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 1天凉了啊 朝曦有个秘密,她在三年前发现了一个山谷,很大,又多年没人踩踏,树木旺盛,草药遍地,于她而言不亚于仙境,一个只属于她的仙境。 朝曦很喜欢这里,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她确实十八,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蜜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时不时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少,看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个彻底,秋季衣裳干的慢,又套在身上,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平安,嘴挑的厉害。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走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实在是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身体硬朗,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偶尔动作大了,衣襟散开,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也有时候被她摁的疼了,那头微微扬起,修长纤细的脖颈毫无遮拦,露了个彻彻底底。 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那玉不知磕在了什么地方,碎了一半,断面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2有木有啊 那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吃惊,瞳孔放大,里面倒映出朝曦的身影。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如果你跟我一样,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右一个嫁不出去,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偷看你洗澡,调戏你,只因你十八未嫁,你也会像我一样,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会动的,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瘸子也行,只要他长的好看,一切都没问题,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朝曦真的不贪,要求放的也低,只一年时间,等这人伤好就放了他。 她也没告诉这人,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你可愿意?”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碎星一样的眼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所以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其实比村里那个家准备的东西还多。 她先给人喂了些水,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朝曦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点漆似墨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上面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气她乱摸乱调戏,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她回来后先在外头磨了磨竹子,让表面更光滑一些,免得刮到了人,又在里头垫了一层棉絮,外头缝了布,套在竹子上,如此这般,弄好后才进屋,准备给人夹上。 那人睡的不深,她一走近便醒了,睁着一双眼瞧她。 “睡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有防备,这人还是不说话,“睡好了我要给你上夹板了。” 上夹板其实不疼,疼的是上夹板之前的正骨,不将骨头正好,这人手臂便是一直扭曲着,呈现不正常的模样。 朝曦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扭了几下,那人一直盯着她,视线炙热到忽视不了。 “老是看我干嘛?”朝曦在找正骨的位置,“还想我给你转移注意力?” 她想了想,冒着被打的风险,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长的这般好看,有被人睡过吗?” 3对不住了 自然是没有的,这人瞧着便是那种洁身自好的人,而且朝曦是大夫,懂医且精,男人身体如何,便如透明的一般,完全呈现在她面前,一览无余,是不是干净的,她还能看不出来,怕是连手都没用过。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这人身子绷了绷,朝曦感觉到了,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于是反手一正,那人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疼痛程度不亚于打折时,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一声不吭,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也许该尽尽力,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那衣裳三层,亵衣,中衣,外衣,三件都是丝绸,料子极好,以朝曦的积蓄,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毒蛇的毒液并非源源不断,它需要缓几天,吃些毒物,将毒腺养好,差不多后才精精神神的过来,萎靡不振的回去。 它智商太低,从第一次开始,始终从一个地方爬,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从一个地方爬,非常好逮。 朝曦搬了个小板凳,捧着脸看星星,耳朵却全神贯注在菜园子里。 秋天虫鸣很少,菜园安静许多,如果真有蛇爬过,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学了医,朝曦养了一身本领,师傅告诉她,既是大夫,就必须懂的如何采各种药材,这些药材包括毒物。 毒物一般都在夜间行走,燃了火把会惊吓到它们,非但逮不住毒物,还有可能被毒物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灯,黑灯瞎火去抓。 朝曦为了能在夜间抓毒物,十几年来从来没点过灯,一直在黑暗里活动,她平时发呆也不全是发呆,师傅告诉她,想抓一种动物,到处去找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设下陷阱引它们过来。 比如说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叫声,都可以利用,尤其是□□季,只要假装雌性的声音,一定能诱来好些雄性,是非常好用的法子,师傅只告诉了她,但是没教她,让她自个儿领悟。 朝曦每天要花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辨别动物们的叫声和区别,以便于模仿,听的多了,是急是缓,是什么动物,叫声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 比方说那条蛇,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示威一般,嘶嘶声不断,生怕她不知道蛇来了似的。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天太黑?路太滑?还是放弃报仇了?它居然没来。 朝曦等到月亮出来,草药都熬好了,瓷盖被热水顶的哐当哐当的响,那蛇还没来,她无奈放弃,将小板凳搬回来,搁在药炉旁边,裹了抹布去将药端下来,稍稍洗出一个碗,将药汤倒上,药渣留着,明天还要熬一锅。 装了药的碗微微发烫,朝曦刚准备趁还不是很烫,把药端给那人喝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茶杯碰倒在地的声音。 糟糕,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她没点灯,这人黑灯瞎火摸不着东西,定是将茶杯打翻了。 朝曦放下药,三步并两步进屋,发现并不是无心碰的,是故意的,他在砸一条蛇。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黑灯瞎火看不见,耳朵也能听到,蛇爬行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动静,那人听到了,担心是什么毒物,便将茶壶砸过去,好吓走那蛇,可那蛇不是一般的蛇,根本不怕人。 严格来说它也算是朝曦养大的,朝曦从它身上取毒,也会从别的毒物身上取,偶尔会分它一些,时间长了,这蛇便比一般的蛇要毒,它身上的花纹也是最花的,亮丽明艳,说是百毒之王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百毒之王名声响亮,实际上软蛋一枚,被朝曦赤手空拳抓住,捏住脑袋卡住上下颌让它动弹不得。 那尾巴很努力的缠上朝曦的手腕,为自己百毒之王的尊严报仇,奈何它遇到的是朝曦,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报仇。 朝曦按照惯例取毒,取完突然想起来,蛇可不仅只有蛇毒是宝,还有一个宝,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修复断骨。 那玩意儿叫蛇胆,好的蛇胆千金难买,不如…… 朝曦提起蛇瞧了瞧,好歹跟了他大半年,还有些舍不得,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毒液。 又瞧了瞧那人,还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 只跟这人认识了一晚,便将为她贡献了大半年的蛇宰了取胆,不太仗义。 朝曦又一次瞧了瞧床上那人,再瞧瞧蛇王,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而去。 对不住了兄弟…… 4解决算了 朝曦先是撸了撸蛇胆的位置,确定后插入一根中空的细针,隔着蛇皮刺进蛇胆里,取藏在深处的胆汁。 只取胆汁蛇不会死,休养几天又能活蹦乱跳,过程肯定是疼的,花蛇不停的挣扎,朝曦手很稳,牢牢握住它,也没接多少,只取了三分之一,差不多后给它擦了擦血,又喂了些其它毒的毒液,加快它的休养。 怕它虚弱的时候被其它毒物吃掉,养在笼子里,每次取毒液的那一天内,她都会将这条蛇关上一天,否则没了毒液,这厮随随便便就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踩死。 她的活体储备粮,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那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盒子一关,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不说话,爱理不理,怎么睡? 然而那蛇胆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下去。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十分好看的手,在灯火下几乎透明,白瓷一般。 为了照顾这人,她翻了许久,还是找到了一根平时用来点火的蜡烛,凑合着用。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光着屁股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朝曦都不忍心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大多数说法它其实都懂,虽然非常没耐心,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就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她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朝曦每次问,她便直接丢了个美男画册,说都在上面,自己看。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喝不了,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我这一走,最少晚上回不来,你又要憋一个白天,不如趁现在解决算了。” 5摄政宁王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搁在被子上的手本能攥紧,这人面上不显,不过这些细节足以说明他介意。 介意被另一个人扶着上茅房,那个人还是个女孩子,将他上上下下尽数看光,连那里都没放过。 朝曦突然懂了,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不是因为饭量小,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该是憋了很久,如果朝曦不说,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些,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交代了一遍平安,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了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十五克。”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一根一克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声不吭。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6牺牲好大 “来京城之前,师傅本来是冲着另一个人去的,那个人中了苗疆盅蛊,只有师傅能解,可师傅看中了那人的面皮,非要睡他一睡,不给睡就不救。”朝曦喝完了水,杯子搁在床边,起身去看床底下的花盆有没有被用过。 很显然,沈斐没用,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尊心也强,宁愿憋着,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那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依旧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的,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其它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朝曦从清晨到现在,离开了一个白天,这人怕是又需要上茅房了吧? 有了第一次,这次简单许多,朝曦问了他,他没吭声便是默认,直接便被朝曦抱去了茅房。 将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处理完,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过来,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躺,白天将这人搬去外头,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而且被阳光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对了。”朝曦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字?” 其实不用问,看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一股子书卷气。 “你教我好不好?”朝曦提条件,“你教我一天,我便一天不动你。” 朝曦不是不认识字,她只是认的少,很多繁杂的字读不懂,影响她看医书,如果沈斐愿意教她,她愿意暂时不睡沈斐。 7骗过自己 虽然特别想睡,睡不着心里还有些小难过,可沈斐不是随便的人,对她防备很深,晚上其实从来没睡,朝曦每次夜里起来上茅房,一歪头都能看到他睁着眼睛。 他不知道朝曦的眼睛在半夜里也能瞧得清清楚楚,只本能的盯着她,目光中有警惕还有防备。 朝曦全看在眼里,觉得师傅说的不对。 师傅说男人对身体看的一点都不重要,随便一勾搭,十个九个愿意跟她上床,还有一个犹豫犹豫也上了,沈斐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对身体看的极重。 他只在白天睡觉,大概觉得白天有平安在,朝曦不好当着平安的面动他,他早上这么晚起床也不是睡晚了,是昨天压根没睡,早上撑不住,才睡了过去。 他还是不懂啊。 朝曦不动他,跟平安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希望这人心甘情愿跟她睡,心不甘情不愿之前,她是不会勉强的。 当然有可能是她平时日把玩这人的手,肆无忌惮查看这人的身子,让这人想岔了,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对她的看法。 日久见人心,慢慢让他看到诚意。 朝曦给他洗完了头,又用方巾擦了擦,细细一闻,似乎更香了,趁着清晨,又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还有脖子,用泡了盐的水给他漱口,完了才放过他,让他小歇一会儿。 锅里用了煤烧稀饭,完全不用管,朝曦又去熬药,带平安散步,这个小兔崽子肥出了肚腩,再不运动身体虚的撑不过冬天。 熊是要冬眠的,每年这个时候朝曦便拉着熊四处跑跑,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秋天到处都是水果,随处可见,觉得那人应该喜欢,她反正闲来无事,一边跑,一边将摘下来的水果塞进布袋里,不远的路程塞了满满一袋。 正是当季,新鲜,有时候没钱了朝曦也会背一药篓下山去卖,卖给水果铺,亦或者酒楼。 这里的水果在深山,不多见,卖的还行,只不过她不喜欢跟平常人做买卖,那些奸商总爱欺负她是女孩子,少给她钱。 而且森林是个有拿有回,不能过度索取的地方,朝曦自己吃便是,还想着赚钱就是她贪心了。 她绕着小屋跑了一圈,清理山崖上掉下来的石头,给后院的菜和草药浇水,回来的时候锅正好滚了,没有糊。 朝曦懒得炒菜,做的是蒸菜,大锅隔了一层,底下烧稀饭,上面清蒸鱼和虾还有蟹,逮到什么吃什么。 前两天下的鱼篓,将人捡回来之后一直照顾着,忙的差点忘了鱼篓,今个儿路过的时候想起来,刷刷洗洗搁锅里蒸。 稀饭要煮很久,还赶得上。 朝曦知道这人嘴挑,做的特别认真,放了各种调料,有些调料其实可以用草药代替,味道更好,还有价值,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怕的事来了。 这厮一如既往的嘴挑,将花椒、八角、桂皮等等尽数挑了出来,朝曦给他盛了一碗,他挑出来半碗,虾和蟹也不吃,只吃鱼,但是也不挑出来。 朝曦便懂了,他不讨厌吃虾和蟹,但是他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剥。 朝曦手脚健全,自己吃剥的极快,大夫不能留指甲,但是她摸索出一种剥草药快速的法子,就是大拇指和小拇指留指甲,专门用来剥草药。 有些草药要去皮,有些专门只要皮,药草根可比虾难剥多了,大拇指和小拇指一个剥正面,一个剥方面,配合默契才能快速剥下来,也能用在剥虾上。 她这边一碗吃完了,沈斐那边一个没动,这厮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难得有个不讨厌吃的东西,朝曦也配合,剥虾剥蟹给他。 那蟹壳太硬,须得用锋利的刀才能切开,否则这人吃不到蟹腿上的肉。 朝曦想了想,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一划,那蟹壳便整个被她切开,露出里面的蟹肉来。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除了望闻问切,开刀也是必须的,很早以前便有扁鹊大师开创先例,行开胸探心术,还取得了成功,后人争相模仿,朝曦也跟着师祖学了几招。 师傅偷懒,不想教她的时候便把她送到师祖那,师祖瞧她天赋高,教的尽心尽力,朝曦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这人死心眼,别人也喜欢拿师傅好?还是师祖好?的问题逗她,无论问多少遍,都是师傅好,久而久之师祖便不再喜欢她,说她是白眼狼,喂不熟,无论对她再好,在她眼里始终师傅好。 朝曦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别人问,她本能就是回答师傅,也许是师傅将她从乱葬岗带回来,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虽然从她记事开始便一直在等师傅。 三岁时师傅将她丢给了隔壁,八岁时给了她些银子,叫她自个儿找个客栈歇息,十岁时将她丢在山上,告诉她采齐了书上的草药,才会有人接她。 她曾给她起名叫朝曦,实际上每次都叫她小拖油瓶,即便这样,朝曦还是喜欢她,愿意等她,一等等了三年。 师傅固然不负责任,但她学会了很多本领也是真的,大多数东西不能兼容,就像钱仲阳只看孩童,扁鹊的开胸法,祝由术从心开始治疗,是三种医术,可朝曦皆会。 不敢说一方大师,精还是精的。 ——————————— 上午蒸的虾蟹,晓得了这人不吃花椒、八角、桂皮等等调料,下午朝曦干脆没加,结果这厮吃的更少了。 他也不说哪里做的不好,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少吃,没有指教,没有抱怨,甚至一声不吭,让朝曦十分为难,不知道晚上该不该加回来。 一天吃三顿虾蟹也不好,性寒,吃多了虚,不过虾蟹里面也有很多营养,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朝曦想了想,用药去了寒性,晚上又蒸了一锅,用回那些调料,沈斐照样全部捡出来,有朝曦剥虾剥蟹,吃的跟早上一样多。 说明他喜欢吃虾蟹,还喜欢用料蒸过的虾蟹,但是会把料全部挑出来,眼神贼好,一个没挑错。 朝曦又摸出来他一个喜好,他特别喜欢吃剥了壳的虾,如果没剥,他一个都不会动,剥好了他才会吃。 他也知道剥虾麻烦,从来没要求过,朝曦愿意剥他便吃,朝曦不愿意剥,他便不吃。 这人本就挑食,住了几天,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只发现了他一个爱好,如果做的不合口味,他连半碗都吃不下,朝曦几乎眼瞧着他瘦下去,就这么一个爱好,怎么舍得不满足他,况且虾跟其它水产不一样,多多益善。 现在是秋天,已经过了虾的季节,全都躲在深处,不好抓,基本下三四个鱼篓,才能抓出一盘来。 怕他经常吃,出问题,还是配了些副药在里头,吃的时候一时爽,喝药的时候火葬场。 药和药一起很容易相冲,朝曦格外注意,不至于相冲,但是会让味道更苦,尤其是中和了之后,沈斐再老成也喝不下去。 朝曦发现他没有按时喝药,是在他住进来的第六天。 自从那天提了教书的事后,这人为了保住身体,表面没说话,实际上等同于默认,每次朝曦拿着书去找他,他都会认真解释,字的含义,字的组成,字怎么念的,就像无所不能似的,书上所有字他都认得。 朝曦开始沉浸在读书中没有注意,好长时间之后才发觉不对,这厮讲这么仔细不是真的细心,是不想喝药。 那药拖了又拖,都快凉透了,凉透的药是不能喝的,第二遍加热的药会蒸发一些,变少,他便是这样,投机取巧想少喝几口。 也是够拼的,朝曦都不忍心拆穿他,但是药是个大事,关系到他的身体,朝曦从此不在喝药的点上过去找他,天大地大也要等他喝完药再说。 沈斐似乎发现了,知道逃不过去,开始想别的法子,一边看书,一边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灌自己几口,再吃一颗蜜饯,将自己骗过去。 朝曦全程围观,不禁佩服不已。 8就抱一下 住一起十天后,朝曦发现了一个细节,平时喜欢将床整个占去的沈斐开始靠着墙睡。 那床不大不小,他睡中间刚好只够他一个人睡,旁人挤都挤不上来,但是他一让开身子,登时空出一个人那么大的位儿,正好够朝曦躺下。 朝曦琢磨着他什么意思? 是老躺一个地方,不舒服?还是说原来一直防备着她,不敢睡,最近才开始睡熟,半夜闹床,所以每次朝曦上茅房,都看到他偏在一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愿意接纳她,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除非故意挪动,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太阳刺眼,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去外面。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决定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把尿,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没有遗憾了。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五六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的,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养好伤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十分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倒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这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了,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寒冬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些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打的,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半夜朝曦起床上茅房,发现这人位置又变了,从中间变成了墙角,那么大个缩在墙角瞧着还挺委屈。 朝曦想了想,轻轻跪在床上,伸手小心翼翼进了被子,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这人微微一颤。 果然没睡,虽然眼睛闭着,但是呼吸不像睡着时一样,他睡着时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 “放心吧,不动你。” 朝曦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就抱一下。” 她说抱一下,果然就是抱一下,将人抱回中间,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打个哈欠回自己的长椅上睡。 动静刚消失,床上那人便睁开眼,歪头无声瞧了瞧她。 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9少一个人 住一起十五天后,朝曦发现这人身上的伤痕更多,已经从膝盖,腿上,蔓延到身上,有时胳膊上也有伤,手心里尽是擦碰出来的细小伤口,就像被人从地上拖拽了一般,只那张脸完好无损,其它差不多都沦陷了。 到底怎么回事?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可她一走,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奈何有心无力,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山上山下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虽然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更多的是最近城里官兵排查的实在是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瞧一瞧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发现了,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乃至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扭去一边,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将这人翻了一面,趴在长椅上,这个姿势沈斐瞧不见她在做什么,腿又没有知觉,朝曦捏捏摁摁,这人完全不知情。 她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陷入枕头里。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了,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居然会接纳他,原来这厮一直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会利用,已经跟平安交了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手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太肥了,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原来他浑身伤痕是这样弄出来的,不是朝曦梦游家暴他,也不是别人进来强了他,是他自己不甘心腿瘸,坚持站起来,趁她不在时自己训练。 亏的朝曦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以为他出事了,既然这事真相大白,朝曦也放心了,安心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沈斐收到了一件礼物,是一个三角形支架,做的很稳,可以让他撑着练习走路。 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用碗倒扣着,洗脸水搁在床边的凳子上,他伸手便能摸到,里面一片抹布,轻轻随着水波转动,冒着热气,还是温的。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准备的好好的,又似乎不一样。 少了一个人? 10已经两天 沈斐用打了竹板的左手撸起袖子,再搬动身子,靠在床边,探手去抓水里的抹布,拧干后擦在脸上。 一只手不太方便,他擦的很慢,身上有些伤,只要动作稍大便会微微的疼,那人昨天没回来,也没给他擦药。 平时她都会准时在晚饭前回来,做好饭,给他擦身子,顺便抹些药,昨天他看书到凌晨,蜡烛燃尽了,那人也没换,他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那人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离开,他竟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好像没有点灯。 他睡眠一向浅,如果有人点灯,早该醒了。 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闻着懒洋洋想睡觉,沈斐躺回床上,探手将窗户推开,屋外已然大晴,太阳早便出来,算算时间,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撑起上半身,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双脚搭在床边,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自从摔伤了身子,体虚,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如果是平时朝曦在的时候,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那人便会主动将碗撤下来,热过之后再端过来。 什么事这么急?饭都来不及吃就走了? 那饭菜明显没动过,虾也没剥,不像那人平时的作风。 沈斐将药喝了,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三个时辰便看完了,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做好饭简单扒拉了一点,又去了。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就算它不停的吃,也能吃上两天,这段时间可以回去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怎么跟个男人似的,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吃完喝完又将饭菜放回去,只留了一碗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稍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 11做就是了 朝曦什么都考虑到了,吃的喝的,上茅房,唯独一样,偏偏这一样是他最重视的,一天不洗澡感觉身上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般,难受的紧。 他可以两天不吃不喝,不上茅房,不能两天不洗澡。 沈斐细细数着日子,第三天,第四天,他实在忍不住,等了一夜,只等那人回来。 朝曦是清晨才回来的,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尽量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打开门进来,去拿抽屉里的擦伤药,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伤了,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了哄它,把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去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朝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去拿,那瓶子又退了退。 ???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瓶子往后退,是这人没睡,手攥着瓶子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朝曦有些尴尬。 她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将香点燃,没想到这人还是被平安吵醒了。 那人摇摇头,一双碎星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朝曦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在山里鬼混,浑身弄的脏兮兮的,衣裳被野兽划开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缝,还有一些细缝,是穿梭在森林中被树枝刮的,时不时能听到撕拉一声,那是她衣裳破裂的声音。 这衣裳穿的有些久,专门用来上山采药和帮平安打猎用的,缝缝补补,全是布丁,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风里来雨里去,黑了不少,还凭空添了一些小细伤口,一定很丑,所以这人才会摇头。 “我一夜没睡。” 这是沈斐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朝曦一时愣住,“怎么了?” “在等你。” ??? “等我干嘛?”朝曦想歪了,难道几天没出现,这人想她了? “我四天没洗澡了。” “……” 就知道不是想她。 朝曦认命一样从他手里抢回擦伤药,“等我一会儿,先给平安抹个药。” 沈斐最有耐心,静静躺在床上,没说话,目送她离开。 他的床上有一扇窗户,离他很近,伸手便能摸到,沈斐推开窗户,一眼瞧见院里的朝曦,耐心的给大黑熊擦药。 那药先用竹板刮在手背上,再一点一点抹在平安身上,平安疼的厉害,满地打滚躲朝曦的手,被朝曦揪着耳朵摁在地上,粗鲁的将药上完,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将这头熊赶走。 累了一夜,这头熊确实撑不住,摇摇晃晃喝醉酒似的,勉强回到它自己的窝,朝曦不放心它,跟在它后头,眼瞧着它睡下了才回来,正打算去烧水,又听那人说话。 “先睡吧,洗澡不急。” 那声音实在好听,珠玉碰撞似的,朝曦很喜欢骗他多说说话,有时候明明书上的字她认识,也骗这人说不认识,叫他细细解释。 他每次解释完会问她,听懂了吗? 没有,你再讲一遍。 于是讲了一遍又一遍,这人不想喝药,故意拖着时间,便宜了朝曦,那好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响起,宛如听了一场小曲,婉转灵动。 “没事,都早上了。”平时这时候朝曦都在做饭熬药,完了收拾好自己,下山开铺,趁着没人,可以多睡一会儿,“我自己也要洗洗。” 她身上才是最脏的,这个样子就算沈斐愿意让她洗,她也不会洗,怕弄脏他,这人最是干净,浑身上下都是香香哒。 她烧了两锅水,加一个小壶,当初打算长住,盖的时候考虑的多,弄的齐全,一大一小两个灶锅,还有一个熬药的炉,这两天给沈斐保温菜用的就是炉,熬药的炉不用管,烧的是煤,她只管顾好灶锅便是。 用柴火烧的水很容易滚,朝曦又烧了烧,把水烧得滚烫一些,可以多兑一些凉水。 差不多后弄了小半桶热水出来,再兑上凉水,成一桶,自己拿去一边洗,洗之前不忘给锅里也加点水,继续烧。 灶底下有几根大的柴火,还能顶一会儿,朝曦洗澡快,在院子里洗。 没办法,屋子小,天也亮了,她倒是不介意在屋里洗,怕沈斐想歪,觉得她浪荡。 她在院里洗,沈斐一样能瞧见,那窗户大开,只要他微微歪头,便能将朝曦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若是旁人或许就看了,也就沈斐伸手将窗户关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朝曦洗完。 窗户是关上了,可动静依旧从外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断,似乎有人举起水瓢舀水,从肩上倒下去。 虽看不见,可却想的出来。 朝曦身形消瘦高挑,比寻常女子高了许多,轻轻松松就能抱起他,说明身体强壮,有些武功底子,穿了衣裳显瘦,脱了……身上必然是有些肌肉的。 沈斐莫名有些烦躁,拿了本书静静看了一会儿,心中情绪才有所收敛。 朝曦已经洗完澡回来,头发也洗了,随便用块方巾裹着,身上套了件干净的衣裳,穿的随意,衣襟大开。 这人与野兽生活久了,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柔弱的女孩子,洗澡换衣裳等等需要避嫌的地方也像不知道似的,从来没避过。 她接触的人太少,不是山上的野兽,便是她的患者,需要对她坦露一些身体部位,所以她看别人,也如同看一本书似的,淡定异常,还能凑过去摸摸捏捏,丝毫没有半点羞涩。 实在不像个女孩子。 “我洗好了,你准备准备,我给你洗。”朝曦撸起袖子,出去提水。 沈斐依言掀开被子,解开衣衿,从身上脱下来,他下半身不能动,只能脱上半身,里面没穿衣物,拨开衣摆,整具身子便坦露无疑。 朝曦回来时瞧见他光着身子,也没意外,习以为常一般,将长椅搬出来,被子抱去一边,让这人躺在躺椅上洗。 洗的过程非常顺利,这人配合无比,朝曦看还有一点水,干脆将他头发也洗了,一身清爽抱上床。 能明显看出洗完澡的人心情很好,眼中闪着神采,朝曦知道他喜欢洗澡,没想到这么喜欢,以后要是把他惹生气了,抱出来洗一洗,说不定脾气就没了。 木制的躺椅湿了,最少一天一夜干不了,地上也尽是水,不能打地铺,也睡不了躺椅,朝曦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吃完饭下山睡,第二,跟这人挤一张床。 如果是平时朝曦肯定下山,今个儿突然不想走,沈斐心情这么好,说不定可以做些什么,跟他拉进拉进关系。 朝曦将躺椅搬到院内晒,屋里的地拖一下,因为这人身体虚弱,洗澡从来不在外头,让他在屋里洗,事后收拾起来麻烦,朝曦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搞定,将床上的人往里头搬搬,自己睡在床边。 床不大,勉强够两个人睡,虽然没有刻意接近,不过俩人还是离的很近,近到朝曦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好闻的香味。 是用了无数材料研制而成,工艺极其复杂的澡豆香味,还有他身上本来的熏香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到底什么味,反正好闻就是喽。 朝曦难得睡的很香,饭菜蒸好的时候还没醒,本来只打算小眯一会儿,谁料躺下了就不想起来,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趴在她身上,带着清香的凉发扫到她脸上,将她吵醒。 朝曦睁开眼瞧了瞧,沈斐撑在她身上,极力去够抽屉鼻环上挂的铁夹,他想靠这个把炉子下的吹风口关上。 吹风口一关,火就会小,烧的没那么快,可以多蒸些时间。 这人似乎不想打扰她睡觉,自己一个人费劲活动,那只白皙的手伸出,只指尖勉强碰到铁夹,朝曦也伸出手,十分轻松的将铁夹抽出来,递给沈斐。 沈斐低头看了一眼,又冷漠扭回来,拿了铁夹去关吹风口。 不是手接触,没那么灵活,这个简单的动作他花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朝曦可以从下至上悠哉观察他。 这人当真得天独厚,这个角度看他依旧好看的宛如水中月,镜中花,说没就没的虚幻感觉。 谪仙一般,带着仙气。 啪! 卡在上头的铁板终于掉了下来,这人想将铁夹挂回抽屉鼻环上,奈何碰到了跟刚刚一样的问题,手不够长,他只能压低了身子,离朝曦很近很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朝曦从他手里夺过来,顺手挂了回去,“以后这种活交给我吧。” 她明明躺在床边,离抽屉鼻环很近,离炉子更近,自己拿铁夹将炉子吹风口关起来便是,还非要接把手递给沈斐,明显是想看他因为不方便,来回在她身上蹭。 沈斐默不作声,只将身子撑高了,重新躺回床里。 朝曦自觉无趣,起床去将饭菜端出来,锅清掉,熬药,拿来碗筷摆好,刚准备叫这人吃饭,这人先开口说话。 “你最近……”他上下打量了朝曦一眼,“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被他看出来了? 朝曦不承认,“没有,快冬天了,平安要冬眠,我要赶在下雪之前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 “其实没必要躲着我。”沈斐那双眼点漆似墨,仿佛能将她看透一样,直指她的内心,“你不欠我的,我们是公平交易,我想活命,你……” 他没说完,意思大家都懂。 朝曦想要他的身体,他知道,还特意这么说,简直等于暗示。 告诉朝曦这是一场交易,她给这人治病,这人的身子便是她的,她可以随意观看,把玩,这是理所应当的,她该得到的报酬,沈斐该给的。 说白了就一个意思,以后她不用顾及这人的想法,想对他做什么,做便是了。 12一份报酬 明明不喜欢,还这样说,所求不小啊。 莫不是怕她又跟前两天似的,几天不回来,所以解除她的心结,让她留在身边给他擦澡? 有这个可能,这人为了洗澡都能跟她低头,一夜没睡只为了等她,从来没两句话,今个儿突然说了这么多,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肯定有别的想法。 八成是为了洗澡。 他那么爱干净,既然能为了洗澡改变这么多,自然也能为了洗澡指点她。 让她不必纠结,不必避开,跟平常一样便是。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清白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人十年的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是为九鸣,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不听,不看,不想,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感,还要心无旁骛,一心一意才能完成。 别的他不知道,但晨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黯了黯,声音依旧好听,语气却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做吗?” 真要做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做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亲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偿替他治腿的想法。 当然只是想想,毕竟她觊觎了这人很久,沈斐给她的报酬就是她想要的。 在这一年之内,这人的身体都属于她,她想怎么看怎么看,想怎么把玩怎么把玩。 但是一年后,这人也许就会走,一旦他的腿治好,肯定恨她入骨,转过头差人杀了她,因为她看到了这人最虚弱、狼狈的一面。 这人非富即贵,他有这个能力,朝曦知道,但她还是选择继续下去,谁让这人长的太好看,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副身子,她都不想放过。 总算明白为什么师傅那么爱美男,她说即便死在美男手里,那也是幸福的。 朝曦也做一回死鬼,死在沈斐这朵君子兰之下。 她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只是如何顺着它的纹理,将它拆卸,又不破坏它的所有器官? 小时候大家都喜欢抓些小鸟啊,蝉啊,养在家里,朝曦想的依旧还是将它们拆卸,收藏在匣子里。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更加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倒是便宜了朝曦。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拆卸,收藏在匣子里,她最喜欢沈斐的眼睛,觊觎好久。 其实有点担心挖出来不好看了,算了算了还是不挖了,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13找你的吗 朝曦擦好了针,还需准备应急的东西,比如说出现意外,这人快嗝屁了,口里含着人参片,可以养气。 她还要将自己用不上的草药换成能用上的,熬一锅药,在他需要的时候灌下去,另外去抓一种蛇,叫脆骨蛇,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蛇,只在大山深处出现。 这种蛇异常神奇,受到惊吓,亦或者触碰,骨头会断掉,身体成一节一节的,但是将它们搁在一起,它们又会自己接上,是断骨疗伤的圣药。 不好抓,朝曦只在进来的时候抓过一次,那时候山谷里没有人类,一片安静,那蛇挂在树上,自在晒着太阳,她突然出现,吓着了蛇,蛇骨啪啪几声掉成了七节,后又在地上接成一个,被朝曦抓住,养了一段时间。 这种蛇娇气无比,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不过还是死了,尸体被朝曦磨成粉,喂后来受伤的平安,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以后这人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这双手实在好看,好想砍下来收藏。 朝曦属于游医,到处走,到处安置新家,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将这人全部留下的话她带不走,最多只能收藏他一两个部位。 比如说这双手,亦或者眼睛,其实全部都想要,但他太大了,背着到处走不现实,除非将他的内脏去了,身子空的,很轻才能背着天涯海角乱跑。 但这样有一个问题,肯定要在他身上开个口子。 开在哪好呢? 最好是方便取内脏的地方,表面又不会留疤,这样的位置实在是少,朝曦目光落在他两腿之间…… 再抬头瞧瞧这人的脸,觉得不太合适,这人还没死呢,她便想着怎样处理他的尸体,跟诅咒没啥两样。 往好的方向想,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身体,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这人还像主人,可以随意操控这具身体。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附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铺子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城区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的布料买的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及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14是咸的啊 朝曦第一次见他时便知道这人非富即贵,有可能是个富家公子,没想到来头这么大,惊动官兵到处搜他的行踪,许是怕人伤害到他,行动一直保密,亦或者他身份尊贵,不方便透漏给人。 如果不是今儿凑巧碰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在找什么东西,原来不是找东西,是在找这个人。 就是她面前这个,平时一声不吭,自尊心很强,任由她把玩身体的人。 “跟我没关系。”沈斐在看书,眼皮都没动一下,淡然回答。 那些个医书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却看的津津有味,将朝曦压底箱的书都看完了。 朝曦怕他无聊,医诊不要钱,可以用书来抵账,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只要有,朝曦看了觉得合适,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家里有书也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书架,她没时间看,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的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他在这个隐秘山谷,除了朝曦无人得知,即便有人搜查,也找不到入口,隐藏的太深,又被绿藤掩盖,除非有人将偌大的凤凰山每一处都翻遍。 这边是西面,悬崖那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不会有人细查这边,所以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正因为这样,外面才会继续搜查,因为没找到。 就他们那个规模,除了这个山谷朝曦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藏人?而且藏的这般严密,这么久都没被人搜到。 可如果真的是来找他,为什么他不承认? 是为了腿吗? 因为只有她能治好他的腿,所以他选择留下来? 沈斐终于放下书,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只有你藏在山谷里,没有被找到。 朝曦张嘴想说,半响憋在了心里,“可能是我多心了。” 让沈斐承认那人是他有什么好处?只会让那些人将沈斐接走,然后俩人再也见不了面。 相处大半个月,其实有些习惯这人每天在床上等着她,特别喜欢那种一打开门屋里有个人躺着,然后用好听的声音问候,“回来了?” 只那一句便让朝曦心被填满,暖洋洋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全无,精精神神的给这人做饭,熬药,擦身子,伺候他睡觉,一点不觉得累。 “草药都准备妥了,明天去找脆骨蛇。” 朝曦将轮椅连同人一起,搬进屋里。 她养的是熊,平安即便小时候也有一两百斤,又比较黏人,她去哪,它便跟到哪,出去的时候好说,回来的时候死活不肯走,又不能将它丢下,没办法只能拖着,抱着,一路弄回来。 长此以往,再加上喜欢锻炼,习武,不仅胳膊上有肌肉,肚子上还有腹肌,抱一个沈斐简直毫无压力,轻轻松松,上山下山一个来回都没问题,他再重也没有熊重。 朝曦将人重新抱回床上,布料搁在桌边,草药整理整理塞进随身携带的药箱里,人迫不及待掀开被子,跟着挤进被窝。 沈斐躺了一天,也就她回来后稍稍出来了一小会儿,被窝里被他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稍微伸展手脚,还能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只裹了一层薄衣,隔着料子,被朝曦占了一把便宜。 “脆骨蛇稀有,不好找,你这腿可能还要再拖几天。”左右沈斐腰以下没有知觉,她稍微摸摸,这人也不知道,不过朝曦不喜欢偷偷摸摸,她要光明正大。 “总是躺着血液循环不好,影响腿部发育,你又断了三根肋骨和左手,不方便起来活动,我给你做个推拿吧。”朝曦将被子拉开,身子一扭,坐在他腿上,“中医推拿按的是穴位,对你有好处。” 不过太累了,她偷懒,不想按,偶尔来一把还行,经常来手指头都能摁变形,尤其是沈斐这种情况,没有知觉,她要使出双倍的劲。 沈斐是半躺着的,背后垫了很高的垫子,朝曦取下两个垫子,让他的身子矮一下,再往下一拉,直接平躺在床上。 宽松的衣摆因为动作大了,短了一截,露出他一双长腿来,朝曦抬起他的双腿,将衣摆整理好,被子盖到膝盖处,人坐在他腿上,先给他按摩膝盖上下,摁一次,问一次,“有感觉没?” 她不是单纯按摩,是想试探沈斐的腿对多大力道有感觉,还是说完全没反应,彻底废了? 施针前要试针,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对疼痛的感知,就当提前做了。 沈斐轻轻摇头。 朝曦加大力道,“现在呢?” 他还是摇头。 朝曦再度加大力道,“还没有吗?” 沈斐先是蹙眉,半响后点了点头,“有一点……” 朝曦一喜,“有感觉说明还没有完全瘫痪,有痊愈的可能。” “只有一点。”沈斐被她的情绪带动,声音里难得有了丝波动,点漆似墨的瞳孔里倒映出朝曦的影子。 “总比没有好。” 朝曦就着这个力道将他两条腿按遍,又给他翻了一面,从背后按,委实有些累人,朝曦出了汗,顺着额头滴落在沈斐背上。 沈斐感觉到了,转头看她,被朝曦摁回枕头上。 “马上就好了,别乱动。” 这人便当真不乱动,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任由朝曦给他按腿,完完全全将自己交给朝曦。 他这个样子,腰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朝曦即便对他动手动脚他都不知道,他也当真放心,真敢将自己交给一个觊觎他的人手里。 朝曦整套动作做完,累的往旁边一倒,“不行了,累死我了。” 将全部力气集中在手指上,朝曦整只手从手腕到指头,全都在轻微发抖。 原来没这么做是对的,光是想想便觉得会很累,果然如此。 沈斐还趴在枕头上,不知道从哪摸来一方手帕,给朝曦擦汗。 那手帕朝曦记得,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给他脱衣裳,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轻飘飘飞去床底下,过了好几□□曦才发现,捡出来一闻,一股子香味。 这东西肯定不是她的,这么好的丝绸,还带着香味,八成是沈斐的,果然那手绢打开一看,底下用小字绣了个‘斐’字。 朝曦抽空洗洗,继续给他用。 现在他用这方丝帕给她擦汗,动作轻柔,白瓷一般的指头偶尔会碰到她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往日都是她把玩这手,这手被迫随着她的动作摆出各种手势,今个儿主动附在她额头上,给她擦汗,朝曦登时便觉得所有的汗水和累都是值得的,没有白努力,沈斐跟她又拉进了一点关系。 他还是不善表达,擦了汗便将手收了回来,俩人一个躺,一个趴,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 朝曦知道他翻身困难,刚刚只顾着自己,没给他翻,所以这人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她坐起身,将这人整个翻过去,正面躺着,摆正,头发尽数抽出来,搁在枕头外。 沈斐不再回避,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朝曦也在看着他。 这人长的委实好看,好看到毫无瑕疵,连这么个能让人原形毕露的躺姿都这般完美,是翩翩公子无疑。 朝曦没忍住,用还没反应过来,略带抽筋的手点在这人额头上。 沈斐微微抬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狭长的睫毛本能颤了颤,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连忙捂住,沈斐更不明所以,他眨眨眼,朝曦手心一痒,像被猫抓了一把似的。 “沈斐。”朝曦拱了拱身子,整个人压在沈斐胸口,忘了他身上的伤,沈斐也没吭声,任她压着。 朝曦想了想爬起来,半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凑近,进到离沈斐只有一指的距离,“你的眼睛真好看。” 像一片星空似的,广阔无垠,包罗万象,有亮光,有干净,还有一汪秋水。 “我能舔一下吗?” 没等他同意,已经动起了手,欺负他瘫了下半身,又断了一只手,绑了竹板,无法弯曲,唯一一只完好的手压在膝盖下,将他牢牢控制住。 “就一下,很快的。” 朝曦手摁住他的脑袋,两只大拇指固定住他的上下眼皮,让他无法闭上眼睛,人矮下身子,轻轻舔了一下黑黝黝的眼球。 微亮的黑瞳登时湿润起来,朝曦放开他时,这人眨了眨,有泪珠从里面滑落,再睁开时眼睛微微发红,带着雾气。 “是咸的。” 不知是眼泪的原因,还是本来如此,那味道是咸的。 15好无奈啊 “沈斐。”朝曦声音里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兴奋,“我舔了你的眼睛……”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特别想尝尝味道,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朝曦想舔,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她提出要求,那男孩骂她变态,往后看见她就躲,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朝曦很后悔,觉得碰到了他们的禁忌,自那以后再也没提过相同的要求,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跟沈斐说了,还做了,这人会不会讨厌她? 沈斐脸上表情依旧,许是有些疼,被朝曦舔过的那只眼睛还在流泪,含了一汪秋水一般,水水的,另一只完好无损,点漆似墨的瞳孔幽幽看她。 朝曦能舔到,除了这人确实不方便之外,还有他的配合,只小小挣扎了一把,轻而易举被朝曦摁住,凑过去完成了壮举。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还没有生气,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那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浑身上下被朝曦□□一顿。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先给人衣裳扒光,擦干了身子烧来热水,好好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将人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把玩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他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海鲜,海鲜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如果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将他抱进屋里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老实,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无奈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朝曦,即便朝曦说过了,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憋的难受,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长叹口气。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自从白天在他身边躺过一回之后,发现这人并不排斥她,往后一发不可收拾,沈斐撵都不走,就要跟他一起睡,当然他也不会撵,即便不舒服,也只会委屈自己,朝曦假装看不见,他也无可奈何,俩人依旧躺一张床,盖同一床被子,枕一个长枕头。 朝曦半夜有夹被子的习惯,现在被子没了便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第一次跟人同睡,身体僵硬了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半夜朝曦起夜时观察了他一阵,没有醒才自己去,没打扰他,让他好好睡一晚,明天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到处看看,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晚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毛毯也拿了一个,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16晴天转阴 他兴致缺缺,朝曦却很精神,扬言要带他去看河,看树,看风景。 山里的路不好走,凹凸不平,有时候还没路,沈斐瞧见不远处挡在中间的木桩子,劝道,“朝曦……” 朝曦一把连人带轮椅抬起,越过木桩子,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 养过熊,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不像平安,虽然重,但是只有一个,好抱,这个扩散的太大,不方便,她只能在有沟,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大半个月而已,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哪断了,哪错骨了,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用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屋檐下,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沈斐这么斯文的人,瞧着都不像能做出这么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这人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这人,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到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还真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剥虾是,上茅房也是,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舔眼球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她身上有肌肉,肚子上有腹肌,这是常年锻炼留下的,否则不可能抱他那么轻松,就像抱个三岁小孩。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将整个小树杈取下来。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森林里有些雾,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透过淡淡的白雾,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煞是好看。 朝曦越发想将这双手收藏起来,谁都不给看,她一个人把玩。 不不,将这人整个身体收藏起来,锁在抽屉里,时不时打开看看,保养一下,当然是在沈斐会死的情况下,将活人炮制朝曦还做不出来。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人长的这般好看,惹的无数姑娘为他倾心,也算祸害了,肯定能长命百岁。 不知是这人不尽心,还是树杈委实难折,沈斐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那东西依旧挂在原处,眼瞧着就剩下一点皮,就是扯不下来。 一定是这人没尽心,不想弄这个,那手越来越无力,幅度也越来越小,似乎有放弃的想法。 朝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手又继续转起圈来,使了些力折树杈。 朝曦视线上挪,看了看其它的小树杈,都在远处,沈斐够不着,只有这个能摸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沈斐又在偷懒,手逐渐放缓,不太想折。 朝曦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无奈继续加快了速度,骤然使力,终于将小树枝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朝曦。”沈斐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可以了,咱们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朝曦还没过瘾,她就是喜欢沈斐紧紧贴着她,不得不搂住她脖子的感觉,俊脸就在她肩上,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睫毛,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又像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依着自己,带他去更高的地方,将沿途遇到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沈斐不想摘,朝曦便不放他下来,俩人拖着时间似的,一直站在树上,无奈沈斐一一将能摘的摘下。 手里拿不下,丢在地上,待会捡,瞧着够这两天吃的,才勉强罢手,能明显感觉沈斐松了一口气。 他高兴的太早,朝曦并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努力的往上爬,爬到了最高处,指了指远方给沈斐看,“好不好看?” 大自然是神奇的,青山绿水,森林平原,草屋庄稼,在这个地方一览无余。 草屋是朝曦的草屋,庄稼也是朝曦种的,她自己开荒了一块地,种了些黄瓜,西瓜,小葱,小蒜,还有她的各种药材。 药材要年份的,朝曦种了三年,差不多还要种个七八年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朝曦手肘朝后,捅了捅沈斐。 沈斐目光停在蓝天白云,和微微发红的太阳上,欣赏了半天才道,“好看。” 朝曦满足了,不枉费她编了半天渔网,辛辛苦苦将人背上来,冒着被讨厌的风险完成了种种壮举,其实她想要的也只是一句肯定的话而已。 在树上又待了一会儿,朝曦开始着手下来,下来比上去麻烦一点,还要担心身后的沈斐,怕他掉下来,很幸运,俩人平安着地。 朝曦去解身前的绳子,因为身后沈斐的体重挂着,将绳子绷得很紧,一时半会竟解不开,朝曦有些烦躁,手越解章法越乱,沈斐亲自上手,“我来吧。” 他让朝曦坐下,绳子放松后再解,为了看清绳结,下巴搁在朝曦肩上,只有一只手,解的很慢,另一只手不能弯曲,只轻轻垂在朝曦胸前,偶尔能帮上忙。 也不知多久,绳结终于有点松动,沈斐还在努力,刚刚在树上叫他摘个果子偷懒,这会儿倒是很卖力,急着跟她脱离关系一样,朝曦有些生气,身子一站,又将松动的绳结拉了回去,“麻烦死了,回去再解。” 他越是想摆脱她,朝曦便越不如他的意,跟他背驰,继续背着人,捡地上刚刚折下来的树杈。 她只要一弯腰,沈斐便会整个身子前倾,修长白皙的手自她肩头伸出,扶在地上,怕摔倒。 这样不信任的举动更加激怒了朝曦,坏心眼的蹲下更多次,看他狼狈的伸手扶地,那双好看的手上染了淤泥。 沈斐最爱干净,瞧着脏了的地方出神了很久,能明显感觉情绪低落了许多。 往后朝曦带他看河,看风景,都激不起他半分兴致,给他擦了手也一言不发。 是不是玩的太过,伤到了这人的自尊心? 朝曦又使出了杀手锏,回去后将绳子剪了,给这人从头到脚擦洗一遍,头发也洗了,这人才慢慢阴转晴天,很快晴天转阴。 朝曦把他剃了。 17突然幸福 沈斐躺在被子里,双眼闭着,不知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无论朝曦怎么喊都不应。 朝曦没想到这么严重,比她舔这人眼球,背这人上树反应还大。 直接不理她了。 朝曦试着以各种理由喊他,吃饭了,喝药了,这人皆不理,她将东西搁在床边,晚上醒来东西原样没动。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洗澡。第二,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能看下去,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其实这人死了对她才更好吧,可以将他整个人收藏,可他才两顿饭不吃而已,朝曦便心慌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 她将药放下去,认真道,“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朝曦突然有些后悔,她这段时间对沈斐做什么沈斐都假装没看见,等同于纵容,她便以为沈斐毫无禁忌,可以容她为所欲为,原来并非如此,他也有接受不了的事。 不过气她便是,做甚要伤害自己? 朝曦原来也跟他生过气,她日日照顾这人,不辞辛苦给这人擦澡搓背,还改变自己的作息只为保证他一天三顿饭能正常吃,结果这人宁愿花功夫跟平安好也不愿意跟她好,所以她生气,一连几天没理他。 她的生气单纯只是生气,最多避开沈斐而已,沈斐的生气是糟蹋自己的身子,不吃不喝饿死了怎么办?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这样我更方便。” 方便是一码事,还有一个原因,她想在沈斐身上留下她的痕迹。 比如说沈斐刚来时身上的香味,是另一种熏香,后来朝曦日日给他喝药,再加上住的地方严格来说算个药庐,沈斐现在上上下下都是药香味。 带着一丝丝的苦,和箱底尘封多年的木香,是朝曦最喜欢的味道。 她给沈斐剃了,还抹了药,后来擦澡时更是用了特殊的药来回搓了几遍,只要日日保持外用,这人以后都别想长。 药香等他回去后会消,但是这个不会。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那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俩人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的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了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仿佛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晨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茄子加肉,青椒加鸡蛋,还有豆芽加肉,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都是她后院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有菜园子里留下的泥土痕迹,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她不是一个人了。 18不得了了 很快又难过起来,不知道当初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要定下一年之期? 如果没有这个一年之期,沈斐就是她永远的相公,只要操办了婚礼,除非沈斐休她,否则这辈子他俩都是夫妻。 她是绝对不会主动休沈斐的,这么好看的人即便什么都做不了,摆着当个花瓶也是好的。 朝曦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怪她当初想法太纯洁,想着她帮沈斐治病,沈斐假扮她一年的夫君,一年后他的病好,是走是留随便他。 她不缺沈斐一口饭吃,也不想连累沈斐,这人非富即贵,她将人一辈子拘在深山老林不现实。 原来还想过等他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背下山拜堂,自从怀疑外头那些官兵是来找他的,朝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宁愿不拜堂,依旧被人催婚也要留下他。 沈斐是第一个给她做饭,任她为所欲为的人,还长的这般好看,朝曦非常肯定,以后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比他好的更是不可能。 她很有自觉,毕竟自己一不是大家闺秀,二不懂贤良淑德,最多算个小家碧绿,能占有沈斐一年,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善德,反正他不提,打死不会放他离开。 除非他真的待腻了,非走不可。 “沈斐。”朝曦将盖子盖回去,几步走到床边,本来想抱他,那双手一伸出,尽是泥巴和细小的伤痕,登时放弃,皱眉道,“我身上太脏了,你先去吃,我洗洗就来。” 她刚刚经历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半都在外头,身上脏是一回事,还有一股汗臭味。 这人最喜欢干净,弄脏了他,又要发呆半天,前两天便是因为用手撑住地,弄脏了手,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说起来他这么怕脏,亲自跑去菜园子里摘菜回来吃,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朝曦似乎琢磨出什么,往水桶里一看,果然,整整一桶水都用完了。 再想想刚刚的食材,最好洗的茄子,搁在床底下不能见光的清水豆芽,还有青椒炒鸡蛋,三样都不怎么费劲,非常好洗,但沈斐还是用完了满满一桶水。 那桶是她特意买的,比寻常的大了小半倍,就这样也用完了,朝曦怀疑洗菜根本用不了两盆水,剩下的都被沈斐洗手用完的,搁在角落里的澡豆也少了七八颗。 这玩意儿贵,前两天掉了一颗,朝曦蹲下来找了半天,最后在灶台底下找到,为了拿上来,差点把灶台掀了。 一颗只洗手的话可以用三四次,搓沈斐整个身子都够,她也才走了两天而已,沈斐一个人居然用了七八颗,他到底洗了多少遍手? 朝曦回头瞧了瞧沈斐,这人贵公子一个,根本不晓得这小玩意多少钱,顶三五床被子,可把朝曦心疼坏了。 不过想想也是值得,把沈斐洗的香香哒。 朝曦进了厨房,准备烧点热水洗澡洗头,想起这人也喜欢洗澡洗头,便干脆多烧了点,两天没洗澡,他一定很难受。 这人太爱洗澡,几乎有些病态,其实头发两三天洗一次,身子一到两天洗一次是最佳的,沈斐有些过度,这样对身体不好,朝曦已经很控制了,每天只给他擦擦身子,偶尔才会大肆清洗,算算时间,今天又到了大肆清洗的日子。 她先给自己洗干净,完了才去洗沈斐,沈斐早就等着,饭也没吃,不知道是想等洗完了澡再吃,还是想等朝曦忙完了一起吃,反正他没有一个人独享美食,朝曦很欣慰。 条件有限,朝曦尽量缩短时间,半个时辰搞定,洗完瞧了一眼这人,还跟以前似的,只要洗澡,心情一定很好。 安安静静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双筷子,对自己做的饭也是各种挑挑拣拣,不吃肥肉,不吃花椒,八角,但他还是会放,放的比朝曦少,瞧着就清淡许多。 其实看一个人做饭,能看出一个人的喜好,朝曦仔细瞧了两眼,好像没有葱花,也没有香菜,说明他不喜欢,下次不给他放了。 另一个,他喜欢吃素,放的肉很少,基本只有调味的作用,三道菜也都是素菜,一个荤的都没有,其实厨房里还挂着两条鱼,快干了沈斐也没有碰。 不知道是嫌鱼腥,不愿意碰,还是真的不喜欢,反正平时蒸鱼他会吃两口,说明不讨厌,所以没动鱼单纯是因为嫌弃吧?这么说来肉放的这么少也不是因为讨厌吃肉,是因为油腻不想多洗? 很有可能。 朝曦盯着他的时间太长,沈斐感觉到了,筷子顿了顿,问,“怎么了?” 朝曦摇摇头,“没事。” 沈斐低垂下眼,继续在他自己做的饭里面挑挑拣拣。 他喜欢吃茄子里的芯,烧的软软的,不喜欢吃皮,拍了蒜,味道不错,不过谁家的茄子切成了长丁状,一条两指长,中间都没有断过,很少见。 朝曦将边缘和带厚皮的吃了,软的留给他,有得吃就满足了,她跟沈斐完全相反,不挑。 油腻的吃,清淡的也吃,酸甜苦辣都吃,一点不挑食。 这顿饭三个菜,沈斐吃不了多少,他还是有顾虑,放不开,剩下的基本都被朝曦吃完,还喝了一大碗茶,刷完了锅,洗完了碗,一脸满足的掀开被子,跟沈斐挤一个窝。 今个儿太累,腿有点肿,虽然还是清晨,不过跑不动,干脆先躺着,晚上睡醒了再说。 许是真的有些累,这一觉睡到黄昏才醒,期间一次都没起过夜,睡懵了一样,一睁眼发现她抱着沈斐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脸枕在他的手背上睡。 本以为就枕了一会儿,谁料她一抬身子,沈斐整只手开始变红,这是压久了才有的现象,沈斐为了不打扰她,这么一动不动保持了好几个时辰? 她醒来时是傍晚,清晨睡的,期间差不多睡了三五个时辰的样子,这人足足撑了三五个时辰? “你怎么不叫醒我?”朝曦瞧着上面的印子,有些内疚,沈斐身体本来就不好,就这一只手能动,再被她压出毛病来,以后真成瘫痪了,一动不动只能躺在床上,吃饭喝水都要人喂。 “就一会儿。”沈斐把手伸进被子里,没给她看。 朝曦已经看完了,沈斐说了谎,根本不可能就一会儿,他不承认,朝曦也不勉强,不过这个细节值得考究,沈斐是不是没她想的那么讨厌她?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她,但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无论朝曦对他做了什么,多过份的事,都一声不吭,只有在给他剃身子的时候触到这人底线,生气的时候也只是绝食不理她,对朝曦一点伤害也没有,方法温柔到不可思议。 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下有颗很温柔的心。 