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劫》 第一章休妻失子 吱呀—— 一只白嫩修长的玉手推开暗室的门,扑鼻而来腐烂潮湿味道,漆黑的房间中透进一道白光,照在形容枯削的女人身上,青衣素面,脸颊瘦的脱了形,颧骨突出,眼睛显的格外大,眼神空茫。 林轻舞满意的勾唇,对着身后的婆子说:“将她带出来!” “是,林夫人。” 季昭华已经记不起她在暗室里度过了多少天,这暗室暗无天日,只有小小的一个通气孔,且不透光。腋下被粗壮的婆子掐住,身体如无根的落叶一般,被人从暗室里拖了出来。 膝盖后一痛,季昭华跪在了林轻舞面前,暗室的地板潮湿寒凉,冷气从膝盖侵入,直入骨髓。没有抬头去看林轻舞的脸,季昭华冷冷的说:“让孟辰良来见我。” 林轻舞噗嗤一笑,带着护甲的手掌拍上季昭华的脸,拍拍作响,“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闲工夫来见你。你们瞧瞧,这就是所谓的都城第一美人?大周第一才女?呵呵,可见世人都是眼瞎的,这么个残花败柳,还妄想着丞相大人来见她,真是白日做梦,你们说是不是?” “是,林夫人。”婆子下人恭敬的答。 “夫人?”季昭华扭头避开她的手,脸上的肌肉已没了知觉,她不带感情的说:“我这个明媒正娶的还未下堂,你又是哪里来的夫人?再者说,你一个**里出来的歌姬,也配跟我说残花败柳?” 响亮的巴掌落在季昭华的脸上,季昭华本就熬干了的身子顿时跌倒在地。林轻舞有些气急败坏,但想到来意,她倒是迅速的镇定了下来,讥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在季昭华眼前轻摇,“你可瞧清楚了,这是丞相大人给你的休书,明媒正娶又怎么样?现在你是下堂妇,而我,会成为新的丞相夫人。” 没有林轻舞预想中的情绪失控,季昭华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依旧是那幅高高在上,清清冷冷的模样,苍白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再开口,已经完全听不出情绪,她说:“休妻?七出,三不去,我犯了哪一条?” “婚后三年无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季昭华突然想笑,她与孟辰良成婚于年尾,婚后第二个月就过年,现在又是年节刚过,算上头尾,的确是成婚三年,但其实真实的成婚时间,连一年半都不到。果然是另结新欢心头热,竟然能找到这样的理由来休她。 当年孟辰良一介寒门子弟高中状元,求娶她这个定国公府嫡女,曾经他跪在她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的起誓,一生只要她一人。现如今,却是人心易变,誓言尽碎。 胸口闷疼的厉害,眼神扫过面前晃动的休书,铁笔银钩的字,力透纸背,字如其人,孟辰良当年高中,骑马游街,青竹挺秀的身姿,无可挑剔的长相,斯文儒雅的气质,令京城无数女子心生倾慕,这其中就包括她,季昭华。 成婚一年多的时间,季昭华不但将孟辰良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当当,更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奔走于皇宫以及众多权贵府上,为孟辰良谋划前程,这才有了孟辰良今日周国最年轻丞相的仕途。 过去一点一滴都像是细密的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的疼痛,但是在林轻舞,这个她丈夫的新欢,一个窑姐儿面前,季昭华不愿意露出一丝一毫,她骨子里的骄傲不予许。 这时等不到她回话的林轻舞再次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季家,曾经威风的不得了的定国公府,已经被皇上下旨抄家。你那不可一世的父亲,战功赫赫的哥哥,现在可都成了阶下囚。哈!真是痛快!” 若之前她说的季昭华都能泰然处之,到了这个时候她伪装出来的镇定全部化为乌有,挣扎就要站起来,嘶哑的低吼:“你胡说!我季家世代忠臣,我父亲是两朝老臣,我哥哥更是大周的战神!不许你诬蔑他们!” 被两边冲上来的婆子狠狠的按在地上,面皮贴着冰冷的地面,因情绪激荡,季昭华大口的喘气。 林轻舞上前一步,抬起脚,狠狠的踩在季昭华的脸上,狠狠的。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可以回去看看,哼!识相的快点滚出丞相府!” 季昭华的五官在她的脚下已经扭曲,头发婆子们攥在手里**着,五脏六腑都疼,但她还是冷冷的笑了出来,那声音如地狱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休我?没那么容易,说我无子,你去告诉孟辰良,我腹中胎儿已有三个月,我还是这丞相府的女主人,她明媒正娶的丞相夫人!” 她一个字一个字咬牙说着,却震惊了暗室里的每一个人,婆子们急忙放开手,林轻舞的脚也松开。 林轻舞不可置信的叫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碰你!他说过他从来没有碰过你!” “碰了没碰,你自去问他便是!”