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之交》 Chapter01 娱乐圈里有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是关于影帝夏岩和他的老板赵延沛的友情。 两人是大学同学,一个学财经,一个学艺术。夏岩实习时无意中进入娱乐圈,赵延沛便利用自己家族的关系替他铺路。 赵延沛和家里闹翻,自己出来创办今昔影业,夏岩义无返顾的和原公司解约,成为今昔第一个签约艺人,并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支持他。 赵延沛性格沉稳内敛,行事果决刚毅,御下宽严有度,凛然自有威仪。这么一个标准的霸道总裁,却心甘情愿的给夏岩当了十年的园丁和铲屎官。 夏岩温雅贵介、清淡疏离,平日里寡言少语,恨不得身边所有人都是哑巴,却一有空就缠着赵延沛煲电话粥。 由于两个人关系实在太黏糊了,腐女们自发站了CP粉。 今夜,一年一度的电影节在苏城天鹅湖畔举行,夏岩带着他的作品参加,并又一次摘得了影帝桂冠。 主持人张丹说:“下面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夏影帝,我们不妨来猜猜今天的颁奖嘉宾会是谁?” 夏岩连猜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戏骨都被否定了,适时地露出几分好奇,“到底是谁?” 主持人神秘一笑,“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今昔影业的总裁,——赵延沛先生!” 随着音乐声响起,赵延沛信步而来,步履从容。他穿着一身定制的休闲西装,合理的剪裁衬出其完美的身形,宽阔的肩膀,笔直的大长腿,蕴涵着难以言喻的轩昂气度。 头发用发胶固定着,露出轮廓分明的五官,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带着一种刀削斧斫般的锋锐,神情举止都露透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然而,在看到夏岩时,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微微张开了双臂。夏岩先是一怔,而后垂眸莞尔,自然而然的拥抱他。 他们都是一米八几的身材,只是夏岩稍为清瘦些。他穿着件白色的燕尾服,打着温莎结,中长的头发稍稍蜷曲,鼻梁上架着金属框的眼镜,举止优雅矜贵,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法国贵族绅士。 台下的CP粉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几乎没将屋顶给掀飞。 两人轻轻一拥便分开彼此,夏岩问,“不是说在美国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眼眸微弯,难掩愉悦。 摄像机将他的脸投映在大屏幕上,他的长相极具东风古韵,眉眼清隽,气质疏离,透着股冷情冷性的味道。那双眼睛格外的清亮,浓密的睫毛在眼角处投下一抹淡影,平添了三分旖旎。 此刻垂眸含笑的样子,如同江南初冬的浮冰,在薄酒微醺下,融融的化作一滩清水。 粉丝们又止不住地爆发出一阵尖叫,纷纷摇晃着手上的牌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赵延沛莞尔,声音从容舒徐,很有磁性,“刚下飞机,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饭,你请我?” “吃什么?” CP粉们:“吃你!” 夏岩苦笑地摇了摇头。 “先颁奖吧。”赵延沛接过礼仪小姐手里的奖杯,微微弯着腰送到夏岩面前,优雅而不失风趣地道,“恭喜你,我的影帝!” 夏岩双手接过,素来清冷的他竟从善如流地道:“谢谢金主爸爸。” 粉丝们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犹如鼓点敲着人们的耳膜。 主持人在热烈的掌声中提问,“赵先生,夏影帝又为公司捧回一座奖杯,您打算送他点什么作为奖励呢?” 赵延沛从口袋里拿了一纸契约给他。夏岩看了眼,眼底浮现一丝惊喜,继而疑惑地望着他。 赵延沛微抬了下唇角,笑容内敛而含蓄。 主持人惊叹地道:“这是一座庄园,占地百亩!天啦!赵先生您真是一掷千万金!——夏影帝第一次摘得桂冠时,您送了辆车;第二次您送了栋别墅;这次送了座庄园,下次呢?” 两人CP粉高喊,“送自己!” 赵延沛垂眸望着身边的夏岩,纵容着粉丝道:“好像是没什么可送的了,那就如他们所愿,把我自己送给你吧?” 既便开起玩笑,他的笑容也是优雅得体的。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使得他接人待物谦逊而不谦卑、温和而不失威仪。 夏岩无奈地笑道:“我可要不起。” 粉丝们集体“吁——”出声,什么叫口嫌体正直,这就是! 主持人又说:“这边有粉丝提问,请问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 赵延沛与夏岩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那是十年前了,有一次暑假同学聚会,相约到KTV里唱歌,碰巧遇到隔壁班同学。两班人在大厅里相遇,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不知为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起哄,发出暧昧的鬼叫。 就在赵延沛莫名其妙的时候,一个穿着超短裙、踩着小皮鞋的女生趾高气昂地走过来,骄傲地指着他,“赵延沛,我看上你了!” 赵校草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这么霸气的表白者,一时有点愣。然后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他听到一个清淡地声音问那班花,“同学,你需要玫瑰花么?” 那少年站在两班同学中间,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怀里抱着一簇火红的玫瑰花。他表情有点拘促,一张脸却好看的不像话,清澈的双眸、白皙的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那颜值不光秒杀了赵校草,还秒杀了在场的所有女生。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班花移情别恋了,她接过花,满意地道:“我觉得你更好看,让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这个截糊了赵延沛表白者的少年就是夏岩。当时他勤工俭学在花店里打工,送花给客户的时候碰到这个勇敢的表白者。 本着成人之美的美好品德,他慷慨的贡献出玫瑰花,没想到竟截糊了赵延沛的表白者。他有些无措地看看赵延沛,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的不得了。然后连花也不要,一溜烟儿跑了。 主持人被这别开生面的初遇逗乐了,笑问,“赵董,对于被夏影帝截糊了表白者这件事儿,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Chapter02 赵延沛十分大度地笑笑,“没关系,我截糊他就行了。”他笑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络,散发迷人的魅力。 夏岩无语地看了眼他,接着又纵容的笑了笑。 粉丝们几乎忍不住要奔走呼告,这狗粮太甜了,简直要高血糖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夏岩带着助理从后面离开,拉开车门见着赵延沛,他一只胳膊闲适地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西装袖口下滑露出结实的手腕。 夏岩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矮身坐到他身边,摘下眼镜揉揉眉心,完美的表情下终于露出一丝疲惫。 赵延沛接过眼镜放到一边,递了杯热可可给他。 夏岩喝了一口,微微靠在后座上,问道:“你换香水了?”香水只剩下一点尾调,若有若无的阿特拉斯雪松气息,温暖而干燥,极具诱惑的特质。 “嗯,给你也带了瓶。” 他打开包装盒给夏岩闻了闻,清新蓬勃的开瓶调,呼应低调细致的茉莉香,牵引出温文尔雅的气质。 夏岩喜欢花,也对各种花香也了若指掌,但很少喷香水,他总觉得经过加工的香料不如自然的花香怡人。 赵延沛见他并没有出声,料想大约是不合他意了,便放在一边,“这么困?” 夏岩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倦怠地道:“我还以为给我颁奖的会是李老师,刚才在台下和她聊了会儿,她说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找她拍戏了。她自嘲说她的梦想是演一辈子戏,可惜才演了半辈子就无戏可演了。” 李老师是李珊,是飞天奖、白玉兰奖等各大电视奖项的得主,光听名字就是一个很高级的存在。她是一个老戏骨,德艺双馨,当年夏岩刚出道的时候,有幸和她在一个剧组,从她那里学到非常多的东西。 赵延沛问,“她今年多大?” “53。” 这个年纪对于女星来说确实尴尬,她们虽然风韵犹存,但是流失的胶原蛋白让她们只能出演妈妈辈的角色。而目前的影视市场,仍是小花小鲜肉们的天下。 “不止是李老师,很多老戏骨都是这种情况。有些剧为了提升自己的逼|格,邀请一些老戏骨坐镇,给小鲜肉小花们做配角,但这些配角通常非常的脸谱话,没有什么艺术含量。这好像是国内影视现在的通病,追求苏、爽、快感。就没有一部以女性人格为主题?或以某个社会现象、历史为题材的剧了么?” 赵延沛松了松领带,车灯照在他的手上,有种雕琢的精致感。“我们投资影视一般先考虑市场和受众。你觉得现在拿着手机追剧的通常都是哪些人?” “学生和刚踏入社会的上班族,多半是女性,也有部分家庭妇女。” “年龄和社会阅历决定了她们的选择,你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了解某些社会现象或是思考女人的品格,她们未必会感兴趣。历史剧投资大,受众太小,审核还难通过,所以一般来说投资者不太会考虑。” “所以现在流量剧泛滥,除了消费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困么?回家还有段时间,休息一下。” “嗯。” 夏岩戴上耳机打开随身听,他一直有睡觉前听音频的习惯,有时甚至因为戴耳机时间太长而引起耳膜痛疼。 赵延沛看了他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摘了个耳机过来,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确切来说是他自己的声音。 夏岩是个声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延沛就知道,还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合他的胃口。 夏岩有曾调侃说他是个被霸道总裁耽误的声优,上学时还怂恿着他去学了阵子配音。 赵延沛的音域宽广,富有韵律感,低音磁性而不失华丽,高音清亮而不显轻浮,而且极擅伪饰,可威严霸气,可清冷禁欲,也可以性感风情。 夏岩听的音频就是他以前专门为他录,大约有四五年了,没想到他还保存着。 赵延沛创立今昔影业后,就没时间不务正业了。为了配合总裁的身份,他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说话方式和声线,语速从容舒徐,声音低沉磁性,听起来自有一种优雅的威仪。 这声音持续了几年,大约夏岩审美疲劳了,所以换了以前的音频来听。 车子平稳地前行,夏岩小眯了会儿,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到家了”,睁开眼睛,发现耳机已经被摘下了,盘好放在他手里。 这是赵延沛家别墅,他刚从车上下来,四五只狗就扑了上来,围着他摇尾巴撒欢。 清冷疏离的夏影帝终于卸下矜持,和宠物们玩了起来,“滴滴过来我看看,又长胖了。扑噗最近有没有欺负咕咚?答答呢?” 滴滴、答答、扑噗、咕咚都是宠物的名字,此人给宠物取名有个怪癖,全用拟声词。 夏岩喜欢猫喜欢狗,喜欢一切花草和多肉,三五不时就会买一些回来。他自己又忙,经常外出拍戏,一去几个月没法照顾它们,就全都寄养在赵延沛这儿。 赵延沛不喜欢带毛的东西,这些年无数次威胁他把东西带走,否则就拿它们当下酒菜,连吃法都想全了,却又十年如一日地替他当铲屎官。 等夏岩终于宠幸完宠物,赵延沛过来问他,“我煮了面,要不要吃点?” 夏岩看看时间,都已经快十二点了,“这个点了吃一口胖三斤。” “真的?” 夏岩坚定地摇摇头。 赵延沛姑且信了,将面端到客厅来。这大半夜的他竟然做了一碗海鲜手擀面,上面一排红彤彤的大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夏岩:“……” 赵延沛解开衬衣的扣子,将其挽到手肘间,露出精瘦结实的小臂。他先喝了口汤,似乎味道不错,满意地勾起唇角。接着开始开始剥虾,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非常好看。 夏岩坐在他旁边,表情满是控诉。 赵延沛剥了只虾递到他面前,“这虾是阿姨今天刚买的,还挺鲜的,嗯?” 夏岩:“……”他到底还是禁不住诱惑,就着他的手吃了虾,意犹未尽地盯着碗里的鱿鱼。 赵延沛夹起鱿鱼送到他嘴边,顺便调侃,“三斤呢!” Chapter03 夏岩不客气地吃了鱿鱼,起身去厨房,果然看到流理台上给他留着一碗,几乎全是海鲜。 他今天一天忙东忙西几乎没有时间吃饭,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碗海鲜面被吃得汤都不剩。 吃完都已经快一点了,他回到自己的专属卧室,里面一应生活用品齐全。 赵延沛送他的别墅也在这个小区,只是他长年在外拍戏,统共也没有住那么几回。平时虽然有保洁阿姨打扫,但总是少了那么点人气,况且这么晚了,懒得折腾。 通常他去某个城市做通告,只要赵延沛在那个城市有房产,他都会住在赵延沛家,密码箱里装了一串的钥匙。 赵延沛也回到自己房间,看了会儿书,去卫生间洗澡。披着浴衣出来时,见夏岩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他刚才看的书。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睡袍,V字形的领口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头发还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发稍滴下来,落在锁骨上,被灯光照得晶莹剔透。 他的表情一如继往的清冷,仿佛开在悬崖上的青色龙胆花,危险而诱人。 赵延沛愣了两秒钟,问道:“有事?” 夏岩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围了一件浴巾,结实的肌肉,标准的八块腹肌,完美的人鱼线没入浴巾里。见惯了他穿着西装时内敛优雅模样,倒没想到脱下衣服如此的……充满力量感。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我今天见着怡宁了……” 赵延沛擦头发的手忽顿住了,语气有点重,“我不希望你和她藕断丝连。” 杨艺宁是夏岩的前女友、也是唯一一个女友。夏岩出道第一部戏就是演杨怡宁的初恋情人,剧里两人一见钟情,剧外杨怡宁对夏岩颇多照顾,指点他演技,帮他规避娱乐圈的潜规则,夏岩对她很是感激。 不久两人又合作了一部戏,仍然是饰演情侣。戏里两人缠绵、你侬我侬;戏外杨怡宁对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夏岩那时候才二十三岁,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很快就被攻陷了。 杨怡宁比他大五岁,当时在圈里算是小有名气。夏岩和她谈恋爱后,知名度也开始打开。加之有赵延沛替他铺路,名气渐渐赶超了杨怡宁。 两年后杨怡宁所在公司爆出丑闻,前途一片惨淡。杨怡宁打算解约,但需要支付一大笔的违约金。这时赵延沛也和家里决裂,打算创办今昔影业公司,需要大笔资金。 在女友和朋友之间,夏岩选择了后者,杨怡宁因此和他分手。 赵延沛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强硬了,放缓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她心存愧疚,但是如果你现在帮她会适得其返,粉丝们只会说你是做贼心虚。当年你被骂成什么样不记得了?还是说你想和她旧情复燃?” 那些人骂夏岩借着杨怡宁上位,利用完了再一脚把她踹了,而杨怡宁当时虽然为他澄清了,网友们并不买账。既使到现在,还有黑粉时不时翻出这件事,骂他是渣男。 但因为这些年夏岩一直未再交女友,也有人希望他们复合。 夏岩合上了书,怅然道:“我没这个意思。她很努力,在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有颜值也有演技,却总是戏火人不火,我替她感到惋惜。” 赵延沛神色缓和了些,说实话单从演员这方面来评价杨怡宁的话,她还是很敬业的。 “前两天我看见微博上有人骂她,说她都已经三十七岁了,还演傻白甜,语重心长的劝她转型,可是怎么转呢?当前的影视剧里,无论是仙侠、竞技、行业、校园,主角无一不是少女少男,这就注定了女星年纪越大越没戏可拍。连李老师那样的老戏骨都这样,何况她?” 他双腿交叠着,睡衣下摆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白皙的肌肤上几乎没有什么毛发,线条完美,堪称工艺品。 赵延沛错开眼神,扔了块毛巾给他,“擦完头发赶紧回去睡觉,明天我让人安排一下,你别出面就行。” 夏岩眉目终于舒展开来,他起身要替他擦着头发。 赵延沛拂开他的手,动作竟难得有些急燥,“你赶紧去歇着。” 听助理说他这半个月平均睡眠没有超过四个小时,之前上了妆没看出来,这会儿眼圈下全是乌青。 他走后赵延沛坐到床上,拿起书接着看起来。他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现在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只是却静不下心来看书。 夏岩是个长情的人,和杨怡宁分手后他再没有和谁正经交往过,赵延沛觉得他大约还是没有放下杨怡宁,或许后悔了当年的决定,但是碍于自己的原因不太好明说。 如果……如果他真想和杨怡宁复合呢? 赵延沛打心眼里不喜欢杨怡宁,和所有世俗人的想法一样,他不支持姐弟恋。杨怡宁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柔体贴,但对名利的渴求太过。 这点赵延沛倒是能理解,任何一个人,努力了很多年,却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都会有点偏执。就像一个赌徒,一再的输钱还一再的赌,赌瘾固然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不甘。因为一但放弃,就意味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投入都白废了。 杨怡宁现在就是那个赌徒,用十年青春和努力作为赌资,想赢个功成名就,但如果赢不了呢? 他不想让她这种功利心影响夏岩,而且他还听说这两年杨怡宁的生活作风有点问题。 倒不是他有什么道德洁癖,觉得女星就不能接受潜规则,只是觉得这样的她配不上夏岩。 夏岩没有那么重的名利心,相比于混娱乐圈,他更喜欢做个花艺师,继承他奶奶和爸爸的遗愿,建一个开满鲜花的庄园。当年要不是因为他爸爸重病,他可能都不会进入娱乐圈。 而且赵延沛发现夏岩似乎有点恋物癖,尤其喜欢收藏一起旧的、老的物件,比如瓷器、各手工工艺品等。 胡思乱想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着,隔天早上打开窗户,不出意外在花园里看到夏岩,身旁围着一群宠物。 Chapter04 这栋别墅周围有近三百平的院子,被夏岩种满了花。 此时,他正拿着剪刀在花园里徘徊,浅白色棉麻的衣裳衬得他身姿如玉,中长的头发随意地扎个小鬏鬏,露出一截清瘦的脖颈。远远看去仿佛仍是个青涩少年,眉目清隽,犹如芝兰玉树、温文贵介。 但其实夏岩和他一样已经三十二岁了,而且还比他大十几天。 赵延沛倚在窗户边看着他,见惯夏岩出入任何场合,神情永远都是清冷疏离的,只有处在花间和宠物堆里才最为自然,有种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感觉。 他总有种感觉,仿佛下一刻夏岩就会抛下这些累身俗物,做他的闲云野鹤去。这世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留恋在红尘。 夏岩感觉到有人注视,回过头来,见赵延沛端着一个骨瓷的咖啡杯倚在窗户边,黑色绸缎的睡衣服帖在肌肤上,头发没用发胶固定起来,显得有些慵懒。 他上楼来将一盆插花放在他卧室,一寸高的方形玻璃花器里插着枝花。枝叶修剪的极好,几朵盛开如雪,几朵如胭脂待放。 没有用传统的方法固定海棠,而是将苏合叶剪成一寸来长,插在花器内部,用以固定,因此整盆花看起来格外的清新。 这间卧室是典型的北欧风格,以黑白为主调,简约理性、低调奢华。搭配这束花,整个空间顿时柔和了下来。 赵延沛手肘搭在窗户上问他,“这是什么花?”他睡衣带着随意的系着,露出半边结实的胸膛。小腿上的毛发很浓密,带着属于男性的侵略感。 “西府海棠。” “有什么说法吗?” “杨万里的诗里写过,‘初酣晓日红千滴,晚笑东风淡一涡’,我觉着有种从容的美。” 赵延沛懒散地坐到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着他,“张爱玲的人生三恨之一?”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 夏岩笑了起来,摘了朵海棠花,俯身递到他面前,“闻闻。”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凑过去,有股淡淡的、清甜的味道。他辩不出是花香还是他身上的香味,更近一步,鼻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腕,肌肤如玉,骨骼清致,带着一点幽微的香意,沁入心脾。 他喃喃念道:“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夏岩手僵了下,不动声色地拿了回去,“这句咏的是白海棠,应属贴梗海棠这一品种。海棠有四品,一品贴梗海棠,二品垂丝海棠,三品西府海棠,四品木瓜海棠,习称‘海棠四品’,其它三品都没有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有。” “你喜欢西府海棠?” “也还好。” 他放好花下楼去,又到花圃里剪了几束花。回来时见赵延沛正坐在花圃旁的小亭子里用早餐,他换上了白色衬衣和蓝色马夹,衬衣领口的两个扣子没有扣,显出几分休闲意味。 夏岩将花放在另一边,问他,“我那个月白釉彩陶瓷花器放哪去了?” “书房的壁橱里。” 夏岩的奶奶和爸爸都是著名的花艺师,他耳濡目染,从小就对插花格外有天份,上大学时主修艺术也是为插花打基础。 他的姑姑和表妹也极擅插花,母女俩开了间名叫“素壹”的花店,夏岩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一有闲暇他就会种种花,然后剪些鲜花来插瓶。这个别墅里存放着他收藏的各种花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张阿姨将他需要的花器拿了过来,林林总总地摆了半个亭子。 夏岩琢磨了会儿,将含苞待放的碧桃花剪成长短不一的枝条,倾斜着插入月白色花器里。花器的温润如玉衬着桃花的灼灼其华,仿若一抹胭脂滴入了江南的温山软水,清而媚骨。 他插花时候表情格外的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仿佛万事不萦于心。 赵延沛也不知道怎的,一时嘴欠,手指敲着桌子,慵慵的吟诵道:“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似笑非笑的语调掩饰不住调侃之意,夏岩顿了下,明白过来将一枝桃花向他甩去。赵延沛顺手接过,朗然一笑,感觉自己有点像古装剧里调戏了良家小娘子的登徒子。 夏岩苦笑了下,让阿姨将花摆到书房去,又插了几盆别的花分别摆在主卧和客厅。然后将多余的包成花束,对司机道:“给卫蓝她们吧。” 卫蓝是赵延沛的秘书之一,赵延沛有四个秘书,一男三女。他平时工作严谨,对秘书的要求也有些苛刻。但一个好的领导,对员工的要求不能只有严格,还要适当的体贴。 别看赵延沛对夏岩纵容,对别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他不怒时就自有三分威仪,发起怒来能吓得小孩儿不敢哭。 夏岩有时候兴起多包了几束花,无人可送便送给她们,打着赵延沛的名号。天长日久的,倒为赵延沛赢得了个御下宽严有度的好名声。 夏岩插完花又开始撸宠物,将它们的挨个顺了遍毛,放到院子里撒野。他最近买了只新宠——一只粉色的小猪崽,取名扑噗,并别出心裁地给它系了个红领巾,自个在那乐不可支。 可惜扑噗明显对他不感冒,它对客厅里的那棵大白菜比较感兴趣。于是在夏岩一转眼的功夫,它就溜去拱白菜了。 赵延沛正在卫生间里漱口,听见客厅有声响,过去一看,自己花重金买来的那只玉雕白菜被摔碎了。而始作俑者正抱着罪魁祸首,打算逃之夭夭。 他出离愤怒了,“夏岩,明天之前不把你这些长毛的东西都弄走,我就把它们都炖了!养什么不好非要养猪,你是打算当屠夫吗?” 夏岩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企图蒙混过关。 赵延沛一口气被他这眼神堵了回去,糟心地挥挥手,边打着领结边往外走。 夏岩问,“去哪儿?” “去公司,一堆事儿等着呢。——今晚有个酒会,到时我派车来接你。”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又补充道,“苏是、秦淮、凤棠她们也会参加。” 她们几个夏岩都有合作过,算是圈内难得合拍的演员,也是除了赵延沛外他仅剩的朋友了。他不爱参加酒会,但身在圈中有时候也躲不掉。 Chapter05 赵延沛又低头折腾自己的领带,弄了一会儿也系好。夏岩走上来替他,“你今天没有喷香水?” “晚上要喝酒,怕熏了你。”吸烟喝酒的人忌喷香水,否则混在一起反而更难闻。夏岩鼻子灵敏,最不喜欢闻这些味道。 他又道:“把你那只猪带走,不然晚上我拿它下酒!” 夏岩拿起他的手,将一只瑞士腕表戴在他腕上。精雕细琢的白金表壳散发出奕奕光彩,简约典雅的款式,透着低调奢华的气质。 夏岩抬头看他,目光盈盈的。——昨晚上车时就觉得他腕上缺了些什么。 赵延沛“哼”了声,觉得看在他笑容的份上,暂时不跟一只猪计较。 到公司后,卫蓝他们几个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赵董,您回来了,谢谢您的花。” 赵延沛微微一颔首,进入办公室后对男秘书张贞道:“你联系一下杨怡宁的经纪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角色给她两个。” 张贞有些意外,“您是打算捧杨怡宁?需要将她签过来吗?” “不用!” 张贞明白了,半开玩笑地道:“您是为了沈先生吧?” 赵延沛简洁地道:“他是个恋旧的人,既然都开口说了,我也不能拒绝。适当的提携一把,能不能把握住还要看她自己。——再有,你安排个时间,召集一下几个制作人、导演,以及各个编剧过来碰个头。” “好的。” ** 下午两三点夏岩的经纪人容毅就带着礼服和造型师过来了,折腾了几个小时终于弄好了,然后去接他今晚的女伴张亭亭。 张亭亭是去年的视后,也是公司的摇钱树之一,两人一起走红毯,可谓旗鼓相当。 她上了车后打趣道:“怎么你没和赵董一起走红毯,CP粉们看到了要说我棒打鸳鸯了。” 夏岩不太擅长和人开玩笑,礼貌的笑笑。然后又听张亭亭酸溜溜地抱怨,“一向不都是你陪赵董走红毯吗?那小丫头有什么资格?” 她口中的“那小丫头”指的是昨晚最佳新人奖的得主余瑶,公司如今力捧的新人之一。 张亭亭喜欢赵延沛是众所周知的事。赵延沛处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说他多么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那也不可能,但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基本的规则还是遵守的。 今晚这个酒会张亭亭和余瑶都会参加,既然赵延沛想和张亭亭保持距离,他只好作出牺牲了。 夏岩不愿意参和到这些争风吃醋之中,保持沉默。好在容毅擅长交际,很快就接过话头,哄得视后心花怒放。 酒会开始后夏岩与张亭亭一起进入会场,看到了隋氏皇都影业的总裁隋唐及其夫人影后苏是。 隋唐仅是穿了件简约的商务西装,然而退役军人特有的挺拨身材与冷峻凛冽的气质,令他有着独具一格的魅力。 苏是穿着一件星空晚礼服,以金色麦穗勾勒出腰线,点点碎钻镶钳在衣摆上,华美异常。盘起的头发上佩戴着王冠,气质高贵典雅,风华无双。 她见着夏岩很开心地与他打招呼,“我正在想今晚要是见不到你,明天就去你们公司找你。——我这里有个很好的剧本,想要邀你合作。” 苏是挑剧本的眼光是圈里有目共睹的,夏岩十分信任她,“我很乐意再度与你合作。” 苏是笑道:“这个剧我没法演,我是副导演。你别急着答应,明天我把剧本传给你,你先看看。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我们公司的‘小狼狗’席暮。” 不用介绍夏岩注意到了席暮,他的目光实在太具有侵略性了,从头到尾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让夏岩觉得有些不舒服。 席暮向他伸出手来,“前辈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夏岩与他握了下,抽回时发现他仍紧紧地握着。他抬头撞上席暮的目光,霸道的,带着点贪婪。 夏岩不禁蹙了蹙眉头,下一秒便见他嘴角扬起,露出个堪比冬日暖阳的笑容。 席暮今年十九岁,正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因而五官既有着少年人的清秀,又有着青年人的俊美。 光从脸上来看,他有一种特有的纯情味道。然而一米九的个子加上健美的身材,又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这种反差萌为他吸来了无数的亲妈粉和老婆粉,成为当红流量小生之一。不光如此,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戏骨”,在圈内圈外口碑都不错。 “前辈,你能给我签个名吗?”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小兔牙,看起来又软又萌,几乎令夏岩以为刚才是错觉。 “签哪里?” “手背上。”他还特意准备了马克笔。 夏岩接过笔握着他的手正要签时,听到一阵惊叹声,回头看到赵延沛和余瑶进场了。 余瑶穿着一件粉色蕾丝公主裙,香肩如玉,细长的脖颈上系着同色的蕾丝颈链。裙摆上点缀着精致的流苏,十分俏皮可爱。 赵延沛依旧是件定制的西装,昂贵的面料、精致的剪裁,完美的衬托出他内敛沉稳的气度,脸上适宜地带着点笑容,温文而不失威仪。 这一对组合可谓十分养眼,余瑶的娇小可爱,衬托出赵延沛的挺拨硬朗。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无比的崇拜与仰慕。 夏岩琢磨下回要不要也带着个迷妹走红毯,被人崇拜的感觉应该还不错。 “前辈。”耳边忽然转来一阵热意,不知何时席暮竟然靠到他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该给我签名了。” 夏岩一惊抬头,差点撞上了他的鼻子。席暮微微低着头,眼眸映着厅中的灯光,有种雪亮的锐利。 “前辈~”他俯过身来低呐,语气无比的暧昧。 夏岩蹙了蹙眉头,这时感觉腕上一重,被人带退了一步。赵延沛不知何时过来了,挡在两人中间,目光有点沉,“怎么了?” 夏岩接过马克笔在席暮手背上签字,收回手时被他反握了下,手指轻如羽毛地划过他掌心。既使夏岩情商低到负数,也能感觉到他的暧昧,大为疑惑。 Chapter06 席暮殷切地望着他,“前辈,你不记得我了吗?” 夏岩有点脸盲,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求助地看向赵延沛,基本上他认识的人赵延沛都认识,而且都能记得住。只是这种赵延沛明显没有接收他的信号,淡漠地插手立在一边。夏岩只好说了声“抱歉”。 席暮自信地道:“没关系,我会让前辈永远也忘不了我。” 夏岩被他这中二的话给逗笑了,用手肘戳了戳赵延沛,“我真不认识他?” 赵延沛冷淡地哼了声,“容毅说你来之前没有吃东西,那边有点心,先吃点垫垫,省得一会儿喝了酒胃难受。” “哦,你要吃吗?” “我得应酬,你自己去吧。”带着余瑶走入人群之中。 夏岩和几个熟人打完招呼后,便躲到一边去吃东西。反正这种场合有赵延沛和容毅长袖善舞就够了,他只是走个过场。 这时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唤他,“阿岩。” 他回头时看到了杨怡宁,她穿着一件赭色百花仙子的抹胸晚礼服,网纱质地完美衬出她白皙的肌肤与丰满的上围,合适的腰身凸显出她优雅迷人的气质。 娱乐圈里从来不缺美人,杨怡宁在如云的美人堆里,也自有一番风情。 夏岩放下糕点,站了起来,有些拘促地道:“怡宁。” 昨晚他在颁奖典礼上见着她,两人不过略略点头。他们当时分手分得果决也体面,此后这么多年,虽然同处一个圈子,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彼此,再没有过什么交集。 夏岩对杨怡宁一直心怀愧疚,隔了这么多年突然相对,难免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杨怡宁很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来,微笑着道:“舞会要开始了,能陪我跳支舞么?” 她的笑容还和当年一样带着如水的温柔,而事实上这个女子比任何人都要强。 ——绕指柔是她,百练钢也是她。 夏岩彬彬有礼地牵起她的手,进入舞池,手掌虚虚地揽着她的腰,尽显绅士风度。 音乐的节奏很慢,他们缓缓的移动着舞步。杨怡宁将下颚轻轻地倚在他肩膀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的哀伤,“你的舞已经跳得这么好了。” 当年还是她教他跳得舞,满室清辉的晚上,她这样轻轻地倚在他怀里,矫小而柔软。 夏岩有些感慨,轻轻地揽住她的腰,两人之间漾起一种脉脉的温情。 赵延沛离他们不远,看着两人相拥的姿态,紧紧地蹙起了眉头。余瑶感觉到他的低气压,舞步都拘谨了起来。 舞会结束后杨怡宁依然倚靠在他身上,“阿岩,陪我去那边坐坐好吗?” 夏岩见她神情不太对,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儿,一月一次都习惯了。” 夏岩扶她到一边坐着,叫侍应生给她倒了杯热水,见她从手包里拿出两粒白色小药片准备服下,问道:“这是什么?” “止痛片。” 夏岩皱眉,“这药有依赖性,现在就吃这个药,你的身子还要不要了?我让人去给你买点红糖水,喝了会好点。” 杨怡宁收起了药片。 在男人看来痛经是女性生理性的东西,每个女人每月都会痛那么一次,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东西。因此也不会明白女生痛起经来程度不一样,有些人月经来了,不光胸痛、腰痛、腹痛,甚至连关结都痛。 助理很快就买来了姜末红糖水,趁夏岩去给她冲泡的时候,她悄悄地将药吃了。感觉到一阵凛冽地目光盯着自己,警觉地回头,对上赵延沛不太友善的眼神。 旋及赵延沛便换上了儒雅的笑容,“最近和杨小姐很有缘份,走到哪里都能遇得上。” 杨怡宁挺直了腰背,“恕我记性不好,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 赵延沛酒杯轻轻地碰了下她的,“我和阿岩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见到他就是见到了我。” “你们这么要好,看来以后老婆都是可以共用的。” 赵延沛微笑着道:“这等齐人之福,就无须杨小姐享受了。” 杨怡宁的目光倏然冰冷了下来,带着怨毒的恨意。两人针锋相对,如凛冬罡风呼啸。 这时夏岩端着红糖水过来,好像冰天雪地里忽然有春风拂过,和乐融融。 夏岩将红糖水红杨怡宁,知道两人不对付,把赵延沛往别处推,“我刚没有陪亭亭跳舞,你去帮我陪陪她。” 赵延沛就势握住了他的手,俯身过去,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原来他还是用了自己赠的香水。 他心情愉悦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腕轻轻地摩挲了下,凑到耳边低声道:“等会儿一起回去,我让阿姨熬了你最爱吃的海鲜粥,嗯?” 那是一把男中音,和平时听到的不一样,声线略微上扬,有种流光溢彩的华丽,又充满质感。 夏岩只觉耳边一阵酥麻,仿佛有一根蛛丝从耳廓渗透到心底,密密匝匝缠绕上来,黏黏糊糊的。 他和夏素伊一样是声控,对美好的声音总是无法抵抗。按说与赵延沛相识十年,对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免疫力了,没料到他突然来了这手,夏岩猝不防及,心思一下就浮动了起来。 他警告地瞪了赵延沛一眼,后者回他一阵清朗的笑声,端着酒杯迤迤然而去。 夏岩盯着赵延沛的背影暗暗磨着牙,他像个饿了几天的吃货,吃到了最喜欢吃的东西,结果才尝了一口就被人抢走了,抓心抓肺的难受。 他等杨怡宁喝完红糖水后说道:“我让助理先送你回去,止痛片还是不要吃了,如果实在痛得厉害可以找中医调理一下。” 杨怡宁见他心神不属的样子,表情复杂,转瞬又换上了笑容,“没关系,你去吧。” 夏岩坚持陪同助理送她离开酒会后,才端着香槟来到赵延沛身边。后者正与隋唐夫妇谈笑风生,旁边的席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也不插话,手插在西裤袋里旁听着。 赵延沛又恢复了以往的声音,低沉舒缓,自然也是好听,可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夏岩听了会儿便觉得不满足,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Chapter07 苏是问他,“阿岩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说着凉凉地看了赵延沛一眼。赵延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苏是又道:“秦准前两天还说要给阿岩介绍女朋友呢,不过看你和怡宁这样子大概是不用了。” 这话一出小圈子里的气氛忽然便滞了下,夏岩不擅于应付这种场合,赶紧开溜,“我去趟洗手间。”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腕凑过来,压低了华丽的声线,近乎呢喃地道:“公共场合给我留点面子,嗯?晚上回去给你读诗,好不好?” 夏岩觉得血槽都空了,有时候声音真能够直击人心。同时又愤懑地瞪了赵延沛一眼,——明知是公共场合还用这种苏上天的声音来撩我? 他不满地躲去卫生间,出来时看见席暮站在洗手池前,刻意在等他,“前辈,你的衣服脏了。” 夏岩这才发现自己衣领上蹭了块口红印,看色号是杨怡宁的。 席暮拿了块湿巾过来,“我帮前辈擦擦。” 夏岩身高一米八二,仅比他矮几公分,但站在他面前却觉得有几分压力。他退后了一步,“我自己来。” 席暮忽然握住他的腰,手腕上带了点力阻止他退后,“前辈,你怕我?” 夏岩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拿开他的手,“不劳烦你了,回去洗洗就好了,小孩子别一个人乱跑。” 席暮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重。夏岩一个不防差点被他推在墙壁上,后者有些恼怒地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人了,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夏岩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淡漠地“哦”了声,拿开他的手走了。 这厢,赵延沛问,“不知道秦影后要给阿岩介绍谁?” 苏是道:“是秦淮的堂妹,我也见过她,长得非常漂亮,性格也好,难得的是也喜欢诗书和花艺,与阿岩有共同的爱好,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秦罗敷。” 赵延沛接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光听名字就是个美丽的姑娘。” 如果能有个人让他忘记杨怡宁,其实也是挺好的。 “过些日子阿岩要搬进新庄园,不妨让秦影后和她表妹一起前来,也当是多认识一个朋友。” “也成。” 又聊了几句,苏是便挽着隋唐的胳膊离开了。不需要刻意的秀,他们两人在一起就是狗粮。 赵延沛不禁想:如果阿岩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他那么冷清冷性的人,也会流露出这种甜蜜如糖的气息么?他以前和杨怡宁谈恋爱时是什么样子? 可惜太久远了,想不起来了。 酒会结束后两人坐同一辆车回去,夏岩问,“那个女孩子叫秦罗敷?” 赵延沛如他所愿地换了声音,“你都听到了?改天见见吧。你都三十二岁了,是时候该交个女朋友了。天下女人那么多,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着,况且那还不是一棵良木。” “你也就比我小十几天,不也没结婚。” 赵延沛语气平淡地道:“再过半年裴韵就回国了,最迟到明年年初吧?可能就得办酒席了。” “哦,我倒是忘了,你们豪门要商业联姻。不过延沛,这样的婚姻,你确定你想要吗?” 赵延沛苦笑道:“我也羡慕隋唐夫妇伉俪深情,可前提是得有那么个人让我深爱。如果没有,那娶谁不是娶?” 夏岩怅然半刻,低呐道:“不付深情,就不用伤情,你说得也对。” 赵延沛一听他说这话心里就有点紧,“可能我管得有点宽,但是杨怡宁确实不适合你。” “哪里不适合?” “哪里都不适合。” 夏岩笑了起来,无奈地道:“你啊,这么些年我跟谁走得近你就看谁不顺眼。你有本事眼光这么高,你有本事给我找个小仙女啊!” 赵延沛竟无言以对,半晌有些窘迫地道:“我自己没得挑,当然得帮你挑个好的。” 夏岩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对于婚姻他并没有多少渴求,他甚至害怕自己太爱一个人,会步了母亲的后尘。 回到别墅夏岩喝了半碗海鲜粥,又在院子溜达了几圈才回到自己房间。这时赵延沛已经洗去一身烟酒味,换上了睡衣。想着答应过给夏岩读诗了,便拿着几本书去他的房间。 夏岩在卫生间里,他等了将近十分钟还不见他出来,怕喝了酒洗澡出事,便推开了门。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先敲门,但和夏岩太熟了,平时相处一直很随便。然后在进门的瞬间,他就闻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夏岩不着一缕地躺在浴缸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肌肤上,微微仰着头喘息,花瓣似的唇微张着,素来冷情冷性的脸上带着几分迷离的情潮。 他突然推门进来,夏岩受了惊吓,低吟了声收拢双腿,浴缸里晕开一缕白色。 空气突然凝滞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浴室里一片寂静,唯有洗手池边的手机播放着赵延沛朗诵诗歌的声音。 “……我相信,上苍一切的安排,我也相信,如果你愿与我一起去追溯,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我们终於会互相明白。” 这是席慕容的《信仰》,配着眼下的情形,这诗忽然就别有深意了。两人纯洁的友谊,也忽然像浴缸里的水,注入的暧昧的因素。 夏岩微微侧了身,弓起腿掩盖住私密处,窘迫地道:“你怎么进来了?” 赵延沛难艰地从他修长的双腿上错开眼珠,清了清暗哑地嗓子,“……看你半天没出来,怕你睡着了。” 夏岩拿了浴巾裹上,从浴缸里踏出来,极力镇定地道:“哦,没事。”放了浴缸的水,很自然地拿起牙刷刷牙。 赵延沛在他身后杵了会儿,退出浴室。 夏岩吹好头发出来,见赵延沛还在他房间里,穿着一件黑色真丝的睡衣,伏贴的布料完美的勾勒出他的身线。他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比平时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Chapter08 “怎么还不回去睡觉?”他的神情与平时并无二致,仿佛刚才的尴尬完全没有发生过。 赵延沛推了推眼镜,让自己看起来更气定神闲一些,“说了给你读书的,想听什么?” “《陌上桑》。” 三月份夜晚还有些冷,虽然开了空调,到底比不上浴室里的温度。夏岩钻进被窝里,见赵延沛睡衣单薄,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赵延沛坐了过去,用他喜欢的声线读了起来。床头的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仿佛被时光精心雕刻而成。 夏岩打开手机录音功能,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 赵延沛疑惑地问,“你这么喜欢我的声音?” “养成了习惯,睡前不听段就睡不着。” 赵延沛觉得自己的心弦猛然被拨了下,留下一串绮丽的音符。然而那音符还没颤出个余音绕梁,便又听夏岩道:“我最近再听骆浚的音频,他音色很不错,你听听。” 他的手机里有个文件夹,专门储存了骆浚的音频资料。他随意点开一个音频,并毫不吝啬地给了一大段溢美之词,“他的音频我几乎都听过,声音很富有变化,可以清贵冷艳,也可以华丽风流,你听这段很邪魅,但到这里又温和儒雅,可以说是极淡妆浓抹总相宜了……” 赵延沛从来没有见他用这么多词汇去赞美一个人,给他读诗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恢复了平时的声线,冷淡地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嗯,帮我把灯关一下。” 赵延沛带上门时,听见他手机里还播放着骆浚的声音,他关门的动作都重了几分。 到楼下时,张阿姨搓着衣角犹豫地道:“先生,前些日子您说家里要再招两个佣人,我有一个侄孙女你看能不能让她过来?她父母出了事,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赶着来投奔我,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工作能介绍给她。她一个小女孩儿刚从乡下出来,放在别处也不放心,所以来求您……” 赵延沛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下。他是要再招几个人照顾夏岩那些长毛玩意儿,可赵家不是慈善堂,看谁身世惨就收容谁。听到张阿姨后半段带着道德绑架意味的话,本能的有些排斥。但是张阿姨在赵家做了十几年的帮佣,老实勤恳,手脚也干净,所以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 “先让她过来瞧瞧。” 张阿姨顿时眉开眼笑,“哎!” 赵延沛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对家里人倒也不算严苛,答应让她过来瞧瞧,八成就是准许了。 ** 隔天早上赵延沛吃早餐时,夏岩也下楼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搭配鸡心领的毛衣,休闲牛仔裤,戴着眼镜,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 赵延沛问,“不是放了你半个月的假吗?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一会儿要去花店里看看,然后回乡下去陪陪老太太,人老了越来越黏糊了,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那个庄园谢谢了,不过你是怎么说服他们卖掉的?” 那庄园是爷爷奶奶年轻买下来的,当时土地还不值钱。 他爷爷是个木匠,自己在庄园里建的许多房子,奶奶就在墙角篱下种满了花。那个年代,他们种几亩田,养几只羊,几头猪,一群鸡鸭,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夏岩小时候就在庄园里长大,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表妹满花丛里拣鸡蛋、捣鸟窝。 这样的好日子在他上高中时嘎然而止,他爸爸突然查出患了癌症,一两年间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祸不单行,姑夫也有了外遇执意要和姑姑离婚,好好的一个家鸡飞蛋打,风雨飘摇。 最困难的时候,奶奶将庄园卖了出去,借来了钱给爸爸治病,可最终也没能挽回什么。 爸爸去世没多久,妈妈也伤心过度而去。那一年夏岩二十二岁,在最困难的时候认识了赵延沛。 赵延沛没打算说他怎么买下庄园的,一语带过,夏岩也没有深问。 吃完早餐张阿姨领着个小姑娘过来,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穿着一件早就过时的红黑色的棉袄,领子上还缀着一圈的红色的人造毛。皮肤很黄,还带着高原红。细看的话五官倒是很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非常灵动。 张阿姨说:“先生,这就是我侄孙女小河。” 夏岩问,“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么?” 张阿姨不怎么认字,被他问懵了。 小河低声说:“是河流的河。俺妈是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生的我,所以叫俺小河。” 她的普通话大约是学校老师教的,一板一眼跟读书似的,还带着浓浓的口音,说不出的生硬。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越说声音越低,脑袋恨不得埋到毛领里去。 赵延沛生来就是含着金钥匙的,所以不太明白什么叫“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生的我”。夏岩倒是知道,听奶奶说她也是在田里锄地的时候生的他爸爸。 十几年前,有些偏远的农村还没有意识到计划生育的重要,也没有外出打工的习俗。一对夫妻要靠家里的几份薄田养活几个孩子,只能披星戴月的劳作,别说产前休息了,连月子都没法坐。 张阿姨问,“这孩子手脚勤快,人也机灵,先生您看她能不能留下?” 赵延沛问夏岩,“你看呢?” “是挺机灵的,留下来吧。” 赵延沛便让张阿姨带小河去安顿下来,两人吃完早餐后,夏岩从赵延沛的车库里随便选了辆车,做好了伪装前往花店。 中途想到上次给妹妹带的礼物被容毅带到赵延沛的办公室,于是折回去拿。 赵延沛正准备去会议室开会,刚巧见到他,便问,“我这有个会,一起去?” 当时夏岩倾尽自己身家帮赵延沛,赵延沛将他的投入折成股份给他,说起来夏岩其实是今昔影业第一大股东。 不过他对经商没什么天份更没有兴趣,干脆就做个甩手掌柜,公司一切决策都交给赵延沛。平时股东大会,有空就来点个卯,没空连脸都不露,擎等着分钱。 Chapter09 夏岩问,“我去做什么?大家都知道,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所以虽然赵延沛在公司里的股份不是最多的,却独揽大权。 “今天这个会是讨论本季度公司重点推出哪几部剧,不去听听?” 这个会议夏岩还是很有兴趣的,对他来说也不是天书,于是欣然随行。 他平时一年也来不了几次,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下成了主角,大家皆疑惑地看着他,以为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张贞很有眼色地将他安排在赵延沛的身边,并从总裁办公室里拿来了他最喜欢的普洱茶沏上。 夏岩向他点了点头,随眼扫了下,难得这次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员他都是认识,大多是制片人、导演、编剧,还有些就是市场部、财务部、公关部等。 赵延沛清了清嗓子道:“资料大家都看过了,关于第二季度重点推出的几部戏,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今昔影业前期是以投资电影发展起来,到现在旗下已经有了成熟的制作团队,包括艺人、导演、编辑、制片人等。年初各位导演和编辑就提交了一些好的题材,选出三部优质的、符合市场的戏,作为年度大戏重点推出。 大家一一说了自己的选择,夏岩作了个统计,主要集中在三部戏。 得票最多的是《上古仙皇》,是根据一部大IP的修仙改编的。作者是大神级的作家,拥有上千万原著粉。也是现在男频里流行的爽文,典型的屌丝逆袭,几经起伏,修成一代仙皇的故事。 第二是《无冕之王》,电子竞技为题材,青春、热血、励志,充满正能力。夏岩留意了下主角人设,倒是挺讨喜的。这部剧是公司编辑原创的,相比于第一部没有什么读者基础。 第三是《谪后》,也是根据IP改编的,只是作者相比于《上古仙皇》的作者差了点级别。混合了当下流行的种田、宫斗、权谋、战争等一系列元素。女主前期是个农家女,种种田、养养童养丈夫,然后与流落民间的庶出皇子老公一起夺帝位、上战场,一种金手指大开登上后座。大风大浪都经过的她,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废了后位。然后又再次逆袭,扶上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成为万万人之上。 这三部剧各有各的特色,很符合当下的市场。 赵延沛一一听完大家的陈述后,问道:“没有人选《魏晋》吗?” 市场部和财务部首先提出了反对的声音,“这部剧的大纲我们都看过,以西晋、东晋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为主线,拍下来得两百多集,要分为三部。制作周期长、投入大、回报率低。而且历史题材的一直是冷门,吸引不了年轻的观众。而且广电对历史剧的审核也比其他剧严,所以我们两部集体否决了这个题材。” 赵延沛听了几个人的意见,然后问,“柯导呢?你怎么看?” 柯荣是今昔影业的首席导演,拍过不少精典的剧,他是一个典型的处女作,做事精益求精。 柯荣说:“拍历史剧难度大,首先要求编剧导演了解历史,台词功底扎实,其次对服化道要求也高。既便这两条达到了,演员的演技、台词不过关,也撑不起一部剧。观众对于历史剧的要求比一般的古装剧更高,有一点穿帮就会用放大镜放到无限大。晋朝这一段历史本来就很复杂,先有八王之乱、永嘉之祸,后有五胡乱华、淝水之战,要有非常扎实的历史功底才能驾驭得了。而且登上历史舞台的都是中老年,没有小花小鲜肉加盟,收视率没有保证……” 赵延沛没有说话。 夏岩指尖转着笔看向赵延沛,见他眉头微锁,嘴唇深抿。他的唇线非常的清晰,且起伏的弧度小,抿起来的时候有种威严冷峻之感,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双唇其实非常性感。 ——可惜男人不用口红,否则让他去做唇模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不过…… 想到这夏岩不禁弯起了眉眼,然后就对上赵延沛疑惑的眼神。他赶紧收回浪到天际的脑回路,低咳了声,一本正经地听柯荣发言。 柯荣的话锋已经转了,表情郑重地道:“……这些都是拍历史剧不可忽略的难度,但是——这部剧是我提交上来的,剧本我看过两遍,非常的扎实,如果公司通过这个选题,我愿意执导。” 财务总监与市场总监讨论了下,说道:“我们已经对各个项目投资和收益做了评估,保守估计《魏晋》的投资至少得八千万,投资回报率却微乎其微。” 柯荣道:“八千万不够,要做出有质感的剧,服化道必须还原历史,至少得再加七千万!” 市场总监也提出反对,“柯导,公司拍戏不是为了做公益,投入增加到一亿五千万,回报率为负!同时也会导致其它项目资金周转不够。” 夏岩默默地算了下,两百集电视剧投次一亿五千万,平均下来每集七十五万。相对于那些投资三亿,演员拿走两亿的剧来说,这点投资不算什么。 然后编剧导演们就又和市场部、财务部争论了起来。 夏岩也不插话,手肘撑在坐椅的扶手上,淡定地望向赵延沛。后者微微靠在椅背上,随手翻看着财务部递上来的资金预算,神情淡定而专注,只是坐在那里就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威严劲儿。 夏岩又注意到他腕上的表,是他送的,那种低调的奢华、谦虚的矜贵,果然很适合他。 过了会儿赵延沛抬起头来,目光扫会议室,争吵声就停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等着他的裁决。 赵延沛坐直了身子,说道:“《上古仙皇》、《无冕之王》、《谪后》这三部戏都有优势,题材也不重合,可以依次启动。” 柯荣急道:“赵董……” 赵延沛抬手打断他的话,“《魏晋》作为重点,我给你1.5亿,但不要求你以压轴的方式出现。” Chapter10 柯荣有点懵,“您的意思是……” “我要这部剧要以精品的方式呈现!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还有能来看这部戏,还有能从这部戏里得到启发、学到东西!”他手撑在会议桌上,望向柯荣,目光清锐,“你敢不敢接?” 夏岩仰首望着他,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仿佛给他身上镀上了一层光环。 柯荣:“……”他觉得泰山压顶而来,愣了半晌,猛然拍案而起,激动地道,“怎么不敢!老子就是舍了这一身膘不要,也得把这剧做好!” 赵延沛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你那身膘卖不了多少钱,好好留着。” 他难得幽默一回,可惜众人没有GET到,不约而同地被这冷幽默给冻住了,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赵延沛:“……” 夏岩收回撑得发麻的手臂,活泛了下气氛,“柯导,如果有合适的角色可以给我留一个,跑个龙套也行。” 夏岩现在是电影咖,通常来说在大荧幕上站稳脚跟的人,是不会轻易回小荧幕的,否则容易“水土不服”。故而他也没把夏岩这话当真,连说了几个“不敢当”。 夏岩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其实是真的想加盟这个剧。 财务总监道:“赵董,我们再做预算的时候没有考虑到《魏晋》,如果再加上这个剧的投入,流动资金严重不足,一但资金链断开,将会损失惨重。” “把其它三部剧的资金匀出来一个亿给《魏晋》。” 监制闻言立马炸了起来,“每部剧减少三千多万的制作成本,这不太可行!” 赵延沛道:“制作成本不用减,演员预算可以减少。你那几部剧聘请演员的费用几乎占了二分之一,预算不合理,重做!” 监制为难地道:“现在的流量小生小花们开价都很高,我们已经努力压了,可是市场就这样,又不能不请他们……” 赵延沛沉声道:“那就不要请!现在外面多的是没有戏拍的演员。” 监制气势一下就弱了,低声道:“可是流量高,能带粉丝的就那么几个……” 赵延沛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只听说剧好能捧红演员,没听说烂演员能捧红剧的。花大把的钱请一个面瘫的综艺咖,你当片场是录综艺节目啊?一部好的剧需要导演、编辑、演员、服化道等各方面的相得益彰、相互成就。作为一个监制,如果你连这点都不懂,我看这个位置你还是不要做了!” 监制喏喏地应下。 “《魏晋》这部剧,我会亲自担当制片人,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夏岩换了个手臂撑着下巴望着他,竟觉得赵延沛这种果断凌厉,甚至有点独裁的作风,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相信,他是对的。 散会之后众人离去,赵延沛靠到椅背上,端起茶发现已经到底了,毫不介意地端起夏岩的杯子喝了口。发现夏岩笑吟吟地望着他,疑惑地问,“笑什么?” 夏岩没有回答,反问他,“你那三部戏里抽了一个亿过来,剩下的五千万呢?” 赵延沛胸有成竹地道:“这个我自然有办法。” “谢谢。” “嗯?” 夏岩莞尔,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了握。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赵延沛莫名的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赵延沛忽然觉得心头一炽,仿佛喝下去的是一口滚烫的茶,而不是已经凉掉的。 ** 夏岩原本打算拿了礼物就去花店的,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不太想动了。跟着赵延沛到他的办公室,卫蓝几个见了他皆笑嘻嘻相迎,预感这将是个愉快的工作日。 赵延沛的办公室走得是轻奢的装修风格,金属的线条,别致的图案,打造出一种简约低调的奢华。 夏岩总觉得这种风格太过理性了,不够人文,每次过来都会带些鲜花。有时候拍戏在外就安排素壹花店每星期送两次花过来,不光他的办公室,秘书室和各部门都有。 今天正赶上花店送花过来,卫蓝他们知道夏岩过来了,就没有将花插起来。所以夏岩进来后,就看到会客的茶几上放着一盒花材,有绿色多头菊、草原车轴草、扶朗花等。放得有点久了,花都不太新鲜了。 他问卫蓝要来一张报纸和一个纵深较高的容器,接了八成满的清水。然后将花材上的杂叶修剪掉,用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5~6cm的根部,然后放进容器里。 赵延沛在办公桌后签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用报纸包着花?这是什么新鲜的插法?” “放了一个上午,花有点放蔫了,得让它看起来新鲜点,用专业术语说,这叫给水。在深水里保存1~2小时,通过水压为促进水分的吸收。水压越强,吸水效果越好,但是不要淹没花朵。” “为什么要用报纸包着?” “减少叶子的水分蒸发。”又给他讲了几种给水的方法,比如隔水保存、逆向给水、燃烧处理等。赵延沛听得头有点大,觉得插花真是项繁琐的活,他这辈子大约只配帮他拨玫瑰花刺了。 夏岩处理好花材,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驼色的毛衣,略长的头发,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光下,有点艺术生的气质。 这时,卫蓝送了两杯咖啡进来,还额外端了碟慕斯蛋糕放在他面前。 夏岩被她的体贴感动了,冲她莞尔一笑。巧克力味道的蛋糕是他的最爱,吃了一半想到身材,将另一半端到赵延沛面前。 赵延沛正在签文件,使用的是他送的威迪文钢笔,红色的笔杆、金色的笔尖,很华丽贵气。这气质和赵延沛并不相符,但当时看到这只笔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买下来送给他。 赵延沛收到钢笔的时候表情有点古怪,但还是用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夏岩看他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字迹硬朗,笔锋凌厉,不得不说有时候写得一笔好字,也能提升人的好感度。 Chapter11 他坐在办公桌一角上,叉了块蛋糕送到他嘴边。赵延沛不太喜欢吃甜食,但送到嘴边也不好拒绝,吃了一口后问,“你要不想吃,放在那里就行了。” 夏岩又叉了一勺送过来,“我倒是想吃可不敢吃,过了三十稍不留心体重就上去了。这半个月没好好煅练,腰粗了一圈。” “我量一下。”他伸手掐住他的腰,依旧很细,隔着毛衣可以感觉到结实的肌肉,他心猝不及防地一跳。 夏岩避开他的手,笑着道:“别乱摸,痒。” 赵延沛觉得心也跟着痒了起来,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夏岩又将蛋糕送到他唇边,“多吃点。” 他无奈地道:“我也会长胖的。” 夏岩有点狭促地道:“你可是有八块腹肌的男人,怎么能怕吃蛋糕?” 赵延沛:“……”看在他难得一露的表情份上,半推半就地吃完了剩下的蛋糕,拿过毛巾擦了擦嘴。 夏岩舔了下唇,从口袋里拿出管润唇膏送到他唇边。赵延沛下意识地退后一点,被他托住下巴,轻笑道:“别动。” 赵延沛便不动了,觉得唇间微凉,伴着一点玉兰花的清香。夏岩在他唇上仔细地涂了一圈,笑容里带着点狭促的意味,“你要不要来赚个外块?” “什么外块?” “这款男用唇膏正在找代言人,你唇形很好看。我和他们品牌经理挺熟的,要不要给你走个后门?” 赵延沛往椅背上一靠,将红色的钢笔在手中倒了倒,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还是免了,出卖色相这种事情,我只对你做就行了。” 夏岩将手肘往他办公桌上一撑,笑吟吟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出卖?”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几十公分,赵延沛几乎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刚涂过唇膏的唇泛着水润的光泽,微微张开,像等着人摘采的带露桃花。 这唇是不是也带着玉兰花的香甜呢?心蓦然鼓噪了起来,想到那晚他躺在浴缸里的情景,嗓子里都窜起了一股火意,喉结急促地滑动了几下。 然而夏岩只是调笑了一句,便坐直了身子,恢复了正经的表情,“看了半天的文件,休息一会儿。” 赵延沛放下钢笔深吸了口气,这了会儿去了趟盥洗室。 出来时夏岩已经将花取出来,倒掉了水。撕开报纸后,花果然精神了起来。赵延沛便也过去,靠在沙发上看他伺弄花材。 卫蓝进来收蛋糕碟时见了,小心地问,“我能拍个视频吗?大家都想向您学习插花呢!” 夏岩欣然地答应了,根据这里的花器、花材,构思了下花型。 扶朗花他没有用太多技巧,剪出适合的高度后,直接插在冰裂纹玻璃花器里,一朵朵黄色的花盏,美得直观大方。 之后的绿色多头菊则需要些技巧,他取来了陶瓷方碟和剑山。 剑山和花泥一样,是固定鲜花的一种工具。铅合金的底座上插满了不锈钢针,固定鲜花的同时还可以形成一个低位重心。这在东方插花里很常见,是由中国人发明的,早在沈复的《浮生六记》里就有记载过使用剑山插花。 他将剑山放入陶瓷方碟后,又将两金雀枝分别剪出三比四的长度,稍加弯曲后弄出完美的弧线,固定在剑山同一个点上。 随后将多头菊有序的插在剑山上,摆出高低起伏的层次来,再将车轴草缠绕在金雀枝上。车轴草藤枝上开着浅黄色的小花,点缀多头菊之间,正好调和颜色,绿色的叶子也方便遮掩剑山。 赵延沛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跷着腿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夏岩插花的时候总是格外专注,低垂着眸子,一丝不苟。他的一举一动分明不慢,却给人一种很静的感觉,岁月静好的那种静。 他插花插得专注,赵延沛看他看得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卫蓝悄悄地退后一步,将两人都纳入到镜头里。她忽然想到一首诗歌: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年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赵延沛问,“这盆花有什么说法么?” 问话的语气和台词与他爷爷一模一样,夏岩忍不住笑起来,反问道:“你看呢?” 赵延沛从他有限的诗词储存库里搜罗出来一句,“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夏岩疑惑地道:“我竟不知道你喜欢看《红楼梦》。” 他之前说的“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和这一句都是出自《红楼梦》。 赵延沛苦着脸道:“是老太太喜欢,说是想培养我的文艺细胞。要是不背的话,老头儿就得逼我背《离骚》,两相权衡下,还是背《红楼梦》吧。” 夏岩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创意。 这时,卫蓝弱弱地建议,“赵董,你没有没考虑过策划一个节目,以插花为主题的?” 赵延沛沉吟了下问夏岩,“你觉得呢?” “都听你的。” 卫蓝:“……”这对CP我还要站一百年! ** 隔日早上夏岩去素壹花店,它坐落于苏城最繁华的街区,透明的玻璃花窗前是用枯枝搭成的树灯,其下堆放着草编花篮与瓶瓶罐罐,盛放着四季繁花,绿植扶苏,高低错落。 老CD里流淌着音乐,随着花香漫到街边,不经意地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夏岩作好伪装到来时,几个姑娘正在挑选着花材。店长迎了上来,见是他惊喜地张大嘴巴,然后无声地指指后面的工作室。 夏岩压低帽檐进入工作室,见夏素伊正拿着画板画画。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麻长裙,披散着长发,耳边别着一朵茉莉花,坐于花丛之中,整个人都带着一股仙气。 “你在画什么?” “这几天就是清明节了,我想设计几束花,先画个样子。” 清明扫墓多半用白、黑、青三色菊花,也有用白合、扶朗相辅的。 Chapter12 夏素伊画的也是这些花材,前人画尽了也无法再弄出什么新意来,她自己都不太满意。 夏岩看了几张,评价道:“也不一定非要菊花,白色马蹄莲、郁金香、青色洋桔梗都可以寄托哀思。” “我也想过,可主流还是菊花,怕到时候卖不出去。” 开鲜花店必须要有一项技能,——预估鲜花的销售情况,合理的进购花材。鲜花很娇气,花材进入店中两三天卖不出去就会枯萎。花材进购太多销售不出去,会导致亏损;进购太少,无法满足客户的需求,也不能吸引更多的客户。 工作室的门被敲响,店长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对夏素伊道:“销售上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想画什么样的只管画,一切有我。” 店长名叫蒋子页,是夏岩高薪聘请过来的。她对花艺设计上没有太多的天分,却精于管理,处事圆滑周到,和夏素伊是两个极端。 夏岩很欣赏她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拿起画板画了几副。蒋子页再进来时,送来了他们需要用的花材。 夏岩放下画稿,卷起衬衣的袖子,拿来起剪刀打理花材。蒋子页和往常一样调整好摄影设备,仅仅拍摄他的手部。 夏岩的手非常漂亮,修长白皙,骨骼分明,小拇指上戴着个素银的尾戒,拈着花的样子有种清冷斯文的气质。 素壹花店有个官方微博,时常放一些教包扎花束或是插花的视频,视频的主角就是夏岩和夏素伊的手,光是如此就赢得了几十万的粉丝。 蒋子页一连拍了好几段视频,感叹道:“如果岩哥肯露个脸,我们这花店肯定天天爆满。” 当然她只是随口一说,也知道夏岩为什么不会露脸,——他开这个花店纯粹是为了夏素伊。 夏素伊热爱花艺,却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注定她只能躲在这个小小的工作室里,外面的事谊都需要蒋子页来打理。如果夏岩暴露了,这里就不再是清静之地。 弄完这些他就躺在花丛边的榻榻米上看剧本。剧本是苏是今天早上发过来的,邀请他参演。他也终于明白苏是为什么说她自己演不了了,这是个耽美题材。 以夏岩现在的名气,演耽美是不讨好的。但他相信苏是的眼光,觉得她竟然极力推荐,这个剧肯定有它的可取之处。怀着这份好奇,他下载了剧本看起来,一看就看进去了。 剧本不长,正常速度一个小时就看完,他却用了四个多小时,边看边琢磨人物,揣测人物性格、语言,以及情绪转换。 下午店里人少了,他被夏素伊赶出工作室,活动下筋骨,顺便四下。——装花的竹筐和布袋是奶奶编织的,花瓶和花器是他和素伊挑的,无一处不是他们的心血。 倘佯在花的海洋里,只觉身心悦愉,烦恼尽忘。 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有客人进来,“麻烦给我包一束花。” 声音温和儒雅,未语而带着三分笑意,极具感染力。夏岩觉得有些耳熟,透过扶苏的花木看向他。 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搭配休闲外套,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自然而然地散着一股书卷气息。 蒋子页迎上去问,“请问您需要什么花?” 男人嘴角含着笑意,“我不太懂花,请问去拜访女性长辈该送什么花好?” 蒋子页道:“康乃馨、百合、玫瑰都可以。” “还有别的吗?方便与我说说这些花的花语么?” 这倒把蒋子页给问住了,通常送给女性的花无外乎这几种。每种花的花语都不止一个,花的颜色不同,数量不同,品种不同,花语也有所不同。 夏岩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道:“你可以告诉我这位女性的身份、年龄,以便帮你挑选合适的花材。” 男人认出了他,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很有教养的没有大呼小叫,“她是我父亲的妻子,今年四十六岁,是个很知性、优雅的女性。” 他用的是“父亲的妻子”这个称呼,说明不是他的母亲,送康乃馨显然是不合适的。而且从他的语气来听,对这位女性是疏离恭敬的,用玫瑰和合百显得太亲近了。 夏岩思量了下,建议道:“可以试试白色郁金香或是马蹄莲。郁金香代表着博爱、体贴、高雅。马蹄莲代表着永恒、优雅、高贵,都是很适合女性的花。” “麻烦替我包一束马蹄莲。” 夏岩挑选着花材问道:“冒昧请问你是骆浚吗?” 男人惊讶,“夏影帝怎会认识我?” 夏岩莞尔道:“我认得你的声音,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个声控,很高兴能听到你原本的声音。” 通过电子设备传出的声音和原本的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能在现实中听出他的声音,那是真爱粉无疑了。 骆浚受宠若惊,“能见到你本人,我也觉得很荣幸。我能向你要张照签么?我弟弟是你的影迷。” “没问题,有空去那边坐坐吗?” 骆浚欣然前往。 工作室的旁边有间咖啡厅,专用来接待客户的。原木的长桌中心被掏空,种满了多肉。天花板上挂满了各种干花,间或吊着几个灯泡与养着鲜花的玻璃管,美轮美奂。 夏岩拿了张卡片签好名给骆浚,说道:“我也想请你帮个忙,有几句台词不知道该怎么演绎,你是专业配音演员,能否帮我指点下?” “乐意之至。” 这几句台词是苏是发给他的剧本里的,他下午一边看剧本,一边琢磨着怎么演绎声音,但有几句总是把握不好情绪。 骆浚耐心地给他指点,两人话一投机不知不觉便说多了,直到一个人不耐烦的走进来,“怎么买个花半天回不来?磨磨唧唧的……夏、夏前辈?!” 他戴着口罩和网球帽,夏岩一时认不出是谁,只觉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骆浚起身歉意地道:“我一时忘了,让你久等了。”转向夏岩道,“这就是我弟弟,也是你的粉丝。” Chapter13 “谁是你弟弟!”他摘下口罩,原来竟是席暮。 骆浚无奈地摇摇头,对夏岩道:“今日还有些事情,改天有空接着聊。” “好啊。”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听席暮说,“时间还早,晚点过去。……那个……前辈,我能坐在这里吗?” 不待夏岩应允便自顾在他身旁坐下,并不客气地吃起蒋子页送来的熏衣草冰淇淋,一边时不时地观察夏岩,标标准准的小迷弟。 骆浚看了看时间,复又坐了下来。 这一聊便忘了时间,直到电话响起来,赵延沛问,“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夏岩正和骆浚聊得意犹未尽,说道:“不用管我,你们自己吃吧。” 赵延沛大为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好饭叫夏岩过来,而遭拒绝的。在夏岩挂掉电话之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声音,——昨晚夏岩刚给他听的,骆浚的声音。 赵延沛对着挂断的电话犹豫了两秒钟,拿起外套直奔花店。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素壹花店玻璃窗前的灯也亮了起来,流光溢彩。 赵延沛在蒋子页带领下进来,隔着门就听见夏岩清朗的笑声。他与夏岩相识十来,知道他素来清冷,甚少有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刻。 夏岩送席暮他们离开后,听蒋子页说赵延沛在工作室等他,才蓦然想早上出门时,他嘱咐他晚上早点回来,要做海鲜大餐给他吃。 夏岩算不上吃货,但爱海鲜。赵延沛做其它的东西都马马虎虎,唯独最擅长料理海鲜。他平时忙,难得亲自下厨一回,夏岩竟给忘了,不禁大为愧疚。 推开门见赵延沛正坐在布艺的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正在打磕睡。他换了身休闲的衣裳,深蓝色的毛线衣,领口里露出截白色衬衣的领子,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许多。 夏岩观察了会儿,觉得还是更喜欢看他西装革履,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样子。毕竟好看的表外圈里到处都是,而有魅力的灵魂却不可多得。 没多一会儿赵延沛就醒了,大约是太困了,原本就深的双眼皮变成三层,显得眼神尤其的深邃。 夏岩在他身边坐下,递了杯水给他。赵延沛抿了口,闻到股清爽的花香,“里面加了东西?” “是辛夷花和薄荷叶,可以疏散风热、清利头目。昨天开会时,我听你鼻音有点重。” “这两天降温,可能有点着凉。”他起身拿起外套,“聊完了就回家吧!” 已经是晚上七点,花店里没什么顾客,可以打烊了。 赵延沛邀夏素伊一起去吃饭,她坚持不去,对陌生的环境依然戒备。赵延沛也不勉强她,带夏岩回去。 夏岩上车后就打开手机音频,戴上了耳机。赵延沛摘下一只戴在自己耳朵上,听见是骆浚的声音,果断地摘了下来。 夏岩拿起耳机塞回去,他有点迷,不知道赵延沛为什么不高兴。 此后一路赵延沛都没有说话,下车时甚至都没有像往常一样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径直进了屋。 赵延沛也还没有吃饭,那海鲜大餐自然也是留着的。 夏岩洗完手坐下来,阿姨已经将菜都端上来,还给他盛好了汤。他边听音频边喝汤,喝了一半见赵延沛放下筷子,板着个脸用家长教训小孩儿似的语气道:“吃饭就好好吃饭,你时间是有多金贵?” 夏岩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当着管家和阿姨的面,他还是很给赵延沛这个一家之主的面子,摘下耳机,闷声不哼的吃饭。 这顿饭比平时少用了一半的时间,等他吃完赵延沛还在吃。这种情况下要等赵延沛也吃完,他才能离席的,这是夏奶奶从小教他的。然而今天他没等赵延沛放下筷子就上楼了,似乎有什么急事儿要办。 赵延沛望着他的背影以及戴上耳机的动作,觉得味同嚼蜡。 夏岩和骆浚聊了一下午关于配音的事,并征得他的同意录了音。此刻正一边欣赏着他的声音,一边学习技巧,获益匪浅。 因此当赵延沛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就见他躺在沙发上,闭目聆听,表情愉悦。他的宠物猫滴滴正趴在床头边,有一下无一下的甩着蓬松的大尾巴。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戴耳机,骆浚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很华丽也很性感。凭心而论,这个声音确实很不错。 “吃完饭就这么躺着,不怕长胖?” 夏岩其实偏瘦,娱乐圈里为了上镜,就算是男星也不能太胖。夏岩对自己的身材管理的很严格,有私人教练和营养师,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出来练瑜伽。 夏岩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慢慢的溜达消食。 赵延沛提议,“出去走走?” “好啊。”又要拿他的耳机,被赵延沛夺下来扔在沙发上,语气有点重,“是陪我还是陪他?” 夏岩用他那不甚敏锐的第六感感受了下,觉得这话有点酸。于是关掉手机,和他一起下楼。 虽然已经开春了,夜里还是冷,最近还有点降温。他们披着大衣绕着院子逛了两三圈,感觉脸都冻红了。 赵延沛问他,“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睡到自然醒,接了素伊就走。” “库房里有几盒补品,回头让管家给你放到车上。跟老太太说声,等改天我空了就去看看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到庄园里去?” “尽快吧!老太太一直惦记着,不过修缮也得一段时间。” 赵延沛道:“知道你没有时间,我已经让人稍微修缮了下,可能还没有还原当年的模样。你去看看,有哪里不对直接说,那些工人都还在现场。有什么缺的少的也一并补了,需要人手跟管家说。” 夏岩笑道:“还真是无微不至,谢谢金主爸爸!等回来后,我想把别墅装修一下,你看什么风格好?” 赵延沛不知怎地突然有些紧张,“你不是说一年住不了几回,赖得折腾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Chapter14 夏岩语调怅然地道:“这不是你要结婚了么?我也不能一直赖在你这儿。况且一套别墅装修好怎么着也得一两年,希望能赶在你婚前弄好,不然我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赵延沛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穿反了高领的毛衣,倒也不会感觉呼吸不畅,可就是不舒服。 “我没有让你搬走的意思,我们认识十年,不分彼此。” 夏岩不置可否,“再亲的兄弟姐妹,结婚以后都会有自己有小家庭,从此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小家庭经营。朋友也是一样,结婚、生孩子,然后和以前的朋友渐渐的疏远,像风霜雨雪一般,都是自然现象。” 赵延沛心里没来由得颤抖了几下,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他和夏岩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那种感觉令他无端地焦躁。 “不过延沛,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他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映着院里的灯光,成一片旖旎的风景,“我这一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个莫逆之交,哪怕碌碌无为,哪怕一无所有,都足够了。” 如果说前三十二年,赵延沛的心就像一个冰雪覆盖的荒原,冻土犹寒,未孕生机。那么在这一刻就好比春风拂过,冰雪消解,唤醒了沉睡的春意。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 头天晚上夏岩睡得比较晚,第二天赵延沛准备上班时,他正睡得香。赵延沛将一个专门听音乐的戴式耳机放在他床头,嘱咐道:“以后少听点音乐,小心耳朵疼,我昨晚给你录了点东西。” 夏岩迷迷糊糊的抓过耳机戴上,半醒半梦间听到几声低沉的古琴,由轻渐重,伴着一阵浅吟低唱渐渐清晰起来。 仿佛江东水畔青霭渐散,乃见一叶扁舟,拂琴之人长衣当风,青衣葛巾,一如两岸蒹葭青苍悠远。 他不知不觉步入其中,见那人垂眸抚琴,轻轻地哼唱,声音低沉悠远,徘徊在水天交接之处,无尽的缠绵。 他看见吟唱着歌谣的那双唇,唇线非常的清晰,起伏的弧度小,抿着的时候有种威严冷峻之感;张开歌唱时,又非常的性感。 他觉得心好似被一块热毛巾敷过,从未有过的熨帖。身体因为极度的愉悦而酥酥麻麻,手足无力。 世间人各有各的痴好,有的为了美色冲冠一怒,有的为了艺术如痴如狂,而夏岩是为了这个声音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他聆听着歌声,不知今夕何夕,只觉自己仿佛在云端徜徉遨游,无一处不舒适。 然后他看见了那人的脸,轮廓分明的五官,带着一种刀削斧斫般的锋锐,眸光深邃而迷人。 他在一瞬间达到极致,又从至高之处飘落下来,由梦境转入现实。身上那种愉悦的感觉还未褪散,他匍匐在被窝里,觉得十分难为情。 他想大约是这个身子寂寞太久了,需要找一个伴侣。或许可以考虑下苏是的提意,见一见那个叫秦罗敷的姑娘。 半晌他才磨磨蹭蹭的起来,换下湿了的睡衣和床单,送到洗衣房。 小河正在拖洗衣房的地,看见他站直了说道:“先生早。”站姿规规矩矩的,像是跟老师问好的小学生。她换上了赵家统一的工作服,比昨天好看多了。 夏岩和煦地道:“不用那么紧张,昨晚睡得好吗?” “床很软,被子也很暖和。” 夏岩将床单放到洗衣机里,“我要出门几天,帮我照看好楼下的花和后院那些小可爱。” “好的先生!”她重重一点头,一副被先皇托孤的表情,令夏岩忍俊不禁。 吃过早餐,他收拾了下,接了夏素伊一起去老房子看奶奶和姑姑。 老房子在乡下,两米来高的小楼还是老样式,粉墙黛瓦乌木窗。楼下有个五十来平的小院子,蔷薇篱笆柴木门,院里一树桃花开得正好。 他的奶奶年过八旬,依然活得很年轻。无论住在哪里,都仿佛住在诗画里,开满鲜花的小院每天吸引无数过路人驻足。 等夏岩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老人家坐在屋檐下织毛衣,夕阳洒在她慈祥的脸上,她头上系着格子方巾,穿着自己做的棉布衣裙,仿佛从古老田园油画里的安祥老太太。 卧在她脚边的狗狗听到声音摇着尾巴迎出来,围着他们打转。 奶奶见他们回来笑容像孩子一样烂漫,夏岩搬了躺椅过来,陪她一起晒夕阳。 这时候赵延沛还在办公室里,卫蓝正拿着一堆文件找他签字。手机响了起来,是微博提示更新的消息,他的微博特别关注只有夏岩。 他打开微博,看见夏岩百年难得一见的发了几张照片。 夕阳下的小院一树桃花灼灼其华,青瓦屋檐下袓孙二人并躺着,脚边卧着两只狗,一群鸡在院中啄食。 夏岩穿着一件白毛衣,略带棕色的头发扎了个小鬏鬏,双臂枕在脑后,闭眼小憩,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白毛衣上落了一层桃花。 余下两张是脸部特写,一张从额头往下拍,只见他眉宇秀挺,长长的睫毛在眼尾留下一抹淡晕,水色的唇,有种容颜清隽、倾城绝艳之感。 另一张从下巴往上拍,只见他鼻梁硬挺,眉宇浓黑,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清冽矜贵之气,不容侵犯。 不过两分钟微博评论就已经几百条了,赵延沛刷着评论,然后疑惑地问卫蓝,“这个网友说‘A到爆炸’是什么意思?” 卫蓝窥了下屏,见评论这么写的,——从上而下秀色倾城、眉目如画,从上而下气场全开A到爆炸。 “大约就是攻气十足的意思?” 然后赵延沛就产又看到一条评论: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美人攻啊!有没有和我一样站岩沛的? 下面很快有回复:层主别逆我CP,我赵总才是攻!他们俩是莫逆之交啊喂!莫逆!莫逆懂伐? 赵延沛觉得这句颇合心意,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于是微博炸了。 Chapter15 夏岩的假期只有半个月,所以第二天就开始忙搬家的事情。偶尔有闲暇,还得看剧本。那天下午他就回复苏是愿意出演她推荐的剧,合约的事情交给了容毅。 他不在赵延沛也忙了起来,每天各种会议应酬,回来通常都已经八九点了。 一个星期倏忽而过,这晚赵延沛正参加酒会,手机震动了下,他拿出来看看,是夏岩发来一段短视: 暮色下的小院,篱笆上的蔷薇花藤才长开叶子,桃花已经开得如火如荼了。老太太端着碗坐在台阶上,几只鸡鸭围着她打转。 随后他又发来一段文字:奶奶说等你过来,弄小鸡炖蘑菇给你喝。 赵延沛忽然觉得酒会上的衣香鬓影、山珍海味,都不如这个夕阳小院、小鸡炖蘑菇来得有吸引力。 ** 今年开春气候有些异常,都已农历三月了,气温一降再降竟有直逼零下的驱趋。 夏岩回来那几天还没降温,所以没带多少衣服,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越来越冷,衣服都不够穿。好在以前拍古装戏时,剧组送了他几件古装作纪念,其中有两件披风就留在这里,正好御寒。 这天一早推开窗户,发现外面竟下雪了。 三月桃花雪是难得一见的景致,他赶紧披上披风下楼来。 青石院落好像铺了张薄如蝉翼的纸,灼灼的桃花上覆了一层晶莹的雪屑,美的令人心悸。 他站在屋檐下,贪婪地欣赏着美景。 这时,柴门被轻轻地叩想,他转过头来,一时又以为自己误入了梦境。 院外的迎春花墙一半是明艳的鹅黄,一半写意的留白。那道挺拨地身姿立于花丛之外,连锐利五官都柔和了起来。 他推开柴门,一手插在口袋里信步而至,在青石板上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夏岩望着他步步走近,垂眸笑了下,一首句诗浮上了心头: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赵延沛与他并肩站在屋檐,仰首看着桃花,粉色的花瓣上落了层浅浅的雪色,更见灼艳。两人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有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在心底蔓延。 夏岩伸手去接飘落的桃花,倒是有一瓣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将坠未坠的。俄倾被肌肤上的热意融化,晶莹剔透。 赵延沛忽觉心底被轻轻地撩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拭去那滴水珠,将手指送到唇边,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 那一滴水珠犹带着他身上的微热,透入骨髓,透入心间。 风裹着桃花瓣落下,零零落落地撒了一地。 夏岩错愕地愣在那里,他像一只在温水里舒舒服服游泳的青蛙,忽然间这温水沸腾了,他措手不及,一脸茫然。 赵延沛还等着他的反应,忐忑不安。眼前这个人身姿颀长如玉,披着古装戏里的毛领披风,一派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风范。 他心里没来由得涌起一个贪婪而荒唐的念头,他想碰碰他,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而这时,柴门被敲响了,那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夏岩慌乱地后退一步,前去开门。 赵延沛望着他有些急的脚步,方才那点荒唐的念头就像早晨的露水,还没有落到实地就被阳光晒蒸发了。他讪讪地缩回手,觉得刚才那一瞬自己大约是鬼迷心窍了。 这时,夏素伊从屋里跑了出来,欢快地叫了声“子轩”,打开门挽着来人的胳膊走进来。 她有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既使面对与夏岩相识十年的赵延沛,也觉得拘谨。只有在这个吴子轩面前才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吴子轩与她一起进入院中,“岩哥、赵董,你们也回来了?” 他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芽形,还有两道可爱的卧蚕,甜的能将人的心融化,再加上温柔的歌声,简直就是一枚治愈系小天使。 夏岩冲他淡淡地一颔首。 吴子轩进屋之前又看了赵延沛一眼,目光隐秘而幽晦。 他是夏素伊的同学,也是今昔影业的签约艺人。他的五官精致,是目下最流行的花美男的长相,嗓音也很好,被粉丝称赞治愈系小天使。 这嗓音治愈了夏素伊,让她从深渊里走出来,也让她对他如痴如狂,夏岩每次想到这里,都有种隐隐的不安。 等他们进屋后,夏岩已从方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问道:“有什么急事让你连夜过来?一身的酒味,是从酒会上直接过来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仿佛方才那有点急的脚步是赵延沛的错觉。 赵延沛说:“想到奶奶的鸡汤就有点归心似箭。这几天降温,给你送了几件衣服过来。” 他小心地观察着夏岩的神情,怕刚才的举动令他不快。显然是他想多了,夏岩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觉得他刚才的举动有什么暧昧,他甚至精心地剪了两枝桃花回去插瓶。 赵延沛悄悄的舒了口气又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刚才为什么陷入魔障中,做出那种荒唐的举动。他和夏岩相识十年,亲如兄弟,偶尔兴之所致,他也会拿夏岩开开玩笑,但是从来都不会过线。 他在外面吹了回冷风冷静下,直到夏岩出来叫他才进去。 老太太也已经起来了,见了这么多孩子十分开心,招呼着大家吃早餐,把寻常的日子当成年过了。 吃完早饭,夏岩带老太太他们去庄园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两日后就得搬家了,要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赵延沛和吴子轩都是连夜赶来的,被分别安排到夏岩和夏素伊的房间里休息。 赵延沛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后窝到夏岩床上时,那些浮乱的心思倒是沉淀了下来。 以前他没少和夏岩同床共枕,他是正经的北方人,冬天家里都有暖气,乍然来到南方读书,在第一个冬季成功被冻成狗。 那时就跟夏岩挤在一个被窝里,宿舍的单人床只有一米五,一个翻身就能滚下去。每晚睡觉前赵延沛都会揽着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地说着话。夏岩睡前爱听音频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候养成的。 Chapter16 赵延沛浅眯了会儿,醒来时已是十点半了,他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撞见出门接水的吴子轩。 他穿着一件小黄鸭的睡衣,宽大的睡衣松松散散地挂在肩头,露出截漂亮的脖颈和锁骨。头发蹭蓬蓬松松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香甜可口,就像一只芒果布丁。 赵延沛眼皮跳了下,他觉得自己的自恋症大约是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才会觉得吴子轩这份打盼不合适宜的别有用心。 他开娱乐公司这么多年,深谙这其中的规则,知道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并不多甩吴子轩眼神,错开身下楼,赶往庄园。 车行十来分钟,一道亮丽的风景扑入眼帘。迎春花、紫丁香、榆叶梅等交织成一道绚丽多彩的篱笆墙。透过花的缝隙,隐隐约约可见建筑物的轮廓。 进入园中但见春色如锦、风景如画,满园姹紫嫣红,几乎汇集了这时节盛开的所有花,高低扶苏,错落有致。 青墙小瓦的房子、原木色的花室、草搭的亭子、鹅卵石的小路……每一处都古色古香。 赵延沛在一座原木小屋前找到了夏岩,他正拿着花钳修剪树木。一身浅白色的棉麻衣衫,身姿颀长如玉,眉目清隽。 他身旁恰是一个白玉兰树,彼此相对,正好诠释了什么叫芝兰玉树。 夏岩拣起剪掉的花枝打算回去插瓶,回头看到赵延沛。 他出门前换了衣服,白衬衣、黑毛衣,搭配长款的风衣。从腕表、领撑和香水,无一不透露着他品味优雅、出身良好。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信步走来,款款从容。 夏岩笑问,“怎么过来了?我们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赵延沛接过他怀里的花材,一起向小木屋里走去,“和吴子轩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看你插花?” 夏岩脸上的笑容敛了去,“我也没料到他今天会过来,伊伊说他最近特别忙,都没什么时间搭理她。” 赵延沛回忆了下去年吴子轩近来的行程,“他没那么忙吧?” “我也明白,蒋子页说前段时间她总会莫名的陷入焦燥中,还时常一个人发呆,一坐就是半天,我实在有些担心。她这么依恋吴子轩,万一……” 吴子轩不是真心的,这些大家都知道,可是夏素伊不知道。 当年出了那件事,夏素伊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拒绝与外界接触。是吴子轩的声音治愈了她,将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可是人如果不能自己学会独立,就有再度跌入深渊的危险。 夏岩忧虑地道:“我是不是错了?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帮助她,万一吴子轩提出分手,她该怎么办呢?” “吴子轩识时务的很,在你没有给完他想要的之前,他是不会和素伊分手的。”他顿了下,又委婉地提醒,“但你也得防备着,他可能在寻找新的靠山。” 从外表上看吴子轩像只毛绒绒的小奶狗,接触久了就知道,这是一头贪婪的狼。 当年夏素伊出事后,他和夏岩想尽办法都没能让她从自闭中走出来。后来夏岩听人说素伊一直暗恋吴子轩,就想请他来试试。吴子轩的声音很治愈,长相也无害,很容易消除人的戒备。 没过多久,素伊情况果然有所好转,这时吴子轩提出了他的条件,——他要进入娱乐圈。 两年来夏岩几乎是倾尽自己的资源再帮他,他从一个没有半点基础的新人,成为一个二线歌手,时常出入各大综艺和影视剧中,虽然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但也受不少人追捧。 然而,从他最近的举动来看,他仍然不满足目前所拥有的。像童话故事里的渔妇一样,永远不知足。 如果没有猜错,他这回过来又是向夏岩提要求的。 “素伊还在看心理医生吗?” 夏岩摇了摇头,“每个星期都会去,但是效果不好。” “别急,慢慢来。”