相处这么久与其说是朝曦宠着他,不如说是他宠着朝曦,任她为所欲为,如何都不生气。 朝曦曾经也幻想过未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隔壁刘大娘,赵大妈经常跟她念叨,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还能守一辈子贞操不成? 朝曦想想也是,每个人都嫁了,她不嫁,好像显得她嫁不出去,另类似的,而且师傅都喜欢男子,朝曦便也觉得嫁人,喜欢男子是正常的。 她能接触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人,村里唯一的秀才总觉得自己能考上状元,她给那人递野果,那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表面礼貌的接下,背地里说她瞧着干净,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了,配不上他,最多当个小妾云云。 朝曦其实都听见了,她送了这人果子,便想着看看他对果子的评价,结果没听到果子的评价,倒是听到了对她的。 许是这次不好的经历引起,朝曦极不信任男人,只要接触,一定会背地里偷听一会儿,男人基本如此,有些更下流,说要找个地方把她如何如何了,后来朝曦把他如何如何了。 这么多件事算是让她看透了男人,恶心,下流,龌蹉,唯沈斐例外,她第一次见这人时就有一种感觉,这人的教养绝不允许他说出这种话,相处后发现果然如此。 他从来不嚼舌根,话都少的可怜,不会理所当然接受她的帮助,尽管从心底排斥,他还是用身体当了报酬。 很公平的交易,一物换一物,一共换了两次,第一次是为了活命答应做朝曦一年的夫君,只单纯做夫君,不做别的。 第二次就是贞洁了。 这玩意对别的男人来说也许一文不值,但是在沈斐这里价值千金,他太爱干净,那种事对他来说是肮脏的,接受不了的,所以将自己的贞洁看的很重,朝曦捂的都没他严实。 他也没有那些男人身上的汗臭,他香香哒,脸比姑娘白,长的比姑娘好看,是俊美的那种,师傅的百美图朝曦看过,只觉得一个都比不上他。 和这样的人相处了快一个月,朝曦觉得可以了,是时候把蝎子和蜘蛛推荐给他了。 怕他反感,特意处理了一下,肉切成小丁,又用了各种香料,看不出原样之后和瘦肉掺在一起,如果沈斐不小心吃到,觉得好吃再告诉他是什么,如果他不喜欢,便不说了,将这事藏起来。 东西很好弄,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山谷,毒物很多,小屋附近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朝曦洒了药,动物们怕这些,不敢来。 她只稍稍出去了一下,便神神秘秘的回来,将菜做好端过来,两样,一样蒸茄子,一样炒蝎子和蜘蛛肉。 沈斐毫不犹豫选了蒸的茄子,不知是喜欢吃茄子,还是朝曦把茄子做的很好,沈斐的筷子一直停留在蒸茄子上。 朝曦不信邪,将装了蝎子和蜘蛛的盘子推过去,“怎么不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沈斐似乎被她说动,筷子朝这边挪了挪,又放弃了。 朝曦不死心,“真的很好吃,你尝尝看,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沈斐瞧了她一眼,给她这个面子,筷子搁在炒蜘蛛和蝎子的那个盘子里,扒拉了一下,成功避开所有蜘蛛和蝎子,找到一块瘦肉。 朝曦登时吃了一惊。 我炒成这样,他居然还能认得出来? 19不好快丢 沈斐似乎觉得味道还行,筷子又落了一回,跟刚刚一样,成功避开蜘蛛和蝎子,夹了一块瘦肉。 对于肉,他好像只吃瘦的,一点肥的都不沾,瘦肉还要炖的很烂的那种,朝曦熬排骨汤,他也会喝,喝的比鱼汤多一点,前提是汤够淡,不喜欢浓烈的。 “这个不喜欢吗?”朝曦终于绷不住,给他夹了一块蝎子肉,“你身体不好,要多吃些营养的。” 沈斐端碗的手顿了顿,筷子在碗的边缘,似乎想夹起来,又似乎没有,朝曦颇有些紧张的盯着。 他会吃吗?会吗?会吗? 会不会觉得味道很好? 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迫不及待想听听沈斐对它的评价。 沈斐先将长短不一,没控制好的筷子直立起来,等并行后拿起,搁在小碗上,“我吃饱了。” 那块蝎子肉原样躺在碗里,一点都没动。 朝曦想劝他再多吃一点,好歹将蝎子肉吃了,但是怕自己表现的太急,沈斐怀疑什么,无奈只能作罢,洗洗碗,刷刷锅,出门去抓脆骨蛇,临走前准备了两天的食材,都洗好了,沈斐稍稍冲一下便是。 知道他喜欢用水,将水桶打的很满,澡豆放在旁边。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做饭,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除了不能出院,其它都行动自如。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鸡蛋很容易蒸成整块的,需要时不时翻搅一遍,出来的效果跟炒的时候差不多,没有糊味,有些稀,多蒸蒸便是。 辰时三刻,饭早就好了,朝曦还没回来,沈斐最有耐心,将吹风口关上,躺回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巳时一刻,门外突然有了动静,沈斐抬头看去,不是朝曦,是一只黄鼬,俗称黄鼠狼,被饭香味引来,瞧了瞧他,大胆朝厨房走去。 刚迈开脚,被一只手掐住后颈,整个提了起来。 朝曦将黄鼬翻了一面,面对着她。 不好,快丢! 20真的好暖 朝曦反应迅速,连忙丢去一边,然而还是晚了,在黄鼠狼飞出去之前那股子直击灵魂的味已经蔓延开来,朝曦虽然立马躲远了,不过还是沾了些,院里也全是那股子难闻的味。 作恶的黄鼠狼身子轻巧的落在篱笆上,麻溜跑开。 许是冬天来了,山里的食物减缩,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狐狸,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总爱翻她的屋子,将被子,枕头,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但是这些动物太烦,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又能吃多少东西,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了屋里,门一关,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附近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树下,结果脆骨蛇盘在了树上,隐约记得昨儿夜里风太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有这么大的味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个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洗一洗,饭都是搁在很远的院外吃的。 沈斐做的,他对自己也挑,吃不了多少,剩下的都被朝曦吃完,她每天的活动量大,饭量也大,不过一直吃不胖,大概是因为总是上山下山,次数一多不想减肥体重还是蹭蹭的下降。 感觉自己瘦了一圈,只有腿肿了不少。 朝曦简单洗了碗,刷了锅,人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不知是不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但是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不是问题。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没有,师祖那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朝曦真的好想要个亲人,她努力拉近跟师傅的关系,师傅只当她是个累赘,每天小拖油瓶,小拖油瓶的喊她。 想跟师祖拉近关系,师祖只会冷眼看她,师祖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没有半点慈祥的模样,朝曦很怕她。 但她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只要是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都一五一十教她,没有藏私,再后来总是有人挑拨离间,问她师傅好还是师祖好? 朝曦死心眼,一直说师傅好,惹怒了师祖,关系便也淡了。 接连失败让她死了心,不再尝试跟人亲近,直到来了凤凰山,跟平安意外交好。 可平安终究不会说话,永远都是三五岁的智商,你照顾它可以,想让它照顾你,想都不用想,没这个可能。 朝曦差不多已经放弃,没想到上天怜悯,让她在有生之年感受了一把被人照顾的感觉。 真的好暖啊。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他发展成家人关系? 21成亲好吗 朝曦水接在手里,边喝边盯着沈斐看,“沈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把这人困在山谷,这人也不恼,她光明正大把玩这人的手,想跟他睡,这人也不恼,脾气好到不可思议,还给她擦汗,做饭,生病了照顾她。 隔壁的刘大娘说,男人就跟大爷似的,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想让男子照顾妻子,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瞧着更喜人。 朝曦身体太好,才躺了两天,退了烧,出了汗,又活蹦乱跳起来,其实心里不想好,不好就可以继续让沈斐照顾着,什么都不用管,沈斐会把药拿过来,水端过来,饭菜做好,不过他手脚不方便,有一次朝曦发现他吃饭时一反常态,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下。 开始朝曦没注意,筷子掉了低头去捡,那人又把手拿了上去,搁在桌上,等她起来,他又快速放下来,朝曦便知道了,这人的手受伤了,无非是切菜的时候切到。 他不想让她知道,朝曦只好假装不知道,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接下沈斐的活。 又休息了一天,养足精神才开始处理脆骨蛇,磨成粉,与其它药材一起,熬成一锅,备着给这人喝。 针和工具一一摆开,放在桌子上,朝曦要施针了。 怕被人打扰,亦或者平安找来,日子选在晚上,窗户尽数紧闭,有细缝的地方用棉花和稻草堵住,不让风进来。 朝曦要听,听施针时的动静,不能被任何东西打扰,风也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这人扒光,被子盖在腰以下,取了针摸沈斐的穴位。 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摸了很多次,对这具身体熟的就像自己的一样,轻而易举找到下针的地方。 第一针在最后一根脊椎的尾骨上,很成功,朝曦似乎听到了针小小的鸣叫声。 绝破针法有一套自己的针,头大身子小的设计,尾部有个孔,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塞了颗小珠,很小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针太细,拖不住尾部,头重脚轻那针就会微微摇晃,发出一种凤鸣似的好听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朝曦能听到,连她师傅都听不清,反正每次问她,她便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 朝曦觉得她没听到,纯属应付她。 第一针成功,给了朝曦很大的自信,第二针稳稳落在该下的地方,也成功了,然后是第三针,第四针,一点意外都没有。 越到后面,朝曦压力越大,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怕糊了眼睛,只能在衣服上蹭蹭。 她不是第一次施展绝破针法,虽然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但她只在快死的动物身上施针,比如说捡到受伤的动物,带回来做个实验。 森林很残酷,受了伤几乎等于死刑,狼受了伤会脱离群体,自己一只狼生活,羊受了伤也会脱离群体,找个地方等死,很容易就能捡到。 反正都要死了,朝曦便想着替它们改变命运,也不是每个都救,看她饿不饿,饿了就吃掉,不饿就捡回来救救。 平安就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它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弱了,被她捆起来养了几天,一放跑就用仇恨的眼神看她,后来又受伤了,也是朝曦给它治的,这只熊有点智商,知道不是害它,便干脆放下心结,渐渐接近她。 朝曦不是第一次在它身上下绝破针法,每半年下一次,沈斐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时间,许是被他看到了,亦或者他猜到的。 沈斐给她的感觉就像祖师爷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有一次朝曦不小心在山里摘到红色的蘑菇,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确定叫什么?能不能吃,每次都捡出来,谁料沈斐居然认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朝曦对他是佩服的,出身大家,知识渊博,还能这么好的脾气,十分难得,总觉得他的身板里蕴含了很大的力量,那针刺到了骨头,他该是疼的,也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比朝曦流的还多。 朝曦紧张,他应该更紧张才是,毕竟是他的腿,关系到他的下半生。 朝曦下针更谨慎了些,她只在动物身上实践,给人看病的时候不敢胡来,圈子太小,接触不到快死和重病的人,一直没有机会施针,怕出意外。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在身上施针的人,千万不要出意外。 朝曦越发全神贯注,直到最后一针刺入皮肤,稳稳立着之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成功了。 这只是今天的份而已,中医需要慢慢调养,沈斐还需扎上七天左右,一个疗程,如果没效果,还要再扎七天。 针还在立着,朝曦等了些时间才取下来,给他擦了擦冒上来的血珠,被子一拉,盖到肩头。 沈斐也不动,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等朝曦拿了药回来,喝了药朝曦才将他翻过来,给他穿了衣裳,按摩经穴,又是半天才好,整个过程朝曦的脸上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沈斐问。 “没什么。”头一天的施针很顺利,针刺入沈斐的皮肤,直达骨头的时候沈斐整个人颤了颤,说明他有感觉,这是个好预兆,沈斐的腿能治好。 可治好后这人就会走,朝曦有预感,这个小山谷容不下他。 “沈斐。”朝曦留恋这人身上的体温,不顾他断了的骨头,执意钻进他的衣裳里,从衣襟里露出脑袋。 手臂穿过沈斐的袖子,和他十指相扣,“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咱们成亲好不好?” 22我想洗澡 沈斐迟早要走,走之前朝曦想将所有该做的事都做了,譬如说成亲,霸占他的第一次。 后者还需要一段时间,沈斐暂时接受不了,但是成亲可以提上日程。 这么久过去,外头应该风平浪静,以为他死了,等官兵们放弃,便将他弄去山下,请来乡亲们成亲。 地点就选在朝曦家,朝曦自己办置,没有聘礼,也没有媒婆,亲朋好友都没有,只有一个沈斐。 这样就够了,朝曦也不在乎旁的,结了婚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她也能光明正大喊这人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有了这层关系,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挑个日子便是,不用问我。”语气淡淡,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我想不想不重要,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她一动,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就像朝曦手里的五百年人参,如果是以前,五百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是有,现在翻遍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还能不能找到差不多年份的。 都知道这玩意儿贵,是好东西,所有人都采,不栽,再这么下去,人参也要绝迹了。 朝曦原来不看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上写的药方三成里面都包含了几乎绝迹的药材,也许原来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现在变成了很珍贵的玩意儿,不仅有价无市,还采不到,平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朝曦的病人都是平常人家,没几个有钱人,更用不上这些,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本书华而不实,不适合她,今个儿翻了翻,竟另有感触,其实这本书交给人的不是药材,也不是药方,是方法。 每个药材都解释了作用,也就是说用其它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便能代替绝迹的药材,如此药效虽然差一点,但是管用。 还有啊,同样的病症,也可以按照上面写出差不多的方子,用不着一定照本宣科,跟上面一模一样,要学会灵活运用。 朝曦在翻跟沈斐情况差不多的病历,整本书看下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只有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情况跟沈斐类似,但是比沈斐严重多了,没救回来,死了,死前的反应比沈斐还大,咳血,浑身出汗,嗜睡,皮肤里渗血,最后血崩而死。 沈斐中了咳血,出汗,嗜睡的毛病,目前还没出现皮肤里渗血的情况,希望不会有。 朝曦格外注意他,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探出头瞧瞧,随时关注这人的行踪,免得他出现意外。 冬天来了,平安有些焦虑,最近捕猎特别勤快,只偶尔出来玩玩,大多数都在喂肥自己,好度过这个冬天。 已经两天没瞧见它,不知道钻去了哪? 它不来找,朝曦也不想它,全心全意研究古老的医书。 医书实在是破,写的也很复杂,字体有一点点的变化,不太好认,朝曦怕认错字,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有个大概想法。 沈斐应该不是出了意外,是身体在排毒,排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中医讲究的是从内到外调养,淤化,朝曦给他吃的药是内调,施的针是外用,内外结合,所以这人反应才这么大。 他咳血是因为他体内还有没化开的淤血,积累在身体里,压迫到了其它地方,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跟平常的磕着碰着不一样,沈斐是内出血,从体内流血,又流不出去,渐渐的积累到一定规模,影响了其它器官。 本来这地方就这么大点,突然进来一个庞然大物,把原来该待在这里的器官挤去了其它地方,不出问题才怪。 朝曦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淤血,让器官重新归位。 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叫她。 “朝曦……”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沈斐喊她,连忙跑出去一看,沈斐已经醒了,精神瞧着还不错,一双眼恢复了神采。 “怎么了?”朝曦搬个小板凳,坐他旁边。 “有热水吗?我想洗澡。” 他睡的昏昏沉沉,有一种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但是……身上都是汗,太难受他就醒了。 23落下了我 他刚醒来,没有问自己的情况怎么样,腿有没有出问题,反倒先想着洗澡,果然不是一般人的思维。 “我给你洗过了。”朝曦骗了他,这个天已经很冷了,沈斐又是最虚弱的时候,总是擦澡容易风寒,病上加病。 “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一定饿了吧。”朝曦站起来,“我去给你端饭。” “朝曦。”沈斐叫住她,“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要睡多久,被子里好热,捂的身上黏糊糊的,太难受我才醒的。”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没有给他洗澡,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她喊他,叫他,跟他说话,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斐,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有吗?” 他不是想,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吃完也没有立刻回去,沈斐难得兴致来了,想到处看看,他可能以为施针失败,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多瞧瞧外面,眼睛里满满都是留恋。 这人不想死,朝曦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这人,也许不是施针失败,只是排毒的一个过程。 可万一不是排毒,就是施针失败怎么办? 告诉了沈斐,沈斐心怀希望,结果只会让他更失望。 朝曦尝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样也好,能熬一天,沈斐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如果七针全都成功,腿治好了,他反而会觉得是意外惊喜。 朝曦决定隐瞒下来。 “朝曦……”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朝曦回头瞧了瞧,发现轮椅上的人不见了,沈斐躺在地上,无奈叹口气,“你把我落下了。” 24提前付酬 山里路不好走, 坑坑洼洼, 推起来很费劲, 朝曦推了一天, 两只胳膊生疼, 便想着省些劲, 将轮椅转过来一面,拴上绳子, 另一头系在平安身上,让平安拉着走,她扶着轮椅。 不是自己使劲, 轮椅轻了朝曦也感觉不到,她只能从绳索有没有松判断, 和她的眼睛, 但她刚刚想着心思,太入神, 都没注意沈斐, 不知什么时候掉的,因为裹着被子,一点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朝曦将人捆成了粽子, 沈斐自己连坐都坐不起来, 还好人缩在被子里,没有弄脏, 倒是被子黑了大片。 被子不是重点, 朝曦将人捡回来后稍稍拍了拍便搁在了轮椅上, 继续走。 知道这人爱干净,接下来没去别的地方,先回去把被子解开,人放在床上,脏了的被子罩扯下来洗洗,里头的芯拿出去晒晒。 她弄好已经下午,进屋发现这人难得没有看书,半坐在床上,遥遥望着窗外,盯着飞过的鸟儿,树上活蹦乱跳的松鼠,目光有羡慕,也有向往。 下半身瘫痪对他的打击太大,虽然这人从来没说,但是朝曦能感觉得到,他在安然坐一辈子轮椅,和冒险治腿之间选了后者,不顾自己的命,也要将腿治好。 朝曦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这人腿有可能治不好,是不确定的语气,也就说也有可能治好,所以这人才会答应跟她的约定吧? 因为腿还有希望治好,如果没有,他可能会选静静死去,这人自尊心太强,容不得自己一辈子由人抱来抱去,吃饭喝水全都要依靠别人。 龙可以暂时搁浅,如果一辈子都困在浅滩,不如一死。 朝曦其实理解不了这种思想,有希望活着,为什么要选择死? 也许是她没有经历过沈斐的绝望,如果她跟沈斐一样,落难山谷,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来抱去,将她全身看光,或许她还不如沈斐,当场就咬舌自尽了。 沈斐其实很强大,他接受了这种环境,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没放弃,看医书,每一份药都喝了,坚持每天锻炼,用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非常的努力。 这种努力感染了朝曦,不知不觉倾向他,放弃出个小意外,将他困一辈子的想法,卖力的寻脆骨蛇,全心全意给他施针,没出一丝一毫的变故。 “沈斐,今天的针还要施吗?”沈斐昨天又是出汗,又是吐血,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有点精神,继续施针的话会不会出现比昨天还严重的反应朝曦一定都不知道。 她接触的病人太少,能用上绝破针法的人更少,毕竟有风险,一说情况,十个九个不愿意,还有一个嘴上答应了,第二天吓跑了,没敢来。 沈斐还是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 现实中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朝曦只能从书上吸取经验,不过书上的那个病人死了,叫她十分忐忑,担心沈斐也会血裂而死。 沈斐那么好看,这个死法别说他自己接受不了,朝曦也接受不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等你身子好了再继续。” 沈斐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抬头瞧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那岂不是还要从头再挨一回?” 这是肯定的,七天一个疗程。 “你现在身体太虚,不适合继续,不如等过了冬天再说。”朝曦还是想挽留他。 她有预感,沈斐腿治好了,一定会走。 沈斐摇摇头,“不了,挺疼的,挨一回就够了。” 那针下的地方实在特殊,每一针都叫他痛不欲生,穿过皮肉,刺入穴位,有些甚至干脆下在骨头上。 他的腿没有完全失去知觉,磕着碰着会有一丝丝的疼,没以前那么敏感,还是软绵绵站不起来,但是膝盖陡然撞到桌子,会有一瞬间的疼痛感,只在当时,过后就没了。 朝曦说这是好事,只要多刺激刺激他的骨头,让腿因为疼做出反应,就跟人受了刺激陡然会站起来一样。 每一针下来,沈斐的小腿都会微微抽筋,说明朝曦的法子是对的,腿越来越敏感了。 只是这法子着实太疼,一口气做完便是,再来一回,只怕无福消受。 朝曦眨眨眼,表情微妙。 原来这人也怕疼啊,给他施针的时候一声不吭,还以为下错地方,这人不疼呢,如果不是她后来反复摸下针的地方,确定没有下错,朝曦自己都会以为自己施针失败,这人要死了。 他会不会死,朝曦心中有一点底,又没有,但是平安知道。 民间一直有种说法,道黑狗有灵,如果突然蹲守在谁家门口疯狂吼叫,这家人一定会有人死去。 有人说是狗的眼睛能看到魂魄,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它们的鼻子特别灵而已,可以闻出死亡的气息,人生了病它也能闻得出来。 黑熊严格来说也是狗的一种,勉强能搭上亲戚,一直有人叫它们黑狗熊。 它们的嗅觉比狗还灵,狗的听觉,嗅觉,视觉都十分灵敏,黑熊眼睛不好,还有个别名叫黑瞎子,说的就是黑熊眼神不好。 如果一个正常的人类和一个瞎了眼的人类相比,自然是瞎了眼的人类耳朵和嗅觉最灵,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嗅觉和听觉的能力就会被大肆开发。 原来朝曦没注意,有一次她陪这只熊打猎,回来的时候这只熊一直不让她走,依恋的缠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有点像委屈,不舍,难过。 朝曦一脸迷茫,后来心口突然疼的厉害,一摸脉搏才发现自己中了毒,如果不是发现的早,险些便嗝屁了。 许是这只黑熊以为她快死了,所以呜呜的叫,但是这回沈斐虚弱成这样,脉搏时有时无,平安居然都没有表现出难过和不安,是不是间接说明沈斐死不了? 也有可能它跟沈斐不亲,不过它能将下巴露出来给沈斐摸,明显是接纳了沈斐,如果沈斐真的有事,它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么说来沈斐也许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他施针后出现的反应,单纯是在排除体内的淤血? 朝曦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平安,尊重沈斐的想法,“如果你做好了准备,那就开始吧。” 沈斐没说话,只配合的抽掉身后的枕头,让身子平躺下来,方便朝曦施针。 朝曦开始擦她的针,一遍又一遍,拖着时间似的,就是不进入主题,擦完熬药,熬完药先给这人擦了擦身子,到了晚上才将窗户和门尽数关上,缝隙用布和棉花堵住,丝毫不漏为止。 觉得差不多了才走到床边准备施针,沈斐配合的扭过身子,想翻过去。 “不用翻,今天扎正面。” 沈斐:“……” 和昨天一样,进展很顺利,唯一不一样的是沈斐的反应,昨天扎了九针他都一声不吭,这回才扎了三针,已经接连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胸膛起伏的很快,似乎难以忍受似的。 朝曦安抚他,“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沈斐手心掐出血痕,极力控制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酷刑才终于结束,沈斐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他的腿颤抖的幅度大了些,昨天只是小腿肚子轻颤,今天蔓延到脚踝上,似乎疼的厉害,陡然抽了一下。 差点将腿上的针崩断,还好朝曦及时发现,赶忙摁了下去,没让他绷紧肌肉,否则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那针正好下在大腿上,想拉动脚踝,肯定是大腿先使劲。 针实在太细,断在里面不好取出来是一回事,绝破针法的针十分特殊,一旦断了,其它的针替代不了,八根针强行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 所幸那针比想象中争气,瞧着随时都有可能断的样子,没成想还挺厉害,硬是挺了下来。 九针都按部就班,排列在沈斐身体上,稍稍等了等,被朝曦一个又一个取了下来,然后给他按摩穴位。 苦没有白受,施针过后的沈斐对腿上的感觉更灵敏,原来需要极大力气才能摁疼他,现在只需稍稍使些力气,这人便蹙起眉头,有了感觉。 是个很大的进步,长此以往总会好的。 朝曦知道他施针后有些反应,昨个儿没做好准备,今儿开始尝试给他喝些化瘀的药,加在日常的药里,一起端给他喝,这人跟昨天似的,喝完立马犯困,一觉睡到下午,起来时出了许多虚汗,里面带着点点的红。 沈斐出现了血崩的情况。 不严重,似乎是顺着汗排出来的,朝曦尽数擦掉,没给他看,怕吓到这人。 除了出虚汗之外,这人咳血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吃不下,喝不下,有时候药都喝不了,能明显感觉人瘦了下来。 朝曦开始变着花样做饭,药也不给他喝了,给他做药膳。 古往今来一直有句话流传,好吃的叫食材,不好吃的叫药材,其实食材也是药材,区别在于好不好吃。 朝曦趁他睡着的功夫去山上采黑木耳,这玩意儿不分季节,只要下雨就会有,晒干了泡湿吃,刚采回来的木耳不能吃,有毒。 这个季节正好是红薯成熟的时候,后院里种了些,朝曦摘了些叶子洗洗加些面蒸着吃,又挖了些红薯,切成小块炖成粥喝。 沈斐很瘦,身体里本来就没多少血,每天这么流迟早要嗝屁,朝曦又做了些补血的食物。 不喝药,这人嘴里没有苦味,也不会影响饭菜的味道,难得吃下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惊喜,更加花心思在这方便。 她的手艺有限,会做的吃食也少,左右沈斐没醒,干脆三更下山,清晨到村里,去找隔壁刘大娘学习做饭的手艺,准备一天换个花样,让沈斐能吃下更多的东西。 刘大娘忙,要照顾一家老小,朝曦帮着她干活,这人才有空将做饭的细节一一告诉她,朝曦听的入神,等反应过来已经辰时,这时候沈斐该是醒了,瞧不见她,不知道会不会慌? 慌倒是没有,只是有些失落,相处一个多月,朝曦习惯了沈斐,沈斐其实也习惯了朝曦。 平常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朝曦,几乎没有例外,今个儿醒来这人居然不在。 头有些疼,身上黏糊糊尽是汗,沈斐推开窗户,发现已是立冬,门前的两棵树孤零零立着,地上大片大片掉落的叶子,风带了些寒意,从外头吹来…… “没裹严实了不许开窗。” 不知为何想起朝曦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照顾小孩子似的,每次出行都将他裹成个粽子。 她将他照顾的很好,身上每日一擦,头发两天一洗,衣裳换的勤快,饭做的越发合口味,闲了便给他按摩,不爱看书的人因为他现在每天看的比他还勤,将往日漏下的医书尽数看完。 熬夜给他做衣裳,手上不知道扎了多少针,指头微微肿起,怕影响施针每天用药泡着,尽快消肿。 其实朝曦给他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 人心是肉长的,说没有感触是假的,只是有些东西注定两难全。 沈斐将窗户关上,挪了挪身子坐在床边,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里面还有些水,他睡了一天,口有些渴。 “不能喝凉的,会拉肚子……” 脑海里又想起了朝曦的话,朝曦真的很爱操心,不知是不是职业病,管的特别宽。 不能吃辣的,不能老是待着屋里,不要老是看书,对眼睛不好,无论干什么,她都能找到理由阻止,然后带他出去走走。 美名其曰多晒晒太阳好,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心情好,其实单纯是她待不住,又不放心他,索性一起带去。 朝曦很勤快,生活也规律,早上准时给菜浇水,出去跑步,练功,摘果子。 自从他生过气之后,朝曦终于收敛,不再勉强他干他不喜欢的事,摘果子的时候让他在下面等着,用他的衣裳下摆兜果子。 有时候比较熟的果子怕摔烂了,干脆让他举起衣摆,扔下来,朝曦的手很准,一次都没有砸到他。 山谷里的生活平凡,安静,开始有些不适应,适应后竟也觉得乐趣无穷。 朝曦会带他到河边捕鱼,采藕,酿酒,掏蜂窝。 平安最喜欢的就是蜂蜜,算是它的零嘴,一旦发现,缠着朝曦去掏,因为危险,朝曦一般不带他去,那日不知怎么来了兴趣,抢下他的书,说要带他掏蜂蜜。 去的时候带了一床被子,将他从头到尾包住,沈斐看不见,听得到,隐约感觉有人朝他奔来,刚掀开被子瞧了瞧,便被一个黑影扑倒。 朝曦一边挥手赶蜜蜂,一边钻进被子里,被子盖他一个人正好,两个人有些挤,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朝曦急促的呼吸声。 他知道朝曦的眼睛在黑暗里能瞧得清清楚楚,不用想也知道朝曦在打量他,目光炙热到忽视不了。 她这人奇怪,总爱在黑暗里看他,一盯几个时辰不腻,有时候点了蜡烛,会发现这人站在床头,一动不动看着他。 目光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意,她走近,又发现只是错觉。 沈斐有时候看不懂她,有时候单纯善良,有时候又觉得深不可测,不知道哪个才是她? 他将茶壶放下,掀开被子想下来,又想起朝曦的话。 “你现在身体太虚,我不在身边不要一个人乱跑,万一晕倒在哪我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朝曦就像影子似的,无孔不入,虽然人没在,依旧能牢牢掌控他的行踪。 开窗不得,喝凉水也不得,连下床都不得,无奈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拿了一本书细细的看。 朝曦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回来,不知做了什么?身上有些面粉,边进来边拍。 “沈斐,看我带了什么?”她下山之前将昨天捕的鱼串了两条拎给刘大娘,刘大娘正好在炸东西,不知道叫什么,刘大娘只说家家户户都做这个。 尤其是过冬的时候,食物可以保存很久,干脆一次性多炸一些鸡啊,鱼啊,还有面粉,刘大娘炸完给了朝曦一些。 朝曦怕冷,用东西捂住,一路小心护着上来,掀开厚厚的油纸发现里头还冒着热气。 朝曦拿了一个面饼给沈斐,“又脆又好吃,你尝尝看。” 沈斐接住咬了一口尝尝,确实很脆,虽然是油炸的,但是一点不油腻,口感很好。 他难得多吃了两个,把朝曦开心坏了,自己只吃一个,剩下的包起来,中午热热给沈斐吃。 又将油炸的鸡肉和鱼肉煮了一小锅,怕光吃这个腻,还加了香菇,木耳,蘑菇和面条。 算是杂混面条,兑的水多,不会油,沈斐吃了两碗,这种乡间小吃他从来没见过,有新鲜感。 晚上照旧给他施针,这回在侧面,朝曦一圈扎过来。 两次成功施针,朝曦手已经很稳,开始会抖,现在不会,她每次施针之前都要反复摸沈斐的穴位,生怕忘了,做的准备充足,一直没出过意外。 跟平常似的,施完针喝药,喝完药擦澡,擦完澡沈斐也该睡了,朝曦去吹灯,一回头发现这人没睡,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看。 “怎么了?”朝曦问。 “我有点困,你想做什么快点……” ??? 怎么突然这么说? 朝曦一时反应不过来,半响才懂这话的含义。 沈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自己感觉得到,以为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想提前把许诺给朝曦的报酬付了。 25找来了吗 朝曦愣了片刻, 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告诉沈斐他可能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是个正常的排毒情况?还是不告诉他, 稀里糊涂把他睡了? 他长的实在好看, 苍白着一张脸, 更显得人精致脆弱, 瓷娃娃似的,叫人十分想立刻, 马上,当即睡了他。 可这样违背道德,朝曦是希望他心甘情愿, 而不是这样被逼,将自己的清白当成报酬给她, 怎么也要接受她之后再说吧? “沈斐。”朝曦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的情况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不会死, 腿会治好, 用不着这样。” 沈斐摇摇头,“朝曦,我已经单了二十多年, 想体验一把, 跟别的无关。” 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怕她有负担,开导她的话? 相处久了, 朝曦其实对他很了解, 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他认为一物换一物是十分公平的买卖,所以无论朝曦对他做什么,他都不恼,因为觉得这在交易协议里面。 朝曦将他剃了,他生了一天的气,第二天就好了,怕是也想到这层,或者体会到朝曦的辛苦。 朝曦给他抓脆骨蛇,风里来,雨里去,腿都走肿了,他只是被剃了,还是为了施针方便,有原因的,并非胡来,自然没理由再生气下去。 沈斐其实很聪明,他生了一天气,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让朝曦明白他的态度,稍稍收敛一些,否则不知道以后朝曦还会不会对他做出更荒唐的事。 朝曦脑子跟不上他,花了好久才琢磨出意思,为什么他早上生气,第二天就不生气了?好奇怪啊? 后知后觉才晓得这里面原来还有其它含义。 她每次都这样,要过很久才能明白沈斐的意思,就像沈斐给她留空位似的,突然这么做,又不说原因,靠朝曦自己领悟,一时半会是领悟不出什么的,虽然她每天琢磨。 因为在乎,沈斐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会仔细研究意思,但也因为在乎,每次都不敢轻易下决定,就跟这次一样,不明白沈斐是真的单身太久,想体验体验?还是单纯想还她的人情? 朝曦不辞辛苦照顾了他这么长时间,将他养的干干净净,床单被单,衣裳,每天都会换,不嫌麻烦一样,满足了沈斐一切需求,这些都是人情,沈斐不想欠她的,所以想还她。 他身上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唯有清白是朝曦想要的。 朝曦对他这么好,不是平白来的,是有目的,她想睡沈斐。 如果那日悬崖上掉下来的是另一个人,朝曦可能稍微包扎一下,送到山下就不管不顾了,又或者会管,但是绝对没对沈斐那么上心。 她喜欢沈斐,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沈斐用这个还她的人情。 这种利益式的思想朝曦不喜欢,她更希望俩人之间的关系纯纯粹粹,不带有任何其它东西,虽然不太可能,他俩的相遇,相知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朝曦突然有些头疼,“沈斐,你要是真的想,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云雨之欢可是很累的,就沈斐这个样子,怕是做不了多久就累嗝屁了,朝曦其实不急,她更喜欢日久天长。 “不如咱们先成亲吧,过两天我下山看看,置办成亲需要的东西。”相比较云雨之欢,朝曦更在乎成亲,成亲了之后才能光明正大喊他夫君,给他贴上自己的标记。 “顺道给你添置几身衣裳,冬天了,这衣裳不能穿了。”沈斐身上穿的还是他来时那身,总是洗,再好的料子也经受不住,手臂和膝盖位置起了毛,穿着没以前舒服。 沈斐想换,朝曦一直没抽出空给他卖,卖了一次还换成了女子的布料,拿去给刘大娘做了,刘大娘让她过几天去拿。 本来给沈斐买的衣裳贵,换成料子之后店家直接将一匹布都给了她,刘大娘说做两身衣裳都行。 想一想跟沈斐穿一样的衣裳,还有点小激动。 她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一条打动了沈斐,这人瞧了瞧她,轻声道,“好。” 朝曦眨眨眼,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真的答应了,不是她逼的,是自己答应的,答应娶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朝曦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沈斐轻笑,“知道啊,买几身衣裳。” “不是这个。”朝曦想让他亲口说出来,“前一个。” “你想下山看看?” 朝曦无语,刚要主动说出来,突然反应过来,沈斐在开玩笑,揶揄她。 这人居然还会开玩笑? 朝曦简直打破了对他以往的看法,原来这人刚来时那么沉默,不是真的性格枯燥无趣,是单纯跟她不熟。 又或者说她还不够了解他,这人还隐藏了很多东西她不知道。 “沈斐。”朝曦灯也不吹了,直接掀开被子进去,长腿一迈坐在沈斐腿上,“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她最近摸索出一个新玩法,钻进沈斐的衣裳里,跟沈斐穿一件衣裳,很认真的将袖子也套上,可以离沈斐很近。 沈斐直接躺倒,“我睡了,不要打扰我。” 朝曦不肯,坚持钻进他的衣裳里闹,沈斐里面没穿衣裳,她摸一下,碰一下,沈斐便整个人颤了颤,想推她,奈何两个人套在一件衣裳里,推也推不动,还有可能让风进来,冻着自己,干脆作罢,放弃一样两眼一闭,就这样睡了过去。 可能真的有些累,给他做的药膳也有安眠定神的作用,这人在朝曦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呼吸均匀,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瞧着真睡着了似的。 朝曦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出来,衣裳给他整理好,被子盖好,静静等着第二天。 沈斐已经扎了三次针,一次反应比一次厉害,除了出虚汗,咳血之外,渗血越来越严重,朝曦手绢往他背后一擦,擦出来的汗尽是红色,里面有点点的血丝,比昨天多。 怕他熬不过去,依着他一大早带人出来到处走走,看看,叫他多留恋留恋,故意不给他擦澡,想着万一再出现一睡不醒的情况,说不定这人还能因为没擦澡,被迫醒来。 洗澡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他一醒来,腿都不问,先想着洗澡。 每次出行朝曦都准备妥当,这回多带了一本医书,沈斐欣赏美景,她看书将以前漏下的尽数补上。 沈斐嗜睡的越发厉害,说要看河,还没到地方,险些一头栽下来,好险朝曦瞧见了,将人捆在轮椅上,依旧推着去看河。 严格来说是瀑布,沈斐掉下来那个瀑布,离的很近,潺潺流水声不断,希望能将沈斐惊醒。 沈斐是从这个瀑布上掉下来的,那么高,陡然一下,应该给他留下些阴影,听到这个声音本能排斥,想远离,只要他在睡梦中有个想法,人就会醒来,就像他想洗澡似的。 人睡觉是正常的,沈斐不是,他每次睡着了朝曦都担心他还能不能醒来,一旦睡的时间长了,便想着法子唤醒他。 “沈斐,你的脸脏了。” 朝曦故意往他脸上抹脏东西,她每次出来都带了大把的吃食,最方便的是饼,油纸一包就能带走,这玩意儿脆,吃完手上都是碎渣,糊在沈斐脸上,沈斐那么爱干净,感觉到了一定会醒来。 “哇,好大的蜜蜂,沈斐快跑,蜜蜂来了!” 一招不成,朝曦又使了一招。 啪! “蜜蜂被我打死了。” 是真的有个蜜蜂,在身边飞来飞去,朝曦怕威胁到沈斐,提前解决了。 “沈斐我钓了一条大鱼,你快起来看看。”朝曦将竹竿捞上来,一条指头粗的鱼挂在钩上,哪来的大鱼?她只是为了骗沈斐起来看看而已。 朝曦俗,平时更喜欢直接下网捞鱼,效率快一些,发现沈斐喜欢钓鱼后才跟沈斐学了两招,每次出来都将鱼钩带上,俩人一起探讨钓鱼的乐趣。 通常这时候沈斐话会多一些,教她怎么穿线,怎么做浮,什么时候起钩,等等,他都会。 说来奇怪,一样的鱼钩,一样的线,一样的鱼诱,那些鱼偏偏就爱吃沈斐的,俩人一起蹲守好几个时辰,沈斐的盆里好几个,而且又大又肥,朝曦零星一两个。 问沈斐为什么?难道鱼也看人?喜欢被长得好看的人钓上来? 沈斐只笑,说她没有耐心,拉钩拉的太急。 就是学艺不精的意思,朝曦不以为然,觉得是他擅长的,她不擅长而已,如果是采茶叶酿酒,沈斐肯定不如她。 每次采茶叶和酿酒的时候这人最多打个下手,一比试才知道人家不是不会,比较谦虚而已,实际上既懂又精,说起茶叶和酿酒来头头是道,朝曦少做了一道工序,人家如数家珍,全给她揭了出来。 关键采茶叶和酿酒的手法比她还要精湛,反过头来教她,叫朝曦着实丢了个大脸。 朝曦现在想想还有点尴尬,气不过,捏沈斐的脸。 “沈斐,我欺负你了。” 捏脸严格来说就是欺负,朝曦使了些劲,沈斐脸被她捏到扭曲。 “你再不醒我要占你便宜了。” 朝曦说做就做,手伸进他衣襟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轻叹,沈斐自然垂下的脑袋撑了起来,抬头直视她,“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睡个觉而已……” 虽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总觉得疲惫不堪,乏力犯困,但这次不是被迫昏睡,是他自己路上无聊,想眯一会儿,还没睡多长时间,便听到朝曦喊他,一遍又一遍,喊不醒他不罢休似的,扰的他不得安宁。 昨天晚上也是,一会儿喊他一次,一会儿又喊他一次,沈斐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单纯是因为困了,想补个觉。 “我担心你嘛。”朝曦手摸在他脑门上,“你一睡觉额头就发烫,身上出虚汗,怎么叫都不醒,吓人。” 光这样倒也罢了,沈斐皮肤里渗血越来越严重,衣裳半天就要换一次,尤其是他睡着的时候,渗血的状态更明显,朝曦根本不敢让他睡,怕他跟书上那人似的,血崩而死。 朝曦还发现了一件事,沈斐总是说他睡觉的时候有意识,朝曦做什么他都知道,其实不然,沈斐说的跟她做的根本对不上。 她将这人翻来覆去,衣裳扒了,又换了一套,这人完全没反应。 但是在沈斐的说辞里,她一直喊他,什么都没做,就是隔一段时间喊他一声,将他叫醒,但是具体说了什么话,捏他的脸,往他脸上抹饼渣,他一概不知。 也就最后醒的正好,听到了朝曦说要占他便宜那句话,前面完全对不上。 朝曦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怕他恐慌。 睡梦中的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和外界失联了。 这也是一种病,叫周庄梦蝶症,周庄做梦,梦见自己是只蝴蝶,醒来发现自己是周庄,反而觉得不真实,以为自己是蝴蝶,做梦梦成了周庄。 沈斐亦然,将梦和现实混淆,分不清梦里的朝曦是真,还是现实中的朝曦是真。 在梦里他以为自己醒着,实则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深,轻易叫不醒。 朝曦怀疑是因为身体太虚,出现了并行症。 就像风寒之后会引起发烧,咳嗽,咽喉痛,鼻炎等等问题一样,沈斐因为施针引起了各种不良反应,需得对症下药,给他再换一次药。 才三五天的时间,已经给他换了七八次,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突发事件,而且沈斐是个不大配合的病人,有毛病也不说,须得朝曦自己发现,每天都搁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看他有没有隐藏了什么没说。 这次梦境不对人都是她自己发现的,沈斐还不知道,知道了只会担忧,反倒对病情不好,不如让他不知道。 “沈斐,中午了,你饿不饿?”朝曦瞧见了一只狐狸。 许是沈斐身上渗血,无论怎么洗,都带一股子稍甜的铁锈味,动物们鼻子灵敏,每次出去都有食肉动物偷偷跟在身边,就连平安最近看沈斐的眼神都有些微妙,那种恨不得一口吃了的觊觎表情,叫她揍了好几顿,打发出去打猎,这两天都没搁在沈斐身边,怕它一个没忍住对沈斐不利。 它能控制得住,外来的动物控制不住,尤其是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好在这里是平安的领地,大型食肉动物没有,也就一些黄鼠狼,狐狸和山猫,时不时在附近转悠。 平时朝曦在,打发了便是,她有些担心她不在的时候,万一沈斐跑出去,亦或者这些动物饿急了,不顾屋外的草药,执意进来,发现睡在床上的沈斐,把他啃了怎么办? 不如现在来一个弄死一个。 朝曦眼神里的杀气太重,沈斐瞧见了,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有一点,还有东西吃吗?” “当然有了。”朝曦成功被他带了回来,折身蹲在他面前,从轮椅的后布袋里拿了两个面饼给沈斐。 “我刚烤了一遍。”河边冷,朝曦生了火,一边钓鱼一边把竹筒啊,饼啊,肉啊之类的东西烤烤,有些自己吃了,有些裹起来留给沈斐,看他喜欢吃哪个? 沈斐自然更喜欢喝汤,喝了汤他出虚汗更多,朝曦想尝试让他吃干的,不过这人吃不下干的,最后还是喝了汤。 他喝完又想睡,朝曦不让他睡,一路跟他说话,沈斐不答应就凑过去捏他的脸,沈斐无奈时不时回一声。 “你出虚汗太厉害了,半天一次,衣裳都来不及换,不过别担心,刘大娘说过几天就可以去取衣裳了。” “嗯。”沈斐习惯性在朝曦停顿的时候回应。 朝曦听到了回应,才会继续讲,“布料多,做了两套,我的那套特意做的大了些,你也可以穿,你……” 她突然顿了一下,沈斐抬眼看她,“怎么了?” “没事。”朝曦脚下踩到了一锭银子,新的,上面还没落尘,是今天或者昨天掉的,今天和昨天,她没有来过这里。 这银子不是她的,沈斐也不可能,他最近犯困犯的厉害,所有时间都用来睡觉,况且他身上根本没有银子。 银子半陷进泥土里,山里的路结实,这土经过风吹日晒,轻易挖不开,能让银子半陷进去,这银子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朝曦抬头瞧了瞧山崖上,有人路过上面。 这里这么荒,谁会路过? 这银子摸着重量小十两左右,可以买三十床被子的样子,普通人家上山根本不可能带这么多钱。 是谁? 是那些人找来了吗? 26还不想走 “沈斐, 谷里待腻了吧?”朝曦不着痕迹将银子塞进怀里, 矮下身子在沈斐耳边说话,“咱们出去好不好?” 在山里生活了一个多月, 沈斐有没有待腻她不知道,她自己都快待不住, 如果不是因为沈斐情况特殊,又要治病, 又要防着那些人找来, 早就把他弄下山去成了亲。 她原来属于村里,谷中, 山上三边跑, 从来不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往日都睡在村里, 虽然还是一个人, 但是瞧见隔壁刘大娘一家几口吃饭唠嗑, 倒也不觉得寂寞。 在山上尽是野兽蚊虫,稍不留意第二天起来全身都是蚊虫叮咬的大包,一个人住懒得洒药,关键即便洒了, 过两天还要重新洒一次,药效很容易过去,天天撒药又麻烦, 所以朝曦宁愿回去听刘大娘抱怨丈夫不干活, 孩子不争气, 也不愿意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山上。 平安一到晚上就跑没影,因为是杂食动物的原因,它在山谷里还有朋友。 跟猴子玩的很好,跟狐狸玩的也很好,朝曦越是讨厌哪个,它就越是跟谁玩的好,时不时搁她面前晃悠,朝曦嫌烦,一周顶多在山谷里住一两回,还是因为路途遥远,懒得下山,亦或者收了药材,放院里晒,怕下雨,待在山谷里直到太阳下山。 天黑之后山上还是很危险的,不怕毒物,怕狼群和野狗,准备不充足的话被这些动物盯上,九死一生,通常朝曦不会冒险,完全没必要。 她自己觉得谷里偶尔来一次还有新鲜感,天天住会腻,沈斐亦然吧? 他本来就生活在闹市,习惯了出门就能买到东西的日子,陡然到了山里,一个人没有不说,想吃什么了,也只能忍着,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应该很不适应。 “怎么突然想着下山?”沈斐说话有气无力,就像病入膏肓的患者一样,瞧着让人十分担心。 “刚刚那只狐狸你也看到了,冬天了,山里没有食物,我又不可能天天守在你身边,万一它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攻击你怎么办?”朝曦推着轮椅,加快速度离开,“而且冬天山里阴,对你养病不好。” 其实就算没有那些人找来,朝曦也要带沈斐下山,一来,成亲,二来就是她说的这些原因,山里确实阴凉,潮湿,中医讲究阴阳平衡,沈斐长期住在这里,体内的阴阳二气失衡,非但不利于养病,还有可能加重病情。 朝曦早就考虑过将他带下山,不过没有那么急,想等外头的官兵都撤了再说,昨天跟刘大娘打听,刘大娘说最近已经没有官兵走来走去,城里的官兵也散了不少,本以为日子终于可以安宁了,谁料外面的官兵是没了,他们竟然跑去了山里搜查。 这个山附近早便被人搜过,许是没搜到,不死心又搜了一遍。 这回准备充足,打算下崖看看,一旦找到这里,沈斐肯定会被他们带走,朝曦不同意。 她一到草屋便开始收拾东西,沈斐的一律带走,一件不留。 不能让他们看到沈斐的东西,他的衣裳,发带还有断了一半的玉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不属于这个山村,人家只要发现,想都不想便会过来找她要沈斐。 打死不给。 朝曦包好了沈斐的东西,又简单处理了一下屋内,沈斐用过的杯子,浴巾,碗筷尽数带走,佯装只有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想了想又将床上两床被子收起一床,折起来装进柜子里,枕头随意摆放。 这个没关系,即便没有沈斐,朝曦一个人也要用三四个枕头,靠着看书,夹着睡觉,用途多了去了,可以解释得通,没人会怀疑这个。 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才推着轮椅朝山谷出口走去。 那银子面新,不是昨天就是今天丢的,没有回响,这些人肯定不敢轻易下来,稍稍准备一下怎么也要小半天时间,山那么高,谷里也很大,从上面下来,再一路搜查过来更需要时间,不到晚上搜不到小木屋。 他们还有机会。 朝曦先将沈斐捆好,绑在轮椅上,免得他因为犯困一头栽下去,赶的急,她身上还背着东西,顾不上沈斐。 俩人到了山洞口,出现了朝曦最担忧的问题,带的东西太多,轮椅太大,上面还坐着沈斐,不好过去,卡在了半道上。 没有办法,朝曦只好先将东西丢下,踩着轮椅挤到前面,单独把沈斐背了出去。 怕他被别人截胡,特意藏在隐秘的草丛里,沈斐身上捆着被子,一个人站不起来,只要他不出声,没人会注意他。 几次试探,每次沈斐都矢口否认,朝曦已经明白,沈斐腿没有治好,暂时不想回去,所以他根本不会主动暴露自己,藏在这里安全的很。 安置好沈斐,朝曦又折身回去拉轮椅,单人的轮椅放倒勉强能通过山洞,有时候也会遇到障碍,需要举起来,侧过去,一路宛如过机关,小心翼翼终于走到了尽头。 刚踏出山洞,没来得及收拾从肩上掉落的布包,先去找沈斐。 沈斐还在草丛里,位置都没动过,身子半靠在石头上,双眼紧闭,不知睡着了还是如何,呼吸均匀,面容安详。 朝曦站到他身边,惊醒了这人似的,那双眼重新睁开,瞳子黑白分明,“你回来了。” 朝曦将他藏起来的时候千叮嘱万嘱咐,叫他一定不能睡,必须等她回来,沈斐听了进去,真的没睡,一直挺到现在。 他如果睡着了根本叫不醒,自己醒了,要么是没睡,要么是记挂着这事,强行醒来,朝曦更倾向于前者。 心突然一暖,继而有些心疼,“沈斐,你是不是很困?如果实在熬不住的话先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搬家这种活沈斐根本帮不上忙,他唯一的作用就是配合朝曦,不要掉下来,不要睡着。 不掉下来简单,继续捆在轮椅上便是,不要睡着显然不太可能,沈斐两只眼睛都快睁不开,昏昏欲睡,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脑袋点了三次,撑不住似的,直往下坠。 朝曦连忙接住,许是动作太急,戳到了这人,沈斐勉强睁开眼,轻轻‘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仿佛百八十年没有睡过似的,很快进入梦乡,怎么折腾都不醒,朝曦一边拉着轮椅,一边去捡散落下来的布包,稍稍整理后斜挎在肩上,使了力推着轮椅慢慢下山。 没有平安开路,回村的路不太好走,时不时会遇到下坡,陡然滑下去。 怕摔着沈斐,朝曦反而要拉着轮椅,让下滑的速度不那么快,尽量捡好的路走,多花了些时间,申时还未到,虽然没到,不过朝曦已经看到了村庄,离得不远,可以稍稍歇息一会儿。 这一路紧赶慢赶,朝曦有件私事要办,一直没来得及,左右四周无人,离森林也远,不会有什么野兽,那些人也找不过来,不如趁现在解决。 她先将轮椅推到草丛里,沈斐藏起来,表面看不出来这里有人之后才去解决自己的私事。 无非是想上个茅房,太急,有点憋不住,否则朝曦一定会等到了村里之后再解决,虽然知道那些人一时半会追不上来,不过没将沈斐弄进屋之前,不仅是那些人,随便是谁看到他都有可能报官,朝曦有十成把握那些人找到就是沈斐,所以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 沈斐似乎又听到了朝曦喊他,一声又一声,催魂一样,不喊醒他不罢休。 那声音里带着不安,着急,难过,仿佛哭过似的,隐隐藏了些哭腔,叫他意外有丝心疼,睡不下去,陡然睁开眼。 四周没人,他在一片齐腰的杂草里,被人遗忘了一样,朝曦不在,周围安安静静,除了偶尔一两声虫鸟鸣叫,什么声音都没有。 沈斐想喊朝曦,刚一张嘴,喉咙里突然一痒,没忍住低声咳嗽起来。 实在难受,他用手捂住,待咳嗽停下,手心里一片潮湿,殷红的血顺着纹路流淌,瞧着格外刺眼。 沈斐从怀里掏出手帕,将手上的血尽数擦干,手帕反面折起来,带血的地方掖在里面,瞧不见后才重新塞进怀里。 他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病人,总爱对大夫隐瞒病情,时时刻刻让大夫操心,逼问,搁在眼皮子底下,像观察钱币一样,一寸一寸的摸,一丝一丝的看,仔细到丝毫不漏才行。 做他的大夫很累,朝曦不是第一次抱怨,叫他有什么不要瞒着,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了一定要跟她说,但这人依旧我行我素,继续瞒着她。 那手帕是朝曦洗的,搁水里一泡,全是红色的血,朝曦能不知道吗? 她知道,还要假装不知道,然后给沈斐多买两个手帕替换着洗。 他吐血间隔太小,一条手帕不够用。 “公子!”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声音熟悉异常,沈斐认出了那道声音,回头一看,朝曦手里拿着棍子,冷眼瞧着地上。 那里躺了一个人,是刚刚喊他的那个,被朝曦打晕了。 朝曦丢下木棍,走过来推他的轮椅,“沈斐,这人你认识吗?跟踪了咱们一路。” 沈斐摇摇头,声音平静淡然,“不认识。” 果然,他的腿没有治好,还不想走。 27故意的吗 既然他自己不想走, 朝曦当然配合,只当地上那人不存在,推着轮椅回村。 路上将沈斐包的严严实实, 有人问就说生了重病,不方便见人,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小医馆。 说是小医馆,其实就是前后两个小屋, 前屋用来接待病人,后屋是她自己住的。 一个人实在太孤单, 她有时候会故意留下病人, 听他们的咳嗽声, 时不时过去看一眼, 也许天生就是忙碌命, 她宁愿给人跑前跑后,也不要一个人待着。 好羡慕别人有家人, 有孩子, 吵吵闹闹的,打开门就有人迎上去, 嘘寒问暖,有人期待回去的感觉特别好,隔壁刘大娘的丈夫,每次回来刘大娘都抱怨。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不满, 实际上是关心和担忧, 朝曦也想有人这么对她。 她低头瞧了瞧沈斐, 如果那个人是沈斐更好了。 沈斐还睡着,脑袋自然垂下,被她抱起来搁在床上也不知道。 有两天没回来,床上有些潮湿,被子摸着凉凉的,朝曦没给沈斐解开身上的被子,叫他先这么睡着,自己找来柴火,生了火,又用煤块代替。 柴火烧出来的烟特别大,煤块不会,搁屋里正好,还能将潮湿的被子烤烤。 瞧着屋里暖下来才将沈斐身上的被子解开,先抱去一遍,床罩被罩换成干净的再抱回来,这么几番折腾下来,沈斐始终没醒。 他嗜睡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手往他背后一摸,果然,又是大把的虚汗,隐隐带着血丝。 施针的次数越多,他的情况越严重,朝曦有点烦躁,丢下他跑去院里将菜地里生出的杂草尽数拔了心里那股子憋屈才终于过去,然后生炉熬药。 朝曦别的没有,就熬药的炉子多,有些是找人做的,有些是别人送的,她原来只有一个炉子,药熬不过来,病人等的着急,干脆送她一个,两个炉一个熬药,一个熬药膳。 因为沈斐身上的并行症很多,要加的食材也多,药膳熬的更像大杂混,怕不好吃,舀了一勺尝尝。 咦,还蛮好吃的嘛。 朝曦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将方才放进去的食材挨个数了数,二三十种,香菇,蘑菇,木耳,山药,红薯叶,小白菜等等,熬了一锅出来,味道竟出奇的好。 回头瞧了瞧床上安然躺着的人,希望他能多吃一点,再瘦下去她可以一手抱一个了。 药膳熬的很快,朝曦将吹风口关上,舀了一碗端去给隔壁刘大娘一家,刘大娘家里要养好几个孩子,压力很大,每顿饭就吃馒头和咸菜,连朝曦的日子都不如。 朝曦毕竟是大夫,在村里挺受人尊敬,给人看病,人家没钱了就送些鸡蛋啊,肉之类的东西,有时候病治好了,为了感谢她,也会送些东西过来,她只有一个人,其实吃不了那么多东西,很多都跟隔壁刘大娘分享了。 她羡慕刘大娘,有丈夫有孩子,每天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虽然刘大娘总是抱怨,说她丈夫不务正业,整天除了遛鸟钓鱼,什么都不会。 朝曦想想沈斐,好像也除了遛鸟钓鱼擅长以外,其它什么都不会,连根小白菜的秧都插不好。 他还是个瘸的,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朝曦每天都要花时间跟在他身后看他遛鸟钓鱼,可为什么一点不觉得难受? 莫不是刘大娘在偷偷炫耀? 可她的表情,语气也不像炫耀,更像恨铁不成钢,她希望丈夫可以顶一片天,朝曦…… 沈斐还是继续这样就好,每天多吃点,多出出走走,不要老是待在屋里,对他的恢复不好,朝曦真不需要他做什么,他能自己白白胖胖就好。 许是经常帮助刘大娘,刘大娘话多,拉着她又多说了些话,朝曦担心屋里沈斐和药膳,推辞要走,刘大娘叫她等等。 她跑进了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套衣裳,离约定取衣裳的日子还早,刘大娘是先把做好的一套拿来。 花布实在是大,做了里外两层,同色的衣裳,只需再做一套亵衣便可。 很厚的料子,沈斐也不经常出门,足够挡风了,朝曦捧着衣裳,心里甚是开心,迫不及待回去,准备先给沈斐套上。 她回去的时候路过外屋,瞧见熬了药膳的砂锅顶了盖子,不管里面的食物会被顶出来,朝曦无奈停下脚步,将药膳拿下来,搁置在一边,然后进屋去找沈斐。 很意外,沈斐又醒着,他今天已经醒来三次,是个很大的进步,长此以往说不定能摆脱庄周梦蝶症。 朝曦将衣裳撑开,献宝一样给沈斐看,“沈斐,刘大娘做好了一套,提前给我了。” 按照沈斐的码子做的,应该不会出现太大或者太小的情况,“你有新衣裳穿了。” 沈斐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苍白的脸上难得多了一丝笑,也没管那衣裳是不是女孩子穿的,配合撑起上半身,任由朝曦给他脱了里衣,换上干净的亵衣,然后套上新衣裳。 刘大娘的手艺不错,衣裳刚好不大不小,稍稍有些长,遮去了沈斐半只手,只有指头能露在外头。 冬天了,稍稍长些没关系,省得进风,里面也可以套件厚些的衣裳,外面一裹完全看不出来他穿得多厚。 还要再添置一件长些的披风,可以将沈斐从头裹到脚,既然城门口的官兵少了,说不定可以进城买几身衣裳。 实在不行布料也可以,买女孩子的,回来给刘大娘做,现成的没沈斐穿的码,沈斐太高,朝曦这样的都很难买衣裳,她只能买些花色的男装,女装小。 如今的衣裳铺跟她有仇似的,有时候瞧见花色的裙子,心里十分喜欢,一打听,小了她两个码,店家还非说她可以穿,往身上一套,最多能遮到小腿肚子,店家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很合适云云,朝曦险些没忍住揍她。 现做的衣裳贵,朝曦舍不得给自己买,给沈斐倒是舍得,眼都不眨钱就花出去了,刚得的十两白银准备拿去给刘大娘,就说自己要照顾医馆不方便离开,托她进城买布料。 不买男装,那些人搜查沈斐唯一的标准就是男子用的东西,朝曦把他伪装成女子,或许能躲过去。 她想做就做,当即给这人挽了个女子的发髻,还插了一根钗子,沈斐本来长的便好看,擦了粉,涂了妆,掩盖住他男性化的一面,让五官更显精致立体,苍白柔弱。 再加上一身衣裳,竟意外和谐,从上自下挑不出毛病,他站不起来,坐着瞧不出到底多高,也许会觉得骨架比寻常女子大了些,不过没法细比,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朝曦给这人换女衣,化彩妆,这人一言不发,全程配合,没有半分挣扎和意见,比想象中顺从。 也许他也不想被那些人找到,难道那些人会对他不利? 还是说相处这么久,他舍不得走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沈斐肯定是为了腿,亦或者那些人跟他不是一帮的,毕竟他是因为受了重伤才掉进山谷的,身后必然有人追杀他。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他愿意配合,不想走,对朝曦来说都是好事。 朝曦将今天的药膳端过来,新鲜的玩意儿,沈斐果然多吃了些,每次有新鲜的食物,味道也不错沈斐都会多吃些,过两天吃腻食量会慢慢减下来,这时候就需要换新花样了,农家小吃几乎被他吃了个遍。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朝曦给他施针,这回又换了个位置,给他一圈扎过来。 背面还好说,只要一扎正面,这人便会全身紧绷,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背面朝曦就瞧不见他的身体了? 照样将他看光,还是丝毫不漏的那种。 施完针这人熬不住又睡了过去,朝曦想将他带出去走走都来不及,没奈何就这样混了一天。 第二天朝曦这里来了一个客人,普通风寒,拿了些药回去,没钱给药钱,抵了两本书。 正好朝曦的书库都被沈斐看完,这两天沈斐无聊的紧,只能靠睡觉度日,给他看书,这人应该不会再犯困了吧? 沈斐似乎也知道自己经常睡觉有多危险,能撑着绝对不睡,但他没有事情做,整天坐在床上还是很容易睡着。 朝曦便给他找了个活,让他帮忙给窗台上的花浇浇水,这种细工慢活沈斐很喜欢做,平时趁她不在的时候也会给山谷后院里的草药和菜浇水,只能碰到外围的,经常这样干能明显看出外围的长势比里面好。 朝曦还以为变了异,后来才发现是沈斐闲着无聊,时不时坐着轮椅出去,给花啊,草啊浇水,有时拿着剪刀修修剪剪,将花和菜养的极好。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种天赋,既然他喜欢,朝曦便成全他,找人要了几颗花草给他养着,就放在屋檐下,他只要一低头就能摸到。 几颗花就算沈斐修剪,浇水,做的功夫再慢,也用不着半个时辰,剩下又是无聊空虚的时间,朝曦把书拿给他,正合他的意。 中午刚吃过饭,沈斐懒洋洋靠在床上,将书掀开瞧了瞧,半响合上。 是一本不太和谐的书。 28第一重要 沈斐瞧了一眼朝曦, 这人可能还不知道, 手里拿了针线,趁着中午没人, 在缝一只袖子。 整件衣裳工序复杂, 缝不好, 但是这种裁剪过,只有一个袖子的好缝, 她缝的得心应手。 嫌刘大娘一个人缝太慢,迫不及待想跟沈斐穿一样的衣裳,所以自己帮忙打打下手, 别的不会,也就袖子和衣襟的封边能稍稍搭上两针,大头还是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好。 “朝曦。”沈斐突然叫她。 “怎么了?”朝曦在检查针脚,顺着缝过的地方一路摸下去,没有呈现凹凸不平, 一针细, 一针宽的情况才罢手。 “……没事。”沈斐话到嘴边, 又憋了回去。 朝曦奇怪的看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干嘛说到一半?” 沈斐明显有事,瞧着又不太好意思说的样子。 “你又想上茅房了?”朝曦搁下针线活, 不由分说走过来, 抬手要掀他的被子。 沈斐摇头, “跟这个没关系。” “那是什么?”朝曦不信,上手要检查,沈斐有个什么情况,身体最诚实。 沈斐摁住被子,“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后收书的时候看着点,别再被人骗了。” 朝曦蹙眉,“被骗了吗?” 她拿起沈斐搁在一边的书翻开看了看,正好看到一片描写仙境的地方,什么双峰壮观,琼浆玉液等等,“没问题啊。” 又将书还给沈斐,“你不喜欢这种带神话的吗?” 一脸纯洁,什么都没看懂。 沈斐叹口气,“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朝曦太单纯了,单纯到提这事都觉得是罪恶似的。 她平时给他擦澡,施针,满脸神圣,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欲,也不带半点色心,就是单单纯纯,自然而然动作,仿佛看一本书,喝一杯水,那般平凡自如。 朝曦眨眨眼,一脸无辜,想了想重新坐回小板凳上,继续缝她的袖子,已经缝了大半,边缝边问,“沈斐,你听过戏吗?” 自然是听过的,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想听戏会直接将人请到自己府上,在家里听。 “隔壁村里刚有人办了酒席,请了街上最好的戏班子过来唱戏,咱们晚上去听吧。”村里不比城里,一般都在晚上唱戏,配合酒席,吃了饭,喝了酒,正好天黑,燃几个火把,戏班子一搭,气氛再一烘托,贼惬意。 朝曦其实听不懂戏,但是大家喜欢,她闲来无事也会凑凑热闹,人很多,半数人都拖家带口,大的搂住小的,格外温馨,就她一个人。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她有沈斐。 “好。”沈斐没拒绝。 乡下娱乐少,难得赶上一个,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再者说他确实很久没听过戏,着实有些怀念。 傍晚刚吃过饭,朝曦便开始着手准备,听戏最少一两个时辰,期间冷啊,渴啊,饿啊,都是问题,朝曦尽数考虑到位,将薄被,披风,热水,咸鸭蛋和馒头揣上。 馒头特意和水囊搁在一起,里头装的是热水,通常情况下保温三五个时辰不是问题,馒头会一直被热水温着。 瞧着差不多了开始包沈斐,先将被子展开,这人搁在中间,绑在被子里,不是正着绑,是斜着绑,像绑婴儿的襁褓,将这人裹的严严实实。 沈斐很无奈,跟朝曦说了几次,朝曦总不以为然,觉得他现在很虚弱,不能吹风,不能冻着,一定要包着被子才让他出来,弄的跟个千金小姐似的。 其实沈斐没那么虚弱,他只是暂时生了病而已,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朝曦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继续我行我素,把他包成个粽子。 朝曦总说他不配合,这人亦然。 酉时天已经黑了,谁也瞧不见谁,不担心沈斐暴露,他身上穿了女装,又裹了披风,外面还罩着被子,一丢手朝曦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他,更何况别人。 她给人抱上轮椅,吃的喝的塞进轮椅后的布袋里,推着轮椅浩浩荡荡出门。 家里的门用钥匙锁上,怕来贼,师傅曾经说过,很多贼会趁人听戏的时候去家里偷东西,虽然没什么贵重物品,不过药材那些都是朝曦的宝贝,不允许别人碰。 隔壁村离的不远,朝曦在夜里眼睛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灯笼都不用带,直接朝搭了戏班子的地方走去。 路上已经有了些人吃完饭没事干,也打算去隔壁村听戏,个个拿着灯笼,离得远,瞧不起人,也不见灯笼,只听到轮椅咯噔咯噔轮动的声音,吓得还以为出了什么灵异事件,几个人缩成一团,壮着胆子打着灯笼照过来一看。 咦?这不是朝曦吗? “朝曦,你也来听戏啊?”隔壁刘大娘热情问道。 朝曦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 刘大娘点头,“年轻人就该多出来走走,别老是待在屋里瞎捣腾。” 她视线下移,“这位是?” “我的病人。”朝曦也不算说谎,“腿脚不方便,暂时在我这里住几天。” 她是大夫,确实时不时有人上门求医,重伤需要住几天的也有,刘大娘没有怀疑,反而拉着其他人过来,一起走。 说是照顾朝曦,所有人都带了灯笼,就朝曦没带,朝曦其实不需要,不过也没拒绝,几个人结伴而行,边走边聊。 和平常一样,她们说话,她一句也插不上,但是会认真听,往常会有些难过,现在…… 似乎没了感觉,也许有了沈斐,不那么寂寞了,所以融不融入她们的小圈子无所谓。 几人散步似的,悠哉悠哉赶路,一柱香后到了地方分开,各自找个角落坐下。 朝曦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小板凳,只顾着沈斐别饿着渴着,忘了自己。 还好她年轻力壮,站站没关系。 俩人来的太晚,戏已经唱了小半,只听了半截,有点接不上,又听了一会儿才入戏。 朝曦站了小半个时辰,突然感觉有人拉拉她的袖子,低头一瞧,沈斐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微白的指头拽住她的衣角,“你坐我腿上吧。” 戏还有很长时间,总这么站着朝曦吃不消。 “可你的腿晚上还要施针,不能压。”长时间压的话血液循环不过来,朝曦施针的时候血会从针眼处流出来。 “那咱们回去吧,我不想看了。”沈斐不假思索道。 朝曦摇了摇头,“才看了一小会儿,后面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她经常听戏,知道时间。 沈斐瞧了瞧她,“你不累吗?” 朝曦登时领悟,原来沈斐是担心她啊。 “我暂时不累,累的时候再说。” 她确实不累,加上坚持,沈斐只能依她,又这样站了半个时辰,朝曦终于坚持不住,左脚换右脚,右脚再换回来,两只脚都很麻,实在站不住了蹲在沈斐身边。 “沈斐,我脚好痛。” 沈斐点头,“那咱们回去吧。” 朝曦不肯,“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快完了,待会再走。” 沈斐怀疑的瞅了瞅她,“你的脚不累了?” “累啊,所以你的轮椅借我坐坐好不好?”朝曦打着别的主意,“我抱着你。” “咱们还是回去吧。” 沈斐用掏出来的那只手去转动手轮,被朝曦阻止,不由分说将人抱起来,自己坐在轮椅上,沈斐斜着抱在怀里。 原来她也这么抱过沈斐,每次都是趁沈斐睡着时,第一次醒着这么抱他,还有些小激动。 沈斐幽幽叹口气,一脸生无可恋。 朝曦将他抱紧了,“沈斐,你饿不饿?馒头再不吃凉了。” 她伸手去拿身后的布包,挂在轮椅上,硬拽了两下才拖进怀里,拿出里面的馒头递给沈斐,自己找个地方磕磕咸鸭蛋,剥开给沈斐就馒头吃。 沈斐对这种有味,还很咸的东西很抵触,就像朝曦第一次给这人吃皮蛋,吃臭豆腐时的反应似的,打死不吃,朝曦一劝再劝,这人终于打算尝尝,然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尝完之后还是不喜欢。 煮好的咸鸭蛋其实很香,尤其是里面的黄,沙沙的口感,蛋口挖得大了还会冒油,非常好吃,算是美食之一,不可错过。 说起来奇怪,沈斐居然从来没吃过咸鸭蛋,难道从小就抵触? 那可惜了,又错过一个美食。 他不吃,朝曦也没办法,只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塞了些黄到他嘴里,事后问他怎么样? 打脸了,这人觉得好吃,但是先前抵触的情绪太明显,以至于事后朝曦问他,这人都不好意思回答,不过朝曦再给他塞蛋黄,这人没拒绝,尽数张口吃了,连朝曦的那份也吃进了肚。 他只喜欢吃黄,蛋白还是不喜欢,剩下的都留给了朝曦,朝曦不挑食。 他俩搁在角落里一会儿吃个东西,喝个小水,时间很快过去,唱戏的开始收台,俩人也收拾收拾回去。 路上沈斐突然问她,“朝曦,你最近两天没给我擦澡,是怕我醒不过来吗?” 顿了顿又道,“我最近不怎么睡了,你给我擦澡吧。” 他最近确实不怎么睡了,强撑着也不睡,朝曦原来以为他是怕身体睡着了醒不过来,原来还是为了洗澡。 怕他老是睡,朝曦用洗澡诱惑他,不给他洗。 29是特殊的 90%订阅率, 不满的72小时后才能看到哦 朝曦突然懂了, 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 不是因为饭量小, 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 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 该是憋了很久, 如果朝曦不说, 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 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 给他裹了件披风, 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30是敌是女 有防盗,订阅不够看不到 其实仔细想想, 大家也没说错, 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 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 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 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 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 不过还跟以前一样, 以为自己是个宝宝, 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 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31还成不成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 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 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 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 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 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 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奈何有心无力,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 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 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 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 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会接纳他,原来他一直在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才大半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秘诀,跟平安交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掌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难过极了,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太肥了,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原来他浑身伤痕是这样弄出来的,不是朝曦梦游家暴他,也不是别人进来强了他,是他自己不甘心腿瘸,想站起来,趁她不在时自己训练摔的。 