季昭华想爬起来,但身上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她起来一点又软软的倒下。 林轻舞带着婆子转身就走,口中振振有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等着!他绝对会否认的。” 暗室再一次恢复安静,只有远处嘀嗒嘀嗒的水声,季昭华趴在地上,眼中涌出泪来,对于她来说,用一个孩子留住孟辰良,实在是难以启齿,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可是谁让她爱他呢,那个在马上的俊朗少年,初见起她就爱的彻底,为此不惜在父亲书房门前长跪不起,求的父亲同意让她嫁给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书生。嫁给他的那日,是她从未有过欢喜满足。 为了他,放弃尊严能怎样,她是真的爱他啊。 心中生出小小的期盼来,不知道他知道他们有了孩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如她知道时那般不知所措,胸口像是被温热的潮水涨满,幸福的要溢出来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季昭华全身的骨头都已经冷的发疼,暗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她急忙抬起头去看,来人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孟辰良。 林轻舞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脸上带着让季昭华浑身颤抖的笑意,她红唇似血,字字如刀:“丞相大人有令,下堂府季氏,即刻离府,不得带走府中一草一木,包括腹中的孽种!” 季昭华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虎毒不食子,孟辰良他竟然能……竟然能这般狠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季昭华疯了似的挣扎,想要摆脱来擒住她的婆子,可在粗壮的婆子面前她的力气太过渺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轻舞向她走来。 “不!你们不能这般对我!不能……呜呜……” 一碗汤药下肚,季昭华疼的抱住肚子,痛,那种心头肉被从身体里活活剥离的痛,身下热流涌了出来,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林轻舞轻蔑的瞅着满地打滚的季昭华,不屑的说:“从脚门丢出去,别脏了丞相府的地!” 季昭华意识渐渐模糊,满眼的红,那是她出嫁的那一日,孟辰良一身新郎喜服,面如冠玉,眼睛闪了明亮的光,他就站在季昭华身前,满脸虔诚的对她说:“昭华,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让你嫁我无悔。将来有了孩儿,我定能将他宠上天去,让你们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好一个嫁我无悔……好一个平安喜乐…… 季昭华痛苦地阖上眼帘。 第二章婚情薄 丞相府,书房。 “丞相大人,季氏已经带着休书离开丞相府。”林轻舞表情恭敬的对伏案书桌仪表堂堂的男人禀报。 孟辰良握笔的手一紧,语气平淡的问:“她离开时可说了什么?” “没有!”林轻舞眼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光,迅速的低下头去。 满室的静默,良久,孟辰良才开口,嗓音已经完全变了,“没有?也对。没有才好。” 如今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季昭华什么都不说,很应该。 林轻舞蓦地的愤然起来,不岔的说:“你难道还念着她不成?若不是季家,你我二人如何能成了今天的模样,你一路艰辛,而我……跌落红尘。要我说,就该让她也去那吃人的地方,好好体会一下我受过的苦!” “轻舞!”孟辰良断喝,“注意你的身份,不可胡言乱语!” 林轻舞知道他是动怒了,在风月场所那么久,对男人,她早已能洞察一切,收起脸上的表情,艰涩的微笑,那幅样子委屈求全中带着楚楚可怜,是个男人看了都要心碎,只听她凄凄哀哀的说:“她既然已经走了,今晚你是不是去我房里过……” 夜字还没有说出,就被孟辰良冷冷打断,“你先下去吧。” 林轻舞咬咬牙,不甘不愿的下去了。 孟辰良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却久久没有下笔,朱砂从笔尖滴落到白纸上,一滴,如心头血。 —— 季昭华终于有了意识,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惊喜的眸子。 “晴霜?”她的嗓子嘶哑。 晴霜是季昭华奶娘元嬷嬷的独女,从小就侍候在季昭华身边,情份颇深。 晴霜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去,笑着对季昭华说:“小姐,你可醒了,郎中开了药,我这就给你端来。” 