后还是点点头：“会回去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总会回去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等你。”夏雨微微笑着，“在南京等你。” “在南京等我？什么意思？”叶疏影感觉今天夏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让人大吃一惊的功能。 “我会在南京开一家小型的广告工作室，我有个朋友正好在南京做了几年的广告，愿意和我一起干，我还磨破了嘴皮说服了许司放我辞职，并且还来给我投资。我会在这里工作，然后，陪着你。”夏雨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事，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般的自然。 “可你在北京待了这么多年了，说离开就离开了吗？” “会回去的啊，你不是也说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吗？那我们就一起走。”夏雨笑着说。 叶疏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急忙用手抹去：“可我现在感觉有些愧疚。” “叶疏影。”夏雨忽然认真地喊了她的名字。 “嗯？” “曾经我有许多梦想，每一个都让我想付出所有的代价去获得。但是如今，我的梦想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你。叶疏影，现在，你就是我的梦想。”夏雨轻声说着。 叶疏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这段日子来，她一直在猜测，在夏雨的心中，自己是否也是特别的存在？是否自己对北京、对那个家的执念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甚至直到刚才夏雨表白的那一刻，叶疏影也无法确认自己到底在他心里拥有怎样的分量。可现在，她终于能确认了。在夏雨心中，她很重要。就像在她心中，夏雨那么重要一样。 “疏影，那是你的同学吧。我们快过去找他们吧。”夏雨抓过了叶疏影的手，冲着图书馆门口跑去。 这一场南来北往的故事似乎还没有结束，但是有一点也总算可以确定了，那就是这一场青春，好在没有辜负。 叶疏影笑了笑，握紧了夏雨，向前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