亏的朝曦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以为他出事了,既然这事真相大白,朝曦也放心了,安心做自己的事。 32惹不起啊 有防盗,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悔的肠子都青了, 只怪她当初想法太纯洁, 想着她帮沈斐治病, 沈斐假扮她一年的夫君,一年后他的病好,是走是留随便他。 她不缺沈斐一口饭吃,也不想连累沈斐, 这人非富即贵, 她将人一辈子拘在深山老林不现实。 原来还想过等他身体好的差不多时, 背下山拜堂, 自从怀疑外头那些官兵是来找他的, 朝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愿不拜堂,依旧被人催婚也要留下他。 沈斐是第一个给她做饭,任她为所欲为的人,还长的这般好看, 朝曦非常肯定, 以后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 比他好的更是不可能。 她很有自觉,毕竟自己一不是大家闺秀,二不懂贤良淑德,最多算个小家碧绿, 能占有沈斐一年, 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善德, 反正他不提,打死不会放他离开。 除非他真的待腻了,非走不可。 “沈斐。”朝曦将盖子盖回去,几步走到床边,本来想抱他,那双手一伸出,尽是泥巴和细小的伤痕,登时放弃,皱眉道,“我身上太脏了,你先去吃,我洗洗就来。” 她刚刚经历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半都在外头,身上脏是一回事,还有一股汗臭味。 这人最喜欢干净,弄脏了他,又要发呆半天,前两天便是因为用手撑住地,弄脏了手,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说起来他这么怕脏,亲自跑去菜园子里摘菜回来做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朝曦似乎琢磨出什么,往水桶里一看,果然,整整一桶水都没了。 再想想刚刚的食材,光溜溜的茄子,搁在床底下不能见光的清水豆芽,还有虎皮青椒,三样都不怎么费劲,非常好洗,但沈斐还是用完了满满一桶水。 那桶是她特意买的,比寻常的大了小半倍,就这样也用完了,朝曦怀疑洗菜根本用不了两盆水,剩下的都被沈斐洗手用完的,搁在角落里的澡豆也少了七八颗。 这玩意儿贵,前两天掉了一颗,朝曦蹲下来找了半天,最后在灶台底下找到,为了拿上来,差点把灶台掀了。 一颗只洗手的话可以用三四次,洗澡洗头也只用一颗,她才走了两天罢了,沈斐一个人居然用了七八颗,他到底洗了什么? 朝曦回头瞧了瞧沈斐,半响叹口气,挪步去厨房,准备烧点热水洗澡洗头,想起这人也喜欢洗澡洗头,便干脆多烧了点,两天没洗澡,他一定很难受。 这人太爱洗澡,几乎有些病态,其实头发两三天洗一次,身子一到两天洗一次是最佳的,沈斐有些过度,这样对身体不好,朝曦已经很控制了,每天只给他擦擦身子,偶尔才会大肆清洗,算算时间,今天又到了大肆清洗的日子。 她先给自己洗干净,完了才去洗沈斐,沈斐早就等着,饭也没吃,不知道是想等洗完了澡再吃,还是想等朝曦忙完了一起吃,反正他没有一个人独享美食,朝曦很欣慰。 条件有限,朝曦尽量缩短时间,半个时辰搞定,洗完看了一眼这人,还跟以前似的,只要洗澡,心情一定很好。 明显瞧着神态都不一样,那双眼亮了许多,外表还是原来那样,安安静静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双筷子,对自己做的饭也是各种挑挑拣拣,不吃肥肉,不吃花椒,八角,但他还是会放,放的比朝曦少,瞧着就清淡许多。 其实看一个人做饭,能看出一个人的喜好,朝曦仔细盯了两眼,好像没有葱花,也没有香菜,说明他不喜欢,下次不给他放了。 另一个,他喜欢吃素,放的肉很少,基本只有调味的作用,三道菜也都是素菜,一个荤的都没有,其实厨房里还挂着两条鱼,快干了沈斐也没有碰。 不知道是嫌鱼腥,不愿意碰,还是真的不喜欢,反正平时蒸鱼他会吃两口,说明不讨厌,所以没动鱼单纯是因为嫌弃吧?这么说来肉放的这么少也不是因为讨厌吃肉,是因为油腻不想多洗? 很有可能。 朝曦瞅他的时间太长,沈斐感觉到了,筷子顿了顿,问,“怎么了?” 朝曦摇摇头,“没事。” 沈斐低垂下眼,继续在他自己做的饭里面挑挑拣拣。 他喜欢吃茄子里的芯,烧的软软的,不喜欢吃皮,拍了蒜,味道不错,不过谁家的茄子切成了长丁状,一条两指长,中间都没有断过,很少见。 朝曦将边缘和带厚皮的吃了,软的留给他,有得吃就满足了,她跟沈斐完全相反,不挑。 油腻的吃,清淡的也吃,酸甜苦辣都吃,一点不挑食。 这顿饭三个菜,沈斐吃不了多少,他还是有顾虑,放不开,剩下的基本都被朝曦吃完,还喝了一大碗茶,刷完了锅,洗完了碗,一脸满足的掀开被子,跟沈斐挤一个窝。 今个儿太累,腿有点肿,虽然还是清晨,不过跑不动,干脆先躺着,晚上睡醒了再说。 许是真的有些累,这一觉睡到黄昏才醒,期间一次都没起过夜,睡懵了一样,一睁眼发现她抱着沈斐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脸枕在他的手背上睡。 本以为就枕了一会儿,谁料她一抬身子,沈斐整只手开始变红,这是压久了才有的现象,沈斐为了不打扰她,这么一动不动保持了好几个时辰? 她醒来时是傍晚,清晨睡的,期间差不多睡了三五个时辰的样子,这人足足撑了三五个时辰? “你怎么不叫醒我?”朝曦瞧着上面的印子,有些内疚,沈斐身体本来就不好,就这一只手能动,再被她压出毛病来,以后真成瘫痪了,一动不动只能躺在床上,吃饭喝水都要人喂。 “就一会儿。”沈斐把手伸进被子里,没给她看。 朝曦已经看完了,沈斐说了谎,根本不可能就一会儿,他不承认,朝曦也不勉强,不过这个细节值得考究,沈斐是不是没她想的那么讨厌她?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她,但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无论朝曦对他做了什么,多过份的事,都一声不吭,只有在给他剃身子的时候触到这人底线,生气的时候也只是绝食不理她,对朝曦一点伤害也没有,方法温柔到不可思议。 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下有颗温柔的心。 相处这么久与其说是朝曦宠着他,不如说是他宠着朝曦,任她为所欲为,如何都不生气。 简直跟纵容没什么两样,朝曦都快被他宠坏,瞧瞧她做的一件接一件的事,其实都是因为沈斐默不作声的纵容,叫她胆子越发的大,如果昨儿没有生气,朝曦说不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突然好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瘸子也行,只要他长的好看,一切都没问题,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33有多厉害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很喜欢这里,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 都过来说媒, 说的朝曦烦, 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 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 还是真的放弃挣扎, 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 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 被草木挡住, 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 穿过长长的暗道, 一到地方, 只轻轻喊了声, 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34你最厉害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能亲到, 除了这人确实不方便之外, 还有他的配合, 只小小挣扎了一把,轻而易举被朝曦摁住, 凑过去完成了壮举。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 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朝曦想亲, 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 她提出要求,那男孩骂她变态,往后看见她就躲, 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 还没有生气,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 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 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 到处看看, 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朝曦全看在眼里,觉得师傅说的不对。 35二中选一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还没有生气, 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 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 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 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 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 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 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 大自然谱成的曲, 玉石碰撞的声音, 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她的活体储备粮,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小门一关,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36不要乱穿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 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 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 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 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 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 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 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 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 狐狸,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总爱翻她的屋子,将被子,枕头, 厨房弄的乱七八糟, 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 但是这些动物太烦, 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了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后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不过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可行。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里没有,师祖那里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朝曦真的好想要个亲人,她努力拉近跟师傅的关系,师傅只当她是个累赘,每天小拖油瓶,小拖油瓶的喊她。 想跟师祖拉近关系,师祖只会冷眼看她,师祖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没有半点慈祥的模样,朝曦很怕她。 但她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只要是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都一五一十教她,没有藏私,再后来总是有人挑拨离间,问她师傅好还是师祖好? 37心情微妙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水接在手里,边喝边盯着沈斐看, “沈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把这人困在山谷, 这人也不恼, 她光明正大把玩这人的手, 想跟他睡, 这人也不恼,脾气好到不可思议, 还给她擦汗, 做饭, 生病了照顾她。 隔壁的刘大娘说, 男人就跟大爷似的, 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想让男子照顾妻子,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 “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 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 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 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 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瞧着更喜人。 朝曦身体太好,才躺了两天,退了烧,出了汗,又活蹦乱跳起来,其实心里不想好,不好就可以继续让沈斐照顾着,什么都不用管,沈斐会把药拿过来,水端过来,饭菜做好,不过他手脚不方便,有一次朝曦发现他吃饭时一反常态,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下。 开始朝曦没注意,筷子掉了低头去捡,那人又把手拿了上去,搁在桌上,等她起来,他又快速放下来,朝曦便知道了,这人的手受伤了,无非是切菜的时候切到。 他不想让她知道,朝曦只好假装不知道,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接下沈斐的活。 又休息了一天,养足精神才开始处理脆骨蛇,磨成粉,与其它药材一起,熬成一锅,备着给这人喝。 针和工具一一摆开,放在桌子上,朝曦要施针了。 怕被人打扰,亦或者平安找来,日子选在晚上,窗户尽数紧闭,有细缝的地方用棉花和稻草堵住,不让风进来。 朝曦要听,听施针时的动静,不能被任何东西打扰,风也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这人扒光,被子盖在腰以下,取了针摸沈斐的穴位。 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摸了很多次,对这具身体熟的就像自己的一样,轻而易举找到下针的地方。 第一针在最后一根脊椎的尾骨上,很成功,朝曦似乎听到了针小小的鸣叫声。 绝破针法有一套自己的针,头大身子小的设计,尾部有个孔,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塞了颗小珠,很小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针太细,拖不住尾部,头重脚轻那针就会微微摇晃,发出一种凤鸣似的好听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朝曦能听到,连她师傅都听不清,反正每次问她,她便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 朝曦觉得她没听到,纯属应付她。 第一针成功,给了朝曦很大的自信,第二针稳稳落在该下的地方,也成功了,然后是第三针,第四针,一点意外都没有。 越到后面,朝曦压力越大,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怕糊了眼睛,只能在衣服上蹭蹭。 她不是第一次施展绝破针法,虽然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但她只在快死的动物身上施针,比如说捡到受伤的动物,带回来做个实验。 森林很残酷,受了伤几乎等于死刑,狼受了伤会脱离群体,自己一只狼生活,羊受了伤也会脱离群体,找个地方等死,很容易就能捡到。 反正都要死了,朝曦便想着替它们改变命运,也不是每个都救,看她饿不饿,饿了就吃掉,不饿就捡回来救救。 平安就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它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弱了,被她捆起来养了几天,一放跑就用仇恨的眼神看她,后来又受伤了,也是朝曦给它治的,这只熊有点智商,知道不是害它,便干脆放下心结,渐渐接近她。 朝曦不是第一次在它身上下绝破针法,每半年下一次,沈斐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时间,许是被他看到了,亦或者他猜到的。 沈斐给她的感觉就像祖师爷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有一次朝曦不小心在山里摘到红色的蘑菇,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确定叫什么?能不能吃,每次都捡出来,谁料沈斐居然认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朝曦对他是佩服的,出身大家,知识渊博,还能这么好的脾气,十分难得,总觉得他的身板里蕴含了很大的力量,那针刺到了骨头,他该是疼的,也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比朝曦流的还多。 朝曦紧张,他应该更紧张才是,毕竟是他的腿,关系到他的下半生。 朝曦下针更谨慎了些,她只在动物身上实践,给人看病的时候不敢胡来,圈子太小,接触不到快死和重病的人,一直没有机会施针,怕出意外。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在身上施针的人,千万不要出意外。 朝曦越发全神贯注,直到最后一针刺入皮肤,稳稳立着之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成功了。 这只是今天的份而已,中医需要慢慢调养,沈斐还需扎上七天左右,一个疗程,如果没效果,还要再扎七天。 针还在立着,朝曦等了些时间才取下来,给他擦了擦冒上来的血珠,被子一拉,盖到肩头。 沈斐也不动,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等朝曦拿了药回来,喝了药朝曦才将他翻过来,给他穿了衣裳,按摩经穴,又是半天才好,整个过程朝曦的脸上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沈斐问。 “没什么。”头一天的施针很顺利,针刺入沈斐的皮肤,直达骨头的时候沈斐整个人颤了颤,说明他有感觉,这是个好预兆,沈斐的腿能治好。 可治好后这人就会走,朝曦有预感,这个小山谷容不下他。 “沈斐。”朝曦留恋这人身上的体温,不顾他断了的骨头,执意钻进他的衣裳里,从衣襟里露出脑袋。 手臂穿过沈斐的袖子,和他十指相扣,“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咱们成亲好不好?” 朝曦怕他无聊,医诊不要钱,可以用书来抵账,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只要有,朝曦看了觉得合适,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书架,她没时间看,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38原谅你了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 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 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 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 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 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 奈何有心无力, 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 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 有病危的人送过来, 发现她不在, 反而会耽搁病情,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 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 自己出门上山采药, 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 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会接纳他,原来他一直在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才大半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秘诀,跟平安交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掌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难过极了,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太肥了,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原来他浑身伤痕是这样弄出来的,不是朝曦梦游家暴他,也不是别人进来强了他,是他自己不甘心腿瘸,想站起来,趁她不在时自己训练摔的。 亏的朝曦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以为他出事了,既然这事真相大白,朝曦也放心了,安心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沈斐收到了一件礼物,是一个三角形支架,做的很稳,可以让他撑着练习走路。 39先办宁王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因为路不好走, 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 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不像平安,虽然重,但是只有一个,好抱, 这个扩散的太大, 不方便, 她只能在有沟, 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 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 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 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 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哪断了, 哪错骨了, 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 他便当不知道, 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 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想取整个小树杈。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微红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女孩子都不如他保养的好。 也不知是这人不尽心,还是树杈委实难折,沈斐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那东西依旧挂在原处,眼瞧着就剩下一点皮,就是扯不下来。 一定是这人没尽心,不想弄这个,那手越来越无力,幅度也越来越小,似乎有放弃的想法。 朝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手又继续转起圈来,使了些力折树杈。 朝曦视线上挪,看了看其它的小树杈,都在远处,沈斐够不着,只有这个能摸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沈斐又在偷懒,手逐渐放缓,不太想折。 朝曦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无奈继续加快了速度,骤然使力,终于将小树枝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朝曦。”沈斐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可以了,咱们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朝曦还没过瘾,她就是喜欢沈斐紧紧贴着她,不得不搂住她脖子的感觉,俊脸就在她肩上,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睫毛,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又像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依着自己,带他去更高的地方,将沿途遇到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沈斐不想摘,朝曦便不放他下来,俩人拖着时间似的,一直站在树上,朝曦有的是力气,沈斐不大愿意被这么挂着,无奈妥协。 手里拿不下,丢在地上,待会捡,瞧着够这两天吃的,才勉强罢手,能明显感觉沈斐松了一口气。 40啥时候补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人为了活命, 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 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 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 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 等她得了空, 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 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 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 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姿曼妙, 杨柳细腰, 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41你是谁啊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 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 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 比如说河里的瓦罐, 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 朝曦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 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 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 朝曦会医, 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 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 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 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 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鸡蛋很容易蒸成整块的,需要时不时翻搅一遍,出来的效果跟炒的时候差不多,没有糊味,有些稀,多蒸蒸便是。 辰时三刻,饭早就好了,朝曦还没回来,沈斐最有耐心,将吹风口关上,躺回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42不是好人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的活体储备粮, 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小门一关, 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 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 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 打算加进药里, 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 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 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 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 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 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 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我这一走,最少晚上回不来,你又要憋一个白天,不如趁现在解决算了。” 很显然,沈斐没用,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尊心也强,宁愿憋着,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43都是古怪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 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 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 奈何有心无力,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 自从打出名声之后, 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 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 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 自己出门上山采药, 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 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44是不是像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 有了这层关系, 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挑个日子便是, 不用问我。”语气淡淡, 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 “我想不想不重要, 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 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 她一动, 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 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 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就像朝曦手里的五百年人参,如果是以前,五百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是有,现在翻遍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还能不能找到差不多年份的。 都知道这玩意儿贵,是好东西,所有人都采,不栽,再这么下去,人参也要绝迹了。 朝曦原来不看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上写的药方三成里面都包含了几乎绝迹的药材,也许原来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现在变成了很珍贵的玩意儿,不仅有市无价,还采不到,平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朝曦的病人都是平常人家,没几个有钱人,更用不上这些,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本书华而不实,不适合她,今个儿翻了翻,竟另有感触,其实这本书交给人的不是药材,也不是药方,是方法。 每个药材都解释了作用,也就是说用其它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便能代替绝迹的药材,如此药效虽然差一点,但是管用。 还有啊,同样的病症,也可以按照上面写出差不多的方子,用不着一定照本宣科,跟上面一模一样,要学会灵活运用。 朝曦在翻跟沈斐情况差不多的病历,整本书看下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只有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情况跟沈斐类似,但是比沈斐严重多了,没救回来,死了,死前的反应比沈斐还大,咳血,浑身出汗,嗜睡,皮肤里渗血,最后血崩而死。 沈斐中了咳血,出汗,嗜睡的毛病,目前还没出现皮肤里渗血的情况,希望不会有。 朝曦格外注意他,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探出头瞧瞧,随时关注这人的行踪,免得他出现意外。 冬天来了,平安有些焦虑,最近捕猎特别勤快,只偶尔出来玩玩,大多数都在喂肥自己,好度过这个冬天。 已经两天没瞧见它,不知道钻去了哪? 它不来找,朝曦也不想它,全心全意研究古老的医书。 医书实在是破,写的也很复杂,字体有一点点的变化,不太好认,朝曦怕认错字,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有个大概想法。 沈斐应该不是出了意外,是身体在排毒,排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中医讲究的是从内到外调养,淤化,朝曦给他吃的药是内调,施的针是外用,内外结合,所以这人反应才这么大。 他咳血是因为他体内还有没化开的淤血,积累在身体里,压迫到了其它地方,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跟平常的磕着碰着不一样,沈斐是内出血,从体内流血,又流不出去,渐渐的积累到一定规模,影响了其它器官。 本来这地方就这么大点,突然进来一个庞然大物,把原来该待在这里的器官挤去了其它地方,不出问题才怪。 朝曦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淤血,让器官重新归位。 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叫她。 “朝曦……”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沈斐喊她,连忙跑出去一看,沈斐已经醒了,精神瞧着还不错,一双眼恢复了神采。 “怎么了?”朝曦搬个小板凳,坐他旁边。 “有热水吗?我想洗澡。” 他睡的昏昏沉沉,有一种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但是……身上都是汗,太难受他就醒了。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45来了来了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 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能看下去, 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 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 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 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 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 认真道, “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 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 侧躺着, 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一只手不太方便,他擦的很慢,身上有些伤,只要动作稍大便会微微的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闻着懒洋洋想睡觉,沈斐擦完脸和手,重新躺回床上,探手将窗户推开,屋外已然大晴,太阳早便出来,算算时间,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撑起上半身,又坐回床沿,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双脚搭在边缘,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自从摔伤了身子,体虚,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46借一个种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 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 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朝曦自作主张, 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 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 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 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 搁在床边, 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 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 她没钱买别的, 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知道他喜欢用水,将水桶打的很满,澡豆放在旁边。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做饭,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除了不能出院,其它都行动自如。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47认错了人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这人身子绷了绷, 朝曦感觉到了,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 于是反手一正, 疼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其实比打折时还疼,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 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 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 也许该尽尽力,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那衣裳三层,亵衣,中衣,外衣, 三件都是丝绸, 料子极好, 以朝曦的积蓄,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毒蛇的毒液并非源源不断,它需要缓几天,吃些毒物,将毒腺养好,差不多后才精精神神的过来,萎靡不振的回去。 它智商太低,从第一次开始,始终从一个地方爬,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从一个地方爬,非常好逮。 朝曦搬了个小板凳,捧着脸看星星,耳朵却全神贯注在菜园子里。 秋天虫鸣很少,菜园安静许多,如果真有蛇爬过,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学了医,朝曦养了一身本领,师傅告诉她,既是大夫,就必须懂的如何采各种药材,这些药材包括毒物。 毒物一般都在夜间行走,燃了火把会惊吓到它们,非但逮不住毒物,还有可能被毒物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灯,黑灯瞎火去抓。 朝曦为了能在夜间抓毒物,十几年来从来没点过灯,一直在黑暗里活动,她平时发呆也不全是发呆,师傅告诉她,想抓一种动物,到处去找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设下陷阱引它们过来。 比如说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叫声,都可以利用,尤其是交配季,只要假装雌性的声音,一定能诱来好些雄性,是非常好用的法子,师傅只告诉了她,但是没教她,让她自个儿领悟。 朝曦每天要花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辨别动物们的叫声和区别,以便于模仿,听的多了,是急是缓,是什么动物,叫声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 比方说那条蛇,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示威一般,嘶嘶声不断,生怕她不知道蛇来了似的。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天太黑?路太滑?还是放弃报仇了?它居然没来。 朝曦等到月亮出来,草药都熬好了,瓷盖被热水顶的哐当哐当的响,那蛇还没来,她无奈放弃,将小板凳搬回来,搁在药炉旁边,裹了抹布去将药端下来,稍稍洗出一个碗,将药汤倒上,药渣留着,明天还要熬一锅。 装了药的碗微微发烫,朝曦刚准备趁还不是很烫,把药端给那人喝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茶杯碰倒在地的声音。 糟糕,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她没点灯,这人黑灯瞎火摸不着东西,定是将茶杯打翻了。 朝曦放下药,三步并两步进屋,发现并不是无心碰的,是故意的,他在砸一条蛇。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黑灯瞎火看不见,耳朵也能听到,蛇爬行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动静,那人听到了,担心是什么毒物,便将茶壶砸过去,好吓走那蛇,可那蛇不是一般的蛇,根本不怕人。 严格来说它也算是朝曦养大的,朝曦从它身上取毒,也会从别的毒物身上取,偶尔会分它一些,时间长了,这蛇便比一般的蛇要毒,它身上的花纹也是最花的,亮丽明艳,说是百毒之王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百毒之王名声响亮,实际上软蛋一枚,被朝曦赤手空拳抓住,捏住脑袋卡住上下颌让它动弹不得。 那尾巴很努力的缠上朝曦的手腕,为自己百毒之王的尊严报仇,奈何它遇到的是朝曦,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报仇。 朝曦按照惯例取毒,取完突然想起来,蛇可不仅只有蛇毒是宝,还有一个宝,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修复断骨。 那玩意儿叫蛇胆,好的蛇胆千金难买,不如…… 朝曦提起蛇瞧了瞧,好歹跟了她大半年,还有些舍不得,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毒液。 又瞧了瞧那人,还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 只跟这人认识了一晚,便将为她贡献了大半年的蛇宰了取胆,不太仗义。 朝曦又一次瞧了瞧床上那人,再瞧瞧蛇王,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而去。 对不住了兄弟…… 朝曦反应迅速,连忙丢去一边,黄鼠狼吓的一个紧绷,一股子直击灵魂的味骤然蔓延开来。 无孔不入似的,院子里,屋檐下,全是那股子难闻的味。 作恶的黄鼠狼身子轻巧的落在篱笆上,麻溜跑开。 许是冬天到了,山里的食物减缩,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狐狸,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总爱翻她的屋子,将被子,枕头,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但是这些动物太烦,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48东西掉了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 这种蛇很怕人, 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 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 大大小小, 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 依旧没找到, 她不死心, 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 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 还谈了心, 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 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 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 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 朝曦拿了一把剪刀, 给这人剪指甲, 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49宁王死了 有防盗,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的活体储备粮, 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 小门一关, 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 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 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 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 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 不过迟早要睡的, 恨她三个月, 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50肯定死了 有防盗,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吃了饭, 洗洗碗, 刷刷锅, 出门去抓脆骨蛇, 临走前准备了两天的食材,都洗好了,沈斐稍稍冲一下便是。 知道他喜欢用水, 将水桶打的很满, 澡豆放在旁边。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 做饭, 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除了不能出院,其它都行动自如。 院里有个门槛, 轮椅除非抬起来, 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 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 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 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51不要怕啦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 “如果你跟我一样, 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右一个嫁不出去,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 偷看你洗澡,调戏你,只因你十八未嫁, 你也会像我一样,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会动的, 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 可以没本事, 瘸子也行, 只要他长的好看,一切都没问题,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 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 应付旁人, 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她回来后先在外头磨了磨竹子,让表面更光滑一些,免得刮到了人,又在里头垫了一层棉絮,外头缝了布,套在竹子上,如此这般,弄好后才进屋,准备给人夹上。 那人睡的不深,她一走近便醒了,睁着一双眼瞧她。 “睡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有防备,这人还是不说话,“睡好了我要给你上夹板了。” 上夹板其实不疼,疼的是上夹板之前的正骨,不将骨头正好,这人手臂便是一直扭曲着,呈现不正常的模样。 朝曦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扭了几下,那人一直盯着她,视线炙热到忽视不了。 “老是看我干嘛?”朝曦在找正骨的位置,“还想我给你转移注意力?” 她想了想,冒着被打的风险,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长得这般好看,有被人睡过吗?” 朝曦很喜欢这里,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她确实十八,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52志向远大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垂下眼睑,撑起上半身, 又坐回床沿,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 双脚搭在边缘,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 很难清除, 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 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 等他吃完, 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 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 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 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 翻开昨天看的那页, 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自从摔伤了身子,体虚,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53太麻烦了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地点就选在朝曦家,朝曦自己办置, 没有聘礼, 也没有媒婆, 亲朋好友都没有, 只有一个沈斐。 这样就够了,朝曦也不在乎旁的, 结了婚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她也能光明正大喊这人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 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 有了这层关系, 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 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挑个日子便是,不用问我。”语气淡淡,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我想不想不重要,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她一动,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就像朝曦手里的五百年人参,如果是以前,五百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是有,现在翻遍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还能不能找到差不多年份的。 都知道这玩意儿贵,是好东西,所有人都采,不栽,再这么下去,人参也要绝迹了。 朝曦原来不看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上写的药方三成里面都包含了几乎绝迹的药材,也许原来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现在变成了很珍贵的玩意儿,不仅有市无价,还采不到,平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朝曦的病人都是平常人家,没几个有钱人,更用不上这些,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本书华而不实,不适合她,今个儿翻了翻,竟另有感触,其实这本书交给人的不是药材,也不是药方,是方法。 每个药材都解释了作用,也就是说用其它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便能代替绝迹的药材,如此药效虽然差一点,但是管用。 还有啊,同样的病症,也可以按照上面写出差不多的方子,用不着一定照本宣科,跟上面一模一样,要学会灵活运用。 朝曦在翻跟沈斐情况差不多的病历,整本书看下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只有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情况跟沈斐类似,但是比沈斐严重多了,没救回来,死了,死前的反应比沈斐还大,咳血,浑身出汗,嗜睡,皮肤里渗血,最后血崩而死。 沈斐中了咳血,出汗,嗜睡的毛病,目前还没出现皮肤里渗血的情况,希望不会有。 朝曦格外注意他,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探出头瞧瞧,随时关注这人的行踪,免得他出现意外。 冬天来了,平安有些焦虑,最近捕猎特别勤快,只偶尔出来玩玩,大多数都在喂肥自己,好度过这个冬天。 已经两天没瞧见它,不知道钻去了哪? 它不来找,朝曦也不想它,全心全意研究古老的医书。 医书实在是破,写的也很复杂,字体有一点点的变化,不太好认,朝曦怕认错字,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有个大概想法。 沈斐应该不是出了意外,是身体在排毒,排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中医讲究的是从内到外调养,淤化,朝曦给他吃的药是内调,施的针是外用,内外结合,所以这人反应才这么大。 他咳血是因为他体内还有没化开的淤血,积累在身体里,压迫到了其它地方,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跟平常的磕着碰着不一样,沈斐是内出血,从体内流血,又流不出去,渐渐的积累到一定规模,影响了其它器官。 本来这地方就这么大点,突然进来一个庞然大物,把原来该待在这里的器官挤去了其它地方,不出问题才怪。 朝曦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淤血,让器官重新归位。 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叫她。 “朝曦……” 54是谁干的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莫不是怕她又跟前两天似的,几天不回来, 所以解除她的心结,让她留在身边给他擦澡? 有这个可能, 这人为了洗澡都能跟她低头,一夜没睡只为了等她, 从来没两句话,今个儿突然说了这么多,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肯定有别的想法。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 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 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 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 只提醒,没点名, 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 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 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除非故意挪动,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55谁甩沈斐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 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 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 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 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 不看朝曦, 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 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 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 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 她没钱买别的, 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原来还想过等他身体好的差不多时,背下山拜堂,自从怀疑外头那些官兵是来找他的,朝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宁愿不拜堂,依旧被人催婚也要留下他。 沈斐是第一个给她做饭,任她为所欲为的人,还长的这般好看,朝曦非常肯定,以后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比他好的更是不可能。 她很有自觉,毕竟自己一不是大家闺秀,二不懂贤良淑德,最多算个小家碧玉,能占有沈斐一年,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善德,反正他不提,打死不会放他离开。 除非他真的待腻了,非走不可。 “沈斐。”朝曦将盖子盖回去,几步走到床边,本来想抱他,那双手一伸出,尽是泥巴和细小的伤痕,登时放弃,皱眉道,“我身上太脏了,你先去吃,我洗洗就来。” 她刚刚经历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半都在外头,身上脏是一回事,还有一股汗臭味。 这人最喜欢干净,弄脏了他,又要发呆半天,前两天便是因为用手撑住地,弄脏了手,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说起来他这么怕脏,亲自跑去菜园子里摘菜回来做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朝曦似乎琢磨出什么,往水桶里一看,果然,整整一桶水都没了。 再想想刚刚的食材,光溜溜的茄子,搁在床底下不能见光的清水豆芽,还有虎皮青椒,三样都不怎么费劲,非常好洗,但沈斐还是用完了满满一桶水。 那桶是她特意买的,比寻常的大了小半倍,就这样也用完了,朝曦怀疑洗菜根本用不了两盆水,剩下的都被沈斐洗手用完的,搁在角落里的澡豆也少了七八颗。 这玩意儿贵,前两天掉了一颗,朝曦蹲下来找了半天,最后在灶台底下找到,为了拿上来,差点把灶台掀了。 一颗只洗手的话可以用三四次,洗澡洗头也只用一颗,她才走了两天罢了,沈斐一个人居然用了七八颗,他到底洗了什么? 朝曦回头瞧了瞧沈斐,半响叹口气,挪步去厨房,准备烧点热水洗澡洗头,想起这人也喜欢洗澡洗头,便干脆多烧了点,两天没洗澡,他一定很难受。 这人太爱洗澡,几乎有些病态,其实头发两三天洗一次,身子一到两天洗一次是最佳的,沈斐有些过度,这样对身体不好,朝曦已经很控制了,每天只给他擦擦身子,偶尔才会大肆清洗,算算时间,今天又到了大肆清洗的日子。 她先给自己洗干净,完了才去洗沈斐,沈斐早就等着,饭也没吃,不知道是想等洗完了澡再吃,还是想等朝曦忙完了一起吃,反正他没有一个人独享美食,朝曦很欣慰。 56那个人是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不是真生气, 是提醒她收敛一些, 因为有些事他确实不喜欢,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猜错了,朝曦还在琢磨。 她吃了饭, 洗洗碗, 刷刷锅, 出门去抓脆骨蛇,临走前准备了两天的食材, 都洗好了,沈斐稍稍冲一下便是。 知道他喜欢用水, 将水桶打的很满, 澡豆放在旁边。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做饭,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 除了不能出院,其它都行动自如。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 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 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 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 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鸡蛋很容易蒸成整块的,需要时不时翻搅一遍,出来的效果跟炒的时候差不多,没有糊味,有些稀,多蒸蒸便是。 辰时三刻,饭早就好了,朝曦还没回来,沈斐最有耐心,将吹风口关上,躺回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巳时一刻,门外突然有了动静,沈斐抬头看去,不是朝曦,是一只黄鼬,被饭香味引来,瞧了瞧他,大胆朝厨房走去。 刚迈开脚,被一只手掐住后颈,整个提了起来。 朝曦将黄鼬翻了一面,面对着她。 黄鼬又称黄鼠狼,有个非常大的武器…… 这种蛇娇气无比,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不过还是死了,尸体被朝曦磨成粉,喂后来受伤的平安,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57居然胖了 有防盗,订阅不够看不到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 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 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 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姿曼妙, 杨柳细腰, 长的也是花枝招展, 大胆到了极点, 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从头到脚, 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 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 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 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 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 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对了。”朝曦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字?” 其实不用问,看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一股子书卷气。 “你教我好不好?”朝曦提条件,“你教我一天,我便一天不动你。” 朝曦不是不认识字,她只是认的少,很多繁杂的字读不懂,影响她看医书,如果沈斐愿意教她,她愿意暂时不睡沈斐。 住一起十天后,朝曦发现了一个细节,平时喜欢将床整个占去的沈斐开始靠着墙睡。 那床不大不小,他睡中间刚好只够他一个人睡,旁人挤都挤不上来,但是他一让开身子,登时空出一个人那么大的位儿,正好够朝曦躺下。 朝曦琢磨着他什么意思? 是老躺一个地方,不舒服?还是说原来一直防备着她,不敢睡,最近才开始睡熟,半夜闹床,所以每次朝曦上茅房,都看到他偏在一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愿意接纳她,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除非故意挪动,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58来了贵客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说起来奇葩, 什么都唤不醒他, 她喊他, 叫他, 跟他说话,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 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斐, 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 “有吗?” 他不是想,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 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 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 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 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吃完也没有立刻回去,沈斐难得兴致来了,想到处看看,他可能以为施针失败,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多瞧瞧外面,眼睛里满满都是留恋。 这人不想死,朝曦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这人,也许不是施针失败,只是排毒的一个过程。 可万一不是排毒,就是施针失败怎么办? 告诉了沈斐,沈斐心怀希望,结果只会让他更失望。 朝曦尝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样也好,能熬一天,沈斐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如果七针全都成功,腿治好了,他反而会觉得是意外惊喜。 朝曦决定隐瞒下来。 “朝曦……”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朝曦回头瞧了瞧,发现轮椅上的人不见了,沈斐躺在地上,无奈叹口气,“你把我落下了。”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59是因为她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沈斐叫住她,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要睡多久,被子里好热, 捂的身上黏糊糊的, 太难受我才醒的。”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 没有给他洗澡,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 她喊他,叫他, 跟他说话, 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斐,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 “有吗?” 他不是想, 是特别想, 因为条件关系, 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吃完也没有立刻回去,沈斐难得兴致来了,想到处看看,他可能以为施针失败,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多瞧瞧外面,眼睛里满满都是留恋。 这人不想死,朝曦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这人,也许不是施针失败,只是排毒的一个过程。 可万一不是排毒,就是施针失败怎么办? 告诉了沈斐,沈斐心怀希望,结果只会让他更失望。 朝曦尝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样也好,能熬一天,沈斐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如果七针全都成功,腿治好了,他反而会觉得是意外惊喜。 60没后悔药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突然懂了, 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 不是因为饭量小, 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 便干脆少吃少喝,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 一次一大碗, 喝完总会消化, 该是憋了很久,如果朝曦不说, 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 还习了武, 自由自在管了, 突然变成了瘫子, 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 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 给他裹了件披风, 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能看下去,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认真道,“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61再见面时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的活体储备粮,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小门一关, 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 寻找出口,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 打算加进药里, 那药本就苦, 再加上胆汁, 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 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 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 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 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我这一走,最少晚上回不来,你又要憋一个白天,不如趁现在解决算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62够主动吧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到底怎么回事?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 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她留在家里, 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可她一走, 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 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 奈何有心无力,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 有病危的人送过来, 发现她不在, 反而会耽搁病情, 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 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 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会接纳他,原来他一直在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才大半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秘诀,跟平安交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掌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难过极了,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太肥了,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原来他浑身伤痕是这样弄出来的,不是朝曦梦游家暴他,也不是别人进来强了他,是他自己不甘心腿瘸,想站起来,趁她不在时自己训练摔的。 