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夏素伊走过来,岔开话题,“这些花你打算插在哪里?” 夏岩指了架子上的几个花器,赵延沛替他拿过来。他将一枝白玉兰剪出疏密有致的花型,插在土陶罐里。陶罐做了旧,看起来有点像存放在博物馆的远古文物,配上一枝玉兰,古韵十足。 “这盆花叫什么名字?” “既见君子。” 赵延沛莞尔,“有了这个庄园,你是不是考虑扩大素壹花店的规模?” 他知道其实夏岩更想做个花艺师,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花艺品牌。但是人的精力有限,他在娱乐圈混就没有更多的精力打理花店,姑姑和夏素伊也没有能力撑起花店。 “你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从长计议。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一个团队就有无穷的力量。” “我再想想。” 赵延沛便没有多说什么,见旁边有个画板走了过去。 夏岩正神全地插着花,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突然红了起来。 画板上是他前几天随手用水粉作的画,同不同色阶的绿勾勒出层层叠叠的远山,村落旁的桃花,江边的芦苇,蜿蜒的春江。江上一叶小舟,舟头一个青衣人盘膝独坐,横琴膝上。留白处是青江的春雾,若隐若现、缥缥缈缈,使得意境更加深远。 赵延沛看到画卷旁边的题字,“青青子矜,悠悠我心。被你这么一题,意境倒是更悠远,回味无穷了。不过一眼看去,这副画与那首《渡客》十分相似,你是怎么来的灵感?” “胡乱画的。”他说出这话时,才觉得嗓子有点发紧,好像做错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了。 赵延沛拿着画过来,征询道:“你看……”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家庭医生打来的。他赶紧接通,听那边说:“先生,老太太刚才摔了一跤,怀疑坐骨摔裂了,我们正在送她去医院。” 赵延沛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人怎么样?” 医生说:“人还清醒着,没有什么并发的症状。老太太说桃花雪难得一见,执意要去看雪,不小心踩滑了。” Chapter17 “麻烦你们多照看着,我这就赶回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电话还没有挂他就已经出门了,对夏岩道:“跟奶奶说一声,来不及跟她道别了。你也多注意点,下雪天少让她出门。” “你这样开车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说完才想起来赵延沛出门都是带着司机的,极少自己开车,何况他昨晚还喝了酒。 “你好好陪陪奶奶,搬家时我就不过来了。” “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电话联系。” 赵延沛握了握他的手才离去。 他的奶奶比夏岩的奶奶还要年长几岁,却活成了一个老顽童。老人家心态好,兼之几十年如一日的跳舞,自我感觉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 于是老妇聊发少年狂,拉着老伴儿出去赏桃花雪。结果一个脚滑就摔的骨头都裂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嘎蹦脆,不服老不行,精神就有点小萎靡。 赵延沛在医院里陪她几天,每天把她夸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才重新寻回那么一点心气儿。 老人家不爱住在医院里,赵延沛就将他们接到辛夷山庄,多请了几个保姆看护,他自己也搬到这边来住,每天在山庄和公司之间奔波。 辛夷山庄在苏城城郊,是爷爷奶奶八十大寿的时候,赵延沛送他们的生日礼物。老爷子喜欢屈原,并爱屋及乌的在在园中种满了玉兰。辛夷是紫色玉兰花的别名,园里还有种植着白玉兰和粉白色的二乔。 这天中午赵延沛接到老太太的电话,神秘兮兮地道:“家里来了贵客,晚上要宴请他,你早点回来。” 赵家二老是很讲究的人,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有许多家族传统。说是请晚宴,并不是指随随便便的吃一顿饭,有许多规矩和礼仪,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 赵延沛有时候觉得这是繁文缛节、沉疴陋习,但也不得不承认,赵家后辈的成功和这种家族底蕴有很大的关系。 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二老如此隆重的接待。 下午两点半开完会,他便回到赶回去。到山庄后已经四点了,他先回自己房间换了身黑色的礼服,问管家,“客人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亭子里陪老太太他们说话。” 赵延沛换好衣服下楼来,听到一阵小提琴的声音,悠长的旋律混在淋淋的雨声里,有种绵远而神秘的意境。 他撑着伞过去,见满园二乔盛开如锦,团团如簇。花下一角方亭屹立,飞檐漏盏,极具古韵。 拉小提琴的男子坐在亭子里,一身白色天鹅绒领子的燕尾服,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散落的长发半遮住脸颊,有种优雅的神秘。 玉兰花不胜雨意,落下几片粉色的花瓣,洒在他脚边,寂静而青好。 赵延沛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夏岩误入娱乐圈的场景。 那时候他仍在花店里打工,有回送花去剧组,被导演相中拉着去客串了下女主杨怡宁的初恋,虽然只有一个镜头,却惊才绝艳。至今各大网站评选美男的时候,他都还在列。 赵延沛也看过那个镜头,——白色衬衣的少年捧着花,站在青苔斑驳的屋檐下,见到心仪的女孩子经过,垂眸腼腆一笑,无限美好。 此时此刻,他依旧垂眸演奏,嘴角带着点腼腆而愉悦的笑意,一如那年电影里青涩的春雨,一如那年静好的岁月。 曲子结束了,赵延沛仍有点回不过神来。 老爷子感叹道:“这东西以前叫做梵婀铃,西洋的东西,那时候很多人都不会弹,我和他奶奶就是因为这个相识的。” 老太太的笑容都年轻了三分,“那时候社里举办晚会,你表演梵婀铃,也是这样一身白色的燕尾服,一出场便引吸了很多名媛小姐。刚才看小夏拉琴,就好像又看到了你。那时候你英俊潇洒,我温柔漂亮,多好哟!” 老爷子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道:“现在你也漂亮,笑起来跟朵花儿似的。” “菊花吧?” 两人相识一笑。 夏岩望着两人,感觉到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 他们两人都已经九十高龄了,一个穿着复古格子西装,打着蕰纱结,戴着手表;一个老太太穿着旗袍,戴着珍珠项链,俱是一副优雅老去的姿态。 夏岩想:等我九十岁的时候,能否和他们一样呢?年轻的优雅容易,难得的是拥有一副优雅的老态。 赵家的晚宴很丰盛,夏岩陪二老喝了两杯。他酒量浅,不知不觉便醺醺然了。 赵延沛送他回房,见他脚步虚浮,正打算扶他一下,他已经撞到一棵玉兰树上,白色的花瓣簌簌地落下。 他靠在树杆上伸手接住落花,笑容有点憨,眼神迷离,“奶奶常说,我们不是诗人,但生活得有诗意。只有年少的时候年轻,其实是很可怕的。延沛,我们俩也相约优雅的老去,你说好不好?” “怎么不好?只是我可能要比你先老了,昨天还有人说我长得太着急了。” 夏岩又低哝了句什么,他没听太清楚,凑过去时发现他已经快睡着了,垂着眼眸,眼角泛着一点红晕。 赵延沛想起以前逛微博时,粉丝P的他的古装剧照,配着这样的文字,——一抬眸,好似流光似锦;一合眼,仿若岁月静敛。 他想这评论,恰如其分。 他抱起夏岩送回房间,脱掉鞋子和外套,又拿来热毛巾给他擦脸。 不拍戏的时候夏岩通常都不化妆,用清水洗下就好了。他皮肤白皙,眼瞳清澈,不戴眼镜放下流海的时候,显得很嫩很软;戴上眼镜,梳起刘海,气质就硬了些,有种贵介疏离感。 赵延沛端祥了他一会儿,觉得这十年,他一点都没有变。 他第二次见到夏岩是在大学宿舍,当时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发其想想体验一下住宿舍的滋味,于是放弃学校附近的小公寓,屈尊前往,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小乞丐。 Chapter18 小乞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还戴着个草帽,听见脚步声抬起眼来看他。他当时只看见了那双眼睛,清澈的仿佛能一眼望到底,睫毛忽闪忽闪的,还怪可爱。他心一软就将钱包里的现金悉数拿给了他。 小乞丐愣了两秒钟,然后糯糯地叫道:“金主爸爸!” 后来某一天夏岩笑着跟他说:“当时学校社团表演话剧,我在里面出演一个乞丐的角色,怕演不好提前练练,结果从天而降一沓钱,大几千呢!够我几个月的生活费了,我当时就认定了你是我的金主爸爸!” 他们俩的缘份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同年同月,同校同宿舍,日常也是同行同止。当时同学们还开玩笑说,赵延沛三米以内必见夏岩,夏岩三米以内必见赵延沛。 夏岩进入娱乐圈,与杨怡宁交往后,他以为他们会慢慢疏离,可关健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令他们的缘份进一步加深。 有时候赵延沛也摸不太清夏岩的想法,如果他真爱杨怡宁,为什么会选择帮自己呢?如果他不爱杨怡宁,为什么又单身这么多年? 他手抚上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触他的心跳,——阿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夏岩这回是刻意过来探望二老的,故而多停留了几日。 距那场桃花雪已经过了半个多,气温回升,迟来的春意终于压不住,蜂涌而出。各色花相继绽放,万紫千红,繁花似锦。 隔日雨过天晴,碧空万里。二老又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游春。老爷子还神神叨叨地哼起了“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那沙哑苍老的声调,吓得佣人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延沛生怕他们又撒野,赶紧叫来观光车载着他们在山庄里溜达了一圈,回来时载了半车的鲜花。 老太太有一颗活到老学到老的心,央着夏岩教她插花。大约是近朱者赤,赵延沛自认识夏岩之后,也喜欢收集花器,山庄里摆放了不少,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了。 夏岩先将容易凋落的油菜花拿出来,修剪掉多余的花枝,剪成统一的长度码齐,用拉菲草扎紧,打成密集的球状,随后放置在黑陶罐里。 黑陶罐纵深不高,口径略大,罐身上有年久破损的痕迹,搭配着华丽的油菜花,自成一股古朴而温暖的气韵,仿佛赤脚踏上了原野,尽是乡土的气息。 老爷子问,“这束花有什么说法?”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祝您二老越活越年轻,永远有一颗童心。” 老太太带盆带花捞到自己面前,吐槽道:“你都活成老妖精了,还童心未泯?这花是给我的,那些玉兰才是你的。别人家的院子花团锦簇,只有你这全是玉兰,花期一过就啥都没有了!” 老爷子越活越傲骄,“我就是喜欢玉兰花怎么啦!玉兰品性高洁,连屈大夫都喜欢,这叫先人遗风。” 赵延沛默默听他们互掐,摇头苦笑。 他们赵家人生性内敛克制、喜怒不形于色。据父亲所说爷爷年轻时也是温文沉稳的,不知怎么一把年纪了反而孩子气起来。 他拿起刚剪来的白玉兰花枝,足有一米来高,花朵含苞待放,“这个插在哪里?” “窗户边那两只落地的瓷器挺适合的。” 他帮夏岩扶着花枝,看他将玉兰修剪出疏密有致的造型,放入半米高的月白色景德镇瓷器中。瓷器以秋菊为纹饰,搭配着洁白的玉兰花,自有一股上古名士的高雅风骨。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老爷子一听他吟着屈原的辞,顿时笑成一朵菊花,“你这孩子,真是太让我喜欢了!要不做我的孙子吧?爷爷疼你啊!” 赵延沛无奈地道:“爷爷,您老请自重。” 他家两位活古董是从民国走过来、书香世家的公子小姐。老爷子平时就是在家也要西装革履,老太太一把年纪出门还得化妆。 二人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教出一个温文尔雅、满腹诗书的学者。奈何自家儿孙一个个不是混迹商场就是搞政治,他们深以为憾,见了谁家有才华的孩子都想拐回去当孙子。 老爷子被自家孙子拆了台,颇为不满,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就上来了,敲着桌子对夏岩道:“我们俩儿都有了,接下来是不是要送给这个小古板啊?” 夏岩看了眼赵延沛,忍俊不禁。 老爷子笑嘻嘻地道:“我给你出个题啊!就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为题吧!” 夏岩:“……” “爷爷,你是不是又偷偷刷微博了?” 当年夏岩倾力支持赵延沛创办今昔影业公司的事,一直为粉丝们津津乐道,故而两人的CP粉自称为“今夕”,经常P一些两人的图片,上面都配有这句话。 老头儿笑嘻嘻地说:“是啊!我和你奶奶每天都为你们俩的社会主义兄弟情点赞。” 赵延沛抚额,这两个老家伙简直是要成精啊! 夏岩已经默默地闪一边去了,他剪了几朵夕颜、幽兰和鸢尾花的叶子,又找来一个黑陶浅盘花器。 先将剑山固定在花器中,随后将鸢尾叶分开,调整高度后束成扇形,插入剑山之上,作为背影色。再将幽兰插在鸢尾叶前,浅紫色的夕颜点缀在下方。高低错落,线条完美。 夕颜花代表今夕,良人有君子之意,以兰花代之,算不上创意,但也贴合题目。 老爷子十分满意,越发觉得这小青年有文化,拉着他从花鸟鱼虫,谈到诗词歌赋,又谈到历史玄学,越谈到最后越是喜欢他。说一句话看一眼自家杵立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孙子,再叹一口气。叹到最后赵延沛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枚歪瓜裂枣了。 他悄悄地拿起了夏岩的手,借着工作台的遮挡,在他掌心里写下一句话:等老了,我们也筑个小花房,你插花,我给你打下手。 Chapter19 他看见夏岩的嘴角微微弯起,那是个格外温润的笑容。 傍晚夏岩辞别二老回到城区里去,他上回答应苏是的新电影已经准备拍定妆照了,过两天就要进组,他得提前回去准备。 赵延沛陪他一起回去,途中忽然问道:“对了,上回吴子轩跟你提出了什么条件?” “我没答应他。” 夏岩顾忌着夏素伊,对吴子轩的要求一向是尽可能满足的。直接拒绝,多半是他要求的太过分了。赵延沛愈发想知道了,“他要什么?” “出演我新电影的男二号。” 这些年赵延沛给吴子轩提供了许多好的资源,但是从来不让他和夏岩共同出镜。他知道吴子轩的秉性,想尽可能的保护夏岩。这是当初约定的底线,而现吴子轩准备突破这个底线。 赵延沛嘴唇紧抿,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夏素伊一天不从自欺欺人的梦里走出来,夏岩就得被吴子轩牵着鼻子一日。可是夏岩那么疼爱她,怎么忍心让她再次想起那个恶梦? 到家后赵延沛出去跑步,夏岩上楼收拾行李,张阿姨带着小河来敲门,拘促地道:“先生,对……对不起!” “怎么了?” “这丫头不小心,打碎了你的花瓶。” 小河一连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打碎的是景德镇的陶器,花了近万块钱买来的。夏岩觉得有点心疼,“是怪可惜的。” 小河更紧张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头点得跟舂米机似的。 “不能插花了,兴许还能养花。帮我搬到花圃里去吧,小心瓷片。” 陶器纵深将近一米,侧面被打了一个缺口。夏岩将陶器侧放在花圃里,移来几盆瓜叶菊。将陶器缺口里栽满,然后一直栽到花圃里,好像打翻了花瓶,满瓶花泼洒了出来似的。 夏岩观赏了下,觉得颇为满意。 小河仍旧紧张地道:“我……我会赔……赔你的……” 夏岩不在意地道:“算了,不管是插花还是种花,只要能表现它的美,就是有价值的,以后做事当心。” 这时外出跑步的赵延沛提前回业了,正好听到他这话,板着个脸神情严肃地道:“这次东西不算完全损毁,你又是第一次犯错,夏先生不跟你计较我这边也就算了。今后在这里做事,就要遵守家里的规矩,损坏东西要按照规定来赔偿!不要觉得夏先生脾气好,在他面前哭两嗓子掉几滴眼泪就行。规章制度都贴在佣人房里,都去仔细看看。” 张阿姨战战兢兢地带着小河走了。 夏岩指着花圃问,“怎么样?” 赵延沛摇头,无奈地道:“你啊!好人都让你做尽了,坏人我来当。” “这叫恩威并重。让这小丫头赔吧,她也没有钱;不让她赔吧,以后其他人做事也不当心,损坏了东西也不好深究。所以还是你来给他们立个威,毕竟我也是借住的。” “谁都知道你才是家里说得上话的,不然张阿姨怎么会偷偷去求你?” 原来刚才张阿姨趁赵延沛外出跑步,带着小河来求夏岩,就是看他好脾气,觉得他不会深究。 夏岩心里明镜似的,他若是不答应张阿姨的请求,未免显得刻薄;答应了,先河一开以后大家出了错都来找他,赵延沛不好管理家人;若是直接推开赵延沛,以后在这里,大家也不会太把他的事当回事。 于是明面上答应了,私下里给赵延沛发条信息。 人情要给,威严也得立,这样才不会被欺主。 ** 隔日早上赵延沛带着张贞来到隋氏皇都影业。 隋氏皇都也是近些年才刚发展起来影视公司,不过已经占据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执行总裁隋唐是退役军人,行事严谨果决,为人正派。他以身作责,公司员工和艺人也不敢浑水摸鱼,因此公司氛围非常好,效率也高。 见面之后,赵延沛开门见山地道:“我来找隋董,是有个项目想与你合作。这是企划案,我来先做个简述。” 通常这种事情都是下面人联系再递交董事会,这回赵延沛亲自来,倒显得郑重了。 “请讲。” 赵延沛道:“现在圈里的整体形式是,流量小花小生们拿着天价片酬,却没有什么演技。一部剧动辄投资几亿,却要拿出三分之二的资金来请演员,服化道特效上各种敷衍导致烂片横行。” 他知道隋唐有话要说,笑道:“自然,这其中的真假暂时不提,今天要说的是一些中老年演员。他们有演技,有敬业精神,而如今的市场却让他们无戏可拍。” 隋唐颔首,“前几天我爱人也说过这事儿,赵董有什么好的方案?” “联合几家大的影视公司,成立一个组委会,每年推出一部以历史、或者社会现象等题材的剧,不考虑流量和赢利,只做好剧。” 隋唐有些意外,就他所知赵延沛是个非常有眼光的投资人,今昔影业最开始就是因为投资了几部小成本高票房的电影,才进一步发展成为一个娱乐王国。这样的人无疑是最看重利益的,他怎么会去做这种不为赢利,充满人文情怀的事情? 他是这么疑惑着,也直接地问出口,“赵董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赵延沛坦然地道:“我是个商人,只追逐利益。但是阿岩这些天一只跟我感叹这些,我就想着与其明年捣空心思地送他礼物,不如做一件他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隋唐思量了下,说道:“我赞成赵董的提案,但是联合几家影视公司这个怕是不妥当。竟然不为赢利,就不能以利益聚,否则只会四分五裂。” “隋董的意思是?” “不妨我们两家联手,先推出一部剧,看后效再决定。” 赵延沛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企划案,“隋董不妨看看这个。” 隋唐很快的看了一遍,笑了起来,“赵董果然是谈判高手,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投资《魏晋》吧?” Chapter20 赵延沛笑而不语。 小时候他想看电视,知道奶奶不允许,就先跟她说想要去池塘边玩水。玩水危险啊,奶奶当然不允许了,于是他再退一步,说那我看电视吧!奶奶就允许了。现在他使用的是同一种方法。 隋唐比他家老太太精明,一眼就看穿了他,“就目前的市场而言,这个剧是看不到回报率的。然而我们的观众都不是傻子,看多了那些偶像剧、流量剧、脑残剧之后,如果有一剧历史考究、制作精良的剧,他们肯定会被吸引。再者,就算没有回报率,我也愿意投资,因为我家夫人肯定会喜欢。” ——原来世上所有宠妻狂魔的思路都是一样的。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敲定了大致方案,交给下面的人办理。 这时隋唐看了看手表,笑着道:“到午饭时间了,我得监督我家夫人吃饭了。工作起来的女人比男人更拼,不管着连饭都不记得吃。她和夏岩就在楼下拍定装照,不如一起?” 赵延沛笑了笑,跟他一起过去。 影棚第一眼就看见了夏岩,他穿着笔挺的蓝色军装,白衬衣领口镶钳着象征权利的蓝色徽章。白色的手套,银制的皮带扣,一无不透露着其冷情冷性的特质。 赵延沛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冽气质震住了,若非那张面孔实在太熟悉了,他会以为是另一个人。 他双手环胸站在聚光灯下,表情冷漠,浑身上下充满着禁欲的味道。表情几个镜头后拍摄结束,他才刚走出来,便有一个人迎上去,殷勤地递过一瓶水,“前辈,快到这边歇歇。” 那是席暮,他也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从造型来看应该只是军官一类的角色。 “前辈,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酒店的海鲜做的非常好……” 夏岩不经意间看到赵延沛,有些意外,随即微笑着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赵延沛觉得此刻的夏岩就像一块行走的磁石,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跟到哪里,“你这造型……” “这个剧是未来星际文,我在里面饰演一个上将。” 赵延沛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坏着敌意盯着他的席暮,问道:“他是?” 夏岩咳了下,“这戏是……双男主,他是另一个。” 赵延沛:“……” 他一次见夏岩说话犹犹豫豫,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时容毅跟他提过夏岩要接苏是的剧时,他没有多问。两个都是靠谱的人,而且他平时也很少干涉夏岩接什么剧,现在看来似乎放权放得太大了。 这会儿隋唐已经逮到他家废寝忘食的夫人苏是了,四人一起去楼下吃饭。 走了老远赵延沛还觉得一道锋利的目光盯着他,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这席暮似乎对夏岩怀有非分之想。 下午回公司后赵延沛就叫来容毅,看到文案上明明白白的“耽美”二字,他额头上的青筋倏然跳了起来。张贞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的电闪雷鸣,小声地提醒其他人别去触霉头。 卫蓝小声地问,“怎么回事?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过。” 赵延沛沉稳内敛,情绪极少外露,就算是发火也不会大吼大叫,然而周身的压力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简直就像是触了逆鳞了。” “容毅不是夏岩的经纪人么?怎么会触逆鳞?” 赵延沛的逆鳞是谁?当然是夏岩了。容毅是夏岩的经纪人,也是赵延沛的心腹,做事最有分寸,怎么会激怒了他? “因为他给夏岩接了部耽美剧,还是带船戏的那种!” 众人:“……”这么多年了,他们长袖善舞,如沐春风的容毅大神终于闷声作了回大死! ** 赵延沛回家时,见夏岩正在花圃中的蔷薇亭里插花。 五月份是蔷薇花盛开的季节,粉色的龙沙宝石爬上了柱子和亭顶,古典的花型、淡雅的颜色、密密匝匝的花朵,远远望去美如诗画。 小河也在亭子里和他说话,见到赵延沛赶紧起身。她大约是怕他,站起来的动作有点急,碰倒了桌子上的花瓶。夏岩伸手去扶,却被蔷薇花刺割破了手背。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见白皙的肌肤上渗出一串血珠,犹如红玛瑙。他指腹摩挲着他的肌肤,轻轻地凑过去舔舐了一下。 湿热地舌头卷过肌肤,好像一股微电流顺着血脉导入全身。夏岩微微颤栗,窘迫地抽出手。他想自己大约是空窗期太久了,需要发泄一下。不然怎么随随便便一个碰触,身体就能敏感成这个样子? 赵延沛直起身子,目光沉沉,“去找个疮可贴来。” 小河这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脸热,仓皇地跑进屋去。 赵延沛坐了下来,松了松领带,不动声色地问,“你在教她插花?” 夏岩暗暗的清了下嗓子,让它听起来不那么浮,尽量沉着地道:“我今天回来时看到客厅里有束花,插得像模像样的,问过才知道是小河插的。她说她看了我放在客厅里的书,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试了试。我觉得她在这方面挺有天分,所以指点了下。” “她做事太毛燥了,不适合留在这里。”才来不到半个月,已经连摔了两个花瓶,其它的碗啊碟子什么的就不提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你看我让她去帮素伊怎么样?” “她那里花器不是更多?” 夏岩道:“当她真正喜欢上某件事情,就会学着爱护了,而且我觉着素伊会喜欢她的。” 这些天相处下来,夏岩对小河也有所了解,小姑娘虽然有点毛手毛脚的,但骨子里有股纯朴劲儿,待人热忱,乐观开朗,很讨人喜欢。 “听你的。” 这时小河已经拿着疮可贴过来了,夏岩便道:“我房间里还有些花艺方面的书,你喜欢的话可以随便看。我有个妹妹开了间鲜花店,那里缺人手,你要是愿意过去,她可以教你更多的东西。将来你自己学长了,开个花店或者做个花艺师都可以。” 小河闻言,眼睛亮晶晶地,又有点疑惑地问,“我……真的可以吗?” Chapter21 “当然。” 她搓着衣角,有些自卑地道:“可我学历不高,高中还没有毕业,话也说不好……” 夏岩耐心地宽导她,“小丫头,你才十八岁,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呢,只要你肯努力。” “那……那我去跟姑奶说说!”说着一跳一跳地跑了。 她的欢乐感染了夏岩,他躺在榻榻米上,双臂枕在脑后,感受傍晚的风从身边拂过,觉得心也轻了下来。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赵延沛道:“你也过来躺躺吧!从这个角度看花亭,好像更好看。” 赵延沛坐在他旁边,一手撑在后面仰望着花亭。头顶是绯色的穹宵,夕阳、晚风,一片静好。 他低下头望向夏岩,他眼角的睫毛更长一些,微微翘起,像蝶的翼;挺直的鼻梁利落精巧,如琢如磨;尤其是那唇,饱满水润,比一切花色都要诱人。 他想起之前夏岩粉丝送的一套自制书签,薄薄的竹片上镂雕着竹子,旁边题着这样一句诗,——玉山倾倒花间醉,竹骨诗眸燕子颔。 简直再贴合不过了。 暗藏心底里的念头再次翻涌而起,愈演愈烈。他蠢蠢欲动,却又因为顾忌着过往十年的感情而裹足不前。 他像一个初识玫瑰的少年,第一次相遇就被荆棘缠满了身。 “听说你今天发脾气了?” 夏岩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纷乱的心绪,想到他要和席暮演耽美剧,赵延沛便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尤其是席暮那小子明显对他不怀好意。 夏岩解释道:“是我没让容毅说太明白,怕你不答应。可我是真喜欢那剧,想必你也看了。那剧里传达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很吸引我,而且国内电影市场还没有涉猎未来星际这一块,是一个很好的题材。” 赵延沛的声音有点重,“那是个同性|恋题材,还有床|戏!” 夏岩微微有些窘迫,怀着点侥幸心理道:“国内限制这么严格,最多只是双男主,不会有什么……” “隋氏这两年都在向国外进军,未必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一定要拍呢?”说着有些烦燥地扯开领带。那是一条Gucci的蓝色真织领带,扭结下缀以蛇形图案,充满着诱惑意味。 夏岩顿了下,有点迟疑地道:“那也……没关系吧?……我……试试……” 这犹犹豫豫的一句话,却给了赵延沛斩断荆棘的勇气!他忽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让他不至于进退维谷。他的眼里一瞬间充满了属于雄性的侵略感,晦暗而炽烈,“你能接受男人?” “啊?” 赵延沛凑进了些,压低了华丽的声线,听起来无比的暧昧,带着撩拨意味,“和男人亲热,你能接受吗?” 夏岩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沾了辣椒水,光是听着耳朵就火辣辣,一路辣到心底。他舔了下嘴唇,发现嗓子干得无法出声。 赵延沛倾身过来,将他的慌乱与窘迫深深地烙入眼底。那个荒唐的念头像是被血腥镇压的难民,这会儿寻到机会终于强势反扑回来,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他忽然很想侵犯他!用最无礼的、荒|淫的方式。 他握住他的腰意味深长的摩挲着,手指寻着衣服的缝隙钻了进去,带着试探的意味。夏岩的皮肤很好,不像女人那么软,但更结实有弹性。 他的手顺着衣摆往下钻,俯身在他耳边,鼻尖轻触他敏感的耳后,用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声音呢喃着,“做|爱,可以吗?嗯?” 皮带扣轻轻一声响,伴随着那一声“嗯”,金玉的质感侵蚀着夏岩的耳膜。对夏岩来说,赵延沛拥有着最最致命的武器,只是用声音便足以令他心魂荡漾。 他微弱地意识还在挣扎着,只觉这样不对,他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是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不知道,只能自欺欺人的转过身,意图隔绝他的侵扰。 可他的身子实在太寂寞太敏感了,完全不由他的控制已经自顾自地起了反应。 赵延沛从后面靠上来,手指从他的椎骨一路向下…… 赵延沛感觉到夏岩的身子在发抖,他大约是想逃,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逃。他不逃,他便更进一步,手指穿过浓密的草丛,触碰他的禁忌。 他鼻尖轻蹭着他的脖颈,像某种求欢的雄鸟,“试试看吧?嗯?” 那是征询的语气,可事实却不是这样。并不宽松的裤子因为他的入侵而变紧,可却束缚不了一只恶意撩拨的手,以及蠢蠢欲动的欲望。 到这时夏岩迟来的理智才终于跟上身体的反应,他蜷着身子将脸埋在手臂里,有些难堪,有些羞耻,也有些不能自已,种种混在一起变成了恼羞成怒,他急迫地叫道:“赵延沛!” 可赵延沛根本不为所动,在逼仄的空间里恣意侵犯着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撩拨着他最为敏感、致命的地方。 露天的花亭掩盖在暮色之中,隔了几米已经看不清人影了,可夏岩还是有种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围观的羞耻感。紧张、害怕、羞耻的情绪刺激了他的肾上腺,前端愈发的灼灼逼人。 他一时落后,便只能被赵延沛牵着走。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恐慌,不知是因为身体最脆弱处被人拿捏过,还是因为他们之间即将过线的感情。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逃开,将身子越蜷越紧,仿佛只要不在他手中释放,就还能维持以往的样子。 然而赵延沛握住了他的腰,紧紧地贴上来,性感的唇在他脖颈耳际轻轻地游走,用迷人的音调说着冷醒的话,“阿岩,这样都不能接受的话,就别演了。” 夏岩像被人拿住了七寸,微微恍神。也就在这一瞬间,身体挣脱了意识的牢笼,自顾自地选择了解脱。 赵延沛在那一瞬间,拿过自己的领带包住它,很快就被浸得湿淋淋的。 夏岩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声,很快就窘迫地闭上嘴,坐起来着怒地盯着他。 Chapter22 赵延沛将弄脏的领带卷起来塞起裤子口袋里,又起身去茶几上拿来纸巾擦干净手。从头到尾他都是无比从容优雅,不见半点猥琐神态。 夏岩一肚子怒火无从发泄,感觉如果此时说点什么,倒好像自己心思龌蹉了,恼怒地扭过头。 赵延沛擦干净手走过来,坐到软榻边上,将手伸向他腰间。 夏岩此时对他戒备重重,手快过大脑下意识地就甩了过去,赵延沛的手被狠狠地打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花圃里一片寂静,连虫子都被这一巴掌吓得噤声了。 夏岩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一生还没有对谁动过手,因此也怔住了。道歉说不出口,于是只好又转过头去。 顿了两秒,赵延沛再次伸过手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 “别动。”他低喃着道,“帮你把衣服弄好。”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勾起他内裤的边缘,将已经沉睡的东西放回去,妥贴安置好。再拉上拉链系上皮带,一切慢条斯理。 夏岩咬着牙扭过头,一声不吭。 隔日早上赵延沛准备出门的时候,张阿姨说:“先生,夏先生是不是生病了?昨天晚上晚饭就没怎么吃,今天还没有下楼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赵延沛看下二楼的窗户,摸摸自己的领带,是条Gucci的蓝色真织领带。他唇角微勾,露出抹极其愉悦的笑容,“他一会儿就下来了。” 果然他前脚刚走,夏岩后脚就下来了。 等晚上下班回来时,别墅已经没有夏岩的人影了,说是剧组提前开机,他要先去适应下环境。赵延沛闻言莞尔一笑,心情颇为愉悦地到后院的宠物房里给他的宠物们顺毛了。 ** 夏岩的新戏其实过几天才会开机,这两天他正好有个通告,结束后正好进组。 赶到剧组落脚的酒店地下停车库时,看到了两个熟人。骆浚正将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对席暮说:“我帮你把东西送上去。” 席暮冷着脸不耐烦地道:“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手!不用你管!” 助理赶紧将行李接过去,席暮已经率先往电梯走去,仿佛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骆浚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上车时,夏岩过来了,“骆先生,可以请你坐坐么?” 骆浚温和地笑笑,“夏影帝?真巧。” 已经走进电梯的席暮看到夏岩,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迎了上来,“前辈,你也来了!” 夏岩向他轻轻地颔了颔首。 席暮很有礼貌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前辈住在哪个房间?我送你过去吧?也顺便向前辈讨教些关于戏方面的问题。” 骆浚错后一步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岩微笑着没有说话,便已经沉默的拒绝了。 席暮看向骆浚时眼里闪过一丝怒意,随即又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那真是遗憾呀。” 上次在花店里夏岩就觉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也没有多插话。却听骆浚客气而疏离地道:“抱歉!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改天有空,一定向夏影帝讨一杯茶喝。” 这还是成名后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夏岩一时觉得尴尬,好在刚才拒绝席暮的话没有明着说出口。他保持着风度道:“那就不耽误你了,改天见。” 冲二人点头致意后,向电梯里走去。席暮随即跟了上来,等到夏岩开房门时,他依然跟在身后。 夏岩顿了下回头看着他。 席暮微微俯身,带着点挑衅意味地问,“前辈不会是怕我吧?”握着夏岩的手将门卡插进去,房门响了声打开,他率先进去,拉上窗帘,关上屋里所有的灯。 夏岩两眼一摸黑,站在门口问,“黑洞洞的,你做什么?” 席暮低笑道:“前辈别害怕,帮你检查下屋里有没有摄像头,住酒店最要防备这个,尤其是我们还种公众人物。” 他打开苹果手机的摄像头,在房间四处照下,如果有摄像头屏幕上会出现小红点。 夏岩道:“这是五星级酒店,基本操守还是有的,小周办入住的时候应该也检查过。” 小周是夏岩的助理之一。 “小心点总没有错。”这是个豪华套间,有专门的卧室、会客室、以及茶水间。席暮将里里外外照一遍,尤其是卧室和卫生间,确定没有后才打开灯。 夏岩进来放下行李箱,“要喝点什么?” 早上小周替他办入住的时候,顺便已经把冰箱塞满了,各种水果饮品茶叶一应俱全。 其实赵延沛有套公寓就在这个影视城附近,钥匙还在他的行李箱里。之前夏岩一年倒有两三个月会住在这里,只是经过那晚的事后,他总觉得住在那里有点小别扭,于是随剧组住在酒店里了。 “前辈喝什么我便喝什么。” 夏岩烧了点开水,从冰箱里拿出茶叶,正拿着镊子分茶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前辈在做什么?” 他离得太近了,一股热意顺着耳边的肌肤蔓延开,夏岩未曾防备手不由一晃。席暮稳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暧昧,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前辈,茶叶要洒了。” 夏岩微恼,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两个都在他面前撩拨,实在令人防不胜防。他有些别扭地避开席暮,将茶分到茶杯里,洗过一遍之后再泡上。 席暮又黏了上来,手搭在他的腰上,轻佻地道:“前辈,我们可是要演情侣的,你这样避着我,我不太好入戏啊,怎么办?” 夏岩有点头大,拿开他的手,“你和骆浚感觉不太对,他刚才是因为你才拒绝我的吧?上回也是因为帮你要签名才指点我,他是个好哥哥,然而你……” 一句话成功地让席暮变了脸色,刚才那份暧昧也维持不住了。 夏岩心想:毕竟还是年轻啊,什么东西都表现在脸上!他倒不是真的想打探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子得寸进尺,得让他收敛一点。 席暮忽然就炸毛了起来,“我不是个好弟弟吗?谁稀罕他做个好哥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随便乱说!” Chapter23 夏岩看向他,眸子里带着点幽然的冷意。 席暮就像一个蓬起的刺猬,被他眼神一扫,定格成了一个小刺团。 夏岩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将茶放在会客室的茶几上,自己坐到卧室观景窗台前的沙发上,边看着远景,边慢慢地品着茶。 过了一会儿,席暮拖拖沓沓地端着茶进来,蔫蔫地坐在他对面。 刚才他四处乱撩的时候,像个开屏的花孔雀,这会儿蔫成了秃尾的山鸡。夏岩心里有点乐,表面上一派平静,“关于戏这方面,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席暮老实了,乖乖地提了几个问题,夏岩耐心解答。 讨论完太阳都落山了,席暮歉意地说:“前辈,刚才是我不对,我请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我这两天减肥,吃点水果沙拉和三明治就好了。”其实并不减肥,只是懒得出门。 席暮闻言失落地问,“前辈,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嗯?” 席暮撇了下嘴角,嘟哝着,“八年前,我演过你的弟弟。” 夏岩在脑海里搜寻了遍,还是想不起来,他的脸盲症实在是太严重了。 席暮失落地道:“算了,前辈眼里从来就容不下旁人。” 他走了之后夏岩又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于是打开电脑搜寻了下。八年前他演的剧也就那么一两部,看了演员列表,果然有席暮的名字。按照角色搜寻一下剧照,看着那形象,禁不住笑了起来。 八年前席暮也才十一岁,还是个肉乎乎的小胖子,梳着个朝天的发髻,憨傻可爱。都说童星长残是定律,这席暮简直是打破了定律。 夏岩又刷了会儿微博,七点半左右在观景台前铺上瑜伽垫,做了一个小时的瑜伽。洗完澡后又看了会儿剧本,到十一点才听着音频睡觉。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回选了骆浚的音频,迷迷糊糊睡着了忘记关掉,等他又一次从绮丽的梦境里挣扎出来,看了看揭竿而起的小兄弟,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有点脑仁儿疼。 音频已经自动播放到赵延沛的录音,这个月他已经三次听着赵延沛的声音做春|梦了。 如果说对声音的痴迷也算是一种病的话,夏岩觉得自己大约是病入膏肓了。 可是那晚花亭里赵延沛是什么意思?一时兴起的撩拨?或是仅是想帮自己确定能不能接耽美戏?又或者他想过界,想和自己发生性关系?夏岩琢磨了下,如果是和赵延沛做的话……他想起那晚炽热的手掌和暧昧游走在他肌肤上的唇……光是想想身体就燥热了起来,没有得到满足的地方更加昂起了头向他示威。 明明都是用手,可是赵延沛帮他弄就与自己弄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种感觉……很刺激,好像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 他有些烦躁,这个身体才三十二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身为公众人物私生活还得尤其的小心,所以几乎常年都处在空窗的状态,有需求也多半是靠手。之前拍戏忙起来时倒不觉得有多么想,最近大约是太闲了,身体得到歇憩就不安分了。 夏岩懊恼地关了耳机,切断赵延沛的声音。 这几天赵延沛都没有联系他,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赵延沛可能只是一时手欠。毕竟他们认识十年,如果赵延沛真想和他发生点什么,早就行动了,还用等今日?又或者赵延沛也只是和他一样,身边没人空虚了。 夏岩拨开这些纷乱的心思,把赵延沛从脑海里赶出来。新戏马上要开拍了,这种状态根本就不行,还是得解决下。 他拿过手机看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犹豫了下给林语彤发了条信息:我是房产中介小岩,请问您需要买房吗? 他和林语彤认识有两年了,当时他在国外拍戏,林语彤在那里留学,在他国遇到同胞难免心生亲近。林语彤是他的影迷,他也对这个气质斯文的女孩儿很有好感,很自然便走到了一起。 最亲密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林语彤才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国内著名的企业家,早在半年前她就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她是上流社会的名媛,享受着家族给的荣华,自然也得为家族做出牺牲。她喜欢夏岩,但是不可能与他有任何结果。 夏岩何尝不明白,在那些有钱人眼里,他们这些演员还像古代的伶人一样,属于下九流。林语彤和他说明了,他也没有动怒。 后来林语彤提出保持肉体关系,夏岩也欣然接受了。他其实对婚姻和爱情都没有多大的渴望,只是人有七情六欲,他需要一个解决生理问题的伴侣。 林语彤是最好的选择,她气质上佳,有文化、有教养,而且更希望这段关系保密,对夏岩也没有什么要求,在床|上相处也还算愉快。 只是最近半年,夏岩一直在外面拍戏,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其实之前他和林语彤联系的不多,见了面多半也就是上床,连交流都甚少。 林语彤很快就回了信息:哪里的房子? 夏岩:锡城。 林语彤:抱歉,我人不在锡城。 夏岩回复了“晚安”,有点空虚地躺在床上,半晌无奈地走时浴室,打开了冷水。 ** 第二天十点新剧开机,拜过财神之后,剧组组织了一次聚餐。夏岩酒量不行大家都知道,就以茶代酒敬了一杯,然后并没有参与大家的推杯换盏,不声不响地吃着菜。 这里的海鲜做的很有特色,很鲜美爽口。 酒过半巡大家都有点醺醺然了,这时夏岩收到一条信息。 回到酒店房间,他从冰箱里拿出普洱茶,煮沸后泡了一杯。给自己倒了杯酸奶,晚上一不留神多吃了些,得消化一下。 端着茶出来时,见骆浚坐在会客间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剧本,但心思全没有在上面,正在默默出神。 他将茶水放在他面前,瓷杯碰到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骆浚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那天我并不是忙,只是……” Chapter24 夏岩见他言语斟酌,便主动接下话,“当哥哥的总要让着弟弟,我能理解。” 骆浚似是而非地笑了下,转开话题,“前两天我看过你给电影配的音,已经赶得上专业人士了,实在不用向我请教。” “我很喜欢配音,有空的时候也跟朋友讨教一下。只是先天不足气不足,所以当不了专业配音演员,只能勉强给自己的剧配配音。我个人倒是很喜欢配音演员这个行业,喜欢欣赏不同的声色,算是个音控。” “您说的是赵董吧?若论起来他还我的师兄。” 夏岩疑惑地问,“怎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赵延沛”三个字时,他心里突然泛起了个小波浪。 “我也在苏大上学,当年教他配音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他还曾向我提起过师兄,说他在配音上很有天分,可惜……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在商业上的成就已超过一个配音演员。” 这是一个小插曲,随后两人言归正传,讨论起关于剧本配音的事。新剧名叫《星际帝国》,是部未来科幻。 一万年以后,人类文明高度发达,已经脱离了地球的引力,征服了银河系。随着智人征服宇宙,人工智能也征服了宇宙。这个由人类发明的东西,正在用人类给予他的“计算公式”,计算着人类。整个宇宙形成一个具大的人工智能网,而智人在这个人工智能网里,犹如一只飞蛾。 故事以悲剧收尾,然后是一段发人深思的总结词: 人类之前几数年的进化史,是一部智人将自己从大自然之因于城市一隅的进化史。而之后的几万年,将是智人把自己从城市一隅,困进人工智能的进化史。 这一句就是整部电影要传达的核心价值观,是由主演在结尾时念出的。 夏岩又和骆浚讨论了下语境与断句方式,结束后他问,“骆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聘请你做我的个人配音指导?” 他这话来得突然,骆浚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夏岩又补充道:“我知道配音只是你的副业,如果你工作忙抽不开身,我可以先聘请你当我这部剧的指导。” 骆浚顿了下,接着笑了起来。相识以来他的笑容总是客气温和的,那是在商场上混战多年后练出来的职业微笑。而这个笑容是从眼底漫出来了,“我和你谈论这些,是因为有缘相逢一语多。” 夏岩也莞尔,“既然有缘,那我们就做个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所以就该明明白白,一码归一码,付出了劳动就给予报酬,这样才不会伤了感情。 骆浚点点头,“我很乐意。” 他身边时常有朋友、同事,或是朋友的朋友同事请他“帮个小忙”,让他教孩子朗诵一段诗词,读一段课文什么的。他们觉得这是小事,理所当然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却从来不会想到创作也是需要时间和成本的。 而如果你帮了他们九次,到第十次拒绝了,他们反而是勃然大怒,义正言辞的指责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忙都不愿意帮一下,什么人啊你!然后理所当然地忘记了你前九次的帮忙,只记得你最后的不帮忙。 骆浚不止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所以经常有人私下里请教他关于配音的事,他都会断然拒绝,反正早晚都是会得罪的。 因为夏岩是席暮的偶像,所以不好拒绝。原以为他也是像那些人一样请他“帮个小忙”,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坦然地要给酬劳。 他并是不多稀罕这份酬劳,只是但凡是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劳动能得到尊重;自己不求回报的帮忙,能得到感激,而不是怨怼。 两人加了微信,之后夏岩让容毅将合同样本发给他看看,没有问题的话,改天约定时间面签。 商议完这些都已经七点多了,骆浚辞别了夏岩,绕过走廊时看到了席暮,他倚在门口看着他,双手环胸,目光阴鸷地盯着他。 骆浚正准备说话,他突然大步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到房间里。门在身后笨重地合上,席暮将骆浚按在墙壁上,手肘压在他脖颈前。 廊灯打在他斯文的脸上,嘴唇因呼吸不畅而微微开合。眼睛歪了,头发乱了,显得颇为狼狈。 席暮到口的诘问忽然滞了下,过了会儿才阴沉着脸问,“你这样阴魂不散到底想干什么?” 骆浚扶正自己的眼镜,坦然地望着他,“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席暮觉得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恶狠狠地盯着他。 骆浚语重心长地道:“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我想多关心你一下。如果你觉得我碍事,我会斟酌着跟阿姨商量,给你多请几个助理。不过我今晚过来是找夏岩的,不是要缠你。” 席暮警惕地道:“你找他干吗?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工作上的事情,放心,我没有提关于你的事。但是小暮,你已经满十八周岁了,我希望你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清楚。夏岩不是你们圈里的人,掰弯他是不厚道的,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为好。” 席暮冷笑起来,“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纯粹的直男?赵延沛能行,我为什么就不行?” “夏岩有过女朋友。” “有些人并不是天生就是GAY,有些人结婚以后才发现自己是GAY,甚至有些人会隐藏一辈子。”他忽然凑近了些,眼里带着些许的恶意,“哥哥,说不定你也是一个隐藏比较深的变态呢!” 这一声“哥哥”让骆浚有点失神,大约三年席暮没有叫过他哥哥了。当年他叫的一腔诚挚,现在却多了几分戏弄。 他稍稍避开了下,有些疑惑地问,“你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后天。” 他以为席暮不会回答的,没想到他这么坦诚,于是又近一步问,“那你……是因为夏岩才弯的么?” 席暮讥诮地道:“怎么?你不是一直很不反感我这种癖好吗?突然感兴趣了?” Chapter25 “你对他是真心的么?” “嗯。” 骆浚顿了下,“我并不是反感,只是以为你是跟阿姨赌气才故意这么说的。她毕竟是你的妈妈,再怎么生她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终生开玩笑。” “生她的气?你觉得她害死了我爸爸,我只是生她的气?”他一把揪住了骆浚的衣领,目光近乎凶狠,“还有你爸!他害死了我爸竟然还敢娶那个女人,奸夫淫……” “小暮!”骆浚猛然提高声音打断他,“她是你妈!” 席暮像一只炸毛的兽,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她不配!她害死了我爸!她不配当我妈!” 骆浚平淡的表情终于裂了条缝来,他按了按额角,极力隐忍地道:“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想!你妈是在你爸去世两年后才改嫁给我爸,这是事实。小暮,你是成年人,应该明白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难道你要让你妈学古代人一样给你爸守寡吗?” “不是我的臆想!他是因为看手机才出车祸,我打开他的手机时,看到的就是她和你爸的照片!就是他们害死了我爸!” 骆浚隐怒地道:“那你想怎么样?是要杀了我爸还是父债子偿?” 席暮却突然被问住了。——想怎么样呢?他也不知道,最敬爱的妈妈和别的男人暧昧,直接导致了爸爸的死亡,等他成年后又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嫁给那个男人。最信赖、最仰慕的邻家哥哥,一夕之间成了杀父仇人的儿子! 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既无法替爸爸报仇,也无法原谅他们。他甚至还怀着隐秘而肮脏的心思,不能宣之于口。 他像一株从淤泥里长出的水草,外人看来何等的苍翠漂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根系是如何的散发着腐朽的臭味! ** 隔日《星际帝国》正式进入拍摄。 夏岩做事情向来专注,一但投入便全心全意,便也没有多琢磨赵延沛的事,只是偶尔晚上戴上耳机时,会想一想他那晚的举动,很快便又强迫自己转开念头。 因为需要磨合,所以前期进展不是太快,副导演苏是给他们留足了时间。相处久了,夏岩也渐渐摸清了席暮的脾气。想到他小时候肉嘟嘟的可爱模样,对于他的黏糊倒也能忍受了。 这天提前拍完了当日的戏份,苏是放了他半天假,并告诉他附近新开了家以甜点为主题的鲜花店。 夏岩做好伪装后前去,推开门一股甜品和鲜花的香气混合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花店布置的十分清新别致,最为特殊的是咖啡桌,用两块钢化玻璃做为桌面,中间养着花,上面一层钢化玻璃中间开了洞,鲜花悄悄地从里面探出头来,仿佛被咖啡与甜点吸引。 夏岩点了杯咖啡与甜点,又问店员借了张素描纸和铅笔,坐在窗前涂画起来。 一副画还没有画完,有人遮挡住了阳光,他抬头看到了杨怡宁,有些意外的问,“怡宁,你怎么在这里?” 杨怡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有个戏也在这里拍,在画什么?” 夏岩将素描纸递给她,是一盆插花的设计稿。 杨怡宁对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欣赏不动插花,看了眼就递回去,“上面的是紫藤么?” “是豆蔻花,确实有几分像紫藤。” 画上画着一个陶瓷浅盘花器,里面插着几根虬曲的枯枝,一朵重瓣花簇倚在枯枝下,枯枝上方还吊着一束类似紫藤的花束。 “豆蔻原来是花?下面这朵呢?” “是荼蘼。” “这两种花我都没有听说过。” 夏岩折起了画纸装入口袋里,“花店里不常用这两种花,没听说过也正常,我随手画一下。” 其实并不是随手,那天在赵延沛的办公室里,听他又用《红楼梦》里的诗词给他插的花题名,忽然灵感一现,想以里面的诗词或对联设计十二盆插花,这是第三盆。 “阿岩,和我聊天很无趣吧?” 夏岩回过神来,讶然道:“怎么会?” 杨怡宁以手支颐,笑吟吟地望着他。她虽然不年轻了,可保养的好,这样支颐而笑,仍然有着少女感。 她眼神很明亮,“这些年我总梦到你当年向我求婚的场景。那时候我摘下面纱,见到满园姹紫嫣红开遍,一架一架的粉色蔷薇开得如火如荼。花架上绑着纯白色的蕾丝,简直就像梦幻一样。你穿着白色的礼服,手里捧着束红玫瑰向我走来。那么好看,那么好看,我想了这么些年,也想不出任何字眼,来形容当时的你。当你跪在我面前,递上戒指,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的时候,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她的声音温柔而梦幻,然而夏岩的表情清冷淡漠,“你拒绝了我。” “因为我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你。” “为什么?” 杨怡宁低下头抠自己的手指甲,她的手在发抖,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有了第一颗,余下的便接二连三而至。 她是个要强的人,夏岩记得当年拍打戏摔骨折了她都没有哭。他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慌忙地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 杨怡宁握住他的手,眼神近乎卑微地问,“阿岩,如果那时我没有拒绝你,你会娶我吗?” 夏岩温柔地道:“会的。” 她半信半疑地追问,“真的会吗?既使我让你看到的,只是我干净的外表,你也会吗?” “会的。” “那……你爱我吗?” 夏岩顿住了。 只是一秒钟的犹豫,杨怡宁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了,留下一脸支离破碎的妆容,“你向我求婚,并不是因为爱我。阿岩,你只是害怕遇到爱情。” 夏岩被他戳中了心事,差点维持不住淡定的表象。 杨怡宁悲苦地道:“可我却对你仍然念念不忘,心有不甘。” 夏岩并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也没有为她的泪水打动,局外人似的宽慰道:“怡宁,都已经过去了,今后你会遇到一个真正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 Chapter26 杨怡宁那点旧情,也像她脸上的妆容一样,被这一句话打得支离破碎。她毕竟是个骄傲的人,分手分得体面,再相遇也是知情知趣。 她擦干了眼泪,“前几天张贞联系了卫姐,说有几个剧想请我参演,都是大成本大制作的剧,是你让赵延沛帮我的吧?” 卫姐是杨怡宁的经纪人。 夏岩没有说话,觉得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杨怡宁特意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拒绝了。” 夏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夏岩点了下头。 “我也觉得很可惜,如果是别人找我出演其中任何一部剧,我都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可找我的是赵延沛。” “为什么是赵延沛就不行?” 杨怡宁脸上的苦笑突然换成了屈辱,“因为我在你心里,始终都及不上他。输给他就输给他了,我再怎么没用也不会接受他的恩赐。” 夏岩惭愧地道:“是我太鲁莽了。”他只想着要帮她一把,却没考虑到这样做伤了杨怡宁的自尊。 杨怡宁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太不好,表面上自尊,其实内心比谁都自卑。当年是,现在也是。” 夏岩没有给人做心理梳导的经验,他觉得这时候最好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阿岩,如果没有他,我们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若是因为公司的事,我向你道歉,没有帮助女朋友,是我的不对。你因此怨我恨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对延沛报有成见,因一切都是我的主张,和他没有关系。” 杨怡宁诧异地道:“你觉得我与你分手,是因为你把钱借给了他?” 夏岩没有说话,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杨怡宁似乎有什么话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我确实恨他,因为他让我看清了,我根本配不上你。” 夏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 杨怡宁酸涩地道:“他对你那么好,好到让我忌妒,让我自愧不如。他和我一样不喜欢花草宠物,可愿意替你养宠物,他家的院子里种满了你喜欢的花草。我却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甚至你生病住院,家人出事,都是他在照顾你,忙前忙后。你家亲戚只知道你有他这个朋友,不知道有我这个女朋友。” 她苦笑了声,“你说我哪里配做你的女朋友呢?你选择帮他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夏岩被她一通剖白,越发的迷惑不解了,“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自卑啊!你那么优秀,那么美好,那么干净,我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你?我原本想自欺欺人的,可是……” 可是赵延沛看清了我干净外表下的本质,我只好落荒而逃。 与其等一切赤裸裸的呈现在你面前,还不如我早早的离开,留给你一个体面的印象。 “阿岩,我真羡慕你,有赵延沛那样一个朋友护着你,你真幸运。冲这一点,我是感激他的。” 夏岩被她这一句话说得心头微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的事,心思浮动起来,敷衍地应付道:“你也会遇到自己的贵人,这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我请你喝咖啡。” 杨怡宁笑着摇了摇头,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两人沉默地喝了杯咖啡,结束后夏岩绅士地表示,“我送你回去吧。” 杨怡宁说了酒店名,原来和夏岩在同一家酒店。这倒也不奇怪,影视城附近就那家酒店最高档。 他们在电梯里分别,随后夏岩回到自己的房间,要给赵延沛打个电话,翻出了通讯录后出了半天的神,最终还是放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容毅的连环CALL给吵醒,“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夏岩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容毅严肃地道:“什么也别问,不要开窗也不要开门,收拾贵重物品,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夏岩被他的语气吓得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楼下的喧哗,悄悄从窗帘缝里看一眼,酒店门口已经被记者和粉丝包围了。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毫不犹豫地收拾了东西。十分钟后容毅果然赶到,在保镖和酒店保安的帮助下,从后门逃了出来。 上车后问容毅,“到底怎么回事?” 容毅打开一个界面递给他,赫然是一条新闻,——破镜重圆,夏岩与杨怡宁酒店共度良宵。 图文并茂的讲叙了他与杨怡宁如何在咖啡馆里约会,随后进入同一家酒店,一直未曾离开。并且还列举了酒会上他和杨怡宁跳舞的照片,充分证明两人的复合早有迹象。 夏岩出道这么多年,除了当年和杨怡宁的恋情外,仅有的绯闻对象就是赵延沛。空窗了八年终于闹了一次绯闻,媒体简直炸裂了。 而夏岩的粉丝“小石子”们纷纷奔走相告,表示我家偶像终于铁树开花闹了次绯闻,不把他送上微博热搜,别人还真信了他的万年绯闻绝缘体的体质。 夏岩哭笑不得地道:“只是碰巧在咖啡厅里遇上,她也住在这家酒店,就一起回来了。” 容毅若有深意地问,“碰巧?” 夏岩疑惑地道:“你是说……她借我炒作?”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夏岩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她如果要借我炒作,何必等到现在呢?她连延沛给她介绍的电影都拒绝了。” 都说分手之后见人品,杨怡宁就是那种既便分手,你还会忍不住赞赏她的人。 容毅道:“或许不是她的意思,但也不排除是她团队借机炒作的可能。我听说她最近接了个电影,过不久就要开机了,提前造个势也是有可能的。” 夏岩问他,“你打算怎么公关?” “这还得听赵董的意思,剧组现在也被记者包围了,最近两天你的戏可能要调一下,先去赵董的公寓住两天,等问题解决了再回剧组。” Chapter27 赵延沛的公寓离酒店并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夏岩拍戏经常住在这里,所以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并雇了保洁定期打扫。 容毅送他过来后,又吩咐助理买了两三天的蔬菜水果等,就急匆匆地回公司了。 夏岩关了手机上微博,果然微博热搜前三都是他,只不过占据第一第二的,不是他和怡宁,而是“夏岩赵延沛”、“夏岩绯闻绝缘体质”。 他看了里面的评论以及青一色的@赵延沛,实在哭笑不得。到赵延沛微博下看看,果然也已经被攻陷了,评论里一水的“天苍苍,野茫茫,一块石头要出墙。总裁大人,管管你家老婆”。 夏岩:“……” 容毅临走时叮嘱过他不要随便发微博,交给公关部处理,所以他只是看看就默默地退下了,开始背台词。 中午随便下了碗速冻水饺吃,下午练了两个小时的瑜伽又将昨天未画完的画稿补完,感觉困了就回房睡觉。 这时才发现早上走得急,把耳机给落在酒店里了。 他有些郁闷地躺在床上,耳边少了熟悉的声音,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赵延沛打电话,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夏岩是被食物的香气勾醒的。 他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做梦都在找吃的。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厅,看到满桌子的海鲜,一时分不清是梦是幻。 清蒸鲈鱼、茄汁大虾、蒜蓉粉丝扇贝、花蛤蒸蛋……这时,赵延沛又端着一盘香辣蟹走出来,红彤彤的蟹壳,诱人的香味,夏岩很没出息的流口水了。 赵延沛放下盘子,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打趣他,“瞧你这点出息,赶紧洗手吃饭。” 夏岩洗手出来,赵延沛已经解了围裙坐在餐桌前,穿着西装裤、白衬衣,衬衣上面几个扣子解开,衣袖卷到手肘上,头发也没有定型,显得非常休闲。 他将已经夹碎的蟹钳递给夏岩,用湿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说道:“抬头。” 夏岩疑惑地抬头,就听到闪光灯的声音。 赵延沛拍好照片,对着手机编辑了会儿,然后夏岩听到微博特别提醒的声音,打开就是一张自己叼着蟹钳的傻模样,他还别出心裁地编了条文字回应: 红酥手,黄藤酒,一桌海鲜顶所有。 半个小时后,一条热辣辣的微博话题出现了,——#夏影帝和赵总裁的那些事儿#。 有不熟悉的网友询问哪些事儿,老牌CP粉热心地科普,内容如下: 赵总裁被小太妹班花表白,夏影帝乱入,惊鸿一瞥截糊表白者,也俘获了赵总裁的芳心。从此以后赵总裁一路追随着夏影帝的脚步,夏影帝在花店里打工,他就买下花店;夏影帝进入娱乐圈,他就开娱乐公司;夏影帝喜欢花艺,他就送了座庄园。这世间还有像赵总裁这样的忠犬吗?经过漫长的十年爱情长跑,赵总裁于今年春天霸气宣布,他已成功截糊了夏影帝!这不夏影帝刚传出绯闻,他就急吼吼地跳出来宣布主权了!这绝逼的真爱啊! 夏岩瞥了赵延沛一眼,再瞥一眼,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有哪点像忠犬。 赵延沛被他暗戳戳的眼神儿给逗笑了,将剥好的虾放到他碗里,“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乱瞄什么?” 夏岩也不知是被他语气里的打趣给逗毛了还是怎的,张口就道:“改天要不要给你买副狗耳朵,让你扮一回忠犬?” 赵延沛一顿,随即凑近点,目光诡秘而暧昧,“嗯~试试看。” 夏岩不再说话了。 吃完饭后夏岩觉得手上油油的,顺便洗了个澡。 出来时见赵延沛背对着他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翻看画册。后颈与肩膀的线条利落流畅,双腿交叠着,有种很优雅闲适的味道。 他手指间夹着一只素描铅笑,沉吟了会儿在素描纸上写起来。 赵家老爷子是个著名的书法家,赵延沛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也跟着练过几年书法,字迹尤其漂亮。握着铅笔的手修长有力,有种雕琢的美感。 夏岩手撑在沙发背上看过去,一个个硬朗的字迹流畅的落了下来,——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荼蘼梦亦香。 这副手稿是他昨天在咖啡厅里画了一半,今天刚补完的。 赵延沛题完接着往下翻,下一页还是空白,便回头看夏岩。 夏岩半弯下身子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就着他的手翻翻画册,前面几幅都已经题了诗。 第一副月白陶瓷花器插碧桃花,题着“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第二副白色陶瓷方碟插绿色多头菊,题着“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每一句,都无比贴合他的心意。 他低着头看画,赵延沛侧着脸看他。夏岩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半湿的长发贴伏在脸上,更衬得肌肤雪白。睡袍领口因为他倾着身子而松开,露出漂亮的脖颈,以及一段精致的锁骨。 赵延沛的目光粘在那段脖颈上,喉节不住地滑动。他像一只饥饿的狼,盯住了猎物的咽喉,恨不得一口咬上去,贪婪的吮吸。 夏岩浑然不知自己在他眼里成了猎物,他一逐字的看过那些诗句,有一种得遇知己的感觉,心头微热,动容道:“我以为这一副你看不出来。” 毕竟豆蔻和荼蘼都不是常见的花。 一抬头撞上赵延沛的目光,心底那点热意像火星溅到油里,瞬间整个身子都蒸腾了起来。 赵延沛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但没有动,他依然在扮演一只蛰伏的狼。 “我猜你是想以《红楼梦》里的诗词设计一组花,便将里面带花的诗句梳理了遍,只有这句贴合一些。” 夏岩拿着画册直起了身子,避开他的视线,“只是大致的想法,未必能成。” 他接过画册转到沙发前来,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手里的铅笔掉了,砸在柔软的地毯上,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它身上。 夏岩犹豫了下,小心地弯下腰去拣。 他今日穿着一件穿浅青色暗花纹的睡袍,睡袍的衣摆堪堪遮到臀下,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灯光照耀下,白皙的几乎能反着光芒。 他动作的幅度已经足够小了,可睡袍实在太短了,随着他的弯腰,隐藏在衣摆下的秘密悄悄地探出头来。 睡袍之下,空无一物。 那蛰伏的形状、浓密的草丛、挺俏的浑圆,以及诱人深入的禁忌。 Chapter28 赵延沛不动声色地抬高了跷起的腿,遮住自己紧迫。曾抚摸过他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能间接感触到他的肌肤。 夏岩拣起笔后很快便坐到沙发上,很矜持的坐姿,并且离赵延沛颇远。眼睛盯着画板,铅笔也停在纸上仿佛在构思画,可是一跳一跳的睫毛透露了他的心神不宁。 任何人,被人这样盯着,都不能宁神静气。 赵延沛依然没有行动,他将“夏岩”这两个字在心头倒了万儿八千遍,仿佛这样就能镇定些,不至于吓着了他。可他发现完全不能,越是想着他就越急迫。 于是他起身,假装够不到桌子上的水果,坐到他身旁的沙发上,拿了一个草莓送到夏岩嘴边。 夏岩摇了摇头,“我已经刷过牙了。” 赵延沛便放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不如让我先题一句,你来画。” 他将铅笔递给他,示意他写。赵延沛却没有接过来,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能灼伤人的热度,掌握着夏岩的手,像老师教小孩儿写字一样,在空白的画纸上留下痕迹。 下巴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的肩头上,边写边轻吟着,“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他一直有饭后刷牙的习惯,吐出的气息带着柠檬的清香。刻意变换的声线华丽又充满质感,每一个字都蛊惑着他的耳膜,丝丝渗入,无从抵抗。 最后一个字写完后他并没有放开夏岩的手,下巴也依旧搁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轻挨着他的耳坠。他在等夏岩的反应,像一直蓄势待发的豹子。 夏岩也没有动,垂着眼眸盯着画板,长长的睫毛遮住他乱晃的心绪。 他像一只乖巧的羚羊,静静悄悄地,等待着猎人进一步的侵犯。 这的沉默鼓舞了赵延沛,愈发地贴近他,房间里的温度持续的升高。他低声问,“杨怡宁是怎么回事?” “恰巧遇上。” “你还爱她吗?” 夏岩摇摇头。 “你爱过她吗?” 夏岩不作声,他知道那不算爱情。 杨怡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遇上他、爱上他,他很感激她的感情。他知道她年岁渐大,想要一个家庭,就给她一场唯美的求婚。她拒绝了,他也未见得怎么伤心。 “你和她……”赵延沛的手掌上了他的腰,力度虽然轻,却很稳,仿佛带着某种坚定的决心。后半段话他说得沉沉的,“……上过床吗?” 夏岩的手指抖了下。 赵延沛的鼻尖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耳根,手指顺着睡衣的下摆探了进去,带着雄性的侵略,“没有,对吗?” 夏岩扭过头,觉得这事儿很丢脸。他与杨怡宁谈了两年恋爱,除了亲吻以外,确实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杨怡宁并不愿意。 睡衣早已滑落搭在手臂上,他扭着头更方便亲吻。赵延沛的唇游走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路湿痕,“她怕你嫌弃她不是处女。” “……我不会。” “她会。”他的手指撩拨着他,渐渐滚烫起来,指尖一片湿滑,“阿岩,如果有一天,她回来求你,你还会娶她吗?” 夏岩仰着头,他的气息已经乱了,断断续续地道:“不……会……” 赵延沛指腹摩挲着他花瓣似的唇,深深地凝望着他,“阿岩,阿岩,你就是那牡丹花。” 夏岩疑惑地望着他,等着他的未尽之言。他看见他慢慢地凑过来,性感的唇微微开启,吐出蛊惑人心的音符,“任是无情也动人。” 夏岩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他痴痴地盯着那个唇,他是期待的,亲吻这样性感的唇,拥抱这个有魅力的男人。 然而,紧促的电话声猛然打碎了他的绮思,特别设置的铃声,告诉他必须接电话,一刻也不能缓。 从沉迷到清醒不过半秒钟的时间,夏岩立刻跳下沙发,拿起手机接听。 那端传来夏素伊的哭声,“哥,子轩是不是不要我了,网上说他和别的女人约会,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是不是嫌弃我了……” 夏岩花了好一个小时的功夫才安慰住她,挂了电话以后看见赵延沛还坐在沙发上,已经从刚才的狼狈中缓过来了,表情一派沉定。 夏岩忽然觉得尴尬,手机在手中倒了两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延沛走过来,理好了他散乱的睡袍,仔细地系上腰带,“我已经打电话给蒋子页和小河了,她们俩都陪在素伊身边,不会有什么事。” “哦。”半晌后反应过来,“你说小河?” 赵延沛道:“你走第二天,我就带她和张阿姨去花店看了看,她愿意留在花店帮忙,素伊也很喜欢她,亲自教她花艺。” 夏岩稍稍宽了心,又问道:“吴子轩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再找踏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前几天就有人看到他和嘉和娱乐的当红小花徐子佩约会,没想到这么就被曝光了。我估计是吴子轩找人做的,一来可以拿捏你;二来也可以借恋情炒作,他的新剧要播了。” 夏岩眉头皱了起来,“我有些担心素伊。”他拉开窗帘看看楼下,夜深人静,不知道还有没有狗仔潜伏,“我想现在回去,你看行吗?” “不行!” 夏岩沉默,这还是赵延沛第一次这么果断地拒绝他。 赵延沛道:“吴子轩对她来说就像毒品,越早戒断越好。阿岩,你不能再对她心软。这件事情我来解决,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哪都不许去!” 说着走到客厅衣架旁边,拿起外套披上。夏岩看到挂在上面的领带,拿过来要替他系上,一眼瞥见上面的蛇形图案,仿佛是被烫了下。 那天他就是用这根领带接住了他的…… 他只觉腿间发软,沉睡下去的感觉又有悄然苏醒之势。 赵延沛亲吻着他的耳坠,低吟着道:“阿岩,下一副画‘玉是精神难比洁,作为肌肤易销魂’吧?” 夏岩含含糊糊地应了。 赵延沛伸手揽住他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燥动。 Chapter29 他伸手撩起夏岩睡衣的衣摆,手指从那浑圆的缝隙里挤进去,暧昧地摩挲着它细致的褶皱,“下一回,我要与阿岩一起,享受销魂噬骨的滋味,可以吗?” 夏岩喉节滚动了几下,终是禁不住这个人的诱惑,短促地“嗯”了一声。 他想如果有赵延沛这样一个伴侣,也是挺不错的,他的技术挺好。 赵延沛朗笑而去,带着无法言说的愉悦与快意。 ** 赵延沛发过微博之后,杨怡宁那边也立刻澄清,表示两人只是在花店里偶遇,一起喝了杯咖啡。又因为都在影视城里拍戏,住在同一家酒店,所以一起回去。共度良宵什么纯属子虚乌有,她与夏岩是朋友的关系。 并附上了在影城拍摄时的照片,顺带为新剧宣传了一波。 酒店方也作出了回应,表示两个剧组工作人员确实都住在这里,还截取了视频,证明当晚夏岩是一个人回到房间,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容毅护送着离开,中途没有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轰轰烈烈的一场绯闹来得快也去的快,吃瓜群众一轰而散,转身去攻击造谣的媒体。 夏岩的微博仍不消停,真爱粉们纷纷抗议,表示你什么时候能认真地给我们闹一场绯闻?和你出演过同一部剧的谁谁谁谁,孩子们都可以组团打酱油了,这万年光棍的体质还能不能好了? 夏岩苦笑,发了一张他养的宠物们的合影,配文:让它们组团打酱油去吧! 粉丝1:你这样敷衍我们真够意思咩? 粉丝2:瞧这手法,是赵董拍得无误了。又送车又送房还送庄园,最主要的是人家一霸道总裁替你当了十年的园丁和铲屎官了,十年啊!啥都别想了,赶紧从了人家吧! 粉丝3:和赵董凑合着过吧,还能离是咋地? …… 夏岩靠在椅背上,胳膊枕在脑后漫无边际地想着:和赵延沛凑合着过吗?或许也不是什么坏的选择。毕竟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没有血缘,却不图回报对我好的人了。如果赵延沛真想做|爱那便做吧!我其实也挺迷恋被他亲吻的感觉,而且他带着情欲的声音真的很迷人,光是听听就能高|潮…… 和杨怡宁的绯闻平息之后,夏岩又回到了剧组进行拍摄。因为档期的问题,他和席暮的戏排在前面拍,这几天他不在,就先拍了席暮的戏,落下的进程也得赶回来。 这边赵延沛回去之后,就给夏素伊请了心理医生开导她,同时也让蒋子页和小河观察着她,以妨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吴子轩和徐子佩都没有正面回应恋爱的问题,媒体对两人的恋情也是猜测纷纷,有认为确实是恋爱的,也有认为只是炒作的,毕竟最近徐子佩和吴子轩都有新戏要播。 夏素伊一直打不通吴子轩的电话,只能像普通粉丝一样通过网络来关注他。关于他和徐子佩恋情的消息一条一条的浮现,令人不知真假。 渐渐地夏素伊从第一次看到消息时崩溃大哭,神经过敏,到最后稍稍平静下来,能稍微听进去一点小河他们的劝说,只是依然不停地给吴子轩打电话。 一个星期后终于能联系上了吴子轩,接通电话时,夏素伊的情绪比他们想像的要好。但是关于徐子佩恋情的事,吴子轩始终没有向她解释。 这样的回应,其实是赵延沛和吴子轩交易的结果。 夏素伊是夏岩的软肋,他这次虽然没有回去,却时刻关注着她。听了她后来的反应,仍旧有些忧心。 赵延沛说:“这种事情只能循序渐进,让她在反复的希望与失望中,慢慢地淡化对吴子轩的感情。” 如果一上来就明确的告诉她,吴子轩只是利用她,并不爱她,她那敏感的神经肯定承受不住。但是先用绯闻给她打预防针,让她有了免疫力,到最终揭开真相时,就不会那么脆弱。 夏岩听他说完后,叹惜道:“我希望素伊能成长一棵松柏,而不是依附别人的藤蔓。她是我的软肋,你知道的,我们家的人仿佛骨子里都有一股痴劲儿。” “我知道。”赵延沛心里痛了下,他比谁都了解夏岩。 ——他害怕自己也会像妈妈那样为爱痴狂,失去爱情就痛不欲生,所以不敢轻易爱人。哪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爱杨怡宁,也愿意去娶她。对于夏岩来说,一个单纯的性|伴侣,比一个爱人、妻子更安全。 “阿岩,别怕。” 他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轻柔的,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只是……想要你。” 最后三个字仿佛从胸腔里发出,犹自颤抖回响,绵延不绝。——我想要你,你的人,你的心。可是他只能将这话压在心底,补充道:“我只是想和你做|爱。” 夏岩的身体也跟着激动起来,他想我怕什么呢?只是做|爱而已,而且是和赵延沛。这个人陪我走过最苦最难的日子,他想要我的身子,我又有什么好不给的? “我也想……要你……”这句话说出口时,他的心忽然顿了下,然后又急促地跳了起来。 有个念头抛开了肉欲,从灵魂深处浮现起来,他忽然无比清楚的知道,原来,我也是如此……想要他啊! ** 《星际帝国》是未来科幻文,故而大多数的场景都在绿幕前拍摄,后期需要特效来完成。华胥这次下定决心要做出一部堪比好莱坞的科幻剧,故而请的团队全是世界顶尖级的。 不过有部分场景还是需要实景拍摄的,比如——床戏。 开机已经一个多月了,大家也都磨合的差不多了,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重头戏。 一场生死未知的分别之后,两人再度在战场上重逢。 太空里漂浮着机甲残核,重型机甲与量子武器的爆炸甚至改变了行星的轨迹,沿着新的轨道运行,不时与别的星子相撞,形成一场新的爆炸。 机甲舱内,上将坐在简易的行军床上。笔挺的军装解开了,光裸着半边肩膀,正往静脉里输入营养液。 这时,休息室的舱门打开了,少尉冷硬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整齐有律的声响。战火之后,他的军装依旧笔挺,挺直的脊背带着军人特有的飒爽威严。 他的目光落在少将身上,瞬间幽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关上了舱门,切断与外界的通讯。 Chapter30 上将微微仰着头靠在舱壁上,激烈的战斗严重的消耗了他的精神力。常年在宇宙中漂泊,没有阳光的照射,他的皮肤呈现出一有种病态的苍白。 注射营养液后,他的精神稍稍恢复,嘴唇显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少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印象中上将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从常年不离的白手套到腰带上的皮扣,无一不透漏着其严谨禁欲的气息。 此时此刻,他衣衫半解,威震宇宙的戎装下,原来是副苍白清隽的身骨。那个高高在上的将领,孱弱的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少尉情不自禁地靠过去,单膝跪在床头,捧起上将苍白的手指,虔诚而谦卑地亲吻。 上将睁开单薄的眼皮,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却并不足以令人畏惧。他那睫毛仿若某种鸟类修长的尾羽,漂亮的惊人。 少尉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抚摸上上将略显单薄的胸膛,属于雄性的气息,一寸一寸地侵犯着他。 少尉仍旧蹲跪在他面前,——他像跪地而死的信徒,怀着最最虔诚,又最最肮脏的心思,亵渎着他的神灵。他亲吻着他的手指,他的胸膛,他漂亮的锁骨。 冷情冷性的上将终于露出几分人气,年轻的少尉用他的唇舌,在他冷冰的铠甲上,撕出了一条裂缝。 少将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仰起的脖颈弧线越发优美,花瓣似的唇微微张开,吐出矜持地呻吟,修长的羽睫难奈地颤抖着。 越是无情,越是动人。 赵延沛是打算给夏岩一个惊喜的,悄无声息的来探班,然后正好撞见了这一幕。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也被宇宙中某个小行星撞击了,差点没有直接爆炸。 跟他一起来的容毅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提醒他镇定,这只是拍戏。赵延沛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冲上去提着席暮的衣领将他甩出去。 周围的人都专心致志地拍着戏,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等导演喊卡之时,夏岩迅速地从状态中抽离出来,裹上了军装。 等他扣好扣子时,发现席暮还蹲跪在他面前,目光幽深。 他蹲在前面,夏岩起不了身,碰了他一下,“起来。” 席暮忽然握住他的手,深深地捏了下,声音有些哑,“前辈。” 夏岩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撞上他灼热的眼神后,慌乱地摔开他的手。他与赵延沛有过亲密接触,所以明白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席暮对他起反应了。 他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之前以为席暮缠着他不过是因为偶像崇拜,两人有着十三岁的差距,他上初中的时候,席暮还裹着纸尿裤,所以对于他偶尔轻佻的举动也没有太在意。 这时才突然想到,十九岁的少年已经性成熟了。 好在这时导演招呼大家准备下一场,工作人员都离开了,夏岩才窘迫地从旁边移了出来,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赵延沛,一张脸黑得跟锅铁似的。 夏岩:“……” 刚好下一场不是他的戏,卸了妆后又洗了个澡。他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总觉得身上似乎还沾着席暮的口水,说不出的难受 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只看到容毅。后者用一副“我摊上大事儿”的表情看着他,悲切地道:“SOS!” 夏岩目光四处瞟了下寻找赵延沛,容毅说:“不用看了,早就醋跑了。” 夏岩:“……” 容毅替他拉开车门,“上回听说你接了耽美剧,已经发了通脾气,不过第二天竟莫名其妙的好了,你是怎么让他消气的?故伎重施一下呗?不然恐怕我的职位不保啊!” 夏岩:“……”上回是……出卖色相…… 他其实知道以他的咖位并不适合接耽美剧,脱粉事小,还可能会拉低自己的层次。可是他拒绝不了苏是,更拒绝不了这部剧。 怕赵延沛不允许,所以当时签这个剧的时候,有意不让容毅告诉赵延沛。现在东窗事发,觉得有点亏欠他,于是含混地答应了。 到公寓后他拿钥匙打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多了淡淡的花香,他会以为赵延沛没有回来。 换好鞋子进入卧室,果然看见赵延沛坐在沙发上,连澡都洗好了,穿着黑色暗花的睡袍,正低头看画册。 夏岩嗓子发紧,觉得自己是等着猎人宰杀的小羊羔。 小羊羔尽可能地保持从容地走了过去,故作平静地问,“在写什么?” 赵延沛将画册移给他,“已经给你题上了。” 是十二幅插花中的第四幅牡丹。 牡丹是国花,因此夏岩选择了中国传统的插花方式。 群青色釉彩花皿一则错落地插着三枝含苞欲放的粉色牡丹花,再以三枝雪白的梨花做为点缀,线条优美,使整体结构和谐自然。 梨花的清雅灵秀,与牡丹的雍容华贵相结合,达到雅俗共赏的效果。 第五幅白海棠则用了现代的插花花艺。 别具匠心地将老树皮用麻绳捆在玻璃器皿周围,摆出不同的高度。然后将白色贴根海棠逐渐地插入其中,长短错落,不入流俗。 两幅画旁边分别题着诗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和“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夏岩想到他那日临走时的话,因接下来要做的事有点的窘迫,也有一点水到渠成的坦然,毕竟都是成年人。 赵延沛俯身过来,在他颈为轻轻地嗅了下,“洗过澡了?” 夏岩心尖微颤,“嗯。” 赵延沛轻轻抚摸着他的腰身,隔着衣服暧昧的抚弄,声音带着诱惑的意味,“今晚再插一束好不好?” “好。” 他越过他的肩头握住他的手,在画纸上写下一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沙发的旁边放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几枝贴根海棠,艳红的花枝十分喜庆。这时节已经不是海棠开花的时候了,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夏岩琢磨着用什么花器时,赵延沛按熄了房间里的灯,然后他看到了屋顶上一片流光溢彩。不知何时,他在上面挂上了香醺蜡烛烛台,烛火静静的燃烧,屋子里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赵延沛揽着他的腰站起来,“一起插。” 夏岩这才发现烛台中间还有些灌了水的玻璃管,正可以插花。 他将海棠花放进花器里,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惊奇,印象中赵延沛是不识花草的,他什么时候懂了这些,又怎么突然拥有了这么浪漫的情怀。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间,他从后面拥住了他,下巴枕在他肩头上轻轻地蹭了蹭,“这样的夜晚,应该与阿岩燃尽红烛,共享春深。” 夏岩转过身来,手指轻轻地描摹着那唇线。便是这一双唇,多少次它未经允许的入他梦中,扰乱他心绪乱晃,绮梦缠身?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阿岩。”他凝望着他,眼眸里仿佛带着说不出的深情。 夏岩触碰到那目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错开眼珠,却被他掌握住后颈,深深地、深深地吻上了肖想已久的唇。 那是赵延沛见过世间最美好的花瓣,带着无与伦比的甜美气息,比罂粟花还要令人沉沦。 唇与舌肆意地勾缠着,牵出令人心荡神驰的呻吟。 夏岩抱住赵延沛,热切的回应着。原以为这唇舌吐出的声音,便是这世间最最美好的,却未曾想到还有声音更令他愉悦的事情,那便他的亲吻。 他的唇舌扫荡过处,从毛孔到五脏六腑无一不慰贴舒服。 赵延沛的手顺着他的衣摆钻进去,抚摸着他肌肉均匀的腰身。拉链轻易就被拉开了,休闲裤轻轻绔绔地搭在腰间。缱绻的吻渐渐地慢得急促起来,带着浓厚的情|欲意味。 他抱着他,一起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衬衣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撕开了,赵延沛的唇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吻过胸膛、吻过肚脐,然后他抬起头来,目光幽深的仿佛能滴下墨来,“阿岩,看着我。” 他看见赵延沛张开嘴唇,亲吻着凝露的顶端。 一瞬间,极致的愉悦像电流、像海啸波及全身。他发出一声急促地呻吟,连脚趾都收缩了起来。 Chapter31 他的目光像一团灼热的火,紧紧的锁定着他;他的唇舌亦像一团湿热的火,那性感到无以复加的唇,轻轻地滑动。 夏岩的脑海里已经容不下任何念头了,他三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体味过这种极致的销魂滋味,灵魂似乎都要从身体里逃逸而出。几乎是在他吻上来的那一刻,他便抵达了顶峰。 赵延沛不曾防备,呛咳了两声,倾身过来,带着点沉闷的笑意,“这么快?” 夏岩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软软地陷在被子里,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一泄而流逝。听了赵延沛这一声打趣,懊恼地别了他一眼。 赵延沛低笑起来,带着情欲气息的声音性感无比,“别害羞。” 夏岩越发的不自在了,“你……你以后……别这样……” 这种事情太过耻辱,赵延沛这样的人不应该做这种事情,哪怕是对着自己。 赵延沛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微弯的眼角散发着无穷的魅力,“我的阿岩,我想为你将一切做到极致。” 夏岩没太研究过男人之间应该如何,也不太明白“做到极致”是什么意思。他看见越延沛眼里的光芒,虔诚的近乎迷信。 当赵延沛凑上来亲吻他的时候,他明明有些抗拒,觉得他唇边的白色太过肮脏,却禁不住这眼神的诱惑,微微张开了唇。 赵延沛深深的吻着他,唇舌恣意侵犯,在尺寸之地内搅弄着风云。 夏岩尝到腥膻的味道,在唇与唇的交缠中,那味道非但不恶心,反而带着一股奇异的诱惑。 很快两人便都气喘吁吁,赵延沛松开他的唇,将他翻了个身。 *此处有河蟹* 赵延沛像一个蛰伏已久的豹子,耐心十足,不急不躁地做足了准备。然后倾身过来,亲吻着他的后颈,用虔诚而蛊惑的语调呢喃着,“阿岩,我才是为你跪地而死的信徒,渴望得到你的救赎。” 夏岩混乱的神志终于抽出一线清明,转过身来揽住他的脖颈,“我想看着你。” “这种姿势不容易受伤。” 夏岩主动吻上他的唇,再次道:“我想看着你。” 赵延沛回吻着他,缓缓地沉下腰。他是优雅到骨子里的君子,既便入侵也是那样沉着而冷定,可那一下一下深入到极致的占有,透漏了他的坚定与不容抗拒。 彻底占有他的那一刻,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赵延沛脑海里浮起: ——我要拥有这个人,九死而无悔,直到生命的尽头。 ** 夏岩迷迷糊糊中听到赵延沛在耳边念叨,“醒醒,把退烧药喝了。”他太困了,连眼皮都睁不动,昏沉沉地想喝什么药呀?我又没病。 赵延沛又晃了晃他,“不起来的话我强灌了。” 夏岩想要睁来,却仿佛被一个黑色的泥潭包围着,越扎挣陷得越深。然后他感觉到温热的唇覆了上来,一股气味难闻的液体被渡了进来。连续几口后赵延沛终于放过他,随他跌入更深的梦境中。 意识再度回归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后了,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没见赵延沛的身影。窗帘拉得紧紧的,不知是白天黑夜。 身上软绵绵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在床上躺了会儿,身体才渐渐地苏醒,支撑着下地。感觉隐秘的地方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 赵延沛技术很好,也很克制,但是夏岩容纳的依然相当艰难。只要了一回便已经受不住了。而且虽是一回,可那时长……对比一下自己,夏岩觉得男性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其实他的时间并不短,只是看到赵延沛那样好看的唇包裹着它,就难以自控。光是回想一下,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被唤醒,蠢蠢欲动。 夏岩为自己薄弱的自制力而懊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起昨晚的景象。 ** 光是想想,夏岩便觉得身子发烫,有点食髓知味,意犹未尽。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来,“醒了?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夏岩目光落到他的唇上,很快便别开了眼睛,掐断自己浪荡的思绪。 赵延沛坐在他身边,试了试他的额头,“烧终于退了。”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时刻注意着自己的隐私,回家第一件事永远是拉上窗帘,不穿戴整齐不敢随便拉开窗帘。 Chapter32 赵延沛将他的手机还给他,“已经下午两点了,我帮你请了假。饿不饿?我熬了点粥。” 夏岩这才意识到浑身无力,大约是饿的。他起身去洗手间,赵延沛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问,“还很疼吗?要不要再擦点药膏?” 夏岩:“……”十年的好友发展成这种关系,他一时还不太能适应。 他没有回答,赵延沛顿时紧张了起来,“要不要去医院?” 虽然已经给他上过药,确认消肿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那些技术都是纸上学来的,时际操作可能还有些不尽如人意。 夏岩含混地哼了声“没有”,进了洗手间,仿佛要证明他确实没有事。 赵延沛苦笑了下,觉得自己这大惊小怪的样子真的有些丢人。 