望着晴霜有些仓皇而逃的背影,季昭华心中疑问,视线扫视这间屋子,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她身下的这种吱吱呀呀的床板,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多时晴霜端了药进来,季昭华喝完药才问霜晴,“元嬷嬷她们呢?” 从她被关入暗室,最让她挂心的就是她的这些下人,当初嫁入丞相府,她陪嫁丫头,婆子足有六十四人,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问起这个,晴霜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呜咽着说:“都死了。” “什么!”季昭华猛的坐起身来,刚喝下的药从嗓子眼里涌上来,顿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晴霜妥帖的拍着季昭华的背,直到季昭华缓过一口气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的阳光撒进来,照在晴霜半透明的侧脸上,她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一字一顿的说着:“十天前,小姐您被关暗室,咱们这些人就被那林小姐发卖给了人牙子。”晴霜忍住即将奔溃的情绪,“人牙子连夜将我们送出城,说是要卖到边城去,却在路上遇到的强匪,全死了,娘亲,虎子哥,他们全死了。是我娘用身体挡住了我,我才……”说到这里晴霜终究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十天前……十天前…… “小姐!小姐!不好啦!”晴霜一惊一乍的跑进房里。 元嬷嬷厉声呵斥:“往日看着也算是沉稳,做什么这般大呼小叫,惊了夫人肚子里的小主子,看我不打你!” 季昭华手中握着为孩子做的小衣服,笑着劝元嬷嬷,“她还小呢,何必要求那么多。” “与夫人同年,怎么就她还小呢。”元嬷嬷也是笑,“这么数也对,夫人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可不就是小嘛。” 季昭华将手指往嘴唇上一放,悄声说:“可别声张,让夫君知道,就没有惊喜了。” 元嬷嬷心知自家小姐满心满眼的都是姑爷,成婚以来,姑爷身上所穿,日常所用,无一不是小姐亲手缝制,现在有了孩子,也是不让下人去通传,只等着姑爷来了要亲口说给姑爷一个惊喜呢。元嬷嬷不再多言,转身出去忙活。 季昭华等人走了,这才望向晴霜,伸手虚指指她,晴霜吐吐舌头,知道这话题是被岔过去了,要不然元嬷嬷虽是她亲娘,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出了什么事?”季昭华放下手中的衣服,开口问。 晴霜这才想起来意,快走几步到了季昭华身边,愤然地说:“小姐,刚才门房传来的消息,说是姑爷给一个**的狐媚子赎了身,人都带回来啦。” 这……季昭华惊的站了起来,心跳的慢了半拍,成婚一年多,她与孟辰良的关系说不上蜜里调油,甚至孟辰良很少在她房中过夜,季昭华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劝解自己说那是因为孟辰良现如今在朝堂中地位超然,太忙的缘故。 可,**的女子。 “跟我去看看!”季昭华带上晴霜,抬脚就往前院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孟辰良的书房,门边守着的小厮急忙见理,口中道:“夫人怎地有时间来了?小的这就去通报。” 晴霜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意,立刻说:“难道这书房夫人是来不得的?” 那小厮愣住,从来夫人身边的人都是好说话的,只没想到今日会是这般的疾言厉色。 季昭华哪里还忍的住,伸手大力推开了书房的门,眼前的一切如大厦倾塌,轰的一声,席卷五内。 孟辰良坐在官帽椅上,他身上坐着一位**的女子,衣衫半裸,半个玉背都清晰可见,最令季昭华刺眼的是,那女子的亵裤挂在脚踝上,两条白生生的细腿跨在孟辰良的腰上。 身边都是些未出阁的丫头,看到这样一幕,不少人尖叫起来。 晴霜却第一时间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季昭华,季昭华全身的骨节都在发抖,嘴唇咬出血来,她轻轻地说:“孟辰良,你可真的对得起我。” 屋内人倒是比她镇定的多,孟辰良将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子安顿好,这才站起身来,衣服领子打开,露出玉色的胸膛,他还是那样的俊秀朗然,看在季昭华的眼里,却是疼痛难忍,“你当年答应过我父亲什么?” 孟辰良淡道:“那种话你也信。” 季昭华强忍住眼泪,他身上穿的黑色长袍,是她熬了数日缝制的,领子上的花纹其实是汉字的异形,蕴涵着两人的名字,当初绣着画案的时候,她心中甜蜜的简直要溢出来。 可他却穿着绣着他们名字的衣服,与**女子交欢,季昭华一刻都停留不下去了,这房间里的空气对她来说都是沁了剧毒的,多吸一口她都要窒息。 她转身就想走,孟辰良却有些慌了的说:“你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季昭华气疯了,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 “想回定国公府?” “是又怎么样!”