亏的朝曦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以为他出事了,既然这事真相大白,朝曦也放心了,安心做自己的事。 63出乎意料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不好抓, 朝曦只在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山谷里没有人类, 一片安静,那蛇挂在树上, 自在晒着太阳,她突然出现, 吓着了蛇,蛇骨啪啪几声掉成了七节,后又在地上接成一个,被朝曦抓住, 养了一段时间。 这种蛇娇气无比,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 不过还是死了, 尸体被朝曦磨成粉, 喂后来受伤的平安,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 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 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 大大小小, 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 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64养一养吧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地点就选在朝曦家,朝曦自己办置,没有聘礼,也没有媒婆,亲朋好友都没有, 只有一个沈斐。 这样就够了, 朝曦也不在乎旁的, 结了婚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她也能光明正大喊这人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 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 有了这层关系, 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 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 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 挑个日子便是, 不用问我。”语气淡淡, 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我想不想不重要,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她一动,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就像朝曦手里的五百年人参,如果是以前,五百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是有,现在翻遍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还能不能找到差不多年份的。 都知道这玩意儿贵,是好东西,所有人都采,不栽,再这么下去,人参也要绝迹了。 朝曦原来不看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上写的药方三成里面都包含了几乎绝迹的药材,也许原来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现在变成了很珍贵的玩意儿,不仅有市无价,还采不到,平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朝曦的病人都是平常人家,没几个有钱人,更用不上这些,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本书华而不实,不适合她,今个儿翻了翻,竟另有感触,其实这本书交给人的不是药材,也不是药方,是方法。 每个药材都解释了作用,也就是说用其它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便能代替绝迹的药材,如此药效虽然差一点,但是管用。 还有啊,同样的病症,也可以按照上面写出差不多的方子,用不着一定照本宣科,跟上面一模一样,要学会灵活运用。 朝曦在翻跟沈斐情况差不多的病历,整本书看下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只有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情况跟沈斐类似,但是比沈斐严重多了,没救回来,死了,死前的反应比沈斐还大,咳血,浑身出汗,嗜睡,皮肤里渗血,最后血崩而死。 沈斐中了咳血,出汗,嗜睡的毛病,目前还没出现皮肤里渗血的情况,希望不会有。 朝曦格外注意他,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探出头瞧瞧,随时关注这人的行踪,免得他出现意外。 冬天来了,平安有些焦虑,最近捕猎特别勤快,只偶尔出来玩玩,大多数都在喂肥自己,好度过这个冬天。 已经两天没瞧见它,不知道钻去了哪? 它不来找,朝曦也不想它,全心全意研究古老的医书。 医书实在是破,写的也很复杂,字体有一点点的变化,不太好认,朝曦怕认错字,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有个大概想法。 沈斐应该不是出了意外,是身体在排毒,排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中医讲究的是从内到外调养,淤化,朝曦给他吃的药是内调,施的针是外用,内外结合,所以这人反应才这么大。 他咳血是因为他体内还有没化开的淤血,积累在身体里,压迫到了其它地方,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跟平常的磕着碰着不一样,沈斐是内出血,从体内流血,又流不出去,渐渐的积累到一定规模,影响了其它器官。 本来这地方就这么大点,突然进来一个庞然大物,把原来该待在这里的器官挤去了其它地方,不出问题才怪。 朝曦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淤血,让器官重新归位。 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叫她。 “朝曦……”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沈斐喊她,连忙跑出去一看,沈斐已经醒了,精神瞧着还不错,一双眼恢复了神采。 “怎么了?”朝曦搬个小板凳,坐他旁边。 “有热水吗?我想洗澡。” 他睡的昏昏沉沉,有一种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但是……身上都是汗,太难受他就醒了。 朝曦很喜欢这里,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65好几天了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很显然,沈斐没用,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尊心也强,宁愿憋着, 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 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 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 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 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 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 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66凭什么啊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养过熊, 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 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 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 不像平安,虽然重, 但是只有一个,好抱, 这个扩散的太大, 不方便, 她只能在有沟,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 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 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 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有没有哪断了,哪错骨了, 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朝曦也不解释, 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想取整个小树杈。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微红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女孩子都不如他保养的好。 也不知是这人不尽心,还是树杈委实难折,沈斐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那东西依旧挂在原处,眼瞧着就剩下一点皮,就是扯不下来。 一定是这人没尽心,不想弄这个,那手越来越无力,幅度也越来越小,似乎有放弃的想法。 朝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手又继续转起圈来,使了些力折树杈。 朝曦视线上挪,看了看其它的小树杈,都在远处,沈斐够不着,只有这个能摸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沈斐又在偷懒,手逐渐放缓,不太想折。 朝曦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无奈继续加快了速度,骤然使力,终于将小树枝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朝曦。”沈斐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可以了,咱们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朝曦还没过瘾,她就是喜欢沈斐紧紧贴着她,不得不搂住她脖子的感觉,俊脸就在她肩上,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睫毛,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又像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依着自己,带他去更高的地方,将沿途遇到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沈斐不想摘,朝曦便不放他下来,俩人拖着时间似的,一直站在树上,朝曦有的是力气,沈斐不大愿意被这么挂着,无奈妥协。 手里拿不下,丢在地上,待会捡,瞧着够这两天吃的,才勉强罢手,能明显感觉沈斐松了一口气。 他高兴的太早,朝曦并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努力的往上爬,爬到了最高处,指了指远方给沈斐看,“好不好看?” 大自然是神奇的,青山绿水,森林平原,草屋庄稼,在这个地方一览无余。 草屋是朝曦的草屋,庄稼也是朝曦种的,她自己开荒了一块地,种了些黄瓜,西瓜,小葱,小蒜,还有她的各种药材。 67送上门来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一只手不太方便, 他擦的很慢, 身上有些伤, 只要动作稍大便会微微的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 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闻着懒洋洋想睡觉,沈斐擦完脸和手, 重新躺回床上, 探手将窗户推开, 屋外已然大晴, 太阳早便出来,算算时间, 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 撑起上半身,又坐回床沿,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双脚搭在边缘, 单手掀开碗, 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自从摔伤了身子,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 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68又出事了 有防盗, 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 还习了武, 自由自在管了, 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 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 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 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 搁在床边, 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 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 她没钱买别的, 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作恶的黄鼠狼身子轻巧的落在篱笆上,麻溜跑开。 许是冬天到了,山里的食物减缩,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69沈瓷娃娃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种蛇异常神奇, 受到惊吓,亦或者触碰,骨头会断掉, 身体成一节一节的, 但是将它们搁在一起, 它们又会自己接上, 是断骨疗伤的圣药。 不好抓,朝曦只在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山谷里没有人类, 一片安静,那蛇挂在树上,自在晒着太阳, 她突然出现, 吓着了蛇, 蛇骨啪啪几声掉成了七节, 后又在地上接成一个,被朝曦抓住,养了一段时间。 这种蛇娇气无比, 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不过还是死了,尸体被朝曦磨成粉, 喂后来受伤的平安, 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 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这样就够了,朝曦也不在乎旁的,结了婚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她也能光明正大喊这人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有了这层关系,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挑个日子便是,不用问我。”语气淡淡,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冷漠到了极点。 70风水轮流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 “师傅为了保护我, 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 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 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 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姿曼妙, 杨柳细腰, 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71全是优点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闲不住, 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 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 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 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 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 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 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 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 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 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对了。”朝曦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字?” 其实不用问,看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一股子书卷气。 72就是公子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 将来必成大器,也许该尽尽力, 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 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 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 那衣裳三层,亵衣, 中衣,外衣, 三件都是丝绸, 料子极好,以朝曦的积蓄, 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 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 别的就别想了, 钱还要留着买药材, 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毒蛇的毒液并非源源不断,它需要缓几天,吃些毒物,将毒腺养好,差不多后才精精神神的过来,萎靡不振的回去。 它智商太低,从第一次开始,始终从一个地方爬,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从一个地方爬,非常好逮。 朝曦搬了个小板凳,捧着脸看星星,耳朵却全神贯注在菜园子里。 秋天虫鸣很少,菜园安静许多,如果真有蛇爬过,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学了医,朝曦养了一身本领,师傅告诉她,既是大夫,就必须懂的如何采各种药材,这些药材包括毒物。 毒物一般都在夜间行走,燃了火把会惊吓到它们,非但逮不住毒物,还有可能被毒物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灯,黑灯瞎火去抓。 朝曦为了能在夜间抓毒物,十几年来从来没点过灯,一直在黑暗里活动,她平时发呆也不全是发呆,师傅告诉她,想抓一种动物,到处去找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设下陷阱引它们过来。 比如说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叫声,都可以利用,尤其是□□季,只要假装雌性的声音,一定能诱来好些雄性,是非常好用的法子,师傅只告诉了她,但是没教她,让她自个儿领悟。 朝曦每天要花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辨别动物们的叫声和区别,以便于模仿,听的多了,是急是缓,是什么动物,叫声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 比方说那条蛇,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示威一般,嘶嘶声不断,生怕她不知道蛇来了似的。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天太黑?路太滑?还是放弃报仇了?它居然没来。 朝曦等到月亮出来,草药都熬好了,瓷盖被热水顶的哐当哐当的响,那蛇还没来,她无奈放弃,将小板凳搬回来,搁在药炉旁边,裹了抹布去将药端下来,稍稍洗出一个碗,将药汤倒上,药渣留着,明天还要熬一锅。 装了药的碗微微发烫,朝曦刚准备趁还不是很烫,把药端给那人喝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茶杯碰倒在地的声音。 糟糕,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她没点灯,这人黑灯瞎火摸不着东西,定是将茶杯打翻了。 朝曦放下药,三步并两步进屋,发现并不是无心碰的,是故意的,他在砸一条蛇。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黑灯瞎火看不见,耳朵也能听到,蛇爬行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动静,那人听到了,担心是什么毒物,便将茶壶砸过去,好吓走那蛇,可那蛇不是一般的蛇,根本不怕人。 严格来说它也算是朝曦养大的,朝曦从它身上取毒,也会从别的毒物身上取,偶尔会分它一些,时间长了,这蛇便比一般的蛇要毒,它身上的花纹也是最花的,亮丽明艳,说是百毒之王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百毒之王名声响亮,实际上软蛋一枚,被朝曦赤手空拳抓住,捏住脑袋卡住上下颌让它动弹不得。 那尾巴很努力的缠上朝曦的手腕,为自己百毒之王的尊严报仇,奈何它遇到的是朝曦,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报仇。 朝曦按照惯例取毒,取完突然想起来,蛇可不仅只有蛇毒是宝,还有一个宝,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修复断骨。 那玩意儿叫蛇胆,好的蛇胆千金难买,不如…… 朝曦提起蛇瞧了瞧,好歹跟了她大半年,还有些舍不得,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毒液。 又瞧了瞧那人,还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 只跟这人认识了一晚,便将为她贡献了大半年的蛇宰了取胆,不太仗义。 朝曦又一次瞧了瞧床上那人,再瞧瞧蛇王,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而去。 对不住了兄弟…… 如果不是今儿凑巧碰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在找什么东西,原来不是找东西,是在找这个人。 就是她面前这个,平时一声不吭,自尊心很强,任由她把玩手的男人。 “跟我没关系。”沈斐在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淡然回答。 那些个医书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却看的津津有味,将朝曦压底箱的书都看完了。 朝曦怕他无聊,医诊不要钱,可以用书来抵账,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只要有,朝曦看了觉得合适,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书架,她没时间看,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73生无可恋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的活体储备粮, 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 小门一关, 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 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 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 打算加进药里, 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 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 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 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 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 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 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74何必当初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垂下眼睑, 撑起上半身, 又坐回床沿, 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 双脚搭在边缘,单手掀开碗, 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 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 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 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 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 翻开昨天看的那页, 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75喝醉了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床不大不小, 他睡中间刚好只够他一个人睡, 旁人挤都挤不上来, 但是他一让开身子,登时空出一个人那么大的位儿,正好够朝曦躺下。 朝曦琢磨着他什么意思? 是老躺一个地方, 不舒服?还是说原来一直防备着她,不敢睡,最近才开始睡熟,半夜闹床,所以每次朝曦上茅房, 都看到他偏在一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 愿意接纳她, 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除非故意挪动, 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 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 反而关系越发恶劣, 所以没动, 依旧睡她的长椅上, 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 找各种理由不去, 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特别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也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下雪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的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76什么情况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 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 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 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 或者一物降一物, 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 狐狸,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 总爱翻她的屋子, 将被子, 枕头, 厨房弄的乱七八糟, 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 但是这些动物太烦, 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了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后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不过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可行。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里没有,师祖那里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77夜深人静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莫不是怕她又跟前两天似的, 几天不回来,所以解除她的心结, 让她留在身边给他擦澡? 有这个可能,这人为了洗澡都能跟她低头, 一夜没睡只为了等她,从来没两句话,今个儿突然说了这么多, 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肯定有别的想法。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 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 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 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 只提醒,没点名, 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 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 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78是大勇士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能亲到, 除了这人确实不方便之外,还有他的配合,只小小挣扎了一把,轻而易举被朝曦摁住,凑过去完成了壮举。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 朝曦想亲, 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 她提出要求, 那男孩骂她变态,往后看见她就躲, 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 还没有生气,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 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 到处看看, 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79我生气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 一定饿了吧。”朝曦站起来,“我去给你端饭。” “朝曦。”沈斐叫住她,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要睡多久, 被子里好热,捂的身上黏糊糊的, 太难受我才醒的。”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 没有给他洗澡,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 什么都唤不醒他, 她喊他,叫他,跟他说话,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 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 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斐, 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 “有吗?” 他不是想, 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吃完也没有立刻回去,沈斐难得兴致来了,想到处看看,他可能以为施针失败,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多瞧瞧外面,眼睛里满满都是留恋。 这人不想死,朝曦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这人,也许不是施针失败,只是排毒的一个过程。 可万一不是排毒,就是施针失败怎么办? 告诉了沈斐,沈斐心怀希望,结果只会让他更失望。 朝曦尝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样也好,能熬一天,沈斐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如果七针全都成功,腿治好了,他反而会觉得是意外惊喜。 朝曦决定隐瞒下来。 “朝曦……”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朝曦回头瞧了瞧,发现轮椅上的人不见了,沈斐躺在地上,无奈叹口气,“你把我落下了。”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可她一走,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奈何有心无力,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80种菜能手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垂下眼睑, 撑起上半身, 又坐回床沿, 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 双脚搭在边缘, 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 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 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 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 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 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 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 翻开昨天看的那页, 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81是谁偷的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作恶的黄鼠狼身子轻巧的落在篱笆上, 麻溜跑开。 许是冬天到了, 山里的食物减缩, 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 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 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 或者一物降一物, 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 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 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 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 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 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 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 狐狸,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 总爱翻她的屋子, 将被子, 枕头,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但是这些动物太烦,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了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后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不过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可行。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里没有,师祖那里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朝曦真的好想要个亲人,她努力拉近跟师傅的关系,师傅只当她是个累赘,每天小拖油瓶,小拖油瓶的喊她。 想跟师祖拉近关系,师祖只会冷眼看她,师祖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没有半点慈祥的模样,朝曦很怕她。 但她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只要是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都一五一十教她,没有藏私,再后来总是有人挑拨离间,问她师傅好还是师祖好? 朝曦死心眼,一直说师傅好,惹怒了师祖,关系便也淡了。 接连与人拉进关系失败,朝曦已经死心,不再尝试跟人亲近,直到来了凤凰山,跟平安意外交好。 可平安终究不会说话,永远都是三五岁的智商,你照顾它可以,想让它照顾你,想都不用想,没这个可能。 朝曦差不多已经放弃,没想到上天怜悯,让她在有生之年感受了一把被人照顾的感觉。 真的好暖啊。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他发展成家人关系? 朝曦先是撸了撸蛇胆的位置,确定后插入一根中空的细针,隔着蛇皮刺进蛇胆里,取藏在深处的胆汁。 只取胆汁蛇不会死,休养几天又能活蹦乱跳,过程肯定是疼的,花蛇不停的挣扎,朝曦手很稳,牢牢握住它,也没接多少,只取了三分之一,差不多后给它擦了擦血,又喂了些其它毒的毒液,加快它的休养。 怕它虚弱的时候被其它毒物吃掉,养在笼子里,每次取毒液她都会将这条蛇关上一天,否则没了毒液,这厮随随便便就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踩死。 她的活体储备粮,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小门一关,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不说话,爱理不理,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82我不丢脸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比较婉转, 只提醒, 没点名, 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 几乎不可逆转, 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 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 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 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 “当初师傅嫌我累赘, 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朝曦能亲到,除了这人确实不方便之外,还有他的配合,只小小挣扎了一把,轻而易举被朝曦摁住,凑过去完成了壮举。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朝曦想亲,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她提出要求,那男孩骂她变态,往后看见她就躲,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还没有生气,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83你说晚啦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垂下眼睑, 撑起上半身,又坐回床沿,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双脚搭在边缘,单手掀开碗, 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 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 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 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 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 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 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 翻开昨天看的那页, 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 朝曦没想到这么严重,比她亲这人眼睛,背这人上树反应还大。 直接不理她了。 朝曦试着以各种理由喊他,吃饭了,喝药了,这人皆不理,她将东西搁在床边,晚上醒来东西原样没动。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洗澡。第二,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能看下去,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认真道,“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84笑到最后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 动物们鼻子灵敏, 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 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 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 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 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 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 聪明, 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 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狐狸, 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 总爱翻她的屋子, 将被子, 枕头, 厨房弄的乱七八糟, 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 但是这些动物太烦, 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了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后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不过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可行。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里没有,师祖那里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朝曦真的好想要个亲人,她努力拉近跟师傅的关系,师傅只当她是个累赘,每天小拖油瓶,小拖油瓶的喊她。 想跟师祖拉近关系,师祖只会冷眼看她,师祖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没有半点慈祥的模样,朝曦很怕她。 但她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只要是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都一五一十教她,没有藏私,再后来总是有人挑拨离间,问她师傅好还是师祖好? 朝曦死心眼,一直说师傅好,惹怒了师祖,关系便也淡了。 接连与人拉进关系失败,朝曦已经死心,不再尝试跟人亲近,直到来了凤凰山,跟平安意外交好。 可平安终究不会说话,永远都是三五岁的智商,你照顾它可以,想让它照顾你,想都不用想,没这个可能。 朝曦差不多已经放弃,没想到上天怜悯,让她在有生之年感受了一把被人照顾的感觉。 真的好暖啊。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他发展成家人关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85没有倒哦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其实仔细想想, 大家也没说错, 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 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 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 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 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 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 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 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 以为自己是个宝宝, 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 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将擦伤药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 朝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去拿,那瓶子又退了退。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瓶子往后退,是这人没睡,手攥着瓶子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朝曦有些尴尬。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将香点燃,没想到这人还是被平安吵醒了。 沈斐摇摇头,那双星空般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朝曦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在山里鬼混,浑身弄的脏兮兮的,衣裳被野兽划开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缝,不少小破口子,是穿梭在森林中被树枝刮的。 本就穿的久了,料子不结实,朝曦只在上山采药和帮平安打猎时才穿,缝缝补补,全是布丁,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风里来雨里去,凭空添了一些小细伤口,一定很丑,所以这人才会摇头。 86秀色可餐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 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 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 认真道,“天黑了, 我去抓脆骨蛇, 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 侧躺着, 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可她一走,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奈何有心无力,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87选一件吧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轮椅已经买到, 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 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 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 只要给他洗澡, 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 尤其是早上, 刚洗完头,洗完澡, 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 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 除非出现意外, 比如说风太大, 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 喊朝曦过来捡一捡, 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88大顺英雄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 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 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 朝曦想亲,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她提出要求, 那男孩骂她变态, 往后看见她就躲,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 还没有生气, 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 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 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 只要给他洗澡, 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 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89究竟是谁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 闻着懒洋洋想睡觉,沈斐擦完脸和手,重新躺回床上,探手将窗户推开, 屋外已然大晴,太阳早便出来, 算算时间, 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撑起上半身,又坐回床沿, 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双脚搭在边缘, 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 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 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 很难清除, 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90算算老帐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人为了活命, 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 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 “师傅为了保护我,给了我一些银子, 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 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 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 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 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 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 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 恰好碰到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姿曼妙, 杨柳细腰, 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91君子利剑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 洗澡。第二,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 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 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 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 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 认真道, “天黑了, 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她把这人困在山谷,这人也不恼,她光明正大把玩这人的手,想跟他睡,这人也不恼,脾气好到不可思议,还给她擦汗,做饭,生病了照顾她。 隔壁的刘大娘说,男人就跟大爷似的,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想让男子照顾妻子,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92我怀孕啦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这人身子绷了绷,朝曦感觉到了, 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 于是反手一正,疼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 其实比打折时还疼, 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 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 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也许该尽尽力,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 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 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那衣裳三层,亵衣,中衣,外衣, 三件都是丝绸, 料子极好, 以朝曦的积蓄,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毒蛇的毒液并非源源不断,它需要缓几天,吃些毒物,将毒腺养好,差不多后才精精神神的过来,萎靡不振的回去。 它智商太低,从第一次开始,始终从一个地方爬,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从一个地方爬,非常好逮。 朝曦搬了个小板凳,捧着脸看星星,耳朵却全神贯注在菜园子里。 秋天虫鸣很少,菜园安静许多,如果真有蛇爬过,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学了医,朝曦养了一身本领,师傅告诉她,既是大夫,就必须懂的如何采各种药材,这些药材包括毒物。 毒物一般都在夜间行走,燃了火把会惊吓到它们,非但逮不住毒物,还有可能被毒物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灯,黑灯瞎火去抓。 朝曦为了能在夜间抓毒物,十几年来从来没点过灯,一直在黑暗里活动,她平时发呆也不全是发呆,师傅告诉她,想抓一种动物,到处去找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设下陷阱引它们过来。 比如说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叫声,都可以利用,尤其是□□季,只要假装雌性的声音,一定能诱来好些雄性,是非常好用的法子,师傅只告诉了她,但是没教她,让她自个儿领悟。 朝曦每天要花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辨别动物们的叫声和区别,以便于模仿,听的多了,是急是缓,是什么动物,叫声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 比方说那条蛇,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示威一般,嘶嘶声不断,生怕她不知道蛇来了似的。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天太黑?路太滑?还是放弃报仇了?它居然没来。 朝曦等到月亮出来,草药都熬好了,瓷盖被热水顶的哐当哐当的响,那蛇还没来,她无奈放弃,将小板凳搬回来,搁在药炉旁边,裹了抹布去将药端下来,稍稍洗出一个碗,将药汤倒上,药渣留着,明天还要熬一锅。 装了药的碗微微发烫,朝曦刚准备趁还不是很烫,把药端给那人喝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茶杯碰倒在地的声音。 糟糕,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她没点灯,这人黑灯瞎火摸不着东西,定是将茶杯打翻了。 朝曦放下药,三步并两步进屋,发现并不是无心碰的,是故意的,他在砸一条蛇。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黑灯瞎火看不见,耳朵也能听到,蛇爬行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动静,那人听到了,担心是什么毒物,便将茶壶砸过去,好吓走那蛇,可那蛇不是一般的蛇,根本不怕人。 严格来说它也算是朝曦养大的,朝曦从它身上取毒,也会从别的毒物身上取,偶尔会分它一些,时间长了,这蛇便比一般的蛇要毒,它身上的花纹也是最花的,亮丽明艳,说是百毒之王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百毒之王名声响亮,实际上软蛋一枚,被朝曦赤手空拳抓住,捏住脑袋卡住上下颌让它动弹不得。 那尾巴很努力的缠上朝曦的手腕,为自己百毒之王的尊严报仇,奈何它遇到的是朝曦,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报仇。 朝曦按照惯例取毒,取完突然想起来,蛇可不仅只有蛇毒是宝,还有一个宝,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修复断骨。 那玩意儿叫蛇胆,好的蛇胆千金难买,不如…… 朝曦提起蛇瞧了瞧,好歹跟了她大半年,还有些舍不得,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毒液。 又瞧了瞧那人,还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 只跟这人认识了一晚,便将为她贡献了大半年的蛇宰了取胆,不太仗义。 朝曦又一次瞧了瞧床上那人,再瞧瞧蛇王,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而去。 对不住了兄弟…… 如果不是今儿凑巧碰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在找什么东西,原来不是找东西,是在找这个人。 就是她面前这个,平时一声不吭,自尊心很强,任由她把玩手的男人。 “跟我没关系。”沈斐在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淡然回答。 那些个医书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却看的津津有味,将朝曦压底箱的书都看完了。 93沈斐醒啦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直接不理她了。 朝曦试着以各种理由喊他,吃饭了,喝药了, 这人皆不理, 她将东西搁在床边,晚上醒来东西原样没动。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洗澡。第二,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 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 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 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 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 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 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睁眼, 就这么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认真道,“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没事。” 养过熊,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不像平安,虽然重,但是只有一个,好抱,这个扩散的太大,不方便,她只能在有沟,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哪断了,哪错骨了,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94家规百条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笼子关的很紧, 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 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 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想睡那人, 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 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 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 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 那人先是浅尝一口, 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95十分可爱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沈斐叫住她,“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要睡多久, 被子里好热,捂的身上黏糊糊的, 太难受我才醒的。”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 没有给他洗澡, 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她喊他, 叫他, 跟他说话,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才道,“你等等, 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斐,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 “有吗?” 他不是想, 是特别想, 因为条件关系, 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吃完也没有立刻回去,沈斐难得兴致来了,想到处看看,他可能以为施针失败,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多瞧瞧外面,眼睛里满满都是留恋。 这人不想死,朝曦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这人,也许不是施针失败,只是排毒的一个过程。 可万一不是排毒,就是施针失败怎么办? 告诉了沈斐,沈斐心怀希望,结果只会让他更失望。 朝曦尝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样也好,能熬一天,沈斐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如果七针全都成功,腿治好了,他反而会觉得是意外惊喜。 96谁是病人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这人身子绷了绷, 朝曦感觉到了, 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 于是反手一正,疼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 其实比打折时还疼,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 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 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 将来必成大器, 也许该尽尽力,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 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 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 那衣裳三层,亵衣,中衣, 外衣, 三件都是丝绸, 料子极好, 以朝曦的积蓄,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毒蛇的毒液并非源源不断,它需要缓几天,吃些毒物,将毒腺养好,差不多后才精精神神的过来,萎靡不振的回去。 它智商太低,从第一次开始,始终从一个地方爬,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从一个地方爬,非常好逮。 朝曦搬了个小板凳,捧着脸看星星,耳朵却全神贯注在菜园子里。 秋天虫鸣很少,菜园安静许多,如果真有蛇爬过,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学了医,朝曦养了一身本领,师傅告诉她,既是大夫,就必须懂的如何采各种药材,这些药材包括毒物。 毒物一般都在夜间行走,燃了火把会惊吓到它们,非但逮不住毒物,还有可能被毒物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灯,黑灯瞎火去抓。 朝曦为了能在夜间抓毒物,十几年来从来没点过灯,一直在黑暗里活动,她平时发呆也不全是发呆,师傅告诉她,想抓一种动物,到处去找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设下陷阱引它们过来。 比如说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叫声,都可以利用,尤其是□□季,只要假装雌性的声音,一定能诱来好些雄性,是非常好用的法子,师傅只告诉了她,但是没教她,让她自个儿领悟。 朝曦每天要花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辨别动物们的叫声和区别,以便于模仿,听的多了,是急是缓,是什么动物,叫声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 比方说那条蛇,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示威一般,嘶嘶声不断,生怕她不知道蛇来了似的。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天太黑?路太滑?还是放弃报仇了?它居然没来。 朝曦等到月亮出来,草药都熬好了,瓷盖被热水顶的哐当哐当的响,那蛇还没来,她无奈放弃,将小板凳搬回来,搁在药炉旁边,裹了抹布去将药端下来,稍稍洗出一个碗,将药汤倒上,药渣留着,明天还要熬一锅。 装了药的碗微微发烫,朝曦刚准备趁还不是很烫,把药端给那人喝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茶杯碰倒在地的声音。 糟糕,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她没点灯,这人黑灯瞎火摸不着东西,定是将茶杯打翻了。 朝曦放下药,三步并两步进屋,发现并不是无心碰的,是故意的,他在砸一条蛇。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黑灯瞎火看不见,耳朵也能听到,蛇爬行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动静,那人听到了,担心是什么毒物,便将茶壶砸过去,好吓走那蛇,可那蛇不是一般的蛇,根本不怕人。 严格来说它也算是朝曦养大的,朝曦从它身上取毒,也会从别的毒物身上取,偶尔会分它一些,时间长了,这蛇便比一般的蛇要毒,它身上的花纹也是最花的,亮丽明艳,说是百毒之王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百毒之王名声响亮,实际上软蛋一枚,被朝曦赤手空拳抓住,捏住脑袋卡住上下颌让它动弹不得。 那尾巴很努力的缠上朝曦的手腕,为自己百毒之王的尊严报仇,奈何它遇到的是朝曦,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报仇。 朝曦按照惯例取毒,取完突然想起来,蛇可不仅只有蛇毒是宝,还有一个宝,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修复断骨。 那玩意儿叫蛇胆,好的蛇胆千金难买,不如…… 朝曦提起蛇瞧了瞧,好歹跟了她大半年,还有些舍不得,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毒液。 又瞧了瞧那人,还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 只跟这人认识了一晚,便将为她贡献了大半年的蛇宰了取胆,不太仗义。 朝曦又一次瞧了瞧床上那人,再瞧瞧蛇王,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而去。 97心疼公子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的活体储备粮, 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 小门一关, 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 寻找出口, 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 朝曦还上了锁, 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 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 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 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 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98仿佛有病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吃了饭, 洗洗碗, 刷刷锅, 出门去抓脆骨蛇,临走前准备了两天的食材,都洗好了,沈斐稍稍冲一下便是。 知道他喜欢用水,将水桶打的很满, 澡豆放在旁边。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做饭, 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 除了不能出院, 其它都行动自如。 院里有个门槛, 轮椅除非抬起来, 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 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 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 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 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 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99不擅长的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种蛇娇气无比, 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 不过还是死了, 尸体被朝曦磨成粉,喂后来受伤的平安,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 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 它便会搬移, 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 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 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 关系好像拉进了, 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 留下大片的空位, 诱惑朝曦一样, 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 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无孔不入似的,院子里,屋檐下,全是那股子难闻的味。 作恶的黄鼠狼身子轻巧的落在篱笆上,麻溜跑开。 