等夏岩洗漱完他已经将粥盛好放在餐桌上,几碟小菜,一笼包子,餐桌旁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白玫瑰。一看就知道是赵延沛插的,没有什么艺术感。 客厅的窗帘都拉开了,下午的阳光将房间里照得很明亮,阳台的花架上摆着一排一排的绿植和鲜花。 夏岩闻到了茉莉的清香,前两天还是一片小花骨朵,不知何时竟悄然地开了,于是满室芳香。 赵延沛拉上了窗帘外的一层白纱,防止有人偷拍。从背后拥住他,脸颊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昨晚开的,正应了那句话花好月圆人团圆。” 夏岩不太习惯与人靠得太近,可如果这人是赵延沛,他是习惯的。他轻轻地靠在他怀里,想起CP粉给他们做的图片,笑吟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赵延沛笑了声,轻轻咬噬着他的耳坠,“阿岩,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十年前我没有要了你,如果早知道与你欢爱这般快活,第一次见面,我就应该追求你,早早的把你骗上床。” 夏岩:“……” 他也是昨晚才知道,原来与这个人水乳|交融,才是这世间最最愉悦的事情。他转过头,主动寻是赵延沛的唇,缠绵亲吻。 耳鬓厮磨了好一阵,直到差点擦枪走火,赵延沛才松开他有些狼狈地喘息。 之后夏岩躺在阳台的沙发上看剧本,赵延沛在另一旁处理邮件。端起水欲喝时闻到茉莉花香,原来杯子里不知何时竟被他放了朵茉莉花。 小小一朵,唇舌余香。 赵延沛向他招招手,“过来看看这封邮件。” 夏岩坐了过去,稍稍靠在他肩头上,赵延沛拿来一个抱枕垫在他腰后。 邮件是柯荣发过来的,关于《魏晋》的具体事宜,先是剧本。《魏晋》共分为三部,分别取名为《风流》、《南渡》、《王谢》。 魏晋时期政治格局混乱,极难下笔。所以编剧别出心裁的从历史人物入手,带入政治格局。所以这个风流,指的是魏晋名士风流,包括竹林七贤、潘安、夏侯湛等人。 剧本之后附录了张演员表,都是一些实打实的老戏骨,随便拧一个出来,演技都能吊打一众小鲜肉。但是还有两个人物空白着,是嵇康和潘安。 《风流》这部剧开场第一幕便是嵇康慷慨赴死,于刑场上弹奏《广陵散》,感叹:“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与今绝矣!” 七十多集的电视剧里,嵇康出场不过几幕,然而他却是垫定整部剧基调的人,真正的魏晋风流名士。 开篇借由嵇康之死,揭露时局、政治,以及在那种政治格局下,各种阶层人们的生活状态与精神状态。所以说,嵇康是整部剧的灵魂人物,同时又是历史上的知名人物,要选好角色确实是不容易的。 夏岩说:“我倒是一直很喜欢嵇康,只可惜外形条件不符。” “怎么不符?” “《世说新语》里记载,嵇康非常高大,大约有一米九。举止萧洒安详,气质豪爽清逸。最著名的是山涛对他的评论: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赵延沛摸了下下巴,“唔,我倒是想起一句诗。” “嗯?” 赵延沛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轻佻地低吟,“玉山倾倒花间醉,竹骨诗眸燕子颔。” 夏岩在脑海里搜索了遍,疑惑地道:“这也是形容嵇康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是你粉丝写给你的。” 夏岩:“……”写得还不错,这么有才华的粉丝,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他拿开赵延沛捣乱的手,“嵇康和向秀喜欢打铁,应该属于健美型的,我身量太单薄了。当然气质这东西也不是外形能左右的,嵇康喜怒不形于色,旷达狂放,自由懒散,那种名士风流、林下之风,让现代这些困于钢筋混凝土之间的人去演绎,实在太为难了,也难怪柯导想不好人选。” “你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吗?” 夏岩将圈里熟识的几位演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摇了摇头。 他们又浏览了下演员表与预计支付的片酬,夏岩感叹道:“赵老师的片酬只有三百万,现在随随便便的的小鲜肉片酬高出他十倍不止,演技却被他甩十条街。我倒不是说你给赵老师的片酬低,只是现在小鲜肉的片酬实在太高了。” “确实。” 夏岩瞥了他一眼,“你养的那些小鲜肉,似乎片酬也不低。” 赵延沛觉得这话有点酸,遂放下邮件抚上他的腰,“我养的小鲜肉只有你一个,那些是公司养的。” 夏岩笑笑,“那我还真是愧对‘小鲜肉’这个词。” 他做小鲜肉那会儿还没有流量明星这个词,现在转战电影圈,都是拿票房分成的,所以天价片酬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愿打愿挨的事,不愿意也就罢了。这些老戏骨的片酬加起来不到三千万,确实节约了不少成本。” “我想到里面客串个角色,你看成么?” “什么角色?” “随便什么角色都可以。” Chapter33 赵延沛大致明白了,这里面有不少老前辈都指点过夏岩,他加入这剧,一来是感激当年的提携之恩;二来再学习些东西;三来也是想给赵延沛撑个场面。毕竟他虽然不是小鲜肉,但也是少有的电影咖里的流量咖。 赵延沛与容毅商量了下,夏岩在大荧幕多年,突然转战小荧幕,需要慎重。 片刻后,赵延沛拨通了柯荣的电话,“邮件我看了,我给你找了潘安的演员。” “谁?” “夏岩。” 赵延沛听到那边“嘭”一下,柯荣大约是撞着了什么,倒抽着气问,“我没听错吗?夏影帝?” “没听错。” 柯荣结结巴巴地道:“赵董,你要不要重新调整下预算?再多给个万儿八千万怎么样?实在不行,要不要考虑一下,出卖点色相?” 赵延沛朗笑起来,“第二条可以。”说完听到那边又是“嘭”的一声,大约又撞到了什么,光是听着就觉得骨头痛。 夏岩看他挂了电放后问,“你不用跟柯导商量一下吗?掷果潘安,那可是古代四大美男之一,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撑得起的。” 赵延沛与有荣焉地道:“你要是撑不起,这个娱乐圈也没有几个人能撑得起了。” 夏岩:“……”他哪里来得这种自信? 《魏晋》最快要到秋天才能开机,夏岩的档期是赶得上的,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赵延沛忙完公务后合上笔记本,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海鲜不行,只能吃点清淡的。” “吃面吧!我想吃奶奶做的那种面疙瘩。” 赵延沛于是特意打电话给夏奶奶询问了面疙瘩的做法,然后炒了两个小菜,又蒸一笼包子。 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小时,赵延沛去健身房健身,夏岩也跟着进去。他身子还不允许他运动,因此就坐在旁边观看。 赵延沛有专门的健身教练,为了保持他漂亮的八块腹肌,他每天也有固定的训练量,跑步、举哑铃、仰卧起坐等。 夏岩在一旁观看着,他平时也锻炼,但比较喜欢斯文一点的锻炼,比如瑜伽、跳舞等。 赵延沛边跑步边回想着他平日练习的样子,颀长的身姿舒展在瑜伽垫上,做着高难的动作。昨晚他才第一次体味到这具身体是何等的柔韧,体内有某种东西按捺不住。 夏岩喜欢的东西都是偏女性化,比如花艺、绘画、瑜伽、跳舞等,他的长相也是清隽斯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冷情冷性,认真相处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他娘炮,他清标傲然,犹如芝兰玉树挺立。长着一张足以秒杀花美男的脸,但却不会给人雌雄莫辩的感觉。 他卓然独立,不迎合世俗,也不流于皮象,自有一股皎然的风骨。 有人说夏岩遇到赵延沛,是他一生最幸运的事;可赵延沛觉得,他遇到夏岩,是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有这种想法,不是在他昨晚他得到夏岩之后,而是在一开始遇到夏岩之时。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夏言,在大学的演讲台上。演讲的主题是什么,又为什么全校的师生都几乎聚集在那里,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在一场慷慨激昂的朗诵罢,一个少年走上了演讲台。 他穿着一件极不合时宜的灰色外套,又宽又大,好像偷偷从大人的衣柜里拿出来的。老旧的款式连路边摆摊的大爷都嫌过时了,肥大的裤子,以及可以当成古董的泥黄色的球鞋。 这犀利的装扮,就算是天神也得给土下几块渣来。 少年就在众人惊愕之下,慢条斯理地走上讲台,朗读起他文章,——海明威的《真实的高贵》。 他的眼里看不见别人的惊愕、诧异、取笑,也听不起他们恶意的揣测和诋毁,只是专注地朗读着自己的文章。结束之后礼貌地举躬,目不斜视,低调从容的离开,用行动诠释什么叫真实的高贵。 小时候爷爷教赵延沛读楚辞,念叨的最多的一句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那一刻,赵延沛仿佛在夏岩身上看到了那种意志力,认定了某种事情,就不会被外界所影响的人。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决定要和夏岩做朋友。 后来他打听出来那天是有人要整夏岩,刻意偷走了他的衣服,给他留了这一套,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夏岩的反应像一记闷捶打在棉花上,他们无处着力,渐渐的也就觉得没有意思了。 这会儿,赵延沛看了看身旁的夏岩,不禁很自恋的想:我大约也是个有眼光的人,不然怎么就会在万千人中找出阿岩这匹千里马呢? 练了两个小时,浑身大汗淋漓,赵延沛从跑步机上下来,夏岩拿起搭在旁边的毛巾给他擦汗。 赵延沛坐在旁边缓了会儿,进入浴室洗澡。 夏岩顺便收拾了下健身,打算等他洗完了再进去。这时,赵延沛的手机敲了,是照顾二老的保姆打过来的。 他拿着手机进入浴室,见赵延沛正背对着他冲澡,玻璃门上凝了一层水汽,他硬朗的身材若隐若现。 “你手机响了,家里打过来的。” 赵延沛关了淋浴器,擦掉手上的水接听了电话。他微微倚靠在玻璃门上,健硕的体格,紧实的肌肉,身材标准的都可以当模特了。 夏岩有些羡慕地想:如果我长着这样的体格,就可以演嵇康了。如果是这样的嵇康,和向秀一起打铁时,那将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吧? 脑洞一开,一个大胆的念头蓦然闪过,——如果是赵延沛去演嵇康呢? 他愈发仔细地观察着赵延沛,没有带旁的心思,只以同行去比较。 赵延沛比夏岩高几厘米,身高也快一米九了。出生在北方的他身材更为硬朗挺拨,南方的夏岩则更颀长俊秀,皮肤也偏白皙。 前段时间网上有个很火的贴子,讨论南方和北方的差异,还有网友专门把他们俩拿出来比较。赵延沛看完之后转发给他,问道:似曾相识否? Chapter34 讨论的第一条就是关于北方的公共卫生间和南方的不搓澡。 赵延沛刚到苏城来上学的时候很不习惯,跑遍了超市买搓澡巾,导购拿了一堆毛巾给他。那时候还不流行网购,只好让家里人给寄过来。后来搓澡巾虽有了,却没有搓澡工,只能夏岩代劳。 这时,赵延沛已经挂了电话,见夏岩灼灼地盯着自己,轻佻地挑了挑眉,“要不要一起洗?” “我给你搓澡吧。” 明知道这是在自讨苦吃,赵延沛还是忍不住嘴欠,“只是搓澡没别的服务?” 夏岩无奈地笑笑,转身出了浴室。 才刚到门口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清冽的薄荷香味传来,是赵延沛身上沐浴露的香味。他有些讨好地道:“不是说给我搓澡么?” 夏岩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像贴着滚烫的岩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有点不受控制,“我去脱件衣服,里面太热了……” 赵延沛松开了胳膊,敞开着浴室的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夏岩穿着驼色休闲裤搭配浅蓝色圆领毛衣,领口露出截白衬衣的领子,这种校园风的打扮衬得他格外年轻且柔软。 脱毛衣的时候,白衬衣的下摆被撩起来,露出截漂亮的腰身,薄薄的腹肌,骨肉匀称。 赵延沛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不动声色的弓起了腿。 夏岩脱了毛衣后进入浴室,从他身边走过时垂下了眼眸,耳尖红彤彤的。 浴室里温度高、湿气大,他刚才穿得又厚,进来没多一会儿,水汽就蒸湿了他的白衬衣,伏贴在后背上。他的肩膀略显削瘦,蝴蝶骨支梭着显出隐约的轮廓,后颈的弧线尤其的完美。 赵延沛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亲吻他的时候,他仰着脖颈的模样,像一只濒死的白鹤,优雅而凄美。 他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了,赶紧错开眼眸趴在搓澡台上。 夏岩在他背上涂抹了些沐浴液后,套上搓澡巾,不轻不重地在他背上搓着。想到第一次和赵延沛聊天说南方人不搓澡时,他惊讶的表情,不禁失笑。 赵延沛将头枕在胳膊里,听到声音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忽然想到你第一次在宿舍里见到蟑螂时,与另一个北方同学兴致勃勃地讨论,南方的蟑螂是不是基因变异的。” 赵延沛:“……”他闷了会,苦笑着道,“我也是要偶像包袱的好吗?” “还有第一次在南方过冬时,自称是北方硬汉,不怕南方的小寒流。结果第一次降温时就扛不住了,还问我借秋裤。我可还记得,那秋裤你一直没有还我。” 赵延沛讶异,“一条秋裤,你也记得这么清楚?” “我本来就只有两条秋裤,被你借走一条就没得换洗了。有一次趁着气温升高了,换下来洗。结果当天晚上就降温了,我还冻感冒了。” 赵延沛似乎想起了这事,愧疚地道:“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那条秋裤他穿了一天,就发现裤档那里破了个洞。于是第二天去商场里买了新的,破的就直接丢到垃圾筒里去。 “我生病了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半夜翻墙头给我买药,被老师追了两条街,还掉到水里去了。回来跟我感叹,我是一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当时可把我笑傻了,大半夜把宿管都惊醒了。” 赵延沛坐了起来,凝望着他的眼神温柔似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开怀大笑,忽然就明白了古代为什么会有君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 夏岩低着头想了会儿,“延沛,你说我们怎么会发展成这种关系呢?” 赵延沛有些紧张地拥着他,“这样不好么?” 夏岩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好,我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多月前,我们还是普普通通的好朋友,现在……” “现在我们依然是好朋友,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你帮我讨爷爷奶奶欢心,我给你当园丁和铲屎官。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会同床共枕,会做比朋友更为亲近的事。” 他揽上夏岩的腰,那手感令他沉迷,“阿岩,我很享受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很珍惜。” 夏岩回味了番,“我也是享受的。” 赵延沛倾身吻住他,“阿岩,你让我得到了你,我就再舍不得放手。” 夏岩回抱着他,也舍不得放手。 搓澡巾被丢在一旁,赵延沛揽着夏岩进入淋浴间,温热的水淋在两人身上,浴室里热气蒸腾。 赵延沛亲吻着他的脖颈,手指抚摸着他胸前,轻拢慢捻。夏岩仰着头,发出难奈的呻吟。 他这些年单身惯了,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欲望浅薄的人,对于情事并没有太多的需求。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赵延沛。 赵延沛好像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让得体味到了属于天堂的快乐。 他的吻恣意地在他身上游走,点起一路灼热的火花。一路向下,俯跪在他的面前。夏岩知道他要做什么,捧住了他的脸,“延沛,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 虽然那会赐予他无上的快乐,可是如果让赵延沛以这样屈辱的方式,他宁愿不要那种快乐。 赵延沛站起来紧紧地拥住他,掌控着他的手握住彼此,剑与剑相彼此摩擦,迸发出激动人心的火花。 从浴室里出来时,夏岩两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赵延沛想要抱住他回房被拒绝了,——这是个骄傲的男人,哪怕在交融时他处在下面,也不允许自己像个女人一样柔弱。 赵延沛为他披上睡袍,又拿来吹风机替他吹头发。 他没料到夏岩身子会这样敏感,他昨晚已经极尽小心,也没有射到里面,夏岩依然发了高烧,到今天天亮烧才渐渐退去。 晚上两人又控制不住在浴室里折腾了一回,虽说没有进去,他依然担心夏岩再受寒。 吹完头发后赵延沛又拿了包退烧药给他,防止他今晚又反复,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Chapter35 大学毕业后,赵延沛有将近七年没有和夏岩一起睡过了,怕他不习惯,稍微离得远了些。 夏岩扯了扯他的衣袖,主动偎了过去,“我的耳机落在宾馆里了,你给我读点什么吧?” “想听什么?” “你随便读。” 赵延沛沉吟了下,给他朗诵起来,“Inacalmseaeverymanisapilot.Butallsunshinewithoutshade,allpleasurewithoutpain,isnotlifeatall.” 他朗诵的是海明威的《真实的高贵》:风平浪静的大海,每个人都是领航员。但是,只有阳光而无阴影,只有欢乐而无痛苦,那就不是人生。 赵延沛小时候在英格兰南部长大,会一口流利的英语。标准的牛津腔,吐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被称为最性感的口音。 夏岩陶醉在他的声音里,好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问,“这……个我是不是也读过?” “嗯。那一年你上台,朗诵的就是这篇,也是用英文读的。” 被他这样一说,夏岩有种班门弄斧的窘迫感,“当时,应该没有几个人注意听吧?” 大家都关注着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都在琢磨穿的这样破烂的少年,怎么有勇气站在这万人的讲台上演讲呢?读这样文章的人,应该是穿着笔挺的西装,风度翩翩的,那形象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也没有仔细听,当时就在不停的琢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能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从容自若地读完诗词呢?” “我不记得了。” 赵延沛又给他读了几段,夏岩慢慢地进入睡眠。这晚他没有发烧,隔日又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便不得不开工了。 赵延沛开车送他到剧组,临下车时握住了他的手,恋恋不舍地叮嘱道:“我跟苏是打过招呼了,这两天不要拍太激烈的戏。还有一个月这戏就拍完了,到时我也腾出时间来,陪你好好渡个假,嗯?” “好。” “素伊的事你也别担心,最近小河与她走得特别近,我看她有点慢慢走出来的意思了。” 夏岩便放宽心,准备拉开车门,又听他唠叨,“前两天我去看了奶奶,她在庄园里住得很习惯。姑姑还雇了几个工人开辟园子,种下了花苗。说等到秋天就可以给素伊的花店供应花了,这样可以节约一大笔成本。” 夏岩苦笑,“她老人家比我还有雄心壮志,想要多开几间花店呢。” “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让素伊忙起来,她就不会想那么多,总得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夏岩认同他的想法,“我也在琢磨,这两部戏结束后暂且告别娱乐圈,好好经营一下花店。公司的新人也起来了,我可以从‘一线’退下来了。” 到去年为止,夏岩还是今昔娱乐最大的摇钱树,这两年赵延沛看出他有隐退的心思,也逐步的推出新人,但是像他这种流量和演技并存的,还是不多。 “一步一步来……”他还未说完,车窗被敲响了。夏岩按下窗户看见了席暮,他低头问,“前辈,听说你前两天病了,一直想去看你,可是副导演不让。你现在好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我看你车停在这里半天了,是在找东西吗?啊,赵董也在啊!” 赵延沛沉着脸,对他打断两人谈话十分不爽。 席暮完全不懂看脸色,自顾自地道:“前辈,我们快要迟到了呢!导演和副导演早就到了!” 夏岩对赵延沛道:“你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在这里呆了三日,公司的事情实在无法甩手,送夏岩来剧组后便要回苏城。 赵延沛瞟了席暮一眼,又看握了握夏岩的手,意思很明显,——离那小子远一点。 夏岩给他递了个眼神,轻柔地道:“快回去吧。” 下了车后夏岩才发现骆浚也来了,刚才被席暮挡着,所以没有看见。他很惊喜地道:“好久不见,我正想找你,我昨天又读了剧本,里面有句台词……” 两人边谈边往里走,都忘了和席暮打招呼,席暮望着他们并肩而去的背影,脸色黑的能滴下墨来。 夏岩与骆浚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夏岩化妆时,他也坐在旁边,天南海北地聊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席暮也夏岩共用一间化妆时,听着两人滔滔不绝,他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心里更像堵了一团火。 化好妆后开始了今日第一镜: 星历92年,域外海盗突袭银河要塞,上将与少尉抵抗。域外海盗却与政府高官勾结,突袭银河要塞军官家属所在的天蝎星系。上千辆重型机甲包围天蝎星系,瞬间便可以将整个星系炸成粉末。域外海盗以此,威胁上将退出银河要塞。 银河要塞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一但被攻破,域外海盗便会长驱直入,肆无忌惮。 一边是将士的亲眷,如果见死不救,寒了将士的军,如何抵抗域外海盗接下来强劲的攻击?一边是整个星际数百亿生灵的安危,怎么样选择都为难。 机甲舱内,少尉将少将压在舱壁上,激动地道:“那是一个星系几十亿生命!域外海盗经过之处,鸡犬不留。那里有我们将士的家人,还有你的家!” 少将冷漠地道:“我们肩上扛着的是整个星际的生命!军人的职责是以最小的牺牲,维护最大的胜利。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导演喊卡后,席暮并没有从夏岩身上起来,手肘依旧抵着他的脖颈,声音很沉,眼神压抑,“前辈,你很讨厌我吗?” 夏岩愣了下,“怎么这么说?” “你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唯独对我冷冰冰的,避之犹恐不及。” 夏岩心想这又不怨我,其他人可没有时时想着非礼我。当然这话他是绝不可能说出来的,淡淡地道:“你想太多了。” 席暮忽然伸手勾了下他的衣领,夏岩下意识的躲避,但没有阻止住。席暮看到他军装下的痕迹,脸色更加阴沉了,“这是赵延沛弄的?你们在一起了?” Chapter36 夏岩有些尴尬地打开他的手,早上刷牙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是赵延沛特意弄的,说是要宣誓主权。 他知道席暮那点小心事,不想让他再误会下去,愈发冷漠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席暮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通红,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狮子。 后来的拍摄非常的不顺利,连续几次都因为席暮而NG,连副导演苏是都看不过去了,将席暮叫过去教训了一通,过了会儿席暮再出来,炸毛的小狮子终于像被人剪了爪牙,整个儿蔫蔫的。 早上骆浚与夏岩聊得意犹未尽,因为不能耽误拍戏,便约定收工后再聊。 骆浚这两天在放年假,时间很充足,因此他们拍戏时,他也没有离开影视城,在一旁围观了会儿拍戏。 等到十来点大家都累了,就去影视城外给工作人员买了些茶点,好让他们以后多担待点席暮。 他长得帅,待人又亲和,赢得剧组上下的欢心,有大胆些的女孩子直接问,“骆哥,你有女朋友吗?” 骆浚温和地道:“已经有了。” “那你介意换个吗?” “不好意思,我和我女朋友感情非常好,已经准备结婚了。” 姑娘们失望地散去,骆浚看见人群外的席暮,他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脸色有点白,目光阴鸷。 骆浚走过去,有些担心地问他,“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中暑了?” 现在是六月份,早晚还算凉快,中午日头就有些毒了,前两天还有工作人员中暑。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才刚碰触到他的肌肤,席暮猛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 这一下打得非常狠,响亮的巴掌声在片场上响起,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骆浚手里的冷饮都被打翻了,先是一阵错愕,随后却为席暮圆起场来,“吓着你了?以后不跟你闹了。” 席暮却并没有领他的情,冷着脸走了。他的助理连忙向骆浚道歉,也跟着席暮跑了。 夏岩总觉得骆浚和席暮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并不像简单的重组家庭后两个兄弟的关系。当然,他自己情商有限,也不敢胡乱的分析。 ** 混乱的一天过完,晚上骆浚与夏岩一起去公寓里签合同。 夏岩端着两杯茶从厨房里出来,见骆浚拿着合同坐在沙发上,心思却没有在上面。他将茶放到他面前,白瓷杯与玻璃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骆浚这才回过神来,向他歉意地笑了下。 “你是在为席暮担心?” 下午那一幕发生时,正好被探班的记者偷拍到,到晚上席幕耍大牌、打工作人员的新闻就传遍了网络。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以前很阳光,也很开朗,是个爱笑的大男孩儿。” 夏岩也感觉席暮有些阴晴不定,在粉丝面前他是一个又酷又萌的小狼狗,私下里有些暴躁,爱发脾气,“是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 娱乐圈压力大,艺人的精神很容易出现问题,今昔娱乐甚至专门聘请了心理医生,定期给艺人做疏导。 骆浚无奈地道:“我和阿姨也想过给你请心理医生,但他非常抗拒。又不肯慢下节奏,一部戏接一部戏的拍,都赶上劳模了,他这么年轻,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强的上进心。” 他隐晦地看了眼夏岩,试探着道:“他这么拼,怕是想赶上你,与你并肩。” 夏岩道:“你之前说过,我是他的偶像,他想与我走得近些也是正常。” 骆浚忧心忡忡地道:“你大概已经看出来小暮的性取向了,去年他曾跟阿姨出柜过,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和阿姨赌气才这样说的,现在看来他倒像是认真的。” 夏岩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十分坦然地道:“我比他大十三岁,我上高中的时候他还裹着纸尿裤,差距实在有些大,所以不用和我比,我倒是愿意有他这样一个弟弟。而且,” 他低了下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冷情冷性的脸上难得带着了薄晕,“我已经有伴侣了。” 那是处在热恋中的男女才有的表情,骆浚一看便知道席暮大约是没有希望了。他有些为席暮担心,可是爱情这东西也不是旁人能帮得上忙的。 两人就合同的问题又聊了这几句,这时容毅也来了,商议好具体条款之后,便签了字。 骆浚拿起外套要走时,电话响了,是席暮的助理打过来的,声音有些急,“浚哥,暮哥喝醉了,你能不能来劝劝他?他明天早上还有戏。” 骆浚有些无奈地挂了电话,“今晚打扰了,我先告辞。” 夏岩也听到他们的电话,想到白天席暮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吻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觉得骆浚竟然把话摊开了,自己完全撒手不管好像也不太好,便征询地道:“需要我一起去吗?” 骆浚看了下手表,“太晚了,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自己去吧,也得让他认清现实。” “也好。”夏岩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对待感情他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不给人留下任何遐想。既然没有打算与席暮有什么关系,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骆浚到了席暮的房间,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茶几上摆了一堆的酒瓶。 助理见他来好像看到了救星,“浚哥,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喝起酒来。” 骆浚说:“你去买点解酒药吧。” “好的!” 骆浚先去浴室里放了一浴缸的水,然后坐在席暮身边,“怎么突然酗起酒来了?” 席暮只顾举着酒瓶灌酒,完全不理会他的话。 骆浚夺下他手里的酒瓶,“是因为夏岩?” “不关你的事,滚!” 骆浚好脾气地拍着他的后背,“如果是这样,今晚醉一场就罢了。小暮,你还年轻,人生还有许多的际遇。或许放一转眼,就能遇到另一个喜欢的人。” 席暮冷笑了声,又打开一瓶酒。 “将来你真遇到两情相悦的人了,我会帮做阿姨的思想工作,她会接受的。” Chapter37 “她接不接受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嫁给你爸怎么没有考虑我能不能接受?他们奸夫淫妇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却觉得我是耻辱?多么可笑?我只是爱上一个男人,触犯了哪条法律?违背了哪条道德?凭什么要忍受他们的指责?” 骆浚无言以对。 世事便是如此荒唐,小三越过道德底线,破坏人家家庭,成功上位还能得到法律的保护。两个男人相爱,不侵害任何人的利益,却要忍受旁人的白眼与非议。可是你除了“呵呵”还能怎么办呢? 他忽然有些心疼席暮,当时他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时,内心该是怎样痛苦与挣扎?他又是怀着多大的勇气才敢跟家人出柜?可他做了这么多,那个让他变弯的男人却与别人成双成对了。 “我陪你喝。”他解开衬衣的扣子和手表,倒了满满一杯灌了下去。 席暮有些怔怔地望着他,然后便被他抱到怀里,他还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安抚,“小暮,无论你原不原谅他们,我都陪着你。至于夏岩,明天之后,便忘了他,好吗?” 席暮闷在他怀里冷笑了声,“你这圣父病这么多年都没变。” 等助理买回解酒药时,席暮已经彻底喝晕了,骆浚也是一身的酒气,这样开车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想着席暮醉成这样,晚上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便不打算回去了,随便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在他旁边睡下。 骆浚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的席暮,才刚四五岁的他粉琢玉砌的,非常可爱。他总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特别黏他,时不时撒娇要抱抱。 有时候他躺在沙发上看书,他在旁边玩玩具,玩着玩着忽然撇下玩具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猛亲,亲得他一脸的口水。 他一度很嫌弃,后来妈妈跟他说那么大点儿的小朋友都有肌肤焦渴症,喜欢拥抱、喜欢被人亲吻,这样才有被爱的感觉。后来席暮再亲他时,他就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他仿佛又感觉到席暮趴在他身上亲吻他,便像以前一样拍着他的背,轻轻地唤着“小暮”。然后他便说不出话来,嘴唇忽然被人堵上了,激烈的吮吸着,连呼吸都要被夺走。手在他身上游走,勾起炽热的情潮。 骆浚从半醒半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猛然意识到不对,推拒着身上的人。然而席暮仍处在醉酒的状态,闭着眼睛亲吻着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感觉到身下人反抗,越发紧紧地桎梏着他。 他比骆浚高将近十公分,酒后力气又大,骆浚根本挣扎不开。席暮一边亲吻着他,一边握着他的要害,动作粗鲁而急燥。 骆浚被他弄得也有些失控,两只手都被都他禁锢着,紧张地唤着席暮的名字,想让他清醒些。 然而越是如此席暮的动作越是狂乱,他像只发情期的雄兽,暴躁而急切地寻找发泄的对象。骆浚感觉到炽热的东西抵在自己身后,危险的感觉令从炽热的情潮中短暂地清醒下来。 席暮急不可待地分开他的腿,这时骆浚的手终于挣脱了禁制,抓起床头的一杯冷水泼在他脸上,并在他愣神之际将他踹了出去,快速地下了床。 席暮从床上摔下来终于清醒了,眼神一片茫然,然后落到骆浚怒不可遏的脸上。 他似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羞愧地垂下头,紧紧地抿着唇,半晌一转身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骆浚斥责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将睡袍裹得严丝合缝,头痛地坐在沙发上。 ——这不能怪席暮,是他自己太大意了。觉得自己是他的哥哥,便没有想那么多,看来以后也得保持。 好半晌席暮才蹑手蹑脚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湿湿的,身上却没有一点热气,看来是冲了冷水澡。 他捏着衣角走过来,一米九的个子弓成一米七,怯声声地喊了声,“哥。” 骆浚被他气笑了,犯错的时候才喊哥,平时哪里去了? 他盯了会儿席暮,有些槽心地想十九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而且看席暮的尺寸,大约是需求挺旺盛的。他今天对着自己这样,明天会不会对着旁人这样?听说那个圈子都特别的乱,而且染上艾滋的机率也非常的大,万一席暮一不小心…… 越想越是担忧,他轻轻招手让席暮过来。 席暮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一瞬间骆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黏着他的那个孩子。心都软了几分,语重心长地道:“我昨晚帮你探了下口风,你和夏岩大约是没有希望的。我知道你这个年纪易冲动,那个……如果实在……想要的话……也可以找个固定的伴侣,注意安全措施,防止染……” “哗”地一声,茶几被席暮一脚踹翻,满桌的酒瓶掉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骆浚被他这突然暴发的怒气吓了一跳,接着就被扣着手压在沙发上。席暮的眼里带着恶毒的怒意,“如果有一天我真染上了艾滋,一定会来强暴哥哥。” 他凑到骆浚面前,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本是极亲昵的动作,可他的笑容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字一顿地道,“让你跟着我——一!起!死!” 骆浚背后蓦然冒出一股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察到一股恨意,——席暮恨他!可是为什么? 席暮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充满了不屑,“滚吧!” ** 第二天,夏岩已经做好了席暮要缺席拍摄的准备,到片场时发现他已经在化妆了,而且状态似乎还不错,与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 他悄悄地问席暮的助理小赵,“骆浚是怎么劝的?这么快就好了?” 助理小赵也是夏岩的粉丝,得偶像垂问便多说了几句,“谁知道呢?早上我去的时候,茶几被踹翻了,他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等我走进的时候突然就笑了起来,吓我一跳。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愈发严重了。” Chapter38 好在席暮虽然阴晴不定,但是不会随便冲人发脾气,骆浚除外。 奇怪的是这天席暮的状态出奇的好,每次都是一条过。 晚上提前完成拍摄任务,苏是请大家吃宵夜,工作人员们兴冲冲地敬酒,夏岩不能喝便借口去卫生间。 经过一个包间时正赶上服务员上菜,他不经意看见了里面的人,竟像是杨怡宁和吴子轩。 他从来不知道杨怡宁竟和吴子轩认识,犹豫了下敲敲门。 杨怡宁见是他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剧组在这里聚餐,刚才经过的时看到你,就想到你这里来躲躲酒。子轩不介意我坐一会儿吧?” 吴子轩眼里笑出两弯月芽,“岩哥哪里的话,这里的海鲜粥做的不做,给你点一份。” “不用,我坐坐就走。对了,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杨怡宁正准备说什么,吴子轩截住她的话头,“岩哥你忘了,我和宁姐一起上过综艺节目,她帮我圆过场,我很感激。” “是了,怡宁最乐于助人。” 又闲话了几句,苏是过来逮人了,夏岩只好回去。 他走后杨怡宁问,“我们不是很早就认识吗?” 吴子轩笑脸忽然就收了,“我和你的事,自己知道就好,别人不需要知道。”见杨怡宁有话要说,又补上一句,“在你看来他不是别人,可在我看来,除了你,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是别人。” 他的眼神很冷,且带着难以言喻的孤狠,就像七年前初遇的那个夜晚。 杨怡宁始终记得那个夜晚,大雨滂沱,十五岁的少年孤零零地行走在大雨冲涮地马路上,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他的眼里是难以压抑的疯狂,仿佛从深渊归来。 “我知道的。”杨怡宁声音温柔了下来,疼惜地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我便不说。” 吴子轩笑的像个孩子,“这世上只有宁姐是真正对我好。” 杨怡宁无奈地笑笑,宠溺地道:“你呀!”她伸过手想要摸一摸吴子轩的头,房间的门再度被敲开了,一个保镖进来,“杨小姐,林先生想请你喝一杯。” 杨怡宁笑容瞬间僵住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具密封了千年的女尸,被盗墓贼撕开了华丽的衣服,露出腐烂千年的身体。 ** 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夏岩刚回到公寓,赵延沛的电话就来了,“到家了?” “你不是一直对我的行程了若指掌吗?”以前也是的,夏岩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手机上装了定位了。 赵延沛神秘兮兮地道:“我让容毅给你带了点东西,放在房间里了,你去看看。” 夏岩进入房间果然看到床头摆着个偌大的盒子,好奇地问,“什么东西这么大一盒?” “你打开看看。” 夏岩歪着头夹住耳机,找来裁纸刀划开胶带,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脸色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 满满一大盒,竟然都是……情……趣用品! 赵延沛磁性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好像在他耳边呢喃,“阿岩,我这两天好像着魔了,总是想你,一想到你身体就完全不受控制,好像无时无刻不处在半硬的状态。”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带着一点儿低喘,性感得不得了。夏岩耳尖微红,感觉某处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阿岩,你想我没有?” 夏岩没有出声。赵延沛又问,继续在他耳边诱哄,“想我没,嗯?” “想。”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竟也沙哑的不像话。 赵延沛听出来了,“阿岩自己弄吧?” 夏岩并不是扭捏的人,可也实在做不出这等羞耻的事,闷声不哼。赵延沛继续撩拨着他,在他耳边若有若无的呻吟着,还刻意使用了配音的技巧,仿佛正在亲吻着他。 理智和情欲打了一场拉距战,最终情欲占了上风,夏岩拉下裤子的拉链,将手探了进去,随着他呻吟的节奏撸动,发出难奈的呻吟。 赵延沛低低地笑了起来,“阿岩,开门。” “嗯?” “我在门外。”随着他的话,房间的门被推开,夏岩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人,笔挺的西装,手里正拿着个电话,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夏岩:“……” 赵延沛挂了电话,走到床边,俯身过来,手虚撑在他身边,望着他只是笑,微眯的眼角散发着说不出的魅力。 夏岩望望他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的模样,再望望自己的状态,觉得有些丢脸。 赵延沛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抱坐到自己的腿上,唇寻着他的唇缠绵地亲吻,一手扶住他的手上下滑动,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解开他衬衣的扣子。 夏岩很快便溃不成军,主动地剥下他的西装,扯开皮带。 赵延沛让他骑在自己的腿上,唇沿着他的脖颈往下,贪婪地啃蚀着他的锁骨。 夏岩混乱中还不忘提醒,“别留下印子。” 赵延沛“嗯”了声,愈发卖力的取悦他。不愧是学过配音的人,那两个舌头灵活的令人臣服,在他敏感的部位不停地游走,夏岩那一点点清明很快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随着他的动作载沉载浮。 赵延沛是个很称职的情人,时刻注意着夏岩的感受,感觉他差不多要到了,含住他的耳坠,深情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同时加快了手上动作。 夏岩低吟一声,在他手里丢盔弃甲,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张着唇不住地喘息。 赵延沛倾身过去,深深地吻住他的唇,良久才松开他,低笑道:“手都酸了,这回时间比上次长了好多。” 夏岩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你不亲那里,就不会那么快。你一亲,我就受不住。” 赵延沛低笑起来,嘴唇勾出性感的弧度,将他整个儿揽到自己怀里,“下回等你要|射了,我再亲,好不好?” 夏岩没有吭声,他虽然觉得跪舔是件耻辱的事情,不愿意赵延沛为他那么做,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深深地迷恋那种滋味。 Chapter39 赵延沛在他腰上捏了把,“你先去洗澡。” 夏岩瞄了眼他鼓起的裤档,“你不用解决一下?” 这话一出感觉赵延沛的眼瞳都深了分,“先洗澡,我怕不弄干净你又难受。” 公寓里有两个卫生间,夏岩洗完澡出来,赵延沛也已经洗好了,穿着浴衣坐在床头等着他,连那些用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夏岩脚步滞了下,他和赵延沛相识十年,彼此都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突然变的这样黏黏糊糊,他觉得新奇,也有些难为情。 赵延沛向他伸过手来,他将手搭过去,便被他顺势拉倒在床上,炽热的吻落了下来,勾着他的舌恣意的缠绵。 他耐心十足,做足了准备,等到夏岩身子彻底柔软下来,才缓缓地沉下腰。 夏岩这才发现他竟然一早便将套子戴上了,难为他竟然忍了这么久。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下来夏岩并没有受伤,但是腰酸得好像做了几百个仰卧起坐。 赵延沛仍然意犹未尽,抱着他不住地抚摸,唇在他耳后颈边流连,“阿岩的这里最敏感,还有胸,轻轻一舔就忍不住呻吟,微微张着嘴的样子最好看,咬着唇压抑呻吟的时候也好看,总让我忍不住再逼你一把……” 夏岩简直被他的下流给镇住了,握住他往里探的手,“我明天还有戏,不能再做了。” 赵延沛愈发紧地抱住他,“我知道,不做。” 两人肌肤相贴,很快便有些不能自已,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赵延沛无奈地下床,“我去冲个冷水澡。” 夏岩拉住了他,想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将他按坐在床上,舔了下嘴唇,然后将头埋下。 赵延沛明白他要做什么,猛然托住他的下巴,“不行!” 夏岩的眼睛里泛着清澈的水光,那是羞愧到极致的模样,可他还是坚定地道:“你能为我做的,我也可以为你做。” 他低下头。 赵延沛想既便这刻他就死了,也是值得的。 ** 赵延沛是被闹钟吵醒的,这在他规律的生活作息里是很少见的。旁边的夏岩还在睡,头发铺在枕头上,睡容非常的恬静。 赵延沛凝望着他,觉得心里有种名为甜蜜的东西越积越多,装也装不下,几乎要满溢而出。他觉得再多看下去,自己怕是要得高血糖了,可眼晴却铁粉遇到了磁石,怎么也移不开。 没一会儿夏岩睁开惺忪地睡眼,见了他含糊地道:“早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嘴唇也磨破了,还好不太明显,不然戏都没法拍了。 赵延沛想到是因什么而哑的,心头一炽,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温柔地道:“早安,宝贝儿。” 他那声音实在是太苏了,夏岩被撩得腿发软,觉得再不离他远点,怕是又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今天还有戏要拍,不能耽误。于是果断地起身下床,披上睡衣去洗手间。 赵延沛目光灼灼地盯着两条笔直地大长腿,也要跟着进去。 夏岩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重重地关上洗手间的门。 赵延沛低笑了起来,靠在门边,用声音闲闲地撩着他,“宝贝儿,下回早上别穿这件睡衣,小心我变成禽兽。” 夏岩怒“咔”地一声反锁上门,“以后我上厕所你不许进来!” “为什么?” “我不希望你看到我不雅观的样子,我奶奶说就算是夫妻之间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神秘感,上厕所这种不雅观的事情,就不要让对方看见,所以上厕所都得锁门。” 以往夏岩往在别墅里也没有这么多讲究,他们进彼此的房间甚至不用敲门。现在立这样的规则是因为他也觉得他们的关系改变了?想要在他心中维持更好的形象么? 夫妻之间?赵延沛将这个词在心底仔细咂摸几遍,贪婪的念头如雨后春笋,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和夏岩像夫妻一样一生相守?他也爱上我的吗?他会接受我的表白吗? 光是想想便幸福的心尖发颤,他压低了声音,轻佻地道:“那如果我想和阿岩在卫生间做呢?” 夏岩无语了会儿,继而恼羞地道:“这个再说!” 赵延沛大笑了起来,去客卫洗漱。 等换完西装,夏岩也走出来了,见他正在打领带,便接了过来替他系,“一会儿有事?” “下个月就是老爷子寿辰了,得寻点好的东西讨他老人家开心。他最近喜欢收藏奇石,正好听说这里有个爱收藏的,手里有些不错的东西,约在今天见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赵延沛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对二老感情极深,也极其孝敬。 “你把找什么奇石的时间用来陪他们上,比什么寿礼都令他们开心。” 赵延沛捏着他的腰,低笑道:“我看啊,他们最开心的是我把你带回去。今年的寿辰你说怎么办才好?往年都是送送礼吃吃饭,也没什么意思。” “亲朋好友聚聚不也挺不错的?你也有阵子没有回家了吧?” 赵家祖上就是地地道道的皇城人,父母和大哥以及叔叔伯伯都也都在那里,基本都是从政的。只有赵延沛一个例外,年少时叛逆跑到苏城来上学,后来又在这里创办了公司。 他这一叛逆不打紧,还引得老爷子老太太发起了少年狂,临老临老生起了环游华夏的决心,兴冲冲地跑到苏城来旅游,美其名曰把叛逆的孙儿抓回家,结果一来就喜欢上了这个城市,不打算回去了。赵延沛只好买下辛夷山庄给他们养老。 赵延沛无奈地道:“哪里是亲朋好友聚聚的事,一但过寿七大姑八大姨不说,光是各种同事、同学都数不清,更别提那些有利益往来的,我都要眼花缭乱了,换作是你直接两眼一摸黑。” Chapter40 夏岩想原来你见人不忘的眼力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赵延沛将他压乱的头发理整齐,“老太太他们躲到苏城来,不就是人老了图个清静?往年他们嫌烦,也就没有办。今年赶上整的,不办也说不过去。在这里办吧?大家都要赶过来,也折腾。回去吧?又怕他们俩身体吃不消,老太太还晕机。” 夏岩替他系好领带,又理整了下衣服,“还是问问他们的意思吧?毕竟是他的寿辰,以他开心为主。” 赵延沛垂眸看着他,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不恰如恩爱夫妻么?你帮我打领带,我给你整理衣服,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话。 幸福像一罐蜜,满满地往外溢。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夏岩的下巴,深深地吻上他的唇。直到呼吸都乱了,才松开他。整理好衣衫送夏岩去片场,“你今天戏份多不多?” “戏份倒是不多,不过进展速度就说不准了。昨晚席暮又喝醉了,不知道今天状态怎么样。昨天苏是还和我念叨,说席暮最近不知怎么的,情绪变化特别大……” 赵延沛打断他的话,“你离那小子远一点!” 夏岩听到里面满满的醋意,无奈地笑了笑。 “我让容毅给你带了早餐,一会儿别忘了吃。拍摄结束了一起吃饭?” “最近总是在外面吃都腻了,倒是挺想吃你做的海鲜面。晚上如果你回来的早,就在家吃,晚的话我在剧组吃点。” 赵延沛一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都来了,怎么还能让你吃盒饭?晚上做海鲜给你吃,嗯?” 赵延沛送他去了片场后调头来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到前台跟服务人员道:“我找XX房间的赵鎏。” 这家酒店的私密性特别好,没有房卡或是客人通知,不能随便出入。 赵延沛在酒店人员带领下来到房门前,门铃响了阵,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拉开门,他长相与赵延沛有七分相似,不过气质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微微蓄了点胡子,看起来非常有男人味。 这人是赵延沛的哥哥赵鎏,今年四十岁,任职于检查院。 他等赵延沛进来后关上门道:“怎么才过来?昨天下午不就出发了吗?” 赵延沛道:“回了趟家,住酒店哪有住家舒服?” 赵鎏觉得他那笑容跟掺了糖似的,顿时有点毛骨竦然,“毛病!还专程跑回家,你是金屋藏娇了?” 赵延沛:“……”他咳了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你要的。” 赵鎏粗略地扫了一眼,收了下来,嘱咐道:“你用的那些人都还可靠吗?” “你放心,这几个人我还是把控的住的。——哥,之前那个举报人是谁你清楚吗?他对圈里的事了解的那么清楚,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心。” 赵鎏道:“举报人的身份是需要保密的,调查的命令也是由上方直接下达,是谁举报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件事情一出,娱乐圈肯定会有动荡,你也得小心,别让人拿住什么把柄。” “这不用你说。——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隋氏有关系?” “怎么说?” “前两天我跟隋唐谈项目,说到圈里小鲜肉天价接戏的事情,觉得当时他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我的第六感没有错,他要说的应该就是你在调查的事。” 赵鎏琢磨了下,果断地道:“举报人不可能是他。如果他想查这件事,不必借检查院的手,直接就把人料理了。你忘了当年中腾娱乐涉毒被他一锅端的事?那种雷厉风行的手腕才是他们隋家的作风。” 赵延沛便也不多猜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用我送你吗?” “不用,你送太扎眼了。” 他这次和几个检查员是秘密过来调查案子的,越低调越好,所以都没有去看望赵家二老,连赵延沛过来都是偷偷摸摸的。 赵鎏又道:“过段时间老爷子寿辰,就在这边办。你把山庄整理下,几个叔伯会过来,其它人就不知会了。” 赵延沛知道他忙,便又问,“我在给爷爷置办寿礼,要不要也帮你准备一份?” “行。” 又说了几句话,赵延沛也没有多作停留,离开了酒店,调头去那个收藏家那里。 今天天晴,日光正好,方便辩别古玩真假。 对于收藏赵延沛略有涉猎,多半是平日里听爷爷念叨记住的。老爷子活了近百年,见多识广,对于古物文玩这方便,颇为精通。所以一般的物件讨不了老人家的欢心,必须是精品。 古玩这行水颇深,赵延沛也不是单枪匹马的过来,特地请了几个信得过的行家给掌眼。 只可惜这个收藏家有点名不符实,并没有什么能让赵延沛看得上眼的奇石。倒是有一个青釉花觚品相非常好,取商周青铜礼器的造型,喇叭状撇口花洞,长颈鼓腹,喇叭状圈足,釉色粉青,从外型上看温润、端庄、大气。 他觉得夏岩一定会喜欢这个花觚。 收藏家见他有兴趣,便道:“这是北宋汝窑的青釉花觚,是北宋中期御用精品。你看它釉层光润,色呈粉青,是精品中的精品。我们都知道北宋汝窑之中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 赵延沛请专家们鉴别后,确实是真品便买了下来。等交易完成才下午两点半了,他拒绝了收藏家请客吃饭的提议,往夏岩片场赶去。 才分别几个小时,就忍不住想他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买了些下午茶去探班。 经过近三个月的拍摄,《星际帝国》已经快要杀青了。拍摄过程非常顺利,夏岩演技一直在线,席暮被他带着入戏也很快,两人几乎都没有掉链子。 赵延沛到片场时,夏岩正操纵着机甲战斗,笔挺的军装愈发衬出他气质冷漠而禁欲。战斗正到最紧张的时候,他表情严肃的发布指令,表情威严而不失镇定,很有大将风度。 Chapter41 赵延沛有些着迷地看着他,他一直觉得夏岩的五官太过清隽,更适合演那种贵介公子、飘逸仙上,没想到他演起将军来,也可以这样霸气凌厉。他发布指令的时候,很有种千军万马、挥斥方遒的感觉。 他与有荣焉地想:这个人是我的,我的阿岩! 这一镜结束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赵延沛让助理将下午茶分给大家,自己拧了两份来找夏岩。夏岩和苏是正在摄影机前看回放,对着镜头讨论。赵延沛等他们说完后才将糕点递过去,夏岩那份是巧克力味的。 苏是说:“听我先生说赵董要制作大型历史剧《魏晋》,这是大手笔,没点魄力可不成。” 赵延沛笑着道:“我一个人哪成?多亏隋董投资,不然光今昔也撑不起这摊子。不过隋董能投资完全是因为夫人,她觉得这种有情怀的事情你肯定喜欢,也算是千金博夫人一笑啊!” 夏岩瞥了赵延沛一眼,觉得这马屁拍的很高明。 苏是也被他说笑了,“主要还是因为赵董的投资眼光,这在业内可是有名的,我们跟着分杯羹罢了。听说阿岩也会出演?” 夏岩不太好意思地道:“我走了个后门,占了潘安这个角色。” 苏是说:“由你出演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赵董,如果不嫌弃也可以给我个角色,跑个龙套也成。” “这么一说还真有个角色适合。” 他这竿子也爬得太顺了点儿,连夏岩都惊呆了,“演谁?” “咏絮才女谢道韫。” 夏岩说:“谢道韫是谢安的侄女,到第三部《王谢》里才出现,最快也要到三年之后才能拍吧?” 赵延沛相当精明地道:“我先来占个位置,第一部有你,第三部有夫人,即便只是客串,也不缺话题和收视率。” 苏是就问,“第二部呢?是不是也得找个人?” 夏岩道:“第二部是《南渡》,我记得主线是五胡乱华,宰相王导带着晋室衣冠南渡,在金陵建立政权。” 苏是忽然诡异地笑起来,“王导就是那个历史是著名的怕老婆的宰相吧?我倒是想到有一个人,可以本色出演。” “谁?” “秦淮!本色出演王导老婆那个醋坛子!” 赵延沛和夏岩都不说话了。身高一米六五、长相烟云水汽、气质温文可人的秦影后,在姬圈里是总攻级的存在,战斗力秒杀所有人。 苏是话题忽然一转,“对了,上回说到她堂妹秦罗敷,什么时候有空见见?” 赵延沛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夏岩赶紧脚踩西瓜皮,“你们先聊,我去接点水。” 接水的地方有点偏,夏岩到窗外时听里面有个女生激动地道:“刚才那个就是赵董!好帅啊!身材好棒!和岩岩站在一起真是超般配啊!” 岩岩?现在的人称呼都这么自来熟么?为什么不叫赵延沛沛沛呢?接着他又被这个“沛沛”给逗笑了。 另一个说:“他看岩岩的眼神好宠溺!不是我腐眼看有基,赌一包辣条,他们俩绝对有一腿!” 又一个妹子捧着心道:“我之前觉得暮暮和岩岩好般配,小狼狗攻和女王受正是我喜欢的CP!可是看到赵董又觉得他们俩更配,虽然霸道总裁攻有点套俗,可是人家看岩岩的眼神真的好苏啊!哎,我每天都在爬岩岩的CP,爬来爬去腿都要爬断了。” “哎……假设,”有个女生贱兮兮地道:“我是假设,如果能和赵董或岩岩之中一个发生一夜情,你们会选择谁?” 夏岩:“……” 他觉得还是不要再听下去的好,准备退回去时碰到一个人,回头就看到赵延沛,他一手揽着夏岩的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岩只好继续听墙角。 “我选赵董,他简直就是行走的春药啊!虽然我更心水岩岩的颜,可是赵董真的好MAN,好有魅力啊!” “岩岩也超极有魅力啊,可是性子太温,缺了点野性。” “……” 于是最后一个妹子精癖总结,“所以是这样的,看到赵董就想被他干哭,看到岩岩就想他被干哭!” 夏岩:“……” 忽觉耳边一热,赵延沛凑了过来,恶意地含住了他的耳坠,声音里充满的情欲的味道:“可赵董只想把岩岩干哭!” 夏岩:“……” 赵延沛忽然揽着他的腰将他推到隔壁的道具房里,反手关上门,给他来了个门咚,吻扑天盖地的压上来,舌霸道地侵入他的口中,放肆地纠缠。 夏岩嘴唇昨晚被磨破,才结了一点疤,被他一吮吸,又流血了。他轻轻地“嘶”了声,推拒着他。 赵延沛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住地喘息,手仍旧恋恋不舍地在他身上抚摸着,嗓子都哑了,有些失控地道:“阿岩,阿岩,你才是行走的春药,我想把你干到哭!干到求饶!” 夏岩感觉到他的变化,紧张地和他拉开距离,“你别乱来!这里是片场!” 赵延沛紧紧地抱着他,警告道:“别乱动!” 夏岩立刻把自己变成一个木偶。 这时茶水间的几个女生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好奇地道:“咦,刚才道具房的门不是还开着吗?怎么关上了?” 夏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里面大约有人吧?我去看看。”说着就走了过来。夏岩将赵延沛往里面推,准备自己出去时,听到外面传来席暮的声音,“几位姐姐在干吗?”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都是又暖又甜的小弟弟,情商高得逆天,非常讨人喜欢。姑娘们很快便被他吸引了过去。 席暮和她们说了几句,便道:“那边还有甜品,无糖的,姐姐们赶紧去尝尝。” 等人声渐远了,夏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听见席暮在外面敲门,“可以出来了。” 夏岩想到席暮就又有点头大。 赵延沛先出去,看见席暮靠在墙壁上,双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有些挑衅地对道:“赵董发情也要看地方,你不要脸岩哥还要呢。” 赵延沛笑了声,“方才谢谢了,下回我一定选好地方再发情。” Chapter42 夏岩:“……”他扯了扯赵延沛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多话。 赵延沛也觉得和一个小孩儿斗嘴太失风度,可谁让这小屁孩儿垂涎着他的夏岩呢?便低声道:“结束了早点回来,等你回家吃饭。” 夏岩又推了他两把,他才转身而去,走了老远还感觉到席暮敌对的目光。 他一走夏岩独自面对席暮,觉得有些窘迫,“那个……马上要开拍了,我们过去吧。” “前辈!”席暮叫住了他,“你的衣服乱了。” 夏岩这才发现衬衣的下摆被赵延沛扯了出来,乱得有些暧昧。 他赶紧回到道具室里将衣服整理好,出来时看到席暮还没有走,他点了一根烟倒在墙边,神情落寞。 夏岩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看到他这表情,不知怎地就多了句嘴,“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树洞。” 席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因为烟雾的关系,他忽然觉得席暮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里隐藏了许多的愁苦。 夏岩等了片刻不见他出声,自觉无趣准备离开,这时听他轻轻地问,“前辈与他算是两情相悦吧?” 夏岩一时被问住了,——两情相悦?他从来没有想过感情的问题,他觉得他与赵延沛只是性|伴侣的关系。 “前辈不是天生的GAY吧?” 夏岩觉得说这些事情有点难为情,但看席暮那落寞的样子,又有点心软了,“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不排斥与他亲热。” “但你排斥我。” 夏岩:“……” “那天我们俩演完亲热戏后,你去洗了澡。当时你虽然表现的很自然,可我感觉到你的手在颤抖,你打心里抗拒我的碰触。” 夏岩:“……”这个少年比他想象的要敏感。 “赵延沛也交过女友,你们都不是天生的GAY,但却能在一起,所以就算不是GAY,其实也是能爱上另外一个男性的,对吗?” 夏岩觉得他并不是在问自己,只是想得到应和。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坐断背山,我觉得是有道理的。” 席暮有些茫然地反问,“是么?” 夏岩迟疑了下,问道:“骆浚说你是为我断袖,也是为我出柜,我一直想问这是真的吗?” “前辈觉得呢?” “以前不太确定,但你今天的反应,让我觉得你以前只是跟我闹着玩,你喜欢的另有其人吧?” 席暮抽了口烟,苦笑着道:“连你都看出来了。” 夏岩问:“是骆浚对么?” “是啊。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夏岩觉得他需要一个倾听者,所以就静静地听着。 席暮说:“他妈和我妈是同事,单位分配的房子,在同一座楼里。有时候我爸妈忙起来没时间照顾我,就将我放在他家。他比我大十岁,对我像亲弟弟一样,我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也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依赖。” “他上高中那会儿住校,每个星期回家一次,一到星期天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着他,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有一次他放学后和同学约着去网吧,半夜才回来,我就等到了半夜。后来他再也不晚回了。” “他上大学时我已经十多岁了,进入青春期,身体也开始发育了,那时候我就隐隐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有什么兴趣。初二那年暑假,他带了女朋友回来,我去他家时撞见他们在亲吻,他的手伸进那女孩的衣服里,抚摸着她。那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见我变成了那个女孩子,他亲吻着我、抚摸着我……那是我第一次梦遗,从此以后我的梦里就只有他。” “这些年我看着他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换,就在想,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我不是女孩子?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我呢?我是那么爱他,比他所有的女朋友都爱他。” 夏岩问,“你没有和他表白过?” “十六岁那年,我鼓足了勇气打算跟他表白,可是我爸出了车祸,原因是开车的时候看手机。事后我整理他的手机,打开屏幕解锁,看到了一张照片,——他爸和我妈亲吻的照片。”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狠狠地碾灭,“是他们害死了我爸!” 夏岩记得上次骆浚去花店买花的时候,说要送的人是“我父亲的妻子”,难道是席暮的妈妈? “我十八岁的时候,他们俩结婚了。”他笑了起来,带着恶毒的嘲讽,“奸|夫淫|妇,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呵呵。” “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既不能让法律制裁他们,也不能私下报复他们,我只能怀着满心的怨恨,说着恶毒而无用的话。” 夏岩有点痛情他,可又找不出愉当的话来安慰他,只能沉默的听着。 “我只能看着他成了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成了我的继兄。”他笑了一声,带着一份不属于少年人的苍凉,“我爱的那个人,直得根定海神针一样,他就要结婚了,或许还会请我去喝一杯喜酒。” 夏岩走上去,拥抱住他。 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痴情人,陷在爱情的泥潭中,挣扎不出来。明知是飞蛾扑火,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 ** 拍完戏已经六点了,剧组在发盒饭。夏岩换下戏服,助理拿着他的手机过来了,“岩哥,赵董喊你回家吃饭。”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夏岩呆了片刻。他记得好多年前网上有个贴子评选哪句话最温馨,呼声最高的是那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当时他看到这句话,鼻子突然有点发酸,他妈妈已经去世十年了,早就忘了被妈妈喊回家吃饭是什么感受了。 这十年来一个人在外打拼,除了赵延沛,也确实没有人做好饭喊他回去吃了。 夏岩换下戏服没有卸妆便回去,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海鲜的香味,进入厨房见赵延沛正系着围裙,背对着他站在流理台上。 Chapter43 听到脚步声,说道:“回来啦!饭一会儿就好了,给你买了件小玩意儿,在客厅茶几上,你看看。” 夏岩倚在厨房的门边没有动,凝望着他的背影。 赵延沛感觉到了,回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夏岩垂下眸,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他方才突然有种“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又想到席暮说的话,——两情相悦。 他和赵延沛是两情相悦吗?纵然是,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呢? 他想到了因父亲去世而伤心离世的母亲;想到了沉迷在爱情的美梦中无法自拨的夏素伊;以及方才在他面前剖开心肝、爱而不得的席暮;最后想到了赵延沛的未婚妻——裴韵。 是啊!还有裴韵。 假若他与赵延沛真是两情相悦,那么此刻他的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 赵延沛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打打下手。” 夏岩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来到流理台前,卷起袖子洗洗手,“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把那些基围虾剪掉须脚,开背去虾线。” 不算什么技术活,夏岩还是做的来的。 之后又按赵延沛的吩咐加入适量的姜汁、料酒、白胡椒粉和盐,腌制起来。弄好后听到赵延沛的笑声,不禁疑惑地望着他。 赵延沛拿着铲子从后面拥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语气里掩不住对幸福的憧憬,“以后啊,你插花我给你打下手,我做饭你给我打下手,你说好不好?” 夏岩的身子僵了起来,他想起以前妈妈做饭时,爸爸也这样从背后拥着她,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妈妈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羞嗔地道:“老不正经。” 这十年他都已经快不记得爸妈的样子了,却还记得他们幸福的模样。 那幸福与此刻的幸福一模一样,却像刀子插在他心上。 赵延沛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不高兴?” 沉默了下来,半晌说道:“饿了。” “饭已经好了,你先去吃,我做完这个虾就好了。” 夏岩却不愿意走,站在流理台边等着,见他时不时狐疑地往这边看,完全没有心思做虾了,便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我想等你一起吃。” 赵延沛便不再磨蹭,将腌制好的虾均匀地裹上一层淀粉,同时让夏岩给他拍一颗大蒜。油锅烧热后将蒜茸小火炸至金黄,捞出来放凉。之后另起油锅倒入适量蒜油,放入面包糠,中小火炒至金共酥脆,盛出放凉。再将虾反得两次炸至金黄,随后将蒜蓉、面包糠、小米椒圈一起,中火炒匀,加入盐和糖,转大火炒匀,撒葱花出锅。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而其复杂的程度令夏岩看得眼花缭乱,觉得做饭比插花难了不止多少个度。 赵延沛夹了只虾送到他嘴边,一口咬下,香酥爽口。 可是,满桌的美食,也治愈不了他。 赵延沛见他兴致一直淡淡的,便献宝道:“我今天没有挑到合适的寿礼,倒看到这个,——北宋汝窑釉彩花觚,给你赏玩。” 灯光下釉彩泛着温润的光泽,非常的漂亮。夏岩想要拿起来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缩回了手,“这是真品?” 赵延沛眉角微挑,“嗯~” 夏岩:“……”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古董是什么价,但想来是不便宜的。赵延沛送他车子、别墅、庄园,他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因为他给赵延沛创造了价值。可在这时候送这个花觚,让他觉得是千金博一笑的意思。 赵延沛没等想要的回应,有些纳闷,“怎么了?今天席暮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以前没有这么细致地关注夏岩的想法,现在他的每一个喜怒哀乐都牵动着他的心。 夏岩淡淡地道:“我是在想这么贵重的东西,该摆在哪里。放在家里还得安装保险柜防盗门,难得拿出来把玩一次,要先沐浴焚香戴手套。万一不小心摔碎了,这是国家级文物,损坏了可能还得判刑。” 赵延沛知道夏岩有点恋物癖,喜欢收藏古老的物件儿,便想把最好的给他,倒是没有考虑文物的收藏和保养等问题。得到夏岩这样的反应,虽说不至于失望,但也有点小失落,靠在沙发上没有作声。 夏岩的表情十分的平淡,好像在谈一件公事,“如果这个花觚是仿制品,可以拿来插花。可是真品就只能供起来,用手指摸一下,或碰掉一块釉彩都是罪过,还得精心保养。” 夏岩接人待物从来都是温文有礼的,甚少说得这么直白。赵延沛敏感地觉察到他的不开心,甚至有点想借此拉开距离的意图,心沉了下去。 温馨的气氛凝滞了下来。 夏岩有点乱,赵延沛离他太近,他害怕;赵延沛离他远了,他又舍不得。 夏岩走到他面前,膝盖放在他两腿之间半跪在沙发上,手撑在他肩膀边,低声问,“赵延沛,你在讨好我?” 赵延沛没有说话,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夏岩低下头来,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和你做|爱我很享受,所以不需要你刻意讨好。” 赵延沛掌住他的后颈,“只是享受做|爱?” 夏岩淡淡地反问,“不然呢?”是那种冷情冷性的调调,仿佛对谁都保持着戒备与疏离。 赵延沛抿着唇靠在沙发上,眼里的火热熄灭了,渐渐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 Chapter44 他早知道相比于爱人,夏岩更想要的其实是个性|伴侣,他也是凭借这个才能得到夏岩。 可是这几天的甜蜜相处,让他忽然有了个妄念,觉得或许他也可以和夏岩发展成爱人。 然而事实冷冰冰地拍打到他的脸上,他措手不及之外,更多的是怒火如烧,心有不甘。 ——有些界线,一但踏过了,想要退回绝无可能! 夏岩俯下身来,掩住了他的眼晴,鼻尖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狞猎者。唇试探着挑开他的唇,可赵延沛嘴唇深抿着,并不打算服从他。 夏岩低笑了起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赵董不想把岩岩干到哭了吗?”那挑衅的调调,带着些云淡风清的无所谓。 赵延沛猛然翻身,将他压在沙发上,狠狠地吻了上去,动作粗暴,带着狂暴的怒意。 ** 第二天赵延沛一早就醒了,但是躺在床上没有动,出神地望着旁边的人。 夏岩的脸色很憔悴,眼角还带着点红晕。他昨晚确实是把人弄哭了,一连做了两回,夏岩还未适应的地方被弄得红肿不堪,清洗的时候还带着血丝。 赵延沛知道自己失控了,人心贪婪,他即得到了他的身子,又想得到他的心。 可夏岩的态度很明显,他只要肉体的关系,不愿谈感情。 赵延沛有些不安,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得到这个人,现在放手绝不可能。可他又无比的了解夏岩,甚至超过了夏岩自己。 夏岩的防备心太重,一但觉察到了危险,他就会后退,并竖起坚硬的外壳。他的冷情冷性并不仅仅是表外。 赵延沛禁不住抚摸上夏岩的脸,——你是感受到我的爱了吗? 他觉得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过了随口说爱的年纪,他与夏岩发展到这一步,肉欲的驱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十年的莫逆之交与心灵相通。 说他爱夏岩可能矫情了点,但也确实是事实。他知道夏岩害怕爱情,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一点心思,却还是没有藏住。夏岩发觉了,所以退后了。 很早之前,赵延沛便明白了,能与夏岩维持长期稳定的关系,只有朋友和床伴。他已经跨出了朋友这个界线,退不回去,只能维持第二种。 夏岩睁开眼时没有发现赵延沛,他有一瞬间的失落,很快便又消失了。拿过手机看时间,看到林语彤发来一条短信:“请问你有锡城的房子要卖吗?” 信息是昨晚十一点半发来了,当时他已经昏睡过去了。但信息显示已读过了,只能是赵延沛看的。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他迅速地将手机锁屏,抬头看见赵延沛站在门口,“你是想吃菜包还是豆沙包?” “随便。” 赵延沛看了眼他的手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起来,一会儿我送你去片场。” 夏岩洗漱出来,赵延沛已经煮好了粥,蒸了包子并煎了太阳蛋。两人坐在朝阳下吃早餐,谁也没有提昨晚的事儿,仿佛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下车后,夏岩拿出手编辑了一条信息,准备发出去的时候,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名字,——裴韵。他于是删除了信息,重新输入一条发出去:不好意思,昨晚睡得早,没有听见。 林语彤:今晚有空吗?我等你。 夏岩犹豫了下,回复:抱歉,晚上要拍戏,到凌晨。 林语彤没有再回复了。 夏岩删掉了聊天记录,觉得心里有点空,又似乎有点堵。 晚上夏岩没有戏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赵延沛早上送他的时候,说要出去办个事,完了以后直接回苏城,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夏岩知道只要他问,赵延沛就会说,但他没有问。 电视里人影在晃,他却看不清谁是谁,心里乱槽槽的一团,最终关了电机,拿出素描纸绘画: 一只细篾编成了竹篓,古朴简陋的形状,仿佛从村头田野随意拾来。竹篓旁插着一枝秋芙蓉,花朵将落未落,十分的随便。 画完以后才想到这句对应的诗,心里头愈发的荒凉。——什么时候像林黛玉一样伤春悲秋起来了? 这时席暮打了电话过来,他声音含糊地央求,“岩哥,我在朗轩喝酒,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朗轩酒吧离影城不远,是间专门针对明星的酒吧,私密性非常好,只有会员才能进去。 夏岩虽然心情郁闷,但没有借酒浇愁的习惯。如果是前几天席暮打电话来,他肯定不会理会。可那个少年向自己剖开了胸膛,他就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时间也还早,他伪装了下来到朗轩酒吧,席暮已经喝得有点醉了,他的助理在一边想劝又不敢劝。 夏岩在他身边坐下,对助理道:“你去买点醒酒药来。” 助理直接从包里拿出个药盒,无奈地道:“我现在出门连手机都敢不带,就是不敢忘了药盒。醒酒药、胃药缺了哪样能行?” 夏岩望着席暮狼狈的样子,感觉有点可悲。 “你要是难过就跟我说说,酒还是少喝点,你还这么年轻,别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况且明天还有戏,这么喝下去,明天又要挨苏是的骂了。” 席暮完全听不进去,大口大口地灌着。 助理说:“前两天医生说,他再这样酗酒下去会胃出血的。他才十九岁,胃比四十岁的人还差。” “这情况和他家里人说过吗?” 助理无奈地道:“说过,可是有什么用。他妈的话他完全不听,浚哥说什么他也只会反着来,没有人能管得住他。” “麻烦你去帮我叫杯浓茶来,越浓越好。” 助理走后,夏岩问他,“怎么回事?” “他的婚期定了,今年十一。” “所以呢?你打算喝死自己?” 席暮没有吭声,依旧埋着头把自己往死里灌,像一只驼鸟。 夏岩想到了夏素伊,她和席暮一模一样,遇到了挫折就把自己埋起来。夏素伊将自己困在一个爱情的梦里,席暮拼借酒浇愁。可是有什么用呢?都是自欺欺人。 Chapter45 若是平时他还有耐心去劝解,可今晚忽然就有些失控了。他一把抢过席暮手里的酒瓶,远远地扔了出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酷地道:“你这么拆腾自己有什么用呢?他不爱你依然是不爱你。你就算把自己拆腾死了,也不过是让他在你坟前流几滴眼泪罢了!” 席暮被戳中了伤心事,激烈的嘶吼起来,“可我能怎么办?我用尽了力气,还是不能让他爱上我?我能怎么办呢?” 夏岩冷笑道:“你所谓的努力就是借酒浇愁、做着叛逆的事、说着出格的话引起他的注意么?席暮,骆浚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他觉得是青春期的叛逆。哪怕你当面跟他表白,他也只会把这当成小孩儿的玩笑话。” 席暮抓起一个酒瓶猛然砸了出去,瓶子摔碎发出巨大的声响。刚走到门口的助理听到声音转回来,见着夏岩错愕地站在一边,而席暮阴沉着脸,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从席暮的包间里出来,已经将近凌晨了,出门却撞见了一个人,表情顿时不自然了起来。 林语彤站在走廊的绿植旁,穿一件森系蕾丝的长裙,焦糖色的长发披散着,头上戴着发冠,仿佛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公主。 夏岩让助理先带席暮回去,走到林语彤面前,温文尔雅地道:“语彤,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了呢!去我哪边坐坐?” 林语彤的包间在走廊尽头,非常的隐蔽。夏岩随她进去,有些诧异地问,“就你一个人?” 她反锁上了门,“嗯。” 夏岩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动作。 林语彤说:“你上次发我信息的时候,我在国外,专程赶过来的。” 夏岩想到早上的信息,解释等于掩饰,不如不说。林语彤是个识趣的,也没有多问,她回过身来抱住夏岩,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我很想你。” 她个子娇小,穿着高跟鞋也不到一米七,扑在夏岩的怀里,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夏岩顿了下,抬手环住她的肩膀。 女人的身子和男人的身子不同,抱着林语彤的感觉和抱着赵延沛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 夏岩回到公寓时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弯着腰换鞋时听到脚步声,他吓了一跳,抬头便见赵延沛从卧室里走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惊讶地道:“你不是回苏城了?” “办完事儿已经太晚了,就直接过来了,明天再回去。”他走近了闻着夏岩一身酒味,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夏岩离他稍远一点,“没喝,从席暮身上沾的,我先去洗澡。” 错开身的瞬间,赵延沛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甜蜜的花香,是女士香水。 他回来的时候经过红绿灯路口,正好有交警在查酒驾,他看到了席暮和他的助理。如果夏岩和他们一起喝酒,怎么会比他们晚回来这么久?身上又怎么会沾上女士的香水味?除了杨怡宁夏岩还有别的女人吗?刚才他是和那个女人……开房去了吗? 赵延沛觉得自己像被武林高手当胸打了一拳,五内如焚,气血翻滚。 夏岩洗完澡出来见赵延沛坐在床上发呆,他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躺了进去,“早点睡吧!” 赵延沛倾身过来亲吻着他,手急切地钻进他睡衣里,有些粗鲁地揉|搓起来。夏岩被他弄得有点疼,不悦地皱起眉头,“今天累了,早些休息吧。” 赵延沛好像被刺激到了,近乎凶狠地在他锁骨上咬了口,手上的动作愈发的蛮横,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来。 夏岩有点害怕了,他昨晚被折腾了两回,接下来还有一整天的动作戏,再任他折腾下去早上爬起来都难。因而用力的推拒他,声音也带了几分火气,“赵延沛!” 赵延沛果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他。他的嘴唇紧紧地抿起,弧线冷漠凛冽,眼神冰冷丝毫未见半点情欲的色彩。 夏岩觉得有些异样,想要安抚他一下,赵延沛猛然起身,冷冰冰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 他望着被重重带上的门,觉得心比身子更累。 第二天夏岩醒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没有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他想起赵延沛昨晚那个眼神,——冷漠凛冽。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眼神,却是第一次见赵延沛那么看着他。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茫然的想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跨出那一步?他们做了十年的朋友,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红过脸。这种关系才维持几天,他却有点身心俱疲。 这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儿看见是容毅,莫名的有些失望。 容毅提着早餐进来,说道:“赵董一早就赶回苏城了,让我给你送早餐。” “哦。”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确实没睡好,一想到赵延沛就心乱如沸,不得安枕。 ** 赵延沛并没有回苏城,他此刻正坐在影视城不远的咖啡厅里,在等人。 他昨晚一夜辗转反侧,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收到了几条彩信,都是夏岩和一个女人的亲密照。其中有一张照片上夏岩穿着昨晚那套衣服。 赵延沛坐在窗户边,面沉如水,距他三尺远都能感觉到寒气。 过了很久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来,坐下来后气都喘不匀,“先……先生……查到了……” 这人是赵延沛从老家带过来的亲信,叫赵胡,他将一份资料递了过去。 赵延沛打开,看到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资料,——林语彤。 越往下看赵延沛脸色越难看,她的手机号码赵延沛认识,就是前天晚上十一点发信息给夏岩的那个。昨晚她也确实来到了朗轩酒吧,并且见了夏岩。 赵胡气终于喘顺了,说道:“他们俩应该是两年前就认识的,有段时间夏先生在H国拍戏,林语彤也在那里留学,和这照片能对的上。” Chapter46 两年!夏岩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两年了,他竟然完全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 赵胡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此时的赵延沛就像蓄满火力的火山,外面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小心翼翼地道:“林雄就是我们要查的人,夏先生这时候和他扯上关系,会不会节外生枝?” 赵延沛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是谁举报林雄,也不知道这个人发照片给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狗仔拍的照片,通常是要曝光赚取流量,又或者勒索钱财。 但是那人发来照片之后便没有只言片语,好像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赵延沛夏岩和林语彤有一腿。 赵延沛早上已经让人调查过这个号码,是一个叫冯乐的人办的,但这身份证是假的。 他拿不准对方手里有没有更露骨的照片,没有轻意回信。他在等着对方下一步行动,才好作出判断。同时专门找人分析的照片,想从上面寻找蛛丝蚂迹,难度也非常大。 夏岩和林语彤约会通常在酒店,房间装饰都是相同的,辩不出是哪一间,也就不知道是从哪个角度拍的。而且发照片的人非常的小心,所发的照片都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连续几天对方没有任何行动,赵延沛这边也没有什么进展,那人露出这一手之后就消声匿迹了。这事儿却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赵延沛的心头。 对方想勒索钱财,想曝光都好说,最怕的就是他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 半个月后,《星际帝国》杀青,夏岩拖着行李回到别墅,张阿姨迎了出来,看见他非常开心地道:“先生最近心情都不好,每天忙进忙出的,连在家里吃顿饭的功夫都少。现在夏先生回来了,先生心情就能好了。” 夏岩应付了两声,提着行李上楼了。 他觉得张阿姨想得太乐观了,自从那天晚上他拒绝了赵延沛的求欢之后,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几乎没有和赵延沛通过话。 《星际帝国》最后几天多加了几场戏,经常拍戏到凌晨,他也没有时间顾忌赵延沛。今天杀青宴还没结束他就提前退场,直接从片场赶了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可惜到家时赵延沛不在,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得心里有点冷。 ——赵延沛对他的行程向来了若指掌,他没有回家,要么真是事物缠身,要么就是在躲着他。根据他这一阶段的反应来看,夏岩觉得应该是后者。 张阿姨说:“最近先生每天都是十点以后才回来,您吃饭了没有?要不我给您弄点吃的?”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夏岩淡淡地道,回房间洗去一身疲乏,坐在床上慢慢等。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身边还是空的。 赵延沛还没有回来?他有些疑惑。穿上拖鞋到隔壁主卧,门是关着的,推开门一阵冷气吹过来。 ——他回来了,在自己房里睡着。 夏岩手插回睡衣的口袋里,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 赵延沛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清晨的风吹了进来,带着股金银花的香味。 不知何时,楼下的花园已从花团锦簇变成了绿意深浓。盛开的花儿少了,但也不缺颜色,木槿、紫薇、荷花、石榴恰到好处的点缀在园中。 他目光在园中搜索了一圈,没有见着夏岩,也没有见着他那一堆长毛。 次卧的房门大开着,里面没有人。赵延沛忽然紧张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下楼,看见夏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白猫簌簌,正在给它剪指甲。其它的宠物围在他脚边打转,听到脚步声都吓得竖起了耳朵。 夏岩也诧异地看着他,“跑这么急做什么?楼上失火了?” 赵延沛暗暗地舒了口气,“怎么起这么早?” 夏岩淡淡地道:“昨晚睡得早。”给簌簌剪完指甲后,挠了挠它的下巴,语气宠溺地道,“好了,乖,去玩儿你的吧,扑噗过来。”捞起粉色小猪,“来,看爸爸给你买的新衣服。” 赵延沛一身睡袍,斜倚在楼梯上看着他。 夏岩将一件红色的兜头小衣服穿在扑噗身上,只露出半张脸和四只小蹄子,扑噗哼哼叽叽地颇为不喜欢人类的衣裳,夏岩撑着下巴宠溺地看着它,随口说道:“我打算过两天请些朋友到庄园里去玩,你看怎么样?有没有时间过去?” 赵延沛走过来打算问一下具体事宜,这时卧室里的电话响了。他上楼去接电话,换完衣服下来,夏岩已经不在客厅,宠物们也都送回宠物房了。 他问张阿姨,“夏先生呢?” “刚刚才出门,去花店那边了。” 赵延沛:“……”他连早餐也不想吃了直接出门。 这两天技术人员终于从朗轩酒吧那张照片上分析出了蛛丝蚂迹,并顺着线索查出拍照的人。他叫孙荣,是卓林工作室的一个小记者。 卓林是圈里一个稍微有一点名气的狗仔,曾经报出过一两条比较震撼娱乐新闻。因而集了一点小名气,成立了一个小工作室,并开了个微博,有一百来万的粉丝。 这个小工作室连个杂志社都比不上,名下的记者当然也不是什么有名的。 但是经技术人员的分析,这个孙荣发来的照片,有许多都是在国外拍的。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有钱力支撑一个记者到各国去蹲点拍夏岩? 而且从拍照手法上来看,这些照片并不是孙荣拍的,所以极有可能之前的照片不是孙荣拍的,后续的一切也是别人授意孙荣这么做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赵延沛查到了孙荣,但是没有轻举妄动,他要通过这个孙荣查到这个幕后的人。这几天他一直派人跟踪着孙荣并且监听了他,但是没有发现他和谁接触。 照片的事情没有解决,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他无暇分心去做别的事情。 Chapter47 夏岩来到花店时,正赶上花车将送鲜花过来。蒋子页和小河正推着推车将鲜花往库房里运。 小河见了他开心地冲他招手,“岩哥,你来啦!” 两个多月不见,小河白了些,脸上的高原红也不见了,扎着丸子头,穿着花店里统一的制服,比以前时尚了不少,渐渐有了美少女的模样。 蒋子页制止了小河的大呼小叫,说道:“小声点,你想把人都招来嘛!” 夏岩压低了帽檐过来,要帮他们推车,被蒋子页她们赶了进去。到了库房见素伊正在清理花材,她穿着手工制作的白色棉麻长裙,布料跟他的瑜伽服一样。 看到夏岩她抿唇笑了下,轻声地喊道:“哥。”她说话总是极小声,生怕引来的坏人似的。 夏岩拿了张光盘给他,“这是我专门托朋友从国外带来的,送给你。” 夏素伊看了眼,并没有接,“我只听子轩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听的声音,何必因为一个而舍弃其他。就像我们店里的花,如果只有一种的话,不是也很单调吗?” 夏素伊低哝着道:“你不也只听赵哥的。” 夏岩:“……” 蒋子页他们将新进的花材推了进来,夏岩帮着一块儿打理,清理多余的叶子,修剪花枝。小河围着素伊问东问西,喋喋不休。 素伊声音虽然小,但耐心却足,小河问什么她也肯回答,还教她如何整理花材。 夏岩觉得十分欣慰,语言是与外界沟通的最重要的方式,只要她肯开口说话,就能慢慢的克服社交恐惧症,走出封闭。 冲着这份欣慰,夏岩多听半个小时,最后实在忍不住逃了出去。 蒋子页见了苦笑道:“你也受不了了吧?这丫头真是个话痨,让她去卖花倒是行,客人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普通话也练得差不多了,挺好的。她的工资给涨些,算我额外加的,让她平时多在伊伊跟前唠叨些。你的也一样,多亏了你们照顾她,我才能放心。” “谢谢岩哥。” 夏岩苦趁着早上买花的少,在花店里四处走走,又把各种花器与插花调整了下位置,重新布置下格局,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等到街上人渐渐多了,素伊他们也把花材整理的差不多了,夏岩与她一起进入了工作室。 “我最近画了几副画,你看看。” 夏素伊一一翻过,“这是一个系列?” “嗯。” 她吟着最后一句诗,“自古红颜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有些诧异地望着夏岩,觉得自家兄长并不是伤春悲秋的人。 夏岩凑过来看看,原来最后一幅芙蓉图已经被赵延沛题上了诗句,——莫怨东风当自嗟。这一句也是在《红楼梦》六十三回抽花签中,林黛玉抽到的诗签。 那天晚上他心里一时烦闷就画了这幅,每想到赵延沛又猜中了。这诗应该是那天晚上他回来之前题的吧? 夏素伊又重看了前几幅,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红楼梦》了?” “突然就有了灵感。” “剩下的呢?”国内的习惯,一组画通常是十二幅,当然,花中四君子或是岁寒三友除外。这里已经画了七幅,还差五幅。 “暂时没想好。” 花艺师看到好的作品,总是忍不住手痒,想要创作出来的。素伊去外面挑选了花材花器,搬入工作室中。蒋子页架好了摄影机拍摄插花过程。 都准备好了,夏岩却不太想动手,坐在一旁看素伊插。 他又想到了赵延沛,这是他们发生亲密关系之后,赵延沛第一次主动分房睡。 他是什么意思?是怕张阿姨他们发现了不好?毕竟张阿姨在赵家几十年了,将来还是要继续跟着的,万一以后和女主人说漏了嘴,就非常的不好。 又或者他是想退回朋友关系?早上夏岩刻意在楼下等他,只等到几句不咸不淡的交流,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拿起画纸胡乱的涂鸦起来。 