季昭华顿住脚步,冷冷的反问,原来他还有忌惮的人,还是怕她父亲阿。 却没想到下一刻孟辰良会开口道:“来人!将夫人关到暗房去!” …… 那日的种种历历在目,季昭华痛苦的闭上眼睛,但还是不忘问晴霜:“你怎么不回定国公府去搬救兵。” 无论如何,父亲总不会抛下她不顾的,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 晴霜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小气,断断续续的说:“回去了,到了门口才看清官兵拿了圣旨抄家,我问了……门口的小兵,他说…….他说国公爷叛国通敌,皇上已经判了五日后满门问斩!” 季昭华惊恐的坐直了身子,愣愣地问:“五日后?” “就是今日啊,小姐!” 第三章家族灭一 正午时分,强烈的阳光灼烤着大地,白色光晕一圈圈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季昭华被晴霜搀扶着挤开层层的人群,向着刑场内围而去,今日是定国公府满门抄斩的日子,这街市上赶来看热闹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定国公府乃是京城高门府邸之最,现任定国公季骅,两朝元老,朝廷重臣,甚至先帝驾崩的时候,也是招了季骅在身边,将新帝托付给他,可谓辜命大臣,新帝登基五年,对季骅也是多方倚重。季骅在朝中地位超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定国公世子,季昊,神武大将军,十五岁便大破秦国敌军,名镇四方,他手下的虎贲营,神机营,一直以来都是国家重器。在普通老百姓心里,这位定国公世子的声望甚至高过于定国公季骅本人。 曾几何时,定国公季氏一族显贵非常,便是宫中皇上,太后,见到季府中人都是要礼让三分的,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不过十日的功夫,这季府就落得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季昭华身体虚浮,昨日才小产过的身体,根本没有得到充分的休养,但是这时候她是什么都顾不得的了。 心中有个信念,父亲,哥哥,就在不远处,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晴霜一路小心的护着季昭华,这样的场面,谁都不曾想见过,眼下晴霜也是心中忐忑的很。 季昭华终于看清刑场中跪着的人,头发花白,银丝飘动的老者,可不就是她的父亲,定国公季骅。季烨身边跪着的是季昭华的大哥季昊,其余就是季家所有的男丁。 “小姐!”晴霜抓住就要扑过去的季昭华,急忙劝着,“小姐,先看看情况。” 这地方四周重兵把守,想来皇帝也是防着季昊这个曾经手握重兵的人会谋划些什么出来,生出什么变故。 任凭季昭华平日里如何的睿智冷静,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然是无计可施,她身前不远处跪着的,是她最爱的父亲,兄长,看着季骅身形萧瑟的跪在烈日下,被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季昭华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监斩官,到~~!”细长的声线后,监斩官孟辰良一身赤红色官服,从轿中迈步而出。 看清孟辰良的那一刻,季昭华心中像是开了一扇窗,这时候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昨日发生的一切,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唯一能求助的。 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就是晴霜都拉她不住。 季昭华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孟辰良面前,声泪俱下的哭喊道:“求求你,看在昔日我们有过情意的份上,看在我爹爹曾不遗余力的提拔过你的份上,救救他,救救我爹啊。” 孟辰良愣住,实在无法辨认眼前跪在他脚下形容枯销,披头散发的女子是何人。 监斩官大人被骚扰,不用孟辰良出手,自然有人上前,两个卫兵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将季昭华架了起来,就要拖下去。 孟辰良突然如梦惊醒,急喊道:“慢着!” 第四章家族灭二 孟辰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住了季昭华,声音略有些颤抖,“昭华?” 季昭华两边腋下被侍卫架着,孟辰良这一声出口,侍卫同时松了手,身体失去支撑,就这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晴霜这时才突破重围扑过来,抱住季昭华的肩膀,脸上眼泪未干,恨恨的说:“小姐,你别傻了,他是今日的监斩官,怎么可能救国公爷呢。” 季昭华全身都没有力气,但是脑中却异常的清明,她微微仰头望向孟辰良,这个她昔日满心爱慕的男人,她又何尝不知如今季家有这样的下场,眼前的人定然少不得出力。 