许是冬天到了,山里的食物减缩,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狐狸,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总爱翻她的屋子,将被子,枕头,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但是这些动物太烦,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100一个惊喜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因为路不好走,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 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不像平安, 虽然重, 但是只有一个,好抱, 这个扩散的太大,不方便,她只能在有沟,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 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哪断了,哪错骨了, 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 他便当不知道, 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 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想取整个小树杈。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微红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女孩子都不如他保养的好。 也不知是这人不尽心,还是树杈委实难折,沈斐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那东西依旧挂在原处,眼瞧着就剩下一点皮,就是扯不下来。 一定是这人没尽心,不想弄这个,那手越来越无力,幅度也越来越小,似乎有放弃的想法。 朝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手又继续转起圈来,使了些力折树杈。 朝曦视线上挪,看了看其它的小树杈,都在远处,沈斐够不着,只有这个能摸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沈斐又在偷懒,手逐渐放缓,不太想折。 朝曦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无奈继续加快了速度,骤然使力,终于将小树枝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朝曦。”沈斐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可以了,咱们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朝曦还没过瘾,她就是喜欢沈斐紧紧贴着她,不得不搂住她脖子的感觉,俊脸就在她肩上,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睫毛,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又像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依着自己,带他去更高的地方,将沿途遇到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沈斐不想摘,朝曦便不放他下来,俩人拖着时间似的,一直站在树上,朝曦有的是力气,沈斐不大愿意被这么挂着,无奈妥协。 手里拿不下,丢在地上,待会捡,瞧着够这两天吃的,才勉强罢手,能明显感觉沈斐松了一口气。 他高兴的太早,朝曦并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努力的往上爬,爬到了最高处,指了指远方给沈斐看,“好不好看?” 大自然是神奇的,青山绿水,森林平原,草屋庄稼,在这个地方一览无余。 草屋是朝曦的草屋,庄稼也是朝曦种的,她自己开荒了一块地,种了些黄瓜,西瓜,小葱,小蒜,还有她的各种药材。 药材要年份的,朝曦种了三年,差不多还要种个七八年的样子。 101怎么回事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 “如果你跟我一样,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右一个嫁不出去,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 偷看你洗澡,调戏你,只因你十八未嫁, 你也会像我一样, 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会动的, 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 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瘸子也行, 只要他长的好看, 一切都没问题, 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 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 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 应付旁人, 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102是狐狸精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 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 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 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 等同于瘫痪, 几乎不可逆转, 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 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 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 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 要求太高, 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 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 “当初师傅嫌我累赘, 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明明不喜欢,还这样说,所求不小啊。 莫不是怕她又跟前两天似的,几天不回来,所以解除她的心结,让她留在身边给他擦澡? 有这个可能,这人为了洗澡都能跟她低头,一夜没睡只为了等她,从来没两句话,今个儿突然说了这么多,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肯定有别的想法。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103想要幸福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突然懂了, 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 不是因为饭量小, 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 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 药不能少喝,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该是憋了很久, 如果朝曦不说, 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 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 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 给他裹了件披风, 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104不想成亲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一把连人带轮椅抬起, 越过木桩子, 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 养过熊, 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 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 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不像平安,虽然重,但是只有一个, 好抱,这个扩散的太大, 不方便,她只能在有沟, 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 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 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 还有可能错骨, 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 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有没有哪断了, 哪错骨了,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想取整个小树杈。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微红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女孩子都不如他保养的好。 也不知是这人不尽心,还是树杈委实难折,沈斐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那东西依旧挂在原处,眼瞧着就剩下一点皮,就是扯不下来。 一定是这人没尽心,不想弄这个,那手越来越无力,幅度也越来越小,似乎有放弃的想法。 朝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手又继续转起圈来,使了些力折树杈。 朝曦视线上挪,看了看其它的小树杈,都在远处,沈斐够不着,只有这个能摸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沈斐又在偷懒,手逐渐放缓,不太想折。 朝曦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无奈继续加快了速度,骤然使力,终于将小树枝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朝曦。”沈斐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可以了,咱们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朝曦还没过瘾,她就是喜欢沈斐紧紧贴着她,不得不搂住她脖子的感觉,俊脸就在她肩上,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睫毛,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又像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依着自己,带他去更高的地方,将沿途遇到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沈斐不想摘,朝曦便不放他下来,俩人拖着时间似的,一直站在树上,朝曦有的是力气,沈斐不大愿意被这么挂着,无奈妥协。 105院长大人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 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 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朝曦想亲,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她提出要求, 那男孩骂她变态, 往后看见她就躲,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 还没有生气, 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 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 只要给他洗澡, 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 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没有给他洗澡,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她喊他,叫他,跟他说话,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斐,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有吗?” 他不是想,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106活了三代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 瘸子也行,只要他长的好看, 一切都没问题,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 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 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 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 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 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 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 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 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 我数三个数, 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107最小皇帝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搬动身子, 坐在床边,用打了竹板的左手撸起袖子,完好的那只手探进水里抓抹布, 沥出水后擦在脸上。 一只手不太方便,他擦的很慢,身上有些伤, 只要动作稍大便会微微的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 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闻着懒洋洋想睡觉,沈斐擦完脸和手,重新躺回床上, 探手将窗户推开,屋外已然大晴, 太阳早便出来, 算算时间,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撑起上半身, 又坐回床沿, 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 双脚搭在边缘, 单手掀开碗, 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 朝曦琢磨着他什么意思? 是老躺一个地方,不舒服?还是说原来一直防备着她,不敢睡,最近才开始睡熟,半夜闹床,所以每次朝曦上茅房,都看到他偏在一边? 108先下手强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些个医书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却看的津津有味, 将朝曦压底箱的书都看完了。 朝曦怕他无聊, 医诊不要钱, 可以用书来抵账,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 只要有, 朝曦看了觉得合适, 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 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 堆满了整个书架, 她没时间看, 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 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 他还断了三根肋骨, 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 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 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 又是背着她做的, 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 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他在这个隐秘山谷,除了朝曦无人得知,即便有人搜查,也找不到入口,隐藏的太深,又被绿藤掩盖,除非有人将偌大的凤凰山每一处都翻遍。 这边是西面,悬崖那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不会有人细查这边,所以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正因为这样,外面才会继续搜查,因为没找到。 就他们那个规模,除了这个山谷朝曦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藏人?而且藏的这般严密,这么久都没被人搜到。 可如果真的是来找他的,为什么他不承认? 是为了腿吗? 因为只有她能治好他的腿,所以他选择留下来? 沈斐终于放下书,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只有你藏在山谷里,没有被找到。 朝曦张嘴想说,半响憋在了心里,“可能是我多心了。” 让沈斐承认那些人是找他的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官兵将他接走,然后俩人再也见不了面。 相处大半个月,其实有些习惯这人每天在床上等着她,特别喜欢那种一打开门屋里有个人躺着,然后用好听的声音问候,“回来了?” 只那一句便让朝曦心被填满,暖洋洋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全无,精精神神的给这人做饭,熬药,擦身子,伺候他睡觉,一点不觉得累。 “草药都准备妥了,明天去找脆骨蛇。” 朝曦将轮椅连同人一起,搬进屋里。 她养的是熊,平安即便小时候也有一两百斤,又比较黏人,她去哪,它便跟到哪,出去的时候好说,回来的时候死活不肯走,又不能将它丢下,没办法只能拖着,抱着,一路弄回来。 长此以往,再加上喜欢锻炼,习武,不仅胳膊上有肌肉,肚子上还有腹肌,抱一个沈斐简直毫无压力,轻轻松松,上山下山一个来回都没问题,他再重也没有熊重。 朝曦将人重新抱回床上,布料搁在桌边,草药整理整理塞进随身携带的药箱里,人迫不及待掀开被子,跟着挤进被窝。 沈斐躺了一天,也就她回来后稍稍出来了一小会儿,被窝里被他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稍微伸展手脚,还能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只裹了一层薄衣,隔着料子,被朝曦占了一把便宜。 “脆骨蛇稀有,不好找,你这腿可能还要再拖几天。”左右沈斐腰以下没有知觉,她稍微摸摸,这人也不知道,不过朝曦不喜欢偷偷摸摸,她要光明正大。 “总是躺着血液循环不好,影响腿部发育,你又断了三根肋骨和左手,不方便起来活动,我给你做个推拿吧。”朝曦将被子拉开,身子一扭,坐在他腿上,“中医推拿按的是穴位,对你有好处。” 不过太累了,她偷懒,不想按,偶尔来一把还行,经常来手指头都能摁变形,尤其是沈斐这种情况,没有知觉,她要使出双倍的劲。 沈斐是半躺着的,背后垫了很高的垫子,朝曦取下两个垫子,让他的身子矮下去,再往下一拉,直接平躺在床上。 宽松的衣摆因为动作大了,短了一截,露出他一双长腿来,朝曦抬起他的双腿,将衣摆整理好,被子盖到膝盖处,人坐在他腿上,先给他按摩膝盖上的穴位,摁一次,问一次,“有感觉没?” 她不是单纯按摩,是想试探沈斐的腿对多大力道有感觉,还是说完全没反应,彻底废了? 施针前要试针,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对疼痛的感知,就当提前做了。 沈斐轻轻摇头。 朝曦加大力道,“现在呢?” 他还是摇头。 朝曦再度加大力道,“还没有吗?” 沈斐先是蹙眉,半响后点了点头,“有一点……” 朝曦一喜,“有感觉说明还没有完全瘫痪,有痊愈的可能。” “只有一点。”沈斐被她的情绪带动,声音里难得有了丝波动,点漆似墨的瞳孔里倒映出朝曦的影子。 “总比没有好。” 朝曦就着这个力道将他两条腿按遍,又给他翻了一面,从背后按,委实有些累人,朝曦出了汗,顺着额头滴落在沈斐背上。 沈斐感觉到了,转头看她,被朝曦摁回枕头上。 “马上就好了,别乱动。” 这人便真的不再乱动,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任由朝曦给他按腿,完完全全将自己交给朝曦。 他这个样子,腰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朝曦即便对他动手动脚他都不知道,他也当真放心,真敢将自己交给一个觊觎他的人手里。 朝曦没让他失望,什么都没做,只规规矩矩将整套动作做完,累的往旁边一倒,“不行了,累死我了。” 将全部力气集中在手指上,朝曦整只手从手腕到指头,全都在轻微发抖。 原来没这么做是对的,光是想想便觉得会很累,果然如此。 沈斐还趴在枕头上,不知道从哪摸来一方手帕,给朝曦擦汗。 那手帕朝曦记得,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给他脱衣裳,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轻飘飘飞去床底下,过了好几天朝曦才发现,捡出来一闻,一股子香味。 这东西肯定不是她的,这么好的丝绸,还带着香味,八成是沈斐的,果然那手绢打开一看,底下用小字绣了个‘斐’字。 朝曦抽空洗洗,继续给他用。 现在他用这方丝帕给她擦汗,动作轻柔,白瓷一般的指头偶尔会碰到她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往日都是她把玩这手,这手被迫随着她的动作摆出各种手势,今个儿主动附在她额头上,给她擦汗,朝曦登时便觉得所有的汗水和累都是值得的,没有白努力,沈斐跟她又拉进了一点关系。 他还是不善表达,擦了汗便将手收了回来,俩人一个躺,一个趴,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 朝曦知道他翻身困难,刚刚只顾着自己,没给他翻,所以这人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她坐起身,将这人整个翻过去,正面躺着,摆正,头发尽数抽出来,搁在枕头外。 沈斐不再回避,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朝曦也在看着他。 这人长的委实好看,好看到毫无瑕疵,连这么个能让人原形毕露的躺姿都这般完美,是翩翩公子无疑。 朝曦没忍住,用还没反应过来,略带抽筋的手点在这人额头上。 沈斐微微抬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狭长的睫毛本能颤了颤,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连忙捂住,沈斐更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朝曦手心一痒,像被猫抓了一把似的。 “沈斐。”朝曦拱了拱身子,整个人压在沈斐胸口,忘了他身上的伤,沈斐也没吭声,任她压着。 朝曦想了想爬起来,半撑起身子,一点一点挪过去,进到离沈斐只有一指的距离,“你的眼睛真好看。” 像一片星空似的,广阔无垠,包罗万象,有亮光,有干净,还有一汪秋水。 “我能亲一下吗?” 没等他同意,已经动起了手,欺负他瘫了下半身,又断了一只手,绑了竹板,无法弯曲,唯一一只完好的手压在膝盖下,将他牢牢控制住。 “就一下,很快的。” 朝曦手摁住他的脑袋,慢慢凑近,这人先是试着动了一下,发现避不开,干脆顺从的闭上眼,让朝曦那一吻落了下来。 能明显感觉到眼下滚动的眼珠,许是第一次,沈斐有些紧张。 朝曦放开他时,这人本能睁开眼,微亮的黑瞳湿润起来,打了雾一般,煞是好看。 “是热的。” 带着沈斐的体温,是脆弱的,鲜活的生命。 沈斐细细数着日子,第三天,第四天…… 朝曦忙着打猎,清晨才回来,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去拿抽屉里的药。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将擦伤药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 朝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去拿,那瓶子又退了退。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瓶子往后退,是这人没睡,手攥着瓶子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朝曦有些尴尬。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将香点燃,没想到这人还是被平安吵醒了。 沈斐摇摇头,那双星空般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朝曦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在山里鬼混,浑身弄的脏兮兮的,衣裳被野兽划开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缝,不少小破口子,是穿梭在森林中被树枝刮的。 109葵水来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只取胆汁蛇不会死,休养几天又能活蹦乱跳, 过程肯定是疼的, 花蛇不停的挣扎, 朝曦手很稳, 牢牢握住它,也没接多少, 只取了三分之一, 差不多后给它擦了擦血,又喂了些其它毒的毒液, 加快它的休养。 怕它虚弱的时候被其它毒物吃掉,养在笼子里,每次取毒液她都会将这条蛇关上一天, 否则没了毒液, 这厮随随便便就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踩死。 她的活体储备粮, 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小门一关,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寻找出口, 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 朝曦还上了锁, 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 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不说话,爱理不理,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110一个约定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把这人困在山谷,这人也不恼, 她光明正大把玩这人的手,想跟他睡,这人也不恼,脾气好到不可思议, 还给她擦汗,做饭, 生病了照顾她。 隔壁的刘大娘说,男人就跟大爷似的, 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想让男子照顾妻子, 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 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 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 “不是我好, 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 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 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 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 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 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瞧着更喜人。 朝曦身体太好,才躺了两天,退了烧,出了汗,又活蹦乱跳起来,其实心里不想好,不好就可以继续让沈斐照顾着,什么都不用管,沈斐会把药拿过来,水端过来,饭菜做好,不过他手脚不方便,有一次朝曦发现他吃饭时一反常态,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下。 开始朝曦没注意,筷子掉了低头去捡,那人又把手拿了上去,搁在桌上,等她起来,他又快速放下来,朝曦便知道了,这人的手受伤了,无非是切菜的时候切到。 他不想让她知道,朝曦只好假装不知道,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接下沈斐的活。 又休息了一天,养足精神才开始处理脆骨蛇,磨成粉,与其它药材一起,熬成一锅,备着给这人喝。 针和工具一一摆开,放在桌子上,朝曦要施针了。 怕被人打扰,亦或者平安找来,日子选在晚上,窗户尽数紧闭,有细缝的地方用棉花和稻草堵住,不让风进来。 朝曦要听,听施针时的动静,不能被任何东西打扰,风也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这人扒光,被子盖在腰以下,取了针摸沈斐的穴位。 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摸了很多次,对这具身体熟的就像自己的一样,轻而易举找到下针的地方。 第一针在最后一根脊椎的尾骨上,很成功,朝曦似乎听到了针小小的鸣叫声。 绝破针法有一套自己的针,头大身子小的设计,尾部有个孔,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塞了颗小珠,很小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针太细,拖不住尾部,头重脚轻那针就会微微摇晃,发出一种凤鸣似的好听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朝曦能听到,连她师傅都听不清,反正每次问她,她便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 朝曦觉得她没听到,纯属应付她。 第一针成功,给了朝曦很大的自信,第二针稳稳落在该下的地方,也成功了,然后是第三针,第四针,一点意外都没有。 越到后面,朝曦压力越大,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怕糊了眼睛,只能在衣服上蹭蹭。 她不是第一次施展绝破针法,虽然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但她只在快死的动物身上施针,比如说捡到受伤的动物,带回来做个实验。 森林很残酷,受了伤几乎等于死刑,狼受了伤会脱离群体,自己一只狼生活,羊受了伤也会脱离群体,找个地方等死,很容易就能捡到。 反正都要死了,朝曦便想着替它们改变命运,也不是每个都救,看她饿不饿,饿了就吃掉,不饿就捡回来救救。 平安就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它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弱了,被她捆起来养了几天,一放跑就用仇恨的眼神看她,后来又受伤了,也是朝曦给它治的,这只熊有点智商,知道不是害它,便干脆放下心结,渐渐接近她。 朝曦不是第一次在它身上下绝破针法,每半年下一次,沈斐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时间,许是被他看到了,亦或者他猜到的。 沈斐给她的感觉就像祖师爷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有一次朝曦不小心在山里摘到红色的蘑菇,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确定叫什么?能不能吃,每次都捡出来,谁料沈斐居然认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朝曦对他是佩服的,出身大家,知识渊博,还能这么好的脾气,十分难得,总觉得他的身板里蕴含了很大的力量,那针刺到了骨头,他该是疼的,也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比朝曦流的还多。 111御用抓蛐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虽然特别想睡,睡不着心里还有些小难过, 可沈斐不是随便的人, 对她防备很深,晚上其实从来没睡, 朝曦每次夜里起来上茅房,一歪头都能看到他睁着眼睛。 他不知道朝曦的眼睛在半夜里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只本能的盯着她,目光中有警惕还有防备。 朝曦全看在眼里, 觉得师傅说的不对。 师傅说男人对身体看的一点都不重要,随便一勾搭, 十个九个愿意跟她上床, 还有一个犹豫犹豫也上了, 沈斐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对身体看的极重。 他只在白天睡觉,大概觉得白天有平安在,朝曦不好当着平安的面动他,他早上这么晚起床也不是睡晚了,是昨天压根没睡,早上撑不住才睡的。 他还是不懂啊。 朝曦不动他, 跟平安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只是希望这人心甘情愿跟她睡, 心不甘情不愿之前, 她是不会勉强的。 当然有可能是她平日里把玩这人的手, 肆无忌惮查看这人的身子,让这人想岔了,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对她的看法。 日久见人心,慢慢让他看到诚意。 朝曦给他洗完了头,又用方巾擦了擦,细细一闻,似乎更香了,趁着清晨,又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还有脖子,用泡了盐的水给他漱口,完了才放过他,让他小歇一会儿。 锅里用了煤烧稀饭,完全不用管,朝曦又去熬药,带平安散步,这个小兔崽子肥出了肚腩,再不运动身体虚的撑不过冬天。 熊是要冬眠的,每年这个时候朝曦便拉着熊四处跑跑,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秋天到处都是水果,随处可见,觉得那人应该喜欢,她反正闲来无事,一边跑,一边将摘下来的水果塞进布袋里,不远的路程塞了满满一袋。 正是当季,新鲜,多采一些吃不完可以做成饼,酿酒也行,总归有用途,不怕采的太多。 采完发现还有点时间,又清理了一下山崖上掉下来的石头,给后院的菜和草药浇水,回来的时候锅正好滚了,没有糊。 朝曦懒得炒菜,做的是蒸菜,大锅隔了一层,底下烧稀饭,上面清蒸鱼和虾还有蟹,逮到什么吃什么。 前两天下的鱼篓,将人捡回来之后一直照顾着,忙的差点忘了鱼篓,今个儿路过的时候想起来,刷刷洗洗搁锅里蒸。 稀饭要煮很久,还赶得上。 朝曦知道这人嘴挑,做的特别认真,放了各种调料,有些调料其实可以用草药代替,味道更好,还有价值,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怕的事来了。 这厮一如既往的嘴挑,将花椒、八角、桂皮等等尽数挑了出来,朝曦给他盛了一碗,他挑出来半碗,虾和蟹也不吃,只吃鱼,但是也不挑出来。 朝曦便懂了,他不讨厌吃虾和蟹,但是他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剥。 朝曦手脚健全,自己吃剥的极快,大夫不能留指甲,但是她摸索出一种剥草药快速的法子,就是大拇指和小拇指留指甲,专门用来剥草药。 有些草药要去皮,有些专门只要皮,药草根可比虾难剥多了,大拇指和小拇指一个剥正面,一个剥方面,配合默契才能快速剥下来,也能用在剥虾上。 她这边一碗吃完,沈斐那边一个没动,这厮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难得有个不讨厌吃的东西,朝曦也配合,剥虾剥蟹给他。 许是经常处理草药,朝曦的手很灵活,沈斐也特别给面子,朝曦剥一个,他便吃一个,一直到空盘为止。 瞧他喜欢吃,朝曦下午又蒸了虾蟹,吸取了上午的教训,晓得了这人不吃花椒、八角、桂皮等等调料,下午干脆不加,结果这厮吃的非但没多,反而还少了。 他也不说哪里做的不好,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少吃,没有指教,没有抱怨,甚至一声不吭,让朝曦十分为难,不知道晚上该不该加回来。 一天吃三顿虾蟹也不好,性寒,吃多了虚,不过虾蟹里面也有很多营养,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朝曦想了想,用药去了寒性,晚上又蒸了一锅,用回那些调料,沈斐照样全部捡出来,有朝曦剥虾剥蟹,吃的跟早上一样多。 说明他喜欢吃虾蟹,还喜欢用料蒸过的虾蟹,但是会把料全部挑出来,眼神贼好,一个没挑错。 朝曦又摸出来他一个喜好,他特别喜欢吃剥了壳的虾,如果没剥,他一个都不会动,剥好了他才会吃。 他也知道剥虾麻烦,从来没要求过,朝曦愿意剥他便吃,朝曦不愿意剥,他便不吃。 这人本就挑食,住了几天,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只发现了他一个爱好,如果做的不合口味,他连半碗都吃不下,朝曦几乎眼瞧着他瘦下去,就这么一个爱好,怎么舍得不满足他,况且虾跟其它水产不一样,多多益善。 现在是秋天,已经过了虾的季节,全都躲在深处,不好抓,基本下三四个鱼篓,才能抓出一盘来。 怕他经常吃,出问题,还是配了些副药在里头,吃的时候一时爽,喝药的时候火葬场。 药和药一起很容易相冲,朝曦格外注意,不至于相冲,但是会让味道更苦,尤其是中和了之后,沈斐再老成也喝不下去。 朝曦发现他没有按时喝药,是在他住进来的第六天。 自从那天提了教书的事后,这人为了保住身体,表面没说话,实际上等同于默认,每次朝曦拿着书去找他,他都会认真解释,字的含义,字的组成,字怎么念的,就像无所不能似的,书上所有字他都认得。 朝曦开始沉浸在读书中没有注意,好长时间之后才发觉不对,这厮讲这么仔细不是真的细心,是不想喝药。 那药拖了又拖,都快凉透了,凉透的药是不能喝的,第二遍加热的药会蒸发一些,变少,他便是这样,投机取巧想少喝几口。 也是够拼的,朝曦都不忍心拆穿他,但药是个大事,关系到他的身体,朝曦从此不在喝药的点上过去找他,天大地大也要等他喝完药再说。 沈斐似乎发现了,知道逃不过去,开始想别的法子,比如一边看书,一边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灌自己几口,再吃一颗蜜饯,将自己骗过去。 朝曦全程围观,不禁佩服不已。 很显然,沈斐没用,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尊心也强,宁愿憋着,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112我睡过他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 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 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奈何有心无力, 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 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 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 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 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 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会接纳他,原来他一直在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才大半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秘诀,跟平安交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掌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难过极了,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太肥了,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原来他浑身伤痕是这样弄出来的,不是朝曦梦游家暴他,也不是别人进来强了他,是他自己不甘心腿瘸,想站起来,趁她不在时自己训练摔的。 亏的朝曦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以为他出事了,既然这事真相大白,朝曦也放心了,安心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沈斐收到了一件礼物,是一个三角形支架,做的很稳,可以让他撑着练习走路。 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用碗倒扣着,洗脸水搁在床边的凳子上,他伸手便能摸到,里面一片抹布,轻轻随着水波转动,冒着热气,还是温的。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准备的好好的,又似乎不一样。 少了一个人?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113得不得劲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这种蛇异常神奇, 受到惊吓,亦或者触碰,骨头会断掉, 身体成一节一节的,但是将它们搁在一起, 它们又会自己接上,是断骨疗伤的圣药。 不好抓,朝曦只在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 那时候山谷里没有人类, 一片安静,那蛇挂在树上, 自在晒着太阳, 她突然出现,吓着了蛇, 蛇骨啪啪几声掉成了七节,后又在地上接成一个,被朝曦抓住,养了一段时间。 这种蛇娇气无比,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不过还是死了, 尸体被朝曦磨成粉, 喂后来受伤的平安, 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 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除非故意挪动,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114都来送饭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有这个可能, 这人为了洗澡都能跟她低头, 一夜没睡只为了等她, 从来没两句话, 今个儿突然说了这么多, 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肯定有别的想法。 “其实就算你不说, 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 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 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 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 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 想用身子抵医药钱, 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 一点感觉都没有, 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 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 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她确实十八,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115还要多久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 第一, 洗澡。第二, 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 繁琐复杂, 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 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 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 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 认真道, “天黑了, 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自然是没有的,这人瞧着便是那种洁身自好的人,而且朝曦是大夫,懂医且精,男人身体如何,便如透明的一般,完全呈现在她面前,一览无余,是不是干净的,她还能看不出来,怕是连手都没用过。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这人身子绷了绷,朝曦感觉到了,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于是反手一正,疼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其实比打折时还疼,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也许该尽尽力,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那衣裳三层,亵衣,中衣,外衣,三件都是丝绸,料子极好,以朝曦的积蓄,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116是弱点吗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可她没有梦游啊, 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第二天晚上回来, 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 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 严刑逼供平安, 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 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奈何有心无力, 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 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 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 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 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 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会接纳他,原来他一直在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才大半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秘诀,跟平安交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掌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难过极了,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太肥了,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117小拖油瓶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 除非故意挪动, 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 反而关系越发恶劣, 所以没动, 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 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 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 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 看了一上午, 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 沈斐舍得, 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 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 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特别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也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下雪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的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半夜朝曦起床上茅房,发现这人位置又变了,从中间变成了墙角,那么大的个子缩在墙角瞧着还挺委屈。 朝曦想了想,轻轻跪在床上,小心伸手进了被子,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这人微微一颤。 果然没睡,虽然眼睛闭着,但是呼吸不像睡着时一样,他睡着时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 “放心吧,不动你。” 朝曦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就抱一下。” 她说抱一下,果然就是抱一下,将人抱回中间,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打个哈欠回自己的长椅上睡。 动静刚消失,床上那人便睁开眼,歪头无声无息瞧了瞧她。 月光下的少女缩在长椅上,侧躺着,手枕在脸下,睡的一脸满足…… 这么久过去,外头应该风平浪静,以为他死了,等官兵们放弃,便将他弄去山下,请来乡亲们成亲。 地点就选在朝曦家,朝曦自己办置,没有聘礼,也没有媒婆,亲朋好友都没有,只有一个沈斐。 这样就够了,朝曦也不在乎旁的,结了婚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她也能光明正大喊这人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有了这层关系,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挑个日子便是,不用问我。”语气淡淡,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我想不想不重要,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她一动,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118尴尬的事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直接不理她了。 朝曦试着以各种理由喊他, 吃饭了, 喝药了, 这人皆不理, 她将东西搁在床边,晚上醒来东西原样没动。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洗澡。第二, 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 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 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 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睁眼, 就这么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认真道,“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那些个医书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他却看的津津有味,将朝曦压底箱的书都看完了。 朝曦怕他无聊,医诊不要钱,可以用书来抵账,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只要有,朝曦看了觉得合适,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书架,她没时间看,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他在这个隐秘山谷,除了朝曦无人得知,即便有人搜查,也找不到入口,隐藏的太深,又被绿藤掩盖,除非有人将偌大的凤凰山每一处都翻遍。 这边是西面,悬崖那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不会有人细查这边,所以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正因为这样,外面才会继续搜查,因为没找到。 就他们那个规模,除了这个山谷朝曦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藏人?而且藏的这般严密,这么久都没被人搜到。 119瞒了什么?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吃惊,瞳孔放大, 里面倒映出朝曦的身影。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 “如果你跟我一样, 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 右一个嫁不出去, 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 偷看你洗澡, 调戏你, 只因你十八未嫁,你也会像我一样,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 会动的, 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 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 瘸子也行, 只要他长的好看, 一切都没问题,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 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 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她回来后先在外头磨了磨竹子,让表面更光滑一些,免得刮到了人,又在里头垫了一层棉絮,外头缝了布,套在竹子上,如此这般,弄好后才进屋,准备给人夹上。 那人睡的不深,她一走近便醒了,睁着一双眼瞧她。 “睡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有防备,这人还是不说话,“睡好了我要给你上夹板了。” 上夹板其实不疼,疼的是上夹板之前的正骨,不将骨头正好,这人手臂便是一直扭曲着,呈现不正常的模样。 120师傅太后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吃了饭,洗洗碗, 刷刷锅, 出门去抓脆骨蛇,临走前准备了两天的食材,都洗好了, 沈斐稍稍冲一下便是。 知道他喜欢用水,将水桶打的很满,澡豆放在旁边。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做饭, 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 除了不能出院, 其它都行动自如。 院里有个门槛, 轮椅除非抬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 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 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 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 把入口堵了, 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 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 比如说河里的瓦罐,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鸡蛋很容易蒸成整块的,需要时不时翻搅一遍,出来的效果跟炒的时候差不多,没有糊味,有些稀,多蒸蒸便是。 121当朝太后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还是不懂啊。 朝曦不动他, 跟平安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只是希望这人心甘情愿跟她睡, 心不甘情不愿之前, 她是不会勉强的。 当然有可能是她平日里把玩这人的手,肆无忌惮查看这人的身子,让这人想岔了,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对她的看法。 日久见人心,慢慢让他看到诚意。 朝曦给他洗完了头,又用方巾擦了擦, 细细一闻, 似乎更香了, 趁着清晨,又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还有脖子,用泡了盐的水给他漱口,完了才放过他, 让他小歇一会儿。 锅里用了煤烧稀饭, 完全不用管, 朝曦又去熬药, 带平安散步, 这个小兔崽子肥出了肚腩, 再不运动身体虚的撑不过冬天。 熊是要冬眠的, 每年这个时候朝曦便拉着熊四处跑跑, 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秋天到处都是水果,随处可见,觉得那人应该喜欢,她反正闲来无事,一边跑,一边将摘下来的水果塞进布袋里,不远的路程塞了满满一袋。 正是当季,新鲜,多采一些吃不完可以做成饼,酿酒也行,总归有用途,不怕采的太多。 采完发现还有点时间,又清理了一下山崖上掉下来的石头,给后院的菜和草药浇水,回来的时候锅正好滚了,没有糊。 朝曦懒得炒菜,做的是蒸菜,大锅隔了一层,底下烧稀饭,上面清蒸鱼和虾还有蟹,逮到什么吃什么。 前两天下的鱼篓,将人捡回来之后一直照顾着,忙的差点忘了鱼篓,今个儿路过的时候想起来,刷刷洗洗搁锅里蒸。 稀饭要煮很久,还赶得上。 朝曦知道这人嘴挑,做的特别认真,放了各种调料,有些调料其实可以用草药代替,味道更好,还有价值,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怕的事来了。 这厮一如既往的嘴挑,将花椒、八角、桂皮等等尽数挑了出来,朝曦给他盛了一碗,他挑出来半碗,虾和蟹也不吃,只吃鱼,但是也不挑出来。 朝曦便懂了,他不讨厌吃虾和蟹,但是他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剥。 朝曦手脚健全,自己吃剥的极快,大夫不能留指甲,但是她摸索出一种剥草药快速的法子,就是大拇指和小拇指留指甲,专门用来剥草药。 有些草药要去皮,有些专门只要皮,药草根可比虾难剥多了,大拇指和小拇指一个剥正面,一个剥方面,配合默契才能快速剥下来,也能用在剥虾上。 她这边一碗吃完,沈斐那边一个没动,这厮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难得有个不讨厌吃的东西,朝曦也配合,剥虾剥蟹给他。 许是经常处理草药,朝曦的手很灵活,沈斐也特别给面子,朝曦剥一个,他便吃一个,一直到空盘为止。 瞧他喜欢吃,朝曦下午又蒸了虾蟹,吸取了上午的教训,晓得了这人不吃花椒、八角、桂皮等等调料,下午干脆不加,结果这厮吃的非但没多,反而还少了。 他也不说哪里做的不好,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少吃,没有指教,没有抱怨,甚至一声不吭,让朝曦十分为难,不知道晚上该不该加回来。 一天吃三顿虾蟹也不好,性寒,吃多了虚,不过虾蟹里面也有很多营养,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朝曦想了想,用药去了寒性,晚上又蒸了一锅,用回那些调料,沈斐照样全部捡出来,有朝曦剥虾剥蟹,吃的跟早上一样多。 说明他喜欢吃虾蟹,还喜欢用料蒸过的虾蟹,但是会把料全部挑出来,眼神贼好,一个没挑错。 朝曦又摸出来他一个喜好,他特别喜欢吃剥了壳的虾,如果没剥,他一个都不会动,剥好了他才会吃。 他也知道剥虾麻烦,从来没要求过,朝曦愿意剥他便吃,朝曦不愿意剥,他便不吃。 这人本就挑食,住了几天,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只发现了他一个爱好,如果做的不合口味,他连半碗都吃不下,朝曦几乎眼瞧着他瘦下去,就这么一个爱好,怎么舍得不满足他,况且虾跟其它水产不一样,多多益善。 现在是秋天,已经过了虾的季节,全都躲在深处,不好抓,基本下三四个鱼篓,才能抓出一盘来。 怕他经常吃,出问题,还是配了些副药在里头,吃的时候一时爽,喝药的时候火葬场。 药和药一起很容易相冲,朝曦格外注意,不至于相冲,但是会让味道更苦,尤其是中和了之后,沈斐再老成也喝不下去。 朝曦发现他没有按时喝药,是在他住进来的第六天。 自从那天提了教书的事后,这人为了保住身体,表面没说话,实际上等同于默认,每次朝曦拿着书去找他,他都会认真解释,字的含义,字的组成,字怎么念的,就像无所不能似的,书上所有字他都认得。 朝曦开始沉浸在读书中没有注意,好长时间之后才发觉不对,这厮讲这么仔细不是真的细心,是不想喝药。 那药拖了又拖,都快凉透了,凉透的药是不能喝的,第二遍加热的药会蒸发一些,变少,他便是这样,投机取巧想少喝几口。 也是够拼的,朝曦都不忍心拆穿他,但药是个大事,关系到他的身体,朝曦从此不在喝药的点上过去找他,天大地大也要等他喝完药再说。 沈斐似乎发现了,知道逃不过去,开始想别的法子,比如一边看书,一边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灌自己几口,再吃一颗蜜饯,将自己骗过去。 朝曦全程围观,不禁佩服不已。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将擦伤药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 朝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去拿,那瓶子又退了退。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瓶子往后退,是这人没睡,手攥着瓶子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朝曦有些尴尬。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将香点燃,没想到这人还是被平安吵醒了。 沈斐摇摇头,那双星空般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朝曦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在山里鬼混,浑身弄的脏兮兮的,衣裳被野兽划开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缝,不少小破口子,是穿梭在森林中被树枝刮的。 本就穿的久了,料子不结实,朝曦只在上山采药和帮平安打猎时才穿,缝缝补补,全是布丁,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风里来雨里去,凭空添了一些小细伤口,一定很丑,所以这人才会摇头。 “我一夜没睡。” 这是沈斐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朝曦一时愣住,“怎么了?” “在等你。” ??? “等我干嘛?”朝曦想歪了,难道几天没出现,这人想她了? “我四天没洗澡了。” “……” 就知道不是想她。 朝曦认命一样从他手里抢回擦伤药,“等我一会儿,先给平安抹个药。” 沈斐最有耐心,静静躺在床上,没说话,目送她离开。 他的床上有一扇窗户,离他很近,伸手便能摸到,沈斐推开窗户,一眼瞧见院里的朝曦,耐心的给大黑熊擦药。 那药先用竹板刮在手背上,再一点一点抹在平安身上,平安疼的厉害,满地打滚躲朝曦的手,被朝曦揪着耳朵摁在地上,粗鲁的将药上完,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将这头熊赶走。 累了一夜,这头熊确实撑不住,摇摇晃晃喝醉酒似的,勉强回到它自己的窝,朝曦不放心它,跟在它后头,眼瞧着它睡下了才回来,正打算去烧水,又听那人说话。 122俊俏小哥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很喜欢这里, 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 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 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 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 她确实十八,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 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 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 狭小, 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 一到地方, 只轻轻喊了声, 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123药蛊成年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隔壁的刘大娘说, 男人就跟大爷似的,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 想让男子照顾妻子, 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 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 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 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 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 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 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 她也不说, 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 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 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瞧着更喜人。 朝曦身体太好,才躺了两天,退了烧,出了汗,又活蹦乱跳起来,其实心里不想好,不好就可以继续让沈斐照顾着,什么都不用管,沈斐会把药拿过来,水端过来,饭菜做好,不过他手脚不方便,有一次朝曦发现他吃饭时一反常态,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下。 开始朝曦没注意,筷子掉了低头去捡,那人又把手拿了上去,搁在桌上,等她起来,他又快速放下来,朝曦便知道了,这人的手受伤了,无非是切菜的时候切到。 他不想让她知道,朝曦只好假装不知道,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接下沈斐的活。 又休息了一天,养足精神才开始处理脆骨蛇,磨成粉,与其它药材一起,熬成一锅,备着给这人喝。 针和工具一一摆开,放在桌子上,朝曦要施针了。 怕被人打扰,亦或者平安找来,日子选在晚上,窗户尽数紧闭,有细缝的地方用棉花和稻草堵住,不让风进来。 朝曦要听,听施针时的动静,不能被任何东西打扰,风也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这人扒光,被子盖在腰以下,取了针摸沈斐的穴位。 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摸了很多次,对这具身体熟的就像自己的一样,轻而易举找到下针的地方。 第一针在最后一根脊椎的尾骨上,很成功,朝曦似乎听到了针小小的鸣叫声。 绝破针法有一套自己的针,头大身子小的设计,尾部有个孔,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塞了颗小珠,很小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针太细,拖不住尾部,头重脚轻那针就会微微摇晃,发出一种凤鸣似的好听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朝曦能听到,连她师傅都听不清,反正每次问她,她便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 朝曦觉得她没听到,纯属应付她。 第一针成功,给了朝曦很大的自信,第二针稳稳落在该下的地方,也成功了,然后是第三针,第四针,一点意外都没有。 越到后面,朝曦压力越大,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怕糊了眼睛,只能在衣服上蹭蹭。 她不是第一次施展绝破针法,虽然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但她只在快死的动物身上施针,比如说捡到受伤的动物,带回来做个实验。 森林很残酷,受了伤几乎等于死刑,狼受了伤会脱离群体,自己一只狼生活,羊受了伤也会脱离群体,找个地方等死,很容易就能捡到。 反正都要死了,朝曦便想着替它们改变命运,也不是每个都救,看她饿不饿,饿了就吃掉,不饿就捡回来救救。 平安就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它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弱了,被她捆起来养了几天,一放跑就用仇恨的眼神看她,后来又受伤了,也是朝曦给它治的,这只熊有点智商,知道不是害它,便干脆放下心结,渐渐接近她。 朝曦不是第一次在它身上下绝破针法,每半年下一次,沈斐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时间,许是被他看到了,亦或者他猜到的。 沈斐给她的感觉就像祖师爷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有一次朝曦不小心在山里摘到红色的蘑菇,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确定叫什么?能不能吃,每次都捡出来,谁料沈斐居然认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朝曦对他是佩服的,出身大家,知识渊博,还能这么好的脾气,十分难得,总觉得他的身板里蕴含了很大的力量,那针刺到了骨头,他该是疼的,也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比朝曦流的还多。 朝曦紧张,他应该更紧张才是,毕竟是他的腿,关系到他的下半生。 朝曦下针更谨慎了些,她只在动物身上实践,给人看病的时候不敢胡来,圈子太小,接触不到快死和重病的人,一直没有机会施针,怕出意外。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在身上施针的人,千万不要出意外。 朝曦越发全神贯注,直到最后一针刺入皮肤,稳稳立着之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成功了。 这只是今天的份而已,中医需要慢慢调养,沈斐还需扎上七天左右,一个疗程,如果没效果,还要再扎七天。 针还在立着,朝曦等了些时间才取下来,给他擦了擦冒上来的血珠,被子一拉,盖到肩头。 沈斐也不动,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等朝曦拿了药回来,喝了药朝曦才将他翻过来,给他穿了衣裳,按摩经穴,又是半天才好,整个过程朝曦的脸上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沈斐问。 “没什么。”头一天的施针很顺利,针刺入沈斐的皮肤,直达骨头的时候沈斐整个人颤了颤,说明他有感觉,这是个好预兆,沈斐的腿能治好。 可治好后这人就会走,朝曦有预感,这个小山谷容不下他。 “沈斐。”朝曦留恋这人身上的体温,不顾他断了的骨头,执意钻进他的衣裳里,从衣襟里露出脑袋。 手臂穿过沈斐的袖子,和他十指相扣,“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咱们成亲好不好?” 养过熊,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不像平安,虽然重,但是只有一个,好抱,这个扩散的太大,不方便,她只能在有沟,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哪断了,哪错骨了,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想取整个小树杈。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微红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女孩子都不如他保养的好。 124是表白吗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 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 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 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 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 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 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 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 朝曦拿了一把剪刀, 给这人剪指甲, 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他只在白天睡觉,大概觉得白天有平安在,朝曦不好当着平安的面动他,他早上这么晚起床也不是睡晚了,是昨天压根没睡,早上撑不住才睡的。 他还是不懂啊。 朝曦不动他,跟平安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希望这人心甘情愿跟她睡,心不甘情不愿之前,她是不会勉强的。 当然有可能是她平日里把玩这人的手,肆无忌惮查看这人的身子,让这人想岔了,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对她的看法。 日久见人心,慢慢让他看到诚意。 朝曦给他洗完了头,又用方巾擦了擦,细细一闻,似乎更香了,趁着清晨,又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还有脖子,用泡了盐的水给他漱口,完了才放过他,让他小歇一会儿。 锅里用了煤烧稀饭,完全不用管,朝曦又去熬药,带平安散步,这个小兔崽子肥出了肚腩,再不运动身体虚的撑不过冬天。 熊是要冬眠的,每年这个时候朝曦便拉着熊四处跑跑,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秋天到处都是水果,随处可见,觉得那人应该喜欢,她反正闲来无事,一边跑,一边将摘下来的水果塞进布袋里,不远的路程塞了满满一袋。 正是当季,新鲜,多采一些吃不完可以做成饼,酿酒也行,总归有用途,不怕采的太多。 125没有我的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 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 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 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 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 买来轮椅的还是她, 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 大多数人会怨, 会恨, 会觉得不公平, 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瞧着更喜人。 