素伊插完几幅后凑过来看,画上是一个胆瓶,一枝老梅,梅枝虬曲,极有风骨。 素伊问,“这也是系列之一么?” “嗯?” “对应哪句诗。” 夏岩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意思是让她猜。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不是。” 蒋子页也跟着想了会儿,忽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倒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夏岩:“……”他顿了片刻,兴味索然地合上画纸,“中午了,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大家。” 大家讨论着吃什么时,素伊悄悄地拍下画发给赵延沛,未几便收到了回复,——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 这是李纨抽到的诗签。素伊看看夏岩的表情,觉得方才蒋子页那一句,怕似也戳中了夏岩的心。 因为许多花材都不是当季的,八幅花并没有完全插出来。下午蒋子页录完视频之后,提议道:“你们说把这十二幅画作为一个主题推出怎么样?” 蒋子页在花艺上没什么天分,但是经商上极有天分。她的提议得到大家的认可,小河也附和道:“前两天我还听说最近有个花艺比赛,岩哥、伊伊,我们也参赛好不好?给我们花店打点名气。” “是啊!我们有这么多资源都没有好好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夏岩望向夏素伊,“你看呢?你是店长,都由你决定。” 他当然是不会露面的,如果参赛也是夏素伊出面。夏岩希望她能勇敢的走出去,所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小河立马过去抱住她的胳膊央求,“伊伊你答应吧!我们也为花店作个宣传好不好?你别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将来你当大老板,我就给你当小跟班!” 夏岩目光盯在两人的手臂上,自从出事儿以后,夏素伊便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连他这个堂哥都不例外。平日里也就只有奶奶和姑姑能碰触她。她现在竟然能让小河抱着她的胳膊? Chapter48 他不由得多看了小河几眼,这姑娘真的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好像与谁都能自来熟。 夏岩和蒋子页都期待地看着素伊,可惜她犹豫了半天也没有答应。 夏岩依然觉得很满意,能犹豫就说明她已经心动了,有从封闭里走出来的意识了,这是难能可贵的。 他想小河大约是素伊另一个救赎,心头积压的那块乌云终于没有那么沉重了。 这两个月来素伊进步了不少,赵延沛的方法是对的,不能一直把她护在温室里。想到这里,念头不由得又转到了赵延沛的身上,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从你侬我侬、如漆似胶,走到冷战这一步的。 ** 赵延沛下午四点半就回家了,早上出门前他让张阿姨买了些海鲜,晚上亲自掌厨,打算犒劳他,也借此缓和一下气氛。 早上看到夏岩时,他就已经忍不住了,管它什么林语彤、杨怡宁,夏岩与他走到这一步,他就不想放手,就算抢也得把他抢回来! 饭做好之后夏岩还没有回来,他便去他房间里等。阳台的落地窗前架着个画板,画板上夹着几张素描纸。 赵延沛走过去看看,最上面一副只画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他又翻开下一幅,只觉眼前一亮。 画是用彩铅勾勒的,红色的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花树下是一个木制的长椅。一个白衬衣的少年坐在椅子上看书,侧脸的轮廓非常的俊秀。 之后几幅也是一样的场景,只是少年的动作略有不同,或是靠在椅背上任由风从脸上吹过,或是执花浅笑,俊秀的眉目足以秒杀画中风景。 一连画了这么几幅,这画中人难道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是谁?和夏岩是什么关系? 赵延沛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吃味。拿出手机了下木棉花的花语,——珍惜眼前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他觉得这口醋年份更久远了。 等到八点钟菜都凉了,也不见夏岩回来。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素伊,声音极其温柔地道:“伊伊,我做了些好吃的,和你哥哥一起过来吃饭。” 素伊说:“我和哥哥下午回家了,在喝奶奶炖的鸡汤呢。” “嗯,那你多吃点。”他微笑着道,挂完电话的一刹那,脸就绷不住了,笑容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冰原。 夏岩正好从厨房里出来,见她挂电话,问道:“赵延沛打来的?” “嗯,说做了一桌菜,喊你回家吃饭。哥,你回来没有跟他说吗?” 夏岩淡然地道:“忘了。” 素伊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低头喝汤没再说话。 吃完饭后祖孙几人在花亭里乘凉,不远处的荷塘里流萤飞舞。这时节荷花开得正好,风吹过,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荷花的香味。 这方荷塘还是爷爷在的时候就挖的,种满了水八鲜和睡莲,既可以观赏又可以食用。庄园卖出去了十多年,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接手庄园的人很有素养,将房屋花园都维护的很好。这两个月奶奶和姑姑又打理了下,更有诗情画意了。 奶奶和他们絮絮地说着爷爷与建这座庄园的事,免不了又说到赵延沛,“多亏了那孩子,不然我有生之年怕是回不到这里来了。他最近怎么也没有过来?上回歇个脚就走了,都没机会和他说几句话。” 夏岩说:“过两天就会过来,我打算请几个朋友们过来玩,素伊,你看行吗?” “我没事的。”她是个体贴的姑娘,知道这些年给表哥带来了很多麻烦,有些场合她惧怕,就躲起来不露面。 夏岩与奶奶商量好后,便给朋友们打电话。他生性内敛,圈里的好友除了赵延沛,也就苏是、秦淮、凤棠、席暮、骆浚。杨怡宁也算是熟识,可因为上一次绯闻,他并不打算邀请她。 说来也巧,除了凤棠,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苏城,惠然肯来,然后夏岩又将通讯录翻到赵延这里。 那天早上已经邀请过赵延沛,但他没有回答。夏岩觉得这个庄园毕竟是他购买回来的,不请他说不过去,奶奶那边也不好交待,只好再次拨通了电话。 耐心等了一会儿,电话才接通,夏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浊重地喘息,他心跳一滞,到嘴边的话就忘了。 “阿岩。”低沉的音调伴着难耐的压抑,贴着耳边响起,夏岩的身子不由得便酥了半边。忆起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赵延沛如何饥渴的需索着他。 赵延沛等了会儿没听到他回声,又沉沉地唤了他声,“阿岩?” 夏岩清了下嗓子,掩住自己的失态,“你在干什么?” “跑步。” 夏岩果然听到跑步机的声音,赶走自己的想入非非,平时这时候确实是赵延沛锻炼的时间。 赵延沛关了跑步机,“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夏岩能想象他拿着毛巾擦汗的样子,漂亮的肌肉舒张着,栗色的肌肤上布满晶莹的汗珠…… 他觉得嗓子有点干,喝了口凉茶,“挺好的,今晚还提到你。后天我要请朋友们过庄园来玩,你来吗?” “说不太准。”他这些天一直在追踪照片的事,公司都没有回。 夏岩顿了下,然后很利落地道:“行,我知道了。” 赵延沛还准备说什么,那边已经切断了通话,他望着黑下来的手机,唇角勾了下,有种扳回一城的愉悦感。 ** 庄园在苏城效区,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 席暮的车最先到,看到等在门口的夏岩,将刹车一踩,连车位都没有停进去,拉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过来,然后一把将夏岩抱到了怀里。 夏岩:“……”他有种被小孩儿非礼的窘迫感。 那天席暮与他剖开心扉之后,就再也没有骚扰过他,不知今天怎么突然又来这手。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骆浚的车紧接着停在了庄园门口,透过车窗望着他们。 夏岩第一次被人当成道具,颇为无奈,拍拍席暮的肩膀,“够了啊!戏演得差不多了。” 席暮这才假装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将车泊到车位里去。 Chapter49 骆浚这时已经停好了车过来与夏岩打招呼,夏岩明知故问,“前后脚到,你们是一起出发的吗?怎么不坐一辆车?” 骆浚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为何席暮最近对他更没有好脸色,甚至刻意躲避着他。他从助理那里得知席暮的近况,很是担心,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席暮也拿着礼盒向夏岩献宝,一脸天真的撒娇卖乖,像只软萌的小奶狗。骆浚想起当年他也是这么缠着自己,不禁有些黯然。 夏岩与他说笑了一阵,“我这边还要等客人,你们先进庄园里玩儿,那边有一片果园,想吃什么随便摘。”又刻意加上一句,“小暮,帮我招待一下你哥哥。” 席暮离开夏岩身边就像变了个人,方才那软萌可爱荡然无存,手抽在口袋里,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拒人于千里的气息。 庄园里风景如画,而他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完全不搭理骆浚。 骆浚望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些沉重。这会儿又有两辆车停了下来,苏是夫妇、秦淮夫妇也到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美女。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修身的剪裁,没有一点多余的点缀,衬出她良好的身段与干净的气质。长发简单的辫了下,发稍垂至腰间,带着一种江南美人的烟云水汽。 骆浚这时候离开也不好,于是便也跟着夏岩上前打招呼,然后听苏是向夏岩介绍,“阿岩,这就是罗敷。” 夏岩彬彬有礼地道:“秦小姐果然和名字一样美丽。” 秦罗敷气质斯文,举止落落大方,“夏先生你好,我很欣赏你的演技。” 寒暄了几句,夏岩便请他们进山庄。 山庄里有花有水,可以钓钓鱼,也可以摘摘莲蓬。随处可见的鲜花,枝头累累的果实,园里放养的鸡鸭,都自有一番趣味。 苏是感叹,“早知这庄园这么好玩,应该把孩子们也带来。那边有条小河,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鱼。秦淮,一起么?”说着抛给她一个眼神。 秦淮会意,挽着丈夫凌晨的胳膊说:“我去那边摘些葡萄,阿岩,替我招待下罗敷。” 这很明显是相亲了,骆浚自然也不好杵在这里当电灯泡,便向席暮消失的方向走去。 入口处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夏岩彬彬有礼地道:“秦小姐,可以邀请你一起观赏下庄园么?” 秦罗敷微笑着道:“荣幸之至!” ** 赵延沛那天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但其实早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今天临出门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赶到庄园时,见门口停着几辆车,知道苏是他们已经到了。 庄园面积很大,不过他对这里很熟,直奔奶奶住的地方。老人家正坐在屋檐下剥豆角,几只鸡围在她身边找豆荚里的虫子吃,姑姑和素伊在厨房里做午饭。 奶奶拉着赵延沛说了几句话,见他眼神不住地往外瞟,便道:“岩岩他们在荷塘那边,你们年轻人有话说,也帮着他招呼客人去吧!” 赵延沛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尤其是知道秦罗敷也过来后,恨不得立马飞到夏岩身边去。闻言赶紧寻了过去,绕过荷塘便见着夏岩,脚步顿时停下来了。 荷塘不远处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小径两侧种满了绣球无尽夏。正是花开的时节,大朵大朵的花球团团簇簇、密密匝匝地堆叠在青石路两侧。蓝色与粉红混杂着,远远望去犹如一道绚丽的彩虹。 夏岩与秦罗敷正背对着他在小径上漫步,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亚麻色休闲裤,略长的头发随意扎着,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有种艺术家的气质。 他旁边的女子背影非常好看,及腰的长发衬得她身姿娉婷、气质清雅,光是背影就能迷倒一片男生。 赵延沛忽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这女生是夏岩喜欢的类型! 无论是杨怡宁、林语彤,还是眼前这个秦罗敷,她们都有一个共通的气质,——温柔。 赵延沛记得以前有人说过,男人最不能拒绝的,就是女人的温柔。夏岩会不会又被这个秦罗敷给迷住?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秦罗敷停了脚步看向夏岩。夏岩也转过身与她相对,似乎说了句什么,秦罗敷低头笑了起来。风牵起她的长发飘拂到夏岩的身旁,那画面足以写进诗词里。 赵延沛想起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看见夏岩采了一朵蓝色的无尽夏递给她,两人继续沿着绣球花径往前走。 赵延沛沉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 骆浚在园子里找了半天,才在花荫下找到席暮,他正躺在石椅上睡觉。石椅太短装不下他,于是两条大长腿便支支棱棱地跷到椅背上,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头顶上是一架藤本月季,花开得如火如荼,一簇一簇的紫色的花朵婆婆娑娑地垂下来,几乎要将花架压倒,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了他一身。 骆浚欠身进入花架下,坐到石椅旁边,将他的腿从椅背上拿下来,放到自己的膝头。 刚放了不久席暮就猛然收回腿,坐了起来,不耐烦地道:“你怎么又跟来了?” “这样睡不舒服,花下蚊虫也多,要是真困让夏岩给你安排个房间……” 席暮烦燥地打断他,“不用你管!” 骆浚望了他一会儿,有些担忧地道:“方才秦淮带来了一个姑娘,应该是给夏岩介绍的对象。夏岩注定是要结婚的,小暮,你还是放下他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骆浚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我弟弟,我不想看着你为他伤心。你这么折腾自己,把身子折腾坏了又有什么用?他不喜欢你终归还是不喜欢你。” 席暮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个邪气地笑容,“我是好伤心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又没有人来安慰我。” 他凑到骆浚面前,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哥哥,你来安慰我,好不好?” 骆浚的心“咯噔”了下,呼吸都停滞了。 Chapter50 席暮的眼睛非常的好看,上眼线弯弯的,下眼线则平缓许多,笑得时候呈月芽形状。眼角则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又有点锐利。而此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眼角竟带着魅惑的味道。 骆浚不禁恍惚,他一直知道席暮长得好看,像一朵花、一张画那样的好看,但这都不足以动他的心神。——他忽然在这眼瞳里,看到了一种名为“色欲”的东西。 他离他不过咫尺距离,薄厚适中的唇微启着,呼吸灼热,“哥。”他轻轻地唤着,鼻尖碰着他耳根,带着幽微的凉意,“哥,我想抱你,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话,可在此时说出,骆浚直觉并不是普通的意思,他的心蓦然鼓噪了起来,像是到了某个神秘禁地的门口,明知道不可以擅进,却又忍不住好奇。 席暮的唇轻轻地贴在他唇角,语气里没有戏谑的味道,只有殷殷乞求,情真意切,“哥,让我抱抱你,一次就好。” 骆浚蓦然想到那个荒诞的夜晚,想起几乎令他失控的激情。他的心颤抖了下,然而下一秒便被理智拉回了现实。他连忙推开席暮,用劲过大自己也摔到花丛里,眼镜都摔掉了。 席暮被他一下推开,那些真情像珍珠掩盖在水底,他冷漠地看着骆涂狼狈地寻找着眼镜。 半晌,他拣起眼镜蹲在骆浚面前,用眼镜腿勾起骆浚的下巴,冰冷地警告,“不要再来招惹我,小心我兽性大发,强|奸了你!” 说完将眼镜粗鲁地戴在他脸上,起身扬长而去。 ** 上午时间过得尤其快,中午十二点,大家约到宅子里吃饭,并带着一上午的成果。 苏是和隋唐钓了半桶鱼;秦淮夫妇提着一篮水果,还有些蔬菜;夏岩与秦罗敷抱着满怀鲜花,回来时看到了赵延沛,正与隋唐坐在花下聊天。 庄园里有处竹篱笆搭成的月亮亭,亭子旁种了几株蓝雪花。翠绿的叶子,淡雅的花色,花开得十分茂盛,团团簇簇地垂落下来,过长的花期让这蓝色的月亮从春季盛放到夏季。 赵延沛姿态闲散地靠在竹椅上,白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领口也敞开了,露出性感的喉结。 夏岩留意到他的下巴,大约几天没有刮了,长出一圈胡须,打散了他平日的优雅严谨,倒带着些“叔系”的慵懒。 他这形象恰到好处地撩到了夏岩,他觉得嗓子发紧,腹下也有些火热。 大约他盯得时间长了,赵延沛觉察到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撞,夏岩向他微微颔首,礼数周到的招待客人。 午饭是姑姑和素伊做的,蔬菜是庄园里种的水八鲜等物,鸡鸭也是奶奶自己喂养的。除素伊之外,大家皆围着一桌吃饭,秦罗敷被巧妙在安排在夏岩身边,赵延沛则在他另一边。 整顿饭下来,赵延沛与他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大家似乎也觉察到不对,一个劲儿地夸夸姑姑的厨艺好,苏是秦淮还向她请教厨艺。 终于吃完饭,夏岩安排大家稍稍午休,作为东道主,他得去给大家准备些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园子里的水果、蔬菜、荷塘里的水八鲜等,既不会过份贵重,又显得有心意。 水八鲜什么的都是前两天备好洗净的,水果也可以摘了就带走,只是还有另一样东西得现做。 他打着伞来到荷塘边,在杨柳树荫下寻着一条小船,解开缆绳上船后,船身猛然一晃,赵延沛也跳了上来。 夏岩:“……” 他也没和夏岩打招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到船头划起桨来。 夏岩起先还怕他不会摇,轻轻地抓着船舷。见他熟练地调头,平稳地划出去后,便松了手。 船破开水面,往荷花丛中划去。荷花生得非常高,荷叶团团如盖,密密遮遮的,驶入其中便隐藏了形迹。 赵延沛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夏岩也没有主动开口,船上静悄悄的,越到深处越静,时而有一两只水生物被惊吓,窜了出去。 荷花的香味笼罩在他们周围,浓郁而清甜。 赵延沛收起了桨,船停在荷花丛中,一动不动。他看着夏岩,也是一动不动。 夏岩也没有任何动作,对于他来说,主动邀请赵延沛又亲自打电话过去,已经是再三妥协了,赵延沛不肯顺着台阶下,他也不想再低三下四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赵延沛猛然站了起来。小船失了衡摇摇晃晃的,夏岩紧张地握住船舷,忽觉身子一重,赵延沛倾压了过来,扣住他的下巴,近乎蛮横的吻了下来。 夏岩被袭击的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压住他的脖颈,反客为主的回吻过去。两人都有些激动,带着几分兽性的厮缠着对方,很快便就气喘吁吁,不能自已了。 夏岩感觉到赵延沛的手指侵入到自己的身后,火热的地方蓄势待发,激动地解着他腰带,一边难奈地提醒,“别弄脏了衣服。” 赵延沛紧抿着唇,索性将他整条裤子都扒了下来,又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自己的裤子放在船头,抬起夏岩的腿架在自己腰两侧,用水作了润滑,便难以控制的闯了进来。 他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可夏岩还是受不住,眉头扭成一团,发出痛楚的呻吟。 直到彻底进入他,赵延沛连日来的焦燥不安才稍微平息了下来。他倾身过来亲吻着夏岩的嘴唇,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阿岩……阿岩……” 夏岩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觉得心里有点发酸。 片刻又仰起头,牙齿轻轻地咬着他的喉结,再用舌头轻轻地舔舐。在蓝雪花下看见他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赵延沛被他咬痛了,轻轻地哼了声,剥下他的衬衣扔到船头,亲吻着他的嘴唇、脖颈、胸前,同时也将自己的衬衣脱了下来,免得皱了被人发现异样。 他们赤身相拥,彼此厮缠着,赵延沛使足了劲儿取悦夏岩,很快便将他蛰伏之处弄得重新站起来,征询地问道:“阿岩,可以了吗?” Chapter51 最初的痛疼过后,身子渐渐回忆起以往销魂的味道,激情卷土重来。夏岩用大腿内侧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腰,赵延沛得到允许才缓缓地动了起来。 团团如盖的荷花如同一道天幕,为他们隔绝出一方天地。浅浅的呻吟伴着荷塘的水波荡漾的开去,比荷花更香甜的,是肌肤相亲、唇舌厮磨的味道。 结束后赵延沛仍停留在他体内不肯出来,两人肌肤相贴地卧在船上,仍沉醉在激情的余韵中。 终于喘顺气后,夏岩推推他,“快拔出来,要回去了。” 赵延沛反而收紧了胳膊,腰在他背后顶了两下,啃噬着他的脖颈,“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夏岩:“……”恼羞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背后传来赵延沛的低笑,苏到让人腿发软。 赵延沛扣着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来,觉察到又要失控了,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他。 以夏岩的身子现在做两回还是勉强,刚才没有准备措施,似乎有点出血了,而且他又没有控制住射在里面,怕会引起不适。 赵延沛用湖水替夏岩清理过身子,穿好衣服后又做回他的船工。他收敛了方才的流氓气息,白衬衣搭配黑色的西装裤,优雅不失休闲。 夏岩坐在赵延沛对面,维持着船的平衡,指着荷花深处道:“划到那边去,我要采些荷花。” “要插瓶?” “想包几束花送给他们,难得来一趟。” 赵延沛将船摇了过去,夏岩慢慢地起身,挑了些含苞待放的花蕾折在手中。荷塘里泥土肥沃,荷叶也生得高,遮住他半边身子。 赵延沛撑着桨,闲闲地道:“还真是乱入池中看不见,”再瞟了夏岩挺俏的臀,流里流气地道,“菊残犹有傲霜枝。” 夏岩身子僵了下,回头瞪了他一眼,觉得王昌龄和苏轼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赵延沛笑容越发得意起来,并应景地唱起《渡客》来。没有伴奏的清唱更突显出他的好嗓音,歌声顺着水波传扬出去,缠绵悠远,煞是动听。 夏岩听得有些着迷,等他唱完了问,“我在网上怎么搜不到这歌?不是翻唱?” “我以前玩配音的时候认识些人,前两天他们发了歌词和曲子给我,觉得还不错就接下了。录完就给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是这样的,他本来都已经拒绝了朋友,结果那天看他那么痴迷骆浚的声音,觉得自己再不施展点绝学,怕是在夏岩心头一枝独秀的地位,会被平分秋色了去。遂连夜录了,一大早巴巴地送过来。 夏岩笑道:“很不错,有专业歌手的实力,再来一首。” 赵延沛从善如流地一首接一首的唱下去。 夏岩采了一捧荷花、荷叶、睡莲和几只莲蓬,等船泊上岸后,推了辆观光的自行车来,将花放到车篮里。赵延沛自发做起了推车工,哼着小调。他唱起歌词时,字正腔圆。这会儿低哼着,低沉有磁性,别是一番韵味。 庄园的角落里、小路边都种满了五彩缤纷的小野花,不需要刻意栽培,随手撒把种子,就能开出一片风景。 藤本月季缠在别墅白色的栏杆上,开出缤纷的色彩。郁金香、玉簪花、长寿花、五色菊、美人樱等,或大片或一丛你争我夺地盛开着,绽放着独特的美丽。 两人信步在庄园里漫步着,赵延沛问,“我过来见庄园的门楹是空的,怎么没有取个名字?” “以前是以我奶奶的名字命名的,奶奶说爷爷都不在了,用她的名字也没有意义,让我另想一个。我想来想去也不知用什么好,不然你帮取一个?” 赵延沛望着前方无尽的花,转过一丛又是一丛,像涟漪似的漫了出去,说道:“花涧,你看怎么样?” 夏岩念了一遍,满意道:“很不错,那就请你帮忙帮到底,再给题个匾额。” “我的字拿不出手,让爷爷给你题吧。”赵延沛的爷爷在书法上颇有成就,一字难求。 夏岩点点头,“你也给我摘一些优美的句子或是诗句,写在风铃下的小木牌上,挂到庄园各处,赏着花读着诗句才有意思。” 大凡中国园林皆是有景有诗,相得益彰,很多时候诗词起了点睛作用。庄园里不需要题对联,但在绚丽的花下读一段美丽的句子,也是一种享受。 “那可得多花些心思。”赵延沛微微俯身,“晚上还请你这个主人带我到四处走走,我好找找灵感。” 这便是说他晚上不会回去了?夏岩不禁翘起了嘴角。 他们沿途信手剪些鲜花,等回烟霞阁时,车篮里已经装满了各色花。 烟霞阁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屋子旁种了两棵紫色的三角梅,开花时密密匝匝、婆婆娑娑的覆在屋顶,远远望处好似云霞笼罩,故而有此名。 这两棵三角梅有二十多年了,还是爷爷去云南旅游时带回来的,花藤现在已经长得有脸盆那么粗了。三角梅花期长,从四月开到十一月,非常惊艳。 苏是等人坐在树下的亭子里喝下午茶,一壶玫瑰花茶、一杯熏衣草冰淇淋,还有一点心花瓣炸脆片。是将新鲜的荷花瓣浸在鸡蛋、鸡汤调好的淀粉糊里,炸至金黄酥脆,美观又好吃。 三角梅花瓣落在亭子周围,有种“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的怡然感。 秦淮喝着玫瑰花茶感慨,“等将来我们老了,就来这里和阿岩作伴,跟他学种花养狗,还能时不时来蹭点鲜花做的点心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远远地看见二人推着满车的花过来,穿着一样的白衬衣,倒分不清谁是谁。走得近了才发现推着车的是赵延沛,他一边低声说夏岩说话,还不忘腾出另一只手来给他打伞。 秦淮嘴快地道:“都穿着白衬衣,猛的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说完才觉得失言,看了眼秦罗敷。 秦罗敷便也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发现款式确实是一样的。 Chapter52 赵延沛这件白衬衣是夏岩给他买的,同样的款式拿了两件,两个型号。其实他的很多东西都是夏岩给买的,衣服、手表、领带等,包括内裤。 艺术生的癖好,看见美的东西总是忍不住下手,有些东西不适合自己,又实在喜欢,就买给赵延沛了。 赵延沛自知品味不如夏岩,对于他送的东西都毫不犹豫的接受。偶尔他也会送夏岩一些,多半是不符合夏岩的审美的。但不符合归不符合,夏岩还是会用的,比如上回那瓶香水。 到了烟霞阁后,夏岩从屋里搬了个简易的工作台出来,又寻找了些包扎花束的缎带、包装纸等。赵延沛将鲜花搬到工作台上,便插不上手了,和大家一起坐在旁边观赏。 夏岩采用了现代花艺的包扎手法,包扎三个大花束送给女性。 色彩的搭配也是花的另一个重要的因素。鲜花颜色繁多,搭配的可能性也就无限大。通够精准而老练的运用色彩,是一个花艺师必备的技能。 通常来说颜色的运用逃不开三种方法。一,同系色、近似色;二,对比色;三,混合色。 第一束花夏岩便是使用近似系。同系色是指不同深浅的颜色,近似色是指色调相近的颜色。这些颜色本来就有统一感,搭配起来最简单,也最容易上手。 他以向日葵为主花,近似色的多头玫瑰、郁金香为辅佐。同时搭配上白玫瑰、马蹄莲、铃兰等,让整体色彩看起来更清爽而灵动。 使用近似色包扎花束有一个缺点,是容易让颜色看起来单调。故而夏岩又别出心裁地配上了一些麦穗、几朵紫娇花,恰到好处的呈现一种温暖明丽的色彩。 包扎好后,他将这束花送给了苏是。苏是接过花,笑着问,“阿岩先说说送我这束花有什么深意。” 夏岩道:“多头玫瑰一年四季都开花,就像你这永不落幕的青春。向日葵代表着沉默的爱,如同隋总对你。且向日葵多子,寓意你们一家幸福美满。” 大家都知道苏是和隋唐有四个孩子,一家六口非常幸福。 苏是喜不自禁,“阿岩不去做花艺师真是可惜了!以后你若开花店,我天天去你那里买花。” 秦淮急着问,“我的呢?我的呢?” 夏岩回到工作台前,包扎第二束,这回使用对比色。 所谓的对比色就是指在调色盘上两两相对的颜色,比如红与绿、蓝与橙。因为两种颜色太过鲜明,故而也容易给人视觉的冲突。 夏岩选择以蓝色绣球和与之对比的是橙色香雪兰为主花。绣球花花簇大,显得沉稳端庄,而香雪兰灵动清雅。蓝色与橙色打造出一种富有夸张力的搭配。 虽说对比色是以两种颜色为主,但其实也有主臣之分。这里显然绣球为主,香雪兰为臣。为了不让两种颜色冲突,他又故意用色调平和的白色花将两种颜色隔开。 香雪兰花型较小,辅佐的花材不能夺了其风头,所以夏岩选用的也是铃兰、茉莉这种精致小巧的花。他刻意保留了铃兰的叶子,并在边角处点缀几朵紫红色的迷你剑兰,让整个花束看起来更为和谐自然。 这回他不等秦淮问,他说出了寓意,“绣球花语是希望、忠贞,永恒、美满、团聚。香雪兰的花语是纯洁、浓情、清香、幸福、清新舒畅。这些也是我送给你们夫妻的祝福。” 秦淮道了谢,然后将目光落到最后一束上。赵延沛放下手中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虽然两人又厮混在一起,仿佛重归于好了,可是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多问。夏岩没有提裴韵,赵延沛也不敢提林语彤,甚至连他对秦罗敷什么感觉都不敢问一下。 而这一束花,将代表着夏岩对秦罗敷的态度。 赵延沛悄悄地摸一下裤腿,擦掉掌心的汗。相比之下,秦罗敷比他淡定多了。 最后一束夏岩大胆的启用了混合色。 混合色五彩缤纷,如果不能熟练的运用,会给人杂乱无章的感觉。为了避免出现这种错误,初学者一般尽量选择浅色的花进行搭配,或者减少色彩。 这一束的主题是莲。 他们从荷塘里采来的荷花有粉色、白色、黄色、青色,还有紫色的睡莲和莲蓬,花多半是含苞待放的。他取来几只花苞,将尚未盛开的花瓣对折,露出里面蛾黄的花蕊。 他以盛开的紫色睡莲花为主花,将荷花花苞与莲蓬错落地摆在一起,又搭配上唐菖蒲花及其叶子。荷花天然有一股出尘的气质,唐菖蒲叶子修长,自有潇洒之姿。之后又用白色马蹄莲为过渡,恰到好处。 大花束选用的花材极其多,特别考验花艺师对色彩的运用和线条的把控,偌大的一束花几乎遮住了他半边身子,形形色|色地花被汇聚在一起,极具视觉冲突。 他将花送给秦罗敷,说道:“这束以荷花为主调,取意‘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表面听是赞美秦罗敷的意思,可赵延沛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一听便明白过来,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怕是要冲上去狠狠地抱住他。 秦罗敷也是蕙质兰心的女孩儿,很快也明白过来,眼神稍稍黯了下。旋即便又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谢谢。我也喜欢莲花的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傍晚苏是等人离开,赵延沛和夏岩送他们出庄园。车走远后,赵延沛猛然握住夏岩的手腕,将他拉进庄园抵在凌霄花藤上,急切地吻了下来。 凌霄花被剧烈地一撞,花瓣簌簌落下来,堆了一地残红。 赵延沛一手抚着他的后颈,带着极强的掌控意味。身子紧紧地抵着他,吻又激又烈,带着某种难以宣泄的情感。 夏岩觉得自己深陷在漩涡中,无力挣扎只能随着它下沉。他已经不能呼吸,晕头转向了。好半晌,赵延沛才松开他,将他深揽在怀里。 Chapter53 夏岩不住地喘息,感觉他的心跳比自己的还在快。好不容易气喘顺了,他推拒着赵延沛,“快松开,别被奶奶他们看到了。” 赵延沛却将他抱得更紧了,喃喃地唤着他,“阿岩……阿岩……” 他迫不急待地想要向他表白,想要陈述自己的爱意,可又怕吓跑了他。他的阿岩那么胆小,前些日子他不过是情难自禁、稍稍流露了些爱意,就吓得他退步了。所以对于林语彤和秦罗敷,他甚至连问一下都不敢。 可阿岩拒绝了秦罗敷,他像个得到玩具的小孩儿,激动到无以复加! 好半晌他才收拾好情绪,松开夏岩,替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有点儿忧心地道:“你这样会不会得罪秦淮?” “她气量没那么小。——你……听出来了?” “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的话意思在后一句,你只愿和她做朋友。她也听明白了,‘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是感谢你的坦诚直言。” 这女孩儿自信优雅、落落大方,若是以前夏岩能交到这样的女朋友,他肯定会为他高兴,可现在他只想独占夏岩。 夏岩笑了下,“回去吧。” 赵延沛却不肯放开他,俯首在他耳边,华丽的语调带着流氓的气息,“那么,谁可以亵玩我的阿岩呢?” 夏岩简直给气笑了,这个人耍起流氓来还真是不看场合了。 赵延沛适可而止,握住他的手往回走。庄园里没有闲人,夏岩也就任由着他,边走边欣赏着园中景致,琢磨着该在哪处写点什么。 走到绣球花小径的时候,赵延沛停了下来,“这里可以挂个牌子。” 夏岩问,“绣球无尽夏,名字原本就非常好听。你觉得写什么好呢?”无尽夏是这种绣球花的品种。 赵延沛沉默了片刻,执起夏岩的手,与他十指相叩,“赢得生前身后名,不若赢得与君一世欢乐,白首相见,情谊如旧。——阿岩,我们也要白首如故,你看好吗?” “好。” 赵延沛又倾身含住他花瓣似的唇,浅浅的啄,细细的品。这个吻没有带过多的情绪,只有极尽的温柔。 晚风牵起他们的白衬衣,肌肤相贴,心跳连着心跳,几乎是一致的。 绣球花绽开出绚丽的色彩,晚风将各种花的香味混在一起,淡雅的、甜蜜的,糅成一缕,这世间最好调香师也无法调出这样沁人心脾的味道。 夏岩与秦罗敷站在这里的景象太美,美得令他忌妒。他无力破坏已有的美丽,只有把自己也融入进去,用更加美好的东西来取代。 以后夏岩来到这里时,想到的是他留下的句子,他烙下的吻,而不是秦罗敷。 ——他想要占有夏岩,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 ** 奶奶他们住的地方叫木犀院,因里面有棵年愈百年的桂花树而命名,木犀是桂花的别名。当年爷爷买下这块地的时候,就是看中这棵桂花树。 树下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外观古色古香,里面是简中式的装修。实木的家具,带有中国元素的图案,古朴沉稳。绒毛地毯与棉麻的窗帘又将空间柔化,非常舒适有品味。 姑姑要替赵延沛收拾客房,赵延沛说:“不用麻烦,我晚上要和阿岩写点东西,完了和他将就一下。” 夏岩瞄了他一眼,见他大尾巴都快藏不住了,却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深觉奥斯卡应该给他颁座小金人。 姑姑说:“这怎么成?怪挤得慌的,这又不像乡下房间少。” 夏岩喝了口水,说道:“姑姑你就别管他了。” 赵延沛顺竿子爬,“对啊!我又不是外人。” 在一边吃饭的夏素伊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作声。 吃完饭大家在院中纳凉,这时节桂花虽然还没有开,别的花也不少。蓝雪花爬满了院外的竹篱笆,夕颜悄然的盛放,花圃里的茉莉吐着芬芳。 姑姑端了壶冰镇酸梅汁出来,给每人倒一杯,清除一天的暑气。 赵延沛坐在夏岩身边,觉得若多在这里待些日子,自己也修成仙风道骨了。 夏岩陪奶奶坐了会儿,剪了几枝茉莉花,叫上赵延沛一起回书房。从抽屈里拿出许多空白的小木牌、软笔、墨水等,交给赵延沛。 赵延沛卷起衬衣袖子,坐到书桌后,软笔蘸了墨水开始写字。 夏岩从抽屈里搜罗出一个蓝色的铁皮罐,又找来一个小玻璃瓶灌满水放在铁皮罐中,将茉莉花整理好放入其中,推到赵延沛面前。 他知道赵延沛喜欢茉莉花的香味。 赵延沛从容地写着字,并没有抬头,好似随口一问,“茉莉花的花语是什么?” 夏岩说:“你是我的。” 赵延沛抬头望他,目色深深,“你是我的。” 夏岩心头窒了下,觉察到赵延沛握住他的腰,将他揽到膝盖上。他顺从的坐下,赵延沛的头便枕在他肩膀上,唇探寻地吻着他的脖颈。 夏岩低促地道:“这里是书房!” 赵延沛舔了下他的耳廓,低笑着道:“嗯,不会在这里……亵玩……阿岩。” “亵玩”二字说得格外意味深长,夏岩心跳愈发地急促起来,赵延沛有着一把令他光听声音就能高|潮的好嗓子。 赵延沛揽着他的腰,将软笔塞到他的手里,握着他的手在小木牌上写着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写到这里又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加上一句,“唯吾可亵玩焉”,落笔却是个“岩”字。 ——唯吾可亵玩岩。 “亵玩”明明带着玩弄、不尊重、轻佻之意,可他在这种语境里说出来,却格外令人脸红心跳,身体也好像被人点着了,热意蒸腾。 夏岩想:算了,顺从感觉吧! 小木牌写了两三张便被搁置在一旁,笔掉到地毯上也没有人发觉。写字的两个人早不知哪里去了,倒是书桌上的那瓶茉莉没有被遗忘,也被顺走了。 夏岩坐在卧室门口的橱柜上,白衬衣松松绔绔地搭在手臂上,露出胸前大好的风景。裤子早就被扯了下来,一条裤腿还缠在脚上没顾得上脱。 赵延沛卡在他两腿之间,埋首亲吻。 Chapter54 夏岩受不住他舌尖恶意地挑弄,发出难奈的呻吟。 侧面的金属柜门模糊地映出他的影子,白皙如玉的腿好像艺术品,漂亮的肩骨,仰起的脖颈弧度完美而带着脆弱感。 那张冷情冷性的脸上,有种介于难奈和欢愉之间的神色,他的眼角被情|欲蒸红了,染上一抹诱人的色泽。 赵延沛贪婪地盯着他,他像一个食肉动物,带着噬血的饥渴咬上他的脖颈。可他又是如此地痛惜他,只能在牙尖上轻轻地带着一点力,小心的咬磨。 “阿岩……阿岩……”他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那音调饱含着深情。只有在此刻,只有在夏岩意乱情迷之时,他才敢放肆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他抬起夏岩的腿环在自己的腰间,将他从橱柜上抱下来,扭过他的下巴,逼他看着金属柜门,“阿岩,睁开眼睛。” 夏岩尚未从他唇舌给予的愉悦中缓过来,茫然地睁开眼睛…… *一群河蟹爬过* ——他是如此的渴望与赵延沛融为一体。 他紧紧地抱住赵延沛,胸口有什么东西积得满满当当的,可是没有发泄的端口,只能缠着他、黏着他、包裹着他,令他深陷在自己体内,不可自拔。 两人都有些失控,做了两回才肯罢休。夏岩一天之内被他折腾了三回,结束时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被赵延沛抱回床上。 赵延沛仍旧精神抖擞,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先休息,我去趟书房。” 夏岩有气无力地表示了下疑惑,见他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某人借口写东西提前回房,明日没写完可不是要漏陷了?” 夏岩勾住他一根小指,舍不得放手。这个时候他只想被他抱着轻轻地安抚,聆听着他的声音。 赵延沛吻了吻他的手,“我去把牌子拿过来,到这里来写,嗯?” 夏岩这才松开他。 赵延沛将木牌拿到卧室后,开了一盏台灯书写,那瓶茉莉花被放在床头,梦里都能闻着清幽的香气。 他有太多太多的爱意堆积在胸口,无法吐露,只有趁着这个时刻,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夏岩很困,却仍旧不肯睡。他这些日子有些失眠,连听赵延沛的音频都无法治愈。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他抱着自己在耳边呢喃之后,光是听音频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移到赵延沛身边,头枕在他的腿上,问他,“你在写什么?” 赵延沛低头,手指撩着他还有些潮意的头发,用他最爱听的声线,低声吟道:“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他迷迷糊糊间握住赵延沛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唇边亲了下,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了,“我想和你并肩而行,在同样的立场,看同样的风景,直到世界尽头。” 赵延沛吻了吻他的额头,将这一句记下来,又写了些不同的句子。每一句都是深情的告白,每写完便在他耳边轻轻地念着,以期将他们传送至他的梦里。 ——他有足够的耐心,愿花足够多的心思,一点一点地攻陷他。 第二天夏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是从一场美梦中醒来。梦里他和赵延沛走在一条盛开满鲜花的路上,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眼神的交流,心里便觉得无比的熨贴和愉悦。 他在愉悦中睁开眼睛,躺在柔软的床上并不想动。 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人给过他,无论是杨怡宁还是林语彤。他隐隐明白是什么,又不敢深想。害怕想太多会拿捏不住对待赵延沛的分寸,更怕会把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又破坏掉。 ——如果能一直和赵延沛这样岁月静好下去,他宁愿永远做个驼鸟。 楼下传来奶奶和赵延沛说话的声音,是该起床的时候了。他刚一用力,发现腰间一片酸软差点又跌了回去,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床头的书架上放着一串木牌,都已经写满了句子,有些是从名著上摘抄的,有些是网络上看来的,也有些是赵延沛自己写的。这些句子他都知道,昨晚他在自己耳边念叨了一晚上。 其实那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身子太累了,不受大脑的驱驶,所以无法做出回应。 他听见了赵延沛每一句隐晦而深情的表白。 他翻看着那些木牌,心里软软的、甜甜的,像一朵棉花糖。这时房门开了,赵延沛走进来,坐在床边问,“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庄园里没有那些用具,他们昨晚也没有做什么措施,真正的肌肤相亲、毫无阻隔,赵延沛怕他会肠胃不适。 夏岩动了下,腰酸腿软,那里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怎么碍事,便摇了摇头。 赵延沛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嘴欠,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别有深意地道:“阿岩越来越厉害了,我的嘴到现在都还酸着。” 夏岩:“……” Chapter55 他恼羞地推了赵延沛一把,觉得自己真是看错了。自从坦呈相对之后,赵延沛就舍弃了霸道总裁的人设,往臭流氓的路上一路狂奔。 赵延沛不再逗他,替他拿来衣服,说道:“起来吧。再不下楼奶奶要以为你生病了。” 夏岩见他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问,“为什么你体力这么好?要不下回我也不做瑜伽了,跟你一起健身?” 赵延沛想象他满身肌肉的样子,觉得一阵恶寒,坐到他床边温柔地忽悠,“你身上肌肉薄厚适中,不用刻意练。而且你骨骼偏细,再怎么练也练不成肌肉型男。还是接着练瑜伽吧!这样身子软,柔韧度高……” 越到最后越往下流的深渊里滑,却在中途突然转了个腔调,“……有助于你以后拍打戏。” ——其实他想说的是:身子柔韧度高,可以随意解锁任何姿势! 夏岩被他忽悠住了,也就不再纠结缎练的事了。 今天气温颇高,打开窗户便觉暑气逼人。夏岩随便吃了些早餐,和赵延沛一起将木牌挂在庄园各处,然后戴着草帽,一人扯来一条水管给花草浇水。 浇了一会儿觉得渴了,就近从园子里摘了串葡萄,用水管冲洗了几下,往凉亭里的座椅上一躺,跷着腿喊赵延沛过来吃。 赵延沛放下水管,一进亭子就被他的小腿吸引了。 夏岩不用出门也不需要接待客人,衣着随意了许多,白T衅和牛仔五分裤,露出漂亮的小腿。他身高一米八二,小腿自然也是极其修长的,线条流畅,肌肉均匀。 赵延沛在他身旁坐下,手不由自主地握上他的足祼。夏岩骨骼较一般人纤细些,因而显得身材犹为颀长,带着点少年人的清稚感。 那脚祼在他手里只堪一握,圆润的裸骨,连同脚窝的形状都透着股诱人的味道,缓缓地没入到白色的休闲鞋里。 赵延沛记得前段时间看到一个条微博,提问最喜欢人体的哪个部位?九宫格里有这些选项:下巴、喉结、锁骨、手、腹肌、人鱼线、腿、足祼、脚。 当时他很不明白竟然还有人喜欢看足裸,现在却发现眼前这个人光是一个足祼就足以令他心折。 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轻吻了下他的足裸,然后顺着小腿的线条往上亲。 夏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一脚踹在他脸上,惊吓地缩回腿,四处看了下,还好周围没有人。 他有些着恼地问,“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赵延沛靠在椅子上,将他从头到尾观察了遍,觉得这些东西长在别人身上,对他来说都不过如此。可只要是长在夏岩身上,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他不喜欢。 ——说到底,他就是个夏岩控。 他凑到夏岩耳边,压低的声音好像带着一股醺醺然的醉意,“阿岩,我可能正处在发|情期。” 夏岩被他的不要脸给打败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赵延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坏笑着道:“只要有阿岩在身边,我就一直处在发|情期。” 他还来劲儿了!夏岩将葡萄往茶几上一放,拿起水管对着赵延沛喷来。 赵延沛猝不及防被他喷了一脸的水,头发都淋湿了。他拿手挡着水,笑着求饶,“阿岩,我错了!我错了!” 夏岩难得见他这样狼狈,笑得十分愉悦,愈发不肯饶他,将他浇个透心凉。却冷不防赵延沛扑了上来,一把搂住他,夺过水管举到头顶上,一时间,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赵延沛在漫天人工降雨中,倾身吻住了他。 亭子的一角挂着个江户风铃,随着风轻轻地摇曳,风铃下的小木牌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我原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起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同你离开的人。 ** 赵延沛在庄园里住了三天,有点乐不思蜀。直到赵鎏问他老爷子的寿辰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才猛然醒过神来,不情不愿地离开庄园。 临走时再三嘱咐,“爷爷的寿辰,你一定得去。” 夏岩替他收拾行李,将准备好的蔬果、柴鸡蛋等放到后备箱里,“不是说只是自家人聚聚,不请宾客么?我去做什么?” “他们俩喜欢你甚过我,整天琢磨着怎么把你拐过去当孙子呢。”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味,先自己笑了起来,“去吧!我们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把你奶奶当成我奶奶,你也应该去给我爷爷奶奶祝个寿。” 他这么说夏岩倒不好拒绝了。不是他不想去给老爷子祝寿,只是这次是赵家家族的聚会,他们家繁文缛节多,怕坏了人家的规矩。 赵延沛趁着大家不注意,飞快地在他唇边吻了下,握了握他的手,殷勤地道:“我等着你。” 夏岩笑着应道:“好。” 赵延沛和奶奶、姑姑、素伊他们道别后,又深深地看了夏岩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车子开出视线,夏岩才转身回庄园。姑姑已经搀着奶奶走远了,素伊倒是在等他,这时小跑了几步追上来,犹豫地喊道:“哥。” 夏岩温煦地道:“嗯?怎么啦?” 素伊扯了下衣角,吞吞吐吐地道:“你和延沛哥……”她瞄了夏岩一眼,看到他正看着自己,飞快地别开眼,有些拘促地道,“我那天看到你们……浇花时……” 夏岩笑着道:“吓到你了?” 素伊摇了摇头,“你们……你喜欢他?” 夏岩顿了下,避开了问题的重点,“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你以前……不是爱……怡宁姐吗?” 她还记得夏岩向杨怡宁求婚时的场景,当时她曾幻想着,将来她的白马王子也给她那样一场浪漫的求婚礼。杨怡宁拒绝了夏岩,她比夏岩还伤心,背着他去质问杨怡宁为什么。 夏岩斟酌了下语言,坦然地道:“我曾经想娶她,因为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妻子。但是爱这个字,对我来说太沉重。我并不爱她,从这方面来说我也是个渣男。” 夏素伊茫然地看着他。 Chapter56 在她少女时代,认为爱情就应该像舅舅舅妈那样,生死相守,不离不弃;也应该像夏岩与杨怡宁那样,淡云流水,温情脉脉。 那场求婚礼让她对爱情产生了怀疑,今天的这席话,又一次戳破了她对爱情的幻想。 夏岩语重心长地道:“素伊,爱情有时候不过是一种感觉,而且是某个人单方面的感觉。就比如你觉得我和杨怡宁相爱,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又或者杨怡宁也觉得我爱她,但其实我并不爱她。没有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永远都无法探知他在想什么,——人是这世上最擅于演戏的动物。” “那你……爱延沛哥吗?” 夏岩沉默了会儿,“……可能不爱。” “可我看你们的眼神,觉得你们是相爱的。” 夏岩这次沉默了更久,半晌才找到了说辞,“有时候爱情就像一场戏,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还忍不住为它感动。——素伊,你的爱情可能也是如此。所以,听哥的,别太相信爱情,更别相信男人!” 他这最后一句话触碰到她的隐痛,她抗拒地摇头,“不!我相信子轩,他也是爱我的,是他将我拉出深渊!我相信他!” 夏岩担忧地道:“素伊,没有什么深渊,是你自己困住了你自己。把一切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不理智的,也是岌岌可危的!” 可夏素伊根本不愿意听他的话,自欺欺人地掩上了耳朵。 夏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 赵家老爷子的寿辰在半个月后,夏岩既然决定要去,便琢磨着替他寻件寿礼。只是二老活了快一个世纪了,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一般的东西恐怕入不了他的眼。 其实赵延沛一早就告诉他,只管人去就行了,寿礼什么的他会准备。但夏岩觉得这样太没有诚意了,还是打算自己送。 眼见着日期渐近,他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有点着急。 这晚奶奶叫他去了房间,拿了个木盒子给他,“这个东西你拿着当寿礼吧。” 夏岩打开看看,是一方砚台,惊讶地问,“奶奶,这个是……” 奶奶说:“这是万历年间的端砚,你爷爷收藏的东西,用这个当贺礼也拿得出手。” 夏岩赶紧推了回去,“这是爷爷留给您的东西,我怎么能拿?” “我老了,将来这些东西总归是要留给你和素伊的。我听说延沛的爷爷是个书法家,这东西送给他也好过留在我这里压箱底。他们是大户人家,你第一次上门也别太寒酸了,让人瞧不起。” 夏岩听这话不对,疑惑地道:“奶奶?” 老太太摸着他的头,慈祥地道:“奶奶年纪大了,可眼睛没有瞎。你们俩是什么情况,我也瞧得明白。我原本不喜欢你们和这些高门大户交往太密,不过延沛这孩子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脾气。你们也认识十年了,对方什么脾性都了解,想怎么样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夏岩:“……”他一直以为他和赵延沛掩藏的很好,怎么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有些窘迫地问,“奶奶,你不会觉得……太惊世骇俗了?” 老太太笑了起来,“奶奶活了这么多年,战争都经历过,这点算得了什么?人啦,活一辈子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儿,想明白了,就知道怎么样舒心怎么样过。你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开心,那就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岩犹豫地道:“可是……” 要是万一喜欢一个人,却不得不分开呢?就像他爸妈那样?他不想像妈妈那样为人殉情,更不想有一个人替他殉情。 老太太痛惜地摸了摸他的头,“等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这一辈子,有情可伤,比没情可伤幸福。你妈抛下了你,替你爸殉情,她虽然丢下了自己的责任,苦了你也累了我,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上,她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不能因为害怕而裹足不前。” 夏岩被她三言两语一说,忽然有种拨云见月的感觉,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赵延沛的未婚妻裴韵。 赵家的人未必像奶奶这么开明,赵延沛迟早是要步入婚姻的,他纵然直剖心意,怕也只是一厢情愿。 老太太又说:“你若不喜欢他了,和他在一起不开心了,那就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一生,想要过得好,不过是三个字,——看得开。” 夏岩抱着砚台从奶奶房里出来,心里仍然笼罩着一层薄云。 那日他与赵延沛冷战,一方面是意识到自己对赵延沛的爱恋,害怕将来步入母样的后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裴韵。不得不承认,他忌妒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子,只因为她是赵延沛的未婚妻。 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因为既便他与赵延沛肌肤相亲了,赵延沛也从未提过婚约的事情。而如果将来他真的和裴韵结婚了呢?该怎么办? 他既不能抛下年迈的奶奶和脆弱的妹妹自杀,更舍不得撇下与赵延沛十年的友谊,逼着他不结婚。他害怕的后果太多,所以回避着问题不敢多想。 他有时候也在疑惑,为什么就没有禁住赵延沛的诱惑,和他滚到了一起呢?可他又着实迷恋与他肌肤相亲、沉沦于肉|欲的感觉。 说到底,人都是感官动物。赵延沛对他也是兴之所起,一时荒唐吗? 想到这些事情,心里便一片愁云惨淡。虽然不想承认,可他也明白,他和素伊一样软弱。他们一个躲在虚幻的爱情里不肯出来;一个战战兢兢地躲避着爱情。 想得太多睡不着,他便拿着手电一个人到山庄里走走。 花藤上、檐廊下随处可见挂着的风铃与木牌,他一一翻过来看,蓝雪花的月亮门下写着这样的话:在小径旁,在春风里,在清蓝色的花下想起你。 他坐在那天赵延沛坐着的椅子上,想起他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样子。他当时没看明白,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眼里饱含着浓浓的相思和淡淡的忧伤。 Chapter57 那个时候,他与秦罗敷抱着鲜花站在月亮门外,大约是很赏心悦目的吧?所以他才那般忧伤。 他又记起他赠荷花给秦罗敷,他听明白了话里的深意时,那一刹眼里的亮光,譬如暗夜的星辰。 ——赵延沛……他心里……大约也是真的有自己吧? 他攥着那块木牌,不太肯定地想。 ** 老爷子寿辰的前几天,赵延沛就托人送来了一套礼服,白色的西装,按照他的尺寸定制的。 礼服刚到他的电话也到了,“礼服收到了?我今儿忙,没空亲自去接你。明天一早有司机过去,你什么都不用操心,跟着过来就行了。” 隔着电话夏岩依然听出他嗓音沙哑,提醒道:“嗓子不舒服就少说几句,闲下来的时候摘两片薄荷叶泡水。” 赵延沛苦笑着道:“这两天要忙疯了,哪里顾得上?以为在这边办寿来的人会少些,没想到大家倒是更有兴趣,不光来祝寿,还嚷嚷着要顺便旅游一回。里里外外都得我安排,赵鎏倒是躲了清闲。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他在这边办寿。” 最为过分的事,赵鎏还借这次办寿的机会,光明正大的过来,偷偷摸摸地办公事,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让他帮忙。加之夏岩照片那事,简直一刻也闲不了。 “要不……”他想说要不我去帮你?话到嘴边又觉得没这个身份,改口道,“让张贞帮你?” 赵延沛道:“他来有什么用?要是你能来帮我就好了。” 夏岩:“……” 赵延沛声音里带着点恳求的意味,“阿岩,我派人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他听见赵延沛的呼吸声滞了下来,心忽然就软了,“我自己开车过去,也就两个多小时。” 赵延沛声音立刻染上了笑意,“什么时候来?”又特意加上了句,“现在才六点半。” 夏岩笑了起来,觉得他那句话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明明非常想吃糖果,却特意说我一点都不想吃糖果一样。 “好!我现在就出发。” 赵延沛刻意交待,“什么东西都不用带,这里都有。” 这不用他说夏岩也知道,但凡赵延沛有产业的地方,就有他的日常用具。夏岩将砚台和西装放进车里,临行前又刻意带了盆薄荷和莲心茶。 ** 赵老爷子的寿辰在辛夷山庄举办。 夏岩到庄园门口时就见着了赵延沛,正巴巴地等着他。车一停他就小跑着过来,没有替他开车,反而上了副驾驶座,关上了车窗的玻璃,然后扣着夏岩的下巴,激动地吻下来。 两个人有好些日子没见,都想念非常想念彼此,唇舌交缠着,牵出一缕缕的银丝。身子碰触到彼此,便自发地找回愉悦地感觉,不管不顾地苏醒过来,叫喧着想要更多。 夏岩到底还是理智的,没有容赵延沛随时随地的发|情,推了推他,“大门口的,别被人看见。” 赵延沛顾忌着他是公众人物,理了理他的衣服,有些情急地道:“我们回房!” 夏岩觉得他越来越有做昏君的潜质了,“去见爷爷奶奶!” 赵延沛权衡了下,为了将来打算,还是先忍一时,带他去见二老。 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平时这时候赵家二老已经回房休息了。不过这两天寿辰将近,陆陆续续有亲戚过来,有时飞机晚点,他们也只好等着,渐渐地睡的就不那么早了。 赵延沛带他到书房,老爷子在练字,老太太给他研磨。 古人说“绿衣捧卷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是件风雅而风流的事,可夏岩却觉得不若此刻温馨动人。 ——绿衣红袖,哪及得上老来伴? 他曾经读过无数深情的句子,譬如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譬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却只见过这么一对夫妻,真正做到了:等我老了,鹤发苍苍了,依然能陪你一起,执手看花,笑对流霞。 夏岩望了眼身旁的赵延沛,收拾好情绪说道:“爷爷奶奶,晚上好!” 老爷子放下笔,很开心地向他招手,“岩岩,过来过来,看我给你写的字,喜欢那一幅随便挑!” 书桌上放了好几幅,写得皆是“花涧”,旁边的垃圾筒里还有一些废弃的。 夏岩道:“爷爷,你随便写一幅都是墨宝,这些都给我拿回去收藏着吧!” 老爷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珍品就只有一幅,多了反而没有价值。选一幅,其它的都拿去烧了。” 夏岩对书法没有研究,只觉得都好看,分辩不出哪幅更好。他看了半天,有些眼花缭乱了,求助地看了眼赵延沛。 赵延沛悄悄地用下巴指了一幅,夏岩便跟着他选了这幅。 那是幅行草,字迹洋洋洒洒,气势磅礴。老爷子已经九十高龄了,笔力仍然遒健,手也非常的稳。 老太太说:“上回延沛带来的蔬菜水果我们吃了,果然是自家种的东西,和外面买的不一样。我还听说你奶奶那庄园打理的非常好,五彩缤纷的,不像我们这里,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一片绿了,啥都没有。” “树有什么不好?芝兰玉树,多好的寓意。” 果然又转到庄园之争上去了,夏岩与赵延沛相对苦笑。不过虽然奶奶吐槽了这么多年,却从没有改建庄园的意思。 夏岩说:“什么时候有空,爷爷奶奶去庄园里住住?这时候各种香草也长的好,正好可以效仿屈夫子,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说最后一句时,他笑嘻嘻地看着老太太。那种小孩儿似的狡黠逗乐了老爷子,他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下,“你奶奶也是你能瞄的么?” 夏岩捂着头,不住地笑。赵延沛也笑,脉脉地望着他。 老爷子握着老太太的手,“再陪我出去走走吧?一起去看看花。” 老太太笑着说:“我腿不好,你得牵着我。” “好!牵着,牵着。” 平平淡淡的两句话,却像温水漫入到夏岩的心里。如果爷爷还活着,他和奶奶也是这样的吧?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 Chapter58 相爱容易,相守太难。除了人心易变、情爱易散,这世间还有那么多不可抗力,随时会拆散一对爱侣。 少年夫妻容易,像这样能活到白首,且情谊如旧的,实太难了。 他忽然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 老爷子寿诞之日,赵家亲戚都到庄园里来拜寿,进入主客厅时惊讶了。 国人传统给老人过寿,都是披红挂彩,在门上墙上贴着巨大的寿字。再有情调点的用万寿菊、红掌这等喜庆的植物装点一下。 拜寿的主客厅没有这些传统的东西,反而摆满了鲜花。二老座在正厅中的椅子上,两侧各放一盆君子兰。叶片蜡质光鲜明亮,花为深橘红色,懂花的人一看即知是上品。 世人皆知君子兰寓意高贵、有君子之风,正合了老爷子的身份。 厅内其它各处也装饰上了鲜花,座椅背后别着小花束,以蝴蝶兰为主,寓意高雅、博学。搭着栀子花和铃兰,香气宜人。茶几的花瓶时插着白色马蹄莲和粉玫瑰。餐桌的正中的花束则是以剑兰为主,搭配天堂鸟。 最令人惊艳的是二老背后的那面花墙,足有两米高,三米长的花墙上,插满的红色的郁金香,居中则用金黄色的郁金香摆出一个偌大的“寿”字,一眼看去,气势恢宏,格外大气! 赵家是个很传统的家族,遵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那套规则,给老人拜寿时都需要下跪磕头。按着辈份来,先是重孙子那一辈儿的。几个小娃娃争先恐后地磕完,说祝福语,逗得一众大人笑声连连。 这时赵延沛走到夏岩身边,悄声说:“一会儿就轮到我了,你跟我一起去。” 夏岩诧异地问,“这不好吧?” 早上夏岩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赵延沛送给他的那套衣服与他自己的款式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一件白一件黑,乍一看真像情侣装。这会儿别人忙着祝寿没有发觉,再一起拜寿就太明目张胆了。 赵延沛握着他的手,“没事儿,跟我一起。” 这时几个小孩儿已经拜完了,轮到赵延沛他们这一辈儿了。赵鎏见夏岩半天不出来,先与他夫人磕头了。拜完赵延沛他拉着夏岩过去,果然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延沛先跪下,手上又带了点劲儿把夏岩也扯跪下,说道:“爷爷,我和阿岩也来给您祝寿,祝您二老花开年年,福寿安康。” 大家面面相觑,疑惑夏岩为什么在此。这目光令夏岩颇为尴尬,好在他常年处在聚光灯下,已经习惯了。 只是他还没想好祝寿词,就被赵延沛带着磕了三个头,然后听他说:“我和阿岩相识十年,与他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所以也带他来尽一份孝心。” 老爷子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夏岩这才组织好语言,说道:“爷爷奶奶,祝您二老,欣欣兮乐康,长无绝兮终古!” 老爷子开心地道:“起来!起来!你能来给我祝寿,我就很开心了。这里布置的也很好,我和你奶奶非常满意!” 夏岩抿唇笑了下,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上去,退到一边。 赵延沛手别在背后仍旧握着他,轻轻地挠着他的掌心。夏岩受不住要扯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攥着不放。瞅见他一面做着坏事,一面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哭笑不得。 之后又有其它人来磕头,快结束时,有个女子走了进来,众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夏岩感觉到赵延沛握着他的手猛然收紧了。 那女子落落大方地走过来,说道:“爷爷大寿,裴韵也来给爷爷磕头。” 夏岩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了下去,怔怔地望着款款而来的女子,心里慢慢地升起一个声音,——原来,她就是裴韵。 ** 辛夷山庄客采用的是新中式装修风格,对称式的布局,造型简朴优美。以黑、红为主色调,辅以中国特色的字画、挂屏、瓷器、屏风等,格调优雅,成熟沉稳,又不显沉闷。 夏岩洗完澡后穿上睡衣,将自己陷到布艺沙发里,拿起画板勾画起来。他那一组十二幅画里,已经画到了第九幅。 客房的门被推开了,赵延沛走了进来并迅速地关门落锁。 夏岩坐在白绸挂灯下,一身青色绣墨梅的棉质睡衣,单薄的衣料伏贴在身上,隔着布都可以看到他锁骨的形状。脖颈被乳白色的灯光照得愈发的细致,犹如白瓷般温润。 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夏岩并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画着。 赵延沛在他身旁坐下,松了松领带,倾身过去看。他喝了一点酒,身上带着龙舌兰的味道,落在夏岩肌肤上的气息有点灼热。 夏岩感觉有点痒,稍稍侧了下身子。 他这次画的风格是中式禅意插花,一只黑釉玉壶春瓶。瓶里插着一只细长而干枯的莲蓬,莲蓬下角勾着一瓣干枯的荷花,将落未落。 画完最后一笔后,他将铅笔递给赵延沛。赵延沛绕过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在旁边题上:秋荫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写完之后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将夏岩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自从裴韵出现那一刻,他的心就是悬着的,直到拥他进怀才觉得安心。 他将脸贴在夏岩的脸上,低呐着,“似乎就没有你不擅长的花艺。” 无论是中式禅韵瓶花,还是欧式插花,亦或现代流行的花艺,他都能信手拈来。 夏岩淡淡地道:“杂而不精,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赵延沛用下巴轻轻地蹭着他,微微长出的胡茬刺过皮肤,有些酥痒。赵延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阿岩这么谦虚,叫人情何以堪?” 夏岩侧了下身子避开他,“去洗澡,一身的酒味,一会儿又沾我一身。” 赵延沛低呐着,“我喜欢阿岩沾上我的味道。”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岩,见他表情一派淡漠,似乎对裴韵的出现没有任何的介怀,心不禁微微沉了下去。 裴韵的出现他始料未及,紧张之后,更期待看到夏岩的反应。所以宴会还没有结束,他便匆匆地赶回来,害怕他一个人在客房里伤心。可看到他这样宠辱不惊,又觉得失落。 Chapter59 夏岩依旧淡然地坐在沙发上,又拿起笔对画修修补补。灯光打在他身上,他侧身的剪影极其的漂亮。 ——他的阿岩,就像一朵绿色的梅花,在月光下悄悄然盛开,露出一点洁白的蕊。暗香浮动,引得人想要攀折。 他扯掉领带,解开衬衣的扣子,倾身去吻他。夏岩怔了下,手中的画板便被他接过去扔在一旁。 赵延沛将他压在沙发上,吻住他的唇,手已迫不急待地顺着睡衣的下摆探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物,似乎特意等待他来采撷。 赵延沛喝了酒,又或者带了些怒气,做起来格外的勇猛,一回下来夏岩就有点受不住了,软趴趴地瘫在沙发上。 赵延沛伏在他背后,意犹未尽地亲吻着他,“去洗澡?” “你去。” 赵延沛揽着他的腰,打算将他抱起来,“一起洗?” 夏岩抗拒地摇了摇头,他极不喜欢被赵延沛公主抱。 赵延沛便自己进了卫生间。 夏岩躺了会儿,起身将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拣起来挂在衣架上,望着那条领带,——是一条Gucci的蓝色真织领带,扭结下缀以蛇形图案,充满着诱惑意味。 自从那天后,赵延沛就一直戴这款领带,每回让他帮系领带时,就半眯着眼睛睨着他,充满的暧昧的诱惑。 赵延沛洗完澡出来,见他仍坐在沙发上画画。他边擦着头发边走过去,“不是累么?怎么又画上了?” 素描纸上只有一个俊秀的轮廓,还没有画五官。 夏岩放下铅笔,“无聊,随便画了两笔。”接过毛巾替他擦头发,看了看他身上的睡衣,“都多久了,怎么还在穿?” ——黑色绸缎睡衣,织着流云暗纹,是夏岩第一次出国,在机场候机的时候给他买的。 “贴身的东西,舒服就行。” 绸缎睡衣贴身郊果尤其好,连胸前的两点都清晰可见。深V的衣领露出半边胸膛,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夏岩停下手里的动作,借着灯光凝视着他。 赵延沛的长相就算放在娱乐圈也是很出众的,硬朗的轮廓、深刻的五官,标准的身材和优雅的举止,让他有着非同寻常的魅力。 那种危险的感觉又慢慢地浮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他的心脏。夏岩闭上眼睛,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终于忍不住问,“阿岩,你有什么想要与我说吗?” 夏岩张了张口,他想说:赵延沛,我有点害怕。害怕我会爱上你,害怕我们不能走到最后。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因为想到了裴韵。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渣男,以前和有未婚夫的林语彤混在一起,现在和有未婚妻的赵延沛混在一起,放在网上大约就是那种要被人肉的小三。 他捧着赵延沛的脸,吻了吻他那双好看至极的唇,“赵延沛,再做一次吧!”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求欢,赵延沛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倾身将赵延沛压在沙发上,手顺着睡衣的下摆探了进去,撩拨着他,“我还没要够。” 赵延沛被他难得得主动弄得心荡神驰,想要探知他心意的念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让夏岩跨坐在自己腰上,撩起他睡衣的下摆,蛮横地闯了进来。 夏岩闷哼了声,仰着头,咬唇咽下那一声痛楚的呻吟。 青色的睡衣松松绔绔地搭在肩膀上,更衬得他肌肤如玉。漂亮的脖颈高高仰起,完美的弧线,犹如一只濒死的天鹅,散发着凄凉的美丽。 那种美,惊心动魄,摄人心神。 赵延沛觉得自己每多看一眼,灵魂便多沉沦一分,可他又是如此心甘情愿的沉沦。 他掌着夏岩的腰让他不至于摔下去,埋首在他脖颈处、胸前,烙下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等夏岩终于适应自己的侵犯后,挺动着有力的腰身,开始了又一轮的索取。 ** 夏岩一早被闹钟吵醒,虽然只响了一两声便被按熄了,但他一向警觉,睁开眼看到赵延沛正轻手轻脚的下床。 赵延沛发现他醒了,又坐了回来,吻了吻他的额头,“吵醒你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得起来招待客人了。” “你昨晚没回去?”昨晚做到最后他昏过去了,连怎么洗澡的都不记得。 赵延沛撩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想睡在阿岩身边,舍不得回去。”来到辛夷山庄后,夏岩就睡在客房,与他的卧室相隔不远。 夏岩说:“被人发现了不好。”况且裴韵还在山庄里。 赵延沛深深地凝望着他,话里有话,“只要阿岩愿意,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阿岩愿意。” 夏岩垂下眸,没有说话。 赵延沛等了两秒没听到回声,又倾身吻了他一下,“再睡一会儿吧,嗯?” 夏岩躺回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上一瘫酸软,好想找个人给捏捏。他摸过手机打开音频听着,等到楼下人声渐渐多了,才磨磨蹭蹭地下床,披上睡衣到卫生间。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大窘,——脖颈、胸前、大腿内侧,种着一颗颗的红草莓。他是看准了最近不拍戏,可着劲儿的标记了! 洗漱完,他回到衣橱前,挑了件浅蓝色长袖的衬衣,将领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严丝合缝地遮住满身的痕迹。 寿宴虽过,亲戚们并没有离开,打算去旅游一番,领略下苏城的风景。 赵延沛作为东道主,一切皆由他安排,正与几位年长的亲眷介绍着。裴韵搀着他的胳膊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裴家虽然不像赵家那样家族底韵深厚,但也富贵了几代,像裴韵这样算是真正的豪门贵女,举手投足都带着矜贵优雅,与天生的优越感。 从相貌、身高、家世上来看,裴韵与赵延沛是十分相配的。 正想七想八的时候,赵鎏走了过来,问道:“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 “一起去。” Chapter60 两人进了餐厅,坐定便有佣人过来询问要吃什么。夏岩要了粥、牛奶、水果沙果等清淡的东西,然后说道:“这两天鎏哥忙得不见人影,都没机会与你说说话。等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庄园里坐坐?” 赵鎏说:“刚才还听老太太念叨,说要去你的庄园,又怕大家都过去,踩伤了花儿草儿的就不好了。这次寿辰幸亏有你,老爷子他们才这么满意。我以前只知道你会演戏,没想到还精通花艺。” 夏岩谦虚地道:“我就是瞎弄弄。”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个事,阿岩是不是和一个叫林语彤的女孩子有往来?” 夏岩手里的牛奶差点没有溢出来,惊讶地问,“鎏哥怎么知道?” “这么说是有了?我听说延沛最近一直私下调查关于林语彤的事,琢磨来琢磨去,也只有与你相关了。” 夏岩大惑不解,赵延沛在调查林语彤?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也没有提过?他倒是没有介意赵延沛私下调查他,只是有些疑惑。 赵鎏又道:“林家最近不太平,能不和他们扯上关系就不要扯,以免惹上麻烦。” “我知道。” 吃完早餐后去客房漱了口,下来时见到了裴韵,她笑着迎上来,“能在这里见到夏先生真是荣幸,能请你帮我签个名吗?” 夏岩彬彬有礼地道:“见到裴小姐也是我的荣幸。”在签名笺上签下名字,将笔还给她。 “我才刚回国,姐妹们想给我举办一场接风宴,可否请夏先生赏个脸,去喝杯酒?” 夏岩脸上挂着笑容,刚准备拒绝,裴韵又笑着道:“我有好多闺蜜都是夏先生的影迷,我可是向她们夸了海口,说一定会请到你呢!” 夏岩在圈里多年,自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以往面对女士的邀请,他不想答应便微笑着沉默,别人也就不好强迫了。但对裴韵他多少是有点愧疚和心虚的,便应了下来。 这时赵延沛也过来了,他望着夏岩,“你们在聊什么?” 裴韵自然而然地挽着他的胳膊,有些得意地道:“夏先生答应过两天一起参加我的接风宴,我就说他肯定会答应的,你还不信。到时候一起过去,也让我闺蜜认识认识你。” 原来赵延沛已经替他拒绝过了裴韵。不过看样子,说是接风宴,其实是要把赵延沛介绍给她闺蜜认识,他去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他笑意款款地道:“我方才意会错了,既然裴小姐是打算把延沛介绍给你闺蜜认识,我就不太方便去了,万一抢了他的风头多不好。” 裴韵:“……” 赵延沛走到他身旁,“你抢我风头的时候还少吗?我都已经习惯了。阿岩一起去吧?”他借着衣服的遮掩,悄悄地握了下夏岩的手,加重了点声音,“陪我一起。” 夏岩糊里糊涂的应了下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去做什么。 裴韵虽说是赵延沛的未婚妻,但毕竟还没有结婚,也不好一直在这里待着,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夏岩也准备回去,又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 他这两天终于拆完了礼物,看到那方砚台,惊喜的差点没有蹦跶两下子。知道是夏岩送的后,赶紧将他叫把书房,“这砚台可是宝贝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奶奶说我们家没有人用得上,与其束之高阁,还不如送给您,才不算辜负了这方好砚。” 老爷子连连摇头,“这么好的砚台我哪里配用!给我看两天就满足了!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收。你能来给我拜寿我就很开心了,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礼物不管贵重,都是一番心意,爷爷只当一番心意收下。” 老爷子仍旧摇头,“你这孩子不明白这方砚台的贵重。你奶奶把这当传家宝送给你,你得好好收藏着,转手就送人太败家了!” 夏岩:“……”他还真没想到这砚台会这么贵重。 旁边的赵延沛插话道:“阿岩一番心意,爷爷你若不收下反倒让他不安了。你既然觉得贵重,将来把一件贵重的东西送给他就算还礼了。再说阿岩也不擅长收藏古董,前两天我送他一只瓷器,还被他数落半天,说万一没收藏好,损坏了文物反而不好。所以啊,这砚台还是放在您这里好,您喜欢收藏古董,还请了专门的古董养护员,收藏这方砚台再适合不过了。” 老爷子一想也是这个理,转而又问,“我一个槽老头子,哪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看看旁边的老太太,加上一句,“你奶奶除外。” 夏岩笑了起来,正要开口,被赵延沛挡住了,后者意味深长地道:“爷爷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有阿岩看得上眼的,只是等他开口要的时候,爷爷可千万别不舍得!” 老爷子被他那笑容弄得有点心里发毛,又想想夏岩这么乖巧的孩子,肯定不会与自家孙子同流合污的。于是爽快地应了下来,“行!只要你看中,爷爷都给你!” 赵延沛赶紧道:“爷爷,有奶奶给我们作证,您老人家可得一言九鼎。您说过,对谁都可以失信,唯独对老婆不行。我们可都记着呢!” 老太太笑骂道:“猴崽子,就你机灵!” ** 隔日赵延沛就带着亲戚们出去游玩,一大早就得出发。夏岩不去,故而当晚就离开了辛夷山庄。 回到花涧已经是傍晚,他和奶奶打声招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姑姑来喊他吃饭,“怎么精神这么不好?这几天累着了。” 夏岩摇了摇头,——是心累。他与赵延沛之间,隔着裴韵,隔着林语彤。就如他不问裴韵的事,赵延沛也从来没有问过林语彤的事。是不在乎?还是不敢提及呢? 《星际帝国》拍摄结束后,夏岩就没有接什么新的工作,有点淡出演艺圈,将重心放到花艺上来的意思。这两天素伊已经回到花店去了,他则在庄园里四处逛逛。 庄园占地百亩,已使用的面积只有三十余庙,剩下的都还空闲着。 Chapter61 他与姑姑商量,打算将这些空闲的面积规划一下,用来种植花材,并雇些花农过来。以后素伊花店的鲜花都可以由庄园提供,同时还可以拓展一下业务,或者多开几家分店。 上回苏是和秦淮来庄园游玩过后,将他赠送的鲜花发到微博上,还有几张他插花时的偷拍照。 白衬衣的少年站在鲜花旁边,身姿颀长,容颜清隽,模样美好的恍如初恋。 夏岩这项新技能,又为他圈了不少粉,并在微博头条上趴了几天,还引起了网友讨论明星附属技能的话题。 大家一开始还质疑是摆拍,认为夏岩要为某种鲜花品牌做代言了,提前来宣传。 结果很快就遭到了打脸,有网友上传了一段夏岩插花的视频。——是插那束“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它笑路旁”时,熟练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的。 视频快结束时,手机被拉远了,将赵延沛也拍了进去。 赵延沛一手搭在夏岩背后的沙发上,身子向他这边倾斜,专注地凝视着他。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双手骨骼分明,带着种雕琢的精致感。衣袖下露出一枚金属腕表,完美的衬托出他严谨矜贵的气质。 他旁边的夏岩则是一件白色的T衅,搭配休闲的深棕色外套。略长的头发很随兴的梳在脑后,依旧戴着眼镜,有种古代王孙公子那种清冷贵介的气质。 这两人坐在一起无疑是赏心悦目的,尤其是赵延沛看夏岩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凝视着自己深爱的人。 得到精神食粮的腐女们又嗷嗷大叫起来,迅速码出几万字的小黄文。 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视频里赵延沛那只腕表是夏岩买的,并甩出夏岩在品牌店挑手表的照片。这一扒就没完没了,差点没将赵延沛的底裤是谁送的也扒出来。 于是话题又从“明星的附加技能”转到了“夏岩和赵延沛那些不得不说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不同于之前网友的单方面YY,这一次大家似乎认定了这不光是绯闻。 甚至还有人曝出了夏岩与赵延沛穿情侣服给老爷子磕头的照片,并有理有据地说:老爷子的寿辰只是家宴,夏岩与赵延沛私交再好,毕竟不姓赵。如果和赵延沛没有特殊的关系,怎么会参加,而且还光明正大的穿着情侣服? 夏岩和赵延沛在头条上趴了好几天,他有点疑惑视频是怎么流传到网上的。 卫蓝能做赵延沛的秘书,肯定是知道轻重的,不可能让这个视频随便流传出去。就算是不小心,赵延沛也不可能不处罚她,但事实并没有。不是卫蓝的话,难道是赵延沛?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他不怕裴韵看到会多想? 他满心疑惑,想要问问赵延沛,拿起电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其实并不是个喜欢藏心事的人,和赵延沛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以前有什么话也是敞开心扉来说的。可是自从踏出那一步后,他就有些迷茫,总是不知道该如何与赵延沛相处。 ** 在绯闻甚喧尘上的时候,裴韵的接风宴到了。 说是接风宴,其实就是几个女孩子在高档的会所里聚聚,所以夏岩也没有穿得太正式。 到会所地下车库时看到了赵延沛的车,已经泊在车位上,似乎在刻意等着他。 他停好车后赵延沛过来替他拉开车门,趁他下车之时,借着车门的掩盖,在他腰间轻轻地捏了下,“阿岩。” 夏岩抬头,撞见了满目思念。 他对他,也是满心思念。 锁好车门后两人往会所里走去,赵延沛说:“你晒黑了,这些天一直在庄园?” “嗯,打算重新规划一下,种花花材。——你怎么没和裴韵一起进去?” 赵延沛低声道:“我想等你,结束后一起回去?” 夏岩停下脚步望向他。 赵延沛说得回去,是指回到他的别墅。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庄园里,主要是因为如果回到苏城,他不知道住那里。他的别墅还没有装修好,住宾馆又显得太过刻意,而回到赵延沛的别墅又有些…… 他说不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一方面觉得不应该在插在他和裴韵之间,另一方面又在疑惑,赵延沛与裴韵只是利益的联姻,为什么爱情要给利益让步呢? 他既想回到别墅,又不想自己巴巴地赶上去。是自尊心在作怪,也是因为拉不下面子。 现在赵延沛邀请他了,他又在想自己凭什么要住在他的别墅里呢?万一裴韵哪天到赵延沛的别墅里做客怎么办呢?那该多尴尬。 可这些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更为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他看见裴韵出来迎接他们了,与她一起过来的,是林语彤。 裴韵上来挽住赵延沛的胳膊,“看见你车到半天了,怎么还不进来?”然后自说自话地介绍,“这是我最好的闺蜜林语彤。语彤,这就是我的未婚夫,这位是……” 林语彤主动打招呼,“阿岩,好久不见。” 她这亲昵的语气令夏岩感到意外,以往在公共场合遇见,林语彤从来都与他形同陌路。他弄不清她的心思,便只是矜持地颔了颔首。 裴韵与赵延沛先往里走,林语彤也上来要挽夏岩的胳膊。夏岩避开她的手,质询地望着他。 林语彤仰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无限的委屈。 夏岩与她僵持了会儿,知道这样杵在门口也解决不了问题,无可奈何地将手插到口袋里。林语彤挽住他的胳膊,唇角轻轻勾起。 赵延沛和夏岩进入包厢,便引得女士们一阵欢呼,一半过来问夏岩要签名,一半缠着裴韵夸赞赵延沛一表人才。 裴韵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热情地招呼大家喝酒。 夏岩酒量差又是开车过来的,便叫了杯果汁,坐在角落里,不参与他们的喧闹。林语彤则始终坐在他身边,以他女友的身份自居。 她的表现令夏岩觉得奇怪,林语彤和他约会都是偷偷摸摸的,比他还小心,生怕传出什么谣言影响了她的婚姻,今天是怎么了?他又想到赵鎏那没头没脑的提醒,疑窦众生。 Chapter62 旁边裴韵的闺蜜们正和赵延沛开玩笑,“我们都知道你和岩岩是十年的兄弟,网上还有你们的绯闻。如果让你在韵韵和岩岩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谁呢?” 赵延沛四两拨千金地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那女生不依不饶,“不能耍花枪,要好好回答哟~” 其他人也笑吟吟地附喝,“是啊是啊!你是选择祼奔,还是选择断臂呢?” 赵延沛目光落在夏岩身上,开玩笑似地道:“断臂多疼啊!我还是祼奔吧!毕竟我的身材还是不错的。” 女生们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圈,勉强地道:“哈哈,你真幽默……” 裴韵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这边,林语彤殷勤地向夏岩敬酒,夏岩拦了下来,低声道:“我们出去坐坐。” 两人寻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夏岩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语彤便红了眼眶,“阿岩,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夏岩狐疑地看着她,赵鎏的提醒又在他耳边响起,令他心生警惕。他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会儿,声音清晰地问,“上回在朗轩酒吧,你不是同意结束这段关系了么?你说你要结婚了,我也送上了祝福,是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林语彤泪眼汪汪地央求,“我舍不得你,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不好?” “语彤,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抽抽噎噎地道:“我舍不得你,我发现我爱上了你。” 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她不肯说,夏岩也没有追问,“你打算怎么办?与他解除婚约么?” 林语彤迟疑了。 夏岩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平缓地道:“当初在一起时,你隐瞒了你有未婚夫的事实。我把你当成女友,想对外公布,你说你承受不了压力,我也同意了,可后来你告诉我你有未婚夫。” 林语彤抱住他,哭泣着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我为你着迷,为你发狂!阿岩,我是真的爱你!” 夏岩递了张纸巾给她,耐着性子道:“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由你定义的。你说你喜欢我,但也无法违背家族的利益和你未婚夫退婚,所以只想和我保持单纯的肉体关系,这我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我也需要一个伴侣。可现在不一样了,语彤,在领那本证之前,怎么样都是可以的。但是领了证之后,就需要对彼此负责。” 林语彤问,“如果我没有婚约了呢?你是不是就不和我分手了?” 夏岩疑惑地问,“怎么会?你前两天不是还发微博,在试穿婚纱吗?” 林语彤避而不答,急切地追问道:“如果我真的没有婚约了,你会娶我吗?” 夏岩沉默了会儿,叹惜道:“我曾经是想和你修成正果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有现感情一但变质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有没有婚约在身,我们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林语彤低着头,语气里的哭腔突然就没有了,声音平稳而冷定地问,“有什么不一样?是因为你现在有了赵延沛吗?” 夏岩没有回答,转身而去。 林语彤抓住他的胳青,语气咄咄逼人地问,“网上的传闻是真的?你和他真的是那种关系?” 夏岩拿开她的手臂,推开门便见到站在门外的赵延沛,眼睛亮得惊人。他拉过夏岩挡在二人之间,“林小姐,阿岩不是你的救命稻草,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林语彤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与畏惧。 赵延沛回包间与裴韵打个招呼,便带着夏岩离开。到了停车场将车给司机开,自己坐到夏岩的副驾驶座上。 夏岩将车倒出车库后问,“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延沛道:“林语彤的父亲涉嫌洗黑钱,被检查院盯上了,现在正接受调查。林语彤的未婚夫急于撇清关系,很可能会和她解除婚约,所以她才又转头缠上了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林语彤的?” 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转头看了他一眼。赵延沛手肘撑在车窗上,面沉如水。 生气了?夏岩回忆了下,仿佛从他在朗轩酒吧里见到林语彤后,赵延沛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于是试探着问,“是那天晚上?” 赵延沛脸上肌肉绷紧,紧抿着嘴唇,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恨意。 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回来时,赵延沛态度还是很好的。等洗完澡出来,他向他求欢被拒,之后就去了客房,第二天一大早就消失了。赵延沛不是那么不体贴的人,除非…… 他惊讶地问,“你不会是以为那天晚上我背着你和她偷|情去了吧?” 赵延沛紧咬着后槽牙,“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夏岩:“……”不好意思,他被这句歌词带出戏了,哭笑不得地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勇猛?头天晚上被你折腾了两回,隔天拍了一天的戏,晚上还能去偷|情?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见的是她?” 赵延沛被前几句话取悦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有人把你们的亲密照发到我手机上了。” 夏岩一惊,“这不可能,我和她一直都很小心!” 赵延沛恨恨地道:“是够小心的!两年!你和她在一起两年,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夏岩,你可真把我当朋友!” 夏岩淡漠地道:“本来就是逢场作戏,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觉得上|床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夏岩听出他语里咬牙切齿的意味,沉默了片刻,“那么你呢?你没和别人睡过?” 赵延沛说不出话来。 他忌妒林语彤,忌妒到希望她从世界上消失!一想到她曾经得到过他的夏岩,就抓心抓肺的难受。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因为他也曾经有过别人。 他甚至痛恨起自己以前为什么要有那些女人,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爱上夏岩。那样他们俩这一辈子就只有彼此,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Chapter63 他也突然明白杨怡宁的自卑感从何而来,——因为太卑微的爱。 太爱这个人,所以觉得自己怎么都配不上他。 两个人后来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停在别墅里。赵延沛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夏岩则去了后院的宠物室,将它们都放了出来在园子里撒野。 他坐在花圃里,有些怅然地想:这里大概是住不了多久了,是把别墅装修出来,还是重新买套房子呢?别墅离这里这么近,以后看着赵延沛和裴韵成双成对怕也会不舒服吧? 等它们撒完野后,夏岩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刚准备关门赵延沛便大步的过来,手撑住门挤了进来,随后用力地甩上门。他将夏岩抵在门后,扣住他的下巴,咄咄地逼视着他,“阿岩,你是怎么想的?” 夏岩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愣了,“嗯?” 赵延沛深吸了口气,带着不顾一切地绝决,一字一顿地道:“夏岩,我们已经睡在同一张床上了,我没法和你退回朋友的关系。我想抱你、想睡你,无论是杨怡宁、林语彤,还是这个秦罗敷,谁都不能抢走你!——夏岩,你是我的!你既然允许我得到了你,我就绝不会放手!” 夏岩被他语气里的霸道和占有欲震惊了,呆呆地看着他。 赵延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甚至忘了吸呼。 回来的这几个小时,他在表白与沉默之间做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害怕夏岩会因此逃避自己,又实在难以压抑自己的感情。他几乎是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才敢剖开自己的胸膛,呈上一颗真心。 此时此刻,他像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惴惴不安、担惊受怕。 可那又怎么样?他认定了这个人,那怕是抢,也要将他抢到自己身旁! 