很多事情在这样的时刻有了清晰的认识,皇帝忌惮老臣,扶持新的势力,而孟辰良,寒门出身,又是定国公季骅的乘龙快婿,这样的人作为皇帝打入季家的暗钉,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季昭华是季骅的独女,宠爱非常,季昭华这个名字,昭字继承了哥哥弟弟们日字边的排行,华字更是应了定国公季骅名字的字音,其中的珍视可见一斑。 到了今日,季昭华只觉得愧对家人,当年若不是她铁了心非要嫁给孟辰良,那么季家是不是就不会引狼入室,到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是不明白的,可是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傻,知道这一切都与孟辰良脱不开干系,甚至昨天刚刚被眼前的男人伤的体无完肤,但是在那样惊恐,害怕的时刻,还是会在第一时间想起他,求助于他,无非是心中还念着曾经的感情。 是真的恩爱非常过的。 一朝一夕之间,天地变色,季昭华难以承受。 孟辰良之前还不敢肯定,但是看到晴霜,他才确定了眼前这样如丧家之犬般的女子,是他曾经的妻子,风华满京城的第一美人季昭华。 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想要询问她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但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哪里还有他后退的余地。 “本官奉旨监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者斩立决!”孟辰良声如洪钟,通身的官威气派。 本罢手的侍卫一听这话,又要上前,季昭华却并不再让这些人的手碰到自己,她扶着晴霜的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看淡一切的冷漠。 天堂地狱,不过如此。 季昭华扭头走向刑场内,侍卫想拦,但季昭华如炬的目光让这些人胆怯。 到底是金娇玉贵的定国府大小姐,即便现在满身狼狈,那目光中的气势还是没有半分消退的。 孟辰良神色复杂的望着脚步虚浮的季昭华,想不明白为何一日之内她的身体已经这般糟糕。 定国公落败,皇帝开恩,满府男丁十六岁以上的斩首,十六以下男丁与女眷皆流放三千里,而季昭华作为出嫁女,本是可以幸免遇难的,只不过孟辰良深知年轻的皇帝对季家人的厌恶,为了他今后的仕途,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休弃了季昭华。 孟辰良心中的季昭华从来高贵矜骄,何曾想过季昭华会成为今日这般模样。 季昭华最终还是被侍卫的刀剑所迫,无法靠近她的父亲,兄长,只得重重的跪下,对着父亲磕头。 皇命难违,季昭华知道她今日是改变不了什么了,但是正是因为无能为力,她的心才会如此的恨,如此的痛。 季骅一生沉浮,对生死也算是豁达,但是看到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儿,还是心头颤动,老泪纵横。 季骅一生子嗣众多,嫡子嫡女三人,一是今日跪在他身边的长子季昊,二是独女季昭华,三是未满十六岁的次子季旷。 对儿子,季骅从来严厉,唯有对这个娇滴滴的女儿硬不下心肠。 季骅对着季昭华做了个口型,旁人也许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但是被父亲宠在膝上长大的季昭华却是看懂了。 父亲说的是:活下去! 第五章欺人太甚 季昭华额头贴着发烫的地面,听着宫中太监细声念着圣旨,给定国公府的罪名是:通敌叛国。 古往今来,通敌叛国都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在季昭华心中,这个罪名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季昊乃是前线大将军,曾是日日夜夜与秦国对峙的军队将领,季骅就是为了儿子的性命,也是断然不会跟敌国有什么联系的。 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把戏。 圣旨念毕,孟辰良高亢的声音响起:“行刑!” 令牌落地,轻微的声响让季昭华全身颤抖,以为已经看清了孟辰良的真面目,就不会在抱有希望,但是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毕竟是爱着的人,毕竟是曾经不顾一切的人。 整个行刑的过程中,季昭华都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听着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声音,而整个行刑过程中,季家的男子皆没有发出半丝的声音,没有高声喊冤,也没有哭喊畏惧的声音,季家的男儿都是选择了用沉默的方式赴死。 而这样的沉默,更具悲伤的感染力。 以至于行刑后,围观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安静的离去,静默的气氛,让人心中泛起凉意。