朝曦身体太好,才躺了两天,退了烧,出了汗,又活蹦乱跳起来,其实心里不想好,不好就可以继续让沈斐照顾着,什么都不用管,沈斐会把药拿过来,水端过来,饭菜做好,不过他手脚不方便,有一次朝曦发现他吃饭时一反常态,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下。 开始朝曦没注意,筷子掉了低头去捡,那人又把手拿了上去,搁在桌上,等她起来,他又快速放下来,朝曦便知道了,这人的手受伤了,无非是切菜的时候切到。 他不想让她知道,朝曦只好假装不知道,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接下沈斐的活。 又休息了一天,养足精神才开始处理脆骨蛇,磨成粉,与其它药材一起,熬成一锅,备着给这人喝。 针和工具一一摆开,放在桌子上,朝曦要施针了。 怕被人打扰,亦或者平安找来,日子选在晚上,窗户尽数紧闭,有细缝的地方用棉花和稻草堵住,不让风进来。 朝曦要听,听施针时的动静,不能被任何东西打扰,风也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这人扒光,被子盖在腰以下,取了针摸沈斐的穴位。 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摸了很多次,对这具身体熟的就像自己的一样,轻而易举找到下针的地方。 第一针在最后一根脊椎的尾骨上,很成功,朝曦似乎听到了针小小的鸣叫声。 绝破针法有一套自己的针,头大身子小的设计,尾部有个孔,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塞了颗小珠,很小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针太细,拖不住尾部,头重脚轻那针就会微微摇晃,发出一种凤鸣似的好听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朝曦能听到,连她师傅都听不清,反正每次问她,她便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 朝曦觉得她没听到,纯属应付她。 第一针成功,给了朝曦很大的自信,第二针稳稳落在该下的地方,也成功了,然后是第三针,第四针,一点意外都没有。 越到后面,朝曦压力越大,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怕糊了眼睛,只能在衣服上蹭蹭。 她不是第一次施展绝破针法,虽然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但她只在快死的动物身上施针,比如说捡到受伤的动物,带回来做个实验。 森林很残酷,受了伤几乎等于死刑,狼受了伤会脱离群体,自己一只狼生活,羊受了伤也会脱离群体,找个地方等死,很容易就能捡到。 反正都要死了,朝曦便想着替它们改变命运,也不是每个都救,看她饿不饿,饿了就吃掉,不饿就捡回来救救。 平安就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它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弱了,被她捆起来养了几天,一放跑就用仇恨的眼神看她,后来又受伤了,也是朝曦给它治的,这只熊有点智商,知道不是害它,便干脆放下心结,渐渐接近她。 朝曦不是第一次在它身上下绝破针法,每半年下一次,沈斐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时间,许是被他看到了,亦或者他猜到的。 沈斐给她的感觉就像祖师爷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有一次朝曦不小心在山里摘到红色的蘑菇,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确定叫什么?能不能吃,每次都捡出来,谁料沈斐居然认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朝曦对他是佩服的,出身大家,知识渊博,还能这么好的脾气,十分难得,总觉得他的身板里蕴含了很大的力量,那针刺到了骨头,他该是疼的,也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比朝曦流的还多。 朝曦紧张,他应该更紧张才是,毕竟是他的腿,关系到他的下半生。 朝曦下针更谨慎了些,她只在动物身上实践,给人看病的时候不敢胡来,圈子太小,接触不到快死和重病的人,一直没有机会施针,怕出意外。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在身上施针的人,千万不要出意外。 朝曦越发全神贯注,直到最后一针刺入皮肤,稳稳立着之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成功了。 这只是今天的份而已,中医需要慢慢调养,沈斐还需扎上七天左右,一个疗程,如果没效果,还要再扎七天。 针还在立着,朝曦等了些时间才取下来,给他擦了擦冒上来的血珠,被子一拉,盖到肩头。 沈斐也不动,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等朝曦拿了药回来,喝了药朝曦才将他翻过来,给他穿了衣裳,按摩经穴,又是半天才好,整个过程朝曦的脸上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情绪有些低落。 126分开一夜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很显然, 沈斐没用,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 自尊心也强, 宁愿憋着, 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 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 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 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 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 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 结果她只是告诉我, 她移情别恋, 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 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对了。”朝曦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字?” 其实不用问,看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一股子书卷气。 “你教我好不好?”朝曦提条件,“你教我一天,我便一天不动你。” 朝曦不是不认识字,她只是认的少,很多繁杂的字读不懂,影响她看医书,如果沈斐愿意教她,她愿意暂时不睡沈斐。 127心思难猜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吃惊, 瞳孔放大, 里面倒映出朝曦的身影。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如果你跟我一样,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 右一个嫁不出去,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偷看你洗澡,调戏你, 只因你十八未嫁, 你也会像我一样, 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 会动的, 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 瘸子也行,只要他长的好看,一切都没问题, 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 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 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128扑簌迷离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怕他无聊,医诊不要钱, 可以用书来抵账, 尤其是那种老书, 医书, 只要有, 朝曦看了觉得合适, 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 有些即便不看病, 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 堆满了整个书架, 她没时间看, 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 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 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 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 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 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 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 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 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他在这个隐秘山谷,除了朝曦无人得知,即便有人搜查,也找不到入口,隐藏的太深,又被绿藤掩盖,除非有人将偌大的凤凰山每一处都翻遍。 这边是西面,悬崖那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不会有人细查这边,所以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正因为这样,外面才会继续搜查,因为没找到。 就他们那个规模,除了这个山谷朝曦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藏人?而且藏的这般严密,这么久都没被人搜到。 可如果真的是来找他的,为什么他不承认? 是为了腿吗? 因为只有她能治好他的腿,所以他选择留下来? 沈斐终于放下书,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只有你藏在山谷里,没有被找到。 朝曦张嘴想说,半响憋在了心里,“可能是我多心了。” 让沈斐承认那些人是找他的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官兵将他接走,然后俩人再也见不了面。 相处大半个月,其实有些习惯这人每天在床上等着她,特别喜欢那种一打开门屋里有个人躺着,然后用好听的声音问候,“回来了?” 只那一句便让朝曦心被填满,暖洋洋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全无,精精神神的给这人做饭,熬药,擦身子,伺候他睡觉,一点不觉得累。 “草药都准备妥了,明天去找脆骨蛇。” 朝曦将轮椅连同人一起,搬进屋里。 她养的是熊,平安即便小时候也有一两百斤,又比较黏人,她去哪,它便跟到哪,出去的时候好说,回来的时候死活不肯走,又不能将它丢下,没办法只能拖着,抱着,一路弄回来。 长此以往,再加上喜欢锻炼,习武,不仅胳膊上有肌肉,肚子上还有腹肌,抱一个沈斐简直毫无压力,轻轻松松,上山下山一个来回都没问题,他再重也没有熊重。 朝曦将人重新抱回床上,布料搁在桌边,草药整理整理塞进随身携带的药箱里,人迫不及待掀开被子,跟着挤进被窝。 沈斐躺了一天,也就她回来后稍稍出来了一小会儿,被窝里被他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稍微伸展手脚,还能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只裹了一层薄衣,隔着料子,被朝曦占了一把便宜。 “脆骨蛇稀有,不好找,你这腿可能还要再拖几天。”左右沈斐腰以下没有知觉,她稍微摸摸,这人也不知道,不过朝曦不喜欢偷偷摸摸,她要光明正大。 “总是躺着血液循环不好,影响腿部发育,你又断了三根肋骨和左手,不方便起来活动,我给你做个推拿吧。”朝曦将被子拉开,身子一扭,坐在他腿上,“中医推拿按的是穴位,对你有好处。” 不过太累了,她偷懒,不想按,偶尔来一把还行,经常来手指头都能摁变形,尤其是沈斐这种情况,没有知觉,她要使出双倍的劲。 沈斐是半躺着的,背后垫了很高的垫子,朝曦取下两个垫子,让他的身子矮下去,再往下一拉,直接平躺在床上。 宽松的衣摆因为动作大了,短了一截,露出他一双长腿来,朝曦抬起他的双腿,将衣摆整理好,被子盖到膝盖处,人坐在他腿上,先给他按摩膝盖上的穴位,摁一次,问一次,“有感觉没?” 她不是单纯按摩,是想试探沈斐的腿对多大力道有感觉,还是说完全没反应,彻底废了? 施针前要试针,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对疼痛的感知,就当提前做了。 沈斐轻轻摇头。 朝曦加大力道,“现在呢?” 他还是摇头。 朝曦再度加大力道,“还没有吗?” 沈斐先是蹙眉,半响后点了点头,“有一点……” 朝曦一喜,“有感觉说明还没有完全瘫痪,有痊愈的可能。” “只有一点。”沈斐被她的情绪带动,声音里难得有了丝波动,点漆似墨的瞳孔里倒映出朝曦的影子。 “总比没有好。” 朝曦就着这个力道将他两条腿按遍,又给他翻了一面,从背后按,委实有些累人,朝曦出了汗,顺着额头滴落在沈斐背上。 沈斐感觉到了,转头看她,被朝曦摁回枕头上。 “马上就好了,别乱动。” 这人便真的不再乱动,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任由朝曦给他按腿,完完全全将自己交给朝曦。 他这个样子,腰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朝曦即便对他动手动脚他都不知道,他也当真放心,真敢将自己交给一个觊觎他的人手里。 129恶毒师祖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是绝对不会主动休沈斐的, 这么好看的人即便什么都做不了, 摆着当个花瓶也是好的。 朝曦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怪她当初想法太纯洁, 想着她帮沈斐治病, 沈斐假扮她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病好,是走是留随便他。 她不缺沈斐一口饭吃, 也不想连累沈斐,这人非富即贵, 她将人一辈子拘在深山老林不现实。 原来还想过等他身体好的差不多时, 背下山拜堂,自从怀疑外头那些官兵是来找他的, 朝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愿不拜堂, 依旧被人催婚也要留下他。 沈斐是第一个给她做饭,任她为所欲为的人, 还长的这般好看,朝曦非常肯定,以后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比他好的更是不可能。 她很有自觉,毕竟自己一不是大家闺秀, 二不懂贤良淑德, 最多算个小家碧玉, 能占有沈斐一年,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善德,反正他不提,打死不会放他离开。 除非他真的待腻了,非走不可。 “沈斐。”朝曦将盖子盖回去,几步走到床边,本来想抱他,那双手一伸出,尽是泥巴和细小的伤痕,登时放弃,皱眉道,“我身上太脏了,你先去吃,我洗洗就来。” 她刚刚经历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半都在外头,身上脏是一回事,还有一股汗臭味。 这人最喜欢干净,弄脏了他,又要发呆半天,前两天便是因为用手撑住地,弄脏了手,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说起来他这么怕脏,亲自跑去菜园子里摘菜回来做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朝曦似乎琢磨出什么,往水桶里一看,果然,整整一桶水都没了。 再想想刚刚的食材,光溜溜的茄子,搁在床底下不能见光的清水豆芽,还有虎皮青椒,三样都不怎么费劲,非常好洗,但沈斐还是用完了满满一桶水。 那桶是她特意买的,比寻常的大了小半倍,就这样也用完了,朝曦怀疑洗菜根本用不了两盆水,剩下的都被沈斐洗手用完的,搁在角落里的澡豆也少了七八颗。 这玩意儿贵,前两天掉了一颗,朝曦蹲下来找了半天,最后在灶台底下找到,为了拿上来,差点把灶台掀了。 一颗只洗手的话可以用三四次,洗澡洗头也只用一颗,她才走了两天罢了,沈斐一个人居然用了七八颗,他到底洗了什么? 朝曦回头瞧了瞧沈斐,半响叹口气,挪步去厨房,准备烧点热水洗澡洗头,想起这人也喜欢洗澡洗头,便干脆多烧了点,两天没洗澡,他一定很难受。 这人太爱洗澡,几乎有些病态,其实头发两三天洗一次,身子一到两天洗一次是最佳的,沈斐有些过度,这样对身体不好,朝曦已经很控制了,每天只给他擦擦身子,偶尔才会大肆清洗,算算时间,今天又到了大肆清洗的日子。 她先给自己洗干净,完了才去洗沈斐,沈斐早就等着,饭也没吃,不知道是想等洗完了澡再吃,还是想等朝曦忙完了一起吃,反正他没有一个人独享美食,朝曦很欣慰。 条件有限,朝曦尽量缩短时间,半个时辰搞定,洗完看了一眼这人,还跟以前似的,只要洗澡,心情一定很好。 明显瞧着神态都不一样,那双眼亮了许多,外表还是原来那样,安安静静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双筷子,对自己做的饭也是各种挑挑拣拣,不吃肥肉,不吃花椒,八角,但他还是会放,放的比朝曦少,瞧着就清淡许多。 其实看一个人做饭,能看出一个人的喜好,朝曦仔细盯了两眼,好像没有葱花,也没有香菜,说明他不喜欢,下次不给他放了。 另一个,他喜欢吃素,放的肉很少,基本只有调味的作用,三道菜也都是素菜,一个荤的都没有,其实厨房里还挂着两条鱼,快干了沈斐也没有碰。 不知道是嫌鱼腥,不愿意碰,还是真的不喜欢,反正平时蒸鱼他会吃两口,说明不讨厌,所以没动鱼单纯是因为嫌弃吧?这么说来肉放的这么少也不是因为讨厌吃肉,是因为油腻不想多洗? 很有可能。 朝曦瞅他的时间太长,沈斐感觉到了,筷子顿了顿,问,“怎么了?” 朝曦摇摇头,“没事。” 沈斐低垂下眼,继续在他自己做的饭里面挑挑拣拣。 他喜欢吃茄子里的芯,烧的软软的,不喜欢吃皮,拍了蒜,味道不错,不过谁家的茄子切成了长丁状,一条两指长,中间都没有断过,很少见。 朝曦将边缘和带厚皮的吃了,软的留给他,有得吃就满足了,她跟沈斐完全相反,不挑。 油腻的吃,清淡的也吃,酸甜苦辣都吃,一点不挑食。 这顿饭三个菜,沈斐吃不了多少,他还是有顾虑,放不开,剩下的基本都被朝曦吃完,还喝了一大碗茶,刷完了锅,洗完了碗,一脸满足的掀开被子,跟沈斐挤一个窝。 今个儿太累,腿有点肿,虽然还是清晨,不过跑不动,干脆先躺着,晚上睡醒了再说。 许是真的有些累,这一觉睡到黄昏才醒,期间一次都没起过夜,睡懵了一样,一睁眼发现她抱着沈斐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脸枕在他的手背上睡。 本以为就枕了一会儿,谁料她一抬身子,沈斐整只手开始变红,这是压久了才有的现象,沈斐为了不打扰她,这么一动不动保持了好几个时辰? 她醒来时是傍晚,清晨睡的,期间差不多睡了三五个时辰的样子,这人足足撑了三五个时辰? “你怎么不叫醒我?”朝曦瞧着上面的印子,有些内疚,沈斐身体本来就不好,就这一只手能动,再被她压出毛病来,以后真成瘫痪了,一动不动只能躺在床上,吃饭喝水都要人喂。 “就一会儿。”沈斐把手伸进被子里,没给她看。 朝曦已经看完了,沈斐说了谎,根本不可能就一会儿,他不承认,朝曦也不勉强,不过这个细节值得考究,沈斐是不是没她想的那么讨厌她?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她,但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无论朝曦对他做了什么,多过份的事,都一声不吭,只有在给他剃身子的时候触到这人底线,生气的时候也只是绝食不理她,对朝曦一点伤害也没有,方法温柔到不可思议。 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下有颗温柔的心。 相处这么久与其说是朝曦宠着他,不如说是他宠着朝曦,任她为所欲为,如何都不生气。 简直跟纵容没什么两样,朝曦都快被他宠坏,瞧瞧她做的一件接一件的事,其实都是因为沈斐默不作声的纵容,叫她胆子越发的大,如果昨儿没有生气,朝曦说不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突然好了。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不说话,爱理不理,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130师祖慎买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地点就选在朝曦家,朝曦自己办置, 没有聘礼,也没有媒婆,亲朋好友都没有, 只有一个沈斐。 这样就够了, 朝曦也不在乎旁的,结了婚以后便不会再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她也能光明正大喊这人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 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 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 有了这层关系,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 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 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 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挑个日子便是, 不用问我。”语气淡淡, 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我想不想不重要,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她一动,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就像朝曦手里的五百年人参,如果是以前,五百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是有,现在翻遍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还能不能找到差不多年份的。 都知道这玩意儿贵,是好东西,所有人都采,不栽,再这么下去,人参也要绝迹了。 朝曦原来不看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上写的药方三成里面都包含了几乎绝迹的药材,也许原来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现在变成了很珍贵的玩意儿,不仅有市无价,还采不到,平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朝曦的病人都是平常人家,没几个有钱人,更用不上这些,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本书华而不实,不适合她,今个儿翻了翻,竟另有感触,其实这本书交给人的不是药材,也不是药方,是方法。 每个药材都解释了作用,也就是说用其它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便能代替绝迹的药材,如此药效虽然差一点,但是管用。 还有啊,同样的病症,也可以按照上面写出差不多的方子,用不着一定照本宣科,跟上面一模一样,要学会灵活运用。 朝曦在翻跟沈斐情况差不多的病历,整本书看下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只有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情况跟沈斐类似,但是比沈斐严重多了,没救回来,死了,死前的反应比沈斐还大,咳血,浑身出汗,嗜睡,皮肤里渗血,最后血崩而死。 沈斐中了咳血,出汗,嗜睡的毛病,目前还没出现皮肤里渗血的情况,希望不会有。 朝曦格外注意他,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探出头瞧瞧,随时关注这人的行踪,免得他出现意外。 冬天来了,平安有些焦虑,最近捕猎特别勤快,只偶尔出来玩玩,大多数都在喂肥自己,好度过这个冬天。 已经两天没瞧见它,不知道钻去了哪? 它不来找,朝曦也不想它,全心全意研究古老的医书。 医书实在是破,写的也很复杂,字体有一点点的变化,不太好认,朝曦怕认错字,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有个大概想法。 沈斐应该不是出了意外,是身体在排毒,排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中医讲究的是从内到外调养,淤化,朝曦给他吃的药是内调,施的针是外用,内外结合,所以这人反应才这么大。 他咳血是因为他体内还有没化开的淤血,积累在身体里,压迫到了其它地方,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跟平常的磕着碰着不一样,沈斐是内出血,从体内流血,又流不出去,渐渐的积累到一定规模,影响了其它器官。 本来这地方就这么大点,突然进来一个庞然大物,把原来该待在这里的器官挤去了其它地方,不出问题才怪。 朝曦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淤血,让器官重新归位。 131真好看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愿意接纳她,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 除非故意挪动,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 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 所以没动, 依旧睡她的长椅上, 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 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 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 看了一上午, 错过了早晨的太阳, 中午的太烈, 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 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特别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也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下雪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的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半夜朝曦起床上茅房,发现这人位置又变了,从中间变成了墙角,那么大的个子缩在墙角瞧着还挺委屈。 朝曦想了想,轻轻跪在床上,小心伸手进了被子,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这人微微一颤。 果然没睡,虽然眼睛闭着,但是呼吸不像睡着时一样,他睡着时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 “放心吧,不动你。” 朝曦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就抱一下。” 她说抱一下,果然就是抱一下,将人抱回中间,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打个哈欠回自己的长椅上睡。 动静刚消失,床上那人便睁开眼,歪头无声无息瞧了瞧她。 月光下的少女缩在长椅上,侧躺着,手枕在脸下,睡的一脸满足…… 到底怎么回事?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132格外暖和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突然懂了,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 不是因为饭量小, 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 便干脆少吃少喝, 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 该是憋了很久,如果朝曦不说,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 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 还习了武, 自由自在管了, 突然变成了瘫子, 有可能瘫一辈子, 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 给他裹了件披风, 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133怀疑她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一把连人带轮椅抬起, 越过木桩子,回头问道, “怎么了?” “……没事。” 养过熊, 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 不过轮椅太大,人也不小, 不像平安, 虽然重, 但是只有一个,好抱,这个扩散的太大,不方便, 她只能在有沟, 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 还有可能错骨, 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 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有没有哪断了, 哪错骨了,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134被人嘲笑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 瘸子也行, 只要他长的好看, 一切都没问题, 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 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 应付旁人, 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 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 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 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 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 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 整整一天滴水未沾, 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 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她回来后先在外头磨了磨竹子,让表面更光滑一些,免得刮到了人,又在里头垫了一层棉絮,外头缝了布,套在竹子上,如此这般,弄好后才进屋,准备给人夹上。 那人睡的不深,她一走近便醒了,睁着一双眼瞧她。 “睡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有防备,这人还是不说话,“睡好了我要给你上夹板了。” 上夹板其实不疼,疼的是上夹板之前的正骨,不将骨头正好,这人手臂便是一直扭曲着,呈现不正常的模样。 朝曦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扭了几下,那人一直盯着她,视线炙热到忽视不了。 “老是看我干嘛?”朝曦在找正骨的位置,“还想我给你转移注意力?” 135知己知彼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 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 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 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 等他吃完, 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 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 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 不到半天便能看完, 今个儿竟莫名烦躁, 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将擦伤药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136是仇人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怕他无聊, 医诊不要钱,可以用书来抵账,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 只要有,朝曦看了觉得合适,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书架, 她没时间看,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 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 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 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 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 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他在这个隐秘山谷,除了朝曦无人得知,即便有人搜查,也找不到入口,隐藏的太深,又被绿藤掩盖,除非有人将偌大的凤凰山每一处都翻遍。 这边是西面,悬崖那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不会有人细查这边,所以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正因为这样,外面才会继续搜查,因为没找到。 就他们那个规模,除了这个山谷朝曦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藏人?而且藏的这般严密,这么久都没被人搜到。 可如果真的是来找他的,为什么他不承认? 是为了腿吗? 因为只有她能治好他的腿,所以他选择留下来? 沈斐终于放下书,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只有你藏在山谷里,没有被找到。 朝曦张嘴想说,半响憋在了心里,“可能是我多心了。” 让沈斐承认那些人是找他的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官兵将他接走,然后俩人再也见不了面。 相处大半个月,其实有些习惯这人每天在床上等着她,特别喜欢那种一打开门屋里有个人躺着,然后用好听的声音问候,“回来了?” 只那一句便让朝曦心被填满,暖洋洋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全无,精精神神的给这人做饭,熬药,擦身子,伺候他睡觉,一点不觉得累。 “草药都准备妥了,明天去找脆骨蛇。” 朝曦将轮椅连同人一起,搬进屋里。 她养的是熊,平安即便小时候也有一两百斤,又比较黏人,她去哪,它便跟到哪,出去的时候好说,回来的时候死活不肯走,又不能将它丢下,没办法只能拖着,抱着,一路弄回来。 长此以往,再加上喜欢锻炼,习武,不仅胳膊上有肌肉,肚子上还有腹肌,抱一个沈斐简直毫无压力,轻轻松松,上山下山一个来回都没问题,他再重也没有熊重。 朝曦将人重新抱回床上,布料搁在桌边,草药整理整理塞进随身携带的药箱里,人迫不及待掀开被子,跟着挤进被窝。 沈斐躺了一天,也就她回来后稍稍出来了一小会儿,被窝里被他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稍微伸展手脚,还能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只裹了一层薄衣,隔着料子,被朝曦占了一把便宜。 “脆骨蛇稀有,不好找,你这腿可能还要再拖几天。”左右沈斐腰以下没有知觉,她稍微摸摸,这人也不知道,不过朝曦不喜欢偷偷摸摸,她要光明正大。 “总是躺着血液循环不好,影响腿部发育,你又断了三根肋骨和左手,不方便起来活动,我给你做个推拿吧。”朝曦将被子拉开,身子一扭,坐在他腿上,“中医推拿按的是穴位,对你有好处。” 不过太累了,她偷懒,不想按,偶尔来一把还行,经常来手指头都能摁变形,尤其是沈斐这种情况,没有知觉,她要使出双倍的劲。 沈斐是半躺着的,背后垫了很高的垫子,朝曦取下两个垫子,让他的身子矮下去,再往下一拉,直接平躺在床上。 宽松的衣摆因为动作大了,短了一截,露出他一双长腿来,朝曦抬起他的双腿,将衣摆整理好,被子盖到膝盖处,人坐在他腿上,先给他按摩膝盖上的穴位,摁一次,问一次,“有感觉没?” 她不是单纯按摩,是想试探沈斐的腿对多大力道有感觉,还是说完全没反应,彻底废了? 施针前要试针,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对疼痛的感知,就当提前做了。 沈斐轻轻摇头。 朝曦加大力道,“现在呢?” 他还是摇头。 朝曦再度加大力道,“还没有吗?” 沈斐先是蹙眉,半响后点了点头,“有一点……” 朝曦一喜,“有感觉说明还没有完全瘫痪,有痊愈的可能。” “只有一点。”沈斐被她的情绪带动,声音里难得有了丝波动,点漆似墨的瞳孔里倒映出朝曦的影子。 “总比没有好。” 朝曦就着这个力道将他两条腿按遍,又给他翻了一面,从背后按,委实有些累人,朝曦出了汗,顺着额头滴落在沈斐背上。 沈斐感觉到了,转头看她,被朝曦摁回枕头上。 “马上就好了,别乱动。” 这人便真的不再乱动,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任由朝曦给他按腿,完完全全将自己交给朝曦。 他这个样子,腰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朝曦即便对他动手动脚他都不知道,他也当真放心,真敢将自己交给一个觊觎他的人手里。 朝曦没让他失望,什么都没做,只规规矩矩将整套动作做完,累的往旁边一倒,“不行了,累死我了。” 将全部力气集中在手指上,朝曦整只手从手腕到指头,全都在轻微发抖。 原来没这么做是对的,光是想想便觉得会很累,果然如此。 沈斐还趴在枕头上,不知道从哪摸来一方手帕,给朝曦擦汗。 那手帕朝曦记得,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给他脱衣裳,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轻飘飘飞去床底下,过了好几□□曦才发现,捡出来一闻,一股子香味。 这东西肯定不是她的,这么好的丝绸,还带着香味,八成是沈斐的,果然那手绢打开一看,底下用小字绣了个‘斐’字。 朝曦抽空洗洗,继续给他用。 现在他用这方丝帕给她擦汗,动作轻柔,白瓷一般的指头偶尔会碰到她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往日都是她把玩这手,这手被迫随着她的动作摆出各种手势,今个儿主动附在她额头上,给她擦汗,朝曦登时便觉得所有的汗水和累都是值得的,没有白努力,沈斐跟她又拉进了一点关系。 他还是不善表达,擦了汗便将手收了回来,俩人一个躺,一个趴,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 朝曦知道他翻身困难,刚刚只顾着自己,没给他翻,所以这人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她坐起身,将这人整个翻过去,正面躺着,摆正,头发尽数抽出来,搁在枕头外。 沈斐不再回避,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朝曦也在看着他。 这人长的委实好看,好看到毫无瑕疵,连这么个能让人原形毕露的躺姿都这般完美,是翩翩公子无疑。 朝曦没忍住,用还没反应过来,略带抽筋的手点在这人额头上。 沈斐微微抬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狭长的睫毛本能颤了颤,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连忙捂住,沈斐更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朝曦手心一痒,像被猫抓了一把似的。 “沈斐。”朝曦拱了拱身子,整个人压在沈斐胸口,忘了他身上的伤,沈斐也没吭声,任她压着。 朝曦想了想爬起来,半撑起身子,一点一点挪过去,进到离沈斐只有一指的距离,“你的眼睛真好看。” 像一片星空似的,广阔无垠,包罗万象,有亮光,有干净,还有一汪秋水。 “我能亲一下吗?” 没等他同意,已经动起了手,欺负他瘫了下半身,又断了一只手,绑了竹板,无法弯曲,唯一一只完好的手压在膝盖下,将他牢牢控制住。 “就一下,很快的。” 朝曦手摁住他的脑袋,慢慢凑近,这人先是试着动了一下,发现避不开,干脆顺从的闭上眼,让朝曦那一吻落了下来。 能明显感觉到眼下滚动的眼珠,许是第一次,沈斐有些紧张。 朝曦放开他时,这人本能睁开眼,微亮的黑瞳湿润起来,打了雾一般,煞是好看。 “是热的。” 带着沈斐的体温,是脆弱的,鲜活的生命。 住一起十五天后,朝曦发现这人身上的伤痕更多,已经从膝盖,腿上,蔓延到上身,有时胳膊上也有伤,手心里尽是擦碰出来的细小伤口,就像被人从地上拖拽了一般,只那张脸完好无损,其它差不多都沦陷了。 到底怎么回事?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第二天晚上回来,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严刑逼供平安,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可她一走,那伤又回来了。 137负心女人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 小门一关,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 寻找出口, 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笼子关的很紧, 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 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 再加上胆汁, 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 如果给那人喝, 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想睡那人, 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 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 不说话, 爱理不理, 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 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我这一走,最少晚上回不来,你又要憋一个白天,不如趁现在解决算了。” 沈斐如今越来越适应坐轮椅的日子,日常吃饭,做饭,稍稍活动一下完全没问题,除了不能出院,其它都行动自如。 138心情不好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山里的路不好走, 凹凸不平,有时候还没路, 沈斐瞧见不远处挡在中间的木桩子, 劝道,“朝曦……” 朝曦一把连人带轮椅抬起,越过木桩子,回头问道, “怎么了?” “……没事。” 养过熊,每天抱一两百斤的十八岁老姑娘十分有力气, 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和轮椅一起扛走。 因为路不好走, 朝曦试过几次想直接将人扛去目的地,不过轮椅太大, 人也不小, 不像平安, 虽然重, 但是只有一个,好抱,这个扩散的太大, 不方便, 她只能在有沟, 或者有障碍的时候偶尔抬一下, 不至于颠到这人。 断了好几根骨头, 也才将近一个月而已, 经常活动颠簸非但不利于养伤,还有可能错骨,更严重。 知道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走路,朝曦每天晚上给他擦澡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哪断了,哪错骨了,磕肿了没?破皮了没?几乎将他上上下下全身都翻了一遍。 沈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朝曦也不解释,他便当不知道,任由朝曦对他捏捏摁摁,一寸一寸摸他的骨头,偶尔问他疼不疼? 疼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他是习武之人,没朝曦想的那么脆弱,自己练习走路也是感觉可以了,控制着时间,只走三五柱香,大多数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朝曦给他熬的药一份没落,偶尔会按照书上的做法给腿按按摩,自己有分寸。 他也不是小孩子,朝曦其实不怎么管他,还有点纵容的意思,他要练步,她便做了个三脚架,他想稍稍活动一下,她便买了轮椅,轮椅难度太大,自己做不来,只能买。 其实朝曦动手能力不错,一些简单的类似于椅子,桌子,拐杖,三脚架,她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手艺还行,当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便想着落户成家,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只能自己动手,不会怎么办?跟着村里的木工学。 木工有个肺痨媳妇,常年需要拿药,朝曦给他不收钱,一来二去这人也不好意思,她便主动提想学木工的事,木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独门手艺都教给了她,左右不离用心。 朝曦是给自己做的,当然用心,每一块木头挑的都是顶好的,工具木工家里有,她借来使一下便是。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好几个月,终于建了一座小木屋,不大,除了一间睡觉的寝屋之外连个堂屋都没有。 厨房搭在一侧,建了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烧出来的烟也可以顺着大开的窗户飞走,不至于积累在屋里,呛人,对身体也不好。 “沈斐,你爬过树吗?”森林里尽是树,朝曦经常爬来爬去,瞧见树上还零散挂了几颗果子,便想上去摘回来,刚有这个心思突然想起沈斐可能从来都没爬过树,莫名想带他上去看看。 树上可美了,风景是别处看不到的。 朝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沈斐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握在轮椅的转盘上,刚要使力,被朝曦一脚踩住脚轮。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诱拐,哄骗小孩一样,“你肯定没在树上摘过果子,我跟你说,自己摘的才是最好吃的。” 这人这么斯文,瞧着都不像能做出如此大胆又不顾形象的事,朝曦都想象不出他爬树摘果子的样子,越是想不出,越想试试。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斐,寻思着怎么将他弄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想起轮椅的下方有个装东西的篮子,里面被她搁了些工具。 怕路上遇到什么草药,果子之类的,朝曦准备齐全,也怕轮椅走着走着栽进沟里,绳子也带了,如果将沈斐捆在她身上,便能空出两只手爬树,让沈斐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带上树完全可行。 “唉……” 并不想爬树的沈斐越发无奈,那双眼里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萎靡不振。 朝曦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将绳子拿出来,比划在沈斐身上,时不时还要沈斐配合,拉一下绳子,抬一下胳膊,抱一下身子,将绳子从他屁股下绕过去。 沈斐即便不想,也只能从了,还要帮着她捆自己。 因为腰以下瘫痪,他完全无法使力,最多只能搂住朝曦的脖子,所以绳子不能随便捆,朝曦想来想去,决定编一个大些的渔网,将沈斐完全兜住。 每年给平安捞鱼的渔网都是朝曦自己编的,买的鱼线特别细,容易坏,总是修不方便,朝曦便自己编了几个,下在各种地方,给平安捞鱼吃,省得它冬天毛弄湿,需要擦洗很长时间。 快冬天了,平安自己有了危机感,现在勤快的很,自觉去打猎,不用朝曦催,毕竟小命是它自己的,山上还有些小动物,它的食物不算难找。 就在附近,朝曦很放心,她晚上要去抓脆骨蛇,脆骨蛇只在夜间活动,下午睡觉,上午带沈斐出来走走,免得他过于无聊,过几天就施针了,这几天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虽然沈斐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蔫,不过朝曦还是坚持把网编好,沈斐的胳膊腿塞进缝里,前头一绑,他整个人被迫趴在朝曦背上。 朝曦活动了一下,完全没问题,很牢固,可以爬树了。 带着一个人上树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朝曦,虽然危险,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在往上爬。 身后的沈斐不用管,他怕掉下来,自己搂住朝曦的脖子,尽量配合。 人已经在树上了,不配合也没用,不如让自己舒服一些。 沈斐一向很识时务,他被迫跟朝曦在一起,结一年夫君,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现在什么都没有,饭菜粗糙,床榻简单,睡不习惯他也不会说,有需求也不会告诉朝曦,朝曦愿意给他做便做,不给他做,他便自己忍着。 有时候明明不喜欢,比如晒太阳,出来游玩,偏偏朝曦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任由朝曦将他搬搬弄弄,折腾来折腾去,连爬树都许了。 朝曦是个奇女子,能看病,能打猎,能爬树,还能下水,单手抱人都轻轻松松,明显有功夫底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文不成,武不就,文是真的不行,很多常见的字都不认识,不过武嘛,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沈斐自己习武,多少摸得清,这人不仅会武,而且功夫还不弱。 朝曦已经爬上了树,站在最下边的树枝上,那树枝粗,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完全没问题。 虽然是最下边的树杈,不过有几颗果子,朝曦双手要扶着树,不方便摘,沈斐主动伸出手,握住最近的小树杈,那树杈的结尾上零零散散挂了几颗或青或红的果子,他没有一个一个的摘下来,直接想取整个小树杈。 因为只有一只手,遇到些困难,树杈掰断了,皮还连着,需要大力的扯,他俩在树上,一不小心会闪到。 沈斐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树杈,转着圈来回折动。 刚吃过早饭,还是清晨,微红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照在沈斐身上,更加显得那手白玉一般,因为举得高,袖子滑下,线条优美的手臂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白皙,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女孩子都不如他保养的好。 也不知是这人不尽心,还是树杈委实难折,沈斐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那东西依旧挂在原处,眼瞧着就剩下一点皮,就是扯不下来。 一定是这人没尽心,不想弄这个,那手越来越无力,幅度也越来越小,似乎有放弃的想法。 朝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手又继续转起圈来,使了些力折树杈。 朝曦视线上挪,看了看其它的小树杈,都在远处,沈斐够不着,只有这个能摸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沈斐又在偷懒,手逐渐放缓,不太想折。 朝曦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无奈继续加快了速度,骤然使力,终于将小树枝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朝曦。”沈斐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可以了,咱们下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朝曦还没过瘾,她就是喜欢沈斐紧紧贴着她,不得不搂住她脖子的感觉,俊脸就在她肩上,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睫毛,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又像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依着自己,带他去更高的地方,将沿途遇到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沈斐不想摘,朝曦便不放他下来,俩人拖着时间似的,一直站在树上,朝曦有的是力气,沈斐不大愿意被这么挂着,无奈妥协。 139对不住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甚至是隔壁村的,都过来说媒, 说的朝曦烦,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 大家也没说错, 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 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 还是真的放弃挣扎, 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 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 狭小, 被草木挡住, 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 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 只轻轻喊了声, 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介意被另一个人扶着上茅房,那个人还是个女孩子,将他上上下下尽数看光,连那里都没放过。 朝曦突然懂了,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不是因为饭量小,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该是憋了很久,如果朝曦不说,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140想你了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 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 越深越好, 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 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 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 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 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 比如说河里的瓦罐, 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 说明出自一个时期, 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 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 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 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 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141真真假假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越深越好,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 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 把入口堵了,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 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河里的瓦罐, 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 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 朝曦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 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 说明出自一个时期,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 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 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 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沼泽地朝曦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直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她走树上,只要眼神好些,别踩到枯萎的树枝,然后避开其它的蛇,基本不会有危险。 怕不保险,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头上割了个口子,有血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洼,她便守在原地,等脆骨蛇自己出现。 等了许久,没等来脆骨蛇,倒是等来了其它毒物,朝曦指头间多了几根铁签,尾部穿着线,还抹了毒,只要中了基本没有活的可能,她再拉拉线便能将现场收拾了。 不能放跑一个,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是有语言的,放跑了一个,它就会告诉别的,这里有埋伏。 很可惜,来的毒物太多,朝曦没能尽数抓住,那绳一拉上来,发现跑了一个。 这地方不能待了,换个地方继续等。 朝曦很快找到一个比方才还好的潮湿地方,依旧用血引,自己坐在树上,等着守株待兔。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察觉到天快亮了,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不知是蹲的久了腿麻,还是一夜没动不舒服,人刚站起来便直直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 山里很安静,没有朝曦打扰,沈斐难得睡了个好觉,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朝曦,出现失眠的状态,连续几天之后发现这女子的强悍程度远超想像,渐渐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他还是每天坚持站起来走走,最多不超过一柱香,现在已经有了些经验,只要在快倒之前将三脚架挪开一步,他再撑住身体,就能在屋里活动,也不会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沈斐的生活勉强也算规律,练完步坐在轮椅上转动手轮去屋檐下洗漱,然后做饭。 从来没做过,手艺不太好,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朝曦菜园子里的食物不多,种类也少,沈斐转动轮椅出去,在边缘摘了两个黄瓜,想着这个可以做什么? 好像只能凉拍黄瓜,菜园子里的路修的很窄,很多他的轮椅过不去,只能在边缘摘,昨天摘过茄子,其它都在深处,他过不去,今天没得摘,最多能够到几个青椒和番茄。 鸡蛋厨房里有,有个炒菜的小锅,他见朝曦用过,自己用不来,放的地方也有些高,摸不到。 沈斐瞧了瞧蒸笼,决定还是继续蒸,蒸的菜很清淡,番茄和青椒洗洗,切碎,搅拌上鸡蛋液,搁在蒸笼里蒸。 鸡蛋很容易蒸成整块的,需要时不时翻搅一遍,出来的效果跟炒的时候差不多,没有糊味,有些稀,多蒸蒸便是。 辰时三刻,饭早就好了,朝曦还没回来,沈斐最有耐心,将吹风口关上,躺回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142当师傅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那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吃惊, 瞳孔放大,里面倒映出朝曦的身影。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如果你跟我一样, 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右一个嫁不出去,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 偷看你洗澡,调戏你,只因你十八未嫁,你也会像我一样, 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 会动的,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瘸子也行, 只要他长的好看,一切都没问题, 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 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 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143八成相似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如果没有这个一年之期,沈斐就是她永远的相公,只要操办了婚礼, 除非沈斐休她,否则这辈子他俩都是夫妻。 她是绝对不会主动休沈斐的, 这么好看的人即便什么都做不了, 摆着当个花瓶也是好的。 朝曦悔的肠子都青了, 只怪她当初想法太纯洁,想着她帮沈斐治病, 沈斐假扮她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病好, 是走是留随便他。 她不缺沈斐一口饭吃, 也不想连累沈斐, 这人非富即贵,她将人一辈子拘在深山老林不现实。 原来还想过等他身体好的差不多时, 背下山拜堂,自从怀疑外头那些官兵是来找他的,朝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愿不拜堂,依旧被人催婚也要留下他。 沈斐是第一个给她做饭, 任她为所欲为的人, 还长的这般好看, 朝曦非常肯定, 以后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 比他好的更是不可能。 她很有自觉,毕竟自己一不是大家闺秀,二不懂贤良淑德,最多算个小家碧玉,能占有沈斐一年,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善德,反正他不提,打死不会放他离开。 除非他真的待腻了,非走不可。 “沈斐。”朝曦将盖子盖回去,几步走到床边,本来想抱他,那双手一伸出,尽是泥巴和细小的伤痕,登时放弃,皱眉道,“我身上太脏了,你先去吃,我洗洗就来。” 她刚刚经历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半都在外头,身上脏是一回事,还有一股汗臭味。 这人最喜欢干净,弄脏了他,又要发呆半天,前两天便是因为用手撑住地,弄脏了手,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说起来他这么怕脏,亲自跑去菜园子里摘菜回来做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朝曦似乎琢磨出什么,往水桶里一看,果然,整整一桶水都没了。 再想想刚刚的食材,光溜溜的茄子,搁在床底下不能见光的清水豆芽,还有虎皮青椒,三样都不怎么费劲,非常好洗,但沈斐还是用完了满满一桶水。 那桶是她特意买的,比寻常的大了小半倍,就这样也用完了,朝曦怀疑洗菜根本用不了两盆水,剩下的都被沈斐洗手用完的,搁在角落里的澡豆也少了七八颗。 这玩意儿贵,前两天掉了一颗,朝曦蹲下来找了半天,最后在灶台底下找到,为了拿上来,差点把灶台掀了。 一颗只洗手的话可以用三四次,洗澡洗头也只用一颗,她才走了两天罢了,沈斐一个人居然用了七八颗,他到底洗了什么? 朝曦回头瞧了瞧沈斐,半响叹口气,挪步去厨房,准备烧点热水洗澡洗头,想起这人也喜欢洗澡洗头,便干脆多烧了点,两天没洗澡,他一定很难受。 这人太爱洗澡,几乎有些病态,其实头发两三天洗一次,身子一到两天洗一次是最佳的,沈斐有些过度,这样对身体不好,朝曦已经很控制了,每天只给他擦擦身子,偶尔才会大肆清洗,算算时间,今天又到了大肆清洗的日子。 她先给自己洗干净,完了才去洗沈斐,沈斐早就等着,饭也没吃,不知道是想等洗完了澡再吃,还是想等朝曦忙完了一起吃,反正他没有一个人独享美食,朝曦很欣慰。 条件有限,朝曦尽量缩短时间,半个时辰搞定,洗完看了一眼这人,还跟以前似的,只要洗澡,心情一定很好。 明显瞧着神态都不一样,那双眼亮了许多,外表还是原来那样,安安静静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双筷子,对自己做的饭也是各种挑挑拣拣,不吃肥肉,不吃花椒,八角,但他还是会放,放的比朝曦少,瞧着就清淡许多。 其实看一个人做饭,能看出一个人的喜好,朝曦仔细盯了两眼,好像没有葱花,也没有香菜,说明他不喜欢,下次不给他放了。 另一个,他喜欢吃素,放的肉很少,基本只有调味的作用,三道菜也都是素菜,一个荤的都没有,其实厨房里还挂着两条鱼,快干了沈斐也没有碰。 不知道是嫌鱼腥,不愿意碰,还是真的不喜欢,反正平时蒸鱼他会吃两口,说明不讨厌,所以没动鱼单纯是因为嫌弃吧?这么说来肉放的这么少也不是因为讨厌吃肉,是因为油腻不想多洗? 很有可能。 朝曦瞅他的时间太长,沈斐感觉到了,筷子顿了顿,问,“怎么了?” 朝曦摇摇头,“没事。” 沈斐低垂下眼,继续在他自己做的饭里面挑挑拣拣。 他喜欢吃茄子里的芯,烧的软软的,不喜欢吃皮,拍了蒜,味道不错,不过谁家的茄子切成了长丁状,一条两指长,中间都没有断过,很少见。 朝曦将边缘和带厚皮的吃了,软的留给他,有得吃就满足了,她跟沈斐完全相反,不挑。 油腻的吃,清淡的也吃,酸甜苦辣都吃,一点不挑食。 这顿饭三个菜,沈斐吃不了多少,他还是有顾虑,放不开,剩下的基本都被朝曦吃完,还喝了一大碗茶,刷完了锅,洗完了碗,一脸满足的掀开被子,跟沈斐挤一个窝。 今个儿太累,腿有点肿,虽然还是清晨,不过跑不动,干脆先躺着,晚上睡醒了再说。 许是真的有些累,这一觉睡到黄昏才醒,期间一次都没起过夜,睡懵了一样,一睁眼发现她抱着沈斐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脸枕在他的手背上睡。 本以为就枕了一会儿,谁料她一抬身子,沈斐整只手开始变红,这是压久了才有的现象,沈斐为了不打扰她,这么一动不动保持了好几个时辰? 她醒来时是傍晚,清晨睡的,期间差不多睡了三五个时辰的样子,这人足足撑了三五个时辰? “你怎么不叫醒我?”朝曦瞧着上面的印子,有些内疚,沈斐身体本来就不好,就这一只手能动,再被她压出毛病来,以后真成瘫痪了,一动不动只能躺在床上,吃饭喝水都要人喂。 “就一会儿。”沈斐把手伸进被子里,没给她看。 朝曦已经看完了,沈斐说了谎,根本不可能就一会儿,他不承认,朝曦也不勉强,不过这个细节值得考究,沈斐是不是没她想的那么讨厌她?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她,但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无论朝曦对他做了什么,多过份的事,都一声不吭,只有在给他剃身子的时候触到这人底线,生气的时候也只是绝食不理她,对朝曦一点伤害也没有,方法温柔到不可思议。 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下有颗温柔的心。 相处这么久与其说是朝曦宠着他,不如说是他宠着朝曦,任她为所欲为,如何都不生气。 简直跟纵容没什么两样,朝曦都快被他宠坏,瞧瞧她做的一件接一件的事,其实都是因为沈斐默不作声的纵容,叫她胆子越发的大,如果昨儿没有生气,朝曦说不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突然好了。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将擦伤药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 朝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去拿,那瓶子又退了退。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瓶子往后退,是这人没睡,手攥着瓶子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朝曦有些尴尬。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将香点燃,没想到这人还是被平安吵醒了。 沈斐摇摇头,那双星空般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朝曦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在山里鬼混,浑身弄的脏兮兮的,衣裳被野兽划开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缝,不少小破口子,是穿梭在森林中被树枝刮的。 本就穿的久了,料子不结实,朝曦只在上山采药和帮平安打猎时才穿,缝缝补补,全是布丁,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风里来雨里去,凭空添了一些小细伤口,一定很丑,所以这人才会摇头。 “我一夜没睡。” 这是沈斐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朝曦一时愣住,“怎么了?” “在等你。” ??? “等我干嘛?”朝曦想歪了,难道几天没出现,这人想她了? 144好无辜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许是冬天到了,山里的食物减缩,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 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 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或者一物降一物, 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 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 聪明, 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 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 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狐狸, 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总爱翻她的屋子, 将被子, 枕头, 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但是这些动物太烦,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了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后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不过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可行。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里没有,师祖那里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朝曦真的好想要个亲人,她努力拉近跟师傅的关系,师傅只当她是个累赘,每天小拖油瓶,小拖油瓶的喊她。 想跟师祖拉近关系,师祖只会冷眼看她,师祖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没有半点慈祥的模样,朝曦很怕她。 但她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只要是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都一五一十教她,没有藏私,再后来总是有人挑拨离间,问她师傅好还是师祖好? 朝曦死心眼,一直说师傅好,惹怒了师祖,关系便也淡了。 接连与人拉进关系失败,朝曦已经死心,不再尝试跟人亲近,直到来了凤凰山,跟平安意外交好。 可平安终究不会说话,永远都是三五岁的智商,你照顾它可以,想让它照顾你,想都不用想,没这个可能。 朝曦差不多已经放弃,没想到上天怜悯,让她在有生之年感受了一把被人照顾的感觉。 145别人都有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还要将自己用不上的草药换成能用上的, 熬一锅药, 在他需要的时候灌下去,另外去抓一种蛇, 叫脆骨蛇, 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蛇, 只在大山深处出现。 这种蛇异常神奇, 受到惊吓, 亦或者触碰,骨头会断掉,身体成一节一节的,但是将它们搁在一起, 它们又会自己接上, 是断骨疗伤的圣药。 不好抓,朝曦只在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山谷里没有人类, 一片安静,那蛇挂在树上,自在晒着太阳, 她突然出现,吓着了蛇,蛇骨啪啪几声掉成了七节, 后又在地上接成一个, 被朝曦抓住, 养了一段时间。 这种蛇娇气无比,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不过还是死了,尸体被朝曦磨成粉,喂后来受伤的平安,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朝曦是因为背篓里有药,又来来回回几趟进城,唯一的女大夫,几率很小,官兵认出了她,她买轮椅没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怀疑,否则这会儿朝曦也会在大牢里度过。 还好还好,过了那一关。 朝曦推着轮椅往回走,没回村,直接扛上了山,轮椅有些大,部分入口进不去,朝曦不得不将凹凸不平的山洞铲平,险险将轮椅拉了进去。 平安已经抓完了猎物,吃的饱饱的,躺在山洞入口的不远处等她,一瞧见她,又是大片齐胸的杂草倒下,这厮扑了过来。 朝曦微微一让,叫它扑到了轮椅上,不知磕到了哪?疼的嗷嗷直叫。 朝曦也不管它,过来瞧了瞧轮椅,还好,五百多斤的黑熊没将它压弯,店家是实在人,质量不错。 朝曦推了轮椅到门口,没先给沈斐看,反倒空手打开门进去,二话不说掀开沈斐的被子,将他整个人打横抱出来。 沈斐又在看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提前防着她,书没掉,不过人还是本能的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圈住朝曦,怕摔。 朝曦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她喜欢沈斐依赖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反正依赖她,她便开心。 “今天我看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了。”轮椅的脚边搁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匹布,“我本来也买了男装,还好事先替换了,否则今个儿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斐。”朝曦认真问他,“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146过年了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搁在被子上的手本能攥紧, 这人面上不显, 不过这些细节足以说明他介意。 介意被另一个人扶着上茅房, 那个人还是个女孩子, 将他上上下下尽数看光, 连那里都没放过。 朝曦突然懂了,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不是因为饭量小,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 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 该是憋了很久,如果朝曦不说,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其实说来也是,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 自由自在管了, 突然变成了瘫子, 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147弄丢了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院里有个门槛,轮椅除非抬起来, 否则不太可能出去。 