夏岩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措手不及,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吃吃地道:“你是说……” 赵延沛斩钉截铁地道:“夏岩,我爱你!” 夏岩:“……” 他的心跳停滞了,犹豫了那么久,彷徨的那么久,原来他殷殷期待的,不过只是这三个字,——我爱你! 逃了这么多年,避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逃不过爱情的网。可如果这张情网是赵延沛布的,他宁愿做那只自投罗网的飞蛾。 他倾身狠狠地吻上赵延沛的唇,那样用力甚至带着几分兽性。 赵延沛等他的回应等的都快绝望了,忽然被他吻住,仿佛柳暗花明。片刻的呆愣之后,便反客为主地回吻着他。 两人像两只饥渴的兽,彼此嘶咬着、纠缠着,直到都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彼此,唇与唇间牵扯出暧昧的银丝。 夏岩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凝望着他,“赵延沛,我等了好久。等你说爱我,等了好久,好久。” 赵延沛再度凑过来吻住他,手也不曾停歇,急切地剥去他的衣服。夏岩在迷乱中不忘了提醒他,“先洗澡。” “好。” 他们纠缠着往浴室里走出,衣服零零散散地扔了一地,等到浴室时几乎已经剥光了彼时。赵延沛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淋了他们一身,可谁也没有在意。炽热的情潮涌动着,血脉贲张。 他们像两尾鱼,恣意地纠缠着,忘乎所以。 从浴室里出来时,夏岩腿都在发抖。他扑倒在床上,连掀开被子的劲儿都没有。 赵延沛紧着他过来,匍匐在他身后,亲吻着他的后颈。两人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带着灼热的温度。 赵延沛的吻顺着他的后颈蔓延到肩胛骨,再到他腰窝,舌尖在那敏感的地方打了个转,激得夏岩不禁轻轻地呻吟声,“延沛……” 赵延沛凑到前面,含住他的耳坠,压低的声调带着情欲的诱惑,“再来一次,嗯?” 夏岩转过身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声音黏黏糊糊的,“延沛,再说一遍。” “嗯?” 夏岩紧紧地贴着他,仿佛得了肌肤焦渴症,“延沛,说你爱我。” 赵延沛含着他的耳坠,压低的声音性感到无以复加,“岩岩,我爱你。我爱你,就像深渊一样,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夏岩吻着他的唇,“我也爱你。” 身子再度容纳了他,随着他的攻伐而载沉载浮。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像在漂泊的大海里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直到再度抵达高|潮,夏岩才豁然明白,原来这世间真有极乐之地,便是此时此刻。 赵延沛这回也累了,抱着他躺在床上,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念叨着,“阿岩,以后晚上锻炼减少一个小时吧?” 夏岩有气无力地问,“为什么?” “改成床上运动,嗯?” 夏岩笑了下,纵容地道:“好。” 赵延沛收紧了手臂,解释道:“我没想到裴韵会突然回来,还出现在爷爷的寿宴上,本来想着解决完林语彤的事就退婚的。因为涉及到两家的利益,还有裴家的脸子,所以需要点时间。” “我知道。” 赵延沛手伸到前面,与他十指相叩,在他颊边轻轻地磨蹭着,“阿岩,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吧!我想我对你上瘾了,尝到拥有你的极乐滋味,便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夏岩在他声音里听到了不安,转过身来,亲吻了下他的眼睫,“赵延沛,你愿意为我读诗吗?在每个清晨和日落。” 赵延沛郑重地道:“我愿意。” 至此,两心相许,再无芥蒂。 ** 夏岩半醒半梦间感觉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自己胸前乱蹭,他以为是他的白猫,拿手去拨它,“簌簌,别闹。” 结果手却被握住,湿热的吻落在手背上,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宝贝儿,醒了。” 夏岩睁开眼睛,见赵延沛正撑着下巴望着他,一脸的痴汉。 他疲倦地合上眼,含混地说了声,“早。” “不早了,都快十点了。” 夏岩仍是觉得困,左右最近也没有什么事,翻个身准备再睡。结果一动就发现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生生给他痛清醒了。 赵延沛见他表情僵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Chapter64 夏岩撑着腰,郁闷地道:“腰疼。” 赵延沛将他翻过来,替他揉捏着腰部,“可能有些腰肌劳损,以后得多练练。” 夏岩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昨晚在浴室里做了两回,回到床上又做了两回,差点没被折腾散架。 赵延沛给他揉捏的手突顿了下来,夏岩正觉得舒服,不满地望向他。他咳了声,说道:“阿岩,你下回别那么瞅人。” “嗯?” 赵延沛贴到他耳边,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匪气,“你刚才那样子特别欠干。” 夏岩:“……”但凡他还有一点多余的力气,一定要把这个臭流氓踢下床。 赵延沛给他按了半个小时,夏岩终于觉得身子不那么重了,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赵延沛已经端来了早餐,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 “先将就着吃些,一会儿到午饭时间了。” “你今天不去公司?” 赵延沛笑道:“我啊现在只想做个昏君,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夏岩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拉开卧室的落地窗的窗帘,保留一层薄纱,防止外面有人窥探,站在窗边吃早餐。 赵延沛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枕在他肩膀上,“知道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做什么吗?” “什么?” “拉开窗帘,只要你在家,就能看到你在楼下花园里,有时在遛宠物,有时在修剪花草。每次看到你,都觉得无比的满足。阿岩,我可能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爱上你了,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 夏岩笑了起来,“我或许也是。”很早很早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筹,只是彼此都没有意识到。 夏岩今天身上不舒服,没打算出门。吃完早餐后就躺在沙发上看《魏晋》的剧本,连睡衣都没有换。 赵延沛也没有去公司,倚在他身旁坐着,看了两眼邮件就来撩拨他几下。夏岩被他撩拨的完全看不进去,无奈地躲到到另一边沙发上去。 不一会儿赵延沛又倚了上来,揽住他的腰,手顺着睡衣的下摆钻了进去。 夏岩放下剧本,无奈地看着他,“你还有没有完了?” 赵延沛理所当然地道:“我们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是一刻也离不开你。” 夏岩无言以对,觉得大约是静不下心来揣磨剧本了,便拿出画板,琢磨起画来。十二副画,画到第十副。 赵延沛很快又黏了上来,“阿岩要画什么?” 这是个花好月圆的日子,彼此倚偎,和云伴露不分离。 夏岩画了一只通透的玉颈瓶,里面插着只枝桠虬曲的碧桃花,和一枝修长的红杏,两相倚偎,枝叶缠绵。 画完后赵延沛握着他的手,在旁边题上: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碧桃、红杏,都是与情爱有关的花儿,寓意再好不过了。 赵延沛在画底写上自己的名字,夏岩也跟着写下自己的。这会儿赵延沛没有握着他的手,但有心人一看就知道,“夏岩”两个字,笔画走势与赵延沛的一模一样。 夏岩的签名是赵延沛给设计的,他嫌自己的字不好看,上学时还曾照着赵延沛的字练习过,可惜后来没有坚持下来。 赵延沛问,“那天晚上,你打算画谁?” 是说老爷子寿辰那晚,赵延沛去洗澡时,他画的那幅画,当时只是一个轮廓,后来也没有机会补足五官。 其实当时夏岩心绪乱,随手涂鸦并没有多想,但从轮廓依稀可以看出是赵延沛。 夏岩甩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然后听张阿姨在门外唤道:“先生,楼下有您的快递。” 赵延沛大喜,“送上来。”神秘兮兮地对夏岩道,“是给你准备的礼物,猜猜是什么?” 夏岩想到他上次送的那些情|趣用品礼物,再次无言以对。 不一会儿佣人们将礼物送了上来,五六个箱子一溜的摆开,那阵势十分惊人。 赵延沛双手环在胸前,笑眯眯地道:“都是送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夏岩:“……”这么几箱子,这是要……用一辈子吗? 赵延沛凑到他身边,用肩膀碰了碰他,“阿岩,快打开看看。” 夏岩看着他的表情,愈发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岩想什么呢?这回不是情|趣用品。” 夏岩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也确实好奇里面是什么,拿来剪刀划开胶带,惊讶地瞪大眼睛。 ——原来里面装的竟然是戏服,最上面那套赫然就是《星际帝国》里的军装,下面的则是他出演仙侠剧时,那套白衣飘飘的衣服。 “这是……” 赵延沛蹲在他身边,“为你量身订制的,你参演的每部剧里的戏服都在这里。” 夏岩诧异地问,“你弄这些干吗?” “收藏,当然最最主要的是……”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撩拨道,“想看着你穿着这些戏服,被我上……” 夏岩:“……”他简直被这个流氓弄得没脾气了。 赵处沛又说:“这样就好像阿岩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一样。” 夏岩又被这句情话撩到了。 “那天看着席暮亲吻你,我忌妒的快要发狂了。阿岩,你是我的,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夏岩回头望着他的眼睛,“延沛,以后我都是你的,你也得是我的。” “好。”他忽然勾起唇角,狡黠地一笑,“那么阿岩,穿上这套军装给我看看吧。” 夏岩:“……”原来什么吃醋忌妒都是假,最后一句才是关健! 在赵延沛连哄带撩拨下,夏岩还是穿上了军装,至于其他的那些戏服,迟早都有用武之地的,不急在一时。 ** 他们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你侬我侬,外面却发生了不少事情。 本来已经筹备婚礼的陆林两家联姻,男方突然宣布取消了婚礼。隔天林语彤便在微博高调认爱夏岩,并晒出两人的亲密合照,说她与夏岩相爱两年,并在字里行间透漏她是为了夏岩才拒绝与陆家的联姻。 微博突然就炸开了锅,上次和杨怡宁的绯闻时,夏岩的粉丝还是调侃居多,这次突然曝了亲密照,都有些懵了,表示不敢相信。 Chapter65 脾气不好的“小石子”们已经开骂了,矛头一致指向林语彤,骂她才刚退婚就缠上夏岩,太没有节操。也黑粉骂夏岩与有婚约的女人纠缠不清,没有道德。还有人说夏岩攀上白富美,并把当年和杨怡宁的旧事翻了出来,暗示他踩着女人上位。 乱烘烘的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赵延沛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看着网上血淋淋的撒逼,问夏岩:“你知道陆家为什么跟林语彤退婚么?” 夏岩疑惑,“不是因为她爸被检查院盯上了吗?” “不光这样。我听说林语彤的未婚夫,——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冀城六少中的陆少爷,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只喜欢处女。” 夏岩:“……我好像听说他挺风流的,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自己也不是处男吧?” 赵延沛嗤笑了下,“有些人就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把林语彤的床照寄给了他,他像被人当众扇了耳光,丢脸丢大发了。又赶上林雄出事儿,这婚事十有八九是吹了。林语彤也真是机敏,转眼就找上了你。” 夏岩有些心虚地问,“那些照片……” 赵延沛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酸,“没有你的!林语彤的私生活不怎么干净,和好几个男人牵扯不清,照片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人寄的。”顿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她的第一个男人,不会是你吧?” 夏岩别扭地道:“不是。” “那你……你的第一个女人是她?” 夏岩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延沛:“……”他也不知道该气恼夏岩竟被这么个渣女骗上床,还是该高兴夏岩只有这么一桩风流孽债。 他愤愤地道:“随便什么女人都敢睡,你也不怕得病!” 夏岩摸了下鼻子,“其实……也就……几回……” “几回?” “大概也就……六七回吧?” 赵延沛不可置信地道:“你们在一起两年呢!” 夏岩似乎觉得挺丢脸的,咳了声道:“我以前……对这方面……没什么有需求……而且总不在一起……第一次是因为喝了酒,醒来就躺在一张床上了。” “她给你下药!?” 夏岩有点诧异地道:“不至于吧?我酒量本来就不好,只是酒后乱性|吧?而且那时候觉得自己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所以就和她处了下来,后来才知道她有未婚夫。” 赵延沛简直是又气又心疼,这个傻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他将夏岩紧紧地抱在怀里,“阿岩,我真后悔!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追你,我们浪费了十年!” 如果十年前他就追他,那么他们的第一次,都是属于彼此的,那该有多完满! 夏岩笑起来,“和你做十年的朋友,其实也挺好的。” 有了十年的友谊作为基础,他们的感情才会这样深厚。 赵延沛说:“林语彤突然曝光照片,显然是把你当成救命稻草了,我不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别的照片。她那样的心机,录了床照都有可能。林雄的逮捕令这两天就下来了,你无论是现在撇清关系,还是将来再撇清,都逃不过渣男的骂名。” 夏岩想想道:“既然早晚都要被骂,不如现在就回应。” “怎么回应?” 夏岩想了想,发了条微博,简单干净的两个字,——不约! 赵延沛:“……”走高冷范的岩岩异常的性感! 夏岩这条回应给了“小石子”们底气,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力备增,简直要活撕了林语彤。 本来只是情侣之间分手之后的互撕,然而却突然升级了。 起因是一个自称圈内人的,曝出陆少爷只喜欢处女,与林语彤取消婚约了是因为她不是处女。 陆少爷的花名圈内圈外皆知,本来大家还颇欣赏他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有些还自称是他的老婆。结果这个癖好一曝出,引起了普通的反感,尤其是女性反应更加激烈。 她们不是不能接受男人有处女情结,而是不能接受那种男人花天酒地、却要求女人三贞九烈的论调。 这就像一个社会现象,引起了许多人的讨论、争论。 当然也有人将林语彤不是处女的原因归在夏岩身上,认为他破坏了林语彤的婚姻又不要她,是始乱终弃。但是在明星滥情与社会现象方面,人们更关重的显然是后者。 于是一夜之间,风向大转,陆少爷成为众矢之地。 夏岩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简直惊呆了,诧异地问赵延沛,“这不会是你放出来的吧?” 这条新闻将大家的目光从夏岩与林语彤的恋情上转移开,但却把陆少爷给拉下水了。陆少爷手里有林语彤的床照,林语彤肯定是不敢随意招惹他的。所以夏岩很自然地想到了赵延沛。 赵延沛说:“不是,我犯不着拉他下水,而且火上浇油的事,我也没必要做。” “那会是谁?” 赵延沛沉吟,这条新闻来得太过巧妙了,令他疑窦众生。 幕后这个人会不会和举报林雄洗黑钱、将林语彤照片发到他手机上的是同一个人?他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想搞垮林家吗?他与林家又有什么仇怨?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向直爽暴脾气的陆少爷并没有发声,他或许是想维护两家的名声,按捺了下去。不过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骂战再次升级。 陆氏财大气粗,在全国各地都有影院,这几天正好有一部投资的电影在自家影院上映。结果因为这条新闻,很多女性恶意退票,给影院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陆少爷终于炸毛了,他这脾气不发作则已,一发作就是雷霆震怒,直接在微博上炮轰林语彤:@林语彤老子就是喜欢处女怎么了!老子愿意花钱买,有人愿意出来卖,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像你@林语彤装斯文扮纯洁四处骗炮,还给夏岩下药,下贱! 他并不是随口一说,还甩出了实锤,是一段酒吧里的监控录相,林语彤趁夏岩打盹时,在他酒杯里加了东西。 Chapter66 本来只是一场冷兵器的交锋,因为这一段录相,直接上升到核武器战争。 “小石子”们恨不得化身炸药包,与林语彤同归于尽。还有人提出让夏岩起诉林语彤,纷纷给他支招。大多数的网友则为他被“骗炮”而感到心疼。 不过这些夏岩都没有来得及看,他现在正在应付赵延沛。赵延沛简直要被气死了,“被人下了药竟然还和她牵扯两年,你是不是傻!” 夏岩:“……” 赵延沛爆走,“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夏岩:“……”怎么好像被占便宜的是你? “起诉!现在就发律师函起诉她!” 夏岩:“……”他脑补了下赵延沛在威严肃穆的法厅上,伸着尔康手呐喊“还我贞操”,不禁一阵恶寒,“还是算了吧。” “不行!” 夏岩好声好气,并且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本来已经够丢脸了,越闹越不堪。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以后还得出去混呢,嗯?” 赵延沛生气归生气,还没有失去理智。一个女人被骗炮会让人同情,一个男人被骗炮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世人是惯于双标的。可他还是心有不甘,警告道:“以后没有我在的场合,杜绝一切酒水!” 夏岩弱弱地应了声,“嗯。” 于是赵延沛通知今昔娱乐官微,发文道:缘来缘散缘如水,过往勿咎,大家都散了吧! 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息事宁人。 中国有句古话,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是被下了药,但毕竟发生过关系。夏岩如果应和陆少爷,会被人骂落井下石,拔|屌无情。 但坦护林语彤,大家则会质疑陆少所说是真是假,会不会是他与夏岩联合起来泼林语彤脏水,或许还会引得网友挖出更多的事情来。果真把林语彤逼急了,谁知道她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这件事伴随着林语彤的父亲林雄入狱、林氏企业被查封而结束。 林雄是个著名的影视制作人,他制作了许多电视剧,动辄号称投资几个亿,然而服化道却总是惨不忍睹,特效更是五毛钱也不如,豆瓣评分从来没有超过五分,口碑极差。 然而他屡投屡亏,屡亏屡投,好像钱都是大水冲来的。那些号称一部戏拿走一亿片酬的小鲜肉,都是林雄给炒出来的。 几个月前,检查院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林雄通过投资影视剧大量洗黑钱。赵鎏上受级指派过来调查此事,赵延沛上次交给他的文件,便是重要的资料。 但是赵延沛始终弄不明白,是谁把夏岩和林语彤的照片发给他,又是什么目的。 这些天,不光夏岩和陆少爷的微博不安宁,杨怡宁的微博也是热热闹闹的。 林语彤刚公布和夏岩的恋情时,网友的评论是“心疼你一万点”;及至看到夏岩回复“不约”时,评论变成了清一水的“大仇得报”;等到视频出来了,网友们又纷纷悲叹“你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一只母猪给拱了”。 每个阶段杨怡宁都作出了回应,只有一句:我相信阿岩的人品。 她这种行为嬴得了不少网友的点赞,同时也帮夏岩挡住了来自她粉丝的攻击。连赵延沛都觉得她很仗义,对她有所改观。 当然,赵延沛的微博也是主战场之一,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不过相对于其它人的掐架,他的还是和风细雨,甚至还很环保,——整齐划一的一片绿色,并伴着“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和“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得有一点绿”。 赵延沛:“……” 他于是在夜晚化绿色为体力,可着劲儿的折腾夏岩。夏岩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鱼,躺在锅里任人两面煎,翻来覆去,煎得金黄酥脆,甚好入口。 赵延沛伏在他背后,啃着他的脖颈问,“你和林语彤上|床爽吗?” 夏岩:“……”他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张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延沛不依不饶,“和她上床爽,还是和我上床爽?” 夏岩知道如果不回答他,今晚怕是睡不好觉了,有气无力地道:“……和你。” 赵延沛将他翻过来,舔舐着他萎蘼之处。 夏岩觉得自己都快要歇菜了,那里也不遑多让,肯定不会搭理他。结果他忽略了赵延沛的本事,他那一根舌头简直能翻出花来,三两下竟又逗弄的它抬起头来。 夏岩:“……”不听话的东西! 赵延沛凑了过来,含着他的唇,与他分享着腥涩的味道:“她有没有像我这样侍伺过你?” 夏岩难奈地哼了声,“……没有。” “你和她真的只有六七次?是六次还是七次?” 夏岩:“……” 赵延沛也不逼他,转过头去继续伺侍他。弄得他飘飘欲仙,神魂颠倒时,却退了回来,掐住他的要害不让释放,和声细语地问,“到底是六次还是七次?嗯?说了就放过你。” 夏岩:“……六次……” “不信!” 夏岩忍不住哀号,“真的!我对她……没有太大……的兴趣……” 赵延沛狐疑地道:“真的?我看你需求也不少,尺寸和持久都不差,和她纠缠的两年,怎么会只上了六次床?” 夏岩:“……自己解决了……” “怎么解决?” 夏岩想算了吧!都已经这样了,就不怕再丢脸了。视死如归地道:“我听着你的声音就能高|潮,基本都是用手解决了。” 赵延沛想到那晚在浴室里撞见的情形,觉得此言大为可信,于是十分满意,附在他耳边问,“我们今晚做了几次了?” 这个夏岩记得无比清楚,“四次。” 赵延沛舔着他的耳廓,笑容邪气,“那再来两次,赶上她!” 夏岩:“……” 他做了三十二年的禁欲系男神,被影迷们冠上了“冷情冷性”的标签。他以前也觉得自己是个欲望浅薄的人,现在才知道,只是因为和他做的那个人不是赵延沛。 碰到了赵延沛,他就一脚踏入欲海,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Chapter67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骂战结束时,已经到七月了。 《星际帝国》在紧张的制作中,争取在春节档上映。这两天剧组发信息来,让夏岩去录音。 夏岩不是科班出身,在台词上有些缺陷,他联系了下骆浚,刚好他这几天也闲,便与他一同去录音棚,实地指点。 到录音棚看到席暮也在,一个多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些,之前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现在完全没有了,脸上的轮廓显了出来,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夏岩看了眼骆浚,发现他也正盯着席暮,目光复杂。 那天席暮向他剖开胸臆,夏岩挺心疼他的。 若是席暮喜欢的是女孩子,他还会帮忙追一下。但是掰弯一个直男这种事儿总是有些不厚道的,况且骆浚还有未婚妻,所以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不过虽然席暮说骆浚直得根定海神针似的,但他冷眼看着,觉得可能骆浚对席暮还是有点感情的。 夏岩的对手戏多半是和席暮一起,导演也是考虑到夏岩并不专业,所以邀两人同时来,面对面的录更容易代入。 骆浚在旁边听着,觉得那里有不对,就指点一下,连同席暮的一起。 席暮虽然平时总是喜欢呛着他,在这里还是很虚心接受的,这也让骆浚颇为欣慰。 录制结束后,席暮说:“岩哥,我请你去吃饭吧!对面酒楼的菜做的不错,我们经常过去。” 夏岩应了下来,顺便拉上骆浚,三人一起到了酒楼。 席暮进入包厢后率先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下,夏岩和骆浚分别坐在他两边。 点完菜后服务员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壶热茶。 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手一直在颤抖,托盘也摇摇晃晃的。走到餐桌前正准备端下茶壶,也不知怎地突然连托盘带茶壶翻了过来。 骆浚这时正和夏岩在说话,没太注意身旁的事。眼见一壶滚烫的热茶就要浇在他脸上,席暮忽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骆浚,用后背护住他的头。 茶壶顺着席暮身上滚下来,摔成几瓣,半壶热水洒在他后背上,烫得他满脸通红,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骆浚整个儿惊呆了,还是夏岩最先反应过来,“赶快把衣服脱下来!” 骆浚脱下席暮的衣服,看见他半个背部都被烫红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席暮趴在桌子上咬着牙,似乎痛得不轻,眼泪将掉未掉的,十分可怜。 夏岩说:“赶紧去洗手间用冷水冰一下。” 骆浚慌忙带他过去,那个服务员一直站在旁边紧张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到偶像太激动了。” 席暮跟骆浚去洗手间前,回头看了眼服务员,服务员对上他的眼睛,没有闪躲。 夏岩无意间窥见这个眼神,回忆了下刚才被烫的过程,徒然明白了什么。 结果饭没有吃成,他们先送席暮去医院。他一次烫得挺厉害的,背后起了大片的水泡。如果这壶水落在骆浚的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给席暮开了药,骆浚去拿。等他离开病房后,夏岩问,“你是故意的吧?苦肉计?” 席暮没有吭声。 夏岩道:“你又不是武侠里的大侠,能在茶壶落下那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护住他,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席暮闷闷地说:“我没有办法,再过几个月他就要结婚了。我……我还想……再努力一把……” 夏岩叹息道:“虽然现在人们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比以前高了,但这条路依然不好走,你确定掰弯他是对的吗?” 席暮笃定地道:“我只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爱他,会比任何人都对他好!” 夏岩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 夏岩从医院出来后,去了趟花店看看素伊,她正在教小河插花。 小河见了他,献宝似地道:“岩哥,你看看,这些花都是我插的!” 还真有模有样,夏岩赞赏了几句。 有阵子没见,小河皮肤更白了,大大的眼睛带着一股纯真劲儿,五官极有辩识度,既便是放在娱乐圈,在那一众锥子脸里也非常的突出。 他开玩笑似地问,“小河啊,如果让你去演戏你愿不愿意?” 素伊正教她调整花的弧线,闻言顿住了,望向夏岩,脸上有些不开心。 小河摆着花枝,说道:“我才不要去!姑姑说娱乐圈最乱了,我人不聪明会吃亏的!”说着抱住素伊的胳膊,“我还是最喜欢跟伊伊在一起,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素伊抿唇笑了起来。 夏岩又道:“你长得好看,很适合做演员。况且有我和延沛在,没有人会欺负你。你真的不愿意去吗?如果成名的,不禁受万众瞩目,还可以赚很多钱。” 小河天真地道:“啊?是吗?可我还是舍不得伊伊啊!” “就算去当演员也可以时常来看伊伊,吴子轩不也是艺人嘛。” “哥!”素伊被他一连串的问话弄得有点急了,好像夏岩要抢她的宝贝似的,“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夏岩微笑不语。 小河想了想,果断地道:“我还是要跟伊伊在一起!” 夏岩想真是没看错这姑娘。 “我一直忘了问,你住在哪里?” 小河说:“我跟伊伊住在一起啊!” “那挺好的。” 说完他就进了工作室,素伊跟着他身后进来,搓着衣角低声道:“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小河想上学,我想帮她。” 这么些年,除了家人和吴子轩以外,这是素伊第一次关心别人。夏岩由衷的开心,面上不动声色,“这很好呀!怎么帮?” “我可以给她出学费,可是……入学的事……” “只要你想帮她,这些事我们都能搞定。不过这些你跟她商量过吗?” 素伊摇摇头。 “你自己跟她说吧。我们可以帮你走关系,但是学费什么的你来解决,她比你小,日常生活上一些事情,你也多帮帮她。” “好。” “伊伊,我也希望你有个好朋友,真心实意的好朋友。” 素伊点了点头。 Chapter68 过两天夏岩和赵延沛回到别墅时,竟然发现素伊也在。这可真是稀奇,以前赵延沛打过多少次电话让她过来吃饭,她从来没有来过,这还是两来年她第一次主动到陌生的地方。 小河坐在她身边,一只手与她紧紧相握,另一只手拿水果喂给她吃。 夏岩与赵延沛对视一眼,觉得十分欣慰,坐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赵延沛说:“难得来一趟,吃完晚上完饭再走?” “嗯,哥,小河上学的话……来得及吗?” 她是中途插学校,怕会有些麻烦。 赵延沛说:“上次阿岩跟说起这事,我就找人打听了,入学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里的教学和你们学校不同,我怕你跟不上,建议你从高一开始读,十八岁读高一也不算晚。底子打好,才能考上好的大学。” 小河连连点头,“谢谢岩哥沛哥。” 张阿姨也是千恩万谢,差点没有抹把眼泪。 晚上她们离开后,夏岩很好奇地问,“是你魅力不够大吗?以前你总请素伊到家里来吃饭,她从来不肯来。怎么今天却肯主动过来了?还是说小河的魅力那么大?” “我想其实很简单。” “嗯?”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为母则刚?” 这类比的伦理关系让夏岩差点没跌掉下巴。 赵延沛捏了捏他下巴,“好吧!这个比喻不准确。我是想说,以前都是你们保护着她,所以她理所当然的缩在壳里。现在她应该是想要保护小河了,所以才有勇气走出那个壳。当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小河让她生出了这种心理,大约就是所谓的眼缘吧!” 夏岩想想,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夏岩伸了个懒腰,倒在赵延沛的怀里,“我挺为伊伊高兴的,希望她也能像我一样,找到你这样的好友,彼此扶持。” 赵延沛在他额头上亲了下,“会的,小河这姑娘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隔天赵延沛便帮着联系入学事宜,办理手续等。学校离素伊住的地方并不远,所以小河依然住在她那里。 这也是夏岩的意思,怕素伊一个人了,又胡思乱想。 夏岩有意拉近小河和素伊的关系,让素伊帮她出学费,等以后小河上大学了,有时间可以到花店里打工来偿还。 想到这里,夏岩又笑了起来,“你看她们俩像不像我们俩那时候?” “别说,还真像。” 那时候夏岩父亲刚去世,母亲随后也跟着去了,奶奶大受打击病倒了。 之后姑姑家又出事,小三挺着大肚子上门,声称自己肚子里是个男孩子,逼姑姑让位。 姑夫默许了她的行径,声称为了香火,要跟姑姑离婚。姑姑软弱,遇到事情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倒还需要夏岩这个孩子给她想办法,更别说照顾小素伊了。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就一个大人也扛不住。 是赵延沛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送奶奶去医院,轮流着照看她,医药费也是赵延沛垫付的。 现在回想那一段经历,夏岩都觉得害怕。如果没有赵延沛,他肯定挺不过来。 他握着赵延沛的手亲吻了两下,感叹道:“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报答你,倾尽我的所有也要报答你。” 赵延沛遗憾地道:“早知道你有这种想法,我那时就应该直接提出让你以身相许,真是太亏了!” “是挺亏的。” 如果他知道会像现在这么幸福,一定会主动追求赵延沛,他们错失了十年的幸福。 赵延沛调侃道:“我那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只想对你好。我觉得我也没有圣父病啊,怎么就单独对你那么好呢?一定是你使用了什么魔法。” 夏岩也笑起来了,“我有迷魂招不得,你中了我的迷魂计了。” 赵延沛俯身亲吻着他,唇舌勾缠,如痴如醉。他捧着夏岩的脸,只觉得心里的爱意几乎盛放不下,“阿岩,我真是为你色授魂与、意乱情迷。” 夏岩笑着缠住他的脖颈,主动亲吻着他,“那还等什么?春宵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赵延沛抱起他回到卧室。 小河上学去后,夏岩怕素伊一个人孤单,闲暇的时候经常会去花店里坐坐。 他有再开一家花店的打算,所以多招了些花艺师和一些有管理经验的员工,将给蒋子页管理。 这天,他正在与素伊、蒋子页商量新店的事,有员工敲门进来,“岩哥,有人找您。” 一般情况下夏岩不会在这里接待朋友,但这个人是特例,——杨怡宁。 夏岩请她到旁边的咖啡厅里,问道:“喝咖啡还是茶?” “有果汁么?最近正在戒咖啡、烟酒这些东西。——还是你这里好,鲜花、咖啡、糕点,多么小资啊。” 夏岩让员工给她去隔壁咖啡厅买果汁和咖啡,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想请你帮个忙,不过现在不想说,能先陪我聊会儿天吗?” “好啊。” 他感觉眼前的杨怡宁和前两次见到的那个完全不同。外表倒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精神状态却是天差地别。 就好像一个堆满垃圾的屋子,有一天突然清空的垃圾,那种清爽和宽敞令人十分愉悦。杨怡宁就是带着这种身心俱轻的感觉来到他面前。 夏岩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允许我送你一束鲜花吗?” 杨怡宁笑笑地道:“我不接受玫瑰以外的任何花。” 夏岩纵容地道:“好。” 他出去了会儿,然后抱着束北欧风格的花束进来。烟灰色的包装纸包裹着二十五枝白玫瑰,有种简约而低调的美感。 杨怡宁接过,“白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天真、纯洁,以及尊敬。二十五朵白玫瑰,花语是祝你幸福。” “谢谢,我很喜欢。” 这时,蒋子页已经端着糕点和果汁过来了,并带着好几个小本子过来请求她签名。杨怡宁替他们一一签过,问夏岩:“你最近都没有什么工作,是打算隐退么?” Chapter69 “有这个想法,打算再开一家花店。” 杨怡宁说:“影视城边的那家创意就不错,阿岩有没有想过也开一家这样的花店?以甜品、书店为主题,或是多肉展览馆也不错。如果来花店既能看看书,又能喝喝咖啡,回去时再带一束鲜花,连我这种粗糙的人都觉得很小资呢。” 她这个想法倒是与夏岩不谋而合了,“是有过这个念头,只是对咖啡了解不太多,还在犹豫。” “你不了解也没有关系,请几个咖啡师也简单。” 两人谈了些关于花店的事,不知不觉咖啡都喝完了。杨怡宁感叹道:“还是第一次,这么畅所欲言的和你聊天。” 夏岩想想,仿佛真是如此。 杨怡宁似乎解开了某个心结,虽然夏岩不知道这心结是什么,但觉得和这样的她相处很轻松。 杨怡宁说:“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再与我合作一次。” “嗯?”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份剧本来,“你可以先看看剧本,不用着急答复我。我想再和你合作一次,但你不用因为我的面子而答应我,只希望你认真琢磨一下这个角色,如果觉得值得出演,再答应我。不值得的话……” 夏岩说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谢谢你,阿岩。” 夏岩笑了下。 “今天谢谢你的款待,你好好看剧本,我先回去了。”她抱起花束准备出门,夏岩送她到门口,她回过身来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是个很用力,很眷念,又带着朋友意味的拥抱。 夏岩在她身上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疑惑地皱起的眉。 “阿岩,我……我现在终于从淤泥中走出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夏岩听不明白,却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噎之意。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恭喜你。” “阿岩,我也祝你幸福,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我会的。” 过了会儿杨怡宁才松开他,转身而去。经过玻璃门时,夏岩看见她飞快地擦了下微红的眼角。 他心头疑惑不止,但是早已经与杨怡宁分手了,他也不好过多的询问,而且赵延沛那个醋坛子如果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折腾他呢。 他回到咖啡室里,打开剧本来看。 ** 杨怡宁从花店里出来,到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车后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问驾驶座上的人,“你说他会答应吗?” “会的。”说话的这个人声音空灵,好似天籁,正是夏素伊的男朋友吴子轩。 杨怡宁有些不确定,“这么些年,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情份了。他要是不答应……”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他要是不答应我……也没什么办法……” 吴子轩截断她的话,声音冷硬,“他会答应的,我会让他答应!” 杨怡宁没有说什么,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眼神茫然而哀戚,“这些年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我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子轩,子轩,我现在还有这样的奢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过分,是他欠你的。宁姐,我会替你达成心愿,所有的!” 杨怡宁没有说话,表情萧索。 吴子轩问,“累了?我送你回去。” “嗯。” 晚上七点,夏素伊收拾了花店准备关门时,又进来了位客人,穿着黑色的卫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夏素伊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出他是谁,惊喜地迎过去,“子轩!” 吴子轩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一起进入工作室。素伊开心地问,“子轩,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吴子轩笑得眉眼弯弯,“来看看你,好久没有见着,我的伊伊越来越漂亮了。” 素伊微垂着头害羞的红了脸。 吴子轩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奉送,“这阵子工作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你,可是每当闲暇的时候,就非常的想念伊伊,恨不得把你变成个小人带在身边,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你。——伊伊你想我吗?” “想。”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牙耳机,“我给你带了件礼物,以后想我的时候就听听,就像我陪在伊伊身边,好吗?” “这是什么?” 他深情地望着她,“是我专门为伊伊写的歌,不在专辑里面,也不会发行,只给伊伊一个人听!” 素伊被他的情话哄得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吴子轩握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平视着她的眼睛,眸子温柔似水,“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歌,也只有伊伊和我可以听,好吗?” “好!” 他又嘱咐道:“要记得每天都要听哟!” “嗯!” 吴子轩刮了下她的鼻尖,宠溺地道:“真乖!” 他又和夏素伊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关上车门的一瞬间,他那脸顿时从温煦如春日,变成了冽凛似冰原。 他从车子侧面拿出几张湿纸巾来,一遍一遍的擦拭自己的手指,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 赵延沛下班回家,看到夏岩坐在花圃里看剧本。 别墅的墙壁上被他钉上了一排一排的木条,拼成菱形的架子。珊瑚藤顺着架子爬到墙壁上,开出粉白色的花儿,远远望去半个墙壁都是粉色的。 花墙下种着一丛木芙蓉,也正是花季。 夏岩将竹椅搬到芙蓉花下看剧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白猫簌簌蜷在他膝盖上,滴滴和答答在早地上打滚玩闹,扑噗趁他一不留神,寻了棵嫩的花藤拱起来。 赵延沛走过去捞起扑噗,它哼哼叽叽起来,四个蹄子不停地扑腾。 他轻手轻脚地在夏岩旁边坐下,凝视着他。 木芙蓉枝叶挡住了阳光,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摘了眼镜,流海也垂了下来,较往日清冷的形象,多了几分柔软。 重瓣木芙蓉花朵硕大,花枝承受不住重量弯下腰来,摇摇地悬于他脸上。一只黄色的蝴蝶被花朵吸引了过来,授完花粉后落在夏岩的唇上。 他那唇也是淡粉色的,泛着晶莹的光泽。大约是秋日干燥,擦上了唇膏,故而引得蝴蝶栖落下来。 Chapter70 蝶脚轻触有点痒,夏岩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蝴蝶被惊走,在他唇上留下一点花粉。夏岩大约也被扰了清梦,眼睛轻轻地颤抖。 赵延沛终究还是忍不住,倾身过去,舔掉那一缕花粉。 夏岩被打扰醒了,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势将双臂环在他脖颈上,慵慵地道:“再亲一下。” 赵延沛从善如流地再次吻上他的唇。他一重一重地剥掉了他清冷的皮,然后发现他的岩岩内里竟然是糖沁的,每一天都要被甜齁了。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有在光天化日之是宣淫,赵延沛觉得近来自己的自制力实在堪忧。 扑噗早就在两人亲热的时候逃离赵延沛的魔掌,跑到花树下拱了起来。 夏岩道:“赶紧把它抱过来!” 赵延沛又逮回扑噗,拍掉扑噗蹄子上的土,挤在夏岩身旁坐下,“把它放出来也不仔细看着,一会儿把你的宝贝花给拱了,又该心疼了。” “这里最名贵的就是这棵三醉芙蓉了,养了这么久,今年终于开花了。” “三醉芙蓉,这名字倒是稀奇。” 夏岩拉低了花枝,指着花朵道:“你看它现在是粉红色的,但是早上刚开花的时候是洁白的,及至中午慢慢的变成粉红色,下午到傍晚凋谢时,则会变成深红色。所以称为三醉芙蓉,是木芙蓉里的名品。” “确实稀罕。” 夏岩起身,挑了朵花型好看的折在手中。赵延沛知道他要插瓶,想起上回他画的芙蓉花图,当时他题的诗是:红颜自古多薄命,莫向东风当自嗟。 芙蓉花只开一日,确实是薄命的花,《红楼梦》里用芙蓉花形容林黛玉与早夭的晴雯。但是赵延沛不明白那天晚上,夏岩为什么会画这花呢?也正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两人冷战起来。 赵延沛觉得那段时间是他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刻,就是现在回想都有些后怕。他总是觉得有些疑问没有解开,就是埋藏在地下的地雷。 此时情境正好,他便忍不住问了出来,“阿岩,那晚你为什么会画芙蓉花?” 夏岩顿了下,说道:“因为裴韵。” 赵延沛大为意外,“你吃醋了?”他的阿岩总是宠辱不惊的,他以为他并不介怀。 夏岩将花枝在手中倒了倒,低声道:“我有些茫然,也有点害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阿岩,我们之间的主动权掌握在你这里,我会排除万难,你只需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好。”赵延沛是这么说着,可有时候感情哪里有谁掌握主动权之说?谁爱的更深,谁就处在被动地位。 当然这些他并不想说,看了看天色,问道,“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才三点半。” “在公司也没什么事,想着许久没有亲手做饭给你吃了,就提前回来了。买了些海鲜,已经让张阿姨拿去处理了,晚上吃香辣蟹还是清蒸?” “香辣蟹。” “过几天阳澄湖开湖了,带你奶奶姑姑去吃螃蟹宴?” “嗯。” “你刚才在看什么?” 夏岩将剧本给他:“今天怡宁去花店里找我,说想请我参加这部电影。我觉着本子不错,你看看。” 剧本有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卖肾》。 主题很明确,一位农村里的母亲,为了给儿子治病卖掉了自己的肾。结果去的是一家黑医院,医生在给她儿子做手术的时候,偷偷的摘掉了她儿子的肾拿出去卖。 她儿子病虽然治好了,但是身体一直不好,也不能干重活,后来去另外一个医院看病,才知道少了一颗肾。 这位母亲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四处找关系,求人告状,在所有路都走不通的时候,便又假称卖肾,引出那些刽子手。最后协助警方,打掉这个贩卖器官的团伙。 通过这个故事揭露了许多医疗黑幕,贩卖器官的地下组织等,反映了社会的黑暗一面。 剧本里两个主要的角色,一个是那位母亲张翠蛾,一位是私下调查贩卖器官的警察赵诚。 赵延沛迅速地看了遍剧本,很明确地抓住了重点,“她邀你出演赵诚?” 夏岩开玩笑似地道:“她倒是没有说,但总不能让我演张翠蛾的儿子吧?年龄也不合适。” 其实夏岩脸长得嫩,稍微化化妆,拿下眼镜,扮二十来岁的小鲜肉完全没有问题。 赵延沛沉吟了会儿,他明白杨怡宁在夏岩心中是不一样的,至少和林语彤不一样。杨怡宁这么些年也没有求过夏岩任何事,这回开口了,夏岩多半不会拒绝。 他虽然不愿意夏岩和杨怡宁有所牵扯,但也不能太过小气,答应就答应,但是…… “以我看,你就演张翠蛾的儿子吧。” 夏岩讶然地问,“为什么?” 张翠蛾的儿子只在电影开头出现几幕,后来就没有出现了。他虽然是个推动故事的人物,却没有几个镜头,甚至没有什么完整的人格,夏岩不太明白赵延沛的意思。 赵延沛道:“你看这个剧本的导演,他擅长拍文艺片,从来都是叫好不叫座的。如果你想拿奖镀金,参演他的电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想杨怡宁也是这个意思,想借着这部剧获奖,让外界肯定她的演技。所以,如果你碍于情面的话可以答应她,但是演一个配角就行了。” 夏岩越发的不理解了,“既然都答应了,为什么不要赵诚这个角色,反而演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 “赵诚这个角色勇敢、正直,有情有义,是个很伟光正的人物,但是这个人物不立体,也没有张力。就算你演技炸裂,也比不上张翠蛾这个角色。一部戏不可能同时拿到最佳男主和最佳女主奖,所以,既使这部剧最终能突破重围,拿得奖项的也是最佳女主。” 夏岩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赵延沛又道:“杨怡宁请你参加,或许只是想让你给她做个陪衬,也或者是为了电影的票房考虑。既然注定是做陪衬、还人情,选择哪个角色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选赵诚这样一个又没有希望得奖,又浪费时间的角色呢?” Chapter71 夏岩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赵延沛手搭在他肩膀上,“我不让你选赵诚其实还有个原因,我想让你再接一部电影。” “《魏晋》不是已经快要开机了么?” 他早有淡出娱乐圈的心,今年拍完《星际帝国》,接下来还有《魏晋》,原本是不打算接拍别的电影的。 赵延沛凝视着他的眼睛,“我想让你再帮我捧回一座奖杯。”见夏岩满眼疑惑,接着道,“还记得年初颁奖典礼上我说的话吗?” 夏岩回忆了下,当时颁奖典礼上,主持人问夏影帝第一次摘得桂冠时,您送了辆车;第二次您送了栋别墅;第三次您送了庄园,下次呢?赵延沛说好像是没什么可送的了,那就如他们所愿,把我自己送给你吧! 夏岩不解地看着他,“你……” 赵延沛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阿岩,等你再摘得奖项的时候,我们就出柜吧?” 夏岩完全没有准备,思虑了会儿,“可是你和裴韵的婚约怎么办?还有你家里人那边,你怎么和他们说?” 纵然他与裴韵的婚事好商量,可是赵家是那么传统的家族,能接受家里出了个断袖吗?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笃定地道:“这些你都不需要管,你奶奶那边我也可以搞定。但是,阿岩,你有没有勇气和我出柜呢?” 夏岩低下头,沉默了会儿。 虽然网上一直有腐女们YY他和赵延沛,可也只是那些人圈地自萌。卖腐和出柜毕竟还是有差距的。卖腐已经有人恶意攻击,何况是真正的出柜? 可是,那样就能光明正大的和赵延沛在一起,不用一回到家就拉起窗帘,不用牵个手还偷偷摸摸。如果真能那样,既便被人责骂攻击,他也是愿意的。 他抬起头来,很坚定地道:“好。” 赵延沛喜不自禁,伸手拉他起来,“走,回去做饭了。” 夏岩最终还是选择了赵诚这个角色,他总想着既然做就做到最好,而且他非常的喜欢赵诚这个名字。 赵延沛、赵诚,在剧里也算是以他之姓,冠我之名了吧? 赵延沛也没有多加干涉,只让容毅调整下档期,然后将夏岩开花店的事情揽了过来。 杨怡宁似乎也早就料到他会答应出演赵诚,剧组连戏服都是按照他的尺寸准备的。 夏岩给出回复没几天,电影就正式开机了,所有演员进入剧组。 因为《卖肾》写的是偏远山村的故事,所以剧也进驻一个偏远的山村实地拍摄。 山里居住条件有限,夏岩他住在老式的砖瓦房里。还是九零年代那种红砖黑瓦的房子,墙壁上用白石灰刷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越贫越生、越生越贫”等等字样,极有年代感。 杨怡宁与夏岩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不过分在了东西两头。时隔半个月不到,再看到杨怡宁,夏岩几乎认不出她来。 面黄饥瘦,连头发都稀疏了,说话时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走路甚至还弓着背塌着肩,与以前那个气质温婉的美人完全不一样。 夏岩一边感叹她入戏之快,一边又有种奇怪的直觉,认为杨怡宁的瘦或许并不是化妆的缘故。 但是杨怡宁的精神状态非常的好,眼睛非常的灿烂,就像天边的晚霞。 她这一回带了五个助理过来,阵仗可谓十分惊人了。就夏岩所知杨怡宁并不是矫情的人,平时也就带两个助理,这回怎么了? 他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又说不上哪里古怪。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时间琢磨这事儿,剧组开机太过仓促,他前期没做多少准备,大量的台词需要背,人物情感需要梳理,忙得不可开交。 ** 夏岩这边忙着拍新戏,席暮那边最近倒是休起假来了,还是因为上回在酒店里烫伤的事。 其实当时烫的并不厉害,背后虽然看起来红了一大片,也起满了水泡,但是等水泡褪了也就差不多了。 骆浚总觉得他是因为自己而受伤,心里愧疚的很,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倒把婚礼放在次位了。 苏是也趁这件事给席暮放了个假。 大家都看出来席暮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还像拼命三郎一样,不停的接通告,劝都劝不住。这种状态其实是挺危险的,有之前那结抑郁症患者明星的前车之鉴,苏是甚至想给他请心理医生。 可是席暮正处在叛逆期,这样安排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所以没赶轻举妄动。 她以为这回席暮也会像以前一样轻伤不下火线,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休息,于是爽快地给他批了一个月。 席暮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住到医生都觉得他占用医院床位,轰他走了,才关了手游,慢腾腾地起床。 临行前主治医生特别叮嘱,“知道你们公众人物注意形象,不能留下疤痕,多给你开了些修复的药。想不留下疤痕就仔细擦着。够不到让家人帮忙,消炎药也要一日三次,大热天别发炎了。” 席暮心不在焉地听着,等他话一落,就胡乱地提着大包小包的药走了。 骆浚又问了医生几个注意事项,才紧跟着来到他车前,见助理和司机都不在,便问,“你自己回去?” 席暮淡淡地道:“是。难得放假,我让他们都休息去了。” “那怎么成?伤在背后,你自己怎么上药?” 席暮浑然不在意地道:“管它呢。” 骆浚道:“万一留下疤,以后拍戏都不方便?还得去整形医院……” 席暮听烦了他婆婆妈妈的唠叨,甩上车门准备走。骆浚坐到副驾驶座上,“不然……你回家住吧?” 他说的“家”是指席暮他妈和骆浚他爸住的那里,两人结婚以后,骆浚就搬出去了,而席暮从来就没有去过那里。 席暮脸色一寒,森冷地道:“不去!” “那不如,去我哪里?” 席暮抿着唇没有说话,发动了车子。 骆浚想他这伤好歹也是为自己受的,如果不是他挡的及时,自己现在脸肯定没法见人的。于是又退一步,“不然,我去你哪里照顾你两天?” Chapter72 席暮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下,很快就压了下去,淡淡地“嗯”了声,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脚油门踩下去。 席暮是童星出身,这些年颇有些积蓄,在市区里买了一栋小别墅。 他平时四处拍戏,住的时间少,别墅虽然有阿姨打扫着,但是毫无生气。 他虽然不是一个直男,但却是标标准准的直男审美,因而别墅的装修……乡野的几乎能掉下土渣来。 骆浚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被这种风格给深深地震撼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席暮一进门就将药袋往玄关处的柜子上一扔,然后开始脱上衣。 他只有十九岁,可身材完全不像十九岁的少年,标准的倒三角型身材,薄厚适中的肌肉,和现在白斩鸡似的小鲜肉完全不同,妥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脱完上衣又脱裤子,等走到楼梯时,他已经把自己扒的只剩一条内裤了。 骆浚:“……” 席暮身高一米九,因而两条腿显得尤其的长,腿上的肌肉充满力量感,紧实的臀部,堪比健美运动员了。 等他消失到二楼卧室,骆浚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一个男人的身体看了很久。 他窘迫地别开眼,想起席暮是穿着鞋子进屋的,刚想提醒他换醒,就见两只鞋子从楼梯上甩了下来,紧接着是一双袜子。 骆浚:“……” 忽然之间,他无比明确的意识到,眼前的席暮和以前缠着他撒娇哭闹的席暮不是同一个人了。那个小团子似的小暮,长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十分出众、充满雄性魅力的男性! 他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复杂,默默地站了半晌,替席暮将鞋子放进鞋柜里,再丢了一路的衣服拣起来,放进洗衣机里,顺便收拾了一下房间。 做完这些之后,已经是傍晚了,他到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速冻食品都没有。 骆浚看看家里缺少什么,列了一张清单,然上楼敲了敲房门,没有听到应声,轻轻拧了下门把手。 门没有反锁,房间里黑洞洞的,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他说道:“我去趟超市,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席暮昨天晚上打了一夜的王者农药,这会儿正睡得半梦半醒,含混地说了个“酒”字,就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他忽略了这句话,拿起车钥匙出门。 拧着大包小包回来时,见席暮四平八稳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旧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身上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 “你去哪儿了?” 骆浚从他身上别开目光,觉得他这个在家祼奔的习惯真的太不好了。 “去了趟超市,你醒了?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很多东西。” 席暮语气这才缓和了些,“随便。”然后难得主动地过来帮他提东西。 骆浚看着他人鱼线与六块腹肌,以及把平角裤撑起的形状……他才十九岁,身材却已经发育的这么好了。 他窘迫地咳了声道:“虽说是在家里,可你毕竟是公众人物,这样不怕被拍吗?还是把衣服穿好吧!” 席暮道:“那玻璃是特制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哦。” 席暮回头来看他,目光咄咄逼人,“你不习惯?” “没有。” “那就好。我习惯裸奔、祼睡,有时候还会梦游。家里没有客房,所以你得跟我睡。” 骆浚想到他发酒疯的那个晚上,嗓子有点发紧。 席暮又问,“你到我这里来好吗?你不是要准备婚礼么?” “其实也没有我什么事,有他们操办着,我出现在婚礼上就行了。” 席暮讥嘲道:“这么说你是可有可无的,那你为什么要结婚?” 骆浚:“……” 他记得有次看到一个贴子,一位男网友问,拍婚纱照穿什么衣服、摆什么造型好看。另一位网友犀利的回应,你一道具问这么多干吗? 他有时候觉得在这场婚礼中自己也只是一个道具。 骆浚声音有些沧桑地道:“我年纪到了。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该做的事情,二十岁以前,就应该好好学习,三十岁以前恋爱结婚,五十岁以前养家糊口,六十岁以后退休养老,这都是人生的必然阶段。每个阶段就应该做相应的事情,被落下了就成剩男,不按这个走,就会被看作是异类。” 席暮冷笑道:“所以你觉得自己年纪到了就去结婚?你爱那个女人吗?” “她很适合我。” “适合?哪里适合?门当户对?性情相投?还是说……”他的眼里带着些恶意的嘲弄,“还是大小适合?” “小暮!” 席暮不屑地嗤笑了下,“我在你们眼里也是异类吧?” “我没有这么看过你。” “你有过那么多的女人,有没有哪个是你真心爱的?真心想和她组成一个家庭,想与他生儿育女?” 骆浚沉吟了下,“有过。” “你的初恋?她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后来的这些呢?有没有?” 骆浚摇了摇头。 席暮咄咄逼人地问,“你要结婚的这个女人呢?你期待与她的婚后生活吗?你想要你们的爱情结晶吗?如果那也能称为爱情的结晶的话。” 骆浚在些茫然,他最近也不知怎么,时常便处在这种茫然之中,他把它归结到男人的婚前恐惧症中。 席暮喜欢看骆浚这种茫然,他觉得那是自己的机会。他处心积虑,不惜自伤换来的机会。 他的眼神幽亮了起来,没再逼问骆浚,而是走到他旁边,放软了音调说:“哥,我饿了。” 骆浚从茫然中醒来,洗菜做饭。 席暮帮他洗菜,将一把葱白搓得快要烂了,“哥,我也幻想过我的将来,和我爱的人一起生活。他不会做饭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去学。工作闲暇的时候,就两个人呆在一起,静静地打发时光。偶尔有兴趣了,烘焙点小点心给他吃。我从背后抱住他,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说着环上骆浚的腰,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就像现在这样。” 骆浚的心跳猛然加快了,觉得被他贴着的地方隐隐发烫。他有些窘迫地移开身子,“水烧开了。” Chapter73 晚饭骆浚做了几个菜,又熬了一锅粥,可是席暮吃了两口便放下碗去找酒。发现冰箱里没有啤酒,又去酒柜拿红酒。 骆浚说:“你胃不好,就不要喝酒了。” 席暮信了他的话,转回餐桌边。又吃了两口还是吃不下,放下筷子回到自己房间。 骆浚想起医生临走时的叮嘱,“背后的伤只是小事儿,关健上他的胃,年纪轻轻就胃出血,不是我危言耸听,再这么下去有得胃癌的危险。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作为家长你们得多关心关心他,名利和金钱都是虚的,命才是要紧的……” 骆浚忧心忡忡地洗了碗,又炖了两个鸡蛋,等收拾好后到席暮的房间给他擦药。 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两个洋酒瓶倒在地上。 不过洗个碗的功夫,席暮已经把自己灌醉了,一堆烂泥似地瘫倒在沙发上。 骆浚简直暴跳如雷,想把他拧起来,结果席暮身上一丝不挂,他连下手的地儿都没有。气冲冲地跑到浴室里拧了块湿毛巾,放到冰箱里冻了会儿,然后盖在席暮脸上。 席暮被冰醒了,一把扯过毛巾胡乱地扔在一边。 骆浚说:“起来!把醒酒药喝了!” 席暮不听,翻过身又要睡。 骆浚拿来药片强硬的往他嘴里塞。后者被他弄得不耐烦,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烦不烦!” 骆浚也被激起了火气,“你到底要混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一个夏岩?没有他你就活不成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哥!” 席暮被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一脚踹翻了茶几,暴躁地喝道:“别拿这种身份压我!谁TM稀罕!我没有哥哥,不用你管!” 骆浚望着他盛怒的样子,反而冷静了下来。为什么要和一个酒醉的人说这些呢?他转身而去。 还没到门口,忽然被席暮抱住了腰,他双臂紧紧地环着他,刚才那怒火忽然就消散了,声音甚至因为紧张而颤抖,“不许走!不许走!” 他语气哀哀戚戚的,听着有些可怜。 骆浚被他这喜怒无常给弄懵了。 席暮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手臂越圈越紧,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柔弱,“哥,不要走!” 骆浚被那一声“哥”叫得脾气一下就泄了。这么些年来,席暮叫他“哥”的时候,多半是带着嘲讽与讥诮的,难得有这样撒娇乞求的样子。 他有些无奈地问,“小暮,你到底想怎样呢?” 席暮没有回答,只是再度重复,“不许走!” 骆浚任他抱了半晌,叹息道:“我是要去给你拿醒酒药,你晚上没吃东西,刚才给你炖了鸡蛋,被你打翻了,再重新去给你炖一碗。” 席暮紧绷的情绪忽然放松的下来,可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骆浚。 ——他是关心我的!他这样想着,将下巴埋在骆浚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用那种很软很软的声音唤着,“哥。” 骆浚的心在那一声声的呼喊中愈发的软了,“小暮,别再这样不爱惜自己。” “哥。”席暮糯糯地叫了声,嘴唇在他脖颈边游移着,“哥,我想抱抱你,好不好?” 他的舌尖舔过他耳际,骆浚半边身子都酥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不妥,紧张地扯开他的胳膊。 可是席暮丝毫不肯松开他,“哥,就一次,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试一下,好吗?” 骆浚扯了两回没有扯开,才发现不知何时,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儿已经比他力气还大了。他的心狂乱地跳起来,“放开我!” 席暮压低了声音,带着情欲的气息,“哥,我想要你!” 骆浚感觉到他的唇在自己脖颈上肆意地侵犯,手也伸进自己的裤子里,大胆地撩拨着他。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他浑身都颤栗了起来。 “席暮,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想要你想得快疯了!” 他忽然抱起骆浚将他扔在床上,随即整个人压了上来,骑坐在他腰上,粗暴地扯开他上衣的扣子,“我不许你结婚!不许!” 骆浚被这一摔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随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一股怒火冲上脑门,近乎歇斯底里的吼着,“放开我!我TM不是夏岩!你要发情找夏岩去!我不做他的替身!滚开!” “我不要夏岩!我只要你!哥!我喜欢你!” 最后四个字像晴天霹雳,震惊了骆浚,也震得他自己心头发麻。 隐忍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开而出。他既觉得解脱,又觉得悲伤。 他仿佛看到他爸临死的样子,在他知道真相那一刻,就决定永不原谅。可是,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他不会原谅我!他这么想的,可我愿意在他的坟前忏悔,只要我能拥抱这个人。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哥,我爱你。” 骆浚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僵硬地躺在床上。他看见席暮靠了过来,他的表白没有兴奋,却带着无边的哀伤。他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吐出了一块儿真心。 然后,他感觉到了,有泪水,顺着席暮的眼眶滴在他的眼里。 他愣了半晌,然后仓皇地推开席暮,狼狈逃窜! 骆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到自己的房子时,天空炸起了一道响雷,阵雨呼啸而至。 前两天天气预报就说台风既将登陆,今天晚上终于来了。 小暮家的窗户关了吗?他喝了那么多的酒,记得不记得找点东西吃?他还会接着酗酒吗?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的心像外面的雨脚,零乱不堪。 ** 《卖肾》是在H城山区拍摄,拍摄期间不允许记者探班。但是宣传却一直不少,从夏岩签合同那天就开始,标题是这样写的:夏岩与杨怡宁再度合作,是旧情复燃? 然后将两人之前的绯闻也扒了出来,这回没有任何一方出来澄清。 过几天又有这样的新闻:昔日爱侣,今演母子?论夏岩与杨怡宁的姐弟恋。 …… Chapter74 标题每天不重样,充分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可以说《卖肾》是从还没有开机就开始宣传,这样的大阵仗连赵延沛都觉得不容易。 《卖肾》的导演姜滔是个低调有实力的,他以前的电影宣传加起来,花招也没有《卖肾》这么多。他们公司这回的营销经理换人了么? 赵延沛既然答应夏岩参演这部戏,也就没有过多的干预。说到底不过是一些营销手段,还不至于让他心生醋意。 赵延沛最近正忙着与裴韵退婚的事。两人既然是商业联姻,自然就少不了商业上的牵扯,这些都得一一分割清楚。 他与律师商量了许多,起草了一份文件,评估了与裴家解除婚约后,可能面临的经济与财务方面的问题。又针对这些问题商量出了解决方案。 然后他拿着这份文件来到了赵鎏家。 赵家子孙众多,绝大多数都定居在皇城,因为族中人口众多,所以也都是各住各的。赵鎏结婚之后搬了出来,一家三口和他爸在同一个小区,但离得有点距离。 赵鎏下班回家,看到赵延沛正抱着三岁的小侄子赵即玩,很是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延沛放下赵即,过来接过他的公文包挂到旁边的衣架上,“才刚到。” 他这样殷勤吓得赵鎏连鞋都不敢换了,狐疑地望了眼西装革履的赵延沛,觉得自己就是被黄鼠狼拜年的那只鸡。 “爷爷奶奶最近还好吗?” “很好。” “你公司也没有什么事?” “一切正常。” “你在外面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 赵延沛:“……”他觉得他哥的脑洞有点大,“没有的事。” 赵鎏越发觉得有问题,“那你跑我这里来干吗?还这么殷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又有什么事求我?”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赵延沛:“……” 赵鎏的妻子楚姝从厨房里出来,“杵在门口做什么?要说话进来说!饭好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赵鎏警惕地瞅了他一眼,去洗手了。 赵延沛则到厨房里帮嫂子将菜端出来,又抱着小侄子也去洗手。吃饭时,赵鎏三五不时的瞅赵延沛,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没安好心。 赵延沛是赵家的另类,其它的无上家子孙要么从政,要么学习金融,就只有他混迹到娱乐圈里。当时要不是他爸反对,估计他还想做个配音演员。 不过他从小跟着赵家二老长大,极得他们疼爱,简直就是贾宝玉的待遇。有两位活祖宗护着,只要这位赵宝玉不做得太出格,赵爸爸也不管他。 这回赵延沛难得回皇城一次,不去爸妈那里,反而先到这里来,赵鎏直觉不对。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放下碗筷后赵即还要赵延沛再陪他玩一会儿,被鎏打断了,“让你妈陪你玩,赵延沛,你跟我来书房。” 左右已经被这黄鼠狼惦记上了,早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为好。 来到书房后,赵鎏开门见山地问,“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打算和裴韵退婚,先来和你商量一下。” 赵家现在的当家人还是赵延沛的爸爸赵甫,他是一个严谨自律、不苟言笑的军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看谁谁不顺眼。平日里有哪个小孩儿哭了,喝一句“再哭你大爷爷过来了”,再调皮的小孩子也能立刻止住哭声。 面对这样的老爹,赵延沛心里也在打憷的,所以先来和大哥拿个主意。 男人的第六感也是相当准切的,果然没什么好事!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退婚?” 赵延沛也不对他撒谎,“我想娶另外一个人。” “谁?” “阿岩。” 赵鎏一时没从脑海里搜索出赵延沛身边有哪个女人叫“阿颜”,遂问道:“你刚认识的?公司的艺人吗?你知道老头子不太喜欢娱乐圈,你想娶个演员进门的话,恐怕不行!” “不是刚认识的,我和他认识十年了,他也不是女人,是夏岩。” “十年?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等等……”赵鎏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吃惊地道,“你说谁?夏岩?小岩?” 赵延沛淡定地一点头,“是他。” 赵鎏他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道:“……不是!你等等,你说什么?你喜欢夏岩,想要娶他?你要娶一个男人,还是夏岩?” 赵延沛笃定地道:“是的!” 赵鎏:“……”他深觉自己今年可能不是要奔四,而是要奔古稀了,完全跟不上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你说你喜欢夏岩?还要娶他?可你们都是男人!你喜欢男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赵延沛理所当然地道:“现在同性恋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鎏有点抓狂地道:“我知道同性恋很正常,可你怎么会是同性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以前明明喜欢女人的呀?之前交往的都是女人,还跟裴韵订婚了,怎么突然整这出夭蛾子?” 赵延沛往书桌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很大牌地道:“这些你都不用深究,总之我就是喜欢上他了,想跟裴韵退婚,请你来帮我出个主意。” 赵鎏:“……”他挥挥手打断了赵延沛的话,“你等我捋捋。” 赵鎏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党的红旗下的钢铁直男,又被他爸那古板的风气熏陶,一熏熏了三十多年,熏的自己都快成一块木头了。突然有一天自己的亲弟跟他出柜,这块木头实在反应不过来。 其实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觉察到赵延沛与夏岩感情过于深厚,楚姝还曾隐晦地问过延沛和小岩是不是那种关系。 那时候赵延沛还没有和裴韵订婚,也没有固定的女伴,他心中好奇,有段时间他还专门跑到赵延沛的别墅里去住了一阵子,打算偷窥一下。 后来发现赵延沛与夏岩举止并无异常,这份疑惑也就淡了。 哪想到赵延沛订婚之前没事儿,订婚之后反而跟他出柜了呢。 “你不是开玩笑?” Chapter75 赵延沛认真地道:“我拿谁开玩笑,都不会拿阿岩开玩笑。” 赵鎏对上他坦然的目光,半晌无语。 “小岩呢?他是什么意思?” 他还称呼夏岩为“小岩”,这让赵延沛的担心稍微减少了点,“他和我一样,没有得到他的同意,我不会轻易过来的。” “他奶奶那里呢?” “我会让她同意的。哥,我是来找同盟的,爸那关怕是有点难过,所以我想先把婚约什么料理干净,再去跟他说。你帮我看看这样处理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赵鎏心有点乱,没心情跟他分析什么疏漏不疏漏,他还得再八卦一会儿,“等等,你先告诉我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年不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搞……”他大约觉得这个“搞”这个了太粗俗了,咳了一下,“怎么突然在一起了?” “以前只是没有发现,缺少了个契机。” 赵鎏:“所以契机是?” 赵延沛:“……” 他顺着赵鎏的话琢磨了下,觉得契机大约是无意间撞见夏岩在浴室里自渎。那时他才意识到阿岩是如此的性感,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对夏岩的欲望,终于像得到了药引,一起发作了起来。 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清咳了声,“反正我和他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哥,你得帮我。” 赵鎏:“……”他盯了赵延沛一会儿,“还生米煮成熟饭?你这么干脆,你倒是给弄个孩子出来,奉子成婚啊!” 赵延沛:“……” “说到孩子,小岩可是独子,几代单传,她奶奶会同意吗?” 赵延沛肯定地道:“她可比爸通情达理多了,只要爸这边搞定,其它人都不是问题。” 赵鎏想到老头子那古板的性格,连连摇头,“捋虎须的事我不干。” 赵延沛一听他拒绝,立刻翻脸不认人了,“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帮你追嫂子的?你的情书还是我帮你写的。你要是不帮我,嫂子那里……” 赵鎏:“……” 他在媳妇儿的键盘和老头子的鞭子下琢磨了片刻,果断选择了后者,“裴家的事我可以帮着和你一起解决,但是老头子那里你只能自己去说,我不管!” 赵延沛笑起来,“行!” 赵鎏:“……”赵延沛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心里反倒不安起来。 两人又就两家利益分割的事情商量了一番,由赵鎏和赵延沛一起向裴父提出退婚,剩下的事儿也就由赵延沛自己处理了。 商量完具体方案后,钢铁直男赵鎏又忍不住道:“我还是不太能明白,你以前喜欢的不都是女人么?怎么突然改变口味了?而且和男人……上床不会别扭吗?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有什么能吸引对方?” 赵延沛试想一下如果和别的男人上床,还刻意挑了几个长相身材都不错的男明星幻想了下,觉得有点反胃。 “我对别的男人都没有兴趣,只有阿岩,我想和他身同床、死同穴。” 赵鎏犹犹豫豫地问,“那……你和他……嗯哼……那个……” 赵延沛得意地道:“我在上面,他是我媳妇!” 赵鎏:“……” 他心里还是有些踌躇,总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个事儿。他们赵家是非常传统的家族,家里其它人知道的,难免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而且他爸现在还没有退下来,这事儿对他爸和他们的工作总会有影响。 他既不想让赵延沛为难,又害怕真的帮助他将来会害了他。 木木地从书房里出来,楚姝已经将赵即哄睡着了,问他,“关在书房里半天,商量什么大事呢?” 赵鎏感觉还是有点玄幻,“赵延沛说他是同性恋,要跟裴韵退婚,还琢磨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说这事儿……” 楚姝淡然地“哦”了声。 “你不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我早就看出来了,是夏岩对吧?”见赵鎏一脸茫然地样子,说道,“爷爷寿辰那天去的都是赵家的人,连裴韵去大家都始料未及,你弟弟却带着夏岩过去,还穿着情侣装,不是很明显了嘛!” 赵鎏:“……” “寿辰的第二天,我一大早看见他从夏岩的房间里出来。那天天气很热,夏岩却穿着长袖衬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也就只有你这直男才看不懂!” 赵鎏:“……” “他今天来除了跟你出柜,还有别的事吧?他要退婚?” 赵鎏:“我真心的觉得老婆你有点神。” 楚姝笑了起来,“裴家的事儿倒也不难,本来就是商业联姻,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利益分割合适也就行了。只是公公那关不太好过。” “你很赞成他们俩在一起?” 楚姝道:“我有什么赞不赞成的?本来就是他们俩的事儿,日子也是他们自己过,别人赞不赞同也没有什么用。他来跟你说,是因为你是他哥,他希望得到你和家人的支持。不过我觉得以他的脾气,如果你们实在不支持,他也未必会妥协,到时候闹得两头僵反而不好。” 赵鎏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可我怕现在帮了他,将来会害了他。毕竟同性恋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难免要承受别人的眼光。” 楚姝说:“人家夏岩是公众人物,几代单传,他都能豁出去和你弟在一起,你有什么好担心你弟的?再说,都是成年人,这点小风浪都经不起吗?” 赵鎏想想,觉得自己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 “说实话,如果在裴韵和夏岩之中选择一个进入赵家,我会选夏岩。” “为什么?” “其它的都不提,只说一条,爷爷奶奶的态度。同样是不速之客,那天他们是怎么对夏岩,又是怎么对裴韵的,不用我说吧?” 那天家里的儿孙都去了,爷爷奶奶也时刻不忘招呼夏岩,让他跟在身边。对裴韵只是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并没有对待准孙媳妇的亲热。 赵姝说:“他们可是活了近百年的,阅人如阅川,裴韵和夏岩品性怎么样,他们一眼就看穿了。我看他们俩对夏岩,倒比对我这个亲孙媳妇都满意。” Chapter76 赵鎏:“他们那是把夏岩当成客人,真要提这事儿,他们也未必能接受。” 楚姝倒是不赞同,“这家里除了爸,就数你最古板。” 不过好在赵鎏还是疼赵延沛的,所以也愿意帮着他。 经过楚姝这么一说,赵鎏心底的疑虑也打消了。他知道赵延沛的性子,认定的事情很难回头的。在爸爸的欢心和弟弟的幸福面前,他选择了后者,毕竟日子是要自己过的。 况且他也觉得,除了不会生孩子这条,夏岩没有什么比裴韵差的,话说回来现在生孩子这事儿根本就不是问题,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赵延沛取得了赵鎏这个外援后,隔日一早,就去见了裴韵的爸爸。 如楚姝所说,裴赵两家联姻更多的是逐利,只要不损害对方的利益,并且给他足够的好处,对方就能接受。 毕竟像裴韵这种名媛是不愁嫁的,退婚对她也不会造成什么名誉上的损害。 裴爸听说他们是来退婚的,最开始发了通脾气,要求请赵甫来当面谈。 赵鎏明白他这只是拿乔,想要尽多的分得利益。赵延沛拿出他商场上谈判的手段,两人你来我往,商讨了几天,最终敲定了方案。 结束后裴爸与赵延沛握手,说:“我是真希望你做我的女婿,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你要退婚我们裴家也不会为难。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婚事解除,赵延沛觉得一身轻,离开裴家准备上车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跑车飞驰了进来,然后猛然一脚刹车,急速地停在他面前。 裴韵从车上下来,向来精致的妆容都有些花了,“你是来退婚的?” 赵延沛从容地道:“是的。都已经和伯父商量好了。” “为什么?” “本来就是商业联姻,其实不用深究为什么,没有意义。” 裴韵的声音有些锐利,“在你看来仅仅只是商业联姻么?你对我连好感都没有?” 赵延沛没有说话。 这时裴爸出来了,“韵韵,你们的事已经结束了,不用再多说了。” 裴韵声音里忽然就带上了哭腔,“爸!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这么擅作主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裴爸对管家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带裴韵进去,然后对赵延沛他们道:“见笑了,两位请慢走。” 等赵延沛他们的开走后,裴爸进屋来,听裴韵吼道:“爸,退婚这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凭什么他想退就退,你拿我当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在笑话我!” “人家上门来提婚,我还能把他打出门去?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发疯。你是千金大小姐,要注意体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丢不丢人!” “被退婚就不丢人吗?我都已经把他介绍给我闺蜜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被退婚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丢人!就是一桩商业联姻,成与不成和你的面子没有什么关系。今天退了赵延沛,明天爸给你找个更好的,皇城这么多青年才俊,要什么样的没有?” “我就是不甘心!” 裴爸语重心长地道:“韵韵,爸爸拿你当掌上明珠,不是让你嫁过去遭人嫌弃的。他赵延沛今日来退婚,肯定是已经有相好的人了。他就算娶了你,你这个赵太太也未必坐得稳当。” 裴韵恨恨地道:“坐不稳当我也要坐!谁敢抢我的位置,我就把谁拉下来!” 裴爸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也懒得再说了,对管家道:“看好她,不要让她出去闹事!” 赵鎏与赵延沛离开裴家后,说道:“看裴韵刚才的反应,裴爸并没有将退婚的事告诉她。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没有那么好说话,你得小心点。” “我知道。哥,我就不送你回家了,刚才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你了,我要赶到辛夷山庄。” “卸磨杀驴啊!” “不然来不及了,看裴韵的反应,我估计爸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在他知道之前,我得搬好救兵。” 赵鎏心累地道:“行!你去吧。” 赵延沛订了最近的一班机票直接飞往苏城,赶到辛夷山庄时已经是凌晨了,也没有吵醒二老,回到客房里休息。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二老已经绕着院子溜达一圈回来了,“你这大半夜的跑来,是有什么事儿?” 赵延沛说道:“奶奶,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去阿岩的山庄看看吗?这两天花开的好,我带你去看看。山庄里还有一棵三醉芙蓉,非常的稀奇。” “岩岩不在?” “他最近在拍戏,我带您们过去。” 老太太兴致非常高,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两个保姆就过去了。 赵延沛开车,路上说:“爷爷,你还记得阿岩送你的那个砚台吗?” 老爷子一提到砚台,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当然记得,万历年间的端砚,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我仔细收藏着呢!” “这方砚台啊,是阿岩的爷爷留给他奶奶的,本来打算当作传家之宝留给阿岩的。你过寿那天我邀阿岩过去,本来已经替他准备好了礼物,他觉得不够诚心,非要自己准备,又怕一般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非常的为难。所以老太太就把这方砚台给了他,说您是书法家,砚台在您手里才不算辜负。” 老爷子听了这话,更觉得这个礼物贵重,以后一定要还个像样的礼物给夏岩。 老太太说:“总是听你说岩岩的奶奶,我倒真想见见她。” 赵延沛笑起来,“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您们这么喜欢阿岩,一定也和她投缘。” 果然如赵延沛所说,三位老人极其投缘。夏奶奶带着他们参观庄园,向他们一一介绍里面名贵的花木品种,还说些夏岩小时候的趣事,相谈甚欢。 庄园不大,但是三个老人用了三天的时候才逛完。赵延沛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当船夫,或是骑着观光自行车带着他们游玩。 二老在这里呆了五天,有些乐不思蜀。 赵延沛将他们送回辛夷山庄后,说道:“奶奶,我把隔壁再买下来,咱也建个像阿岩那样的山庄好不好?” Chapter77 “那样的山庄哪里是随便可以建的?每种花开花的季节、花卉的习性都得考虑,是需要经验的,我可做不来。” 赵延沛蹲在她面前,笑道:“这些您都不用操心,交给阿岩就行,以后他和我一起来孝敬你们,好不好?” 老爷子笑嘻嘻地道:“他终于肯当我孙子了?” “是,他当您的孙子,也当我的伴侣。” 老两口被这话惊着了,面面相觑了片刻,老太太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爷爷奶奶,我和裴韵退婚了,我想和阿岩在一起,像您二老这样执手到老,恩爱一辈子。” 二老:“……” 赵延沛说:“爷爷,您还记得上回阿岩送您的那个砚台吗?” 他这两天一再的提砚台,当时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赵延沛说:“您当时答应阿岩回赠给他一件心爱的东西,如果他想要您的孙子呢?您答不答应?” “荒唐!你又不是一件东西!” “可他想要的只有我,我想要的也只有他。” 二老对这消息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半晌老太太疑惑地问,“这事儿你爸知道吗?” “他已经知道退婚的事了,但是阿岩的事我还没有跟他说。” 老爷子挥挥手,“跟你爸说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管不了。” “我已经跟裴韵退婚了,除了阿岩,其它的人也是不会娶的。我爸执拗,如果他想不开,您二老……” 老太太打断他的话,“这事儿我们不会掺合,也不会替你说好话,你自己去吧。” 赵延沛退了出去,到门口又嘱咐佣人们好好看顾两位老人,这才开车离开苏城。 ** 转眼《卖肾》开机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夏岩一直处于封闭式的拍摄,山里信号不好,打个电话还要跑到十公里以外的镇上去。又不通公路,日常采买都得骑摩托车出去。 夏岩以前出门拍半年的戏都不觉得什么,这回才半个多月就觉得无比的思念赵延沛。他每晚依旧听着他的音频睡觉,可总觉得不足。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想到镇上去给赵延沛打个电话,可看到杨怡宁那么努力,又觉得不好意思。 以前就知道杨怡宁拍戏认真,能吃苦,对自己要求也高。几年不见,才发现她对自己简直是苛刻,甚至凶残。 剧里有一回是她假扮成村妇去打探卖肾团伙的窝点,被一群土狗追赶。 那一场戏导演原本打算让她在山林里跑,让几只宠物狗追着她。结果她觉得宠物狗看着太假,硬是让人从村民家里借来几只土狗。 土狗性子野不受驯服,导演怕误伤了她,专门把狗主人也叫了过来,以防万一。 结果真正拍摄的时候,杨怡宁竟然刻意惊吓土狗。那些狗狂吠着冲上去,她撒腿就跑。她一示弱,土狗更加猖狂,向她咬过去!那是真咬,张着大口,口水都流出来了。 整个剧组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杨怡宁在山林里不要命似地跑,然后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狗群扑上去。还好夏岩及时冲过去拿起反光板将它们赶走了。 大家惊魂未定地过来,看到她腿也不知是被狗咬伤还是被树枝刮伤,流了好多血。 导演让送她去医院,杨怡宁却不太在意,“没事儿,我带了医生过来,打一针破伤风就好了。” 夏岩才知道她那五个助理里面竟有一个是医生! 医生给她包扎好伤口后,杨怡宁连歇都不歇,说道:“导演,开始下一场吧?” 导演问,“你真的没事儿吗?” 杨怡宁不在意地道:“没事儿!” 她这拼命三娘的架式,让剧组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懈怠。不光如此,她对自己的每一条戏都要求的非常高,有时候导演都觉得可以过了,她坚持认为还可以更好,不停地要求重拍。 既便如此,剧组的进度也一点都没有落下。 有一场戏,是她和夏岩在桥上接头,将她探查到的消息传递出去。正说着话一头往桥下栽去,夏岩当时离她近拉住了她,但他自己也没有防备,和她一起栽到桥下去。 桥下没有水,河床上布满了鹅卵石,幸亏夏岩那一把改变了她下落的方向,不然以头着地,怕要出人命。 夏岩当时摔得半个身子都麻了,杨怡宁直接晕过去了。 大家都吓傻了,着急忙慌地要送她去医院。她的医生先给她注摄了一针,缓解一下情况。然后大伙儿就将她抬上摩托车,绑在一个人背后送到镇上医院。 刚绑好杨怡宁就醒了,她坚决不去医院,虚弱地道:“我只是有点低血糖,早上又没有吃饭,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就好了。” 导演担心地问,“你真的没事吗?不用去医院?” 杨怡宁脸色很不好,却露出个倔强地笑容,“没事儿!阿岩,你怎么样?胡医生,你快给他看看!” 夏岩的半个后背都摔青了,很多地方还被擦伤。胡医生给他检查了一遍,“没有伤到骨头,我给你开些消炎化淤的药,内服外服,半个月就能完全消褪。你不是疤痕体质吧?” “不是,这点小伤没有关系。” 导演又询问杨怡宁的身体状况,她坚持自己没事儿,不去用医院。导演也没有办法,让两人回去休息,先拍别人的戏份。 夏岩跟到杨怡宁的房间里,问她,“你最近状态很不对,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杨怡宁无奈地道:“我知道你最心软了,真有什么事儿我肯定先到你这里来博同情。”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道,“说不定还会以此要挟你娶我呢!” 夏岩:“……”他知道杨怡宁这是故意拿话逗他,让他不好意思再追问,所以心里的不安愈发的浓重。 杨怡宁实在太困了,他就没打扰她休息。出门后问胡医生,“她到底是什么病?如果只是低血糖,不会专门带个医生在身边。” “不好意思!夏先生,患者的病情我们需要保密。” Chapter78 夏岩只好去问助理,但他们的嘴巴比胡医生还要严,这令夏岩更加担心。 杨怡宁只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又眼睛亮晶晶地来拍戏了。 她这一个月瘦得厉害,已经有点皮包骨的样子,头发也越来越稀疏。 夏岩有几次收工以后想去她房间里坐坐,问问她身体的情况,都被她的助理以她已经休息了为由挡在了门外。 这一个月来,他们平均每天的工作时超过十九个小时。 起先工作人员对她这种行为怨声载道,可后来经过这两场戏后,不约而同地闭嘴了。大家都觉察出来了,杨怡宁这是在用生命拍戏。 这种情况下,既便夏岩再想念赵延沛,也不好耽误进度,专门进城去给他打一通电话。 一恍又是十多天过去,剧组开机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这天下午导演没排夏岩的戏,他难得有空,迫不急待地来到镇上,寻了个信号好的地方,准备给赵延沛打电话。还没有拨出去,赵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虽然和赵延沛关系亲密,但是赵鎏一直在皇城,所以两人并不怎么熟,平时也不太联系,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鎏哥?” 赵鎏语气颇为轻松,“赵延沛跟老头子出柜,正在被罚跪,已经跪了两天了,老头子还不许给他饭吃。” 夏岩心忽然提了起来,“他现在怎么样?” 赵鎏幸灾乐祸地道:“暂时死不了,他侄子偷偷地送饭给他吃。生平第一次看到他被罚跪,还挺新鲜的。” 他的语气让夏岩的担忧减少了几分,“鎏哥觉得我该怎么做?” 赵鎏没有给他支什么招,只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自己看着解决吧。” 夏岩挂了电话以后又给赵延沛打电话,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他徘徊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导演,说家里有急事,必须请假。然后直接从镇上坐车去市里,那儿才有火车通往最近的机场。 他虽然担心赵延沛,但还没有手忙脚乱。 赵鎏最后那句话是,——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自己看着解决吧! 他刻意强掉了“你们两个”,是指这事儿不应该赵延沛一个人承担,夏岩也得露面。 从赵家人的角度想想,赵甫不仅仅只是怪儿子离经叛道,还会衡量赵延沛这么做值不值得。如果他跪了两天,夏岩却不肯露面,那肯定是不值得的,所以更不会答应。 夏岩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但是出面的方式也有待斟酌。 赵甫古板,不喜欢圈里的人,况且前段时间他绯闻缠身,怕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果直接跪在他面前,只会火上浇油。 倒不如先去找赵家二老,他们心疼赵延沛,说话又有份量,夏岩也知道他们的脾性,说起话来也把握的住分寸。 定下计划后夏岩就直奔苏城,坐大巴转火车,乘飞机,折腾了近二十个小时,终于到了辛夷山庄。 正是中午,二老刚吃完午饭准备休息,见夏岩风尘仆仆的过来,对保姆说:“带他去梳洗一下吧。” 夏岩知道他们最注重仪容仪表,说了句“失礼了”,乖乖地去他以前往的房间,洗了脸并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下楼后二老正在喝茶,夏岩走过去,跪在他们面前。 老太太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可跪天跪地跪祖宗,你这孩子瞎跪什么?” 虽是这么说着,但并没有扶夏岩起来的意思。 夏岩说:“我和延沛两情相悦,打算共度一生。他的祖宗也是我的祖宗,给您二老下跪是应当。只是听说延沛已经跪了两天了,我怕时间久了,膝盖会受伤,求您二老替他句话,缓缓再跪也好。” “他是男人,跪个一天两天没什么。我们赵家的孩子,吃这点苦不算什么。” 夏岩恳切地道:“这原本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承受了多少,我也会陪着他承受。我想请二老同意我们之间的事情,也帮我们向伯父说说情。” 老太太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两个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你们这些事我们不想掺合。你还是回去吧,我们要休息了!” 夏岩膝行上前,手搭在她的膝盖上道:“我的爷爷和奶奶非常的恩爱,但是天不假年,爷爷先丢下奶奶去世。我的爸爸和妈妈也非常的恩爱,可我爸生病去世,妈妈也追随着他而去。他们事情在我心头笼上了阴影,让我对爱情既向往又畏惧。我曾经一度想娶我并不爱的女子,认为有了婚姻的束缚,我就能远离爱情。” 二老修养好,没有撂下正在说话的客人,转身就走的毛病,于是夏岩继续道:“可我还是爱上了延沛。我也曾逃避过,可奶奶告诉我,人这一辈子来去匆匆,等老了时回顾,才知道有情可伤,比无情可伤好。但我终于能鼓起勇气接受延沛,却是因为您二老。” 老爷子好奇地问:“因为我们?” “那天晚上,我看着爷爷在写书法,奶奶给您磨墨,我就在想,少年时的红袖添香,哪里及得上皓首相对、剪烛西窗?我羡慕您二老,也终于有了勇气,寻一个人陪着我优雅的老去。——那个人就是赵延沛” 不知二老是不是被他的话打动了,一时无言。 夏岩又道:“爷爷奶奶,请您们成全!” 二老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回了房。 夏岩没有起来,一直跪在客厅里。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见老太太坐在他床边,叹气道:“你这孩子,我们也是拿你没办法。他已经起来了,话我也帮你们说了,怎么样还得看你们自己。” “谢谢奶奶!” 说着便要下床,起得太急了,发现自己一阵头晕。 保姆端了杯甜牛奶给他补充一下糖分。 老太太说:“再急再忙,也得先吃东西。你是饿晕的,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惦记着延沛,吃不下。——奶奶,可以让司机送我去车站吗?” “现在去车站?” “我想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Chapter79 虽说二老已要帮忙说话了,赵甫也让赵延沛起来了,但他还必须去一趟,这样才显得真心诚意。 “好,你先去吃点饭。” “我能……打包吗?” 等夏岩走后老爷子对老太太道:“你这人,明明一开始就答应了,怎么还让故意难为人家孩子?非要跪晕了才好?” 老太太说:“我是怕那傻小子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我得给他把把关。” “就你这样,我看是添乱!” “不过看岩岩对沛沛也是真心,我就放心了。有时候啊,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我得让他吃点小苦头,这样才会珍惜。” 老爷子哭笑不得,“行啦行啦!就你会操心,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你这会儿罚他跪在这里,还把人给跪晕了,回头看你孙子不怨你。你给人家吃挂落,人家奶奶也得给赵延沛吃挂落!”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他会拿砚台的事让你答应。上回沛沛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竟然没有提。” 老爷子赞许地道:“不挟恩图报,人品是没得说的,我们俩没有看走眼,依我说他比裴韵要好……” 夏岩到皇城后,赵鎏来车站接他,等他上车后吐槽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头子还搞罚跪限制人生自由这一条,比我家那两位老古董还古董!” 夏岩笑笑,表示不敢当着人面吐槽人家老爹。 到了地方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赵甫吃完饭后去散步。赵母、楚姝、赵即,还有赵延沛正在客厅里等着。听到停车声赵延沛赶紧起身,被他妈被眼神挡住了,又坐了下来。 夏岩进来后,恭恭敬敬地和大家打招呼,然后看向赵延沛的膝盖,上面敷着一条热毛巾,看不出伤的怎么样。他这两天胡子也没来得及刮,眼睑有点青,显出几分颓废的叔系。 夏岩很担心他,但是当着赵母的面也不好直接询问,毕竟这是人家老爹罚的,再怎么样也得受着。 赵延沛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儿。 一时赵甫也溜达回来了,他有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看起来非常的威严不近不情,背着手站在夏岩面前,那挑剔的眼神,睥睨凡尘的气势,让夏岩有种我就是一粒小尘埃的错觉。 夏岩扛住压力,诚恳地道:“伯父伯母,这件事本来应该我和延沛一起来跟您二老说明,只是前阵子我在山区里拍戏,没有信号,和外界联系不上,所以来迟了。我对延沛的心也是一样的,认定了他是我一生的伴侣,希望您们成全。” “你们这些年轻人,搞得什么乱七八槽的东西,你家里人知道吗?” 夏岩道:“我奶奶已经知道了,她尊重我的选择。” 赵延沛惊喜地望着他,还打算搞定了父亲这边,就去求夏奶奶呢。 赵鎏趁机插话道:“爸,你看人家奶奶都已经八十多了,还能这么看得开,这点可是比你开明啊?您也就别再纠结了……” 赵甫瞟了他一眼,赵鎏剩下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夏岩诚挚地道:“伯父伯母,我和延沛的心是一样的,将来无论有怎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赵甫“哼”了一声,背着手上楼了。 夏岩有点懵,不知道他这样就走了是什么意思,询问地看向赵延沛,后者拿掉膝盖上的毛巾,欣喜地道:“妈,我们先回去了,阿岩,我们走!” 赵妈妈无奈地道:“去吧去吧!儿大不中留!” 夏岩被他拉出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吃吃地问,“就这么走了?伯父同意了?” “他不说话就是认同了,我们回家!” 夏岩已经做了长期抗的准备,结果还没有交手对方就纳降了,他不可置信地问,“就这么简单?” 赵延沛语气酸溜溜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发话了,让他不要为难你。我说还是你面子大呀,我这个亲孙子说话都没有你管用。” 夏岩莞尔。 赵延沛在皇城也有房产,就在同一个小区。他平时不住,但是定期有钟点工打扫。回到家后,夏岩便迫不急待在掀开他的裤管,膝盖上青紫的一块,看起来触目惊心。 来得路上他顺便买了些活血去淤的药,给他涂抹上,轻轻地揉|搓着。 赵延沛问,“听奶奶说你饿晕了,怎么这么傻?就算赶路也得吃饭呀。” 夏岩笑了下,没有说什么。他其实是故意的,不用点苦肉计怎么能让二老那么快心软呢?他实在舍不得让赵延沛再跪下去。 夏岩之前已经连轴拍了快一个月的戏,又连夜从片场赶过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回到赵延沛的卧室,来不及换上睡衣就睡着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平角裤,颀长的身姿舒展地躺在黑色的床单上,衬得肌肤白皙如玉。 有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夏岩就是那种骨相清致的人,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谦谦君子、疏离贵介的气质。 赵延沛越看越觉得对这人爱入骨髓,可现在怎么也不是思淫|欲的时候,他听赵鎏说夏岩下车后就直奔赵家,还没顾上吃饭。瞧夏岩这样,大约没有几个小时是醒不了的。 他拉起一角被子盖在他肚子上,时节已到中秋,晚上睡觉不用开空调,正合适宜,但这样完全不盖被子又怕他受凉。 之后他打了个电话给赵鎏家的保姆,让她帮忙买些排骨和海鲜过来,先将排骨煲上,又将海鲜都处理好,放在冰箱里,等半夜夏岩醒了,直接烹饪就可以了。 之后他去书房处理了些邮件,这阵子忙着退婚的事,公司的事倒是甚少关心。不过现在今昔已经上了正轨,倒不需要他时刻坐班。 晚上十一点多回到主卧,夏岩仍旧睡着。他去夏岩的房间里洗完澡,轻手轻脚地回到主卧,坐在床边望着他恬静的睡颜,觉得无比的满足。 想到以后他都可以和阿岩这样共享朝朝暮暮,心里被温情塞得满满的。 只是虽然内心里温情脉脉,身体却异常的激动。饱暖之后思起淫|欲来了,算算他们分别已经快一个月了! Chapter80hx 越是看着夏岩,他的身体便越发的燥动。可又实在不忍心打扰夏岩睡觉,只好再回到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 夏岩是被饿醒的,意识回归后,感觉自己被赵延沛紧紧地抱在怀里。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令他几乎不想起来,可是肚子实在太饿了,只好轻手轻脚的起来。 才一动赵延沛便醒了,沙哑的声音含糊地问道:“饿了么?我去给你弄吃的。” “你睡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一觉睡到凌晨三点,精神饱满,吃完饭估计也睡不着了。 赵延沛已经起身了,打趣道:“你会弄什么?别把厨房给烧了。你先去洗漱一下,我很快就弄好了。” “你的腿?” 赵延沛笑道:“还真当我是林黛玉了?” 夏岩洗漱完下来,赵延沛已经煮好了海鲜面,盛了排骨汤等着他。 “这么丰盛?” “汤是张阿姨提前煲好的,海鲜食材也处理好,放在冰箱里,我只需要煮一下就好了。”夏岩喝着汤,他就帮他剥虾,一个一个的码在碗里。 山里交通不便,连盒饭都没得送。他们只能央求村民帮助做饭。食材运送不进来,每日里几乎都是清粥小菜,少见肉食。 夏岩不是吃货,但是这样一个月几乎不见荤腥,他也馋得不了得,将面和排骨汤吃的一点不剩。 吃完饭后赵延沛收拾碗筷,他回到卧室里,放了一缸的热水,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这一个月他们洗澡几乎都用凉水,虽然天气还没有真正转冷,但也非常的想念热水。 他有一个好习惯,每次洗澡前都会先洗脸涮牙,然后在淋浴器下将身体搓洗干净,才到浴缸里泡澡。这会儿正拿着搓澡巾搓身子,赵延沛进来接过搓澡巾,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我来给你搓澡。” 手顺着他的腰来回的摩挲,搓澡巾顺着胸前往下搓,滑过人鱼线,到了两腿间。 夏岩几乎立刻便有反应了,靠在他胸膛上,仰着头轻轻地喘息。 以前他拍戏离开半年也是正常,可现在只是一个月不到,便觉相思入骨。 思念的不光有他这个人,更有他的身体。 *这一章河蟹的都快没有了* 他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干了,瘫软地躺在浴缸力。赵延沛凑了过来,将他抱在怀里,时不时地亲吻着他的嘴唇额头,他们在高潮的余韵后,体味着缱绻的温情。 Chapter81 赵延沛用他那诱人的嗓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情话。 直到浴缸里的水冷了,他们才起来,回到床上后赵延沛又缠着他做了两回,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才罢休。 夏岩昏昏的睡去,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太可怕了!他第一次知道性|爱能让人愉悦到发狂,那种灵魂都要被逼出窍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赵延沛将他拥在怀里,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夏岩几乎是才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赵延沛吻了吻他的额头,“睡你的。” 赵延沛披好睡衣到门外来接电话,容毅说:“林语彤对媒体报料,说杨怡宁是她爸包养的情妇,并甩出了大量杨怡宁的不雅照,以及她参加某些交际场合的照片。并说她妈的死都和杨怡宁有关。现在网络上一面倒都在骂杨怡宁,刷出了#杨怡宁滚出娱乐圈#和#坚抵制《卖肾》#的话题。” “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针对杨怡宁?” 疑问刚出口他就明白了,是针对夏岩。 当初林语彤与夏岩骂战的时候,杨怡宁一直力挺夏岩。杨怡宁是夏岩的初恋女友,她的话是有一定分量的。网友们以此证明夏岩的人品,痛骂林语彤。 第二点当然是因为杨怡宁和夏岩合作《卖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现在是绑在一起的,一损俱损。 “杨怡宁公司那边是怎么进行危机公关的?” 容毅说:“目前没有任何回应,实锤太硬,怎么公关都是漏洞百出,现在的网友都是柯南,糊弄不住。” 赵延沛敏感地觉察到这件事情不对,他脑子里飞快的将所有的利害关系都分析了遍,然后说道:“如果林语彤的目的是杨怡宁,她早就曝光了。我觉得她的主要目的还是阿岩,她肯定还有后手,先等等。” 果然电话刚挂,林语彤又更新微博了,九宫格的艳照,配着这样一句话: 我可以忍受你用身体骗我爸的钱,也可以忍受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但是不能忍受在你在我爸入狱后,竟然勾搭我的男友在网上秀恩爱! 网友们的脑洞是无底洞,很快就脑补出了豪门争斗的码:林雄包养杨怡宁,杨怡宁和林语彤都是夏岩的前女友! 有网友疑问:难道是夏岩和杨怡宁勾结起来,杨怡宁去勾引林雄,夏岩去勾引林语彤?后来又因为分赃不均而分手? 林语彤点赞了这条评论。 于是满屏都是骂杨怡宁和夏岩狗男女的。 “小石子”们解释杨怡宁和夏岩的恋情出现在八年前,林语彤和夏岩认识才两年,怎么扯也扯不到一起。但很快就被自来水都淹没了。 公关经理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赵总,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杨怡宁小三的身份怕是洗不掉了。我们要不要对外发声,撇清阿岩和她的关系?” 林语彤现在舍得一身寡,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赵延沛知道她所说的都是实情,杨怡宁确实被林雄包养过。 如果夏岩替她发声,就会坐实网友所言,他与杨怡宁一起诈骗的事;如果他这时撇清关系,会被指责不男人,没担当,他将损失大量的粉丝。 况且林语彤醉翁之意不在酒,焉知她没有后招。 他正琢磨着怎么应对时,手机响了,提示有微博更新。他赶紧打开,见夏岩发了条微博: 曾经她是引我入门的老师;后来她是我想娶进门的女朋友;现在她是我冰释前嫌的好友和一起奋斗的伙伴。君子之交,其淡与水。风雪载途,风雨同舟! 配图是几张《卖肾》里杨怡宁的剧照。 公关经理也看到这条微博了,舌头都打结了,“这这……这简直是越来越乱,赵董,现在怎么办?” 赵延沛说:“就这样公关吧!林语彤的目的是阿岩,她打垮了杨怡宁,就会把矛头指向阿岩,早晚都要开火。这件事情肯定有水军在操控,你知道该怎么解决。现在维护杨怡宁就是维护阿岩,不要发任何对她不利的消息,但也不要急着澄清。” “好。” 赵延沛挂了电话后又给赵胡打了通电话,“网上的事情你帮我查一下,除了林语彤之外,是不是还有谁在背后捣鬼。林雄做的那些烂事儿,资料你也都帮我准备着,会用的上。” 他刚挂完电话,夏岩便拿着手机出来了,胡乱的披了件半身睡衣,都遮不住欢爱留下的痕迹。 赵延沛忽然心梗了,刚才严丝合缝的推理,一下就变成了限制级小黄文。 夏岩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样多么情|色,疑惑地问:“网上是怎么回事?怡宁她……” 赵延沛将他睡衣裹严实,遮住脖子上的红痕,带他回到房间里,“没穿好衣服不要瞎跑,你这样太招人了。万一家里有客人,不是白便宜了他们?” 夏岩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正事。”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她刚进入娱乐圈不久就被林雄包养了,后来林雄大约对她没有兴趣了,放过了她。之后她认识了你,并和你谈起了恋爱。” 他说话的时候观察着夏岩,见他除了意外,并没有对小三不屑、或者是发现自己前女友竟是小三之后,那种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似的羞耻愤怒的表情。 夏岩惊讶过后,想起那一次赵延沛问他和杨怡宁上过床没有,然后说“她怕你嫌弃她不是处女”,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早就知道?” “你准备向她求婚的时候,林雄不知怎么又找上了她,并把她的部分照片寄给了我。” 夏岩不解,“为什么要寄给你?难道不是应该寄给我吗?” “说到底是男人的控制欲在作祟,他不想让杨怡宁摆脱他的控制,和你成双成对。如果直接把照片寄给你,虽然折散了你们,但是再也拿不住杨怡宁的软肋,所以寄给了我。一方面震慑了杨怡宁,另一方面仍旧拿捏着她,两全齐美。” Chapter82 夏岩:“……”这人无耻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觉得恶心。 “杨怡宁害怕了,求我替她保密。” 夏岩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赵延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你还会娶她,对吗?” 夏岩无言以对。他其实也说不准,娶杨怡宁并不是因为爱情,所以大约也没有那么在乎她的过去。 赵延沛的眼神有些锐利,“我答应替她保密,也要她离你远远的。阿岩,她配不上你!” 这些年来,杨怡宁一直对他有敌意,他也对杨怡宁有敌意。他握着杨怡宁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杨怡宁大约也是最早看出他潜藏的欲望的人。 夏岩:“……”这一口陈年老醋,够酸! 他安抚地拍了拍赵延沛的手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事儿透着古怪。杨怡宁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如果真是被包养的,林雄捧红了那么多明星,为什么不捧她一把?她都三十七了,还在二三线晃荡,你觉得这是一个被包养的明星应有的待遇?”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林语彤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要弄垮你,杨怡宁只是她攻击的前奏。我已经让人调查当年的事了,不会拿杨怡宁当弃子或是挡箭牌。” 夏岩放心了,“我想信她的人品,况且现在我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网上这些流言,伯父那里……” 好不容易让赵甫点头了,结果又闹出这样的绯闻,怕是对他的印象差到极点了。 赵延沛宽慰道:“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这事会有公关部去处理,你最近就不要上微博了。” “好,我这就回去。”说着就到衣柜前找衣服。 赵延沛问,“去哪里?” “去剧组,现在我对她最大的支持,只有陪她拍完《卖肾》。” 赵延沛觉得心里有点酸,不过还是送他去机场。 夏岩回到剧组时,大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正在紧张的拍摄中。 这场是杨怡宁的戏,她穿着土布衣裳,一脸的灰尘和麻子,她的头发似乎又稀疏了些,走路时佝偻着背,外八字,活脱脱一个四十多岁的愚昧农村妇女形象,完全看不出以往是个气质美人。 杨怡宁十五岁进入演艺圈,到今年三十七岁。她和夏岩一样不是科班出身,二十二年如一日的磨练演技,演了五十多部电视剧,十几部电影,让她成为当之无愧的实力派,演什么像什么。 可她却是个万年女二,时常看到她演技秒杀女主的话题,却总是处在剧火人不火的尴尬境地。 这一次她终于高悬于微博热搜,指数高居不下,却是因为丑闻。 拍完这一镜后,她看到了夏岩,笑着向他招手,“阿岩!” 她的眼睛还像当年一样明亮,清清浅浅的。 夏岩笑着迎上去,伸开胳膊要拥抱她。杨怡宁笑着推拒,“一身的灰别弄脏你的衣服,那天你急匆匆的离开,是有什么事吗?” “都已经解决了。”夏岩执意抱住了她,感觉她瘦得几乎只剩下几根骨头了,心里一阵发酸,“怎么瘦成这样?要多吃点,别总想着减肥。等杀青了去我家,让我奶奶好好炖几只鸡给你补补。” “你不怕我赖着不走?” “多赖几天。” 杨怡宁笑起来,意味深长地道:“我怕有人会下逐客令。” 夏岩低头轻咳了声,耳根有点红。 这时导演催促夏岩去化妆换衣服,他便走了。 回去这几天落下了不少戏分,得补上来。为了不耽误进度,夏岩补了个通宵,到天亮的时候才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回到房间里,衣服都没有脱,死狗一样倒在床上。 助理端着洗脸水和卸妆油进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饶是如此也就只睡了三个小时,九点多就又爬起来,开拍新的剧情。 他的手机到了村子里就成了板砖,除了看时间别无用处。这里隔绝消息,也不知道外界怎么样了?杨怡宁的事情又是怎么一个走向? 结束一天的拍摄后,夏岩和大家一起去饭堂走去。 剧组里没有厨子,请了村里了两位阿姨给做饭,大锅饭又全是素菜,寡淡无味。饭堂里连凳子也没有,大家就蹲在路边吃。 条件太艰苦了,刚开始很多人不适应,可看着夏岩和导演也跟着大家一起蹲路边,心理也平衡起来。还有员工开玩笑说:“以后出去,我们就可以跟人家炫耀说‘我可是跟着岩哥一起蹲路边吃过饭的’。” 夏岩被逗笑了。 他性格慢热,以前跟别的剧组拍戏多半也是独来独往,很难像现在这样融入大家。大约在艰苦的条件下,大家更容易团结一起吧? (愚昧农村妇女这只是杨怡宁出演的角色的形象,并没有鄙视农村妇女的意思。) 正跟大家说笑时,给剧组提供补给的大叔到了,跟着他的还有一个男人。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导演便放下碗跟着他们走了。 夏岩认出这个人是《卖肾》的制片人,他想问问外面是什么情况,便也放下碗跟了过去。 还没走近便听制片人说:“……投资商们都已经撤资了,我们也周旋过,可你也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个文艺片,票房回报率低,女主角又曝出这么大的丑闹,就算有夏岩也无法保证票房。况且他最近也是绯闻缠身,我看啊你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夏岩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出去了,决定偷听一回墙角。 导演不赞同,“剧都已经拍了一半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娱乐圈起起落落,谁也不是常青树,今天杨怡宁被绯闻缠身,怎么知道明天她不会大红大紫?这些都不说,你看看拍出来的东西,我敢保证,杨怡宁的演技绝对是殿堂级的!她一定能凭借这部片子大红大紫!” 制片人为难地道:“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投资商都撤资了,你拿什么拍?” 导演说:“你是监制,你再帮我拉点投资,我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你该信我!” “我是信你,可我这也没办法,我两天我四处奔波,吃了不少白眼。” Chapter83 他拿眼四处瞟了下,压低声音对导演说,“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林雄之前在娱乐圈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捧红了多少人,可是说进去就进去了。这事儿是赵延沛他哥干的,大家都提心吊胆。赵延沛现在就像拿着一把尚方宝剑,想砍谁就砍谁,大家都对他恨得牙痒痒,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面?” 这番话把导演说懵了,“这和撤资有什么关系?” 制片人又道:“林语彤的事儿明着是针对杨怡宁,实则剑指夏岩。夏岩是赵延沛的摇钱树,他一倒赵延沛就失了一条臂膀。她是想个个击破,你这部片子,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导演没再说话,站在墙后面的夏岩则听出了一声冷汗。 ——赵延沛知道这些阴谋吗?他会怎么应对?上一回骂战林语彤狼狈而逃,这一回却这么熟练的操纵着舆论,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指点? 制片人走后电影仍然在拍摄,但是导演心里有疑虑,工作人员自然也能感觉到,已经没有最开始那股劲儿了。 只有杨怡宁每一场戏都在竭尽全力,夏岩望着她日渐销瘦的身影,心有不忍,也只能全力配合着她。 论演技,夏岩和杨怡宁是不分伯仲的。他没有杨怡宁那么努力,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天分也是一个很关健的东西。 夏岩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就是他善于思考,能很快的吸收学到的东西,比如表演、花艺,虽然都没有做到极致,但也十分拿得出手了。 导演见他们俩这么认真,也暂时将杂七杂八的想法赶走。那天制片人临走时并没有将话说得那么死,既然暂时还有钱维持拍摄,那就先拍下去。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几天之后杨怡宁又一次在片场晕倒,这回她带来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匆匆将她送到市里的医院。 夏岩看着她被推入急疹室,才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问助理,“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这么严重?” 助理低着头没有说话。 “到底是什么病?”夏岩的语气有些重,眼神也很冷。助理迫于他的压力,才小声道,“淋巴癌。” 夏岩只觉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 淋巴癌!淋巴癌!为什么会是淋巴癌? 好半晌他才在助理焦急地呼喊声中找回神智,茫然地问,“病情怎么样?” “……晚期。” 所有癌症里,淋巴癌是最危险的。胃癌、肺癌等都是单一的位置。只有淋巴系统的分布在人体各处,所以说它可以称为全身性疾病,几乎可以侵犯到全身任何组织和器官!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问:“怎么不去治疗?为什么这时候了还在拍戏?她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助理哽噎道:“今年年初的时候就确诊了,她对外隐瞒了病情,也没有进行治疗。她说她想拍最后一场戏,才不枉她拼搏了二十多年。” 夏岩愣愣地望着急诊室,脑子里一片空白。 淋巴癌治疗非常的困难,杨怡宁得知这种情况化疗、放射疗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唯有骨髓移植一途。但是骨髓匹配的机率非常的小,恐怕还没有等到有合适的骨髓就已经病逝了。 她不愿意将最后的生命困于病床上,选择了拍戏。 ——切切实实的,用生命来拍戏!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医生才从急诊室里出来。 夏岩赶紧迎上去询问情况。 医生摇了摇头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了,这次病发很严重,来势汹汹,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杨怡宁被推进重症监护室,戴上了呼吸器。 夏岩在她被推进去之前看了她一眼,她脸色乌青,看不见生命的体征。 他去卫生间捧起凉水冲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拿出手机给他的专属理财师打了个电话,“我账上现在有多少现金?” 理财师报了个数字,夏岩又道:“把我手头上的资产按市值估算一下,汇总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理财师发了个简单的财务报表给他。 夏岩看了眼,回了电话过去,“除了今昔娱乐的股份,所有的股票和理财产品都抛售掉,别墅和花店也可以抵押出去。一个星期内先帮我凑出一千万现金。” 理财师问,“您是打算做新的投资吗?是什么项目?我们需要给你做个风险评估。” 夏岩沉声道:“我要投资电影《卖肾》。” 理财师道:“虽然这部电影您是主演之一,但是鉴于目前网络上的言论和电影本身的市场,我不建议您做这样的投资,风险太高。” “我知道,我这么做,不为赢利。” 他是为了帮杨怡宁一把,让她有机会获得影后,也是为了帮赵延沛。如果放任杨怡宁被林语彤毁掉,下一个就是他和赵延沛。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 两天后杨怡宁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但依旧昏迷不醒。剧组因后续投资无力,暂时停拍了。 夏岩没有别的安排,便一直守在医院里。杨怡宁没有什么亲人,又因为所在的医院太过偏远,兼之最近绯闻缠身,圈里的人对她避之不及,来探病的也没有几个。 公司对外公布了她的病情,但是很多人是善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的,指责她刻意卖可怜博同情;有些人骂小三活该遭到报应;还有人提前P了杨怡宁的遗照。 林语彤转发了这条遗照的微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并附带了三个仰天大笑的表情。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微博,是杨怡宁艳照九宫格。 这显然是趁她病要她命了,夏岩被彻底激怒了。他不会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网上掐架什么太丢面子了,他要做就不动声色地做。 他立刻联系了今昔的律师,“你帮我调查一下当年下药的事,看有没有什么直接有力的证据。再找一下这些年和林语彤交往的那些人,看他们手里面有没有证据,收集齐了直接提交法院。这件事情秘密的做,不要提前透漏,以免她早有防备。” Chapter84 “您要起诉她吗?” “是。我这里还有一个音频文件,待会儿传给你,你看看有没有用。” “好的。” 夏岩挂了电话后,看见赵延沛站在身后,他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好像一支独木突然找到作伴的人,内心不再孤独。 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神情,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延沛揽着他的肩膀,“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怎么又瘦了?刚才说什么音频?” “裴韵接风宴那天,跟林语彤分手的音频。” 赵延沛那天在门外听着,只是没有到他会录音,他一直觉得夏岩的防人之心没有那么重。 “爷爷寿辰那天鎏哥提醒过我,不要跟林家的人多有往来,所以当天留了点心眼。” 赵延沛又问,“听你刚才的电话,你打算起诉林语彤了?” 夏岩面色阴沉地道:“我留着三分颜面,她却得寸进尺,如果直接针对我也就罢了,她却对怡宁落井下石,想趁她病要她命,实在忍无可忍!” 网友们之所以给夏岩打上“冷情冷性”的标签,就是因为他待人总是谦逊疏离、宠辱不惊,赵延沛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他有些吃味,这种酸溜溜的感觉,就像当年看着夏岩为求婚作准备时一样。他知道夏岩并不爱杨怡宁,可她永远在他生命中占有重要的份量,她是娱乐圈里第一个向夏岩伸出援手的人。 夏岩又道:“我打算自己投资《卖肾》这部剧,我这两天盘算了下,大概能凑出五千万现金,可能还不够。准备把别墅和花店拿到银行抵押,大概能凑够。” 除了庄园和今昔的股份,这就是夏岩全部的资产了。 赵延沛刚刚自我安慰一番,勉强将一肚子的醋意压下去,听了这话酸水又蜂涌着冒了出来。 “你得考虑清楚,你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夏岩态度坚定地道:“我看的很明白,林语彤不会给我留后路,这回我必须和她斗到底!而且我总觉得林语彤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应该还有人帮着她。” 赵延沛说:“是裴韵。” 结合起上回制片人的话,倒是说得通了。赵延沛退婚扫了裴韵的面子,大小姐要挣回面子也是情理之中。 他觉得有点可笑,裴韵与林语彤都是富家养出来的千金闺秀,有着高学历高智商,举止优雅得体,时常被媒体夸为名媛的标准。私下里却如此的小人行径,连杨怡宁饰演的那个农村妇女都不如。 所以说,人的品性与他的出身、学历完全没有关系。 赵延沛说:“这剧你若愿意投资也行,不过不用抵押花店,别墅倒是可以,反正你也没有机会去住了,资金不够的我可以补上。林语彤这事你也不要和她正面杠,公司自然会处理。” “我知道,和只疯狗互咬也太掉价了。” 赵延沛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你也好久没有休息了,去休息下,这里我来照顾着。” 夏岩这几日确实也没有好好睡觉,便回到宾馆。没想到他刚一走,杨怡宁就苏醒了。 赵延沛赶紧叫来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 医生说:“病人已经渡过这次的危险了,亲友可探视一会儿,不过不要太久,她还很虚弱。” 医护人员出去后,赵延沛坐在病床前,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怡宁气若游丝地道:“没想到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竟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 “他都知道了吗?” 赵延沛沉默。 杨怡宁闭上眼睛,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她声音里带着万念俱灰的绝望,“我那么小心翼翼地掩藏着我肮脏的过去,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让他知道了。” 赵延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继续沉默。 她忽然悲号起来,“可我好恨啦!我这一生,就像是老天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每一回都要踏进成功的门槛了,却又被一脚狠狠地踹进深渊!我只想给他留下一个干净体面的样子而已呀!” 她这一哭,凝聚了她这一生所有的悲愤,凄惨而无望。 赵延沛望着她,久久无语。 ——他或许是这世间唯数不多的几个了解她的人了。 十五岁的农村少女,满怀着希翼来到大城市,以为能实现自己的演员梦,却被一脚踩进肮脏的泥潭。她拼命的挣扎啊挣扎,以为只要不屈服,就能取得胜利,却只被踩得更深更贱。 那些屈服的人啊,都已经披上了华丽的衣裳,受着万人的瞩目,只有她仍旧赤裸裸的趴在泥潭里,满身污垢。 难道生活真的像强|奸吗?与其反抗,不如顺从? 周围的人笑啊闹啊嘲讽着,——屈服吧!屈服吧!难道跟别人说你是被强|奸的,会比自愿的高尚么?你看着吧,他们只会将你打上被强|奸者的烙印,认为你软弱可欺,连最卑贱的乞丐都会欺辱你。 一次又一次跌倒之后,她终于屈服了,与沼泽里的“虫子”同流合污。 她的身上散发着腐臭,可内心仍旧不甘。——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可笑的演员梦,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怎么能不拿回点成就? 这成为她心中不可磨灭的执念。 于是她也像那些人一样,白天披着华彩的衣裳,承受着万人的瞩目;晚上回到沼泽里,与那些肮脏污秽的“虫子”交|媾。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那个叫夏岩的少年。 他像是初晨的朝露,晶莹剔透;又像是秋天的霜花,洁白无暇。他那么清冷高华,仿佛谪居世间的仙人,能够渡化她肮脏的灵魂。 她可不自拔地爱上了他,那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人生。 ——他是她的救赎、她的向往、她飞蛾扑火也想要到达的地方。 她这些年拼命地往上爬,以为终于混出了点成就,可以摆脱沼泽的纠缠,掩盖掉曾经的污秽,干干净净的生活。 可是那些“虫子”又一次纠缠上来,她仓皇出逃,只想给他留下一个干净体面的印象。 终于,林雄入狱了,她以为她这次终于从沼泽里彻底的爬出来了,却又只是一次可笑的幻想。 Chapter85 赵延沛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世间万事,原本就是这么荒唐。 他握住杨怡宁的肩膀,想安慰安慰她,却发现言语太过苍白,只好无声地拍拍她的肩膀。 漫长的沉默之后,杨怡宁笑了起来,“我就像一朵从沼泽里开出来的花,看着那么的美丽啊,其实根系早就腐烂,散发着肮脏的臭味。我自己都不敢回首啊,那样不堪的过去!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是我的演员梦呵,我的一生因它而毁,也只它能成就我。我为它付出了太多,不甘心。不甘心。” 赵延沛没有再说什么,可他知道明天她还会爬起来,因为这不甘渗入到骨髓里,非死不灭! 她笑容惨淡地道:“我这一生只有两个愿望,荣荣耀耀的获奖,干干净净的嫁给阿岩,总不能教我一个都实现不了吧?” ** 赵延沛回到宾馆,见门廊上的一盏灯亮着,熹微的灯光照出床上一个起伏的身形。 他脱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过去,隔着薄薄的床单轻轻地抱住夏岩,将脸埋在他脖颈处。 下午和杨怡宁的对话,让他对她充满了同情,可是他仍然不后悔当年让她离开夏岩,一点也不后悔。 夏岩闻着他的气息,回过身来抱住他,声音含混地问,“你回来了?” “吵着你睡觉了?” 夏岩埋首在他怀里,醒了会儿神,“睡饱了。几点了,医院怎么样?” 赵延沛手指插进他头发里,随意地拨弄着,“七点,杨怡宁下午醒了。” 夏岩赶紧起身,“醒了就好,我去看看。” “醒了几分钟就又睡着了,现在吴子轩在陪着她,你不用过去,好好休息一晚上,每天换班。” “他来了?” 赵延沛戒备地道:“我竟不知道他们有这样的交情,看来以前还是大意了,对他调查的还不够清楚。” 可能是经过肌肤之亲后,两人更加心灵相通,夏岩对他的情绪也非常的敏感。 “上次我看见他和怡宁一起吃饭,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是之前上通告的时候,怡宁帮他解过围。但我觉得以吴子轩那凉薄的性情,不至于对一点小恩念念不忘。不过今天是什么令你防备?” 赵延沛回想起无意间窥见的吴子轩的眼神,阴冷狠戾,像一头急于噬血的野兽。 他觉得他和夏岩怕是都低估了吴子轩。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事儿告诉夏岩,他将胸膛贴在夏岩的后背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阿岩,如果杨怡宁求你娶她呢?你会心软吗?” 夏岩感受到他的紧张,诧异地问:“我又不是圣父,没有博爱众生的能力。求我娶我就娶的话,三宫六院都装不下。——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问?” 赵延沛用下巴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哎——,恋爱中的男人患得患失,你懂的。” 夏岩哭笑不得。 “饿不饿?出去吃饭?你最近都瘦了。” 手伸到他睡衣下,在他腰间摸了圈,薄厚适中的肌肉,滑腻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赵延沛亲吻着他的耳坠,低笑着调侃,“腰又细了一圈,寡人不好细腰,爱卿可别苛待身体,寡人会心疼的。” 他这行为纯属惹火,然后引火烧身。 夏岩与他肌肤相贴,感受到他的火热,身体也在一瞬间被引燃。 他转过身来,捧着赵延沛的脸,“确实是有点饿,不过陛上似乎比微臣更饿。” 赵延沛一手撑着脑袋,勾起唇角,眯着眼睛,笑吟吟地望着他,懒洋洋地调戏,“那爱卿是打算先喂饱寡人,还是让寡人先喂饱你?” 夏岩被他这眼神撩得身子发软,倾身亲了亲他唇角。腿在他两腿之间暧昧地磨蹭起来,感觉那个抵着自己的利器越发的坚硬了,凑过去撩拨着他的耳坠,“微臣已经被陛下撩得合不拢腿了,陛下还是先来喂饱微臣吧。” 赵延沛扯开他睡衣的带子,倾身吻住他,笑道:“寡人这便与爱卿解睡袍,芙蓉帐暖度春宵。” 夏岩抱住他的脖颈,主动缠上他。 ** 一大早赵延沛的电话就不停地响,接着夏岩的电话也响了,雷鸣般的铃声彻底将他震醒了。夏岩也被震醒了,可他浑身酸软并不想动。 赵延沛拿着两个手机进入卫生间,接通电话,“怎么了?” 容毅说:“网上又曝出大新闻了……” 赵延沛挂了电话打开微博,扑面而来一阵战火,那场面真可谓狼烟四起,烽火连天。 微博上忽然曝光了一段视频,——林雄聚众淫乐,里面涉及许多富商、嫩模,还有一些现在已经成名的女明星! 这一石头下去激起了娱乐圈的海啸,半个娱乐圈都被波及了,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艳照门。 赵延沛打了个电话给赵胡,“视频是你放的?” 赵胡茫然地问,“什么视频?” “林雄聚众淫|乐的视频。” “没有啊!没有你的指示,我怎么敢随便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他迅速地翻了下微博,明白了始末,“我手里根本没有这段视频!” 赵延沛挂了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这个视频里涉及到两位当红的女星,钱可可和周容儿。 周容儿已经嫁为人妇,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视频一但曝光,她不仅会身败名裂,家庭可能也保不住;钱可可和富商男友订婚了,这下估计也得吹。 视频一曝光出来,网友的视线彻底从杨怡宁身上转移开了。爆料的人看着像是友军,但是赵延沛总是不放心。他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琢磨了遍,然后给陆少打了个电话。 陆少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赵总啊,我正在刷微博呢。这段视频厉害啊!大手笔!是你的杰作吧?” 赵延沛脸色沉了下去,语气倒是平静,“陆少怎么会这么想?” “大家都知道林语彤明着是对付杨怡宁,实则剑指夏岩,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个微博背后的主人显然是友军啊。再说除了赵总,还有谁有财力挖出这么多年前的视频?” Chapter86 “陆少推论的对,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不过说到财力,陆少也是不遑多让啊。两年前林语彤给阿岩下药的视频不就是你查出来的嘛。” 陆少疑惑道:“视频难道不是赵总给我的吗?” “陆少这话我听不懂。” 陆少诧异道:“那段视频就是这个微博账号私发给我的。” 赵延沛沉吟了会儿,冷静地道:“看来我们俩都被人利用了。” 那个人先是向检|察院举报林雄洗黑钱,并提供了可靠有力的线索。之后又将林语彤和夏岩的照片发给赵延沛,让赵延沛盯上林语彤。林雄被送进监狱后,林语彤在网上诋毁夏岩,他又将林语彤下药的视频发给陆少,为夏岩摘掉渣男的帽子。接着林语彤曝光了杨怡宁的艳照,他又发了这段视频,将水彻底的搅浑。 从种种行径来看,他好像是针对林家,要将其赶尽杀绝,但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把钱可可和周容儿扯进来?他还有后招吗? 从目前种种来看,他确实是友军,帮夏岩摘掉渣男的名号,也帮杨怡宁分散了网络攻击,但是这年头真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吗? 赵延沛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寒,像背一条毒蛇暗暗窥视。 视频很快就下架了,但是网络上朋友圈里依然刷爆,各种骂战如火如荼,简直是年度最大的新闻。 这事儿发酵两天后,视频中的一个嫩模商宁宁举办了新闻发布会,讲叙了她曾经黑暗的经历。 有个叫新星的娱乐公司,以发现明星为由,到处寻找一些年轻漂亮、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以便宜的价格将她们签入公司。先让他们参加各种选秀节目,取得一定的名气之后,就带她们参加各种酒会派对。 有些女孩子受不了名利的诱惑,直接就答应了。有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就找个机会给下点药。 商宁宁和杨怡宁就是被下了药后送到买家的床上,他们不肯屈服,那些人就变着法子的折磨她们,注摄增加痛感的针剂、把细针沿着指甲刺进手指里…… 商宁宁还说她看到过一个女孩子被活活的折磨死了,但因为是从农村里过来的,在城里没有亲人,所以死了也没有被人发现。她看过那个女孩子的尸体后,就再也不敢反抗了。 警方按着她提供的信息调查,确实发现那段时间有个选秀出来的模特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这件事一曝出,大家只觉毛骨竦然。 除了被商宁宁看到的这一个,还有多少无辜的女孩子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沼泽里?他们在最花样的年华,怀着最美好的梦想进入娱乐圈,却被永远埋在肮脏的淤泥之中。 朗朗乾坤之下,到底还有多少看不见的阴影? 新星公司早年就被查封了,企业法人也入了狱,但是它背后真正的主人却是林语彤的爸爸林雄。公司虽然被查封了,它发展的产业却一直没有消失。而且它掌握着众多女星成名前的不堪过往,就像拥有了无数提款机。 商宁宁之后又有不少人曝光当年的旧事,随后钱可可和周容儿也声泪俱下的开了新闻发布会,声称那是自己最不堪回首的恶梦,讲叙了曾经遭受的折磨。她们的老公男友也站到他们身边,深情地表示会追究林雄的法律责任,让他付出代价! 林语彤子承父业,给夏岩下药的事也再度被翻出来,她的前男友们也表示有过同样的遭遇,将她告上法庭。 于是,之前痛骂杨怡宁的人纷纷向她道歉,并倒戈去攻击林语彤。那个P杨怡宁遗照的人被网友人肉,成为众矢之地,微博账号被封,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吃瓜群众们这时候终于理智了起来,分析以杨怡宁的演技和颜值,为什么一直屈居二线、不温不火,肯定是因为她并没有屈从。并列举一系列的事迹,证明杨怡宁就是个不屈不挠和恶势力斗争的英雄。 一时间,杨怡宁成了楷模,成了今年的爆款。无数的媒体想要采访她,很多大导演、一线明星都表示,如果她能扛过这次病魔,一定要和她合作。 只是杨怡宁仍然躺在病房里,对外界的种种事非并不想了解。 这次的事情对她打击很深,精神萎靡。 杨怡宁公司倒是着急忙慌地对外发声了,感谢大家对怡宁的鼓励和支持云云,明确指出她是因为看到林语彤那些不实的言论才发病,公司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榨取杨怡宁的剩余价值,推出她的写真、代言产品等等,急攻近利的嘴脸非常明显。 这些事本来只是娱乐圈的事,但是因为涉及到人命案,警方高度关注。为了减少负面影响,给网站施压删掉所有相关的贴子和微博。 事情闹闹哄哄了一个星期,也就被压了下去。网友们从来都是健忘的,很快就被新的新闻给吸引了目光。 林雄因为涉及命案被公诉,林语彤发布淫|秽照片,影响极坏,被限制人生自由。 杨怡宁住院期间,《卖肾》重新开机,夏岩是投资人。 虽说那些大导演什么的表示愿意和杨怡宁合作,投资商也嗅到杨怡宁现在的商业价值,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她能重新回到片场。 淋巴癌太过凶险,她已经过了骨髓移植的最佳时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夏岩也不知道杨怡宁能不能重新回来,宣布重新开机前一天晚上,他犹豫地问赵延沛,“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杨怡宁在确诊得了淋巴癌以后,没有选择住院治疗,而是接拍电影,可见在她眼里,演戏比生命还要重。 夏岩不忍她一生拼搏成为一场空,拿出几乎全部的资产投资电影,想要替她完成心愿,但也害怕风险。 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需要养家糊口。 另一方面,他心里其实也在疑惑,她这一生为了演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到生命的最后,还要继续苦下去吗?她真的有那么爱演戏吗?她就不能停下来享受几天生活吗? Chapter87 然而,以她现在的身体,除了病痛,什么也享受不了。 人的一生,细数起来其实是可悲的。 人类虽然是地球的主宰,自觉与别的生灵不同。可说到底许多人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庸庸碌碌一生,所做的只有两件事: ——生存与繁殖。 或许也有自己理想,赚多少钱、买几套房,培养出几个出色的孩子,但这也只是因为他们有着比动物更多的欲望。 真正有别于动物的人,懂得生命不仅仅是生存与繁殖,还有自我价值。 比如杨怡宁这样的人,他们一生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努力着,可是要实现自我价值实在是太难了。 全球有六十亿人口,要在这六十亿人中脱颖而出,何等的艰难。有时候、有些人为此拼搏了一生,可到头来依然是一场空。 ——这就是觉醒者的可悲。 而有时候一个觉醒者,比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活得更加可悲。 赵延沛环住他的腰,“会的。她像一个战士,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会回到她的战场上。” 这是一段溢美之词,归根到底,只是因为杨怡宁并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呢?她因为演员这个梦想,一脚踏进沼泽之中,失去了清白、失去了爱人,如今连生命都要失去了,却依然只是一个二流的小明星,一无所成。哪怕是埋在地底,也不能瞑目啊! 她只要醒来,就会重新回来,她要用荣耀来清洗自己,否则她这一生就只剩下肮脏与污秽了。 这些事情太过沉重,想一想就让人透不过气来。 赵延沛将下巴埋在夏岩的脖颈,轻柔地道:“阿岩,不要想这么多,过两天就是中秋了,我们一起去见奶奶。上回我去山庄,她还问你怎么最近总也不往家里打电话。” 夏岩说:“这阵子确实是忙忘了,没有给奶奶打电话,也不知道素伊怎么样。——不过你什么时候去的山庄?” “之前带爷爷奶奶去住了几天,他们三个非常的投缘,奶奶都舍不得回家了。本想借此讨好下二老,让他们在老头子面前帮我说两句话,结果被我奶奶挡了回来,说她不管。” 夏岩诧异地道:“你求过他们?” “是啊!所以说你比我有面子。他们让你跪着是因为……” 夏岩笑道:“我知道,他们只是想看看我的态度,怕他宝贝孙子的一片痴心被狗叼去了。——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有件事想问你,为什么你跟伯父出柜之前,没有告诉我?要不是那天我刚好去镇上,都不知道你在被罚跪。” 赵延沛觉察到他不开心,哄着他道:“我想等你回来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摆平,这样你就没什么顾虑了。” 夏岩郑重地道:“裴韵的事情应该由你解决,但是你家里那边需要我和你一起面对。延沛,我不是女人,不需要躲在你的保护伞下。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也该由两个人一起承担。” 赵延沛叹息道:“我倒是希望你能躲在我的保护伞下。” 投资《卖肾》的事夏岩事先没有和他商事,让他颇有些介怀。虽然知道他已经不爱杨怡宁了,但是看到他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可能是关系更进一步了,对他的占有欲也更强烈。以前两人还是朋友关系的时候,夏岩做什么决定没有提前告诉他,他也没有这么介意。 夏岩听他这回答,觉得前面一句话算是白说了,遂又作死地加上了一句,“如果你觉得我在下面,就把我当成女人看,为了地位平等,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反|攻。” 赵延沛:“……”他死死地盯着夏岩的脖颈,目光幽森的如一头饥喝的狼,语调诡异地道,“你是认真的?” 夏岩丝毫不明白自己正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嗯哼~” 赵延沛简直被他这大无畏的精神给震惊了,猛然抱起他直接扔到床上,然后合身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扯掉夏岩的裤子,连内裤都扒了。 他觉得必须得给夏岩点颜色看看,方能打消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咬着后槽牙险危危地道:“宝贝儿,我最近怕是太惯着你了。” 这些日子顾及着他又要拍戏又在担心杨怡宁,都不舍得折腾他,看来真是给惯坏了,三天不调教,就上房揭瓦了。 夏岩被摔得有点懵,瞪看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赵延沛慢条斯理地扯下蓝色真丝的领带,笑容里都带着“煞气”。 夏岩紧张地往后退了退,“你干吗?” 赵延沛握住他两只手按在床上,迅速地将领带缠在他手腕上,露出一口森森地白牙,“干你!” 夏岩被他眼里的火光烫着了,弱弱地道:“我……我明天还有戏……” 赵延沛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嘲道:“扯!接着扯!” 他白天才刚跟导演聊过,已经将他所有的戏都调开了。 夏岩:“……” 他倾身过来,将夏岩的T衅翻了上来,亲吻着他胸前殷红,“阿岩,我们最多一夜做过几次?” “……六……六次……” 赵延沛舔着他的耳朵,恶意地道:“那今晚来七次吧?我相信你可以。” 夏岩:“……”我不相信我计几! 可是,赵总裁非是不听呢~ 夏岩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被赵延沛千辛万苦地从床上扒拉起来,拧了把湿毛巾盖在他脸上,“宝贝儿,再不起来飞机都赶不上了。” 夏岩磨磨蹭蹭地起来,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 赵延沛坏笑着道:“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手间?” 夏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披上睡衣,撑着腰慢慢地晃进去,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往下流,地毯上撒了一路白浊。 夏岩:“……” 赵延沛在他背后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宝贝儿,你这样子真性感。” 夏岩一手肘拐过去,被赵延沛握住顺势揽到自己怀里,“怎么?昨晚刚把你干伏贴,今天又不老实了?不如我们把机票改签一下,再接再厉,等把你彻底干伏贴了再回去?” Chapter88 夏岩:“……”甩开他的手进入洗手间,把门摔得山响,外面传来赵延沛爽朗的笑声。 他们叫了酒房服务,吃完饭后就赶往机场。 到达花涧时已经是凌晨了,夏岩带了钥匙,没有惊动奶奶悄悄进入木樨院,老远便闻着一股桂花的香味。 月色如洗,洒落在院落之中,竹篱芭上的蓝雪花在轻轻的摇曳,月光下花与叶混成一色。门边的几枝绿竹筛风弄月,竹影倒映在青石上,恍如画卷。 夏岩原本困顿之极,打算倒床就睡的,看到这种景致睡意忽然就消了,对赵延沛说:“到园中逛逛?” “不困了?” “想跟你一起走走。” 赵延沛放下行李,牵起他的手在园中漫步。 月色甚好,轻风袅袅,时有一阵阵风铃声传来。那是江户风铃,陶瓷铃身里只悬了一个铃铛。风悠悠的吹过,响声也是不紧不慢的,清脆而舒徐。 每个风铃旁都悬挂着一个木牌,夏岩信手拿起一块,就着月光吟着上面的句子,“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赵延沛手撑在他身边,将他环于花架与他胸膛之间,“阿岩,往后每年,我们都携手夜游,好不好?” “嗯。” “你昨晚的话,我听了,也记着,往后任何事情,我都会与你一起担着。” “好。” 赵延沛倾身吻住他,风中花香缕缕,甜蜜如糖。 良久两人才松开彼此,唇与唇之间牵出暧昧的银丝,额头相抵,无限亲昵。 赵延沛低笑着问,“那你还要不要反|攻?” 夏岩:“……”他气恼地推了把这个大煞风景的人。 赵延沛哈哈大笑,惊起满院流萤。 其实夏岩对在上在下并不执着,只要是和眼前这个人肌肤相亲。 ** 夏奶奶每天早上五点钟就醒了,起来把笼子里的鸡、鸭、鹅放出来,然后绕着庄园里走了圈,看看花也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今天早上打开门,见着半院子的礼物,知道是夏岩回来了。到楼上房间看看,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倒是枕头和毛毯不见了,客房里也没有影子。 她有点奇怪,常年在城市里生活的孩子都没有早起的习惯,夏岩平时在家里也喜欢赖床,一大清早的会去哪里? 她看了看各个房间没有,觉得也不会走丢了,便逛自己的去了。 走到烟霞阁的时候,看到三角梅下多了一张竹床,是平日里她在木樨院里纳凉的那张,竹床上似乎还睡着人。 她无奈地念叨着,“这孩子!好好的屋子不住,跑到这里来睡。秋天风霜露重的,别冻着了。” 早上五点正是露浓的时候,她想去屋里给他拿个毯子盖子,走近了才发现床上不止夏岩一个,还有赵延沛。两人头靠着头,非常的亲昵。 梅红色的三角梅落簌簌飘落,在白色的毛毯上洒了一层。花瓣落在夏岩脸上,他觉得有点痒,在赵延沛的身上蹭了蹭。赵延沛自然而然地伸过去手,搂住他轻轻地拍了拍。 夏奶奶的眼神愈发的慈祥了下来,浑浊的眼瞳里充满了柔情,仿佛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她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轻手轻脚进入烟霞阁中,移来个屏风挡在正东的方向,省得一会儿太阳出来刺眼,扰了他们睡眠。 过了没多久赵延沛就醒了,毕竟是在户外,光线亮影响睡眠。 他捏了捏眉骨,看到挡在东边的屏风,有点疑惑。 昨晚夏岩一时兴起要在花下睡,他就陪着。当时天黑,他们也没有考虑光线的问题,所以这屏风是谁搬的? 这会儿夏岩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几点了?怎么这么亮?” 他们两个都习惯在绝对黑暗的环境里睡觉,所以家里的窗帘都带着遮阳布。 “才六点,要不要回房再睡一会儿?” 夏岩坐起身,抖落一身的落花。 赵延沛说:“我记得昨晚我们没有搬屏风?” “肯定是奶奶搬的。下回再在外面睡,记得戴眼罩。” 两人将屏风移回去,搬着竹床回到木樨院,见奶奶提着半篮子的土鸡蛋从鸡笼边过来。 赵延沛赶紧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奶奶,一大清早的就拣这么多鸡蛋?这几个怎么这么大?双黄的?” 奶奶指着两个蓝壳的,笑呵呵地道:“这是鸭蛋,等再多攒几个腌成咸鸭蛋,你们带回去,早上吃稀饭的时候煮两个,香着呢。” “谢谢奶奶了。” “天还早,你们再去睡会儿,等醒了炖鸡蛋给你们吃。” 赵延沛说:“我也睡饱了,秋天露重,您一个人出门当心脚滑,我陪着您吧!” “你去睡吧,我没事儿。” 夏岩说:“奶奶,您就让他陪着吧,我困了,再去睡会儿。”抱着枕头上楼了。 赵延沛跟着奶奶到园子里摘了些黄瓜,西红柿,又拨了几根香葱。 奶奶念叨着,“炖鸡蛋的时候撒上一点葱花,阿岩不吃葱,但喜欢葱的味道。炖的时候碗上面盖个盖子,这样炖蛋里不会有汽泡,吃起来也嫩。” 赵延沛说:“一会儿我跟您学着。” 夏奶奶絮絮叨叨地说:“阿岩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就是学不会做饭。有一次我病了,他想表表孝心,说要炖个鸡蛋给我吃。我教了他四五遍,还真做出来了,兴冲冲地端到我面前。我一尝怎么这么腥呢,问他是不是少了什么。他自信满满地说绝对按照我说的步骤一步也没有少。等我吃完了他才想起来,原来忘了放油。” 赵延沛忍俊不禁。 “他姑姑以前还调侃他,说以后娶媳妇一定要娶个会做饭的,不然整天要下馆子。他还笑,说懒人有懒福,万一娶了个厨子呢。” 赵延沛说:“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一家人过得幸不幸福,看他家的厨房就知道了。人只有在吃饱穿暖的时候,才会有幸福感。一对夫妻如果都不做饭,整天下馆子吃外卖,生活啊迟早也会腻味的。家呀,就是需要点烟火气。” Chapter89 “我得多跟奶奶学着点。”他弯下腰,声音很轻,但是很郑重地道,“奶奶,以后就让我来照顾阿岩好不好?” 夏奶奶笑着说:“只要他喜欢,我这里怎么样都好。” 赵延沛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开明,心瞬间飞了起来,“谢谢奶奶!” 老太太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你们以后自己好好过吧!” “是!” 说话间便回到了木樨院,推开院门见桂花树旁架了一个梯子,夏岩坐在树杆上采桂花。 赵延沛问,“不是说困吗?爬树上去干吗?你腰不疼了……”说到后面顿住了,心虚地看了眼奶奶。 夏岩说:“我想吃桂花糖藕,上来摘点桂花。” “你下来,我上去摘。” “我有经验,以前的桂花都是我摘的。” “赶紧下来!大清早的树上滑,别摔着了。” “不下!” 奶奶笑着提着鸡蛋进入厨师。 赵延沛叫了几遍,见夏岩不听只好也上去。这株桂花百余年了,倒也承受的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夏岩坐在树枝上,一边摘花一边安慰他,“放心吧!爬树我比你有经验。以前家里摘桂花的事儿都是我来做,小时候看到这棵树就想到各种吃的,桂花红烧肉、桂花酒酿丸子、紫薯牛奶桂花羹、糖桂花……” 赵延沛:“……”大清早的饿着肚子听到这些,有点虐。 “你吃过吗?” 赵延沛心塞地道:“听都没听过。” 夏岩笑道:“真可怜!这园子里的花大多都能吃,我和素伊就是吃着花长大的。三月吃桃花、四月吃杜鹃、五月吃槐花、六月吃荷花……” 赵延沛无奈地道:“好啦!知道你是谪仙下凡,朝饮木兰之垂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仙君可否把你手中的篮子递给我,我握不住了。” 夏岩倾身将篮子递过去,笑吟吟地道:“一会儿我们去挖莲藕,这时候荷塘里应该还有荷花,采点来做炸荷花给你吃?” 赵延沛见他眉眼盈盈的样子,突然想到曾经某些不和谐地画面,舔了舔嘴唇,“乱入池中看不见,菊残犹有傲霜枝。嗯?” 夏岩笑声一滞,盯着他那好看的唇,呼吸都乱了。半晌瞪了他一眼,深觉这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两人采了小半篮桂花就下来,奶奶已经炖好了鸡蛋。 这时姑姑也从庄园里回来,大家一起吃早餐。 夏岩问姑姑,“明儿就是中秋,伊伊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素伊自己不会开车,也不敢坐别人的车,通常去那里都是跟夏岩一起。 姑姑说:“晚上我去接她。” “我让司机送她过来吧,小河跟她一起过来,应该不会害怕,总得让她学着自己行走啊。” 姑姑还是担心,“我先问问她敢不敢吧。” 夏岩便也没有说什么。 奶奶炖了鸡蛋,蒸了包子,又做了桂花酒酿小丸子,夏岩他们吃饱了,就从仓库里找来两条靴裤,让赵延沛换上。 赵延沛大约有生以来第一次穿这么难看的衣服,十分的嫌弃。拧着手里半天,不知道怎么弄。 夏岩都换好了,看见还在磨蹭,打趣道:“不知是谁说要和我一起过田园生活,连个靴裤都不想穿,怎么田园?难道说得是违心的话?” 赵延沛:“……”咬了咬牙换上了靴裤。 这靴裤大约是山庄里某个工人穿的,裤腿很短,穿在他身上显得档尤其的低,就像十几年前那些非主流穿得低档裤一样,走起路来迈不开步子,非常别扭。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是没错的。饶是赵延沛身高一八九,胸以下全是腿,被这低档裤一裹,从背后看身材就像是五五分。 夏岩从他穿上靴裤起就不住地笑,大约把他出道十年在媒体面前笑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会儿笑的多。 他刻意跟在赵延沛身后,还拿打开相机录了下来。 赵延沛忍啊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把抓住他,拖到木芙蓉花丛里,将他压在身下,目光幽幽地凝望着他。 夏岩:“……”他觉得自己玩过火了。 “阿岩。”赵延沛的声音很深沉,仿佛从胸腔里传出的回响。 夏岩止住了笑,认真地望着他,“嗯?” “奶奶答应让我照顾你了。” “我知道。”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伴侣。” “好。” 赵延沛俯身吻住他,唇舌缠绵,无限缱绻。 过了会儿,夏岩抓住他的手,有点着急地呵止他,“赵延沛!” 赵延沛声音沙哑,气息不稳地问,“怎么?”他被握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依然不老实,解开他靴裤的扣子,麻溜地钻了进去。 他对夏岩的身子极其的熟悉,很快便撩拨的他气喘吁吁,软趴趴地躺在花丛里。赵延沛另一只手也得到了解脱,利索地脱下这碍眼的靴裤,远远地扔了出去。 夏岩已经被撩起了情欲,却仍旧有点不满地道:“你不觉得……我们最近……过得有点……荒|淫吗?” 赵延沛低笑了起来,唇舌卖力地取悦着他,沙哑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情欲气息,“奶奶说晚上炖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夏岩被他弄得声音都荡漾了起来,“……你……就不能……节制点?” “阿岩不是也很喜欢吗?” 夏岩想反驳他,奈何证据在人家手里握着,实在没有底气。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不像自己,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性欲寡淡,可是现在怎么……动不动就被撩拨的发情?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石破天惊地问,“赵延沛,你是不是被狐狸精附体了?” 赵延沛:“……” 他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半晌抱住夏岩,哭笑不得地道:“阿岩,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呢?” 夏岩捧着他的脸,手指抚摸过他性感的唇、好看的眉眼,眼神迷恋地道:“你若不是狐狸精,我怎么总被你勾引呢?” 赵延沛眼角一勾,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握着夏岩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或许吧!或许前世你是谪居凡间的仙人,我是被你拯救的狐狸。千年修行练成一身魅惑之术,只为了缠着你、恋着你,以身相许,报你前世的救命之恩。” Chapter90 夏岩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蜜意,“你怎知那仙君不是因为你,舍弃千年清修,自愿谪往凡尘呢?” 他翻身将赵延沛压在花丛里,从上方凝望着他,他浓黑的眉、挺直的鼻梁,无一处不令他爱不释手。他俯身吻住他的吻,轻轻的一碰即分,凝视着他的眼睛,深深地道:“赵延沛,我爱你。” 赵延沛掌握住他的后脑,压下他深深地吻起来,“我也爱你!” 他们在花丛里恣意地欢好着,用最最原始、最最荒|淫的方式,享受着彼此。 不管前生前世,不管将来如何,只想这样深深的纠缠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 等终于挖好莲藕回去,都已经快晌午了。 姑姑说:“还以为你们掉到塘里去了,准备去找你们呢。阿岩不是说要做炸荷花吗?怎么没有荷花?” 夏岩指指赵延沛,“他这两天上火,不能吃油炸的东西。” 赵延沛不知羞耻地道:“可不是嘛,嘴皮还破着呢。” 夏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赵延沛露出一个偷腥得逞的笑容。 姑姑一本纯真地说:“我那里有西瓜霜含片,给你找点儿。” 夏岩:“……”他懒得再理赵延沛,提着莲藕进入厨房,洗净削皮。 赵延沛很快跟到厨房里来,“奶奶,您教我怎么做桂花糖藕吧?” 奶奶说:“很简单,把削了片的莲藕在2/8处切开,小块的也别丢,留着做帽盖。把泡好的糯米塞入大块莲藕孔中,别塞太满,九分满就行了。然后就小块藕盖在莲藕上,用几根牙签戳牢。” 赵延沛帮她将糯米塞好,做好准备。 奶奶说:“剩下的就是煮了,水里面加上红糖、桂花、麦芽糖、冰糖、水漫过莲藕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烧90分钟,就可以出锅了。放凉之后切片浇上汤汁,再撒上一层桂花就行了。” 赵延沛说:“原来这么简单啊。” 已经听懵了的夏岩:“……” 奶奶又教他做了桂花红烧肉,炖上后祖孙几个坐在厨房里,说起了素伊的事。奶奶问,“今年中秋,吴子轩会过来吗?” “他最近忙,没空过来。” 杨怡宁生病以来,守在她病床前最多的就是吴子轩,这两天他和赵延沛回来了,吴子轩断然不会离开医院的。夏岩到现在才知道他们两人亲系竟然这么好,可以算得上是患难见真情了。 奶奶说:“不来也好,总是得断掉。” 夏岩说:“最近伊伊交了个好朋友,比以前开朗多了,这回还打算让她一起来过节。” “那就好。” 正说着院门开了,素伊和吴子轩走进来。 夏岩与赵延沛交换了个眼神。 以前逢年过节,夏岩不打电话吴子轩绝对不肯过来的。今年倒是稀奇,上回搬家、这次中秋,他都不请自来,听说还主动去花店看过素伊。 夏岩有种被黄鼠狼拜年的感觉,面上仍是彬彬有礼的,“子轩过来啦!” 吴子轩露出个招牌的治愈系笑容,“嗯,过来陪奶奶过中秋节。我带了些螃蟹和虾,记得岩哥最喜欢吃了。” “你有心了。” 吴子轩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进了屋,素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刻也舍不得分离似的,甚至都没有和他们打个招呼。 夏岩方才注意到她的神情,感觉似乎又阴郁下来。上回见到她时,她明明开朗多了,还能主动关心身边的人,怎么两个多月不见,又变成了这个样?难道是因为小河上学,没有人陪她说话? 奶奶方才还听说素伊开朗了许多,有些欣慰,看到这个样子不禁忧心忡忡。 赶上中午,大家表面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午后各自回房睡午觉。 吴子轩送素伊回她的房间,温柔款款地拿出蓝牙耳机给她戴上,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这首歌是我专门为伊伊写的,要记得每天都听哦~午安,我的睡美人。” 夏素伊乖觉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睡觉。 耳朵里传来狂乱而压抑的音乐,像潮水一样侵扰着她的精神。那种感觉就像仿佛用快进看一场无声的戏,静默而混乱的画面,让人无端地生起一种恐怖的绝望,想要逃离,可它又像沼泽吸附着你,让你无处可逃。你挣扎啊挣扎,却始终也挣扎不出,于是生出一种毁灭一切的欲望! ** 下午夏岩和赵延沛戴着草帽、口罩给园子里的花草打农药,素伊和吴子轩观赏园艺。 晚上奶奶和姑姑蒸了螃蟹,又做了几个菜,搬到桂花树下,赏月吃蟹。夏岩从院子里采了些菊花过来,插在瓶中,应情应景。 只是因为吴子轩和素伊,良辰美景也不令人心旷神怡。 吃完饭奶奶早早就回房了,夏岩道:“子轩,我们俩出去走走。” “好。”吴子轩起身,素伊便跟着站了起来。 夏岩板着脸道:“伊伊,帮你妈洗碗去。” 他平时待素伊一向亲和,这样板起脸来颇有震慑力,素伊乖乖地去了厨房。 出了木樨院,夏岩问,“怡宁最近怎么样?你过来了谁照顾她?” “还不错,我请了两个护工,都还中用。” 前一阵子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两人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有些疑惑一直搁在心头,趁这个机会便问了出来,“你和怡宁是怎么认识的?看起来认识的时间不短。” 吴子轩道:“是有几年了,当年我落魄的时候,她接济过我。” “你上回可不是这么回答的。” “我怕伊伊会多心,我一直记着宁姐的恩情,这回算是报答了。” “是么。”夏岩淡淡地道,他知道吴子轩嘴里没有实话,若说是怕伊伊多心,那真是荒谬之极。吴子轩这两年睡了多少个女人,他多少知道一些。只要不传到素伊的耳朵里,随他怎么做夏岩一概不过问。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马马虎虎。”笑容带着三分谄媚,“岩哥,我听说公司最近投资了一个真人秀节目,收视率挺高的,里面有几个常驻嘉宾,你看我合适吗?” Chapter91 夏岩微笑道:“挺适合的,回头我跟延沛说下。” 吴子轩眉开眼笑,“谢谢岩哥。” 夏岩回到房间,见赵延沛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跷着二郎腿,姿态休闲。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夏岩坐下,“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夏岩贴着他坐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觉得他们应该认识好久了。他这次来的目的倒是很明确,想参加你投资的那档真人秀。” 赵延沛撑着下巴,沉吟不语。 “怎么了?” “我在想那段视频会不会是吴子轩发出来的。” 夏岩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 “对方发送视频,很明显是为了维护杨怡宁。这两天我调查了杨怡宁的交友圈,排除了一切可能,只剩下吴子轩。而且我猜测他做的,还不止这些。” 赵延沛将林雄的举报信、他接到的照片、陆少收到的视频这一系列都说了,然后总结道:“很明显,从举报信开始,就是针对林家的一场报复,他是在给杨怡宁报仇。” 夏岩听完这一切,脑子里有些乱,他将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条分缕析地再捋了遍,疑惑地道:“我有两点疑惑,第一,他为什么要寄照片给你?那时候鎏哥都已经开始查林雄了,这照片又不能当证据?” “第二,为什么发视频给陆少?当初就是因为这段视频,我才洗脱渣男的罪名。我宁愿相信黄鼠狼来诚心诚意给我拜年,也不愿意相信吴子轩会帮助我。” 赵延沛道:“你忘了吗?你洗脱罪名不久,杨怡宁就来邀请你拍戏。那时候杨怡宁已经确诊了,吴子轩与她亲近不会不知道。有可能和你再合作一部戏,是杨怡宁最后的心愿。他既然能为杨怡宁报仇,当然也能替杨怡宁答成心愿。只要杨怡宁向你开口,以你的性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会答应。” 夏岩:“……”被别人看穿利用的感觉有点糟。 “至于你的第一点,”赵延沛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阿岩,如果那天我没有去荷塘找你,你会怎么样?” 夏岩沉默。 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或许会一直和赵延沛僵持下去,直到两个人都觉得没意思。 他不太想想这件事情,转移了话头,“我还是觉得是吴子轩策划的这事儿有点玄幻,他哪来的那些视频?” “吴子轩给我们的印象一直是表里不一、贪得无厌。他靠着我们俩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方,合同也还在公司。所以我们平时并没有正眼看过他,也没有防备过。但是阿岩,如果这是他刻意维持的表相呢?比如他今天跟你提出要参加真人秀,如果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呢?” 夏岩怔住了。 当年素伊确实是因为吴子轩才从深渊里走出来,夏岩是感激他的。但是此后吴子轩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贪婪的要求,久而久之,感激也变成了厌恶。 素伊如今还被他拿捏着,所以夏岩对他仍旧客客气气的,实则从心里瞧不上他,没有人会防备自己瞧不上的人。 因为搬家那次,吴子轩试图勾引赵延沛,此后赵延沛一直对他避而远之,更别提防备了。 如果吴子轩真有这么深的心计,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他又做了些什么?这回他终于露出马迹,是因为赵延沛终于长心眼了,还是因为他觉得已经万事俱备,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夏岩觉得脊背发寒,“你这么说就有点毛骨竦然了。” 赵延沛拿起手机,给赵胡拨了个电话,“发视频的那个微博查出什么了没有?” 发给陆少视频的,和发林雄淫|秽派对视频的是同一个微博。 “这个微博注册的时间早,也没有绑定手机号,查起来比较困难,还在查,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赵延沛道:“多派些人手,抓紧时间。还有上回照片那事,接着深挖。” “好。” 他们以前一直觉得吴子轩是头贪婪的狼,现在才发现,他或许是只狡奸的狈。 此刻,奶奶在姑姑的房间里,同样忧心忡忡,“我今天瞧着,素伊的状态更差了,这样下去也是难。” 姑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可每回提到素伊都忍不住烦闷,“我也是没办法,这两年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心理医生请了一批又一批,可她就是不听。一头缩进壳里,除了吴子轩谁也不理会。我也恨,我怎么会生出这么懦弱的女儿,可是想想那些事……又觉得我对不住她,都是我没有用!” 奶奶叹息着道:“说到命苦,阿岩和她一样命苦,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父母都走了,还得照顾我这个累赘。现在一家里里外外都得他顾着,要不是有小赵帮衬着,好歹混出了点名堂,光是养活我们这几张嘴都能累死。” 姑姑抹着眼泪道:“是我们娘儿俩拖累了阿岩。”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拖不拖累,将来总有一天,你也得离开,没有你护着,伊伊这样子该怎么办呢?别说阿岩只是他表哥,就是亲哥哥也不见得就能照顾她一辈子。人活一辈子,还是得靠自己。” 姑姑也无可奈何,“好话歹话都说了,可她听不进去。我也放开了手让她一个人去花店,这都快一年了,也没有见着什么成效。” 奶奶说:“治乱世,用重典;治顽疾,用猛药。” ** 中秋节这日,赵延沛带奶奶他们去阳澄湖吃了螃蟹宴。 回来时秋风送爽,万里无云。 夏岩有点吃撑了,和赵延沛到园中逛逛,菊花、紫薇、木芙蓉、长寿花点缀在绿野之中,仍是一片好景致。 过了中秋之后,天气一日凉似一日,最多再过两个月,园中的花便谢了,到时候只剩下腊梅花了,趁着现在好景仍在,不可辜负。 经过棉花地时,看见一片雪白,棉桃已经爆壳了,开得正多。 赵延沛问,“怎么种这么多棉花?这是要纺棉布?” 夏岩到地里去拨了几根棉花,说道:“这棉花可以摘下来买给棉商,也可以买给花店当花材。” Chapter92 赵延沛觉得很新鲜,“棉花也可以当花材?” 他一直觉得棉花不是花,也从来都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之内。当然,他的审美范围确实有点窄,从他这几个月一直戴同一个品牌的领带就可以看出来。 夏岩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现在很流行用棉花包扎花束,既美观又不会凋谢,性价比非常的高,回去的时候就可以采些带到店里去。” 他们一人抱了把棉花回去,夏岩将它插在门口落地的陶瓷罐里。陶瓷罐故意做了破损的处理,显出古朴之韵,插上几束棉花,很有山野之趣,与房间的装修风格融为一体。 赵延沛撑着下巴在一边瞧着,觉得再普通的东西,经过阿岩的手一处理,就非常的有逸趣。 夏岩又将剩下的插在姑姑手编的竹篓里,之后又用牛皮纸抱了一个花束,问道:“你知道棉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他将花束递给赵延沛,“珍惜眼前的人。” 赵延沛接过花,连带将他一起揽到怀里,重重地亲吻下来。 当晚,皓月千里,桂华飘香,园中花开似锦,夏岩采了不少过来插瓶,摆放在各间屋子里。 大家将桌子搬到桂花树下,端上各种口味的月饼和小吃,还有奶奶做的桂园酒酿小丸子,可谓是良辰美景。 只是因为吴子轩在,素伊精神又不太好,气氛总是有些沉郁,没坐多久,大家就各自回房了。 夏岩和赵延沛虽然已经得到两家的许可了,但还没有对媒体公布。他们现在对吴子轩心存防备,也就隐瞒着他,故而昨晚赵延沛是睡在客房的。 今晚他又回到客房,见窗外月色如洗,花影摇曳,辜负了十分可惜。于是给夏岩发了条信息,率先下楼来,在蓝雪花月亮门下等他。 不一会儿夏岩便过来了,他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素伊给他做的衣裳。棉麻的宽松长裤,宽敞舒适的上衣,月下缓缓走来,大有王谢子弟、魏晋风流之姿。 赵延沛向他伸出手,两人手指叩在一起,缓缓步入月色之中。 木樨院里,吴子轩推开客房的窗户,望着他们执手远去的背影,露出个阴冷诡异的笑容。 ——等着吧!夏岩,很快便轮到你了! ** 过完中秋,夏岩和赵延沛回到别墅,他要收拾些东西回到剧组,赵延沛则要回公司上班。 到家后张阿姨拿了张请柬给夏岩,“这是位姓骆的先生送来的。” 果然,骆浚要在十一结婚,也就一个多星期了,不知道席暮怎么样。 夏岩打了个电话过去,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之中。他又给他的助理打个电话,助理说:“暮哥跟公司请了长假,说要休息一段时间,最近都没有工作,我们也难联系上他。” 夏岩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便也没再多管闲事。去了机场,后又坐火车,辗转几个小时来杨怡宁的医院。 医生说最近她的情况有所好转,已经可以下地了,但是她依旧不肯见夏岩。 夏岩也没有强求,他知道杨怡宁一直想给他留个干干净净的印象,到底还是没有留住,肯定是羞于见到他的。于是在病房外与她说了几句话,回到剧组。 《卖肾》重新开机之后先拍了夏岩和配角的戏份,已经拍了十之八九了,只有杨怡宁的戏份还剩下有多点,大约有五分之二,暂时放在那里。 没有夏岩的戏份时,他就到医院来探望杨怡宁,从片场过来只能骑摩托车,来回一趟得两个小时。 这天收工之后,导演问他,“怡宁的病怎么样了?” 夏岩说:“已经能下地了,但是精神还不太好。” “再过两天其它人的戏份就都结束了,怡宁能回来吗?” 赵延沛很肯定杨怡宁会回来,但其实夏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导演犹豫了下,很为难地道:“我希望她能回来,否则我们这么多的投入都打水漂了。可这样又感觉自己像一个吸血鬼,想榨干她的剩余价值。但我是导演,整个剧组这么多人付出的心血也不能白费,所以……得做两手准备。” “您的意思是?” “怡宁剩下的戏份还有五分之二,刨去可以用替身的部分,有三分之一没有拍,这么大的比例,没有办法删减,如果她回不来的话,我们只能换女主。” 夏岩果断地摇头,“我投资这部电影就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如果换掉了她,那我所做的一切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她真回不来,你就任那五千万打水漂?我听说那几乎是你的全部身家。” 夏岩抿着唇,没有说话。 “说实话,我也不舍得换下杨怡宁,目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演员。如果这部电影能完整的拍完,将是我导演生涯里的里程碑。可如果都不能拍完,那就什么都不是。” 夏岩沉默了会儿,只说道:“再等等。” 医院里,杨怡宁打开微信传来的音频,听见了这一段对话,眼泪忽然止不住地落下来。 当年,夏岩为赵延沛押上了全部的身家;现在,也终于能为她做一次。 ** 转眼便是十一,夏岩因为在剧组,没时间参加骆浚的婚礼,便让赵延沛代他出席。 然而赵延沛却白跑了一趟,婚礼当天,骆浚根本就没有出现。 夏岩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骆浚终于被席暮真情打动,与他私奔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图样图森破。 自从那天被席暮表白之后,骆浚就一直心神不宁。 每次想到席暮当时的眼神,他就觉得一阵心悸,慌乱、惊异、不可思议,种种情绪交加而至,令他坐立难安。然后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点隐秘的喜悦,他因为这份喜悦,而更加的寝食难安。 大家都以为他是要当新郎了紧张,打趣着安慰他,却不知道他日思夜想的都是席暮。 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着席暮,甚至听不到他的半点消息。 他还刻意提醒席暮的妈妈让她去看看他,怕他又酗酒,喝醉了也没有人管。可这两年母子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反而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Chapter93 婚礼前一天晚上,骆浚接到席暮的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含含混混地哀求,“哥,我好胃好疼……好疼……” 骆浚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会胃疼?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嗯。” “喝了多少!” “不……不知道……” “你在哪里?” “别墅。” “你等着!” 骆浚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到门口又想起来,翻开医箱拿出一盒治胃痛的药,连收拾也顾不得,飞快地出门,差点撞着来给他布置新房的席暮妈妈。 她问:“这时候了去哪里?” “朋友病了,就去看一下。”说完便卡着电梯门缝挤了进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闯没有闯红灯,赶到席暮的别墅,拿出上次的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客厅茶几上东倒西歪地摆了七八个洋酒瓶子,都已经空了。 席暮捂着胃躺在沙发上,蜷得像一只虾米。 骆浚过去摸了摸他额头,碰到一手冷汗。 “哥。”席暮的声音虚弱的像只小猫儿,眼神湿漉漉的望着他。 骆浚心像是被针扎了,一阵一阵的发疼。他接了杯温水过来,喂他吃了药,“你多久没有吃饭了?” “不记得了。” 骆浚有点想揍他的冲动,看见他痛得发白的脸,也只是叹了口气,到厨房里给他弄吃的。 冰箱倒是满的,都是他上回买的东西,一直也没有吃,都放变质了,打开柜门一股臭味,差点没把他熏晕。 他重重地摔地冰箱门,“席暮,你每天就是这样混日子?” 席暮蜷在沙发上,自嘲地道:“我又不像你,有人疼有人爱,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句话像刀子插在骆浚的心头,他想起前两天席暮的妈妈来过这里,可她没有关心儿子是不是吃饱穿暖了,只是和他吵了一架。 母子关系不合,从来就不是某一方的错误,如果她稍微多关下一下席暮,他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搜罗着厨房,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暂时给他充下饥。 席暮捧着他端来的水杯,珍视的样子好像捧住一颗真心,“哥,只有你真的关心我。” “我……”骆浚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涩。 席暮将水杯递过来,乖巧地道:“哥,喝点水吧。” 仿佛是要掩饰自己慌乱的心绪,骆浚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就看到席暮那乖巧可怜的表情变了,他从一只小白兔变成了一只满口利齿的大灰狼。 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个带点愉悦,又带点血气的笑容,“哥,你真是太大意了。” “你……你在水里……”他觉得身子发软,眼前一阵一阵地晕眩。 席暮接住他,“哥,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骆浚昏迷前终于明白,他根本就没有醉,也没有犯胃病,他只是设下了一个陷阱将他骗过来! ** 骆浚是被灯光晃醒的,头顶的白炽灯很亮,正对着他的眼睛,他躺在床上,耳边有水声。他往四周看看,发现这是个陌生的房间,水声应该是从浴室里传来的。 方才的一幕从脑海里闪过,他精神不由得绷紧了,想要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双手竟然被绑在床头上,身上一丝不挂!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席暮走过来。 他身上披着件白色的浴巾,头发上的水顺着脖颈流下来,没入到浴袍之中,站在床边俯视着他。 骆浚的本职工作是大学教授,长年浸在象牙塔里,让他有一种格外纯情的味道,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古代书生那种君子端方、温文儒雅的气质。 他体格也很棒,没有刻意练出来的肌肉,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修长笔直的双腿,窄瘦的腰身,在灯光下散发着象牙一样的白色。 骆浚见他的眼神渐渐火热起来,窘迫地弓起腿掩盖自己隐秘的部位,恼怒地道:“席暮,你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 席暮坐下来,手撑在他两边,低头看他。头发上的水顺着发稍滴到骆浚脸上,他笑吟吟的,像个使坏的小孩儿,“哥,我说了,我要强|奸你的啊!” 骆浚:“……”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吼道,“你疯了!你放开我!” 席暮的目光骤然阴鸷了下来,“放了你?放你回去跟那个女人结婚?休想!”他猛然压了上来,狠狠地吻上他的唇,那样用力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 骆浚被他吻里的癫狂和占有欲给吓着了,感觉到他的唇强势地侵入自己口中,惊惧地扭过头,却被扣住了下巴,不容他有半点的闪躲。 席暮像个饿了很久很久的狼崽子,终于看见了血肉,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凶狠的噬咬,唇与唇之间很快就漫出了血腥气。他被这血腥气刺激了,越发的疯狂,在他口腔中恣意地掠夺,不容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骆浚的呼吸被他掠夺一空,几乎要窒息了,胸腔似乎要炸裂开来,他觉得自己会这样死在席暮的吻里。 昏昏沉沉之际,忽然一股空气涌进来。他像个溺水之人猛然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席暮的吻顺着他的唇角来到脖颈边,滚烫的气息拂过耳迹,他喘息着咬上他的脖颈,“哥,我爱你!” 危险的感觉笼罩着骆浚,他被席暮那凶狠的样子给吓着了,惊惧的声音都变调了,“……席暮……你放……放开我……你疯了……” 他那么好听的声音,变得尖啸刺耳,没有一点平时的风度,是真的抗拒排斥吧?席暮有些难过的想,可是,哪怕让他恨他,也绝不放手! 他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麻核,要塞到骆浚的嘴里,骆浚倔强地扭着头。 席暮声音温柔地道:“哥,不要叫坏了嗓子,我想听你高|潮时呻吟的声音。” 骆浚脸被气得铁青,紧紧地咬着牙关。 Chapter94hx 席暮塞了两次没有塞进去,捏住他的鼻子、扣住他的下巴,不容他有半点闪躲。 骆浚与他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坚持不住张开了口,席暮趁机将麻核塞到他嘴里,麻核上的皮索套在他脑后。 “哥,你乖一点,我会好好对你。” 骆浚嘴不能说话,拿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席暮被他眼神里的轻蔑和厌恶刺痛了,拿来布巾绑住他的眼睛。 眼睛被遮住了,感观变得更加敏锐。骆浚感觉到他手侵入,抗拒地绷紧了身子,想要将他挤出去。 *河蟹* 骆浚绝望地呼喊着,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叫声。 他不敢相信,身上的这个真的是他看着长大的席暮么?那么乖巧的小暮怎么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 药已经完全融化了,身体变得滚烫而炽热,酥麻的感觉由那一点扩散到全身,里面像有成千上万蚂蚁在爬,奇痒不止。 他的肌肤像着了火,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滑落,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像一只快要渴死的鱼。 席暮的吻顺着他的脖颈来胸前,殷勤地亲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呼吸带着灼伤人的热度,慢条斯理地舔过他最敏感的地方。 骆浚极力想把自己当成个木头人,可他毕竟只是肉体凡躯,承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更承受不了药的效力。他被逼得快要发疯了,将最最难奈的地方往他身上蹭去。 他不知道碰到了席暮的哪里,只觉无比地温软,一瞬间,电流顺着脊背涌上来,那种销魂噬骨的滋味,令他难以自抑地发出一阵呻吟。 他想再次蹭上去,席暮却狡猾地离开了。 他像个第一次逮住老鼠的幼猫,好奇地舔舐着他每一块肌肤,细细地品尝着,却不肯真正的下口。 骆浚在他反复地玩弄下,意志力终于彻底瓦解,崩溃地贴近他,主动迎合着。 席暮终于玩够了,将身子卡在他两腿之间,他解开布巾和麻核,亲吻着骆浚的眼睛,“哥,我爱你!我要你!” 伴随着这一句,他狠狠地侵犯了他,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和义无反顾的刚决。 骆浚发出一声长吟,心底的绝望与极致的销、魂,融合在一起,令这一声呻吟格外的动人。 席暮在短暂地停歇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攻伐…… ** 骆浚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他在极致的销魂中晕了过去,而那时席暮还在他的身体内里冲刺。 他醒来时,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进来。 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结婚的日子! 他从床上惊坐而起,又被一股反作用力重新拉回床上,四肢百骸仿佛被人折了重组的,痛得他脸都白了。 他缓过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仍然被绑在床上,身上除了一条被单无一所有! 