这个门槛民间说法是防僵尸的,古时候的人喜欢将棺材葬在山里, 越深越好, 免得被人打扰。 这里虽然隐秘, 不过也被人类侵占过,如果不是后来悬崖上的滑石落下来,把入口堵了, 现在山谷里应该还有一些人住。 朝曦第一次来时便绕着整个谷底走了一圈, 瞧见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河里的瓦罐, 捡出来发现里面是小孩的尸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葬术, 也有人说是祭拜河神,朝曦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同时出现意外死亡,然后以这种方式下葬。 那些瓦罐很多都是同款同花纹, 说明出自一个时期, 孩子们的脸上也都透着痛苦,朝曦会医, 知道那是被活活憋死才会有的表情。 古人愚钝, 留下了很多不可思议又残忍的祭拜方法, 除了将孩童装在罐子里活活淹死, 他们还将棺材悬挂在悬崖上。 山谷里风大,边边角角被风沙磨去,时不时一块黑色的板子掉下来,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朝曦曾经站在崖上看过,每一个棺材里都是干尸,有的衣不遮体,有的完好无损。 有人说一到夜里它们就会活动,一蹦一跳下山,跑进屋里,门槛便是拦它们的。 僵尸不会弯曲,碰到高的门槛跳不进来,第二天五更时又灰溜溜跑回山上,躺进自己的棺材里歇息。 这是民间的说法,至少朝曦在山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没见过,有时候好奇坐在门边等着,没等来僵尸,倒是等来了傻傻的动物们,稍微矮个一些的也跨不进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门槛厚重,一个人搬不动,需要找平安帮忙,朝曦不打算撤,怕沈斐跑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她只在小屋附近洒了草药,如果沈斐跑出去,可能会被动物们攻击。 他不像朝曦,朝曦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来一个炖一个,任何动物对她来说都是食物,看她想不想吃而已,但是沈斐这个样子出去,他就是动物们的食物。 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那么多人情道德可讲,你打不过我,就是我的盘中餐。 有些毒物还跟其它动物不一样,被它们咬一口,即便是朝曦也要歇菜,全盛时期的沈斐或许都弄不住,所以不能出去,尤其是夜晚。 朝曦不在的时候会把院子的门锁起来,周围撒上更多的草药,硫磺,艾草等等,动物们怕这些。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东西就像瘴气对于人类,万一有动物饿极了,游过瘴气跑过来害沈斐怎么办? 所以朝曦还在屋里点了火盆,离沈斐很近,沈斐可以用火把攻击。 她每次离开都像娘舍不得儿一般,将家里全部办妥了才会走,尽量缩短回来的时间。 这次想去危险的地方,别处都转遍了,实在找不到脆骨蛇,只能冒险看一看沼泽地和蛇窝洞里有没有。 蛇喜欢潮湿的环境,山谷的尽头有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岩洞,是蛇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大,所有蛇都聚集在那里繁殖,朝曦有次无意间闯入,看到好几千条蛇散布在山洞里,一股子蛇腥味,还好她随身带了雄黄才能全身而退,否则那回便死了。 蛇洞里尽是蛇,种类还不一样,脆骨蛇怕生,一般情况下不会跟其它蛇同居。 朝曦这次的目标是沼泽地,又想起了悬崖上的棺材,也是个极阴的地方,脆骨蛇喜欢,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会躲在那里也说不准。 相比较沼泽地,她更喜欢悬崖,沼泽地里有瘴气,有毒物,还要随时防备着脚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爬树搜查,悬崖边确实干净许多,但是大半夜的,万一爬的时候将绳子磨断了,她会直接从悬崖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考虑到对先人不敬等等问题,朝曦还是选择去了沼泽地,大半夜一个人去沼泽地,阴森又潮湿,朝曦竟也没有半分的怕。 她刚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还没有平安,也是一个人半夜上山采毒物,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毛病。 就像一个活动的意外似的,随意穿梭在森林里,非但没有遇害,一般的动物还怕她,尤其是鼻子灵的,比如说平安,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各种毒物的气息,怕她怕的厉害,只要她在附近便呲牙咧嘴防备着她,后来才好。 其实现在也怕,相处三年,一次都不敢撒野,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堪称乖巧。 沼泽地太危险,朝曦没带它,它没那么灵活,可以从这颗树上跳到那棵树上,一个意外就有可能掉进沼泽上不来,朝曦没能力救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 这种地方它也帮不上忙,除了能壮壮胆,朝曦浑身是胆,不需要它壮。 她还小的时候就被师傅丢上了山,开始很怕,手足无措,后来发现小型动物避她如蛇蝎,大型动物也刻意绕过她,仿佛她才是最大的食肉动物,会吃了它们。 后来师傅告诉她,她那双手剥过最凶猛的野兽皮,拔过最毒的蛇牙,气息还留在她身上,所以动物们都怕她。 只要她身上一直有这样的气味,进山便不会有危险,师傅没有骗她,朝曦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危险,唯一遇到的是孤单。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等人真的好难熬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她,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然后失望,后来那颗心便如顽石似的,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它再动摇。 然后奇迹出现了,她遇到了沈斐,沈斐那么好,一定要治好他的腿。 朝曦已经到了沼泽地,为了抓脆骨蛇,没有在身上抹任何东西,怕惊吓到脆骨蛇。 148突然好奇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她的印记似的, 啪的一下贴在沈斐脑袋上,揭都揭不掉。 只要一成亲,有了这层关系,她与这人便是真正的家人了, 朝曦十分期待。 “沈斐。”朝曦抬头看他, “你怎么不说话?” 沈斐被她压在身下, 十指相扣,用的力气极大, 叫这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想成亲, 挑个日子便是,不用问我。”语气淡淡, 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冷漠到了极点。 朝曦不满,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想不想?” 沈斐幽幽叹口气,“我想不想不重要, 你想就可以了。” 没有正面回答,也听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朝曦钻了牛角尖, 撑起身子看他。 她在沈斐的衣裳里,手穿过沈斐的袖子,她一动, 沈斐被迫跟着动了动, 衣襟被俩人完全撑开, 露出不着寸缕的身体。 平时朝曦一定会看上两眼,今天完全没心情。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沈斐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宛如幽幽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我不想,你会打消念头吗?” 果然是不想的。 这人非富即贵,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甘心娶她一个乡下姑娘? “自然不会。”本来会,现在也不会了,沈斐越是不想,她越要做。 就是要成亲,给这人脑门上贴上她的印记。 朝曦有这个想法,当即从床上下来,掰着手指数良辰吉日,马上就是立冬,择日不如撞日,就立冬成亲吧。 算算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七天一个疗程,十天这人的腿该是恢复了些,这时候成亲最佳,沈斐处于要好不好的状态,想跑都跑不掉。 她打定了主意,跟这人说了两声,这人只‘嗯嗯’的回应,完全没别的意见,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在心里。 他不说,朝曦便忽略了他的想法,自顾自考虑成亲需要的东西,一切从简,请门里的乡亲们吃顿饭便是,别的一律没有。 红绸缎红嫁衣全都要她一手操办,这么忙加上时间太赶,想自己绣不太可能,只能找绣娘绣。 毕竟是成亲,人生只有一次,料子不能太差,绣娘也要找个好的,银子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来又要卖掉自己的存货了,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五百年的人参,她走遍大江南北,翻了无数座山,才终于找到这么一颗,不舍得全卖,切成片处理一下,卖个百两白银便是,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身为一个大夫,没点存货不行。 朝曦考虑的太远,沈斐的腿还没治好,她便开始操心成亲的事,稍稍忽略了沈斐,第二天发现这人不对劲,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她给这人擦澡,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原本以为是她说成亲的事,这人不愿意,又不表现出来,情绪尽数憋在心里出了毛病,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人是身体出了问题。 犯困犯的厉害,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书也不看了,只要得空便躺在床上睡觉,得了睡美人的病似的,一觉可以睡很久。 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趴在床边咳嗽,手拿开,一滩血染红了被罩。 朝曦给他喝药,也喝不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吃饭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 施针后人会有些反应是正常的,但是沈斐这反应也太大了。 朝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沈斐非但好不了,还有可能出现意外? 她一遍一遍摸着这人的骨头,查看上回针扎的地方,确定没问题才放手,过后觉得不对,刚刚好像想着别的事情跑神了,有可能摸错,于是又摸了一遍,再摸一遍,来来回回摸了十几遍。 总觉得仿佛漏掉了哪个细节,不敢大意松懈,只不断做着重复的事,检查沈斐,检查沈斐,再检查沈斐。 晚上也不敢睡,随时守在沈斐身边,这人咳嗽一声她便赶忙坐起来,递水递饭,问这人感觉怎么样? 沈斐说不清楚,吃完喝完很快又睡了过去,捂出一身的汗,早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摸被子,里面都是潮的。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给他洗澡了,朝曦干脆假装没看见,只将人抱起来,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身上简单擦了擦,怕冻着他,光擦了手脚,其它地方没碰,还是担心冻出毛病,在屋里燃了炭火,热了才动手。 白天外头出了太阳,朝曦抱着人出去晒太阳,初冬的太阳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恰到好处。 她给人搁在躺椅上,自己去屋里忙活,翻她的古老医书,有一本是祖师婆婆亲手交给她的,没有书名,年代久远,书皮都掉了,里面内容也不完整,少了些部分。 写的太繁琐,朝曦很多字不认识,看不懂,加上是个残本,学了也只能学个大半,便没怎么碰过,让这本据说很厉害的医书葬送在她手里。 反正祖师给她的时候只告诉她千万保住,传给下一代便是,没要求她一定要学上头的东西,朝曦也便偷个懒,这么多年没怎么翻过。 偶尔想看了,发现字体发黄,饶是她眼神极好,也需要凑近了仔细琢磨。 书是手抄本,写的极其潦草,很多草药也从来没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后人大肆开采,只采不栽,久而久之这些东西都失传了。 就像朝曦手里的五百年人参,如果是以前,五百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是有,现在翻遍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还能不能找到差不多年份的。 都知道这玩意儿贵,是好东西,所有人都采,不栽,再这么下去,人参也要绝迹了。 朝曦原来不看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上写的药方三成里面都包含了几乎绝迹的药材,也许原来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现在变成了很珍贵的玩意儿,不仅有市无价,还采不到,平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朝曦的病人都是平常人家,没几个有钱人,更用不上这些,久而久之便觉得这本书华而不实,不适合她,今个儿翻了翻,竟另有感触,其实这本书交给人的不是药材,也不是药方,是方法。 每个药材都解释了作用,也就是说用其它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便能代替绝迹的药材,如此药效虽然差一点,但是管用。 还有啊,同样的病症,也可以按照上面写出差不多的方子,用不着一定照本宣科,跟上面一模一样,要学会灵活运用。 朝曦在翻跟沈斐情况差不多的病历,整本书看下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只有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情况跟沈斐类似,但是比沈斐严重多了,没救回来,死了,死前的反应比沈斐还大,咳血,浑身出汗,嗜睡,皮肤里渗血,最后血崩而死。 沈斐中了咳血,出汗,嗜睡的毛病,目前还没出现皮肤里渗血的情况,希望不会有。 朝曦格外注意他,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探出头瞧瞧,随时关注这人的行踪,免得他出现意外。 冬天来了,平安有些焦虑,最近捕猎特别勤快,只偶尔出来玩玩,大多数都在喂肥自己,好度过这个冬天。 已经两天没瞧见它,不知道钻去了哪? 它不来找,朝曦也不想它,全心全意研究古老的医书。 医书实在是破,写的也很复杂,字体有一点点的变化,不太好认,朝曦怕认错字,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有个大概想法。 沈斐应该不是出了意外,是身体在排毒,排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中医讲究的是从内到外调养,淤化,朝曦给他吃的药是内调,施的针是外用,内外结合,所以这人反应才这么大。 他咳血是因为他体内还有没化开的淤血,积累在身体里,压迫到了其它地方,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跟平常的磕着碰着不一样,沈斐是内出血,从体内流血,又流不出去,渐渐的积累到一定规模,影响了其它器官。 本来这地方就这么大点,突然进来一个庞然大物,把原来该待在这里的器官挤去了其它地方,不出问题才怪。 朝曦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淤血,让器官重新归位。 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叫她。 “朝曦……” 149寄存一下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 除非故意挪动, 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 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 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 反而关系越发恶劣, 所以没动, 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 找各种理由不去, 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 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 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 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 沈斐舍得, 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 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 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特别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也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下雪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的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半夜朝曦起床上茅房,发现这人位置又变了,从中间变成了墙角,那么大的个子缩在墙角瞧着还挺委屈。 朝曦想了想,轻轻跪在床上,小心伸手进了被子,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这人微微一颤。 果然没睡,虽然眼睛闭着,但是呼吸不像睡着时一样,他睡着时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 “放心吧,不动你。” 朝曦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就抱一下。” 她说抱一下,果然就是抱一下,将人抱回中间,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打个哈欠回自己的长椅上睡。 动静刚消失,床上那人便睁开眼,歪头无声无息瞧了瞧她。 月光下的少女缩在长椅上,侧躺着,手枕在脸下,睡的一脸满足…… 她说的不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150倒霉的人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隔壁的刘大娘说, 男人就跟大爷似的,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想让男子照顾妻子, 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 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 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 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 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 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 朝曦一个女孩子, 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 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 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 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 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瞧着更喜人。 朝曦身体太好,才躺了两天,退了烧,出了汗,又活蹦乱跳起来,其实心里不想好,不好就可以继续让沈斐照顾着,什么都不用管,沈斐会把药拿过来,水端过来,饭菜做好,不过他手脚不方便,有一次朝曦发现他吃饭时一反常态,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下。 开始朝曦没注意,筷子掉了低头去捡,那人又把手拿了上去,搁在桌上,等她起来,他又快速放下来,朝曦便知道了,这人的手受伤了,无非是切菜的时候切到。 他不想让她知道,朝曦只好假装不知道,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接下沈斐的活。 又休息了一天,养足精神才开始处理脆骨蛇,磨成粉,与其它药材一起,熬成一锅,备着给这人喝。 针和工具一一摆开,放在桌子上,朝曦要施针了。 怕被人打扰,亦或者平安找来,日子选在晚上,窗户尽数紧闭,有细缝的地方用棉花和稻草堵住,不让风进来。 朝曦要听,听施针时的动静,不能被任何东西打扰,风也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这人扒光,被子盖在腰以下,取了针摸沈斐的穴位。 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摸了很多次,对这具身体熟的就像自己的一样,轻而易举找到下针的地方。 第一针在最后一根脊椎的尾骨上,很成功,朝曦似乎听到了针小小的鸣叫声。 绝破针法有一套自己的针,头大身子小的设计,尾部有个孔,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塞了颗小珠,很小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针太细,拖不住尾部,头重脚轻那针就会微微摇晃,发出一种凤鸣似的好听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朝曦能听到,连她师傅都听不清,反正每次问她,她便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 朝曦觉得她没听到,纯属应付她。 第一针成功,给了朝曦很大的自信,第二针稳稳落在该下的地方,也成功了,然后是第三针,第四针,一点意外都没有。 越到后面,朝曦压力越大,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怕糊了眼睛,只能在衣服上蹭蹭。 她不是第一次施展绝破针法,虽然嘴上说的严重,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但她只在快死的动物身上施针,比如说捡到受伤的动物,带回来做个实验。 森林很残酷,受了伤几乎等于死刑,狼受了伤会脱离群体,自己一只狼生活,羊受了伤也会脱离群体,找个地方等死,很容易就能捡到。 反正都要死了,朝曦便想着替它们改变命运,也不是每个都救,看她饿不饿,饿了就吃掉,不饿就捡回来救救。 平安就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它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弱了,被她捆起来养了几天,一放跑就用仇恨的眼神看她,后来又受伤了,也是朝曦给它治的,这只熊有点智商,知道不是害它,便干脆放下心结,渐渐接近她。 朝曦不是第一次在它身上下绝破针法,每半年下一次,沈斐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时间,许是被他看到了,亦或者他猜到的。 沈斐给她的感觉就像祖师爷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有一次朝曦不小心在山里摘到红色的蘑菇,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确定叫什么?能不能吃,每次都捡出来,谁料沈斐居然认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朝曦对他是佩服的,出身大家,知识渊博,还能这么好的脾气,十分难得,总觉得他的身板里蕴含了很大的力量,那针刺到了骨头,他该是疼的,也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比朝曦流的还多。 朝曦紧张,他应该更紧张才是,毕竟是他的腿,关系到他的下半生。 朝曦下针更谨慎了些,她只在动物身上实践,给人看病的时候不敢胡来,圈子太小,接触不到快死和重病的人,一直没有机会施针,怕出意外。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在身上施针的人,千万不要出意外。 朝曦越发全神贯注,直到最后一针刺入皮肤,稳稳立着之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成功了。 这只是今天的份而已,中医需要慢慢调养,沈斐还需扎上七天左右,一个疗程,如果没效果,还要再扎七天。 针还在立着,朝曦等了些时间才取下来,给他擦了擦冒上来的血珠,被子一拉,盖到肩头。 沈斐也不动,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等朝曦拿了药回来,喝了药朝曦才将他翻过来,给他穿了衣裳,按摩经穴,又是半天才好,整个过程朝曦的脸上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沈斐问。 “没什么。”头一天的施针很顺利,针刺入沈斐的皮肤,直达骨头的时候沈斐整个人颤了颤,说明他有感觉,这是个好预兆,沈斐的腿能治好。 可治好后这人就会走,朝曦有预感,这个小山谷容不下他。 “沈斐。”朝曦留恋这人身上的体温,不顾他断了的骨头,执意钻进他的衣裳里,从衣襟里露出脑袋。 手臂穿过沈斐的袖子,和他十指相扣,“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咱们成亲好不好?”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151我好怕啊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能亲到, 除了这人确实不方便之外,还有他的配合,只小小挣扎了一把,轻而易举被朝曦摁住, 凑过去完成了壮举。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 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朝曦想亲,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 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她提出要求, 那男孩骂她变态,往后看见她就躲,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还没有生气,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 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 到处看看, 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朝曦是想着多跑两趟总比憋着强吧,她自己一憋就睡不着,这人肯定一样,给他解决了才能睡的更好。 沈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不说,朝曦全当不知道,一意孤行将人抱来抱去,偶尔还能听到沈斐幽幽的长叹声。 朝曦也不管,被子一盖,人一搂,继续睡了起来。 她睡觉有夹被子的习惯,跟沈斐一起睡后被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夹了被子沈斐就要受冻,可不夹不舒服,干脆夹沈斐,沈斐一看就知道从来没跟人同睡过,身体会僵硬很久,到后半夜才慢慢歇下。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辰时才喊他起床,准备带他出去看看。 沈斐很宅,他一个人留在屋里,能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急,有本书就能继续待下去,这样的人自然不喜欢到处溜达。 朝曦给他准备了轮椅,想带他四处游玩也都是瞎折腾,这人根本不想出去,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早上吃过饭,朝曦去准备出行的工具。 那轮椅太硬,沈斐腰骨不行,身子又娇贵,朝曦便在下面垫了个小被子,边角绑在轮椅上,折了一道的被子可以展开一面,到时把沈斐放进去,被子一掖,保证冻不着他。 又带了一壶茶水,路上渴了喝,虽然就是早上散个步,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朝曦还带了吃食,怕早上的风过寒,想了想,翻出很早以前扮男装时买的帽子,有了这个就不怕冻着沈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曦回头看去,沈斐身子陷在枕头里,脑袋歪去一边,竟然睡着了。 朝曦不信,才刚吃过早饭,平时这时候他都在看书,怎么可能睡觉,大清早的,睡什么?不是刚醒吗? 这厮一定是不想出去,所以装睡。 装睡,装看书,故意讲详细了拖时间,在朝曦这里统统没用,还是将他弄了出来。 沈斐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气息。 好无奈啊。 很显然,沈斐没用,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尊心也强,宁愿憋着,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152羡慕你呢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 “如果你跟我一样,每日被人催婚,左一个老姑娘,右一个嫁不出去, 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偷看你洗澡, 调戏你,只因你十八未嫁,你也会像我一样, 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会动的, 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可以没本事,瘸子也行,只要他长的好看,一切都没问题, 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 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 应付旁人, 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153沈斐相亲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 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 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 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 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 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 搁在床边, 没说什么意思, 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 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 她没钱买别的, 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沈斐细细数着日子,第三天,第四天…… 朝曦忙着打猎,清晨才回来,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去拿抽屉里的药。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耐心全无,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将它赶去院外,平安委屈又疼,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朝曦亲手熬制,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154猪一样的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很显然, 沈斐没用,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 自尊心也强, 宁愿憋着, 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 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 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 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师傅为了保护我, 给了我一些银子, 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 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155给压岁钱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 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 你如果不眨眼, 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 “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 “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 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她回来后先在外头磨了磨竹子,让表面更光滑一些,免得刮到了人,又在里头垫了一层棉絮,外头缝了布,套在竹子上,如此这般,弄好后才进屋,准备给人夹上。 156只可远观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介意被另一个人扶着上茅房,那个人还是个女孩子,将他上上下下尽数看光,连那里都没放过。 朝曦突然懂了,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不是因为饭量小,是因为考虑到这事,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药不能少喝,一次一大碗, 喝完总会消化,该是憋了很久,如果朝曦不说,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 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 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有可能瘫一辈子, 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 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 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157都中毒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无孔不入似的,院子里,屋檐下,全是那股子难闻的味。 作恶的黄鼠狼身子轻巧的落在篱笆上,麻溜跑开。 许是冬天到了,山里的食物减缩,找不到吃的,冒险进来偷东西。 不过它是怎么溜进来的?居然不怕□□? 朝曦洒在房子外的□□味道极大,动物们鼻子灵敏,闻到就会避开,没道理这只黄鼠狼不怕,除非它曾经吃过什么天材地宝, 或者一物降一物,侥幸知道了这种□□的解法,所以不怕? 它知道了,其它动物会不会也知道?黄鼠狼可是很聪明的, 古时候便有黄大仙的说法, 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有灵性, 聪明,跟人似的。 叫它跑了,告诉其它黄鼠狼,然后天天上门捣乱吗? 朝曦之所以在房外洒各种草药和□□, 就是为了防止黄鼠狼, 狐狸, 猴子之类的动物。 特别闲,总爱翻她的屋子,将被子,枕头,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真要吃她也不会不给,但是这些动物太烦,是完完全全的破坏,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掉,挑衅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宝贝瓷瓶推到地上。 朝曦明白,她在山谷里安家,吃森林的,住森林的,肯定要占去一部分资源,威胁到动物们的资源,但她只有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 大家同样是占用大自然资源,朝曦能容忍它们,它们容忍不了朝曦,处处捣乱,破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朝曦一怒之下便在屋外洒下□□,动物们精的很,闻到那个味便跑的不见踪影,朝曦这里终于安静,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动物路过,尤其是猴子,用野果砸她的小木屋,弄的上面尽是甜腻腻的东西,生虫。 朝曦算是十分和气的人,这辈子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唯独黄鼠狼,狐狸和猴子三样动物。 “沈斐。”朝曦躲在屋子里,门一堵,不让味道进来,她有特别惊喜的事要跟沈斐分享,顾不得旁的,先将背篓拿下来,翻出一个盒子给沈斐看,“我找到脆骨蛇了,你的腿有救了!” 说来神奇,朝曦守在树上一夜都没守到,她清晨掉下去的时候动静太大,砰的一声,吓到了挂在树上的脆骨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朝曦竟然没察觉,许是太困,又或者是她全神贯注在地上,昨儿夜里风又大,影响了她的听觉,眼睛没往上头看,所以错过了脆骨蛇。 脆骨蛇的骨头很脆,啪啪啪几声掉在地上,当时朝曦半个身子陷进淤泥里,也没管自己,先将蛇挨个逮住收进匣子里,过后才抽出绳子,挂在树枝上,自己爬上来。 身上太脏,在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来,都没来得及晾干,现在身上还是湿的,迫不及待想将抓到脆骨蛇的喜讯分享给沈斐。 沈斐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惊喜,身子在她靠近的时候稍稍退了退,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朝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她身上的味,被黄鼠狼弄的,鼻子暂时失灵,竟什么都没闻出来,“这么难闻吗?” 沈斐没说话,只举起手将窗户推开,行动不言而喻。 朝曦有些受挫,“我先去洗洗。” 黄鼠狼的威力太大,被它这么一闹,沈斐都不理她了。 朝曦先将药篓搁在角落,装脆骨蛇的匣子随身带着,照旧烧了两个人的热水,给自己洗了一遍,完了要去洗沈斐,沈斐摇头,“你再洗一遍吧。” 朝曦:“……” 她又洗了一遍,用掉了好几颗澡豆,香香的沈斐才让她抱。 屋里也有一些味,等外面的气息散完,朝曦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沈斐抱去院外,饭都是在很远的小溪边吃完的,据说空气新鲜。 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先晾了一会儿,刷了锅,洗了碗,发现屋里的味散尽了简单换换床单被单,沈斐抱过来,自己再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许是找到了脆骨蛇,放下心结,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连个梦都没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沈斐喊她,“朝曦,朝曦……” 朝曦勉强睁开眼瞧了瞧,还是白天,外面都是亮的,“时间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是你回来的第二个白天。”沈斐手摸在她额头上,“你的额头好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来。” 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朝曦有一种听不清楚的感觉,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什么生病?什么额头好烫? “你生病了?”朝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他避开,“不是我生病了,是你。” 朝曦半响才琢磨透这句话,“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手一摸自己的脉,登时吃了一惊,“我中毒了。” 是瘴气,沼泽地里的瘴气,朝曦吃了解毒丸,但是她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吸入瘴气,超过了解毒丸能解的量,所以中了毒。 没想到啊,本来打算今天给沈斐施针,还没动手,自己倒先病倒了。 她自己常年跟药打交道,身体健康,也有抗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累出毛病,身体虚了些,瘴气趁虚而入,好死不死让她中了招。 “橱柜里有药,蓝色瓶子那个。”朝曦出门时只带了两颗,都被她吃掉,到地方吃了一颗,回来后又吃了一颗,谁料还是晚了,没来得及控制住瘴气,让它在体内扩散,现在走入心肺,即便吃了解□□,也要缓上两天才能好。 给沈斐施针的事又要拖两天,总是拖沈斐会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医腿? 朝曦真不是故意的,她确实打过让沈斐出个小意外,好一辈子留在山谷里的算盘,不过从来没实施过,每次抓脆骨蛇都尽心尽力,腿都走肿了。 在沼泽地时自己掉进沼泽都顾不上,先将蛇逮了,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时候比沈斐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他将针施了,好让他快点康复。 但是她太累了,这种状态施针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打算拖到明天,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中了毒。 身为一个大夫,识百草,晓万毒,自己中毒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装。 朝曦抬眼瞧了瞧这人,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疑惑,或是怀疑的表情,但是没有,这人依旧跟往常似的,淡然转动轮椅去拿橱柜里的药瓶。 沈斐睡在床里,要想下来几乎压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的床,朝曦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昏昏沉沉,对外界感知很弱。 那柜子不高,沈斐很容易拿到,将药瓶打开,倒在自己手心。 “要吃几颗?” 为了方便他活动,手臂上的竹板已经拆了,叮嘱他不要使大力,稍微活动一下没问题。 他身强体壮,又年轻,左手臂的骨折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快,拿个药瓶倒个药完全可行。 “吃三颗吧。”多吃两颗好得快。 朝曦刚要掀开被子下来,沈斐阻止她,自己将药搁在她手里,又去倒了杯水,昨天烧的,保温了一天,还是热的。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倒杯水也颇废了些劲,好不容易接满了一杯,路上洒了些,回来只剩下大半杯。 朝曦药已经含在了嘴里,就等他拿水过来,中药苦,在嘴里蔓延,她竟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享受。 这就是被人照顾,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朝曦十几年来从来没感受过,在师傅那里没有,师祖那里也没有。 有一次师傅把她随便丢在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就走了,那家人对她不错,还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小,小姑娘每次磕了碰了,那家人便紧张的嘘寒问暖,稍稍生了病,更是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也这么对她该多好?她也可以偷偷懒,不用每天练功,身体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生病,因为没人照顾,反而会嫌她累赘,只偶尔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磕了碰了,那家人也会这样对她。 结果只得了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包扎,也没有照顾。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她的伤口明明比小姑娘大,没人关心她,反倒是小姑娘,被两个大人轮流照顾? 后来才懂,原来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于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或许在师傅眼里也是如此,师祖也只会检查她的医术进展如何,旁的谈都不会谈。 朝曦真的好想要个亲人,她努力拉近跟师傅的关系,师傅只当她是个累赘,每天小拖油瓶,小拖油瓶的喊她。 想跟师祖拉近关系,师祖只会冷眼看她,师祖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没有半点慈祥的模样,朝曦很怕她。 但她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只要是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都一五一十教她,没有藏私,再后来总是有人挑拨离间,问她师傅好还是师祖好? 朝曦死心眼,一直说师傅好,惹怒了师祖,关系便也淡了。 158确实错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其实仔细想想, 大家也没说错,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 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 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 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 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 一到地方, 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 没推动, 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 以为自己是个宝宝, 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 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159去见皇上 朝曦愣住。 原来沈斐没有拒绝跟她一起拜年, 包饺子, 写门帘, 不是想融入大家,单纯是因为她,想融入她。 因为她爱做这些事, 所以跟着做, 是朝曦自个儿误会了, 还以为他也在努力融入大家呢。 “你就一点没有融入大家的想法?”一个人在神坛上该有多寂寞,朝曦希望他能多教些朋友。 沈斐摇头,“没有。” 是书不好看?还是花不好种,朝曦怎么会有‘融入大家’的冲动? 正如朝曦有时候理解不了沈斐一样,沈斐有时候也无法理解她, 不明白她为什么时时刻刻都那么热心, 谁叫她帮忙, 她都去,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一天到晚比他还忙。 朝曦噎住, “不会觉得被排斥,很孤单吗?” 沈斐眨眨眼, “那是弱者才有的情绪,我没有。” 朝曦无语,“……好吧。” 放弃了, 看来是她瞎操心。 “别多想, 洗洗睡吧。”沈斐拉着她的手, 将她带进屋。 朝曦盯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感叹万分,这是沈斐甚少几次主动,一般都是朝曦等不及,匆匆忙忙将他拽走,还不是好好拽的那种,是拉是拖,将他弄的衣裳凌乱,露脖子露锁骨,有一次露出大半个肩头。 有想看的成分,也有另一种心思。 自从在山谷时发现她每次去抱沈斐,提醒的情况下沈斐波澜不惊,不提醒的情况下沈斐本能搂住她的脖子,朝曦便来了兴趣,喜欢看他在吃惊状态下的表现。 比如突然跳到他背上,沈斐反应不及,整个人朝前踉跄几步,后来干脆吃不消她的重量被她压倒,手却本能护住她。 还有时候趁他洗澡,突然闯入,沈斐条件反射护住身子,用一副‘流氓占他便宜’的表情看她,端是有意思。 许是做的多了,沈斐本来就不是什么主动的人,后来越发被动,什么都等着她来,牵手是朝曦先牵的,亲吻,上床都是朝曦主动。 朝曦也习惯了,只偶尔会不满,这厮是死的吗?主动一下能掉块肉还是怎么地? 大概是长大了,原来确实介意,现在已经释然,毕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不动又怎么样?朝曦摸完亲完,管他是装死还是真死,她自己满足就好。 沈斐为这事跟她气了好几次,再气也就是装死罢了,对朝曦来说一点威胁力也没有,等他装完已经被朝曦吃抹干净,该做的,不该做的尽数做了。 今儿沈斐像抽了风似的,不仅主动牵她的手,还主动与她共用一个洗脚盆,被朝曦踩了好几脚,俩人的小腿一露出来,朝曦惊讶的发现她还没有沈斐白。 沈斐口渴,歪过身子去端桌上的茶水,手刚摸到,突然抖了抖。 “掐我做甚?”那碗茶水险些从他手里掉落在地,沈斐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朝曦。 朝曦双手插进袖子里,“没事,就是突然想试试你会不会疼。” 她理直气壮反问,“不行吗?” 沈斐哑然,“行。” 他将杯子重新握在手里,吹了吹茶叶,淡然喝了一口,道:“你做什么都行。” 语气里满满都是纵容。 朝曦其实只是不服气,凭什么沈斐一个男的比她白,这十分不符合常理,都一样捂着,没道理沈斐受到特殊照顾,他白朝曦黑,偏偏这就是现实,沈斐不仅腿比她白,脸也比她白。 是那种苍白,脆弱,无力的白,雪花似的,白的不正常。 已经比原来好太多,原来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仿佛病入膏肓,随时会嗝屁一样。 还是朝曦养的好,生生将他养胖了些,脸色也好了许多。 冬天水凉的很快,朝曦没泡多久,简单擦了擦脚上床,率先睡在床里。 鉴于刚得罪了沈斐的皇弟,怕被报复,还是睡在里面安全一些,要捅先捅死沈斐。 沈斐也很快洗好脚,跟着上床,躺被窝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碰着朝曦的膝盖,冻的朝曦一个哆嗦,“膝盖怎么这么凉?” “大概是寒腿发作了。”沈斐就像事先准备好一样,不假思索回答。 俩人虽然在一个床上,不过早就分了被窝,因为他体寒,朝曦体热,睡不到一块去。 朝曦盖一床被子就好,两床有点热,沈斐盖两床正好,一床有点冷,这样的俩人不可能睡一个被窝,于是分成了两个。 平时沈斐的对折掖好,朝曦胡乱盖,俩人基本没可能碰到,除非隔着被子,但是今天沈斐好像过了界,没掖被窝,这才碰到她的腿。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一点不疼,没事的。”沈斐那双好看的眼睛流光四溢。 朝曦:“……” 这是以进为退吗? 她认命的掀开被子,“腿伸过来。” 沈斐当真不客气的伸了腿,朝曦用自己的腿夹住,给他暖着,老寒腿真是大麻烦,一旦得了,很难根治,它跟鼻炎,痔疮并列最难治的小病。 要不了命,但是能逼的人崩溃,还好沈斐没有鼻炎跟痔疮,否则更加难过。 器官与腿脚息息相关,朝曦连同沈斐上身也暖了,抱着他睡。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沈斐喊她,“该起床了。” 朝曦一脸蒙圈,瞧了瞧屋外,还是黑的,“连五更都没到,叫我做甚?” 沈斐苦笑,“你忘了,今天进宫去见皇上。” 朝曦瞬间精神起来,不仅是要去见皇上,她还想见见太后,看一看太后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恶毒凶残,还是她师傅嘴里白洁无暇的美人? 到底谁说得是真的?谁是假的?太后又是好是坏?还是要见了她的真面目之后才能晓得。 160该补课了 说来奇怪, 太后就像故意躲着她一样, 也不知见过她多少次, 就是没瞧见面容,越是没瞧见,朝曦越是好奇。 一定要看到她的长相, 虽然心里已经确定了八成, 可不瞧见, 就是无法安心。 朝曦简单洗漱后陪着沈斐一起进宫,小皇帝似乎收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他们,朝曦刚下马车便见一道黄影扑来,她本能接住, 小皇帝被她整个抱在怀里, “朝侍卫, 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会来看我的,结果这么多天都不见人。” 他一直等, 一直等,就是不见人, 前两天就熬不住,想出宫看看,但是大总管拦住他, 委婉的提醒他, 大过年的, 不要给摄政王添乱云云,他这才作罢。 朝曦有些愧疚,“这不是来了吗。” 其实要不是没忍住打了亲王,毒了他们的熊孩子,朝曦是不会来的,难得沈斐沐休,想多跟沈斐过过二人世界。 “来的太晚了,年都过了。”小皇帝撅嘴,“我一个人过的年。” 朝曦挑眉,“怎么不去找你母后?” 怎么说都是亲生的,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 “找过,慈宁宫冷冷清清,母后也对我不咸不淡,我就回来了。”他不喜欢那个气氛,慈宁宫太阴凉了,尤其是晚上,那些佛被灯火照的阴森恐怖,他一个都不敢看。 就算不去看,也觉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样。 “朝侍卫,你们是怎么过的年?”小皇帝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我们啊。”朝曦边走边与他说,“贴对联,挂灯笼,包饺子,放鞭炮,该做的都做了。” “是不是很热闹?”小皇帝手扶在她肩上,“我在皇宫里都听到了,放鞭炮放的好大声,还放了烟花。” “十五放烟花,我们还没放呢,到时候一起放啊。”朝曦邀请道。 “好啊。”他瞧了皇叔一眼,小声问,“皇叔同意吗?” “不同意也要同意,我说的算。”事实也是如此,沈斐在小事上,基本不与她争辩,能让就让。 “太好了。”犹豫了一下,他又道,“你能不能跟皇叔说说,别走了,留在皇宫里陪我,就像没过年前那样。” 朝曦苦笑,“想走也走不了了,我打了你的皇叔,还毒了你的堂兄堂弟。” 说‘皇叔’的时候他以为是沈斐,说堂兄堂弟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太烦了。”朝曦忍不住抱怨,“看你皇叔厉害了,就想抱大腿,抱不成就来捣乱,自己安安分分,让孩子胡来,不知道踩坏了多少东西,还打了你皇叔的花瓶,我的菜也被他们糟蹋完了。” 她继续道,“都是些小孩子,你皇叔不好管,责骂了会说你皇叔小气,跟小孩子计较,不责骂就只能这么放任。” “他肚量大,我肚量小,瞧不得别人这样,就把孩子毒了,大人也打了。”朝曦丝毫没有悔过的心,“放心吧,我用的毒特殊,一般人没得解,还得求到我。” 本来只是想知道谁会趁她不注意,偷偷对她的药材做什么,如果做了,肯定会中毒,自己解不了,只能来找她,这样一来她就晓得了,没想到正好排上用场。 没有她的解药,就只能等到三五天后,药效自己过去。 都是些千金,少爷,不信他们能熬得过去。 “朝侍卫真厉害,皇叔都要忍着,没想到被你反击回去。”小皇帝由衷夸赞。 朝曦翻个白眼,“你皇叔没有反击是不想与孩子一般见识,他端着架子,我又不端,谁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王府也是我家,凭什么被别人糟蹋。” 小皇帝附和,“说的好,就该这样。” 沈斐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虽然确实大快人心,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我的皇叔和堂兄堂弟,这事也可大可小,若是以皇权相压,怕是我也护不住你。” 如果打了亲王,毒了他们的儿子们还能逍遥法外,岂不是纵容旁人都来毒,都来打?反正没事。 朝曦点头,“我知道,虽然占理,但错了就是错了,你也不要有负担,我本就是江湖浪子,若实在兜不住,重回江湖便是,天大地大,还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不行!” 小皇帝与沈斐难得默契,竟异口同声拒绝。 沈斐抬了抬下巴让小皇帝先说,小皇帝也不客气,“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找着借口,“没有人教我武功了,也没人哄我睡觉了,更没人……” 能制住皇叔了,朝侍卫不在,皇叔肯定变本加厉折腾他。 朝侍卫就是他的保护伞,也是皇叔的软肋。 朝曦征了征,“没有我还有你的太保啊,太保可以教你武功。” “太保老了,而且功夫不如你,我是皇上,我要学就学最好的。”小皇帝耍赖道。 “沈斐功夫也很好,他还可以哄你睡觉。” 小皇帝瞧了一眼冷着脸的皇叔,敢怒不敢言。 朝曦扶额,“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除非满足那些亲王的要求,打死朝曦也不愿意,用卑鄙手段达成目的,威胁沈斐,万一真让他们得逞,一下子安插好些人进了朝廷,大顺岂不变成了蛀虫的天地? 沈斐的做法没错,没有本事就是亲戚关系也不行,一律不要。 “不是什么大问题,没必要担心,我会搞定的。”沈斐郑重其事道,“你也不需要离开。” 朝曦眨眨眼,“什么办法?” 她不放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千万不能顺着他们,我可不想做千古罪人。” 如果沈斐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真的安插他们进了朝廷,蛀虫咬塌了大顺,她可不就是千古罪人。 “知道了。”沈斐答应道。 小皇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斐,沉默着没说话。 既然皇叔说了,就一定能把事情办好,不需要他瞎操心。 “差点忘了。”聊来聊去,都是在聊她,朝曦险些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虽然有避难的心思,不过还有一层意思。 “好几天没来,落下了好多课程。” 她坏笑,“该给你补课了。” 161难逃相亲 小皇帝哀叫一声, 架不住朝曦坚持, 大过年的开始给他补课, 无非是练功,特意多练了些时间,将这几天缺下的补上。 小皇帝找的借口是没人陪他练功, 朝曦真的陪他, 又垂头丧气, 难过的要死。 在别的地方朝曦可能会心软,比如出宫那次,被他从头到尾利用,练功这方面可不会,因为她知道, 这方面他偷懒, 别人可不会, 打不过别人,死的是他自己。 不能偷懒。 和他一起倒霉的还有沈斐,小皇帝只有一个, 不可能同时学武和读书,练功的时候没办法读书, 等于沈斐空下来。 朝曦就看不得他空,将人拉上一起练功,小皇帝体力差, 交不了多少手就累的不行, 朝曦找沈斐打, 打到沈斐体力用尽为止。 沈斐刚歇好,又被她拉起来继续打,打完身上出了些薄汗,他最不喜出汗,望着朝曦的眼神都带着怨念。 上午练剑,中午和下午读书,变成了沈斐主场,这本该是报复的好时机,但是朝曦太无赖。 沈斐问她问题,她回答不上来,便凶凶的拍桌子,“回答不上来怎么了?你咬我啊!” 沈斐被她弄的没脾气。 沈斐不仅教小皇帝读书,还教他处理奏折,这几天虽然各地衙门都停止了办事,不过如果有大案子,还是会处理,各地也有不少突发事件,这个没办法控制,所以小皇帝的案台上还是有不少奏折。 急的小皇帝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留下来,或是先处理,然后留一份,给沈斐看他处理的对不对,沈斐点头便很开心,仿佛受到鼓舞一般。 小皇帝的课程很繁杂,琴棋书画都有涉及,如果是平时,十分懒的沈斐只会教他文,旁的沾都不沾,但是今儿似乎心情好,连带着教了小皇帝画画。 别说,小皇帝拿起笔墨,画起画来有模有样,他擅临摹,沈斐画什么,他都能有鼻子有眼跟着画出来,但是让他自己寻着东西画,又少了分味道,沈斐说是灵性。 灵性,大概类似于灵感一样的东西,是画师的特点,比如说沈斐,他的画无论是山水,还是风景,就连画人物,都能看得出来大气磅礴。 小皇帝少的就是这个,没有自己的特色,习惯,不过他才八岁,往后日子还长,搞不好以后能比沈斐还有出息。 说到画画,朝曦突然想到,可以让小皇帝把他母后的模样画出来啊,如此既可以不惊动太后,又能晓得她的长相。 这事不想告诉沈斐,朝曦特意趁沈斐不在,单独找小皇帝,小皇帝听到他母后,本能警惕问道,“画她画像做甚?” 他嘴上对太后失望,说一些狠话,实际上还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朝曦找他要画像,他心里定是觉得她要对付太后。 “怕哪天撞见了不认识,提前认识认识。”朝曦知道他的担心,“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朝侍卫即便不找他,也可以找别人,比如皇叔,找他更像告诉他,不会伤害母后,若真的想动手,肯定不会让他知道。 “那就太好了。”小皇帝这是相信她啊,她也确实没有要伤害太后的意思。 太后不是她的敌人,她的敌人是百寒子。 “你放心,我的目标一直是那晚对你催眠的黑衣人,找你画太后的画像,只是想确认些事情而已。”朝曦难得解释了一把。 小皇帝点头,“我相信你。” 他说着开始画了起来,本来就在教画画,工具都在,小皇帝研了磨,换了笔,一本正经坐在案台前作画。 沈斐被朝曦打发回府拿东西,她骗沈斐说葵水又来了,需要拿些换洗的衣裳和月事带,沈斐愣了好久,嘴上不情不愿问,“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刚走吗?” 确实刚走,按照道理来说还有半个月才会来,不过朝曦为了支开他,撒谎道,“半个月一次,你说呢?” 沈斐‘哦’了一声,乖乖去拿了,他根本不晓得女孩子多久来一次,对这事俩眼一抹黑,被骗了也不会找人问,因为这涉及女孩子的隐私。 那厮别的不敢说,做派还是很正经的,守君子礼,被骗也是活该。 他一走,小皇帝没有压力,作画作的更快,因为皇宫到王府还有一段距离,时间充足,小皇帝画的仔细,水平发挥的也不错,一个女子的模样已经跃然纸上,不过小皇帝画技有限,朝曦只能从零星的地方找师祖的痕迹。 可惜师祖是在她九岁时老的,中间相隔了十年,朝曦也认不出是不是一样。 看来还是要见着真人才行。 朝曦收到画并没有太大惊喜,只多看了几眼便将画折起来塞进袖子里,别了小皇帝,决定去御花园碰碰运气,搞不好能遇到太后。 平时也就算了,过年她总不能还缩在慈宁宫吧? 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小皇帝又让大总管跟着她,原来没注意,自从发现小皇帝对他母后有旧情之后明白,大总管的作用可能比她想的还要多。 不仅是防着太后对付她,也是防着她对付太后,说白了就是监视她的。 朝曦没有对付太后的意思,所以即便带上他也不觉得亏心,光明正大问他,“你觉得现在太后会去哪?” 大总管有些心虚,“大概在张罗着给皇上选妃吧?” ??? 朝曦一脸懵圈,“皇上才八岁啊。” 八岁只能算孩童罢了,太后这么心急?这就要给他找媳妇? “皇上是一国之君,延绵子嗣是他的职责之一。” “那也太急了,八岁时我还在玩泥巴。”朝曦心中震撼。 “朝侍卫不懂,皇上与你不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没有子嗣说不定会引起国家大乱。” 那倒也是,如果他不小心死了,没有子嗣,那些亲王就会作乱,确实容易引起国家大乱。 “可是……”朝曦瞧了瞧四周,没人才凑到大总管耳边问,“这么小,他行吗?” “咳咳……”大总管连忙咳嗽两声,掩盖尴尬,“朝侍卫可别这么说,会杀头的。” 朝曦耸耸肩,没当回事,只心中为小皇帝感到悲哀,才八岁就难逃相亲娶媳妇的厄运。 162被人欺负 不说是他, 沈斐都没逃过, 他比小皇帝运气好, 有个‘悍妻’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消息,总之现在是没人敢给沈斐说亲。 朝曦觉得就是沈斐自己传出去的, 他也不想被人说亲。 朝曦带着大总管在御花园逛了一圈, 果然没遇到太后, 倒是碰到捧着画的小太监了。 那些画毫无疑问是给小皇帝选妃用的,画的都是朝廷命官的女儿,先给太后过一遍,太后觉得满意,才会接进宫里。 她这会儿应该是最忙的时候, 哪有时间逛御花园。 朝曦有些失望, 刚想离开, 突然发现小太监没走去慈宁宫的路,倒是反向去了御花园深处。 难道太后出来了? 她方才晓得太后可能不在御花园,所以逛的敷衍, 很多地方没去,也许太后就在她没去的地方赏花看画, 悠哉给小皇帝选媳妇。 朝曦连忙折身跟上小太监,七拐八拐去了一处竹林后,太后坐在凉亭内, 手里拿着鱼食, 有一下没一下喂鱼。 身边一只黑猫趴着, 那猫儿察觉到有人接近,先是惊了一下,后直勾勾盯着这个方向。 怕它的异样被太后发现,朝曦摸了摸身上,在袖子里找到用油纸包着的点心,打开拿了一块在手里,诱惑那猫儿。 本不报希望,毕竟猫儿是不吃点心的,可那猫不知是被人喂惯了,还是偏爱点心,竟真的慢慢走了过来。 朝曦将点心搁在手心,眼瞧着猫儿俯下脑袋舔舐她手心里的碎食。 它居然喜欢? “识春也经常喂它蛋黄酥。” 朝曦一惊,手心里的点心洒了出来,猫儿‘喵’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叫声中带着不耐。 一只手抚在猫儿的脑袋上,那手白皙纤细,指甲上染着蔻丹,不艳,是透明的,瞧着更显精致。 “识春经常跟我提起你。”她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朝曦。 “原来是你引我过来的。”皇宫是谁的地盘,除了小皇帝,就是太后,太后想知道她去干嘛,做什么,轻而易举,让人在半路上‘巧遇’她也轻而易举。 “只是想找你聊聊而已。”太后将猫抱进怀里。 朝曦眨眨眼,“你找我聊?” 盯着人看显得不太礼貌,盯着猫看便没那么多规矩,朝曦借着看猫,多打量了太后两眼。 很年轻,柳叶蛾眉,唇红齿白,粉琢玉雕,香肌冰骨,只略施红妆,便显得月中嫦娥一般,仙姿佚貌。 眉目找不到师祖年轻时的模样,只气质微微相像,要说差别,大概是她太嫩,师祖多了分平静,那是一种看破红尘的境界,太后达不到,她眼中有欲望,有野心。 “你想聊什么?”朝曦好奇问。 “聊一聊上一代的恩怨。”太后站起来,漫不经心道。 朝曦蹙眉,“上一代的恩怨我知道的不多。” “我知道的也不多。”太后与她错开,站在一颗冬树前,陷入沉思,“识春从来不提,我只知道我认识的识春本性不坏。” “怎么说?”朝曦知道他本性不坏,可做了错事就是做了错事,他应该想着法子弥补,而不是畏罪潜逃,跑的无影无踪,气的师祖几乎发疯,特意培养出她这个后辈,下山费尽心机地找。 “记得从前他在东宫当幕僚,而我是被人欺负的侧妃,既不受宠,性子又烈,伤了太子几次,太子便对我不闻不问,任我在东宫被其他妃子辱骂欺凌。” “有一次让我跪在大雪里绣花,太冷了,我的手冻的连针都拿不住。” 她声音里有一丝起伏,“他就在那时候出现,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以多欺少,以强胜弱,恰好那些人都占了,他看不下去,所以替我杀了那些人。” “他是太子的幕僚,杀了太子的妃子,自己也会遭殃吧?”朝曦只是打了亲王一巴掌,便被迫躲进皇宫里,杀了太子的妃子,只怕更严重。 “他说他不怕,他做太子的幕僚只是因为太子答应他,可以帮他弄来任何药材,而他只需在必要的时候帮太子一把便是,也就是说他随时可以走。” 这个朝曦赞同,她也一样,如果没有沈斐,她也可以随时走。 “后来呢?” “后来他又帮了我好几次,杀了很多人,可那些人都该死,你师祖也一样,她是个恶人,识春没错。”太后陡然回身,直勾勾盯着她看,“放过他吧,也放过你自己。” 朝曦登时迷茫起来。 太后错了吗?似乎她也没错,师祖确实是个恶人,杀人无数,还险些毁掉一个国家。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救下很多孤儿,养育他们,教他们学医,朝曦和百寒子都是其中之一,她对别人来说确实是恶人,但对她和百寒子来说是恩人,打伤自己的恩人,就是忘恩负义。 “别往他脸上贴金了,连我都知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师祖养他,育他,教他练功和医术,他不报恩也就罢了,竟还恩将仇报,打伤师祖,抢了秘籍,罪大恶极,比师祖还可恶。”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太后冷笑,“那你呢?他曾在小时候救过你,你却要杀他,岂不也是恩将仇报?” 她居然知道? 百寒子连这种事都告诉她了吗? 朝曦一时沉默下来,半响才道,“我不是我,我代表的是师祖,师祖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她要替师祖报仇之后,才有资格代表自己。 “假如有机会,我会还他的救命之恩。” “你最好说话算话。”太后语气不善。 朝曦不解,“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怎么就能知道赢的人一定是我,也有可能是百寒子也说不定,也许我打不过他,死在他手里呢?” 太后瞧着她,神色有些悲凉,“如果凭实力,我倒不担心什么,可惜他还不够坏,他对自己做下的事心存愧疚,所以他一定会放水,死在你手里。” 朝曦哑然。 “你知道他现在去做什么了吗?”太后幽幽看她。 “什么?”朝曦凝眉。 “他去找摄政王比武去了。”太后继续道,“他很开心,能遇到一个剑术与他不相上下的高手,还要多亏了你给他机会,将摄政王打发出宫,我也替他谢谢你,能让他在最后时光里得偿所愿。” 朝曦眨眨眼,不知该说什么。 他把沈斐打发出去,单纯是想让小皇帝画下太后的画像,要是早知道太后会主动引她出来,说这么一大堆话,搞不好她根本不会将沈斐骗出宫。 这完全是歪打正着,她不知道百寒子的想法,原来这厮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一直耿耿于怀,难怪每次沈斐提起,百寒子便会心房大乱,因为他在乎。 他伤害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不喜欢,没有人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在鬼谷河岸看日出,从天黑等到天亮,一站几个时辰。 也不会试图制造一个假的太阳,太后就是他找的替代品,可惜他不爱她,他爱的是师祖。 那个捡他回来,养他,育他,教他武功和医术的人。 他决定伏法了,认错了。 只是想在临死前做一些想做的事,比如说跟沈斐比武。 朝曦突然有些担心沈斐,别人不知道沈斐的状况,她知道。 沈斐确实厉害,心机,剑术,还有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初杀赫尔辛德的时候,只见过她使一次功夫,便记了十成十,还举一反三,将其中的漏洞给补了,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 可惜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身份,地位,权利,金钱,和样貌,也给了他一个缺陷,一身是病,虚的宛如小姑娘。 打一时的还好说,若是一直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沈斐。 朝曦可不信百寒子会点到为止,他没给太后留下任何东西,除掉沈斐,就是他临走前给太后的礼物吧? 除掉了沈斐,太后往后会一帆风顺。 所以有机会的情况下,百寒子一定不会放过,朝曦担心他不是没有理由。 她转身想走,去救沈斐,太后拦住她,“放心吧,百寒子很欣赏他,还曾说过只有他配当皇上,绝对不会对他下杀手。” 朝曦大吃一惊。 “他真这么说?” 一个人如果做到让敌人如此夸赞,沈斐可以说得上十分成功了。 “嗯。”太后点头,“不仅他佩服,我也佩服。” 她实话实说,“我曾经多次对他下手,可他始终不理不睬,好些次都有机会置我于死地,偏偏又点到为止。原来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我还有作用,没有完成我的使命之前,他不会让我死。” “他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我不能比,也比不上。” 朝曦脑海里浮现平时懒洋洋躺在床上,死活叫不起来的沈斐,似乎与太后嘴里的沈斐对不上。 “你回去吧。”太后瞧了瞧天色,“这个点摄政王也该回来了。” 朝曦跟着看向天空,原来太后拉她叙旧,一聊一两个时辰,是为了拖延时间,给百寒子与沈斐单打独斗的时间。 还叫她成功了,这个点两个来回都够了,如果是平时,朝曦肯定晓得有古怪,早就去找人了,今天被拖着听故事,聊天,没太注意时间流逝,不小心都傍晚了。 一个时辰来回路程,一个时辰用来比武,绰绰有余,太后没说错,这时候确实该回来了。 朝曦抛下太后,急忙朝养心殿而去,半路捡到了大总管,这厮聪明,知道俩人对上,肯定有事要发生,于是连忙回去通风报信,可惜被太后的人拦住,朝曦走了才放人,于是一起回去。 路上大总管一直嘘寒问暖,想打听太后与她聊了什么?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云云。 其实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对太后做什么,这厮是小皇帝明着说保护她,其实暗地里用来保护太后的。 毕竟相比较她来说,太后就是个弱女子,朝曦是谁?擅毒又擅暗器,功夫还高,一般人对上她,只有吃亏,绝对没有占便宜的道理。 原来朝曦对小皇帝太放心,觉得七八岁的小朋友能有什么样的心机? 现在才发现小看小皇帝了,他是沈斐带出来的,虽然才七八岁,某方面也确实像个孩子,但是沈斐能放心叫他处理一些奏折,真的只是因为那奏折上的事小,无关紧要吗? 不,奏折都是一层一层批下来的,县衙搞不定的交给六部,六部搞不定的交给丞相,丞相搞不定的才会送到小皇帝面前。 虽然由于沈斐上任的原因,把持了朝纲,大顺没有丞相,但是被六部处理过的奏折,剩下的事也足够人头疼了。 连六部都搞不定可想而知其难度,但是被他解决了,虽然解决的事都是在沈斐眼皮子底下,沈斐过一遍,觉得差不多才给他,那也挺难的。 一次两次或许有些犹豫,处理不来,经常批阅之后心机城府自然而然上来,又有沈斐这个大心机婊在旁边指点,这厮的心理年龄最少在十二三岁左右。 他比其他人早熟,过早的接触尔虞我诈,所以朝曦用看小孩子的眼光看他是不对的。 他心思重着呢。 大总管还想打听什么,朝曦都没说,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信任大总管了,毕竟大总管是小皇帝的人。 御花园离养心殿不远,朝曦很快到了地方,没找着沈斐,只小皇帝还在一笔一划写着沈斐临走前留下的字帖,靠这个练字。 朝曦问他,“沈斐回来了没有?” “还没呢。”小皇帝放下笔,歪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担心而已,都这么晚了。”小皇帝不与她说实话,朝曦也不想与他说实话,人是要交心的,你对我交心,我才对你交心。 “我不放心他,还是出宫找找吧。” 这话刚说出口,便见门外一道狼狈的身影走来。 沈斐袖子被人砍断,露出小半个手臂,肩上有血从衣物上透出,一头黑发散了下来,比原来短了许多,像是被人用剑削去了一截,脸上也挂了彩。 “怎么弄成这样?”朝曦有些心疼。 沈斐黑漆漆的瞳子流光溢彩,像个受了委屈回来告状的孩子似的,不假思索道:“被人欺负了。” 163我心口痛 他运气不好, 应该说百寒子故意在堵他, 刚从府上拿到东西, 还没捂热,便被一把剑横扫而来,笔直笔直穿过马车, 打碎他的玉冠, 砍断他一头秀发。 原来黑发及腰, 被百寒子这么一弄,勉强及肩,长短还不一样,沈斐出宫时束了冠,只削去了小半, 大半还是长的。 “他下手可真狠。”朝曦走过去, 摸着沈斐散下来的头发, 除了心疼,还是惋惜。 为那一头秀发惋惜。 沈斐的头发真的很好,乌黑发亮, 顺滑好摸,是那种只要抽掉发带, 就会整个散下来,服服帖帖趴在身后的那种。 不知道用了多少药材保养,花了朝曦多少心思, 全被百寒子一剑毁了。 “他怎么下得去手?”朝曦手从头发上挪去脸上。 沈斐眉尾处有一道细小的剑痕, 还在流血, 周围没有擦过的痕迹,显然沈斐还没发现。 这么好看的脸蛋,居然真的有人能动手,要是朝曦,即便知道是仇人,也下不去手,毕竟世间罕有,就像一块美玉,保护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辣手摧花。 果然只有男人对男人最狠心。 袖子都给他削掉了,手臂上也有一道血痕,还有肩上,朝曦一边给他检查伤口,一边叫人拿处理的工具,比如说水,纱巾,还有金疮药。 大概是第一次见皇叔这样,小皇帝吓到了,呆愣愣坐在一边,“是母后做的吗?” “跟她没关系。”沈斐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开始换干净的衣裳。 他时常住在皇宫,皇宫偏殿里准备了他的衣裳,因为人多,特意躲在披风后换,瞧不见人,只屏风上倒影出修长消瘦的身影。 小皇帝抿嘴,“皇叔不用骗我了,我知道,除了母后,没有人能伤你。” “是百寒子。”沈斐从屏风后走出来。 穿戴是整齐了,可头发还是散的,大概是短了一截之后束不起来。 “百寒子不就是母后的人吗?”小皇帝苦笑,“皇叔,我知道,我并不是聋子瞎子,我有人的,父皇给我留了一支暗卫。” 这支暗卫没别的本领,只会打听消息,当他的耳目。 “他是鬼谷的人,你母后控制不了他。”沈斐手里拿了一根发带,路过朝曦时将发带交给她,“是百寒子自己过来找我,要跟我比武。” 他真的很奇怪,居然会帮太后说话,这可是诬陷太后的好机会,让小皇帝跟太后误会加深,但是他没有,可以说得上十分正人君子了。 朝曦其实不太明白,太后说他有好些次可以杀了她,将她逼入绝境,但是他没有,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放她一条生路,还说她有她的作用,作用没发挥前,不会让她死。 朝曦很好奇,她的作用是什么? 沈斐为什么要留着她? 难道是为了提醒自己栽在女人手里? 还是说他对太后有情? 怎么看怎么不太可能,沈斐不是处处留情的人,一个已经够他烦了,再来一个他受得了吗? 朝曦拉了拉他的头发,“找个地方坐下。” 沈斐没有拒绝,他头发现在这么短,自己束不了冠,只能朝曦来。 太高朝曦够不着,坐在凳子上刚好,朝曦抓起他的头发,也是一阵无能为力,长短不一,有些能扎住,有些扎不住,大把大把的散下来,看来沈斐一时半会是别想束冠了,只能这么散着。 