昨晚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他胸肺顿时被气炸了,沙哑的声音暴怒地喊道:“席暮!席暮!” 席暮进门来,手里端着一个碗,讨好地道:“哥,我给你熬了点粥,红米粥呢!我第一次煮,你尝尝好不好喝。” “放开我!” 席暮仿若未闻,坐到床边殷勤地道:“哥,你吃点好不好?我刚才还听到你肚子咕咕叫。” “放开我!” 席暮臽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骆浚扭开头,冷冷地道:“席暮,放开我!” 温柔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席暮冷森森地盯了他半晌,语气尽量平稳地道:“哥,你都跟我睡了,就是我的人,不要再想那个女人了。” “我睡过的人不止你一个,放开我!” 席暮看了看房间的钟,“现在是十点,你结婚仪式开始的时候。”他将碗放在床头,开始解自己皮带。 骆浚紧张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席暮脱掉裤子,踏上床来,“这么好的时间,当然是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一手撑在骆浚的身边,一手抚弄着他,“哥,这个别墅在山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是我的产业。” 骆浚:“……”危险的感觉再一次包围了他。 席暮的手指伸到他的后面,暧昧地打着圈圈,笑容邪恶地道:“哥,我会在他们找到你之前,把你调|教的非我不可。” ** 骆浚在婚礼前夕突然失踪,打电话关机,亲朋好友找遍了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二十四小时之后,骆父报警。 但是偌大的城市几千万人口,要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大家急得焦头烂额,然而十一结束后,骆浚自己回来了,他像是受到了折磨,瘦了不少,精神也萎蘼了。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自己因为婚前恐惧,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在山里迷了路,好几天才走出来。 这个说辞并不可信,大家还要追问,他却不肯再言了。大家看他精神不好,也不敢强迫他。 Chapter95 骆父问,“你的婚礼怎么办?” 骆浚说:“再说吧。” 之后便一直再未提。 十一过后他回学校上课,学生们惊异地发现教授身上那种如沐春风的气质已经没有了,脸上时常露出那种萧索而忧郁的表情。 而休了一段时间假回来的席暮,则是红光满脸、春风得意,也不酗酒泡吧了。他像是炸毛了十几年的小狮子,忽然被人捋顺了毛,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温顺之气。 同事们简直大跌眼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放假期间谈的?不是圈里人吧?” 席暮爽朗地一笑,算是默认了,但对对方的身份却是只字不提。 于是大家又对他女友的身份猜测纷纷。 ** 十一期间,《卖肾》剧组并没有休息,赶拍夏岩和配角的戏分。 这日,正在拍群演的最后一镜时,导演忽然站了起来,他身的人也站了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方向。 夏岩转过头,看见了杨怡宁。她戴着一个棒球帽,穿着休闲的牛仔裤和条纹衬衣站在日光下,笑容灿烂的像春天的阳光。 她向大家挥挥手,“抱歉,耽误了大家的进度,这就赶上来。” 夏岩愣在那里,想上前拥抱她,又想起她对自己避而不见,一时踌躇。这时杨怡宁走了过来,她仰望着他,眼里是盈盈的笑意,笑着笑着便有泪水流了下来。 夏岩深深地拥抱住她,觉得眼睛有点涩。 她像一个打碎之后又粘黏起的瓷器,风一吹就有再度散架的可能。然而拍起戏来,依然是那么精益求精,做到极致。 每一天戏份结束,她都是被助理搀扶着回到房间,第二天又双目明亮的出现在片场。 她销瘦、病骨支离,不用化妆,便完美的扮演出了张翠蛾。 半个多月之后,终于拍完了最后一镜,电影《卖肾》正式杀青。 那一刻,导演没像往常一样欢声庆祝,而是起身向杨怡宁鞠了个躬,大家跟着他一起,默默地鞠躬。 忽然之间,杨怡宁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泄了气。 她这一次病情比上次还要凶险,再度被送进重症监护室。 之前那个医院医疗条件有限,建议他们转到沪城医院去。但以杨怡宁的身体情况,迁移也是凶险万分,赵延沛只好包了一辆飞机。 转到皇城医院后,几度下了病危通知书,她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无数遭,依旧顽强地吊着一口气,仿佛依然有什么执念,在没有完成前,死也死不瞑目。 夏岩几乎全程陪护在医院里,他这行为让许多网友认为他对杨怡宁余情未了。 又有人曝出投资商撤资后,是夏岩押上了全部的身家,继续投资《卖肾》,并且上次也是一直陪护在医院。杨怡宁也是因为他,才能重新站起来。 这消息被导演和剧组的员工证实,于是网友们纷纷为夏岩的深情感动。 夏岩自己忙的没心思看微博,倒是赵延沛留意了,酸溜溜地截图发给他,打电话过来质问,“爱卿,解释解释,你什么时候和杨怡宁藕断丝连、旧情复燃的?” 夏岩这几天因为杨怡宁的病心情已经跌到谷底,闻言实在哭笑不得,“微臣不敢,微臣错了,微臣不记得什么藕丝莲旧情燃,只记得菊残犹有傲霜枝。” 赵延沛:“……”独守空闺、禁欲多时的赵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撩拨,差点翻了车。他嗓子都哑了,恨恨地道,“青天白日,淫|词滥调,爱卿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夏岩觉得在耍流氓这一块儿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得意地笑起来。 这时电话里传来收到邮件的声音,赵延沛说:“你等着,等我过去好好收拾……”话头儿忽然止住了,呼吸也沉重了下来。 夏岩隔着电话线都觉察到不对,“怎么了?” 赵延沛没头没脑地道:“上回我们猜错了,阿岩,我们太轻敌了!” 夏岩被他那沉重地语气吓得手心都出汗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赵延沛道:“发给陆少视频和公布林雄淫|乐视频的那个微博账号你还记不记得?我让赵胡顺着微博查下去,发现那个账号是素伊以前注册的。” “这怎么可能!素伊不会有这些……等等,你说是吴子轩用了她的账号?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赵延沛沉沉地道:“他是冲着你来的。” 夏岩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吴子轩与素伊的关系没有人知晓,如果网友人肉出曝料者是素伊,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夏岩,并将一切归到夏岩的头上。 他们会琢磨,夏岩发视频给陆少,借陆少的手洗脱他渣男的罪名。那么这段视频到底有几分可信?会不会是他故意诬陷林语彤? 其他有林雄有关的艺人也会琢磨,——夏岩手里有没有我们的视频?钱可可、周容儿已经被他弄得身败名裂了,下个会不会是我? 娱乐圈藏污纳垢,不知有多少人和林雄不清不楚。上一段视频曝光后,这些人就已经胆战心惊,害怕自己也有把柄被握着,如梗在喉,坐立难安。 如果他们知道放出视频的是夏岩,哪怕不确定他手里有没有自己的视频,也对会夏岩心存敌意,欲除之而后快。 吴子轩这一招可真是高,轻而易举就让他成为众矢之地! ** 夏岩很快就在杨怡宁的病房前见到了吴子轩了。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陪在杨怡宁的病床边,削瘦了许多,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渐渐地显出了轮廓,颧骨很高,目光也锐利了起来,和以前柔弱的花美男形象相差甚远。 夏岩语气甚是温和地道:“子轩啊,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衣不解带地照顾怡宁,就是男朋友也没有你这么尽心尽力啊!” 吴子轩露出招牌的治愈系笑容,“岩哥不也是嘛。”只是他如今瘦大多了,已经没有以前那软萌的感觉,倒显得几分凌厉。 Chapter96 夏岩佯装不知地问,“你上回说怡宁有恩于你?是什么样的恩情让你为她做这么多?” 吴子轩看了他一会儿,眼里的笑意渐渐地凝固了,声音里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恨意,“你不会想知道。” 终于,图穷匕现,露出他的爪牙来。 夏岩像是丝毫没有听出来,淡笑着道:“是吗?我挺想知道的。” 吴子轩面无表情地道:“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夏岩从善如流。 两人来到医院里的凉亭里,四周皆是空地,不可能有人偷听,随机选的地方不可能提前按装窃听器。他们彼此防备着,手机关机,吴子轩甚至提出查找彼此身上有没有录音笔。 一切准备完毕,两人坐到亭子里,相对良久,但是都没有先开口。 有时候沉不住气的,多半是输家。 最终是吴子轩先开口,“宁姐这一生有两个心愿,你知道是什么吗?” 夏岩随意地问,“什么?” 吴子轩似乎被激怒了,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荣荣耀耀地获奖,干干净净地嫁给你!”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然而夏岩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吴子轩恨恨地问,“你觉得她不干净?” “我没有那种偏见,不论经历了什么,她都是我认识的那个杨怡宁。” “那你愿意娶她吗?” 夏岩果断地道:“抱歉!我已经有伴侣,并答应和他共度一生了。” 吴子轩嘴角微勾,笑容邪气,“岩哥,做个交易怎么样?” “说说看。” “你发个微博,告诉大家你娶宁姐,无论她是死是活;我消除所有的痕迹,让谁也查不到你妹妹那里,怎么样?” 夏岩笑了笑,“我觉得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说。” 夏岩坦然地道:“你不就是想让大家觉得视频都是我放出去的吗?我身败名裂没关系,反正也要退出娱乐圈,专心经营我的花店。” 吴子轩颇为‘好心’地提醒,“请恕我直言,岩哥,您在娱乐圈还安全一点,毕竟也是当红影帝,他们投鼠忌器;一但您退圈成了路人甲,他们踩死你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 夏岩不紧不慢地道:“‘投鼠忌器’这个词用的好,那我就在退出之前,再发一条微博,怎么写我都想好了。——我握着你们所有人的把柄,你们最好都安分点。我活着咱们就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视频会自动发布到网上,大家一起身败名裂。你看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投鼠忌器?估计还会早晚一柱香,祈祷我长命百岁。” 吴子轩的表情阴冷了下来,这种冷暖切换自如、无缝衔接的演技,简直堪称殿堂级。 过了会儿,他笑起来,“岩哥不愧是岩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 夏岩微笑着道:“岂敢岂敢。” “如果——”他拉长了声调,笑容邪恶,“我有你妹妹的视频呢?” “什么?” 吴子轩压下了唇角,笑容无比的暧昧,“……那时候的视频……两年前……” 他像一条响尾蛇蓦然露出了獠牙,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喷着致命的毒液,“岩哥,我不嫌弃你妹妹,我娶她;你也别嫌弃宁姐,娶她,怎么样?” 夏岩从容自若的表情终于被撕裂,目光冰冷,“我知道你不喜欢素伊,当初找你帮忙本就是错误的,我会纠正这种错误。吴子轩,人本身没有干净和肮脏之分,人品才有。如果林语彤是处女,你会觉得她比怡宁干净吗?而且,你又哪里来得优越感用‘嫌弃’两个字?这些年你睡的女人还少吗?” 吴子轩笑起来,挂起的眼角充满了恶毒的意味,“可她是被——强——奸的,真脏!” 夏岩抬起手,他在一瞬间恨不得抽烂他那张伪善的脸,不过很快理智又回笼了。 他将手抽回口袋里,抬了抬嘴角,露出个冷屑的笑容,昂着下巴俯视着他,“嫌弃怡宁的其实是你吧?你既爱她,又嫌弃她,是么?” 他不过是随口一个回击,吴子轩却像被人击中七寸的蛇,表情都变得扭曲了,“你放屁!你懂什么!你放屁!胡说!都是胡说!” 夏岩瞬间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了,踩着这个点步步紧逼,言辞犀利,“啊!我想起来了,你这些年你找的都是处女吧?你在睡她们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把她们幻想成杨怡宁了?吴子轩,有捅破一层膜真的比睡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爽吗?” 他忽然扑上来揪住夏岩的衣领,“闭嘴!住口!” 夏岩完全失去了平日里温和从容的神情,咄咄逼人,“你那么爱她,所以才把夺走她贞操的林雄逼上绝路,连林语彤也不放过。可你又是那么嫌弃她,不肯娶她是不是?真是可悲啊吴子轩!被你爱上真是可悲!” “你胡说!你胡说!她只想嫁给你!” “是她只想嫁给我还是你根本不想娶她?她对你有那么大的恩情,你那么爱她,却依然不肯娶她,其实你比所有人都嫌弃她!” 吴子轩咆哮一声,猛然向夏岩扑来,挥拳就要打他。 拳头还没有落下就被人截住,赵延沛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摔,吴子轩便像小鸡一样被甩了出去。 赵延沛紧张地望着夏岩,“你没事儿吧?” 夏岩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表情淡定,半点没有刚才逼迫吴子轩时的锋利模样。 赵延沛仍觉后怕,“不是说了等我过来一起问吗?万一……” 万一吴子轩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这时,吴子轩也冷静了下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极力扯出一个还算有模样的笑容,“其实想想宁姐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了,你娶了她不光保护了你妹妹,还赢得了痴情专一的好名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用你履行夫妻任务,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不是赵总?” Chapter97 吴子轩的表情滞了下,恶狠狠地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如果你没有发微博宣布娶宁姐,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公布出来,包括你妹妹被强|奸时的视频!” 吴子轩说完,拍拍衣袖长笑而去。 夏岩紧紧地握住拳头,背后涌起一股阴森森地寒意,“他怎么会有视频?素伊出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赵延沛拨打了赵鎏的电话,“哥,帮我查一件事,十万火急!……” 夏岩回想当年的事,越想越毛骨竦然。 两年前,素伊一心迷恋吴子轩,偷偷地尾随他给他送情书。有次经过一个小巷子时,被两个流氓拦住。 事后那两个流氓被抓,说他们一直在附近打劫学生,那天看到素伊一个人落单,觉得她长得漂亮,一时鬼迷心窍。 是不是吴子轩一直知道两个流氓在那里打劫,故意将素伊引过去的?如果不是算计好的,怎么能录下视频? 可是以吴子轩的心计,他敢拿视频出来,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他是故意将素伊引过去的,也没有那条法律规定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赵延沛电还没有讲完,便见夏岩忽然一拳捶在亭子的石柱上,一会儿就渗出血来。 他对赵鎏道:“哥!拜托!”便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拿下夏岩的手,血淋淋的。 “阿岩,你冷静点。” 夏岩脸色铁青,“是我太大意了,竟然引狼入室!伊伊!伊伊病总是不好,是不是也因为他!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越想越觉得恐怖,一刻也呆不了,着急忙慌地就要回苏城。 赵延沛按住他,“阿岩,你冷静下来!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你先听我说!” 夏岩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稍稍赶走心里的恐惧。 “第一步,告诉蒋子页寸步不离地守在素伊身边,也要让姑姑马上过去。第二步,断绝她和外界的联系,以免她知道这件事。” 夏岩慌忙地拿出手机,“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赵延沛拿过他手机,说道:“你这样说不清楚,我来,你先冷静一下。” 他先给蒋子页打了个电话,又通知了小河,让她请个假陪在素伊身边。最后是姑姑的,毕竟她在山庄,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延沛打完这几个电话之后,见夏岩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你刚才是让鎏哥调查当年的事情吗?” “嗯。如果真是吴子轩策划的,必教他血债血偿!” 夏岩说:“再查一下吴子轩的身份,之前的那份资料可能是假的。” 当年素伊出事后,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他没有办法,想着她一心迷恋吴子轩,决定找吴子轩帮忙。在找他之前,赵延沛让人调查过吴子轩的背景。 他三岁时被送到平安福利院,十八岁时离开福利院,来到苏城来打工,遇到了素伊。之后的事情夏岩知道的更清楚,没有听说他什么时候认识杨怡宁。 如果杨怡宁真的对他有大恩,应该是他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当时的资料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夏岩也没有听说杨怡宁做过慈善。 而且,如果两年前的事是他刻意为之,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想要利用夏岩便能做出这种事情吗?这不符合正常人的道德观。 就算他是个道德观扭曲的人,也会有一些外在的原因形成他这种道德观。正常环境下成长的人,道德观不会相差太远。 夏岩更倾向于吴子轩对他或者素伊有恨,他这种行为更像是在报复。 他今天无意中说出吴子轩喜欢处女这事,吴子轩的反应太过激烈,像是被戳到致命弱点时的应激反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相对来说,同样是喜欢处女,陆少被人揭穿之后,反应就正常许多。 这些东西,之前的资料里都没有,显然是不对的,至少是不完整的。 这时候,赵胡的电话打过来了,“赵总,那个孙荣的身份,我查出来了,他是高兵的儿子。” 孙荣是偷拍夏岩和林语彤的那个记者,赵延沛顺着照片上的线索查到他,后来就查不出什么了。 夏岩听到“高兵”血液顿时又涌上脑门,当年拦住素伊的两个流氓之一就是高兵。 赵延沛按了按他肩膀,示意他冷静,“高兵入狱前没有结过婚。” “是他女朋友帮他生的,一直没有告诉他,也没有跟他姓。他入狱前他女朋友才跟他说,他就把自己的财产都给了孙荣,包括拍下视频的那部手机。” 所以吴子轩才这么有恃无恐。 “老胡,再帮我查一下吴子轩和杨怡宁的关系,把你手下所有的人都调出来,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一次打了赵鎏的电话,“哥,借用你的关系,再帮我查一个人,——吴子轩,我们公司的艺人,我想知道他所有事。” 等他挂了电话之后,夏岩问,“你不相信赵胡。” 赵延沛拧着眉,“他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人,我不怀疑他的忠诚,但他最近做事确实令人很不满意。查到的东西永远恰到好处地慢人一步,倒好像是对方刻意放出来让他知道的。” “你是说……赵胡可能已经暴露了身份?” 赵延沛恨恨地道:“不光是赵胡,我的人肯定都已经被他知道了。之前吴子轩举报林雄之后,我哥怕打草惊蛇,让我私下帮搜集证据,那时候吴子轩就躲在暗处看着,自然一目了然。” 夏岩与他心有灵犀,“所以你这次把他们都派出去,是让他们给鎏哥当烟雾弹?” “是。”赵延沛拧着眉,笑容里带着点血气,“他躲在暗处的时候,我们没有防备。这会儿都露出头来了,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吴子轩只给了三天的时间,来得及吗?” 赵延沛望着他,目光沉沉地,“万一来不及,你真的要娶杨怡宁?” 夏岩果断地道:“不!” “你不担心素伊?” 夏岩坚定地道:“我不是圣父,不会因为任何人牺牲我自己的幸福。而且就算我娶了杨怡宁,把柄在他手里,今后只能任由他拿捏。再说如果他和我真有什么更深的仇恨,他不会就此罢休,怎么看妥协都不是办法。” Chapter98 赵延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你能看明白就好。” 夏岩冷漠地道:“素伊该是从梦境里走出来了,如果这次她还自欺欺人,不愿意走出来,今后不会有人再帮助她。” 赵延沛说:“早该这样了。” ** 夏岩交待保姆好好照顾杨怡宁之后,便赶回了苏城,两人直接去了素壹花店。 蒋子页寸步不离地陪在素伊身边,小河也请假回来了。 素伊正抱着画板画画,全神贯注地盯着纸面,手快速地挥舞着。地上散落了几张画,线条杂乱无章,昏暗的光线给人一种阴郁而静默的压抑感。 蒋子页小声说:“那些都是她这两天画的,今天已经画一天了。” 夏岩走到她身边,唤了声“伊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看了她的画,扑面而来一股阴郁感,像仿佛只有一个人生活在黑暗而无声的世界,那是一种将人逼到疯狂的安静。 夏岩想拿走画板,但是她抱得十分紧,目光始终不和夏岩接触,她主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将自己困在狭小的空间内。 夏岩不敢硬抢,退了出来,问蒋子页,“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蒋子页知道夏岩支付她高昂的工资,一方面是因为她打理花店,另一方面是替他照顾素伊。现在素伊又变成这样,她心里也愧疚。 “小河去上学之后,她说话就少了,但和以前也没有多少分别。中秋节之后就有点变了,出工作室的次数也少了,整天戴着耳机听音乐,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听,跟她说话也不搭理了。我有次好奇想跟她借来听听,她紧紧地攥着耳机,宝贝的不得了。从昨天开始她没有戴耳机了,然后就不再说话,抱着画板一直在画画。” 中秋节时他们就看出素伊状态不好,以为是因为小河上学,她失去朋友。 之后赵延沛专门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是这些年,她看过不少心理医生,情况始终没有好转,说实话他们对心理医生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夏岩对夏素伊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两年为了她花了不少的心思,请心理医生、周旋吴子轩,甚至替她开了花店,可现在情况却越来越糟。 他焦头烂额,心里也着实产生了厌烦。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们只是表兄妹。而且更可气的是,她这病是因为内心的懦弱! 他们去了素伊的住处,和小河一起把所有与吴子轩有关的东西都收走。 收完之后,小河奇怪地问,“咦,那个耳机呢?” 夏岩问,“什么耳机?” “是个蓝色扭扣状的。” 素伊的电子用品都是夏岩帮她买的,他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她买过这种耳机,那么有可能是吴子轩给她的。 夏素伊跟他一样是个声控,当初喜欢上吴子轩也是因为他治愈系的声音。出事之后,除了吴子轩的歌,就不再听别人的歌了。 “再找找。” 结果他们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个耳机。 蒋子页说前两天素伊还好好的,这两天不听歌之后,精神就不好了,会不会和耳机有关?吴子轩的东西素伊一向宝贝,弄丢的可能性没有。如果真是弄丢了,素伊会反复的寻找,她没有寻找说明是吴子轩自己拿走的。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拿走那个耳机? “小河,吴子轩最近来过吗?有没有单独见过伊伊?” “没有,我每天放学后去店里接伊伊,回家后我们就一直待在一块儿。” 有可能是在店里拿走的。 他们回到花店二楼监控室,调出前天晚上的监控视频。 昨晚八点,店里快打烊,蒋子页上楼清查财务的时候,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兜头卫衣的人进入工作室,从身形上看,确实是吴子轩。两分钟后,他从工作室里出来,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觉告诉夏岩,那个耳机里必然有什么玄机,否则吴子轩不会特意来拿走它,可是一个小小的耳机,能做什么呢? 夏岩心里非常的不安,怕素伊会出什么事,让小河、姑姑二十四小时陪着他。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到吴子轩所说的第二日。 吴子轩已经等不及了,利用媒利曝出一张截图。证实林语彤给夏岩下药,和林雄淫|秽视频都出自同一个账号。 网友们对这个微博背后的主人十分好奇,展开了来势汹汹的人肉搜索。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早就有和林雄有关系的明星派侦探来调查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怎么也得弄清楚把柄握在谁手上。 但之所以没有找到夏岩这里,恐怕也是吴子轩故意掩盖的痕迹,像他对赵胡一样。 这些是在夏岩和赵延沛的意料之中,所以还没有乱了阵脚。 赵鎏这边也递出了消息,他利用自己的关系进入监狱,重新审问了高兵两人。 高兵对吴子轩有点印象,说:“他经常一个人从那个巷子走,还被我们打劫过两次。有一次我同伙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还想……嘿嘿……可我觉得他脸蛋虽然漂亮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但毕竟是个带把儿的,有点恶心,就算了。过两天就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跟着他来到那个巷子……” 正常人在一个地方差点被强|暴,下回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次出现在那里?显然他是故意把素伊引过去的! 夏岩从未想过人心竟然能恶毒至此! 他这回终于控制不住盛怒,暴跳如雷,“为什么?伊伊是杀了他爸妈还是灭了他全家,他要这么对她!” 赵延沛也是疑心不已。 吴子轩使出这种手段报复,一定是和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两年前素伊和夏岩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可能和他结仇,难道是上辈子的恩怨? 夏岩也想到了这层,打了电话问奶奶。奶奶说:“我们夏家三代以内从来没有和谁结过仇,也没有做过亏心事,结不下这么深的仇。会不会是素伊她爸在外面造了孽?” Chapter99 这倒是突然提醒了夏岩,吴子轩最开始针对的就是素伊。 只是十多年前,那男人扶小三上位,抛妻弃女,这些年也对素伊也是不管不问,急切间连联系方式都找不到。 姑姑托人辗转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他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姑姑就哭吼起来,“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又作了什么孽要报复到我们伊伊身上,你怎么不去死啊!” 夏岩有点后悔把这些情况告诉她,接过电话说道:“我是夏岩。” 那边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急切地问,“伊伊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姑姑哭什么?她怎么了……” “你好好回忆下,这些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啊?我……我没有啊……除了她们娘俩儿,我谁也没亏欠。到底是怎么了?” 夏岩提高了声音,“你先回答我!有没有和人结过仇,可能是姓吴。” 夏岩严肃地语调令他更加紧张了,将这些年的事都过滤了遍,哆哆嗦嗦地说:“……没有啊!除了抛弃她娘俩儿,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到底怎么了?” 夏岩冷冷地道:“有个人在害你女儿,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好好想!” 不是夏家也不是素伊她爸,那么吴子轩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恨素伊?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就算是变态狂杀人,杀人也是因为某种原因或是出于某种心理。吴子轩是因为什么?他又是怎么变成这样恶毒伪善的模样? 赵延沛已经打了几遍电话去催赵鎏,可是他实在隐藏的太深,时间又太紧,还没有查出来。 查不出他的动机,就无法判断出他会做什么。 夏岩在屋里来回地转几圈,这时赵延沛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捏了捏,不轻不重的两下,夏岩似乎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赵延沛说:“你留在这里,我去趟杨怡宁家,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只可惜她现在昏迷着。” 夏岩豁然开朗,怎么就忘了?吴子轩与杨怡宁有很深的渊源。 “那你快去!” 赵延沛又嘱咐道:“不要着急,自己乱了的阵脚。” 网络上现在已经有人人肉出夏素伊的身份,将一切归为夏岩自导自演的戏码,于是钱可可和周容儿的粉丝一涌而上,恨不得活撕了他。 吃瓜群众们喜闻乐见地看着又一个男神轰轰烈烈的跌下神坛,一边感叹今年娱乐圈水逆了,照这速度下去,很快男神女神都倒完了。 容毅和今昔公关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但是提前接到了赵延沛的通知,对此事不作任何公关,也没有人去烦夏岩。 这时,夏岩接到了吴子轩的电话,“岩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明天十二点之前,如果还不发微博,我可要放大招了。” 夏岩冷笑道:“你还有大招啊?看不出来。” 吴子轩懒洋洋地道:“岩哥,你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可真不好。”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就这样。吴子轩,我真不明白,你这样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子轩丝毫不给他摸底的机会,果断地挂了电话。 他要放的大招是发布视频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阴谋?他为什么要专门拿走那个耳机? 夏岩心中始终惴惴不安,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楼梯被踩得砰砰响,姑姑一把推开监控室的门,表情惶惶,仿佛天要塌下来了,扯住夏岩的胳膊哭号,“阿岩,你救救伊伊吧!” 夏岩扶住她,“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姑姑举着手机,想要划开锁屏,但是手指颤抖的几次没能划开,语无伦次地道:“视频!吴子轩!伊伊!微信视频!” 刚才姑姑接到一个陌生微信发来的视频,正是伊伊被强时的,并且清晰地拍到了脸! 夏岩勃然大怒,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姑姑抱着他的胳膊,仿佛抱着女儿的命,声泪俱下地道:“吴子轩说你要是不娶杨怡宁,他就把这视频发到网上去!伊伊就全毁了!他这样会逼死伊伊的!阿岩!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啊!姑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救救她!” 夏岩烦燥地道:“你让我怎么救!他今天能威胁我娶杨怡宁,明天就能威胁我做别的,你要让我一辈子被他牵着鼻子走?” 姑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他说只要你娶了杨怡宁,他就把视频删掉,不会再威胁你。阿岩,你救救伊伊,她是你妹妹啊!杨怡宁都快死了,你就跟她领个证有什么关系?姑姑求你了!” 夏岩冷冷地道:“没有人能救她,她只有自救!” “阿岩,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和伊伊从小一块儿长大,你不能不管她!姑姑求你了!我们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至亲了!你不管她谁管她啊!看在姑姑的份上,你就牺牲一下,救救她好不好?姑姑给你跪下了!” 夏岩一把推开她,怒火腾地就燃了起来,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我凭什么牺牲!?她受不了人生的挫折,躲到她壳里不管不顾,然后一切都要我来承担。可我呢!谁来帮我承担!你吗?你一口一个姑姑,我爸去世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妈去世的时候你在哪里?奶奶生病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这些年为你们母女做的还不够多?我给你们提供衣食住行,带她四处治病找医生,忍受了吴子轩贪得无厌的要求,这些还不够?现在还要让吴子轩继续要挟?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是姑姑对不住你,姑姑没用!可也不能放任伊伊不管啊!这样会毁了她,会逼死她的啊!姑姑求你,你救救她好不好?谁让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呢!” 夏岩狠狠地道:“她如果想去死,谁也拦不住她!” 姑姑听到这句话终于崩溃了,坐在地上捶足顿胸地哭了起来,“阿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啦!她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Chapter100 夏岩恨铁不成钢地道:“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有你这样只会依靠男人的妈,才能培养出他这么懦弱的女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们,随便你们怎么样!” 这时,监控室的门被推开了,赵延沛搀着奶奶进来。 姑姑看见她像是看见了希望,连扑带爬地过去,抱着她,“妈!你快帮我求求阿岩,让他救救伊伊吧!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奶奶叹息道:“阿岩说得对,没有人能救她,她只能靠她自己。” 姑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妈!伊伊是您的亲外孙女啊!您怎么能这么做?” “你出去吧!别在这里捣乱。” “妈,您不能这样!只是娶个快死的女人有什么关系?一张证和伊伊的命哪个重要?” 两人开始争吵的时候,赵延沛就在门外了,觉得这毕竟是阿岩的家事,他掺合进来只会越弄越乱,也就没有出声。听到姑姑这些话,却为夏岩心痛不值。 他是陪着夏岩走过来的人,知道他当年有多苦。在夏岩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帮助他,等他成名之后,那些所谓的亲人却都依附了过来。 夏岩见过了世态炎凉,也就一嗔置之。能帮的时候他还会帮点,说就当是捐赠了。对于他唯一的姑姑和表妹,也是格外的照顾。 这些年她们母女的一切都是夏岩负担的,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以姑姑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他应当的。到现在还义正辞严地要求他做出牺牲,真是可笑至极! 赵延沛平时训斥人的时候疾言厉色,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反作,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眼睛钉着人,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姑姑被他的眼神震慑住,终于不敢再撒泼。 赵延沛冷淡地道:“您还是去陪着您女儿,在这里呼天抢地会影响我们的判断,本来有好的方法救您女儿,也被您吵忘了。” 姑姑被蒋子页领走后,办公室里终于清静下来了。 奶奶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夏岩说:“我不是想帮伊伊,可不能被吴子轩牵着走。他能要挟我一次,就能要挟第二次,没完没了!” “我知道。” 夏岩蹲在她面前,“奶奶,不是我无情。如果素伊是先天性的自闭症,我不会放任她不管。就算她是瘸子傻子,有我一口饭吃,也会给她一口。可她这样自欺欺人躲起来,把一切推给别人,实在不值得同情。我如果还护着她,她一辈子都走出来了。” 奶奶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的选择没错,奶奶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夏岩别过头。 他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说自己的委屈。 赵延沛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吴子轩心思歹毒,不能被他牵着走。现在这样太被动了,得想个办法变被动为主动。” 奶奶说:“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太多。” 赵延沛等的就是这句话,旁的人可以不管,奶奶的意思还是要听的。 “吴子轩把视频发过来了,我们就用之前那个微博账号把它发布出去。” 夏岩与他心有灵犀,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挺而走险,反戈一击,确实好办法。” 奶奶听不懂,疑惑地问着他。 夏岩解释道:“之前吴子轩盗用了伊伊的微博账号,发了一些非常不好的视频,又故意让人知道账号是伊伊的。伊伊是我表妹,大家都把这件事算到我头上,网上到处都是对我不利的流言。吴子轩想用这个逼我妥协,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那个账号曝光视频。视频由我们自己发出,好歹能修饰一下,不至于那么难堪。同时也能证明,这个账号不是我在用,流言也就不攻自破。” 网友人肉出账号是素伊的,所以将一切归在夏岩头上。这段视频发出去,就可以证明微博已经不是素伊在用了,因为没有人会自己公布这种视频。 奶奶虽然不懂什么叫微博,怎么将它拿回来,但是明白了个大概。 她仍是担忧地道:“可总有人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如果他们觉得是你为了自保所以发出这视频的呢?” 赵延沛说:“这您放心,我已经通知公关部做好了准备,只要有动作,他们雇的水军会立刻行动,掌控流言。” 夏岩道:“只有这样还不够,还得公布伊伊和吴子轩的恋情,让大家知道他有可能接触到这个账号。他和杨怡宁的关系近来媒体也有爆料,再引导一下,让大家知道他完全有理由整倒林雄,并可以把伊伊这个视频往劈腿报复上引导。” “嗯,既然水都浑了,大家就都下来趟趟。” 商议好对策之后,赵延沛立刻通知公关部,用黑客入侵那个微博账号,然后将处理好的视频传到网上。 很快视频就因为限制被“微博官方”删除,但是赵延沛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大家纷纷质疑,如果这个微博真像之前所说是夏素伊在使用,她怎么会发这种视频?也有人猜测夏岩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将表妹推出去当挡箭牌,不过这种评论很快就被水军淹没。 紧接着夏素伊和吴子轩的恋情、吴子轩和杨怡宁复杂的感情,以及和那些小处女们的故事也都被扒了出来。 吃瓜群众被这一个又一个的瓜给砸懵了,陆少爷还转发了这条微博,并评论:@吴子轩同道中人? 一切都按照赵延沛的预测进行,吴子轩也没有任何行动。 晚上七点,花店打烊。 夏岩始终不放心素伊,就和赵延沛去她租的房子里住。姑姑也想跟着去,可下午实在闹得不开心,她再过去,只会影响到夏岩,所以奶奶就和她去宾馆住了。 晚上十一点半,赵鎏终于将吴子轩的资料发了过来,夏岩看到他的生平,以及他那恨的来由,简直觉得这是事上最最荒唐的事情。 Chapter101 吴子轩真正的名字叫罗小龙,身份并不是孤儿,但是童年的生活比孤儿更惨。 他妈妈陈宜被男友劈腿,为了报复他,带着这个男人的孩子嫁给无赖罗三。罗三好吃懒做还爱酗酒,她渐渐受不了了,又与前男友偷情,被罗三逮个正着。 罗三将前男友揍个半死,后者抛下陈宜跑到别的城市,从此再不敢回来。但罗三仍觉得不解恨,之后又知道自己喜当爹,更是不拿他们母子当人看,喝醉了便殴打他们,每次都骂陈宜是婊子,装处女来骗他。 陈宜忍无可忍,终于勇敢了一回,带着罗小龙去投靠前男友,可他已经娶了个条件很好的女人,见了他们母子像见了鬼一样,甚至还把他们的下落告诉了罗三。罗三将他们抓回去,一顿爆打。陈宜绝望自尽了,从此吴子轩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罗小龙十三岁的时候越长越漂亮,引起了某些特殊爱好者的觊觎。罗三正好缺钱,便打算把他卖掉。 交易的前一天晚上,罗三喝醉掉到河里淹死了,罗小龙终于解脱。 也是在这一年,他认识了杨怡宁。那时候杨怡宁二十八岁,刚好与夏岩分手。 但是这并不是他恨夏岩的理由,他恨夏岩,是因为陈宜的前男友、罗小龙的亲生父亲,也叫——夏岩! 仅仅是因为拥有相同的名字,他便将对亲生父亲的恨转移到夏岩的身上,这真是太荒谬了! “你觉得罗三真是失足落水吗?” 赵延沛道:“从他从容设下陷阱引诱素伊来看,我觉得他并不是第一次犯罪。我哥还在调查,只是事隔八九年,怕是已经无迹可遁了。”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世上叫夏岩的男人这么多,他找上我,大概与我恰巧认识杨怡宁有关。可是如果是这样,他刚认识杨怡宁的时候,就应该报复我,为什么会等到两年前?我觉得这中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决定报复。” 但是这些资料只记录了罗小龙的事迹,至于他在这么多年受折磨中,内心是如何变化的,没有人知道。 赵延沛说:“应该是和杨怡宁有关系。” 赵延沛今天下午本来打算去杨怡宁家,出门碰到夏奶奶和送她过来的司机,便和扶着她上去了,把调查杨怡宁的事又交给赵鎏了。 赵鎏的人办事很利索,已经将杨怡宁的资料发来了。 两年前杨怡宁曾经堕过胎,也正是在那时候,检测到她腋下淋巴位置有肿瘤,当时还是良性的。 病历本上的日期,是在夏素伊出事前两个月。 果然,一切的导火索,都是杨怡宁。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赵延沛拉开门,见小河抱着个电脑,小心翼翼地道:“赵哥,伊伊让我把这个电脑拿给你们,说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说岩哥知道。” 夏岩一头雾水。 小河想了想,疑问道:“是不是音乐?” “吴子轩的歌?她备份到电脑了?” “是我备份的,我看她那么喜欢那个耳机,万一丢了里面的歌也没有了。刚好前几天同学教我使用电脑,我就也备份了下,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听听。” 夏岩接过电脑,打开音乐播放器,一阵压抑而暗低地音乐传来,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这感觉跟看到素伊的素描画一样。 “素伊这两年精神状态总是反反复复,是不是因为这些音乐?吴子轩在音乐里做了什么手脚?” 之前夏岩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素伊病好了,吴子轩没有了要挟他们的筹码,所以他是最不想让素伊病好的人。 后来琢磨了下,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吴子轩工作忙,平时很少有时间来看素伊,既使来夏岩多半也在侧。买通心理医生也不太可能。这些年他们换了不少心理医生,都是国家有权威的心理医生,吴子轩根本买通不过来。 现在想想,素伊几乎是每天都听吴子轩的音乐,这是最方便而最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 小河迟疑地道:“我……我前段时间,看了本,是一个关于心理学的悬疑剧,凶手就是心理医生,通过音乐、绘画等各种手段给人下目标人物下暗示,让他们自杀,不露痕迹地杀人……” 夏岩闻言,脸色倏然大变,疾步地奔向素伊的卧室,里面不见任何人影! 小河急道:“怎么会呢?我去你们房间的时候她还在?这一会儿功夫她能去哪里?” 赵延沛说:“还没接到楼下保镖的消息,她还在这栋楼里!” 这时,夏岩的手机响了,是吴子轩! 他在赵延沛的目光下深吸了几口气,接通电话开了免提,赵延沛与他心有灵犀地打开了手机录音。夏岩语气极力平稳地道:“喂,子轩。” 吴子轩笑道:“岩哥,下午这场反击真是漂亮啊!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我都忍不住为你喝彩。” “哪有你这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精彩?” 吴子轩从容地与他商业互吹了几句,“到这时候了岩哥还能镇定自若,真是令我佩服。——听岩哥这气喘吁吁的,是在找你妹妹吧?” “听你这语气,知道她在哪里?” 吴子轩笑道:“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我会时刻关注着岩哥的微博,岩哥,我的耐心只持续到十二点。” 夏岩听出他要挂电话的意思,终于冷静不了了,“吴子轩,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子轩冷哼了声,挂了电话。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等到明天十二点!他最后的时限就是今晚十二点!他会做什么?素伊到底在哪里?从小河去他们房间也就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她能去哪里? 楼顶! 如果吴子轩歌里真有自杀暗示,那么卡着时间一分不差、又无法阻拦的自杀方式,只有跳楼! 夏岩飞快地跑到电梯门口,电梯正停在顶楼十八层!他拼命地按着键,电梯开始动起来,他觉得一刻也等不了,恨不得爬楼梯上去,可是六层到十八层比电梯更慢! Chapter102 这边赵延沛已经通知了保镖,并将音乐和素伊的画发给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家,顾不得半夜三更,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徐医生,麻烦你帮我听下音乐,这里面是不是有自杀暗示!十万火急!” 讲完电话电梯已经到了,赵延沛和夏岩到楼顶,看见素伊正站在天台的围栏外边,白色的棉麻睡衣和长长的头发被夜风吹的飘飘风舞,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她的手机放在脚边,正播放着音乐,狂乱、压抑、悲愤、绝望、焦燥……种种负面情绪汇在一起,令人产生一种迫切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冲动! 夏岩、赵延沛、小河死死地站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着了她,让她一失足掉了下去。 赵延沛的手机响了,只是一声他便迅速地接起,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 徐医生说:“这里被人下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患者已经被完全操控住了,只需要一个媒介彻底引发患者的情绪!” “什么媒介?” “某段音乐,某样东西,甚至某个音符!” 赵延沛将电话开了免提,让他听听素伊手机正播放的音乐。 徐医生说:“这就是媒介,它会有一个临界点,到了那个临界点患者就会立刻自杀。” 吴子轩将那个临界点选在了十二点! 时间只剩下两分钟! 夏岩打开微博迅速地编辑了一条博文发出去。不一会儿赵延沛的手机收到了微博更新提示的声音,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我娶杨怡宁,无论她是生是死! 随后他立刻拨打吴子轩的电话,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通,他迫不急待地道:“我已经发了!快让她下来!快让她下来!” 吴子轩懒洋洋地笑了声,“岩哥,你可真天真。” 便在吴子轩接通电话那刻,素伊手机里的音乐忽然停了,然后她抬起了一条腿踏出天台! 而就在她抬脚之前,黑暗中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扑了过去! 他只来得及抓住素伊的一条腿,她的整个身子已经悬空在楼外,像一个钟摆来回晃荡。她在这一刻也终于惊醒过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赵延沛迅速反应过来,抓住她的另一条腿,几个人一起将她拉了上来。 夏素伊像是刚从梦里回过魂来,崩溃地大哭。 夏岩忽然一巴掌狠狠地抽过去,“啪”地一声响,盖过了她的哭声,等她抬起头来时,脸上赫然五个手指印,嘴角也流出了血! 夏岩指着夏素伊,眼神冷得像刀子,“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寻死,我连骨灰盒都不给你买!” 救她的男人怕半拍地反应过来,挡在她面前,“阿岩,你别打她!” 夏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惊吓与怒火令他脸色铁青。 这边,赵延沛已经迅速地打了个电话出去,“出动所有人,抓住吴子轩!不要让他离开苏城!” 然后他舒了口气,问道:“谢谢你刚才出手相助,请问您是哪位?” 男人心虚地道:“我……我是……伊伊的爸爸……” 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然是在半夜十二点,可夏岩要娶杨怡宁的消息,已经分分钟被刷上了热搜。 夏岩拧着夏素伊回到别墅,姑姑听到刚发生的一切,抱着夏素伊嚎啕大哭,“那个挨千刀的吴子轩,他怎么这么狠心啊!我要杀了他……” 赵延沛蹙起眉头,心想:幸好!今晚要是让她住在那边,十个夏素伊都救不回来了。 夏岩暴躁急了,抄起一个杯子砸在地上,脸寒得像冰川,“再哭就滚出去!” 赵延沛:“……”虽然时间场景都不对,可他又被夏岩给帅着了,今晚第二次,他觉得发脾气的夏岩简直A到爆! 姑姑吓得一口嚎噎在嗓子里。 夏岩说:“奶奶,你们先回房去,好好看着她。” 于是人都散了,客厅里只剩下他、赵延沛和夏素伊的爸爸沈超。 夏岩问赵延沛,“目前我们手里的证据足以将吴子轩送进监狱吗?” “他做事太过小心,我们证据不足,怕是很难。” 从赵延沛微末的法律知识来看,吴子轩给夏素伊的那个耳机已经被拿走了,虽然音乐有备份,但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他给的。刚才素伊手机里放的音乐,也是与他通话时那边播放的。虽然赵延沛录了音,但通话时吴子轩没有出声,也不算直接的证据。 沈超已经明白事情的始末了,他到底也是素伊的亲生父亲,虽然年轻时抛妻弃女,年老时心软了,况且这么些年过去也有点后悔了。 听闻赵延沛的话,一颗慈父之心终于被激怒了,愤怒地道:“他做了这么多坏事,警察却拿他没有办法!我家伊伊就这么白白被他害了?!” 夏岩打量了他一阵,身上穿着件快递员的工作服,头发半秃,脸晒得黑黑的,手极度粗糙,指缝里还沾着污垢。 夏岩对他最后的印象还停在十年前与姑姑离婚时,那时候他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否则哪有资本勾搭女人呢? 沈超也意识到自己的不体面,窘迫地缩回了手。 夏岩目光如鹰般审视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这么巧出现在天台上?” 沈超无言了一阵,扯着衣角心虚地道:“我……我这两年……一直在苏城……偷偷地看着她……当年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俩,我想补偿,可是……我没脸见她们……今天我接到你的电话后,就一直不放心,借着送快递偷偷的进来,又怕被保安发现,就躲在天台上……” 夏岩冷嘲地道:“你儿子和你后来的老婆呢?” 沈超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会儿才半是愤怒半是悔恨地道:“那不是我的娃,那女人只是想让我给她养儿子,等他儿子的爹出现了,她就跑了。” 夏岩在心底冷嗤了声。当年这个男人抛妻弃女时有多绝决,现在就有多么狼狈,看得人就有多愉悦。 Chapter103 接下来律师到了,夏岩他们提供了目前所有的证据,果然如赵延沛所料,这些证据都不能直接给吴子轩定罪。 沈超这时倒真像一个好父亲,一遍一遍的追问律师,迫切地想要给女儿讨回个公道,没得到满意的答复,悔不当初,失声痛哭。 律师走后,赵延沛接到了保镖电话,他们抓住了吴子轩。 吴子轩被关在一个废弃的修车厂里,虽然落魄地落入了敌人之手,但他依然泰然自若、有恃无恐。他被绑在椅子上,见到赵延沛和夏岩时,甚至还能露出一个堪称风度的笑容。 沈超冲上去要揍他,被夏岩拦住了,他蹲在吴子轩面前,打量着他。 “岩哥,提前祝你和宁姐新婚愉快。” 夏岩淡然地道:“还得多谢你一手促成,到现在还能镇定自若,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 “岩哥过奖!不是什么镇定自若,只是有恃无恐罢了。现如今毕竟是二十一世纪了,法治社会,像我这种大活人,随随便便消失可能不太容易。出了什么事警方会很快就追查过来,我的行车纪录仪、日记,都可以把他们引向你这里,岩哥,你不想当嫌疑人被调查几个月吧?” 这一席话恰恰证明他已经慌了,只是强作镇定。 夏岩勾了勾唇角,很耐心地与他周旋,语气恰到好处地带着了点鄙薄,“我看你没有上几天学,对法律倒是精通,看来为了逃避制裁,你刻意研究过法律,以你那学历,真是不容易啊——罗小龙!” “罗小龙”三个字就是吴子轩的禁区,他的脸色倏然惨白,嘴唇不停地发抖。 夏岩很愉悦地翘起了嘴角,“啊!对了,你不应该叫罗小龙,你的亲爹也姓夏,也叫夏岩,真是凑巧!所以,你应该叫夏小龙才对。” 吴子轩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像爬完了十几层楼。他直直地盯着夏岩,眼神阴鸷幽晦,如果不是被绑在椅子上,他早就扑止来撕咬夏岩了! 赵延沛站在夏岩的身边,做出一个防备的姿态,这样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能第一时间保护夏岩。 夏岩继续道:“这两年你也算功成名就了,你找过你亲爹吗?虽说他当年抛弃了你和你妈,又在你们向他求助的时候,把你推到恶魔的面前,最终害死了你妈。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的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都说血浓于水,看在他提供精子的份上,你也该孝敬一下他不是?” 吴子轩阴惨惨地道:“等我去了阴间,再好好孝敬他。” 看来那个夏岩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和吴子轩有没有关系,赵鎏调查的资料还没有说到这一块儿。 “啧啧,那真是可惜!这样抛妻弃子的男人,就应该不得好死。” 他后面的沈超身子僵了下,羞愧地低下头。 吴子轩大笑起来,“他是不得好死,不光他,他的老婆和儿子也没有好下场,一家三口出车祸,无一幸免!哈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你做的?” 吴子轩的表情收发自如,“岩哥,你可真是天真,以为这样就能套出我的话吗?” 夏岩也没有把刚才的问话当真,“你说与不说,事实就在那里。可是吴子轩,就算他一家不得好死,你的灵魂终于解脱了吗?” 吴子轩不屑地笑了声。 夏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充满悲悯与可怜,“就算罗三和你爸都已经死了,可你的灵魂终于解脱了吗?你为什么喜欢处女?难道不是因为罗三每次打你妈的时候,都骂她破鞋?你觉得你痛苦的根源就在于你妈不是处女,所以那就成了你心里最深的烙印,不是处女,你就硬不起来,是不是!” 像是一只利箭,刺破了他的血肉之躯,钻入肺腑之中。 吴子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那红色汇集到他眼里,成为一簇跳动的血色火焰。耻辱!不甘!怨毒!以及切入骨髓的恨意! 夏岩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着诛心的话,“所以你既便爱绝了杨怡宁,依然不愿意娶她!说到底你还是嫌弃她!比任何人都嫌弃她!” 吴子轩终于被攻破最后一道防线,溃不成军! 他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不!我没有!我没有嫌弃她!不是这样的!我爱她!比任何人都爱她!我没有办法!我想拥抱她!可每次都会想到我妈,想到她被那个畜生逼死的样子,我好恨啊!我恨毒了他,可无法摆脱他留下的阴影!那些念头从小就植入心底,我讨厌所有不是处女的女人,碰到他们就觉得恶心。可是我唯一爱的那个人,偏偏就不是处女!我多想拥抱她啊!多想和她水乳|交融,那怕她比我大十五岁我也不嫌弃!可是为什么她不是处女呢?我没有办法,我爱绝了她,却碰不了她!爱也治愈不了心里的恨啊!那些阴影根植到骨髓里,非死无法逃离!” 夏岩步步紧逼,“所以你恨林雄,是他让你无法拥有你心爱的女人,你就毁了他。但你难道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碰过她吗?你要报复也不该找上我!” “可她爱你!那么爱!那时候她流产了,孤独地躺在医院里,昏迷时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夏岩,夏岩,夏岩……”他模仿着杨怡宁的语调,一声声叫得无比的深情,却令人毛骨竦然。 这一阵长吼令他的嗓子都沙哑了,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头的爱恨终于说了出来,他仰头靠在椅子上,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嘴边甚至带着几分解脱的笑意。 他边笑边喘着,声音很平静,却又带着变态的癫狂,“那就像一个无法挣脱的恶梦,每晚每晚的魇着我,让我不能呼吸,无法逃脱。我于是决定,亲手打破这个恶梦……” 他深爱着杨怡宁,杨怡宁深爱着夏岩,夏岩却和林语彤在一起,林语彤的父亲正是害得他无法拥有杨怡宁的罪魁祸首…… 这像是一个罪恶的循环,一步一步拉着他往深渊里堕。 夏岩问,“你恨我,可以直接对付我,为什么要这样对素伊?” Chapter104 “因为她爱你,我要把你当成礼物送给她,礼物必须干净体面,所以我替你解决了林语彤,”他的目光移到赵延沛的身上,“还有他。” 可是,他错估了赵延沛和夏岩的感情。 赵延沛问,“裴韵也是你怂恿的?” “不错。” 夏岩愤怒地道:“所以也是你让怡宁陷入丑闻?你这算哪门子爱?” 吴子轩激动地道:“那是意外!我没想到林语彤那么蠢!我害她伤心了,我得补偿,所以你必须娶她!”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让素伊跳楼?” 吴子轩露出个隐秘的笑容,“她只是去天台上吹了吹风,音乐完整的播完,她就会下来,可是你给我打电话,截断了音乐……” 所以,音乐断开之时,便是那个临界点! 他步步为营,不留下任何的痕迹,哪怕是赵延沛录下了通话时的音乐,也证明不了什么。今晚的对话,也是同样。 一个人处心积虑要害人的时候,竟然能思绪这么周全,实在太可怕了! 夏岩问完了想问的,施施然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来,“前两天无意说中你喜欢处女,就向陆少打听了下,这几个女孩子,——就是你享用过的那几个处女,陆少爷也都先享用过。这是她们做处女|膜修复手术时签的协议,你不妨看看。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对,就是这个孙蔓蔓,还办了个处女|膜修复手术的年卡……” 吴子轩:“……”他看了一眼,猛然扭过头,大吐特吐起来。 夏岩将纸张扔在他面前,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沈超恨恨地看了吴子轩几眼,然后跟上来问夏岩,“接下来怎么办?” 夏岩愤懑地道:“没有确凿的证据,警方都不能拿他怎么办,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是公众人物,延沛也有自己的身份,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多揍他一顿。” 赵延沛觉得他这脾气发的有点莫名其妙,他成功击溃了吴子轩,这会儿内心应该是平静的,为什么会这么愤懑。结合他说的话和沈超的身份,便明白了。 于是接过话,心痛万分地道:“明天好好带素伊去看下心理医生,也是可怜,她那么爱吴子轩,却被害得那么惨,也不她知道真相后能不能承受过来,会不会再想不开?哎——真可怜啊,这个天杀的吴子轩……” 沈超被他带起了情绪,异常激愤地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我要告他,替伊伊讨回公道。” “你拿什么告他?我们手头上的东西根本作不了呈堂证供。警察做事是讲证据的,只要足够聪明,不留下证据,法律就拿你没有办法!” “警察不管我来管!我自己来!” 夏岩问,“你怎么来?” 沈超张口结舌。 他能想到的只是打吴子轩一顿,可这根本就不解恨!他诱骗夏素伊令她被强|奸,还用音乐控制她让她自杀,这做法实在太恶毒,打他一顿怎么够!可该用什么方法报复他才解恨呢? 然后他听夏岩慢悠悠地说:“像他这种人,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是最喜欢干净清纯的姑娘吗?要是有几个老妓女好好的伺候伺候他,让他身心俱爽,那真是有意思。” 他身上那件熨烫笔挺的白衬衣因为这一天的折腾变皱了,领口松开,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赵延沛看见他脸上那清清淡淡的笑容,红润的唇微微勾起,有种妖治的性感。 他忽然心头一窒,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夏岩。不是外人眼里冷情冷性、贵介疏离的影帝,也不是他平时认识的那个温和从容、谪仙似的阿岩,他终于触及了夏岩的怒和恨,以及略显狠辣的一面。 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狠辣,恰到好处的撩拨了他,令他心头痒痒的,恨不得就地将他揽到怀里,狠狠的蹂|躏。 他用足了自制力,才压制住自己的情欲,清咳了声接话道:“他这么有恃无恐、泰然自若,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们也只能这样了。好了,忙了一晚上,回去休息吧?沈先生一起走吗?” 沈超垂着头若有所思,——只是这样还不够!他要让他尝受到和伊伊一样的痛苦!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夏岩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才跟赵延沛上车。 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夏岩上车后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睛。 明明已经非常困了,却睡不着。这几天过得跟打仗似的,脑子像台机器高速的动转,这会儿事情终于解决了,想要停下来,却像失去了停止的按扭,不停的运转。 赵延沛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的睫毛不停地颤抖,问道:“睡不着?” 夏岩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这不是回去的路。” “带你去放松一下。” “嗯。” 这会儿回去难免要面对姑姑和夏素伊,想想就觉得心累。 赵延沛带他到了一个叫碧酌的高级会所,私密性非常的好,专门为一些公众人物提供的休闲地方。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一池温泉,可以喝酒品茶。 他们换完衣服洗过澡后到温泉里泡着,赵延沛让夏岩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困了就放心睡,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夏岩没有说话,只是眉头依然紧锁着,睫毛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 夏岩无奈地道:“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这两天的事,脑子根本不受控制,耳边都是吴子轩的话和素伊的哭声,赶都赶不走。” “你精神绷太紧了。”他在夏岩额头落下一个吻,含着他的耳坠,轻声道,“换个方式放松一下?” “怎么放松?” 赵延沛的手抚上他的腰,暧昧地摩挲,“泄精。精气泄了,人就乏了,嗯?” “折腾了一晚上,你不累么?” 赵延沛低笑了起来,性感的声音撩着他的耳廓,夏岩身子已自顾自地苏醒了半边。 他手上撩着夏岩,嘴上也不停歇,边亲吻着边用性感的声音低吟道:“不累,在天台上时就想做了,那时候的阿岩真是A到爆。” Chapter105hx 他的阿岩,清清皎皎时诱人,发怒时也异常的诱人。 夏岩气息浮了起来,仰着脖颈任他亲吻,“什……什么……叫A到爆?” 赵延沛笑着道:“还有你对付吴子轩的样子,阿岩,我真是为你着迷!” “你……你不觉得……我狠毒?” 他最后那句话是刻意说给沈超听的,法律制裁不了吴子轩,那就用自己的手段,让他也尝尝被人强|奸是什么滋味!可他不会亲自动手,要报复也得是素伊最亲近的人报复,沈超从来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这回是该他出头的时候了。 赵延沛说:“我喜欢。” 他将夏岩抱到自己腿上,肌肤与肌肤最亲密的接触。 他喜欢这种感觉,仿佛真正的与夏岩融为一体。 夏岩附攀在他肩膀上,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身子极度的疲累,软绵绵地依靠着他。头发被池水打湿了,湿漉漉的贴在额头,显得格外的软萌。 他这任由拿捏的软萌样儿,与打夏素伊时的冷酷、对付吴子轩时的狠辣形成强烈的对比。 赵延沛心头一阵比一阵炽烈,等不到他完全适应,便猛烈地律动了起来。 夏岩被这间不容发的攻击,弄得连进的气儿都没有了,只能仰着脖颈,发出濒死的哀鸣。他感觉到灵魂都似被挤出了体内,飘飘然进入虚无之地。 赵延沛一连十几下,直到把夏岩弄哭了,心头那种爱到极致的施虐欲才稍稍平息下来。 他亲吻着夏岩泛红的眼角,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阿岩,阿岩……看到你一步一步把吴子轩逼到崩溃时,我就想这么狠狠地侵犯你,也将你逼到崩溃。” 夏岩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没骨头似地攀附着他,寻找着他的唇主动亲吻上来。 赵延沛让他躺在温泉里的石椅上,合身压了上去,“阿岩,你躺着享受就行了,让我好好的伺候你。” 结束后夏岩乱七八槽的思绪终于伏贴下来,大脑找回了自主权,安安静静地蛰伏了。 夏岩一觉睡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窗户拉开了一条小缝,阳光照了进来。赵延沛躺在他身边,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撑着脑袋,就着光线痴痴地望着他。 夏岩伸了个懒腰,胳膊就势环住他的脖颈,脸颊在他颈边轻轻地蹭了蹭。 他这种猫儿似的慵懒把赵延沛一颗心撩得七上八下的,昨晚受到苛待的地方立时扬旗呐喊起来了。 夏岩感觉到了,低笑着打趣他,“赵总,定力不行啊!” 赵延沛:“……”在他腰上掐了把,“赶紧去洗漱,吃了饭再好好找你清算!” 夏岩知道再招惹下去就是作死了,遂见好就收,“帮我拿件睡衣。” 赵延沛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衣柜前。夏岩觉得有诈,果然看到睡衣之后,脸直接黑了。 ——那是件女式睡袍,而且还是红色丝绸的性感睡衣! 赵延沛坐到床边,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这里就只有两件睡袍,一件在我身上,还有就是这件。阿岩不穿也可以,反正房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我更希望你不穿,可以随时随地,嗯?” 夏岩一把抓过睡衣,果断地披上,觉察到背后一双炽热的眼睛盯着自己,“咔”地一声锁了上卫生间的门。 他们昨晚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根本就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穿了两天的衣服夏岩是绝不肯再穿的,只好披着睡衣出来了。 赵延沛搬了个美式的圆椅子坐在门边,双手交叠地垫在下巴下,目光如狼般盯着他。 丝绸的材制将夏岩身体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宽肩窄腰,颀长如玉。低胸的设计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上面还留印着赵延沛留下的痕吻,连挺立的两点都若隐若现。 女式睡袍偏短,只堪堪遮住臀线,行走间前面的东西摇摇晃晃,探出头来。 赵延沛的呼吸蓦然粗重了下来,嗓子像是吞了一口热炭,烫得惊人。 夏岩发现自己一出现,他身体立竿见影的起了变化,十分满意。在他扑上来前一秒,退到洗手间里,迅速地反锁上门,然后发出放肆的笑声。 赵延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悔不当初,哀怨地敲着门,“阿岩,出来吧!” 夏岩得意地道:“让你捉弄我,活该!” 赵延沛:“……” 他默默地回到衣柜前,重新拿了件睡衣给他,并再三保证不乱来,才将人骗了出来。 知道真折腾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只好克制着自己,叫了客房送餐过来。 他们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睡梦中肚子都在咕咕叫。夏岩常年在外拍戏,吃饭没个定点的,胃本来就不怎么好,饿到现在赵延沛十分心疼。 夏岩坐到床上拿起手机。 赵延沛说:“手机我关机了,我的也关了,只留了私人手机。这两天咱们就在这里,清清净净的,谁的电话也不接。”然后又不知死活地加上了一句,“什么事儿也不干,就干你。” 夏岩白了他一眼,“让你撩,撩到自己起火活该。” 赵延沛:“……” 夏岩这阵子确实累了,是心累。可想到夏素伊和杨怡宁的事,多少还有些挂心。 赵延沛见他眉头蹙起,宽慰道:“我跟赵贞和容毅交待过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会打电话过来。我又给素伊换了个心理医生,就是昨晚那个,前两天我哥刚给我推荐的,他在这方面确实很有经验。” “嗯。” Chapter106hx “之后的事情你别管了,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人生哪能没有几道坎,摔一次就站不起来了,与废物有什么区别?” 夏岩说:“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昨晚没有直接回去,便是不想再管的意思。他受不了姑姑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索兴家都不回,随她们怎么去。 “你怎么没让赵贞送两套衣服过来?” 赵延沛目光在他空空的睡袍下转了圈,意味深长地道:“反正这两天也不出门,用不着。” 夏岩:“……” 过了会儿客房服务到了,赵延沛叫了牛排、红酒,还有生蚝。 客房一侧是玻璃门,拉开门便是一段木头回廊,回廊外有一丛翠竹和芭蕉。青瓦的屋檐上还别出心裁地作了可控制的水帘,就算不是雨天,也可以聆听落雨的声音。 他们在屋檐上用餐,看着水珠淋淋地落下,打在芭蕉叶上。屋檐外还放着几个不知名的小玩意儿,雨珠打在上面,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和着雨声极其悦耳。 夏岩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词,“芭蕉叶上三更雨,人生只合随他去。便不到天涯,天涯也是家。” 南宋刘辰翁的这首《菩萨蛮》不算什么名句,不过刚巧赵延沛也读过,说道:“我当年读这词的时候,以为‘随他去’的‘他’代指男性,后来明白理解错了,是随便的意思。不过现在觉得理解错了也挺好。” 夏岩按他说的意思又吟了遍词,描述道:“夜半时分与心爱的男子聆听着芭蕉夜雨,盟誓着从此以后就跟随着他,就算不到天涯,只有与他在一起天涯也是家。——我怎么觉着这样理解,反而有种缱绻温柔的味道?” “阿岩愿不愿意陪我聆听芭蕉夜雨?” “好啊!便不到天涯,天涯也是家。” 赵延沛莞尔。 吃完饭赵延沛叫客房来取餐具,夏岩先回房去刷牙,想了想又拉开了衣柜。 赵延沛回来时见卫生间的门没有锁,便推门进去。夏岩站在洗手台前穿着那件睡衣,红色的衣绸衬得他两腿白皙如玉,微微前倾着身子,连臀下那条沟都可以看见。 赵延沛从背后抱住他,手顺着睡袍的下摆钻了进去,沿着那条缝缓缓地滑进去。 夏岩漱了漱口,“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欺我也。”挤好了牙膏递给他,“先刷牙。” 赵延沛将唇从他脖颈边移走,“你帮我刷。”他将夏岩抱住到洗手台上,腿卡到他两腿间,撩起睡衣的下袍,“刷好了,我帮你‘刷’,嗯?” 夏岩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心尖不禁一颤。他那性感的唇微微勾起,笑容邪气而带着情|欲的色彩,摄人心魄。 夏岩着迷的看着他,将牙刷送到他嘴里。 赵延沛抬起他的腿,略显粗糙的指腹揉捏着他两腿之间敏感的肌肤。他像个吃饱了的猫,不仅不慢地玩弄着他的猎物。 夏岩的呼吸渐渐地粗重了起来,手也颤抖起来,几次拿不稳牙刷。 赵延沛含着泡沫,口齿不清地道:“宝贝儿,认真点,刷完我便帮你‘刷’。”手在它下面捣乱,就是不碰他想要他碰的地方。 夏岩有些受不住了,端来水给他漱口,“快点。” 赵延沛从善如流地漱了口,却恶意地笑着他的耳坠,“还没有刷干净呢。” 夏岩捧着他的脸,重重地吻上他的唇,舌尖肆意地侵入着他的口腔,唇舌纠缠着,舔过他每一寸舌面和牙齿,然后气喘吁吁地退出来。 “洗干净了。” 赵延沛在他唇边吻了下,低头含住它。 夏岩一手撑在洗手台后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一手插在他头发里,动情地抚摸着他。 他以前觉得这样做是耻辱的事情,可现在却沉沦于他唇舌之中,不可自拨。他愿意臣服于他的唇舌之下、他的两腿之间,做他一世的俘虏。 从浴室到床上,终于消停下来,夏岩已经软成一滩泥。 赵延沛揽着他的腰,迷恋地亲吻着他的脖颈、后背。 夏岩有一副好看的骨骼,尤其是蝴蝶骨,纤长分明。他喜欢高|潮过后拥着他亲吻着他的后背,体味着脉脉的温情,又不至于再度把控不住。 方才做了两回,对于他来说并不足够,只是并不想累着夏岩,他们有两天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消磨。 夏岩着实是累了,赵延沛体力好的惊人,每每让他又快乐又痛楚。他刚醒不久,虽然累极了,却并不想睡,他知道赵延沛还没有要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赵延沛很敏锐地看见了,吻了吻他眉心,“怎么了?” 夏岩回过身拥抱住他,腿环着他腰侧,轻轻地蹭了蹭。 赵延沛惊喜地望着他,“还要?” 夏岩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都顶着我了,还问我?” 赵延沛苦笑了下,吻了吻他的眼睛,“看见阿岩,它总是这么精神着。你累了,先歇歇。” 夏岩压下他的腰,就着方才的润滑,缓缓地容纳了他。 虽然做了这么多回,可每次进入时依然觉得有点涨痛。直到彻底没入,夏岩才舒了口气,出了一头的热汗,他喘息着道:“来吧。” 赵延沛没有动,凝望着他。夏岩脸上的汗流了下来,沾在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格外的诱人。 他吻去了那滴汗,疑问道:“今天怎么了?” 夏岩与他十指相叩,翻身骑在他腰上。 红色丝绸睡衣松松散散地挂在他手臂上,更衬得他肌肤白皙如玉,连身上的红痕都格外的动人。他这种体位让赵延沛进入的更深,他似乎承受不住,仰着脖颈发出一声难奈地呜咽。 赵延沛几乎被他勾走了魂魄,他痴痴地望着夏岩,目光虔诚而迷恋。 夏岩发出一声销魂的长吟,瘫倒在赵延沛的身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Chapter107 赵延沛将他深深地揽在怀里,仍旧不住地亲吻着他的肌肤,觉得自己似乎得了肌肤焦渴症。 夏岩这回真是无力应付了,苦笑了声。 赵延沛亲吻着他的耳坠,“怎么了?” 夏岩半真半假地道:“……怕会有一天……满足不了你……” “你刚才皱眉就是为了这个?” 夏岩闭上眼睛。 赵延沛又怜又爱地吻着他的眼晴,“傻阿岩,因为这个人是你,我才有这么高的性致。”见夏岩没有回应,又加上一句,“你不也是一样吗?” 夏岩想确实啊,没有和赵延沛在一起之前,怎么会想到一朝一日自己也过得这般荒淫,完全就像个下半|身的俘虏? 赵延沛在他身旁躺下,“这回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 “睡不着,想听你读书。” 房间里书架上摆放着几本书,赵延沛从中挑了本《边城》过来,缓缓地颂读着,“……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的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 等这一段读完了,夏岩说:“延沛,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旅游吧?” “想去湖南?” “去云南。烟霞阁里的那两棵三角梅,就是爷爷从云南带回来的,长了二十多年。我与想去那里寻一棵树苗,和你一起种下。等我们老了,它还在那里,亭亭如盖。” “我们种什么好?” “木棉。”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为什么要种它?” 夏岩伏在赵延沛的怀里,绵绵的絮语,“其实那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 赵延沛抚摸着他的头发,低低地“嗯”了声。 夏岩的声音很轻,带着梦幻一样的色彩,“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坐在公园里的木头椅子上看书。椅子背后是一棵木棉树,红色的花朵开得极为艳丽,远远看去,像一片红云。你穿着一件白衬衣、亚麻色的校服裤子,模样美好的像一幅画。我悄悄地走近,听见你正朗读仓央嘉措的《你见或者不见我》。” 赵延沛再次为他朗诵了起来: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赵延沛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听了他的描述,庆幸的发现原来自己竟也能像画卷一样定格在他脑海里。 他想起那天在夏岩房间里看到的画,心里蓦然一紧。 夏岩说:“你的声音真好听,像天籁一样,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一直在站在你旁边的竹林里,听了好久好久,直到一朵硕大的木棉花落了下来,砸在书上,你拣起花,笑了一下。傍晚的阳光洒在你脸上,比一切美景都要美丽。” 他亲吻着夏岩,“原来你画里的那个少年是我?” 夏岩倚在他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呢喃地道:“赵延沛,我可能是从那时候就爱上你了。” ——那是比十年前更加久远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个青葱少年。 所以这么些年,对谁都是性致缺缺,对谁都保留着三分戒备,唯有对他,交付了全部。 赵延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深深地拥住他、深深地,恨不能将他融入到自己的骨血里! 原来他一早就拥有了这个人的心!却一直没有发现。悔恨与激动一齐涌上心头,赵延沛只觉鼻头一阵发酸,几乎难以自持。 一想到这么多年,阿岩就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地陪着他,寂静地喜欢着他,就觉得心痛难当。 当他看到自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心痛了?会不会难过?他从未有哪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不专心! “对不起!阿岩,对不起!” ——对不起我知道的这么晚!对不起我爱上你这么晚! 夏岩笑着摇了摇头,“足够了。” 能在今后的日子里,这样拥有着他,就足够了。 赵延沛深深地拥抱着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爱到快要入魔了! “阿岩,我们去领证吧!现在就去!” 夏岩笑起来,拧了下他的下巴,“说什么胡话,因内可不许同性恋结婚。” “去挪威!去瑞典!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他跳下床来,单膝跪在地上,亲吻着他的手背,“阿岩,你愿意与我结合吗?做我一辈子的伴侣?” 夏岩望着他那么认真的面孔,表情滞了下。 他殷殷地望着他,手激动地微微颤抖,“我今天没有带戒指,明天就补给你,嗯?” “明天不行。” 赵延沛心跳忽然停滞了。 夏岩笑着捧起他的脸,“明天我还要和你待在这儿,你去哪里弄戒指?” “阿岩……” “我愿意!”他忽然收敛了笑容,崭钉截铁地道,“赵延沛,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伴侣,一生相携,不离不弃!” 赵延沛倾身抱住他,终于激动地湿了眼眶。 檐外水滴潺潺,仿佛下雨了,清脆了铃声透过月白的纱窗传了进来。 夏岩说:“我们想去外面坐坐。” 赵延沛抱着他去浴室里清洗了身子,从衣柜里找来两件中式的浴袍换上,两人一起来到屋檐下。 木制的屋檐一角置放着竹制的罗汉床,罗汉床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两个坐垫和抱枕。 赵延沛将抱枕都给他倚在腰后,烧了一壶开水。卧室里摆放着各种茶叶,都是上好的。 他问夏岩,“金骏眉、龙井、铁观音、碧螺春……,要喝哪种?” “茉莉花茶。” 赵延沛笑了下,茉莉花的花语是,——你是我的。 他泡了一壶茉莉花茶,香味幽幽地飘了出来,沁人心脾。雨声潺潺,铃声轻响,身旁有最喜欢的人,便是岁月静好。 夏岩将脚伸到屋檐外,任水珠滑过芭蕉叶,再滴落在他的脚上。 Chapter108 他那脚精致如玉,足祼上还烙着一个嫣红的吻痕,仿若红梅映雪,美丽不可方物。 赵延沛拿出相机,一连按了几张快门,将这美景定格下来。然后又忍不住宣示主权,发了条微博,——你是我的。 他到底还是谨慎的,没有发出全身照,只有一个足祼,然而那暧昧的吻痕却让人想入非非。 熬了几个通宵的今昔公关部,看到这条微博,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呕了出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板突然来插一脚。 于是电话又不听地响起来,这回不是问夏岩什么时候娶杨怡宁了,而是问照片的脚是不是夏岩的,赵延沛和夏岩是不是真有一腿…… 公关部的员工表示:我们也很想知道啊喂! 外界的种种,两人都不想知道,颇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秋与冬秋”的意思。 他们下午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个小时,一杯茶喝完就到晚上了。 赵延沛又叫了客房服务,将饭菜送了过来。这回是夏岩最喜欢的海鲜大餐,伴着红酒,还额外给夏岩多要了两只生蚝。 夏岩:“……” 他看看赵延沛那边,再看看自己这边,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鄙夷。 赵延沛觉得他的表情很有趣,笑吟吟地凑过去,恶意地道:“我怕吃多了,晚上阿岩会哭。” 夏岩瞪了他一眼,将他那只也拿过来,信誓旦旦地道:“晚上我让你哭!” 赵延沛挑了挑眉,一幅我等着的样子。 结果到晚上,虽然有三只生蚝加持,夏岩依旧被干的哭天喊地。 他们在会所里住了三天,走不出户,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上。除了吃饭和读书,便是永无休止的痴缠,仿佛要把错过的十年欢愉,都弥补回来。 每顿饭赵延沛都会点生蚝,三天下来快没把夏岩给吃吐了。 终于从会所里出来时,夏岩觉得自己大约是去狐狸洞旅游了一趟,整个人都快被榨干了。可恨的是赵延沛那厮精力充沛,精神饱满,完全一幅采阳补阳了的得意劲儿。 回到别墅,奶奶他们已经走了,并让张阿姨给夏岩带了句话,——素伊母女的事,不用你再管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福,顾好自己就行了。 夏岩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奶奶。 赵延沛说:“若是还放不下,就把花店送给她们,也算是一个经济基础。但要明白地说明,这是你最后的资助,从此以后不再给一分一毫。” “嗯。” “有句古话叫做救急不救穷。这里的穷不是指穷人,而是指穷而不思上进的人。姑姑和素伊现在就是这个状况,因为有你这个靠山,便躲到舒适区去,什么都不用承担。可阿岩,这是不行的。你不能护着她们一辈子,必须得狠下心来,不然她们永远站不起来。” “我知道。” 他不是圣父,没有立志普渡众生。只是这些年他工作一直忙,奶奶都是由姑姑照顾着,所以对他们母女也很大方,钱财上从来没有计较,对素伊也是尽心尽力。 可是这次姑姑的话确实伤了他的心,他也明白她是情急之下口无遮拦,但有时候心寒就在一个点上。 心一但寒了,就暖不起来。 他们回来之后打开手机登录微博,发现了一条震惊娱乐圈的消息,——吴子轩因杨怡宁和夏岩的婚事,伤心酗酒,醉后倒在大马路上,被两个流浪汉给强|奸了。 夏岩看到这里,惊讶地道:“流浪汉?” 赵延沛道:“看来素伊的爸爸比你还要毒辣一点。” 虽然同样是被睡,但是被两个老妓女睡,和被两个流浪汉睡,在旁观者眼里就有点不同。就好像同样不是处女,一个是被男朋友睡了,一个是被强|奸犯给睡了,在男人眼里也是不一样的,但其实本质没有任何区别。 夏岩关掉页面,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心里堵堵的。 赵延沛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素伊父亲做得并不过分,你也别多想。” “嗯。” 吴子轩的事引起了十分大的轰动,朋友圈刷爆此事,大家都以此来作教材,劝戒人们不要酗酒。吴子轩也成为年度最大的笑话。 外面闹得轰轰烈烈,杨怡宁依然在鬼门关里徘徊。 夏岩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媒体时刻关注着两人的婚事,今昔公关部的电话都要打爆了几个,但始终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记者蹲守在杨怡宁所在的医院,发现夏岩连续五天没有出现在医院,对此议论纷纷。 连赵甫都打电话来,询问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延沛将事情的始末跟他说一遍,赵甫问,“你们俩打算怎么解决?” 这事真不好解决,夏岩已经发了微博,弄的全网都知他要娶杨怡宁了。虽说娱乐圈分分合合是常事,结了婚也有离婚的时候,可他这里不一样。 杨怡宁现在生死不知,他若是反悔了不娶她,会被所有人责骂;娶了她又在他和赵延沛之间留了个疙瘩,就算他不介意,将来出柜也是麻烦,或许还会被人骂是虚情假义骗娶路人的好感。 总之是进也难,退也难,除非杨怡宁自己醒来拒绝婚事。可是先不说杨怡宁生死未知,便是真的醒来,嫁给夏岩是她最后的心愿,她怎么肯放弃呢? ** 夏岩处理好家里的事之后,便去医院里看了杨怡宁。 她病情依然反复,处在危险之中,不过医院的护工还算尽心。 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脸瘦得几乎没有人形,不过十多个月的时间,之前那个优雅端庄的女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夏岩十分心疼她,这么痛楚的活着,真的是因为有遗愿未完成么?真的是渴望着嫁给自己么? 夏岩有一瞬间的动摇,要不然便娶了她吧? 可想到了赵延沛,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幸福,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婚姻。他不是圣父,除了自己,谁也不想拯救。 Chapter109 他离开病房时,看到了吴子轩。短短两天,他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胡子邋遢、目光阴鸷,像被逼到绝境的狼。 他看到夏岩之时,眼里爆发出阴冷的目光。 保镖立刻挡在夏岩面前,戒备地护着他。 吴子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全身每块肌肉都叫啸着要扑上来把夏岩撕成碎片。 保镖警惕地道:“先生,要不要叫人来把他赶出去。” 杨怡宁没有亲人,所以住院期间所有的医药费都是夏岩承担的,包括请护工和保镖的钱。如果他不允许别人来探视杨怡宁,吴子轩是进不来的。 夏岩想了下,说道:“算了吧。”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吴子轩一生的悲哀都来源于他的原生家庭。如果他不是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大约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没有错,但是把自己的痛楚别人的身上,便是错了。 杨怡宁,大约是他这一生里唯一的温暖。 到这时候夏岩也不想为难他,没有赶他离开,带着保镖走了。 之后这段时间,吴子轩一直守在杨怡宁的病床前,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精神与身体承受着双重的折磨,日渐消瘦,不成人样。 他每日与杨怡宁说着话,说他们第一次相见。那个晚上,他知道罗三要将他卖给人贩子,惊慌地逃跑,却被罗三发现。他拿着刀追了上来,浑身的酒气,两眼腥红,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他拼命的跑啊跑啊,可始终也摆脱不了那个恶魔。 他一出生便生活在恶魔的阴影里,以前还有妈妈护着她,可现在连她也走了,只有他一个人,被恶魔无情的蹂|躏着。 终于跑到桥上时,他被罗三追上了,举着刀向他砍来。他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而那个恶魔再次举着刀步步逼进。多年的恐惧、仇恨、怨毒,一齐涌了上来,他忽然有了拼死一搏的勇气,孤注一掷地向他扑了过去! ——是上天在帮助他。 雨夜的泥面泥泞湿滑,罗三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地一扑,掉进了河里。 河水很深,连日的大雨水流涨得很快,罗三不会游泳,在河里挣扎着,哀号着向他求救。他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他,看他被河水冲走、吞没,连求救声都消失在夜空中。 他一点一点地展开的笑颜,突然发现,原来恶魔也是如此的脆弱,不甘一击。 他在暴雨中仰天长笑,他终于解脱了。 他拖着一身的伤往回走,遇到了杨怡宁。 从轿车上走下来的女子,那么的高贵美丽,她向他伸出了手,连指尖都带着温暖的气息。 那是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她送他去医院,带他回家,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顾,还资助他上学,给他取了新的名字,让他彻底的摆脱了以前的身份。 她像个亲切的大姐姐,又像个温柔的母亲,弥补了他生命里所有的空缺。 他于是收敛的爪牙,掩藏了戾气,将自己变成一只温驯的小猫儿,倚偎在她身旁。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她,爱上了他的救赎。他那么的爱她,把她当成一颗夜明珠,捧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渡尽劫波,可能拥抱幸福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救赎,也深陷在沼泽里,等待着别人来救赎。 她看起来那样的干净,却又是那样的肮脏,她从沼泽里出来,身上沾染着比自己母亲还要肮脏的污秽。 那时候,他守在她的病床边,听她一遍一遍的呼喊着那个名字,——夏岩,夏岩…… 他才发现逃避了多年,终究还是逃不开这个恶梦! 当年,他妈妈在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也曾一遍一遍的呼唤着这个名字。可是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救赎过他们,甚至再度亲手将他们推进了深渊! 世界对他如此的残忍,他只有把所有亏欠他们的人,同样拉进深渊! 他终于再一次露出了收敛已久的爪牙,展开了血腥的报复,先那个夏岩一家三口。他不过是在他们的刹车线上倒了个硝酸,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理料了他们三人。然后是林雄,他早就开始搜集证据,直待时间到了就将他一网打尽。 然后是夏岩,他毕竟是杨怡宁爱的人,所以他留了三分情面,利用夏素伊接近他。 那个愚蠢的女人和别人一样,只看到他的外表,便对他如痴如醉,巴巴地送一些恶心到极致的情书,他看了都想吐。 他于是刻意把她引到那两个流氓那里,然后顺理成章地接近了夏岩,利用他一步一步赢得了想要的名利和金钱。 再利用赵延沛,将林雄送进监狱。 他终于变成了杨怡宁的救赎,将她从那个污秽地粪坑里捞了出来。 可到这时,他才发现,掉进过粪坑里的夜明珠,哪怕是捞出来洗干净了,他依然没有勇气把她再含进嘴里。虽然,她依然是自己最最挚爱的那颗夜明珠。 ** 杨怡宁感觉自己跑了好久好久,她追逐着一道光,不停的奔跑奔跑。她的气息越来越粗重,她的两腿沉重地几乎迈不开步子。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追逐着这道光,便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想要的荣耀,已经拼尽力去做了,能否成功,只看天命;想要的男人,已经永远不可得了,醒来也是枉然。可我为什么还要追逐着这道光呢? 脚步越来越沉重,却不由自主地向前奔跑,心在驰骋,仿佛仍有什么未竞的愿望,在催促着她,不要停下!不要停下! 既便她已经累得两腿酸痛了,依旧执着地往前跑。 终于,她追上了那束光。 那个少年坐在地上,头枕在她的掌心,柔软的头发带着丝丝凉意。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拼命的追着光而来,只因为还没有与他道别,还放不下这个孩子。 ——这世上,她最后一位亲人。 Chapter110 她的手指动了动,吴子轩立刻觉察到了,惊喜地跪起了身子,“宁姐!” 杨怡宁迷茫地望着他,似乎没有认出他来。 吴子轩紧张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才后悔这些天竟然没有刮胡子,不应该让她看到自己这样邋遢的样子,“宁姐!我是子轩!” 杨怡宁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嘴上还戴着氧气罩,说不出不话来。 吴子轩慌忙地翻开微博,“宁姐,你看!夏岩说要娶你!他说要娶你,你终于可以嫁给心爱的人了!宁姐!你的心愿我都帮你完成了!” 杨怡宁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可她只有动动手指的力气。 她想对他说没关系的,他不娶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走了你也别伤心,总会有人好好待你,把当成亲人。 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殷殷地望着吴子轩。 吴子轩给她看着夏岩的微博,“他说要娶你,无论生死,都娶你。宁姐,你快点好起来,你这辈子的愿望,我都替你实现,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杨怡宁笑了下,她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只是放心不下他而已。 ** 夏岩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已经是十一月了,《魏晋》筹备齐全,挑了个黄道吉日开机。 开机这日,剧组的主创人员皆到场,包括制片人赵延沛和演员夏岩。 仪式结束后,导演象征性的开拍了第一镜,招呼大家忙起来。剧组还有些事情需要赵延沛这个制片人处理,他便与监制、道具去简易的办公处商讨。 等商量完出来,发现大家已经开始拍摄了。 第一个景点选在竹林里。 魏晋时期文人雅士喜欢在竹林里清淡,饮酒作乐、曲水流觞,竹林七贤的称谓便是由此而来。 四下皆是碧森森的篁竹,翠色逼人而来。林下建有竹子制作的精舍,檐角飞扬,是剧组根据魏晋时期建筑专门制造的。 赵延沛过来时,便见导演喊了声开始,夏岩顺着石阶步入精舍之中。 他穿着一袭轻软的白色长袍,外披淡青色的薄纱衣衫,广袖疏襟,头戴逍遥巾,脚踩木屐,信步而来,颇有上古遗风。 赵延沛一时心折,目光几乎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 夏岩气质好,行走坐卧时都挺直着脊背,因而一身长袍在身更显得身段颀长如玉,举手投足皆是风流倜侃。他气质本来就偏古典,又加之倾城绝艳的容颜,果然配得上潘安之貌。 一镜结束后,柯导看着回放,手指摸着下巴,“啧啧,光是这颜值就可以撑起一部剧啊!” 赵延沛重重地咳了声,柯导赶紧收回自己“猥琐”的表情,拉过凳子请赵延沛坐,顺便拍起了马屁,“赵总你眼光真好啊!慧眼识英才,要不是你挑中夏影帝,怎么能有这么出色的潘安!” 赵延沛想:我的人当然出色! 柯荣瞄了瞄他,打着商量道:“哎,赵总,您看你要不要来赚个外快,出演一下嵇康?” 赵延沛挑挑眉,“我已经穷到要赚外快了?” 不会拍马屁的导演不是好的下属,柯导狗腿地道:“不不!是这样的啊!主要是我现在找不到像您这样形象气质都绝佳的演员。咱经费有限,大牌的吧没必要请,小牌的吧一时找不到。您看还能和夏影帝对对戏,多好!” “我记得他们俩没有对手戏。” 潘安十六岁的时候嵇康就死了,正史上没有记载两人有交集。 “咱们可以在不改变史历的情况下,给他们来场神交啊!嵇康在当时可是全明星似的人物,潘安倾慕他完全是有可能的。” 赵延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柯导见他若有所思,觉得有门,再接再厉地道:“我已经跟编辑商量过了,可以给他们一个同框,嵇康刑场弹《广陵散》时,潘安也在场,在人海中遥遥望着自己的偶像……” 赵延沛幻想下如果自己是嵇康,夏岩这样遥望着自己,带着点仰慕,有点心动。不过…… “嵇康是剧里的核心人物,这事啊还得仔细考虑一下,我一个门外汉就不掺合了。” 柯荣:“……” 后面几镜拍完已经到傍晚了,夏岩卸了妆和赵延沛一起回家。 赵延沛给《魏晋》的定义是制作精典,尽量减少绿幕,杜绝抠图,所以多半使用实景拍摄,这次的竹林取景就在邻省的一个温泉渡假村里。 几年前赵延沛带夏岩过来玩儿,见他喜欢这地儿,就买了块儿地建了栋小别墅。这几年房价飙升,景区里的别墅已经翻了几十番。 赵延沛觉得夏岩是他命里的贵人,只要是他想为夏岩做的事儿,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别墅离取景地儿不远,两人沿着竹林里的石板小路走回去,落叶萧萧,别有一番清雅意韵。 赵延沛握住夏岩的手,“改天穿戏服过来,我给你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 夏岩问,“刚才柯导邀请你演嵇康?” “你怎么知道?” 夏岩莞尔,“我先跟他提的。” 赵延沛笑道:“怕我养不活你啦?变着法儿的让我赚外快,嗯?” “我想看你穿古装的样子,更想跟你留在同一部剧里,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可以坐在阳光下慢慢的看,慢慢地回忆。” 赵延沛这回是十分心动了,“我没有经验,怕拖了你们的后腿。” “嵇康出场也就那么几回,我教你。” “那就……试试吧?”当陪他玩儿一次。 柯荣听说赵延沛答应了,非常高兴,火速命人按照他的尺寸制作了戏服。至于演戏的事,就交给了夏岩。 赵延沛为了不拖后腿,仔细研究了剧本,并查找史料,了解嵇康这个人物。 《魏晋》第一部《风流》从嵇康的死亡展开,揭露的当时的政治背景。 公元263年,魏将灭蜀国,大将军司马昭独掌军权,欲礼聘嵇康做幕府属官,嵇康不愿,躲到河东与向秀一起打铁。司隶校尉钟会前去拜访他,却没有得到嵇康的礼待,因此怀恨在心。 Chapter111 此后,同为竹林七贤的山涛离职,并举荐嵇康出任他的职位,嵇康作《与山巨源绝交书》,坚决拒绝出仕。这举动惹怒了司马昭,令他怀恨在心。 不久,嵇康的朋友吕安的妻子被其哥哥吕巽灌醉奸污。吕安要告发他哥哥,被嵇康劝阻,说家丑不可外扬。没想到吕巽竟先告发弟弟吕安不孝。吕巽与钟会交好,钟会便将吕安发配边疆。 吕安满心苦闷向嵇康诉说,信件被司马昭截获,于是将吕安下狱。吕安不服申怨,请嵇康作证,嵇康义不容辞,却被钟会反咬一口,说他惑乱群众,并向司马昭,杀害了嵇康。 开篇借由嵇康之死,揭露时局、政治,以及在那种政治格局下,各种阶层人们的生活状态与精神状态。所以说,嵇康是整部剧的灵魂人物,同时又是历史上的知名人物,要把握住,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 赵延沛白天的时候跟夏岩去剧组,看他们拍戏,走位什么。 晚上回到别墅时,就跟夏岩学演戏。 让赵延沛自己去诠释一个人物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毕竟都三十多了,没有经过科班的培训,也从来没有拍戏的经验。好在只有几个镜头,让他依葫芦画瓢也可行。 开机不到一个星期,医院那边打电话来,说杨怡宁苏醒了。 夏岩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有点矛盾,连夜与赵延沛赶往医院。 他拍了一天的戏,本已经疲乏至极,原本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儿,上了车后却是一点也睡不着,赵延沛也是一样。 ——杨怡宁醒了,夏岩就不得不贱行诺言,娶她。 以前没有遇到真心爱的这个人,夏岩觉得婚姻、婚礼就像是一场戏,走个过场,没有什么大不了。这时候有了赵延沛,才明白了婚礼的意义。 ——是赵延沛赋予了他婚姻的意义,自己却又不是与他成婚。 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有爱的人仪式才叫婚礼。所以,他的婚礼,只想与赵延沛一起。 可是杨怡宁…… 他自认作为一个前男友,对杨怡宁已经很够意思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让他出尔反尔,似乎也不太好。而且,杨怡宁已经快要死了,拒绝她最后的愿意,总是于心不忍。 他脑海里天人交战,赵延沛想得并不比他少。 当年杨怡宁离开夏岩,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逼迫,他虽然并没有后悔过,但对杨怡宁多少是有点愧疚的,尤其是她现在这个状况。他可以给她任何形式的补偿,唯独不愿意把夏岩还给她,哪怕只是一场形式上的婚礼。 知道夏岩心软,见他为难总是不忍心的,却也不想主动将他送出去。 一路沉默,快要到医院时,夏岩终于还是开口了,低声道:“就当拍一场戏,好吗?” 赵延沛顿了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会亲吻她吗?” “嗯?” “……婚礼之上……如果司仪让你亲吻新娘呢?” 夏岩不知怎么回答。 赵延沛努力压下心低的醋意,“阿岩,我只能说尽力,尽力不在婚礼上把你抢走。” 两人来到医院,没有进入病房,倒先遇到了吴子轩,他拦在走廊里,癲狂的气质令往来的医护人员都得绕着走。 相较于前两天,他今天的仪表算是整洁的了,胡子剃了,头发也打理清爽了,衣物整洁,只是浑身上下却依然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 保镖将夏岩和赵延沛护在中间,警惕地望着他。 吴子轩说:“医生说她是回光返照,只能支撑一两天了,岩哥,后天必需举行婚礼。” 夏岩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冷冷地道:“如果我说不呢?你还能拿什么来要挟我?” “后天举行婚礼,婚礼之后我便去自首,承认推罗三下水、谋杀夏岩一家三口、诱使你妹跳楼等所有罪行,还会说明这场婚礼的始末,让大家解除误会。” “如果我说不呢?” 吴子轩直直地看着他,“拼着我这条命,也要报复你。” 他的语气非常的平淡,但没有人会认为那仅仅只是一句威胁。舍得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马。没有杨怡宁这个牵挂后,吴子轩一无所有,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但是夏岩还有奶奶,还有亲人,还有赵延沛和他的家人。 没有人敢和一个疯子拼命。 吴子轩又说道:“你可以不信我的承诺,但我的威胁,你可千万别不信。” 夏岩没有回答他,进入病房。 杨怡宁醒着,护工正在喂她喝水。她的脸已经瘦得脱形了,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见到夏岩她露出了笑脸,“阿岩。” 那是一个释然的笑容,望着令人动容。 夏岩倾身拥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醒了就好,我已经让人安排我们的婚礼了,等后天你精神好些,就举办婚礼。” 赵延沛没有进去,他在门外听着这话,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涩。 杨怡宁沉默了会儿,说道:“谢谢你。” “婚礼的现场,也是按照当年我向你求婚时一样布置的,用你最喜欢的粉色玫瑰和纯白的蕾丝来装饰,你看好吗?” “好。” “你想请谁参加婚礼呢?” “阿岩在就最好。” 夏岩又陪她说了会儿话,见她困了便让她好好休息,调暗了病房的灯走了出来。 赵延沛和吴子轩分别靠在病房门口,望着他的眼神都很复杂。 夏岩深吸了口气,“准备起来吧!婚纱、婚礼现场、婚戒,还有结婚照……时间很短,尽量做到完美。” 吴子轩说:“婚纱和婚戒我去准备。”说完便走了。 夏岩望向赵延沛,“延沛……” “不用多说。”赵延沛打断他,“我知道。——我去安排教堂和场地。” 他们都走了,总得有一个人陪在医院,守着杨怡宁。 天亮了便有婚纱公司的人带着相册过来,让杨怡宁挑选婚纱。 婚纱在婚礼上,对于新娘来说是仅次于新郎的存在。每个女孩子都幻想过穿着最最漂亮的婚纱,嫁给最最喜欢的人。 只是现在订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选择成品。 Chapter112 这家婚纱公司是国际名牌,许多明星都在他这里定制婚纱,基本都是按照女明星的身材来的,型号偏小,一般人难以穿进去。 可是杨怡宁太瘦了,既便是最小的型号,也有些宽松,只好连夜改做。 夏岩在杨怡宁睡着后,去了一趟婚礼现场。 十月是结婚季,各大教堂已经排不上队了,夏岩只好找了一个名气稍微小一点的教堂。 他过去时现场已经初具模型,花架、桌椅什么都摆好了,只等插上鲜花就可以了。 他在忙忙碌碌地人影里看到了赵延沛,他估计是一夜没睡,眼睛里有红血丝,下巴上生出了胡须。夏岩走近他,还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你吸烟了?” 赵延沛说:“就几根。” “不是已经戒了很久了吗?” 赵延沛没有出声。 他上高中那会儿叛逆过一阵子,吸烟喝酒烫头,整个一小混混的模样,连他哥对不好意思认他这个弟弟。认识夏岩之后,突然就像被人扶正了反骨,头发也剪了,酒也不喝了,只是烟一时戒不了。 住到同一个宿舍之后,听到夏岩总是咳嗽,某次看到他吃药,才知道他有咽炎,便下定决心戒烟。 后来赵鎏来学校看他,还以为自家弟弟碰到了某个道法高深的道士,被丫降服了。 算算到现在,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抽烟了。 沾了一身的烟味,定是抽了不少吧?他心里肯定比自己还要煎熬。 夏岩心里一阵抽痛,带他到了个僻静的地方,说道:“今天选婚纱的时候,我也选了几套,你看看。” 赵延沛抿着嘴,并不想看。 夏岩打开手机相册,送到他面前,“这款你喜不喜欢?” 赵延沛敷衍的看了一眼,是件高定的黑色男士礼服。夏岩划动相册,翻到下一页,“这款我挺喜欢的,你看适不适合?” 赵延沛疑惑地问,“阿岩?” 夏岩握住他的手,“将来我们的婚礼,我要亲手设计,延沛,你喜欢白玫瑰还是红玫瑰?” 赵延沛深深地凝望着他,“我喜欢你。” 夏岩抿唇笑了起来,“你喜欢在海边还是在教堂里举办婚礼?” “我喜欢你。” 夏岩望着他,笑得两眼如月,倾身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我爱你。” 婚礼在隔日十点举行,因为鲜花的保鲜时间限制,得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能插上鲜花,故而当晚忙了一个通宵。 夏岩和赵延沛也守在现场,早上七点时,两万支鲜花终于全部插好,婚庆公司也送来了夏岩选的那套婚纱,要帮他上妆。 夏岩看看又熬了一个通宵的赵延沛,他双眼皮熬成了多层,下巴上生了一圈的胡茬,看到来很沧桑萎靡。 他带他到洗手间来,用热毛巾敷了会,然后涂抹上剃须膏,替他刮胡子。 赵延沛一手撑在洗手台上,一手扶着他的腰,垂眸凝望着他。 夏岩打趣他,“今天有不少媒体过来,你这模样,要被他们写成怨妇的。” 赵延沛苦笑,“我都被你抛弃了,可不就是怨夫么?” “就算被抛弃了,也得骄傲地转身而去,最好再来一句,多谢不娶之恩。” 赵延沛在他腰间捏了两把,压低了声音调戏道:“不娶,嗯?” 夏岩被他捏的痒,笑了起来,“别乱动,一会儿划伤了你。” 赵延沛两手环着他的腰,迫使他贴近自己的身子,专挑他敏感的地方捏,带着点威胁之意,“到底是娶还是嫁?” 夏岩连连讨饶,“嫁!嫁!嫁还不行么?” 赵延沛这才放过他,将他抱到怀里,声音沉沉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情愫,“阿岩,阿岩,我是真的爱你!” 夏岩想,我要好好的补偿他。 ** 杨怡宁的婚礼,到场的媒体比亲友多。 十点钟,婚礼准时开始,杨怡宁穿着白色的婚纱,挽着吴子轩的胳膊,在撒满鲜花的路一步一步走来。 夏岩迎了过去,他穿着黑色的礼服,梳着背头,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成熟稳重,又透着点斯文败类的气质。 赵延沛看他微笑着向杨怡宁走去,心里那种烦闷郁堵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当年夏岩向杨怡宁求婚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候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最好的兄弟被别人抢走了,现在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爱上了夏岩。 因为爱上他,所以在收到林雄发来的照片时,才第一时间给杨怡宁,逼她离开夏岩; 因为爱上他,所以这些年看见谁都觉得配不上夏岩; 因为爱上他,所以在知道林语彤的存在时,恨不得让她从这地球上消失。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染指他的阿岩! 他转过头去,给赵贞打了个电话,“上次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贞说:“再有两个工作日,就都下来了。” “好。下来之后立刻帮我订机票。” “好的赵董。” 背后,司仪在问,“杨怡宁女士,你愿意嫁你身旁的这位先生为夫吗?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敬他爱他吗?” 杨怡宁欢乐地道:“我愿意!” “夏岩先生,你愿意娶你身旁的这位女士为娶吗?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敬她爱她吗?” 夏岩的余光瞥见赵延沛,他正仰着头,看天上浮过的一片白云。 “我……”他的嗓子忽然哽了下,所有媒体的摄相头都对准了他,将这场婚礼的情况适时地转播给各大媒体平台。他看见吴子轩的目光,幽亮而闪烁,比任何人都紧张,是怕杨怡宁失望? 这世上没有谁比吴子轩更爱杨怡宁,可他的爱又是如此的荒唐而悲伤。 夏岩清了清嗓子,“我……愿意。” 吴子轩看见杨怡宁脸上漾出幸福的笑容,也露出点欣慰的笑容。 他这一生都是泥泞与阴暗中挣扎,唯有杨怡宁是他心头纯洁的月光。他愿意为了这点纯洁,付出所有,哪怕她只是为了追逐别人。 司仪说:“那么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Chapter113 吴子轩捧着戒指盒走了上来,夏岩拿出女戒给杨怡宁戴上,之后杨怡宁拿出男戒。那枚男戒款式简约大方,上面镶钳着一颗不大不小的钻石,里面的logo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杨怡宁将它扣在指间,垂眸观赏着它,仿佛有点爱不释手。 过了好一会儿,杨怡宁才抬起头来,隔着白色的婚纱,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泪珠,“阿岩,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演完这场戏。” 记者们闻言皆好奇不已,议论纷纷。 杨怡宁又转向吴子轩,“子轩,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场戏,这是我演过的最好的一出戏。” 记者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演戏?难道今天的礼婚不是真的?” 杨怡宁向记者们鞠了个躬,“也谢谢大家陪我演完这场戏。” 她望着夏岩微笑,手里捧着白色铃兰包扎成的捧花,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我从沼泽中走来,沾了一身秽物,腐烂到骨子里,怎么也洗不干净。我披上了一件华丽的袍子,以为从此能活出干净的样子,直到有一天,有人窥见了我袍子下的污垢。我于是落荒而逃,只为了给所爱的你,留下一个体面的背影。——对不起!阿岩,这一回我又要落荒而逃了,我不想在你和他中间,永远留个疙瘩,我希望你记住的,永远是我最美好的样子。” 她的手指从他指尖滑落,夏岩讷讷地唤道:“怡宁……” 她已经转过身,抓着吴子轩的手,跑过草坪,跑远了。 她曾经说过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荣荣耀耀的得奖,干干净净地嫁给阿岩。前者是她追寻的梦想,后者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老天总是对她太过苛刻,它让她因为梦想而跌进泥潭,又因为身在泥潭而不配拥有幸福。她一次一次地与它抗争,又一次一次的妥协,满怀着不甘、愤怒,把自己变成一个怨妇。 可是回头想想,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卑与软弱。 软弱的没有抗争到底,以致一直陷于沼泽之中;自卑于身上的污秽,以致于错失了爱情。 她是这样不甘着、怨愤着,于是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恶循环,永远被负面情绪左右着,永远无法真真正正地做好一件事。 等到终于想通之时,已经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幸好,幸好她身边还有这个人。 他将她彻底地从沼泽里拉出来,他给了她新的希望。她在鬼门关里徘徊了无数回,摆脱了死神的手掌,只为了回来跟他道个别,只为了跟他说一句—— “子轩,你要幸福啊!” 夏岩他们追上来时,见吴子轩坐在草地上,杨怡宁靠在他怀里,白色蕾丝的纱巾遮住她的脸,透着一种死亡的安祥。 头顶上蓝天白云,风里还裹着从婚礼现场飘过来的花香。吴子轩的手里拿着那束铃兰包扎成的捧花,是夏岩按照杨怡宁的要求,亲手包扎的。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她从鬼门爬出来,只为了送他一束铃兰。 夏岩鼻子忽然有点发酸。他看见吴子轩脸上有一点清滴滑过,然后低头掀开婚纱的面巾,亲吻了杨怡宁的唇。 ——那是他第一次亲吻爱人的双唇,也是最后一次。 他这一生,卑劣过、肮脏过、狠毒过,唯有心头这一处,干干净净地摆放着她。 他抱起杨怡宁,回到自己的车上。 夏岩没有再跟过去,既使对吴子轩有再多的恨和戒备,看到这里也不禁唏嘘。而记者得知杨怡宁已死,得抢着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出去,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吴子轩。 直到巨大的爆炸声从车里传出来,火光冲天,整个车子都焚烧了起来…… ——到最后,他终于不再嫌弃她,与她一道化成骨灰,彻底地融为一体。 ** 吴子轩抱着杨怡宁的尸体自杀的消息,如海啸般袭卷了娱乐圈。他与杨怡宁的爱情像一个谜,身为话题中心的另一个人夏岩,成为唯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被媒体疯狂地追问。 夏岩闭门不出,拒绝任何人访问。 吴子轩去世十二个小时后,他的账号自动发布了一篇文,讲叙了他悲惨的一生,他无望的爱情,以及他犯下的罪行,事无巨细,一一说得明白。 他在最后这样写道: 我曾一度觉得处女才是这世上最干净的生物,沾染了男人气味的女人,都是肮脏不堪的。后来夏岩跟我说,人本身没有肮脏和干净之分,人格才有。捅破那一层膜真的比和自己爱的人做|爱更爽吗?可惜我永远都不知道了。在我被心魔魇住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拥有爱人的资格。 有时候只有自己也沾染了污秽,才能不去鄙夷别人。 ——我爱的人,如果有来生,我愿清澈的爱着你。 ** 吴子轩和杨怡宁都是孤儿,没有亲人,他们的葬礼是由夏岩操办的。 两人的尸体烧毁的很严重,僵硬之后纠缠在一起分不开。夏岩让将他们一起火化了,放进同一个骨灰盒里,葬在同一个墓地。 出殡那日,他没有在他们灵前放菊花,而是摆放满了白色的落新妇。 落新妇的花语是,——我愿清澈的爱着你。 葬礼那日很多两人的影迷、歌迷还有媒体记者都过来了。 吴子轩这一生,可悲可恨也可怜,最终因为他悲情的殉情,将一切划上了句点。 ** 转眼已到十月底,深秋时节,气温骤降,早晚出行都得穿毛衣。 几场霜过后,庄园里的花次第谢了,渐渐显出萧瑟的景象,倒是银杏树悄然黄了叶子,金灿灿的一片十分耀眼。 夏岩难得起了个早,陪赵延沛在银杏树下的小路上漫步,金色铺成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无尽之处,仿佛可以这样牵着手,走到白头。 霜华初凝,薄薄地一层洒在金黄的银杏叶上,清透而明灿。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碧空如洗。透过银杏树望向天空,那种层次递进的蓝色与黄金搭配,只有大自然才能创造出如此和谐的色彩。 枝头上挂着累累的银杏果,圆润润地一串看着非常的喜人。 赵延沛问,“怎么有些树结果了,有些树没有?” Chapter114 “银杏树是雌雄之分,不结果的是雄树。——你吃过拨丝白果没有?我们摘些回去做给你吃?” “没有。” 夏岩撸了撸袖子就准备爬树,赵延沛说:“不用爬。”抱住他的双腿将他搂了起来,送到银杏树枝那里去。 夏岩小心翼翼地折了几枝沉甸甸的银杏扔在地上,“好了,放我下来吧?” “就这么几串,不多拆点?” “怕你累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虽说瘦了点,好歹也有一百四十斤,抱起来确实不轻松。 赵延沛闻言挑了挑眉,忽然抱着他转了个圈。 夏岩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颈,“喂,干什么?” “怕我累着?” 夏岩赶紧改了口,“怕累着我自己。” 赵延沛又抱着他转了起来。 夏岩先是有点惊,见他那么稳便松开手,张开双臂笑了起来,微仰起头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赶走了连月来的积郁,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有风拂过,金黄的银杏叶簌簌飘落,如一场流光舞蝶的梦。 赵延沛放他下来,将他抵在银杏树杆上,低首含住了他的唇。夏岩双臂环在他脖子上,闭上眼睛,任他在自己唇舌间缱绻温柔的流连。 等赵延沛松开他时,夏岩呼吸都乱了。他退后一步,在赵延沛面前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拿出枚戒指来,“赵延沛,你愿意和我结成伴侣么?终生不离不弃?” 赵延沛一时惊喜,接着苦笑起来。他怀里揣了两枚戒指已经好几天了,总想找个好时机来求婚,没想到被夏岩抢先了。 夏岩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被亲得红肿的唇带着点娇嗔,“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不起来啦。” “我答应。”他伸出手,戴好戒指后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戒指,额头抵着额头,“被你抢先了,我也买了戒指,可怎么办?” 夏岩拿过看看,戒指里面烙上了两人的名字,退肯定是不能退的,那只能……“那不然……单号戴你的,双号戴我的?” 赵延沛失笑,咬了咬他的鼻尖,“跟我来。” 两人牵着手来到庄园较偏远的一个地方,略略起伏的小山坡上种着大片大片的美女樱,雪青色的花瓣犹如一片紫色的云漂浮。那种淡淡的紫色是夏岩最喜欢的,有种高雅典雅的气质。 夏岩惊讶地道:“这里什么时候种的美女樱?我怎么不知道?” 十一月虽然还是美女樱的花季,但已经开到荼蘼,又被霜打,很难再有这样的花色了。但是这里的花儿却开得如此的鲜艳,好像正当旺季。 赵延沛笑而不语,牵着他的手,沿着花丛中镶钳的石块来到中央处,那里种着一片茉莉花,摆出了心形。 他在茉莉花的正中央向他跪下,“阿岩,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拥有你这个莫逆之交。以后的每个日落和清晨,我都想有你陪着。阿岩,你愿意与我结合,做我一辈子的伴侣吗?” 夏岩没有一丝的犹豫,“我愿意!” 他捧着赵延沛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世间有你,再好不过。 莫逆之交,“莫逆”谐音“茉莉”,茉莉花的花语,——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旭日东起,地上的霜华渐渐散了。 他们十指相叩,慢慢地往回走。夏岩信手采些还未及凋谢的花儿,准备回去再插几束。 赵延沛替他抱着花,说道:“资料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你什么时候陪我去把证领了?” 经历过杨怡宁的事儿之后,他总有些患得患失,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夏岩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准抢。 夏岩说:“等《魏晋》拍完吧?顺便去国外渡过假,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渡假了。” 《魏晋》里潘安的戏份也不多,基本上可以说是客串,之前拍了一个星期,已经差不多了。加上赵延沛打的酱油,大概一个星期就能搞定。 “好。” 一路商量着去哪里玩儿,漫步回到木樨院,听见鸡“咕咕”的叫声。推开院门,见奶奶正将一把稻子撒在地上,鸡群绕着她打转。 她看见两人十指相叩,手指上都戴着戒指,笑出一脸皱纹,“回来啦?吃饭吧。” 姑姑端着早餐过来,去叫素伊和小河吃饭。素伊出事之后,小河专门请了假陪伴在她身边,时时宽慰着她。有心理医生治疗,素伊已经慢慢地走出来,变得坚强了。 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虽然曾经有些龃龉,但毕竟是亲人,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到了秋季,庄园里果实累累,都需要收起来保存着。庄园里请了工人,但是奶奶总是闲不住,要去帮忙。夏岩和赵延沛怕她磕着碰着,便也跟着她干活。 晚上扛着一枝桠的柿子回来,找了一个偌大的落地陶瓷罐,将柿子修剪了枝桠后插进去。 赵延沛插不上手,就在一旁录视频,将夏岩的脸也拍了进去,发到素壹花店的官微上。 网友将夏岩的手和包扎花束的手法与之前的视频对比,惊讶地发现被花艺界盛传的“美手花艺师”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影帝夏岩! 素壹花店因此大火,营业额猛翻了几番。 网友们更关心的是夏岩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他和杨怡宁那场婚礼进行到一半,杨怡宁并没有给他戴上戒指,而后来吴子轩也在网上澄清了只是为了满足杨怡宁的心愿。 那么,他为什么突然又戴上戒指了?他和谁订婚了?他的绯闻女友也就杨怡宁和林语彤,这两人都拜拜了,难道是……赵延沛!? 网上议论纷纷,赵延沛和夏岩都没有回应,他们最近在学习古琴。 嵇康是个古琴高手,赵延沛要演他,虽然没有要求他会弹《广陵散》,但好歹也得会做个花架式。 为了使之看起来更像模像样一点,便专门请了个古琴老师来庄园里教他。 只是没想到本来是教赵延沛的,到最后却是夏岩对古琴更感兴趣,也凑过来一起学。 Chapter115 不得不说在艺术方面,夏岩比赵延沛更有天分,一点就通。 学古琴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初学者来说。手指要在琴弦在不停地划动来控制音符,长久习琴的人,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茧。 但初学者手指上没有,琴弦从皮肉上划过,就像钝刀刮肉,痛得钻心。 才学了两天,夏岩的手指就磨掉了皮,红通通的。 赵延沛看着心疼,含住他的手指,“又不用你弹,何苦这么拼?” 夏岩不在意地道:“这算什么吃苦?我倒是真喜欢古琴,改天若是在竹林精舍里弹一曲,倒是很风雅。” 赵延沛听他这样说,也就用心去学。 之前剧本原本是把夏岩的戏都放在前面拍的,因为杨怡宁的事他不得不缺席,统筹便将戏份重新排了,先拍别人的。 夏岩也只好配合剧组的进度,耐心在家里学了几日琴,等统筹通知后,重新回到剧组。 学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总算都磕磕巴巴地弹些简单的曲子了,手上也磨出了老茧,再抚琴弦的时候,也没有那种钻心地痛了。 到剧组后服装老师捧了套衣服过来,“赵董,这是您的戏服,您试试合不合身?” 赵延沛拿着衣服时了更衣室,一会儿伸出头来,“阿岩,你进来。” 夏岩:“……”他在想:我这会儿提醒他大庭广众之下注意言行,会不会有点欲盖弥彰? 遂跟进去,问道:“怎么了?” 赵延沛提着那衣服,有些无奈地道:“不会穿。” 古代的衣服比较繁琐,里三层外三层的,第一次穿起来确实不知道哪条带子应该系在哪条上。 夏岩一直觉得赵延沛是万能的,这会儿见着他终于有不会的了,忍不住笑起来,宠溺地道:“微臣来伺待陛下更衣。” 赵延沛掐着他的腰,压低了声音调戏道:“好啊。这会儿爱卿给朕更衣,等晚上朕与先生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嗯?” 夏岩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低头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换完衣服化妆老师又给他戴上头套,修了下眉毛,上了点妆。 出来时夏岩眼睛都直了,心扑通扑通地跳,恨不得立刻扑他倒。 赵延沛穿了一身群青色的棉布长袍,镶钳着白色衣襟,广袖疏襟,极是潇洒。及腰的长发用一根粗布巾带随意地扎了起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魏晋名士的旷达放逸之气。 柯导连声叫好,招呼大家准备场地,开拍刑场那一镜。 夏岩也去换装,等弄好出来,场景都已经布置好了。 为了缓解赵延沛的压力,第一场柯导让夏岩陪赵延沛拍。这场戏也是编剧后来加的,表现潘安与赵延沛神交的镜头。 多年以后,潘安来到竹林七贤曾喝酒清淡的精舍里,在嵇康曾经坐的地方弹奏了一曲,以表达自己对他的仰慕之情。 虽说是隔空对话,但有同框的镜头,所以导演干脆让两人一起拍。 夏岩今日依然是宽松的白色长袍,外罩雪青色薄如蝉翼的纱衣。头发以同色丝带绑起,又簪着支白玉簪子,翩翩少年郎,清隽秀雅,皎然高华。 同是魏晋名人,潘安的气质与嵇康的气质完全不同,放在一起却又格外的和谐。 两人盘膝坐到回廊之上,横琴于膝上,信手拨动着琴弦。嵇康的表情俊迈豁达,仿佛已经摆脱了皮囊的束缚,超脱了尘网。潘安的表情则是疏落辽远,似乎追忆着不可得的过去,满满的对先人的景仰和追慕。 檐外秋雨沥沥,水滴顺着竹稍流下,亦染了一层碧色。 一曲结束,潘安对着虚空深深一揖,然后举起酒坛。半坛酒倾于地上以敬先贤,随后举起酒坛,半坛酒倾江倾海地倒来,倒有一半洒在衣襟上,而后他抡起衣袖抹掉下颚上的酒渍,长身而去。 这厢,嵇康倒于山石之上,挺拨的身姿,洒脱的举止,恰如山涛所评价: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这一镜拍完,导演连连称赞,赵延沛的外形英标秀上、爽朗清举,像极了史书中所描述的嵇康。 补完妆之后就开拍下一镜,嵇康赴刑场。 这一镜将放在整个电视剧的开头,所以格外的重要。 赵延沛虽然见过大风大浪,但拍戏毕竟是头一回,而且在场的都是老戏骨,要是他这个老板拖了大家的后腿,那就不好看了。于是趁大家布置场景的时候,临阵磨枪,又拿出剧本来看看。 夏岩坐到他身旁,“不需要走位,也没有对手戏,就一句台词,你还看剧本做什么?怕忘词?” 夏岩也知道这一镜重要,所以这些天已经给赵延沛演过很多遍了,照葫芦画瓢,他相信赵延沛画得好。 赵延沛拍着剧本说:“我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怎么能不紧张?” 夏岩凑到他耳边,低笑道:“你都祸害多少良家少年郎了,还头一回?” 赵延沛:“……”猝不及防被调戏了,他只觉得耳根子一酥。他放下剧本,目光危险地看着夏岩,压低了声音流氓兮兮地道,“天地可鉴,我祸害过的少年郎只有岩岩一个。” 夏岩垂眸笑了下,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宽大的衣袖搭在古琴上,借着衣袂的遮掩,握住了赵延沛的手,十指相叩。 柯导看完回放后,将摄相机调到摄影模式,正好看到夏岩凑到赵延沛耳边说话,便悄悄录了下来,并全程姨母笑。 过了会儿道具组摄相机都准备好了,该演员上场,这一镜赵延沛最重要的便是情绪的把握。 夏岩替他整了下衣服,说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演,就想想我和杨怡宁结婚时,你的心情吧。” 赵延沛心头一滞。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延沛坐到刑场上,夏岩在台下望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回想了下自己所知道的知识,于是和导演说了几句。 导演让暂停,带赵延沛回了化妆间,过一会儿再出来,赵延沛那一场新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混着酒渍油渍,好像十天半个月没有洗过,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Chapter116 但他这个样子却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脏乱和油腻,反而有种不修边幅的豪迈与慷慨。 魏晋名士多喜欢食用五石散,发散的时候人身体会变得非常的热,皮肤也格外的敏感,所以大多都不爱换衣服,因为刚浆洗的衣服比较硬,穿在身上不舒服。 那时候常有人十天半个月不洗澡,身上长满的虱子。有时候清谈,觉得身上痒了,就一边捉虱子一边高谈阔论,所以有了“扪虱而谈”这个成语。 嵇康是魏晋名士,上刑场前会挂念着《广陵散》,但肯定不会挂念着换一套新衣服。 重新开拍后,嵇康盘膝坐在刑场上抚琴,古琴音色暗哑恢宏,营造出一种悲怆的气氛。三千学子聚于刑场下相送,人山人海中,一位少年遥遥望着刑场之上的人,目色深深,带着“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芳”的恭敬与景慕。 嵇康一曲《广陵散》结束,感叹道:“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与今绝矣!” 他的情感或许还有所不足,然而这一声出来,便弥补了所有,这便是声音的魅力。 接下来的镜头都拍的非常的顺利,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了,剧组开始发放盒饭。 晚上没有赵延沛和夏岩的戏份,他们卸了妆回到别墅去。 夕阳西下,薄薄的雾气漂浮在竹林里,愈发的静谧。青石铺成的小径蜿蜒,没入碧丛丛的竹林里。 赵延沛握着夏岩的手,沿着石阶缓缓前行,“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吃面,我下面给你吃。” 赵延沛转身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炽热地光芒,倾身过来轻佻地说:“好啊,我最喜欢吃阿岩下面。” 夏岩这才明白话里的歧义,窘迫地扯了下他的手臂,嗔道:“瞎想什么!我是说下面条!” “哦——”赵延沛坏笑着挑起眉,“阿岩什么时候会下面了?” 夏岩尽量忽略他耍流氓的行径,“总要学着,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都让你做饭吧?” “我可不想吃没有放油的炖蛋,还是我来吧!以后我负责做饭,你负责洗碗,嗯?” 夏岩觉得这样也可行,便应下了。 今日赵延沛拍了一天的戏,夏岩也不想累着他,随便下了碗肉丝面,又煎了两份牛排,吃完饭后回到房间。 别墅建在半山腰中,四周皆是碧森森的篁竹,山下十顷湖泊,水色碧绿,是当地一个著名的景点。湖对面远山绵延,望不到尽头。 从二楼的主卧望下去,只见翠色如墨,湖光碧透。雾气从水面上升腾起来,给青山裹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缥缥缈缈。 阳台的落地窗前做了榻榻米,两人坐在上面,凝望着窗外的景致。 夏岩拿过旁边的古琴,一把递给赵延沛,一把陈放在自己膝前,弹奏了起来。赵延沛也跟着他的调子抚琴,虽然弹得磕磕巴巴的,但他愿意陪着夏岩一起去学。 他们以后要渡过漫长的后半身,如果能有一件共同喜欢的事情,对生活非常的有益。不过如果都学古琴的话,似乎就没有一起合奏的乐趣了,于是便道:“你觉得我换种乐器学怎么样?” “换什么?” “埙。古琴通常与埙合奏,你弹古琴我吹埙,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不错。” 他放下古琴靠在赵延沛的肩膀上,赵延沛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揉着,缓解手指上的伤痛。 这时夏岩的手机响了,助理发了微信过来,是他靠在赵延沛肩膀上说话的照片。 赵延沛笑道:“拍得很不错,有情侣的样子,转发给我。” 夏岩转发过来后,他想发条微博,想到《魏晋》还没有对外宣传,一切都得保密,遂忍住了,叹惜道:“看到每天都有人在猜测你的未婚妻是谁,我就忍不住想大吼一声,你是老子的人,哎——” 夏岩吻了吻他唇角,安抚道:“等《星际帝国》上映后,就可以出柜了。” 《星际帝国》他和席暮是一对CP,如果这时候就公布了,会减低两人的CP感,影响票房。 赵延沛说:“我已经让赵贞订了大后天的机票,拍完明天的戏,便收拾一下去领证。明年520正式举办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嗯。不用去教堂,就在花涧里举办婚礼,到时候满园鲜花盛开,比任何地方都美。” “都听你的。” 夏岩搂着他的腰,“延沛,过两年我们去代孕个孩子吧?我想要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孩子。” 赵延沛亲吻着他的头发,笑道:“那真不巧,我想要个和阿岩一样优秀的孩子。前两天奶奶还说,家里没有孩子就觉得少了些生气,她想要抱重孙呢!你先去代孕一个儿子,等过两年我再要个女儿,反正有大哥家的赵即在,我可以晚两年再要。” 夏岩是家里的独子,老太太虽然看的很明白,可毕竟是那个年代的人,虽然嘴上没说,对香火这个东西还是在意的。赵延沛说让他代孕个儿子,便是想全了老太太的心愿。 夏岩心头熨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等戏拍完了也把戏服和发套借过来吧?” 赵延沛意味深长地问,“怎么?” 夏岩忽然用力将他扑倒在榻榻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拂过他的眉宇,俯下身来细细地亲吻着他的眉眼,“想睡你,看到你穿着戏服出来时,就想睡你了。” 赵延沛朗笑了声,拿过旁边的遥控制关上窗帘,一翻身将夏岩压在身下,三两下就剥掉夏岩的衣服,手指轻佻地弹了弹他半硬的东西,“我要吃你下面了。” 夏岩夹住了腿,“先去洗澡。” 赵延沛恶意地逗着他,“你今晚还没有练瑜伽呢?” “改了。” “改什么?” “改成床上运动。”见他不紧不慢拿自己当耗子逗弄,拿腿蹭了蹭他炽热的地方,挑着眉眼笑吟吟地道,“宝贝儿,今晚随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他那沾着情|欲的眉眼似笑非笑的扫来,简直能将人三魂七魄都勾走。 Chapter117hx *河蟹在疯狂的奔跑中* 夏岩环上他的脖颈,探寻着他的唇,声音里饱着无尽地渴求,“赵延沛,我想要你。” 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爱一个人,爱到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一夜纵情,第二天险些迟到。 今天赵延沛只有一场戏,——和向秀打铁。 这场戏选在中午拍摄,嵇康与向秀祼着上半身,将衣服缠在腰间,拧着铁锤挥汗如雨。 化妆老师刻意给他们身上抹了层体油,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体上,高大的身材、硬朗的体魄、结实的肌肉,浑身上下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夏岩没有戏份,纯粹是来围观的。所以昨晚赵延沛也没有对他客气,折腾到最后他都射不出来了。 然而今天看到赵延沛这个样子,腹部不由自主地又热了起来,想到自己被这样的体魄征服着、索求着,心头便是一阵炽热。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样子,都吸引着他,令他不可自拨。 这一镜结束之后,赵延沛和夏岩在《魏晋》里的戏份就算是杀青了。当晚赵延沛请剧组所有人员去渡假村里泡温泉吃大餐,玩闹到晚上十二点才歇下。 隔日一早,他们便乘国际航班飞往挪威领证,顺便来了个蜜月游。 再之后赵延沛回国,夏岩则转机到欧美。 《星际帝国》先在国外上映,夏岩、苏是、席暮等主创人员飞往各国进行宣传。 夏岩再一次见到席暮,吓了一跳。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席暮像是换了个人。以前像只动不动就炸毛的小狼狗,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喜怒不形于色的狼。 脸颊上的婴儿肥已经瘦没了,露出锋利的轮廓。下巴上蓄了胡须,眼神阴郁锋利,才十九岁看起来成熟的不得了,说和夏岩差不多大都没人不信。 夏岩觉察到他不对,用眼神询问苏是,苏是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席暮一出道就签在隋氏皇都娱乐,可以说是苏是亲手把他捧起来了,对他也是像亲弟弟一样的呵护。 她也知道席暮的家庭状况,怕他钻牛角尖,时刻让助理注意着。可是有时候外人始终不能代替家人,任她怎么关心,席暮该钻牛角尖的时候,也照钻不误。 苏是回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抽空你帮我劝劝他。 夏岩应了下来。 落地之后他们先入住宾馆倒时差,夏岩趁这个机会敲开席暮的门,见他刚洗完澡,穿着睡袍正在擦头发。 夏岩没有进屋,在门口问道:“楼下有酒吧,去喝一杯?”他好歹是订过婚的人,随便进陌生男人的房间,要是赵延沛那醋坛子知道了,应该生气了。 席暮说:“好,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夏岩先去酒吧点了两支酒,过了大约五分钟席暮就下来了,说道:“抱歉岩哥,我最近戒酒了。” 夏岩给他叫了杯果汁,“这是好事儿,不过怎么突然就戒了?” 席暮语气淡然,也不知是真是假地道:“胃不好,再喝下去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发现,那不是很可怜?” 夏岩不知道怎么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酒保送了酒水过来,夏岩让给自己也来杯果汁,然后试探着问,“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听赵延沛说骆浚的婚礼没有举行成,不知道是不是和席暮有关。之后因为杨怡宁的事,也没有顾得上关心他。 席暮一口气喝了半杯果汁,低着头露出个邪魅的笑容,“我强|暴了他。” 夏岩差点没被酒呛住。 席暮转着手里的杯子,眼睛映着酒吧明明灭灭地灯光,透着诡异地色泽,“我把他囚禁在山里,整整一个星期,不停地强|暴他、侵|犯他、蹂|躏他,让他变得非我不可。” 夏岩:“……”他觉得头皮发麻,脊背窜起一股寒意。他想幸亏席暮爱的不是自己,被这样的人爱着真是太恐怖了! “他也喜欢我的!岩哥,他也喜欢我!他回去之后我找他,他还是愿意的!”他忽然握住夏岩的肩膀,眼睛里充满了戾气与癫狂,“他是爱我的!” “后来呢?” 席暮的目光一下变得非常的痛苦,他忍无可忍,终究还是端起那杯酒一仰而尽。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晚上,那是他一生的痛。 他放骆浚下山之后,去他家找过他。骆浚对他的求欢虽然没有回应,可也没有拒绝。他以为他已经能接受自己了,沾沾自喜。 之后的半个月,他每天都去骆浚家找他。两人一见面什么也不做,便厮缠在一起,尽情地享受着鱼|水之欢。 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每天早上都在想后羿为什么不把最后一个太阳也射掉呢?这样天就不会亮,骆浚就不会去上班了。 那天晚上他又卡着骆浚下班的时候到他家,发现他已经提前回来了,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客厅沙发的茶几上。 Chapter118 席暮叫了声“哥”,便扑过去,将他压在沙发上亲吻。 吻得气喘吁吁几乎走火之时,骆浚才推开他,“我给你看样东西。” 席暮好奇地问,“是什么?” 骆浚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个红本本给他,“结婚证”三个字如正午的阳光刺入他的眼睛。 骆浚的声音很冷淡,“我结婚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客厅里一时死寂,短暂的沉默之后,席暮猛然将“结婚证”撕个稀碎,一把掐住骆浚的脖子,将他按在沙发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很享受么?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结婚?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急于摆脱我?” 骆浚被他掐住脖子,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她怀孕了!她怀了我的孩子!” 夏岩手一僵,忽然之间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尽了。 他就算把骆浚囚禁个一年半载,那又有什么用?终究抵不过人家替他生一个孩子! 他松开骆浚,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哀求地道:“哥,除了孩子,我什么都能给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骆浚淡漠地道:“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小暮,我根本就不想这样。现在我已经结婚了,有了妻子,很快孩子就会出生,你别缠着我了,好吗?世界这么大,总会遇到你喜欢的人。” 席暮松开了他,坐到沙发的一旁,“哥,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骆浚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拿你当弟弟。” 席暮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他这么些年来一直迷恋着这个人,明知道爸爸的死和他爸脱不了干系,却还是不可自拨。他将自己沉溺在爱情与仇恨之中,每日承受着煎熬,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刺猬,用一身的刺护着那点爱他的卑微心事。 如今他软的硬的都用了,苦肉计、美男计也都用了,甚至连绑架强|奸都用上了,却依然换不来他一点真心。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想不出了,也不想再想了。他累了,再也无力攥住那点爱意。 原来啊!一厢情愿,才是这世间最苦的。 他起身要走,骆浚却忽然开口了,“小暮。” 他脚步猛然顿住,过分的期待让他不敢回头。 身后那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把酒戒了吧!找个……爱你的人……好好过。” 席暮仰起头,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快地道:“好,等有了,一定带回来给你看看。” 那一次离开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勇气回去。 一杯鸡尾酒被席暮一仰而尽,这种酒看起来度数不高,后劲儿却大,不过他喝下去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 他指间转动着酒杯,笑道:“岩哥,电影宣传完了,我就不回去了。已经跟公司申请了,我打算到国外去发展。” 夏岩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好。” 席暮与骆浚的感情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断。 夏岩初听时被席暮的做法吓了一跳,实在太极端可怕了。 这会儿换个角度一想,如果骆浚对席暮没有一点感情的话,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应该是报警。就算不报警,那也得狠狠地揍席暮一顿。可他并没有,还又继续与席暮纠缠了半个月,大约心底也是爱他的吧? 这种事情,如果只是一方情愿,那便算是用强;如果彼此心里都有意,便不算是用强。 可既便是这样,骆浚的选择也无可指摘,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 席暮喝了一杯酒之后便没再喝了,以前动不动喝成那样,是为了得到那个人的关心。如今不需要了,也不用再喝的烂醉了。 ** 电影在国外赢得了很好的口碑,票房也非常的乐观,夏岩和席暮凭此一片成功地打开了国外的市场,这是后话。 等夏岩再回到国内,已经快过年了。 飞机到达国内机场是凌晨两点,夏岩在国外这么长时间,时差已经完全混乱了,这时候正是精神着。只是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浑身都快僵硬了。 助理护送着他出了机场,在车库门口只看到了司机的身影。 他昨晚跟赵延沛通电话时,告诉他飞机到达的时候,知道他年底忙,便没让他来接机。这会儿真没有看见人,又觉得失落,毕竟两人才新婚燕尔就分开了一个多月。 司机接过他的行李箱带他上保姆车上,拉开车门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扯了进去,车门被重重地关上,一个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夏岩先是吓了一跳,及至闻到熟悉地气息后,便反客为主起来,将他压在后座上,骑在他腰上狠狠地吻了下来。 保姆车空间很大,前后两部分彻底地分隔开来,并且加了隔音器,前面根本听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夏岩一边激吻着他,手迫不急待地伸进他衣服里,饥渴地抚摸着他的肌肤。他刚从外面进来,两手冰冷,刺激的赵延沛打了个冷颤。 夏岩赶紧缩回手,被赵延沛握住了,放在自己胸口处,苦笑着道:“让它冷静点,不然我怕伤着你。” 车灯打在他脸上,给他俊朗的容颜增加了一层温柔。 夏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连月来的思念稍稍得以缓解,“不是说让你别来接机么?” 赵延沛额头轻轻地蹭着他,“想我的岩岩,迫不急待。” 另一只手顺着他衣摆滑了进去,沿着尾椎一路往下滑,没入那销魂的深沟里。 夏岩勾起了唇角,“我也想你,迫不急待。”闻着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舔了下他的喉节,声音带着诱惑地问道:“洗澡了?” 赵延沛靠在座椅上,一边继续试探着他,一边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嘴唇,“嗯。” 夏岩骑坐在他腿上,甩开自己的羽绒服,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光洁的胸膛。他微微昂着头,慢慢地抽掉自己的皮带。 他这睥睨凡尘的模样无比的高傲,冷情冷性的谪仙,一朝沾染了情欲,让人恨不得将他压到尘埃里,狠狠地蹂|躏。 赵延沛呼吸都停滞了,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冲动,看他一点一点地拉开裤子上的拉链。 Chapter119hx 车厢里一片寂静,呼吸可闻。拉链齿轮咬合的声音轻轻划过,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河蟹== 夏岩迷恋地望着赵延沛,想到自己正在被这样的人征服着,心里的快感便满满地溢了出来,紧紧地攀附着他,发出无助而销魂地呻吟。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被这个人征服,无论是身还是心。 他终于在赵延沛强有力的攻击下一泄如注,而后瘫软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脑海里仿佛有一个烟花炸开,绚烂夺目,令人窒息。 赵延沛暂时停止了进攻,深深地凝望着身下的人。 夏岩的眼睛里一片雾汽,眼睛微红,花瓣似的唇一张一合,发出意犹未尽地呻吟,眼角眉稍都是春情。 他得意地想:这是我的阿岩! 外人眼里气质疏离、冷情冷性、禁欲高冷的影帝夏岩,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样性感妖治,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一想到这里,赵延沛的心就被塞得满满的,他真是爱绝了这个人,恨不得就此死在他的身体里面,与他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他深吸了口气,开始新一轮的攻伐。 他要彻彻底底地征服这个人,无论是身还是心。他要他的一生,因他欢,因他乐,因他而欲仙|欲死。 夏岩醒来时第一时间摸摸身边,发现床边空空的,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仍在国外,然后才被身上的酸楚拉回了现实。 那种身体被满足后的慵懒而愉悦的感觉告诉他,确实是回来了,拥抱过那个人。 他躺在被窝里,回味了下昨晚的激情,觉得赵延沛大约是偷偷地把他的心用糖腌了起来,不然怎么一想到他就这么甜呢? 他抱过旁边的枕头,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这才拿来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难怪赵延沛不在。 又在床上赖了会儿,打开床头灯,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着个黑陶玉劲瓶,瓶里插着一枝腊梅花,暗香浮动。 难得这一束花插得有模有样,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拣起一朵落花放到鼻端闻了闻,又拿起旁边的纸条,是赵延沛留下的,说他今日公司忙,晚上再回来陪他,嘱咐他别忘了擦药。 夏岩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筋骨好像被拆了重组似的,尤其是后面,火辣辣的,走路都有点不利索。 这也不能怪赵延沛,昨晚是他惹过火了。毕竟一个多月没有见面,确实不易做太过,可是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弄伤了。 赵延沛昨晚已经替他上过药了,但还得再抹点。 夏岩小心翼翼地下床,艰难地移到卫生间洗漱完,拉开窗帘,见外面一片雪白,原来不知不觉竟然下雪了。 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张阿姨说:“夏先生回来了,先生嘱咐我熬了粥,我给您盛过来。” “谢谢。” 喝完粥夏岩又给奶奶打了个电话,之后去看了看他的宠物们,几个月不见这些小家伙们可乐翻了天,围着他胡乱扑腾。 赵延沛回来时,见夏岩坐在地毯上,小动物们围了一圈,他正举着白猫簌簌,用头发撩着它。簌簌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并不搭理他。 赵延沛在他身旁坐下,松了松领带,脱下西装外套放在一边,一手环住他的腰,声调柔柔的,“吃过饭了?” 夏岩将簌簌放到他怀里,捞过滴滴过来撸毛,“嗯。喝了些粥。” 赵延沛的西装裤被簌簌蹭了一身的毛,也不见他嫌弃,轻轻地挠着簌簌的下巴,又问道:“药擦了?” “擦了。”夏岩虚靠在他怀里,“才四点钟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Chapter120 赵延沛将他揽得紧了些,手在他腰间仗量起来,“知道你在家,就坐不住,会一结束就溜回来了。又瘦了,看来得好好补一补了。” 夏岩笑道:“马就春节了,每逢春节胖三斤,还怕长不回来?不过连吃了几个月的西餐,还真是想念你做的饭了。晚上吃什么?” “熬了萝卜排骨汤,还有红烧鲫鱼,你那里有伤,这两天不能吃海鲜。等好了我再亲自下厨,好好喂你,嗯?” 夏岩觉得嘴馋,不情愿地哼了声,眼神里带着点埋怨。 赵延沛无奈地笑起来,咬着他的耳坠低吟,“这不能怨我啊,谁让阿岩昨晚那么火辣呢?我都差点死在你身上了。” 夏岩知道比下流永远是比不过他的,于是怒瞪了他一眼,不再接话。 赵延沛见好就收,手在他腰间摩挲着,忽然道:“记得之前你腰这里很怕痒的,现在怎么不怕了?” “明知故问!” 赵延沛得寸近尺,舔吻着他的脖颈,“故问什么?” 夏岩:“……”这还没完了?耍流氓就耍流氓,谁还不会啊!遂大胆奔放地道,“以前的痒痒肉,都被你调教成敏感带了。” 赵延沛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相当有成就感。 吃完饭才六点半,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雪仍旧没有停,簌簌地飘落着。 夏岩忙碌了几个月,终于偷得了浮生半日闲,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只可惜身边没有想要的人,兴味忽然就减了。 以前夏岩其实是很会自娱自乐的,便算一个人独处一个星期,也不会觉得孤单。插花、绘画、看书、逗宠物,日子过得充实怡然。 现在身边一缺了赵延沛,就总觉得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 如今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回来了,正好吃饱喝足,便想到花圃里走走,踏雪寻梅。 赵延沛拿来风衣给他披上,一起步入雪色之中。 江南的雪是酥软的,触手即化。下了这么半日,也只在地上集了薄薄的一层。 别墅的花圃只有一百多米,却让夏岩打造出园林的感觉,曲折的小路,堆叠的太湖石,倚傍着各种花树。这会儿百花俱沉寂,只是腊梅傲雪独立。 虬曲古怪的梅枝,带着古朴苍老之意。新枝上开出的腊梅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屑,晶莹剔透,符合了古往今来园林艺术家对腊梅的最高评价,——丑怪惊人能妩媚。 腊梅旁是一丛翠竹,薄雪初积,竹枝略垂。 他们赏了会腊梅,又在园中漫步了会儿,赵延沛说:“这时节园中除了腊梅,也没有别的可以剪回去插瓶了。回去吧,屋里的水仙和君子兰倒是开了,可以看看。” 夏岩笑道:“谁说没有?” 在花圃中走了两圈,一会儿剪了几根枯枝回来。 赵延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夏岩笑而不语,回到屋里后找了只黑釉玉颈瓶来,将枯枝插于其中,弯曲的枝条,别致的造型,很有艺术感。 可惜赵延沛欣赏不动。 夏岩解释道:“这种插花风格偏日式,追求的是枯与寂。以冷色调为主,营造一种暗哑、冷寂的气氛。只不过这种插花不太适合你这里的装修风格。” 赵延沛开玩笑道:“以后啊,建一栋大房子,汇集世界各地的装修风格,专门让你插花,你看好不好?” 夏岩:“……”他怎么有种古代昏庸帝王宠妃子的感觉,苦笑道,“你呀,色令智昏。” 赵延沛自己也笑起来了,“可不是么?这回能在家待几天?” “马上《星际帝国》要在港澳上映,还得去宣传,估计要到春节前夕才能回来,回来给你带礼物。还有伯父伯母,他们喜欢什么?” “伯父伯母?” 夏岩咳了声,“那个……爸妈,他们喜欢什么?” 赵延沛满意地将他搂到怀里,“晚上我把他们的喜好写下来,你看着买吧。你的眼光从来都是好的,他们肯定也会喜欢。” “嗯。” 赵延沛说:“阿岩,今年春节陪爸妈过年吧?” 夏岩想证都领了,便是一家人了,不去过年确实不好。而且上次见过赵延沛父母之后,便一直忙着工作忙着杨怡宁的事,这都小半年了,也没有再登门拜访,确实是很失礼的。春节在他家过年也是应该的,可是想到奶奶又有点犹豫,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过了一年便少一年,他也想陪着她。 赵延沛又说:“过完年我们便去看奶奶,陪她过元宵节。以后每年春节两家轮流着过,你看好不好?” “嗯。”想到赵家礼节繁多,又忍不住问,“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赵延沛说:“你放心,过年之前我会把一切都打点好,你只需要人到就行了。” 隔日夏岩便又往香港宣传电影,结束后带着大包小包东西直飞皇城。 今年因为家里添了新人,连一向懒得折腾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回到了老宅。要知道之前连过寿时他们都懒得折腾,可见是给足了夏岩面子。 农历二十七这天夏岩才回来,赵延沛到机场去接他,先回家换了身衣裳,才到祖宅里去见过长辈们。之后按照赵家的规矩给他们行礼、奉茶,其繁琐程度不下于古代大户人家娶少奶奶。 赵甫虽说一开始激烈反对,但架不住儿子喜欢。现如今尘埃落定了,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板着脸嘱咐了赵延沛,“你比人家大些,遇到什么事儿要多担待些,还有收收你那少爷脾气。” 赵延沛瞄了眼夏岩,用眼神询问,——我比你大? 夏岩抿唇笑了下,他今天没将流海梳起来,柔软的垂着。在北方温暖的暧气下,仅穿了一件白衬衣,因为显得格外年轻,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赵延沛无奈地想:算了。谁让我长得比他着急呢?不过,在某地方我确实比他大。 夏岩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思想已经滑入下流的境地,暗暗地瞪了他一眼,恭敬地对赵甫道:“谢谢爸,我和延沛这么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会过得很好的。” 虽说情侣关系与朋友关系有所不同,这大半年来两人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有了之前十年的感情作为基础,情谊只会越来越深厚。 赵家繁文缛节虽多,不过夏岩作为公众人物,曾专门学过一些礼仪方面的知识,待人处事也是恭敬温和,因而很得大家赞赏。他又得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欢心,所以这个春节过得是相当轻松的。 来之前他准备的不少的礼物,过了一个年回来,收获更多,腰包都快装不下了。走一家亲戚收一个红包,手都快收软了。 大年初五两人回到庄园陪奶奶一起过元宵,元宵一过便又开始忙着参加各种颁奖典礼,并为《卖肾》奔跑。 这毕竟是他投资的第一部电影,里面有很多的事他都不了解,多半是赵延沛帮他跑的,但总有一些是需要他亲自出马的。 除此之外,还要策划婚礼、拍婚纱照等,简直忙到飞起来。 转眼又到电影节,去年夏岩上映的电影有两部,一部是春节档的《谋生》,另一部是《星际帝国》。《星际帝国》因为在海外和港澳台上映,没有参加内地的电影节。倒是《谋生》被提名最佳男主角奖。 《谋生》讲的是一个农村走出来的二流大学的小青年,到皇城来讨生活。白天西装革履地混迹于职场中,勾心斗角;晚上出入于各种交际场所,为了所谓的人脉,陪尽笑脸。他可以阔绰地花几百块钱请某个据说人脉很广、手可通天的人喝一杯酒,回到居住的穷民区的群租房时,却连一碗泡面都舍不得吃。 他这样费尽心机的混了几年,依旧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他不惜成本结交的那些看似人脉四通八达,仿佛随便提携一下,你就能平步青云的人,等你真正去求他们帮忙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不过是一个屁。 他那么辛苦,却依然无法在这个城市里立足,看清了人脉的无用之后,开始混迹于相亲市场。 为了在大城市落户,他甚至不惜娶一个残疾人。然而,领了证之后政策突然变了,以他的条件根本就没法落户。电影结束的时候,给的夏岩一个特写,那一个眼神将小人物的苍凉、无助、卑贱,演绎的淋漓尽致! 整个电影非常的写实,那种小人物的矛盾与挣扎,看着让人既觉得悲凉,又感同身受。人性刻画的非常的清晰、有质感。 电影上映的时候,因为题材小众,基调又有些暗沉,挤在大片云集的春节档,并没有什么优势,所以票房也不高,但是口碑很好,豆瓣评份9.0,难得的高分片。 这一次颁奖典礼,赵延沛照样也受到了邀请,与夏岩一起出席。 要说赵延沛在娱乐圈也是个神奇的存在,他一不唱歌,二不演戏(目前大家还不知道他出演了《魏晋》),三不对娱乐圈的事情说短话长,难得露面也都是作为夏岩的附属品,但是微博粉丝却高达两千万,比普通的二线明星都高。 夏岩得知赵延沛也受到邀请了,便料到自己会有所斩获,他通过《谋生》被提名,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演《谋生》所花费的精力时间,比《星际帝国》和《卖肾》加起来还长。 凑巧了,今年的颁奖主持人还是去年那两位,宣布奖项结束后,她说:“赵董,去年您说如果夏影帝再给你摘回一座奖杯,您便将自己送给他,我们可都还记着呢?对不对?” 台下的粉丝们狂欢起来,高举着今夕CP的牌子,呐喊着,“送自己!送自己!” 赵延沛笑起来,向粉丝们挥挥手,然后转身看向夏岩,目光蕴含着无比的深情。 今日他穿着一系暗雅光辉的系列套装,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层叠光影下的尽显复古质感。衬着他那硬朗挺拨的身材,透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力量,沉稳而性感。 夏岩心跳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赵延沛含笑着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我的影帝,我愿意把我自己献给您,做您一辈子的信徒,虔诚、忠贞,不离不弃。您愿意笑纳吗?” 夏岩被他那么凝望着,觉得腿都有些发软,痴痴地道:“我愿意!” 赵延沛起身,在粉丝们的尖叫声中,拥抱住他,亲吻了他的额头。 至此十一年,他们的友谊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而爱情,才刚刚开始…… ** 清明节前后,花涧里的花就陆陆续续的开了,从楼上望下去,姹紫嫣红开遍。 桃、杏、梨、海棠等这些花因为盛开的时间短,所以极少用来做切花。然而这些花在中国传统园艺里,却是必不可少的。 夏岩和赵延沛的婚纱照,也在花涧里拍摄。 他换好衣服进入桃林,便见赵延沛在桃花树下等他。 这时节桃花开得正好,一树树绯红如云,灼灼其华。花开时便亦有花落,零零星星的花瓣洒落,格外的浪漫。 赵延沛着一身缥色长袍,外面搭配着色泽稍深的蝉翼薄纱衣,广袖疏襟。束着绀青色镶白玉莲花的腰带,头上戴着白玉发冠,负手而立,一副魏晋名士风流自赏之姿。 夏岩抱着古琴向赵延沛走去,他今日也穿了古装,白中略青的颜色,宽袖博襟,于衣摆处用乌墨洋洋洒洒地题着诗句,自有一股书生意气,皎皎清华。 桃花树旁是一座小木屋,夏岩平日里处理花材的地方,仿古的造型与桃林其极相符。 夏岩横琴坐于桃树下,赵延沛立在他身边,伴着他的琴声吹起埙来。 不用刻意地摆造型,便自是一副好景,摄影师“咔咔”地按下快门。 赵延沛之前曾将夏岩的戏服都准备了一套,收藏在家里,这回可都派上了用场。他真想霸占夏岩的生生世世,于是每一套拍一组照片,演绎生生世世的爱恨纠葛。 自从在电影节上出柜以来,两人的CP粉极速飙升,网络上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篇关于两人的小黄文诞生。 最近赵总裁就迷上了小黄文,某一天也不知怎么一时手欠,点赞了一篇。从此以后他的微博下就一片黄,全是来推销小黄文的。 赵延沛乐此不疲,不光自己看,还带着夏岩一起研究,至于研究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夏岩多年瑜伽生涯令他身子十分柔软,可以随意解锁任何姿势,这让赵延沛非常的满意,一下给夏岩报了五年的瑜伽课。 网友们的脑洞是巨大的,总能想出各种新奇的玩法,什么车战、野战、捆绑PLAY,都不在话下。还有个别出心裁地想到了在吊床上,结果差点没把吊床给弄塌。 夏岩每天都在他不同方法的折腾下要死要活,忍无可忍地控诉,“……能不能……有个正常一点……的姿势……” 赵延沛正将他压在桃花树上,两腿环在自己腰间,边亲吻着他的脖颈。 夏岩一手环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撑在桃树杆上,减少赵延沛身上的重量。 赵延沛舔着他的喉结道:“昨天还有个网友说,某地方有这样的风俗,父母在女儿成年之后给他们建立一个性|爱小屋,专门让她幽会各种男孩子,我也替你建一座性|爱小屋怎么样?专门幽会我,就在这片桃林里好不好,多浪漫,嗯?” 夏岩没有出声,被他唇舌弄的气都喘不匀了。 赵延沛得不到回应,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伴随着夏岩急促地呻吟,桃花簌簌飘落。花瓣沾在他汗湿的脸上,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衬着一点嫣红,极其的诱人。 赵延沛倾身吻去那一瓣桃花,咬碎的花瓣带着一点清苦的味道,他含住夏岩的唇将花瓣渡了过去,“阿岩。” “嗯?” “你是不是还有两幅画没有完成?” 一组十二副图,画了十副,他不说夏岩都快忘掉了,问道:“画什么呢?”他这会儿脑子已经完全被精|虫占据了,根本想不起来还可以画什么。 “再画幅桃花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好。” 《红楼梦》里有没有这句诗都无所谓,此时此刻,他最想庆祝的是他们的于归之喜。古老的《诗经》里有那么多美好的句子,唯有这一句,最最纯粹欢乐。 电影之后,夏岩便没有接任何的通告,为婚礼作准备。 他要补偿赵延沛,亲手设计一场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婚礼。从请柬、喜糖、伴手礼盒、到婚礼现场,都是他一个人设计。 赵延沛也想帮忙,可他对这些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便只能负责邀请亲友,写请柬,试礼服这种小事了。 礼服是请国际著名的设计大师量身定做的,男士的礼服相比于女士的婚纱,没有那么讲究,他们这两套也是走低调而奢华的路线。 赵延沛是黑色,夏岩是白色,剪裁合理、制作也极其的考究。量身订制的衣服穿起来自然是合身的,但是夏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绕着赵延沛打量了圈,“我觉得领口上可以绣个logo,你看怎么样?” “你设计好了?” 夏岩拿过画板,“我画了几个样式,你看看哪个好?” 一种是以他们两人的属相虎,和姓名首字母结合;另一种是以花和首字母结合,有木棉和茉莉两种设计。每种设计都画了几个图案。 赵延沛觉得每个都爱不释手,琢磨了会儿,选了一副茉莉的图案。 夏岩问,“为什么会选这幅呢?” “你喜欢花,咱们就以花为标志。木棉是你第一次见我时候的花,虽然也有代表性,可是我当时并没有看见你,不能算作定情。”而且当时只是夏岩单方面的情感,有点不太也。接着又道,“‘茉莉’谐音‘莫逆’,象征我们十年友情、莫逆之交,就选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嗯。”夏岩取出彩铅来,用金色线条将茉莉花边勾出淡淡的形状,然后将“ZX”两个字母涂成淡金色,华贵却又不会太过张扬。 “就定了,用这个作为婚礼的logo。” 赵延沛让设计师将logo绣在衣领袖口处,——白色茉莉花的图形简单大方,上面以金线绣着“ZX”字母。 之后夏岩又给他看了伴手礼盒。金白色相间的六边形礼盒,里面插满了盛放的白色的玫瑰花,中间放着喜糖、喜饼、香氛蜡烛等,十分别致。 赵延沛揽过他,亲吻着他的额头,“阿岩设计的,总是最好的。” ** 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才刚五月份,夏天已经悄悄的来临。 花涧里的蔷薇悄悄然爬满了花架,你争我夺地开放了。这是一种洒潇的花儿,开的时候婆婆娑娑、密密匝匝;落得时也轰轰烈烈、洋洋洒洒。 烟霞阁里的三角梅也提前开放了,远远望去犹如朝霞夕锦,令人目眩神迷。绣球花开满小径两旁,蓝雪花装点了月亮门,风里裹着栀子花和茉莉花的香味。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赵延沛和夏岩的婚礼举办的很低调,只邀请了亲戚和几位至交好友,隋唐夫妇、秦淮夫妇,还有骆浚。 本来夏岩也邀请了席暮,只是自从《星际帝国》上映之后,席暮便转向国外发展,好久没有回国了。倒是骆浚带着他的妻子出席,她挺着个大肚子。 夏岩听到她和秦淮聊天,知道她已经怀孕快九个月了,算算时间,果然是奉子成婚的。 夏岩又想到那天在酒吧里席暮的神情,也不知怎么地就问了骆浚一句,“小暮最近怎么样?” 他看见骆浚的表情滞了下,眼里有抹痛丝飞快地闪过,看来他对席暮也并非是无情的。 夏岩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女子,她是真的爱骆浚吗?如果知道真相又该怎么样?她会为了孩子继续留在骆浚身旁吗?又或者会做出别的选择 他忽然有些后怕,因为想到当年自己也差点娶了杨怡宁。以前没有找到真爱时,觉得和谁过一辈子不是过?如今找到真爱了,才知道婚姻不是将就,只有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完满。 他望向赵延沛,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庆幸这一生遇见他,让他的生命如此的完美。 赵延沛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牵起他的手送到自己唇边吻了吻,“阿岩,有你真好。” 婚礼在花涧里的草坪上举行,绣球花开满了小径两侧,粉、蓝、紫的渐变色交织成一道绚丽的彩虹。连接着小径的是一条洁白石子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搭着一道道半圆形的花环。 花环上插满了鲜花,以香槟色玫瑰为主调,辅以白玫瑰、粉玫瑰,华贵而不失清雅。 花环搭成的走廊一直延伸到婚礼正中央,以巨大的logo作为背景。logo也是用新鲜的香槟玫瑰插出来的,华贵非常。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台下是亲友席,白色的椅背上系着香槟玫瑰和茉莉花包扎成了花束,香气沁人心脾。 伴随着音乐声,赵延沛和夏岩携手走了过来。 赵延沛穿着黑色的礼服,合理的剪裁衬出他挺拨的身材,头发用发胶固定了起来,露出刀削斧斫般硬朗的轮廓,手投足间蕴涵着难以言喻的轩昂气度。平日总是带着几分冷峻威严的脸上挂着笑容,正是人逢喜事,春风得意。 夏岩穿着同款的白色礼服,头发也剪短了,流海没有用发胶固定,柔软地垂下来。戴着金属框的眼睛,更衬得五官清隽秀致,有种古代王孙公子的贵介优雅之感。 两人手牵着手,共同握着一束白色马蹄莲的手捧花。 白色马蹄莲的药语是,——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小花童,是隋唐和苏是的双胞胎儿女隋意、隋心。一个穿着黑色的小礼服,一个穿着白色的公主裙,乖乖地跟在两人身后,粉琢玉砌的小脸,十分惹人怜爱。 到了台上后,司仪问,“夏岩先生,你愿意和赵延沛先生结为伴侣,无论贫穷和富贵,无论痛苦和疾病,都敬他爱他,一辈子不离不弃么?” 这一回夏岩凝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地道:“我愿意!” 司仪又问,“赵延沛先生,你愿意和夏岩先生结为伴侣,无论贫穷和富贵,无论痛苦和疾病,都敬他爱他,一辈子不离不弃么?” “我愿意?” 司仪说:“那么两位,请对您的伴侣说一句话。” 司仪将话筒递给夏岩,他接过话筒,凝望着赵延沛,“那一年,我在木棉花树下见着一位少年,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这一生能拥抱那个少年,便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从此之后,别无所求。赵延沛,我爱你。” 赵延沛拿过话筒,清了清嗓子,有多年配音经验的他,嗓子竟然有些发紧,“……我这一生做的最有眼光的一件事情,就是认识了夏岩。之前的十年,我们是莫逆之交。之后的十年、二十年、无数年,我们是鹣鲽情深。《诗经》里关于爱情最浪漫的过程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最好的结局是‘百岁之后,归于其室’。阿岩,我想与你有拥有最浪漫的过程,也拥有最好的结局,我爱你。” 台下宾客掌声雷动,台上两人相视而笑,脉脉深情。 晚上九点,宾客已经安歇了,两人回到房间里,良辰美景,洞房花烛,被子床单也是大红色的。 这一天折腾下来,比工作还要累,但心里却从未有过的踏实,赵延沛拥着夏岩,“去洗澡?” 夏岩说:“延沛,我想先画一副画。” 赵延沛便替他拿出了画板素描笔,与他一起坐到沙发上,“画什么?” 夏岩没有说,拿起画笔勾勒起来。 赵延沛先去卫生间里放了一缸热水,又准备好了浴巾睡衣,甚至连牙膏都准备好了。 出来时见夏岩还在画,这回不是一束插花,而是一座花园。 琳琅满目的鲜花彼此簇拥着,层层叠叠的色彩令人眼花缭乱。花圃丛中有一条小径,蜿蜒着到一座小木屋边。小木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丛碧竹。 赵延沛双臂环着他的腰,下巴虚撑在他肩头上,闻着他脖颈间的气味,十分的沉迷。 等夏岩停下笔来,握住他的手,在旁边题写着,“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任是万紫千红开遍,总有凋谢的时候,唯有竹子一年四季长青,耐得住寂寞,方守得了长久。 他们两个之前都拥有过不同的风景,可从今往后,便只有彼此。绿衣捧砚也好,红袖添香也罢,都不再追逐,只想与这个人一世幽然独处。 ——等我老了,鹤发苍苍了,依然能陪你一起,执手看花,笑对流霞。 番外1 夏岩和赵延沛举办完婚礼之后就渐渐地淡出演艺圈了,每年只接一部电影,余下的时间就经营花店。 如今素壹花艺已经在国内外开了六十家分店,并一跃成为国际上排得上号的花艺品牌。 他们婚后第一年,《卖肾》在全国上映。虽是一部小成本的电影,但因为杨怡宁的离世和夏岩的关系,上映首日票房过亿。本来影迷们并不看好此片,认为首日过后票房后会大幅度下迭,毕竟靠两个演员的号召力和绯闻,不足以撑起一部烂片。 然而,当日观影之后却好评一片,豆瓣评分高度8.9。杨怡宁用生命演出来的戏,令人扼腕叹息,甚至遮住了影帝夏岩的光芒。 截止到影片下线,收获三十六亿票房,居全年票房第三名。 当年的电影节,杨怡宁也凭此片荣获影后,算是对她一生的一点告慰。 春节档时,大型古装历史剧《魏晋》在央视播放。播放当日收视率就出人意料的高,一部分观众是夏岩的死忠粉,纯粹打算去舔屏的;另一部分是腐女,兴冲冲地围观夏岩和赵延沛这对西皮,(赵延沛和夏岩虽然在国外领证了,但是因为夏岩是公众人物的关系,并没有对外公布,也就亲人和几个圈内知交知道。)还有一部分是打算看赵延沛笑话的,他们连台词都想好了:好好的霸道总裁不当,去抢演员的饭碗,瞧这演的什么鬼?尴尬了吧?打脸了吧?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然而,真看到剧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开篇就是赵延沛坐在刑场上抚琴的镜头,俊朗的五官、挺拨的身材,穿上古装后气宇轩昂、旷达放逸的姿态,活脱脱就是嵇康从古书里走出来了! 虽然赵延沛的演技在一众老戏骨面前,真的不咋滴,但是比起那些小鲜肉来,已经很够看了。 台播第二日网络上也开始播放,夏岩和赵延沛一起追剧,是开着评论看的,于是只见满屏都是“啊啊啊赵小攻好帅啊”、“舔屏根本停不下来”、“推倒这个小攻”、“惊为天人”等样字。 赵延沛端着水果过来,见夏岩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ipad,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疑惑地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夏岩闷闷的不吭声。 赵延沛叉了块水果送到他嘴边,看向视频,一条紫色的弹幕刺入眼眸,——我想被赵总干到哭! 赵延沛:“……” 他有点心虚地看向夏岩,后者脸已经黑成锅铁了。 他忽然明白夏岩这是吃醋了,心里乐滋滋的,“看来我还是挺有魅力的。” 夏岩瞥了他一下,眼神颇有杀伤力。 赵延沛无辜地道:“我也不想抛头露面的,是你让我演的啊!” 夏岩冷冷地道:“演戏就演戏,谁让你招蜂引蝶了!” 赵延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时剧播到夏岩这里,又是一大|波的刷屏,“啊啊啊看到岩岩我就石更了”、“我岩怎么能这么帅啊盛世美岩”、“就这手就够我玩一年了”、“裤子都脱了”、“正撸”、“前面的一起撸啊”、“兄弟们撸起”…… 赵延沛“啪”地一声将ipad按在茶几上,听那声音估计屏幕都裂了。 夏岩吓了一跳,“……”话音未落就被赵延沛压在沙发上,一手擒住他的双手,一手托着他的下巴,目光险危危的,“到底是谁招蜂引蝶?垂涎你的人还真不少啊!” 夏岩扬了扬眉,挑衅地道:“你有意见?” “没有。” 夏岩对这个回答十分意外,接着就听他俯在自己耳边,声音极度魅惑与得意,“因为能干你的,只有我一个。” 夏岩忽然就不生气了,压下赵延沛的脖颈与他深吻。 是啊!你们垂涎又有什么用?只有我才能睡这个人,只有我才能让这个人神魂颠倒。 《魏晋》这个剧里夏岩和赵延沛都是打酱油的,大家以为没有他们的戏份后收视率会下降,结果却出人意料。 观众本来是冲着颜值和八卦去的,却被老戏骨们精湛的演技、丰满的人物形象、考究的服化道、以及扎实的剧本和还原历史的剧情给吸引住了,话题讨论量高居不下,每天都趴在微博热搜上,甚至掀起了一股魏晋热。 腐女们更是将赵延沛和夏岩的戏份单独的剪了出来,来了一场嵇康与潘安的跨时间的爱恋。网络上的同人文也层出不穷,赵延沛还因此上了热搜,成为网红霸道总裁。 《魏晋》无疑是这个夏天的爆款剧,今昔娱乐和隋氏皇都影业成为最大的赢家。 《魏晋》第一部播放的时候,第二部也正在筹拍中。很多电视剧第一部火了之后,后续再拍就是狗尾续貂。为了杜绝这种情况,赵延沛依然亲自担任制片人,全程把控。 由于第一部的大热,很多小鲜肉希望能加入第二部,甚至提出零片酬,但是柯导拒不接受,他选演员的唯一标准就是演技。 《魏晋》系列以两年一部的频率缓慢地拍摄制作着。 第二部《王谢》播出时,夏岩在国外代孕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个小男孩儿。从保温箱里抱起孩子的那一刻,看着拥着他的赵延沛,感觉生命从来没有如此圆满过。 孩子太小,他们等到满月之后再回国。刚好这段时间席暮也在这个城市里拍戏,便来给他们道喜。 再见席暮时,夏岩感觉到他成熟了很多。少年的骨骼彻底长开了,愈发显得俊朗英气,眉宇间的锐气也少了许多,多了些稳重和可靠。 夏岩记得他们第一次出国宣传影片时,席暮还说不好英语,只能简单的问候,如今却能流利的与人交流。他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孤身在异国他乡闯荡,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 夏岩不禁想到骆浚,他是花店里的常客,很多时候会带着两岁多的女儿一起去买花,但是夏岩从来没有看过他的太太。 他们聊了很多同僚亲友的消息,但是不约而同地略过了骆浚。 回国那天席暮送他们到机场,到登机口时,席暮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岩哥,他……他还好吗?” 夏岩正准备说话,被赵延沛按住了肩膀,他说:“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番外2 席暮低下头,没有再出声。 回到寓后,席暮默然地坐在沙发上。他这两日在夏岩那里,体味到了别人家的人间烟火,此刻望着冷冷清清的房子,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孤魂野鬼,飘飘荡荡,无处归依。 电话响了,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巴蒂斯特。 他是席暮到国外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执着的追求者。席暮知道他的心意后曾打算疏远他,可是这个法国男人举止彬彬有礼,绅士风度十足,两人工作上又多有交集,实在不好刻意疏远。 电话里巴蒂斯特问,“你朋友走了?” “嗯。” “你什么时候过来?” “嗯?” 巴蒂斯特语气里带着点笑意,很温柔地道:“前几天不是约好了到我家吃饭吗?忘了?” 席暮想了下,才记起今天是巴蒂斯特的生日,之前答应过陪他过生日的。 “我这就过去。” “好,我等你。” 匆匆赶往巴蒂斯特的别墅,菲佣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去,打开门的那瞬间,席暮以为走错了地方。 满屋的粉色蕾丝与气球,玫瑰花与蜡烛拼成的爱心营造出浪漫的气氛。 巴蒂斯特穿一身熨帖的西装,手捧着玫瑰花风度翩翩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湛蓝色的双眸里满满的深情,“席,做我的伴侣吧?” 席暮怔住了,这已经是巴蒂斯特第三次向他求婚了。 他想起了远隔大洋的那个人,想起有几次打电话回家,听到的陌生女人和小孩儿的声音。 ——那个人已经家庭圆满幸福了,我还用这样死死抓住一点缥缈的过往,执着不放吗?答应他吧!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巴蒂斯特对我更长情了。 可他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个“好”字像根鱼刺,卡在他嗓子里。 他又想起赵延沛的话,——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那就回去看看吧!如果他过得好,就彻底放下,从此各自安好。 “我想回国一趟,等回来再给你答复,好吗?” 巴蒂斯特有一瞬的失望,很快便又温柔地笑起来,“你能考虑我就很开心了,席,我会一直等着你。” ** 从机场出来后,席暮先去了山里的别墅。这两年他一直雇人定期打扫,只是因为没有人住,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生气。 他在卧室门口驻足了良久,到底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在那里他曾做过最无耻、荒唐、卑劣的事情,可依然没有留住那个人。 之后他打车去了母亲那里,他没有提前打电话给骆太太,也没有钥匙,便坐在别墅的台阶等。 他想起小时候,有时父母加班晚归,他就这样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等,然后每次都被骆浚拣回家。 有脚步声传来,他站起身,对上骆浚惊愕的目光。 席暮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平静的,在见到睽违三年的这个人,和他怀里的小女孩儿时。他问,“你有钥匙吗?” 骆浚愣了会儿,才从包里摸出钥匙串来,转身去开门,“你……你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回来?” 席暮见他半天也没有拧开门,接过钥匙。进门后边换拖鞋边问,“临时决定的,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一会就回来,……你……要喝点什么?” “我不渴。” “我给你洗点水果。” “我不吃。” “要不去楼上休息会儿,倒倒时差……” “我住酒店。” 骆浚怔在门口,有些无措,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完全不需要他照顾了。 “爸爸,下。”小女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骆浚这才发现他一直抱着女儿,竟忘了放她下来。 席暮说:“我去下卫生间。”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骆浚的手足才找到自己的位置。他深吸了口气,给骆太太打了电话。 等席暮从卫生间里出来时,骆先生和骆太太已经回来了。母子俩三年未见,不再像以前那样见面就争得面红耳赤,但相处时却夹杂着一种陌生与尴尬。 席暮突然回来,家里没有准备饭菜,便只好出去吃。席间骆先生问,“冯茹怎么没有过来?” “……出差了。” 席暮想:原来他的妻子叫冯茹。 骆太太问,“妞妞的衣服和奶粉都带来了吗?这几天会降温,你明天出差也得多带点厚衣服。” 席暮笑了下。 吃完饭席暮叫车回酒店,骆父说:“还是回家住吧?让你妈好好给你做几道家常菜。” 席暮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大约是当骆太太这些年学的吧?他客气地道:“我的行李都在酒店,就住两天,省得再收拾。”便固执地上了出租车。 第二日中午骆太太打电话让他回去吃饭,他到了后不见骆浚,问道:“哥呢?” “出差去了,要一个星期才回来。” 席暮想这样也挺好,他走得头也不回,他就无须再念念不忘。 “我明天就走了。” 骆先生说:“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不多待几天?” “工作忙。” 一顿饭吃得格外压抑,饭后席暮以倒时差为由,回到酒店。 他其实请了一个月的假,可现在发现完全用不完。有的人荣归故里,呼朋引伴、走亲访友,只有他待在宾馆里和电视大眼瞪小眼。 他忽然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他不是孤儿,却活成了孤家寡人。 他在宾馆里躺了两日,接到了巴蒂斯特的电话,“席,可以陪我游览你的祖国吗?” 席暮在机场接到他,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怕你不再回去,所以就追过来了。” 席暮心头一哽。 有了巴蒂斯特,他这一趟还乡终于不用再那么凄凉。两人一起游览各地名胜古迹,吃特色小吃。 那天吃饭时,席暮点了一盘爆炒肥肠。巴蒂斯特尝了觉得还不错,就问是用什么做的。席暮说了原材料,巴蒂斯特差点没有吐出来,碍于良好的教养忍住了,一场白皙的脸憋成猪肝色。 席暮大笑起来,脸上的阴翳终于消散了。 两人用了二十多天,虽没遍览祖国山河,但也让巴蒂斯特见识到了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文化胜景。 再回到苏城时,席暮接到夏岩的电话,要约他去庄园里聚聚。席暮听到聚会的名单,心里十分感动,很明显这场聚会是夏岩为他举办的,邀请的也全是他相熟的人。 聚会的地点还是在花涧,五月份庄园里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巴蒂斯特都忍不住惊叹,“天啦,这庄园比我家的还要漂亮,席,我能邀请你的朋友为我设计庄园吗?” 席暮笑道:“你一会儿可以自己问他。” 宾客们对他带来的人十分好奇,席暮介绍道:“这是的我男朋友,巴蒂斯特。” 热闹的场面忽然静下来,席暮发现大家的表情有些怪异,莫名其妙地看向夏岩,顺着他的视线,见到了骆浚。 他站在一丛蔷薇花下,明艳的花衬着那张黯然失色的脸,犹为醒目。 巴蒂斯特激动地道:“席,你这算是答应我的求婚了吗?三年了,你终于被我打动了吗?我们回国就举办婚礼好吗?……” 席暮笑了起来,看着落寞而去的骆浚,嘴里一阵一阵的发苦。 席暮和巴蒂斯特准备登机时,骆太太给他打电话了,“你能不能先别走?你哥出事了?” “什么事?” “他和冯茹离婚了,这些天一直酗酒,都喝得胃出血了。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失去妞妞的抚养权了!你和他关系一直很好,能不能劝劝他?” 席暮到病房时,听见一个女人仇恨的声音,“……我管你是不是因为我怀孕了才愿意娶我,你夺走了我的爱人,我就夺走你的孩子!” “你在外面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想闹得太难看,对妞妞影响也不好。” 女人恶毒地道:“你知道又怎样?我为什么要给你戴绿帽子?还不是因为你性|无能!” 余下的话席暮都没有听见,他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最后三个字,这是在他囚禁他之后吗?是他造成了他婚姻的悲剧?原来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幸福吗? 他又回想起花涧里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像有万千只虫子在咬。 他推门进去,“他不是不行,只是对你不行。冯小姐,用自己的一生来报复一个不爱你的人,得不偿失。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只要把孩子留下。” 在好处的诱惑下冯茹最终离开了,席暮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骆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骆浚转头望着窗外,眼圈泛青。 “什么时候离得婚?” 骆浚没有回答。 “为什么离婚?” 骆浚依旧沉默。 “哥,我带了证件,这次去出国之后,就会和巴蒂斯特结婚。”他看见骆浚的喉结滚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噎住了。 他继续说:“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骆浚闭上了眼睛。 席暮等了他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骆浚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这三年,你有过别人吗?” 席暮没有回答,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衬衣。 骆浚说:“除了你,谁也不行。” “哥?” “你看我的眼神那么忧伤,和他在一起时那么开心,我想你找到了你的幸福,我希望你幸福。可我……我受不了……” 那声音低低的,近乎呜咽。 “我不敢留你,我怕我给不了你幸福,我这么差劲儿……可是……我爱你!” 席暮转身,重重地吻住了他! 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山崖上的望夫石,等的心都快变成石头了,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