朝曦忍痛拿来剪刀,给他一刀切,剪一样长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非家里出大事,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剪发,但是沈斐这个情况,不剪也不行了。 剪完他心疼,朝曦也心疼,多好的头发啊,可惜了。 小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了很久,朝曦刚摆弄完沈斐的头发,沈斐便小声告诉她,“东西在屏风后。” ??? 什么东西? 朝曦走到屏风后看了看,是个包裹,方才背在沈斐背后,朝曦急着给他处理伤口,忘记问是什么?一翻才发现里面是换洗的衣裳和月事带。 这厮还真的乖乖给她拿来了? 朝曦回头瞧了瞧沈斐,沈斐脸上有些不自然,扭过身子,耳朵尖却悄悄红了红。 咦?居然还会害羞? 真是奇迹。 天晚了,沈斐‘想’回去,小皇帝留下他,不让他走,说是养伤,正和沈斐的意,沈斐也不想走,一来宫里有她,二来有太后,怕她俩对上朝曦吃亏,第三,外面有人找麻烦。 能一起留在皇宫再好不过,他有这个想法,不会主动说,拐着弯以退为进。 这大概是计谋,勉强算主动出击。 朝曦突然想到他平时,其实这厮不是没有主动过,只不过他的主动藏的很深,在被动里面,也是一个以退为进的计谋,或是美人计。 比如明明知道她药蛊成年,时常会发作,还老是当着她的面换衣裳洗澡,勾引她一样。 还有前几天,‘不小心’用膝盖碰了她一下,换得她的主动关心加暖腿。 细数这种事可不少,只是没统一算过,加上朝曦比较迟钝,没看出来罢了,其实沈斐几乎每天都在主动。 他太了解朝曦,略施小计朝曦就中招了。 原来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肯定不会再上当,但是沈斐这厮精明,晚上朝曦铺床的时候听到好几声压抑的咳嗽声,这王八蛋也时不时‘不着痕迹’的摸一摸胸口。 朝曦虽然在铺床,不过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张张嘴,刚要问胸口怎么了? 半响突然想起‘计谋’这俩字,便干脆忍了下来。 憋死你个王八蛋。 她继续淡定的铺床,铺完床洗澡,洗完澡擦头发,擦完头发换衣裳,自个儿忙的不亦乐乎。 沈斐似乎坐不住了,放下书,捂着胸口说,“朝曦,我心口疼。” 164会是谁啊 朝曦本来不想理, 后来想想这厮知道她会医, 如果不是真的有毛病, 一下就会被她拆穿,所以他可能真的出了问题,只是三分, 夸张成了十分罢了。 虽然只有三分, 那也是病, 朝曦不跟他的身体赌气,忙完坐在床边,拉过他的手腕探脉,又摸了摸他的心口,有些烫, 温度不正常, 而且心跳的很快, 确实有毛病。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还是得了什么病? 朝曦开始没怎么在意,后来想到白天他跟百寒子交手, 百寒子浑身是毒,除非他体内的毒蛊取出来, 否则谁都不能摸他碰他,最多隔着料子。 当然那是在短时间接触的情况下,沈斐跟他比武, 一比一两个时辰, 剑与剑会碰撞, 身体与身体也会,沈斐搞不好是那时候中的毒。 只是量少,又隔着料子,加上他体内也待过药蛊,稍稍改变了体质,所以没有毒发,只叫他不好受罢了。 朝曦先给他放毒,完了起身去找大总管拿药,怕出事,连夜熬了一锅解药,一滴不剩全让他喝进肚里。 沈斐也没拒绝,朝曦在药里加了可以让人睡觉的东西,沈斐刚喝完没多久便睡了过去,说是睡,不如说是晕,总之怎么弄他都不会醒。 本来只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毕竟沈斐心思重,他的身体睡着后其实意识还没睡,所以他每天看起来都很累,即便在玩,什么都没干也一样,朝曦心疼,才会配有安神作用的解药。 沈斐睡的很香,全无意识,朝曦蹲下来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沈斐现在就像待宰的羊羔似的,随便她搓圆捏扁都行。 朝曦也没客气,嗨嗨坏笑一声,已经将他扒光,一件衣裳都没给他留。 沈斐几乎称得上完美的身子瞬间露了出来,这具身体年轻,俊美,活力,有弹性,线条优美到不可思议,光是瞧一眼,便想占他便宜。 说句实在话,就沈斐这样的姿色,如果没有滔天的权利和身份护着,早就被人绑去当小白脸了,不仅女孩子抢,那些玩男子的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朝曦其实很犹豫,万一以后沈斐真的一时冲动跟了她,她护不住沈斐怎么办? 沈斐不要被人抢去当压寨相公了? 现在想这些似乎还太远,八字还没一撇。 朝曦收回心思,瞧了瞧窗外,天气还有些冷,她将沈斐扒光,就这么大咧咧的看,似乎不太妥,万一把他冻着,还是她照顾。 朝曦不折腾他了,被子一掀,直接把他塞被窝里,怕他冷,将火炉也搬了过来,全当烤火。 因为懒,也因为不想,所以没给他穿衣裳,依旧让他光着屁股,朝曦也挤进去,抱着他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朝曦先醒,沈斐的药效还没过去,睡得依旧那么死,朝曦拧了拧他的脸颊,给他扎辫子,这人完全没反应。 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虚虚的睁开眼,刚要起身,被子滑下来,露出里面光滑干净的身子。 沈斐蹙眉,“你……占我便宜?” “就占了怎么了?”朝曦正在给他熬今天的药,这厮确实中了毒,昏睡这么久除了解药中的安神药之外,还有中毒的原因,他现在身子骨很虚。 “我睡了多久了?”沈斐瞧着窗外问。 “七八个时辰吧。”具体多久朝曦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搁一段时间就过去捏捏沈斐的脸,摸摸沈斐的胸膛,他的皮肤细腻,好摸。 “你是不是又咬了我?”沈斐摸着唇,抱怨道,“疼死了。” 朝曦无语,“知道还问?” 她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倒叫沈斐气短起来,好像他没理一样。 沈斐摇摇头,“我今天要出宫一躺,约了人。” “是你那些亲戚的事吗?”朝曦回头看他。 “嗯。”沈斐点头,“已经让他们等了很久,再不给反应,他们怕是会做冲动的事。” “什么冲动的事?”朝曦不解。 “比如给皇上施压,再比如与太后联手。”沈斐缓缓道,“虽然都不足为惧,不过一根筷子容易折断,十根二十根折不断。” 朝曦听出来了,这事他也有压力。 “把解药给我,我去找他们谈谈。”沈斐伸手过来。 朝曦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丢给他,“记得不能同意他们的条件。” 沈斐点头。 “你有几成把握?”朝曦有点怀疑。 “十成。”沈斐实话实说。 朝曦吃了一惊,“这么高?什么办法?” 沈斐神秘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也跑去那些人府上闹?”人家都是小孩子闹,他一个大人怎么掺和? 沈斐语气有些无奈,“傻丫头,他们威胁我,我也可以威胁他们。” 他解释,“他们都是闲人,游手好闲,没钱了就捞一笔,能将主意打到我头上,自然也能打到别人头上,只要我证明是他们敲诈勒索,而且不止一次,也找过别人就好。” 朝曦明白了,也终于放心,“那你快去吧。” 沈斐点头,“你跟着皇上,千万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朝曦催他,“快去快去。” 沈斐也不留恋,当即转身离开,等他走远朝曦才进屋,监督小皇帝背书,一旦他看累了,便将他拉起来活动,不去远的,听沈斐的话,就在养心殿比武,给小皇帝喂招。 现在的小皇帝还太弱,勾不起朝曦的全部注意力,朝曦一边跟小皇帝打,一边还能分心,想沈斐能不能搞定?会不会遇到危险?也为自己操心。 不晓得太后的话是不是骗她,应该一半一半吧,有骗她的,也有真情流露? 朝曦想着想着,突然闻到一丝不对劲,一股浓烈的花香味传来,这股子味她熟悉至极,是异蛊香,用蛊种在活人身上,成年后就有这种香味,对她来说很冲鼻子,也异常的毒。 听说只要寄存在人体内,就会大量繁殖,最后爆体而亡,那股花香味很近,说明被下蛊的人就在附近,会是谁? 165她是王者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一只手不太方便, 他擦的很慢, 身上有些伤,只要动作稍大便会微微的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 闻着懒洋洋想睡觉, 沈斐擦完脸和手, 重新躺回床上,探手将窗户推开,屋外已然大晴,太阳早便出来,算算时间, 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 撑起上半身, 又坐回床沿,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双脚搭在边缘, 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 自从摔伤了身子,体虚,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越是清淡越喜欢, 但是水煮虾有腥味, 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 住一起十天后,朝曦发现了一个细节,平时喜欢将床整个占去的沈斐开始靠着墙睡。 那床不大不小,他睡中间刚好只够他一个人睡,旁人挤都挤不上来,但是他一让开身子,登时空出一个人那么大的位儿,正好够朝曦躺下。 朝曦琢磨着他什么意思? 是老躺一个地方,不舒服?还是说原来一直防备着她,不敢睡,最近才开始睡熟,半夜闹床,所以每次朝曦上茅房,都看到他偏在一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愿意接纳她,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除非故意挪动,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依旧睡她的长椅上,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166绝不手软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 没有给他洗澡, 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她喊他, 叫他, 跟他说话, 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 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斐,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有吗?” 他不是想, 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 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 “谷里有一处泉眼, 不知道什么情况, 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167突然不想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 一定饿了吧。”朝曦站起来, “我去给你端饭。” “朝曦。”沈斐叫住她,“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要睡多久, 被子里好热, 捂的身上黏糊糊的, 太难受我才醒的。”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没有给他洗澡,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她喊他, 叫他, 跟他说话, 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才道,“你等等, 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斐, 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 “有吗?” 他不是想, 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沈斐那双眼似乎闪了闪,有神采从里面溢出来,“那我们去吧。” 他果然十分想泡澡,难得开口提要求。 平时他即便再想,也不会说出来,憋在自己心里,如果朝曦主动给他做,他也不拒绝,任由朝曦做,如果朝曦不给他做,他也不提,这还是第一次。 朝曦一口答应,“好,不过要先等等,我去做个准备。” 初冬的天有些寒,尤其是山里,潮湿,阴凉,沈斐穿的还是来时的衣裳。 白底红枫花纹的布料朝曦还没开始做,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会做,准备过两天沈斐身边能离人了,拜托隔壁刘大娘做,刘大娘手艺活不错,她两个孩子要带,不方便干活,只能在家里接接绣活,朝曦给些银子便是。 这次要出去的远,朝曦将这人所有的衣裳尽数套在他身上,怕冻着他,这样还不够,又给他裹了被子。 不是随随便便裹的,是干脆将被子捆在他身上,他腿脚不方便,一只手也断了,只有一只手好的,被子要是散开了攥不过来。 澡巾,澡豆,又带了些吃食,喝的水,考虑到中午可能回不来,一共带了三个竹筒,两个里面装了饭,一个里面装的是沈斐的药,他断不了药,到时候生些火,煮开了喝。 朝曦掰着手指数还需要什么?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确定没有了才走,路途远,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动,将平安也喊上,到时候将多余的东西搁它背上,亦或者驼着沈斐走,可以省不少劲。 这只熊好不容易改变了作息,变成晚上捕猎,白天睡觉,又被朝曦弄回了不规律状态。 白天活动的多了,它晚上肯定困,一两天缓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沈斐能不能熬过剩下六次施针还不一定,这才第一针便要死要活,瞧着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似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朝曦十分担心他半路断了气,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瞧这人,状态还好就继续走,状态不好歇一歇。 平安似乎也感觉到这人生了病,极其虚弱,难得没有闹,很乖的听朝曦指挥,在前面开路。 森林里很多树枝和杂草,秋天枯了一部分,软的不理,睬过去便是,遇到硬的树杈,平安大掌一扫,尽数扫去一边。 朝曦推着轮椅,沿着它开出的路走,一人一熊配合默契,用的时间倒也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还没到地方便瞧见了冒气的白烟,氤氲升起,朝曦松了一口气。 没有白来,那温泉已经开始,这个秋天雨水不多,温泉也没有往年深,只勉强到人腰间,朝曦用木棍试过,又亲自找了快大些的石头,垫在下面,用来给这人坐,差不多后才将人脱光,抱进温泉里,换下来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这样他穿的时候还是热的。 左右闲来无事,朝曦在旁边升了火,将带来的饭和药热热。 需要一段时间,想着平安也该饿了,跟沈斐说了一声,带它出去打猎,没去远的地方,就守在附近,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平安杂食,什么都吃,逮不着猎物,便吃素的,试探性挖了挖微微发黄的竹子,成功在底下找到已经快长成小竹子的老竹笋。 怎么也比老竹子嫩,剁吧剁吧给平安当零嘴吃,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老鼠窝,一人一熊配合默契,朝曦往里头丢了根很容易生烟,味又特别大的香进去,没多久那老鼠便从洞里出来,平安守一个洞,朝曦守一个,出来一个逮一个。 平安用爪子逮,朝曦用笼子,早知道它会饿,提前有准备,一人一熊合力,勉强逮到三五只,够平安吃一顿,他们只停留半天,一顿就够。 朝曦回来的时候沈斐还在泡澡,舒舒服服靠在温泉边缘,那石头也是温的,很舒服,朝曦泡过。 其实她也想泡,不过跟这人一个池子,怕这人觉得她放浪,这附近好像只有这一个大些的池子,其它都很小,就是个小水洼,勉强躺她半个身子。 朝曦想了想,一个一个的试,成功找到个稍深的,蹲下来可以漫过她的胸口,不过很小,要蜷缩着身子。 朝曦已经满足,衣裳一脱,缩进去好好洗了洗,洗到一半听到竹子炸裂的声音,想起火堆里放的竹子,里面有饭还有沈斐的药,一个没留神烧裂了,她跟沈斐都要饿一顿。 她倒是无所谓,沈斐饿不得,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不能多泡温泉,因为容易晕。 不过沈斐喜欢,朝曦也不想阻止,她老是逼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这人也会烦,不如听之任之随他。 朝曦随便披了件外衣,赶忙跑过来,那竹子果然烧裂了一个,是沈斐的药,里面还有火,太烫了,朝曦拿不出来,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裹在手上,两只手都裹了才将竹筒捞过来。 竹筒烧裂的声音太大,除了朝曦听到了,沈斐也听到了,扭头便发现朝曦蹲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大片大片白皙的胸口和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也顾不上,只低头检查了一下竹筒,裂了一头,洒了一些,还有小半筒,她将筒竖起来,卡在石头缝里,不至于再漏才将另外两个竹筒捞出来,怕也烧裂了。 忙完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所幸这里就她与沈斐两个人,也没别人瞧见,沈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人腿都废了,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其实朝曦巴不得他化身禽兽,对她动手动脚,关键沈斐不肯啊。 饭弄好了,朝曦也没心思再洗,只简单搓了搓,头发揉一揉,便匆匆擦干身子出来,换好了衣裳,竹筒劈开散热,差不多后将沈斐弄上来,简单擦了擦重新塞进被子里。 依旧还是捆起来,风大,怕冻着他,两只手也在被子里,饭都是朝曦喂的,她不知道沈斐喜欢吃什么,反正一股脑的舀一勺过去,腊肉盖饭,竹子烧的很香,沈斐没怎么挑食,不过他饭量小,张张嘴刚要说吃饱了,朝曦又是一勺子塞进去,一勺又一勺,一竹筒里的饭都被他吃完。 吃完也没有立刻回去,沈斐难得兴致来了,想到处看看,他可能以为施针失败,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多瞧瞧外面,眼睛里满满都是留恋。 这人不想死,朝曦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这人,也许不是施针失败,只是排毒的一个过程。 可万一不是排毒,就是施针失败怎么办? 告诉了沈斐,沈斐心怀希望,结果只会让他更失望。 朝曦尝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样也好,能熬一天,沈斐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如果七针全都成功,腿治好了,他反而会觉得是意外惊喜。 朝曦决定隐瞒下来。 “朝曦……”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朝曦回头瞧了瞧,发现轮椅上的人不见了,沈斐躺在地上,无奈叹口气,“你把我落下了。” 她把这人困在山谷,这人也不恼,她光明正大把玩这人的手,想跟他睡,这人也不恼,脾气好到不可思议,还给她擦汗,做饭,生病了照顾她。 隔壁的刘大娘说,男人就跟大爷似的,历来只有女子照顾男子,想让男子照顾妻子,比登天还难。 她说的不对,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沈斐例外。 “朝曦。”沈斐纠正她,“不是我好,是你接触的人太少。”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自从他来之后,朝曦一连睡了大半个月的躺椅,也就最近才开始跟他挤一个床,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尽数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沈斐低头瞧了瞧人,朝曦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隽美,白皙异常,充满了少女的弹性。 她生活规律,每日坚持锻炼,身材修长,肌肤紧绷,加上吃的注意,脸蛋保养的很好,即便凑的很近,也瞧不出一个毛孔,不是柔弱的美,是健康的美,瞧着就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不太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 没有人夸,不代表她不好看,只是乡下陋习容不下她而已。 自从裹小脚盛行,不知什么时候起姑娘们变得越发柔弱,楚楚可怜,引得众多男子相继折腰,审美也发生了改变。 偏爱娇小可人的女子,朝曦对于女子来说过于的高,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她。 男人自尊心强,身高被比了下去,自然会想尽办法贬低她,说她年纪大,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其实并非如此。 朝曦长的很好看,穿衣也比那些女子大气,即便随随便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也不是老姑娘,只是乡下普遍结婚早,童养媳,十一二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便显得她十八岁还嫁不出去有些另类。 其实只要她走出大山,去京城看看,便会发现那里没有裹小脚,高个子女孩不会被人嫌弃,十八岁也不是老姑娘,双十年华没嫁人的比比皆是。 京城在天子脚下,朝廷很早便出面制止裹小脚的陋习,可惜力度不够,位置稍偏一些的山村依旧我行我素,以为给女儿裹了小脚,便能嫁个有钱人,更得丈夫喜欢,其实都是异想天开。 裹小脚已经过去,稍大些的城里女子们已经换了一种玩法,开始在脸上做文章,摸索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卧蚕眉,一个都不适合朝曦,朝曦就这样干干净净,素面朝天便是。 168对不起你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愿意接纳她,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 除非故意挪动, 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 依旧睡她的长椅上, 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 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 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 错过了早晨的太阳, 中午的太烈, 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 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特别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也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下雪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的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半夜朝曦起床上茅房,发现这人位置又变了,从中间变成了墙角,那么大的个子缩在墙角瞧着还挺委屈。 朝曦想了想,轻轻跪在床上,小心伸手进了被子,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这人微微一颤。 果然没睡,虽然眼睛闭着,但是呼吸不像睡着时一样,他睡着时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 “放心吧,不动你。” 朝曦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就抱一下。” 她说抱一下,果然就是抱一下,将人抱回中间,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打个哈欠回自己的长椅上睡。 169想沈斐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试着以各种理由喊他,吃饭了, 喝药了,这人皆不理,她将东西搁在床边,晚上醒来东西原样没动。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洗澡。第二, 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 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 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 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 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睁眼, 就这么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认真道,“天黑了,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只提醒,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用药缓解,不至于恶化,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170被看穿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最在乎两样东西,第一,洗澡。第二, 他的腿。 为了腿那药再苦再难喝也一份没漏尽数喝了, 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多医书,繁琐复杂, 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能看下去, 都是为了他的腿。 太想医腿, 将自己的清白都奉献了出来,现在这样不喝药不吃饭, 是连自己最重要的腿都不要了吗? 朝曦坚持劝了他小半个时辰, 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早上回来给他洗完澡, 剃了身子后便一直如此,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睁眼,就这么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朝曦担心他真的死了, 时不时要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她将药放下去, 认真道, “天黑了, 我去抓脆骨蛇,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侧躺着,脑袋对着墙,仿佛睡着了似的,对外界不搭不理。 “过两天我要给你施针,不方便我才剃的。”朝曦解释。 沈斐是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她要一圈施针,确实不方便才剃的。 “沈斐,你不要生气了。”朝曦不死心,又劝了两句,“你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饿着自己,药也要按时喝,吃了药腿才会好,等你腿好了就能摆脱我,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就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饿死了不值得。” 朝曦该说的话都说完,沈斐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叹口气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上山的工具,背起药篓出门。 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人没有半分动摇,无奈摇摇头,将门关上离开。 半夜里上山还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多野兽都是夜里觅食,朝曦这样的在它们看来就是食物,还好有平安在,熊的气息会吓走一部分野兽。 如今还不是深冬,食物还算好找,不是必须乃至快饿死的阶段一般的野兽不会碰熊,三五百斤的体重加上力气大,即便是老虎都不一定能不能打得过,所以一人一熊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朝曦将曾经装过脆骨蛇粉的木盒拿出来,给平安闻,平安的鼻子很灵,很多草药,人参,冬虫夏草都是它闻出来的,它经常在大山里转悠,只要一闻就知道哪地方有,直接带路便是。 今个儿出了意外,平安停在原地很久,仔仔细细闻了木盒三四次,依旧停在原地,看来脆骨蛇已经从这片山谷退了出去,运气不好要翻过山,或者去一些很危险的沼泽地,瘴气林才能找到,那地方平安去不了,它要是一脚踩空朝曦非但救不了它,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朝曦决定先翻山出去碰碰运气,也许山外头有。 这路程可不近,最少一天一夜回不来,山谷实在太大,这还是捡近的走,远些的三天三夜回不来。 既然决定出发了,也顺便将平安过冬的猎物给捕了,相当于一边打猎一边找脆骨蛇,走的是以前从来没走过的路程,有什么危险朝曦也不知道,平安更不知道,所以有些紧张。 它每次出了自己的领地都会紧张,全身心戒备,白天也不睡,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瞅。 它的眼睛还不如朝曦,也就耳朵和鼻子比朝曦灵,朝曦闻遍百药,最多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生长地,但是平安只要附近百米之内有的,亦或者爬过,经过的,它都能分辨出来,靠这个打猎,如果不行的话就等于瞎子,等着被别的野兽吃。 一人一熊走走停停,边打猎边找脆骨蛇,累了原地休息,还能走便走,半路平安会撒娇,不想走,被朝曦拖着继续走。 它每次都这个毛病,朝曦习惯了,绳子一拽,生生将熊拉走,偶尔实在累的厉害,便躺在熊的身上,五百多斤的熊会带着她继续走,尤其是回来的路,不用朝曦管,直接往它身上一躺,这厮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它的体力,耐力都是朝曦的三五倍,只是懒而已,实际上很能跑,加上它是杂食动物,大多吃素食,野果,玉米之类的食物,所以不大情愿跑远了去打猎,需要朝曦催着,十分没有自觉。 一人一熊翻了南边的山,一个来回没有收获,除了平安的食物多了许多,大部分储存在胃里,小部分拖拉回来,还有一部分朝曦背着,路上遇到什么野果之类的也一并带回来,所以拖了不少时间。 记挂着沈斐,一夜加一个白天,再加一夜,清晨赶回来。 她只给沈斐留了三四顿的饭,搁在炉子的旁边,生的,需要他坐着轮椅,过来端到炉子上蒸,煤什么的就在地上,有煤夹,脏不了他的手,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朝曦担心他一夜一天再加一夜,包括朝曦在的那天都没吃饭,相当于两天,真会饿出毛病。 朝曦归心似箭,顾不上脏和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到家后整个人虚脱一般,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这一天半里紧赶慢赶,走的两条腿都是肿的,血气上浮,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年轻力壮,稍稍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还是清晨,天没有全亮,本以为这人该是没醒,朝曦轻手轻脚打开门,谁料一进来便见沈斐坐在床边,点着灯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瞧了她一眼,“回来了?” 朝曦一愣,这人不生气了? 好像忘了给他剃了的事一样,还跟以前似的,平静日常,自然而然问她‘回来了?’ 宛如等在家里的妻子,在丈夫回来时问候一句,那般温馨,体贴。 从来都是朝曦等着别人,沈斐是第一个等她的人,心顿时一暖。 “嗯,我给你摘了一些野果。”朝曦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免得刺激到沈斐,再度跟她生气。 就这样挺好,那天的事揭过。 朝曦将背篓取下来,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粗糙的肉和果子给平安,软的,好吃的,甜的给沈斐。 就是这么偏心。 屋里平安进不来,它守在窗户旁,很矮的窗户几乎能让它小半个身子爬进来。 朝曦怕它压着沈斐,丢个果子出去,将平安打发去追果子,它跟大猫似的,喜欢接果子,捡乱七八糟的破烂回来当宝贝,抓孢子搁在朝曦的门口,朝曦开始以为是给自己吃的,结果是让她烤着给它吃的,贼坏贼坏。 “你吃过饭没?”朝曦将果子尽数倒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清洗,先去做饭,打开蒸笼整个人愣住。 “你做的?” 里面有三道菜,青椒和鸡蛋,茄子加肉,还有清蒸豆芽,材料都是朝曦没处理过的,不应该在沈斐的食谱上。 朝曦给他准备的都是处理过的食材,比如鱼啊,虾啊这些有营养的,茄子和青椒是她后院里种的,沈斐自己去采的。 她往角落看去,果然那轮椅上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沈斐真的跑去菜园子里自己摘了菜,像个小媳妇似的做好等她回来吃饭。 那饭菜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沈斐做了她的一份。 突然觉得幸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发酿。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这人身子绷了绷,朝曦感觉到了,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于是反手一正,疼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其实比打折时还疼,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也许该尽尽力,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破的地方缝一缝,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那衣裳三层,亵衣,中衣,外衣,三件都是丝绸,料子极好,以朝曦的积蓄,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171师祖死了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如果不是今儿凑巧碰到一个买男装的女子被抓, 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在找什么东西, 原来不是找东西, 是在找这个人。 就是她面前这个,平时一声不吭, 自尊心很强,任由她把玩手的男人。 “跟我没关系。”沈斐在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淡然回答。 那些个医书有些朝曦都看不下去, 他却看的津津有味, 将朝曦压底箱的书都看完了。 朝曦怕他无聊,医诊不要钱,可以用书来抵账, 尤其是那种老书,医书, 只要有, 朝曦看了觉得合适, 说不定还会倒找回钱,有些即便不看病, 家里有书也会过来找她换钱。 朝曦的书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书架, 她没时间看, 全是沈斐看的。 朝曦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能医好他腿的书, 按照书上的说法对自己实验,趁朝曦不在的时候撑起身子练习便是看了书照做的。 有用是有用,不过沈斐不是单纯腿瘸,他还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活动其实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朝曦尊重他,加上不能时刻在他身边看着,他坚持要练习也拦不住,又是背着她做的,没奈何只能给他做个三脚架,省得他没有东西借力,磕的身上全是青痕。 “真的不是找你?”不知道为什么,朝曦就是有种感觉,就是找这个人,只有他配得上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一寸一寸搜查,半个月过去,排查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反而更严。 就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一般,将天翻个窟窿也要找到他。 他在这个隐秘山谷,除了朝曦无人得知,即便有人搜查,也找不到入口,隐藏的太深,又被绿藤掩盖,除非有人将偌大的凤凰山每一处都翻遍。 这边是西面,悬崖那边,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不会有人细查这边,所以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正因为这样,外面才会继续搜查,因为没找到。 就他们那个规模,除了这个山谷朝曦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藏人?而且藏的这般严密,这么久都没被人搜到。 可如果真的是来找他的,为什么他不承认? 是为了腿吗? 因为只有她能治好他的腿,所以他选择留下来? 沈斐终于放下书,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只有你藏在山谷里,没有被找到。 朝曦张嘴想说,半响憋在了心里,“可能是我多心了。” 让沈斐承认那些人是找他的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官兵将他接走,然后俩人再也见不了面。 相处大半个月,其实有些习惯这人每天在床上等着她,特别喜欢那种一打开门屋里有个人躺着,然后用好听的声音问候,“回来了?” 只那一句便让朝曦心被填满,暖洋洋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全无,精精神神的给这人做饭,熬药,擦身子,伺候他睡觉,一点不觉得累。 “草药都准备妥了,明天去找脆骨蛇。” 朝曦将轮椅连同人一起,搬进屋里。 她养的是熊,平安即便小时候也有一两百斤,又比较黏人,她去哪,它便跟到哪,出去的时候好说,回来的时候死活不肯走,又不能将它丢下,没办法只能拖着,抱着,一路弄回来。 长此以往,再加上喜欢锻炼,习武,不仅胳膊上有肌肉,肚子上还有腹肌,抱一个沈斐简直毫无压力,轻轻松松,上山下山一个来回都没问题,他再重也没有熊重。 朝曦将人重新抱回床上,布料搁在桌边,草药整理整理塞进随身携带的药箱里,人迫不及待掀开被子,跟着挤进被窝。 沈斐躺了一天,也就她回来后稍稍出来了一小会儿,被窝里被他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稍微伸展手脚,还能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只裹了一层薄衣,隔着料子,被朝曦占了一把便宜。 “脆骨蛇稀有,不好找,你这腿可能还要再拖几天。”左右沈斐腰以下没有知觉,她稍微摸摸,这人也不知道,不过朝曦不喜欢偷偷摸摸,她要光明正大。 “总是躺着血液循环不好,影响腿部发育,你又断了三根肋骨和左手,不方便起来活动,我给你做个推拿吧。”朝曦将被子拉开,身子一扭,坐在他腿上,“中医推拿按的是穴位,对你有好处。” 不过太累了,她偷懒,不想按,偶尔来一把还行,经常来手指头都能摁变形,尤其是沈斐这种情况,没有知觉,她要使出双倍的劲。 沈斐是半躺着的,背后垫了很高的垫子,朝曦取下两个垫子,让他的身子矮下去,再往下一拉,直接平躺在床上。 宽松的衣摆因为动作大了,短了一截,露出他一双长腿来,朝曦抬起他的双腿,将衣摆整理好,被子盖到膝盖处,人坐在他腿上,先给他按摩膝盖上的穴位,摁一次,问一次,“有感觉没?” 她不是单纯按摩,是想试探沈斐的腿对多大力道有感觉,还是说完全没反应,彻底废了? 施针前要试针,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对疼痛的感知,就当提前做了。 沈斐轻轻摇头。 朝曦加大力道,“现在呢?” 他还是摇头。 朝曦再度加大力道,“还没有吗?” 沈斐先是蹙眉,半响后点了点头,“有一点……” 朝曦一喜,“有感觉说明还没有完全瘫痪,有痊愈的可能。” “只有一点。”沈斐被她的情绪带动,声音里难得有了丝波动,点漆似墨的瞳孔里倒映出朝曦的影子。 “总比没有好。” 朝曦就着这个力道将他两条腿按遍,又给他翻了一面,从背后按,委实有些累人,朝曦出了汗,顺着额头滴落在沈斐背上。 沈斐感觉到了,转头看她,被朝曦摁回枕头上。 “马上就好了,别乱动。” 这人便真的不再乱动,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任由朝曦给他按腿,完完全全将自己交给朝曦。 他这个样子,腰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朝曦即便对他动手动脚他都不知道,他也当真放心,真敢将自己交给一个觊觎他的人手里。 朝曦没让他失望,什么都没做,只规规矩矩将整套动作做完,累的往旁边一倒,“不行了,累死我了。” 将全部力气集中在手指上,朝曦整只手从手腕到指头,全都在轻微发抖。 原来没这么做是对的,光是想想便觉得会很累,果然如此。 沈斐还趴在枕头上,不知道从哪摸来一方手帕,给朝曦擦汗。 那手帕朝曦记得,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给他脱衣裳,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轻飘飘飞去床底下,过了好几□□曦才发现,捡出来一闻,一股子香味。 这东西肯定不是她的,这么好的丝绸,还带着香味,八成是沈斐的,果然那手绢打开一看,底下用小字绣了个‘斐’字。 朝曦抽空洗洗,继续给他用。 现在他用这方丝帕给她擦汗,动作轻柔,白瓷一般的指头偶尔会碰到她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往日都是她把玩这手,这手被迫随着她的动作摆出各种手势,今个儿主动附在她额头上,给她擦汗,朝曦登时便觉得所有的汗水和累都是值得的,没有白努力,沈斐跟她又拉进了一点关系。 他还是不善表达,擦了汗便将手收了回来,俩人一个躺,一个趴,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 朝曦知道他翻身困难,刚刚只顾着自己,没给他翻,所以这人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她坐起身,将这人整个翻过去,正面躺着,摆正,头发尽数抽出来,搁在枕头外。 沈斐不再回避,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朝曦也在看着他。 这人长的委实好看,好看到毫无瑕疵,连这么个能让人原形毕露的躺姿都这般完美,是翩翩公子无疑。 朝曦没忍住,用还没反应过来,略带抽筋的手点在这人额头上。 沈斐微微抬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狭长的睫毛本能颤了颤,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飞。 朝曦连忙捂住,沈斐更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朝曦手心一痒,像被猫抓了一把似的。 “沈斐。”朝曦拱了拱身子,整个人压在沈斐胸口,忘了他身上的伤,沈斐也没吭声,任她压着。 朝曦想了想爬起来,半撑起身子,一点一点挪过去,进到离沈斐只有一指的距离,“你的眼睛真好看。” 像一片星空似的,广阔无垠,包罗万象,有亮光,有干净,还有一汪秋水。 “我能亲一下吗?” 没等他同意,已经动起了手,欺负他瘫了下半身,又断了一只手,绑了竹板,无法弯曲,唯一一只完好的手压在膝盖下,将他牢牢控制住。 “就一下,很快的。” 朝曦手摁住他的脑袋,慢慢凑近,这人先是试着动了一下,发现避不开,干脆顺从的闭上眼,让朝曦那一吻落了下来。 能明显感觉到眼下滚动的眼珠,许是第一次,沈斐有些紧张。 朝曦放开他时,这人本能睁开眼,微亮的黑瞳湿润起来,打了雾一般,煞是好看。 “是热的。” 带着沈斐的体温,是脆弱的,鲜活的生命。 她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特别想摸摸亲亲,师傅的眼睛也很好看,朝曦想亲,被师傅打发去干了最脏最累的活,小两年没原谅她。 曾经隔壁也有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孩,她提出要求,那男孩骂她变态,往后看见她就躲,再也没跟她来往过。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还没有生气,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只要给他洗澡,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大自然谱成的曲,玉石碰撞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做了适得其反的功,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等小雨停下来,可以不用麻烦朝曦,结果等来了大雨。 淋了雨容易生寒,朝曦的做法是烧来热水,好好将人洗一顿再塞进被窝,湿发包起来,拖到床边,细细擦拭。 沈斐一动不动任她折腾,朝曦会趁着擦发的功夫捏他的耳朵,薄薄的一层,耳垂软软的,也有时候抬高他的脑袋,手从颈后伸进他衣裳里,给他抓痒。 沈斐十分能忍痒,但他躺的久了,背后一片都是淡淡的红色,就跟人坐的久了,屁股发麻发痒一样,沈斐也会,通常他都自己忍着。 朝曦有次睡觉,胳膊被压在身下,醒来时又麻又痒,由此发现沈斐后背的情况,闲着没事便给他抓抓。 她每抓一个地方便问沈斐,这里痒不痒?那里痒不痒?开始沈斐不怎么回话,时间长了放下防备和戒心,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告诉她,“痒……” 像羽毛拂过一般,沈斐的声音一定被仙子吻过。 朝曦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很可惜,这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他把那副好嗓子藏起来,不让朝曦听,可他越是这样,朝曦便越想听,想着法子逼他说话。 比如平时锅里的饭好了,朝曦假装不知道,离的远,沈斐靠自己一时半会过不去,没办法只能喊她,“朝曦……” “朝曦……” “朝曦……” 声音好听到爆,说起来朝曦还没听过他的笑声,上回平安将他逗笑,只弯了眼角,没有笑出声,用这副嗓子笑,一定也很好听。 她没有听过,便想着法子想听,比如挠沈斐痒痒,沈斐特别耐痒,一声不吭,全程忍了下来,朝曦只好换个法子,给他讲笑话,她自己笑话讲的很烂,沈斐更没有理由笑,不过他会仔细听着。 这人实在内敛,看着书,听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进去,只偶尔朝曦自己忘记了,他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朝曦出去买菜,说不小心多给了小贩两文钱,下回她再去买菜,沈斐提醒她,别再给错钱了。 听着倒像揶揄,虽然是取笑的意思,不过总归不再跟刚开始似的,朝曦说十句,他能回一句都算不错,现在会主动找朝曦说话,晚上想上茅房,也不会自己憋着,知道喊朝曦了。 他喜欢吃水产,水产特别容易拉肚子,白天吃的爽,晚上憋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朝曦听到了动静,起来一看,这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他原来会干脆憋到早上,也有时候实在憋不住想自己起来,没有灯,腿脚又不方便,理所当然砰的一声摔倒,颇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他这个样子,如果摔去了,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根本不用想着起来,因为根本起不来。 大半夜的,朝曦万一没听到动静没扶他起来,他也一声不吭,就这么趴到第二天,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半个身子因为保持几个时辰不动,发红发肿,小半天才能缓过劲。 他老是做出这种事,因为不想麻烦朝曦,委屈自己,结果反倒麻烦的更多,下雨把自己淋湿,朝曦要给他全身洗一遍,其实喊朝曦过来,把他抱进屋就能解决。 上茅房也是,把自己冻出伤风感冒朝曦要伺候他好几天,还要给他换药,药和药容易相冲,为了他的身体,朝曦药下的十分谨慎,需要花不少心思,其实只要他在想上茅房的时候喊朝曦一声就可以了,没那么麻烦,他非把事情弄的很麻烦。 朝曦如果半夜不在,他就自己点蜡烛,扶住三脚架去上茅房,朝曦在,不想吵醒朝曦,所以憋着,不点灯,结果弄成这样,被朝曦像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了几次,终于老实了,知道有事就喊朝曦,不会拖着。 其实朝曦不讨厌给他做事,甚至有些喜欢,是沈斐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愿意求人罢了,非得给他挑明了,说几遍他才能记住,这点比平安还难搞定,平安可以骂,可以揪耳朵,这人只能一遍一遍念叨,念叨的自己都烦了,他才会改。 其实还是不想麻烦她,即便朝曦说过,他该忍还是会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朝曦,朝曦干脆每天半夜自己起来上茅房时,将这人也抱去茅房,逼着他解决。 朝曦是很容易起夜的人,半夜要起来两三次,有时候这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她弄起来,不想上茅房,也滴滴答答上了一点,如此变成了跟朝曦一样,每天晚上两三趟。 172羊入虎群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 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 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 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 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 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 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 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 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 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173百寒子篇 晋江首发,订阅不够看不到 “其实就算你不说, 我也会给你治腿。”除了有爱干净的原因之外, 沈斐还想用自己的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病,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 很多人看不起女孩子,她有时候会穿男装,以男儿身行医, 遇到些大胆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衣裳脱了,想用身子抵医药钱,和沈斐现在的做法类似。 沈斐比较婉转, 只提醒, 没点名,但是这东西就像圈里的潜规则, 大家都懂。 “你下半身瘫痪,一点感觉都没有, 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怎么就知道我能治好你?”朝曦很好奇。 这人是脊髓受了损,等同于瘫痪, 几乎不可逆转,要瘫一辈子,治愈的可能性很小, 只能用药缓解, 不至于恶化, 想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你的书,每一本都看了。”沈斐从枕头下拿出其中一本,“这种针灸手法闻所未闻,如果书上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唯一一个能治好我的人。” 这套针法即便被别人得了去,想练成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太高,条件很难达成。 “书上有,我也不一定会啊。”朝曦苦笑,“当初师傅嫌我累赘,很多东西都没教我。” 那书上写的字有几个朝曦还不认识,都是沈斐教的。好在里面也有图案和穴位,她看这些勉强能对上字,断断续续十几年,最近才将那本书完全吃透。 “你会。”沈斐肯定道,“我见过你用在平安身上。” 平安按照实际年龄来说还不到成年,顶多算是少年,它在少年时期无论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跟成年熊相差无几,除了朝曦特殊的饲养方法之外,还有九气针法的功劳。 九气针法逆天改命,打通了它的各项经脉,让它毫无阻碍的快速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里都会产生各种毒素和病菌,被她清出来之后平安才能在六七年的岁数下与别的十年黑熊相提并论。 朝曦无意间提起过,平安是在还小的情况下被她救了回来,过了两年之后想走,结果发现太胖,出不去。 黑熊三岁左右会被母熊赶出去自己捕猎,只能捕猎小型动物,它一定是在遇到大型动物时才受的伤,斗不过大型动物,说明它最多不超过四岁,四岁加上来山谷的三年,年龄很容易推算出来,平安今年七岁左右。 “书上说的九气针法便是九鸣针法吧?”沈斐没听说过九气针法,但是听说过九鸣针法,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时候尾针轻鸣,一针一鸣,统共九针,世人叫它九鸣针法。此针法难得一见,我曾经从一女子口中得知,需要从小训练,一心一意,没有杂念之人才能练成。” 那针下的地方跟别的针法不一样,一不小心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人,所以下针之人必须听觉,视觉,感觉都极其敏锐,还要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才能施针成功。 别的他不知道,但朝曦晚上从来不点蜡烛,照样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便只有从小苦练,适应了黑暗,才能行走如白天,吃饭喝水、捡药晒药半点阻碍也无。 朝曦每天都站在很高的树上眺望,偶尔坐着发呆,如果所料不差,是在练视力和听力。 她就是那个从小学习九鸣针法,听觉、视觉、感觉都远超常人的九鸣针法传人。 “可我不知道什么九鸣针法啊。”朝曦实话实话,“师傅只教了我几种小破针法。” “小破针法?”沈斐好看的眉头渐渐蹙紧。 朝曦十分想给他抚平,“是啊,大伤用大破针法,中伤用中破针法,小伤用小破针法,反正就几种小破针法,师傅说三岁小孩都会,我要是不会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她摊开了说,“师傅从小就说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小孩,天赋差,领悟性差,文不成,武也不成,都是半吊子,将来就是个庸医,搁村里给人瞧瞧小病小伤还好,出了村就是祸害别人。” 沈斐眼神黯了黯,语气中莫名有几分失落,“你真的不会?” 朝曦摇摇头,又点点头,过后意识到不对,再度摇头。 她变化太快,沈斐理解不了,磁性沙哑的嗓音柔声问,“怎么了?” 朝曦干脆直说,“我确实不会什么九气针法,也不会九鸣针法,不过师傅教了我一种绝破针法,专治疑难杂症,重伤快死了也用这套。” 当初学的时候很多不懂,问师傅,师傅只说这个要靠悟性,别人教不得,没办法,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在受伤的动物身上实验,在平安身上实验,也在她自己身上实验。 那针法跟沈斐说的九鸣针法有些相像,又不一样,她能听到,旁人听不到,她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九鸣针法,因为那本书朝曦也看过,但是师傅说狗屁的九鸣针法,你出去问问别个,谁听见了? 朝曦傻乎乎的跑去问别人,听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好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当它是绝破针法,就是破烂针法的意思,每次旁人问她施展的什么针法,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虽然不确定绝破针法有多厉害,但是治好你的腿应该有几分希望。”朝曦真诚的看着他,“我不骗你,只有三成把握,每一针都有风险,一不小心非但治不好,还会毁了你其它部位,间接害死你,你确定要试吗?” 真要试的话等于将命交给她,随时有死亡或者瘫痪蔓延的情况,不试他还可以瘫着活下去,三五十年没问题。 正常人都会懂得衡量,选择不冒险,沈斐怎么选,朝曦猜不到。 这就是一场赌局,赌的是沈斐的命。 沈斐低垂下眼,狭长的睫毛跟着扇下,投出一片倒影,就像一副水墨画一般,陡然静止,好半响这人才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登时便让朝曦膨胀起来,有种想为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好腿的想法。 总算有点明白师傅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没能抵抗美色的诱惑。 朝曦开始筹备施针的条件,将自己藏了很久的银针取出来,像抚摸宝贝似的,一根一根擦拭。 朝曦的世界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多彩的,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药材,只有这些银针,术刀,和各类毒物陪着她。 对于旁人来说很漂亮的五彩蝴蝶,朝曦想的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如在它死后将尸体捡回来,仔细处理,让它一辈子好看。 如果施针失败,这人要么瘫痪更加严重,蔓延到腰以上,以后行动越发不方便,吃吃喝喝都需要她照顾,要么就是出现生命危险,静静死去。 两种结果对朝曦来说都不坏,第一种,养活的三五十年,这人自尊心这般强,伤成这样,他宁愿待在山沟里一辈子不出去,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第二种,他死后朝曦可以将他整个保存起来,泡在特殊的药水里,可保他尸身不腐,亦或者抹上特殊的药材,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 朝曦有一百种处理他尸体的法子,纠结选哪一种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瘫痪治好,麻溜的跑了。 朝曦擦针的手一顿,考虑要不要来点意外? 她回头瞧了一眼沈斐,这人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安静坐在床上,背靠在厚厚的枕头里,几乎半个身子陷进去。 这人真瘦啊,锁骨都可以养鱼了,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叫她担心了好久,每天晚上把窗户关上,就怕他突然羽化成仙,不见了。 活的固然有种种顾虑,但是死了肯定没有活的好看,算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她还要将自己用不上的草药换成能用上的,熬一锅药,在他需要的时候灌下去,另外去抓一种蛇,叫脆骨蛇,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蛇,只在大山深处出现。 这种蛇异常神奇,受到惊吓,亦或者触碰,骨头会断掉,身体成一节一节的,但是将它们搁在一起,它们又会自己接上,是断骨疗伤的圣药。 不好抓,朝曦只在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山谷里没有人类,一片安静,那蛇挂在树上,自在晒着太阳,她突然出现,吓着了蛇,蛇骨啪啪几声掉成了七节,后又在地上接成一个,被朝曦抓住,养了一段时间。 这种蛇娇气无比,虽然她养的尽心尽力,不过还是死了,尸体被朝曦磨成粉,喂后来受伤的平安,因为那时候平安伤的比较重,一点没剩全被它吃完了。 再想去抓几乎不太可能,这种蛇很怕人,只要有人生存过的地方,它便会搬移,在这里三年,大大小小,角角落落朝曦都翻过,依旧没找到,她不死心,打算再去找找。 临走前有些依恋的赖在床上,把玩沈斐的手,自从在这人身边睡了一觉之后,还谈了心,关系好像拉进了,这人也始终躺在床里,留下大片的空位,诱惑朝曦一样,让她赖着不想走。 想一想这人以后可能会死,是冰凉凉的,摸着不再热乎,身子也会僵硬,便想着趁有空多过把手瘾。 左右时间还早,朝曦拿了一把剪刀,给这人剪指甲,那双好看的手被她握着,玩偶似的,任她摆布,拉过来剪剪这边,转过去修修那边,沈斐一动不动,全程配合,手软软的,叫朝曦捏的发红。 往好的方向想,万一这人的腿治好了,一年之内被她感动,愿意跟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岂不更美?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打动不了他,说明他俩不合适,别了也正常,朝曦不强求,她只是为一个风华正茂、俊美无双的人也许会死而感到惋惜。 反正以后绝对碰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也没人安安静静坐着,像个谪仙似的,任由她把玩他的手,一声不吭,仿佛就是她的一样,她玩的理直气壮,比他更像主人。 一想到以后玩不到了,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子悲凉气息,仿佛从胸膛里溢出来一般,叫沈斐都感觉到了。 犹豫了一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抬起,虚虚抚在朝曦头顶,没落下,只墙上倒影出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朝曦半趴在他怀里,他伸手抚摸朝曦的头顶。 朝曦抬头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撤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叫她错过一场好戏。 “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着身体,调整心态,等我准备妥当后再给你施针。”朝曦看了看天色,“今天还要进城一趟,晚上才能回来,饭在锅里,药不要忘了喝,我先走了。” 她只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将自己不需要的药材背上,准备进城换掉,换成需要的。 今天去的有点晚,回来的可能也会晚一点,平安被她打发进森林里自己捕猎了,就在附近,不让它走远,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沈斐也许就剩下几天时间,朝曦想多陪陪他,她山下医馆不顾,平安也不管,全心全意将所有精力投在沈斐身上。 换药很顺利,毕竟她收藏的都是好药,用精品药换稍微次点的药,人家自然愿意,还换的高高兴兴,招呼她下次再来。 去的还是上回卖冬虫夏草的铺子,伙计认识她,给她补贴了一些银子,还想招她进铺子当大夫,每月拿丰厚月例,待遇非常好。 朝曦没肯,她不想拘束在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师傅让她等着,或许她早便离开,去了其它街坊商市学习医术和经验,争取做个不那么庸的庸医。 意外多得了些银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多两,这笔钱她自己用不着,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沈斐买些辅件。 譬如轮椅或者衣裳。 冬天了,他如果有机会活着,这些东西肯定需要,可他若是死了,这些东西准备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朝曦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轮椅,有很多种,笨重的,轻巧的,贵的,便宜的,各式各样,本来只打算看看,价格合适再买,结果想着推那人到处走走的画面,没忍住还是买了。 花去了九两,轮椅是真的贵,花完有点心疼钱。 朝曦又到处看了看,补齐家里缺的东西,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家成衣铺门口,脑子里还没个想法,腿已经迈了进去。 店家太聪明,油嘴滑舌,将衣裳说的天花乱坠,朝曦初出茅庐不是对手,很快招架不住掏出腰包买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没由来就是觉得适合那人,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将上回卖冬虫夏草得来的钱也用上了,不过还是觉得值,只要那人穿着好看。 朝曦出城门时遇到一个麻烦,她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子,因为买了一身男装,被看守的官兵抓了去,无论那女子怎么解释,说是给未婚夫买的,那些官兵也不听,执意要将她带走。 一个弱女子,吓的大喊大叫,惹来不少人围观,朝曦连忙趁乱后退离开,回到卖衣裳的店家,找掌柜退了男装,想了想换成了布,白色绸缎,红色枫叶图案,格外艳丽,是女子穿的,如此那些官兵便不会盯上她。 至于轮椅,她是大夫,铺里经常接待腿脚不方便的病人,这是给病人坐的,这种轮椅不分男女,倒是没人注意,放她离开。 朝曦松了一口气,她当初想过去其它远些的城里买衣裳,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想在沈斐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远走两天,让他一个人待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等死一样。 所以朝曦选择了冒险,还好这些人只查关于男人的用品,不查女子的,如果她买的布料是男子的,二话不说也会将她带走。 朝曦现在才懂,那日在村里刘大娘道,一群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原来搜的不是东西,是人,一个男人。 所有跟男人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有可疑目标也会被他们关押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买男装的女子,好好一个女孩子,突然买男装,说是给未婚夫,关键她的未婚夫也不在这里,自然惹人怀疑。 174是变了吗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 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 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 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 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 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 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 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175大完结篇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很喜欢这里,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 还是不认识的, 甚至是隔壁村的, 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 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她确实十八,老姑娘了, 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 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 一到地方, 只轻轻喊了声, 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相处这么久,除了平安和师傅,她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师傅离开她三年之久,平安自己都是熊孩子,不要人照顾便算谢天谢地,又怎么反过来照顾朝曦? 没人对朝曦好,所以他只是稍稍对她做点什么,这人便以为他很好。 “我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为朝曦做的,不及朝曦为他做的万分之一,朝曦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给他采药,一双腿累得又红又肿,她也不说,睡着了嘴里还喊着脆骨蛇。 救他的人是她,平时烧饭的人也是她,一刀一刀给他做三脚架,拐杖,买来轮椅的还是她,她自己做了这么多,才得来这么一点儿的回报,大多数人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平,朝曦非但没有,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真不是他太好,是她太单纯。 朝曦是个奇女子,有时候觉得她宛如小孩子似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她凶残无比,那些个□□毒物随便抓,她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也不怕黑,甚至连火把都没拿,七成的男子都不如她。 “是吗?”朝曦捧着碗,表情若有所思。 她才不信沈斐的话,任她为所欲为是平常事?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一撑好几个时辰是平常事? 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平常事? 如果真是平常事,为什么师傅和师祖,还有那家人从来没为她这么做过? 她长到十八岁,不仅没人为她这么做过,也没见身边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她于沈斐而言,一定是特殊的。 朝曦心满意足,喝了药,吃了点沈斐做的饭菜和粥,差不多后又睡了过去,这回睡的不深,迷迷糊糊听到水声,然后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 沈斐在给她降温,朝曦身上有些烫,那冰凉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许是体温太高,沈斐时不时要重新换一个方巾,沾湿了盖在朝曦脑门上。 因为腿脚不方便,上了床很难下来,干脆一直坐在轮椅里,半夜实在困的厉害,便躺在长椅里睡。 长椅里有被子,平时都是朝曦睡,沈斐难得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 他平时有空没空也会躺一躺长椅,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躺久,躺久了会很难受。 176重逢番外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他刚醒来,没有问自己的情况怎么样, 腿有没有出问题,反倒先想着洗澡,果然不是一般人的思维。 “我给你洗过了。”朝曦骗了他, 这个天已经很冷了,沈斐又是最虚弱的时候, 总是擦澡容易风寒,病上加病。 “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 一定饿了吧。”朝曦站起来, “我去给你端饭。” “朝曦。”沈斐叫住她,“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要睡多久, 被子里好热, 捂的身上黏糊糊的, 太难受我才醒的。” 朝曦登时有些庆幸,没有给他洗澡, 否则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奇葩,什么都唤不醒他,她喊他, 叫他,跟他说话, 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居然是因为身上黏糊糊, 太难受才醒。 朝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等等,我去烧水。” 她前脚刚迈进屋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斐,你想泡澡吗?” 沈斐一顿,“有吗?” 他不是想,是特别想,因为条件关系,根本没有泡澡的地方,每日仅仅是擦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泡过澡。 “自然是有的。”朝曦折身回来,“谷里有一处泉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天气一冷便有热水涌上来,一到夏天它又干了。” 很神奇的泉眼,水是流动的,如果朝曦所料不错,一到夏天水就会流到地底,一到秋天雨季多的时候它又涌了上来,如此反复,在这里三年,几乎每一年都不出意外,希望今年也有。 “远吗?”沈斐苍白的手握在长椅的把手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想泡澡,非常想。 朝曦感觉到了,“不远,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很远,不过沈斐喜欢,能让他打起精神,加上温泉水泡澡对他有好处,再远再辛苦也都不是事。 177报复番外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沈斐是第一个让她实践的人,还没有生气, 朝曦满足了。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好想现在背着沈斐上山绕一圈回来,将自己发现的宝贝尽数分享给他,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轮椅已经买到, 可以带着他四处跑跑,到处看看, 改善一下心情。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即便没有生气也会不舒服,所以朝曦利用了他的弱点,给他洗澡。 很早朝曦就发现了, 只要给他洗澡, 这人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哒, 尤其是早上,刚洗完头, 洗完澡,躺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时不时用好听的声音喊她, “朝曦……” 朝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就像恬静的小溪缓缓流淌, 大自然谱成的曲, 玉石碰撞的声音, 尾音微微上翘,磁性又沙哑。 当然他不会经常喊,除非出现意外,比如说风太大,将院里挂着的衣裳吹到地上,喊朝曦过来捡一捡,又或者突然下雨了,喊朝曦过来抱他。 通常会犹豫很久,不怎么想麻烦朝曦,结果越拖雨下的越大,这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不舒服到了极点才会喊朝曦。 178怀孕番外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朝曦忙着打猎,清晨才回来, 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尽量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去拿抽屉里的药。 平安在外头等着她, 它又受了伤,疼的厉害, 耐心全无, 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一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朝曦连忙过去哄哄它, 将它赶去院外, 平安委屈又疼, 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朝曦没办法, 坐在原地揉了揉它的脖子,舒服的熊忘了疼痛,险些在她怀里睡着。 朝曦趁机去拿擦伤药, 抽屉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眼角突然扫到擦伤药攥在一只白玉的手里。 这瓶擦伤药用了很多药材, 朝曦亲手熬制, 效果极好,因为材料难寻,暂时就这一瓶,担心自己带走后这人没得擦,所以每次都用竹签挑一点装在另一个小瓶子里,只偶尔平安的伤口大了,用的比较多,就比如这次,用完了,所以回来取。 朝曦自己也需要,她伸手想从沈斐手里将擦伤药拿出来,手刚碰到瓶子,瓶子居然自己往后退了退。 ??? 朝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去拿,那瓶子又退了退。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瓶子往后退,是这人没睡,手攥着瓶子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朝曦有些尴尬。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将香点燃,没想到这人还是被平安吵醒了。 沈斐摇摇头,那双星空般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179生娃番外 晋江首发, 订阅不够看不到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甚至是隔壁村的, 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 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也没说错, 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还是真的放弃挣扎, 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 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 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狭小, 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 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 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