孟辰良深深的看了季昭华一眼后,终是马不停蹄的回宫复命去,此时他绝没想到,来日再见,季昭华对他已经完全成了另外一种样子,沧海桑田,不过如此。 血液的味道浓郁不散,朝廷有规矩,凡是闹事斩首的罪人,都要在阳光下曝尸半日,据说是怕被斩首之人心怀恶念,这样的法子能使斩首者魂飞魄散,冤魂不存。 “小姐!”晴霜上前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季昭华,季昭华的身体,郎中说已经大损过了,现在又这般折腾,晴霜怕季昭华会熬不住。 “咱们先回去吧,小姐你不在乎自己,总要想想,国公爷,世子爷吧,不能最后连个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啊。” 季骅等季家人的尸体要在此处曝尸到晚上,运回刑部之后经过仵作确认身份,在隔日丢弃于乱葬岗,她们都是公府中人,对这些法令是烂熟于心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些法令有一天会降临在季家人的身上。 季昭华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听话的抬起了头,满眼的血红,尸体,身首异处。 眼泪就像是流不尽一样的,这无知无畏的眼泪啊。 晴霜伸手将季昭华扶了起来,两人搀扶着往之前晴霜租住的那处去。 “小姐,等等!” 在距离租住地不远的地方,晴霜叫住了季昭华。晴霜这些日子以来四处逃窜,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远大于季昭华。此时看到租住地门前,有三两个婆子鬼鬼祟祟的,心中不安感腾起。 让季昭华靠坐在拐角的地方,晴霜上前询问,季昭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的瘫软下来,刚才激动夹杂悲怆的情绪过后,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眼神空洞的厉害。 不一会儿,晴霜回来,语气愤然的说:“又是那个窑姐儿在弄鬼!” 季昭华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明白晴霜口中的窑姐儿定是那林轻舞无疑,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噬骨的痛,因她的孩子,她死去的孩子。 “我们离开这里。”季昭华说。 林轻舞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季昭华心中明白,现在不能跟她正面对上。 一主一仆躲躲闪闪地出了城,在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歇脚。 “小姐,你怎么样?!”晴霜担心的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季昭华,生怕季昭华会出什么闪失。 季昭华抿抿干裂的唇,扯起笑想让晴霜放心,她不会死的,为了那些让她恨之入骨的人,她都不能死!这笑容牵动嘴唇,渗出血来,刺心的疼。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男人的说话声。 第六章惋晴霜一 荒郊野外,季昭华一直都是闺阁女子,即便是教导的精细,这时候心中也是怕的。晴霜纵然有几分胆大,这还是全身都绷紧了,与季昭华靠在一起,警惕的望着庙门口,祈祷只是路过的人。 然而,自古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老天爷显然没有听到主仆两人的心声。 不一会儿,庙门口就走进三个男人,身上的衣物破旧,他们一入庙门,扑鼻的臭气已经弥漫开来。 三个男人长相丑陋,但是眼睛珠子却都盯在季昭华与晴霜身上,那种如毒蛇般贪婪的眼神,简直让人后背发凉。 “大哥,那婆子怕是骗我们的,这两个哪一个看起来都衬不上‘第一美人’的名头。”三人中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斜睨着季昭华与晴霜,啧啧吸着口水说道。 被称做大哥的男人身形较其他两人高大一些,脸上有一条巴掌长如蜈蚣一般的疤痕,看起来面目可憎,他说话倒是少了几分流气,多了几分凶恶,“管那么多?咱们拿了钱,来快活一阵,这等的好买卖若是天天有,咱们合该笑死才是。”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第三个人笑着说。 那大哥不理身边人,直问向季昭华两人,“你二人谁是季氏?” 这三人简短的对话已经能听出端倪,季昭华这时候全身都在发抖,刚要开口,却听到身边的晴霜喊道:“我是季氏,你们又是何人?” 季昭华急忙转头望向晴霜,在对上晴霜决绝的眼神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季昭华原本虚弱无力的身子一下子有了气力,挡在了晴霜前面,大声说:“不!不是她,季昭华是我!是我!” 三个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互相对了对眼,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晴霜镇定的很,并没有推开挡住自己的季昭华,而是淡然的说:“让你们来的婆子是如何说的,你们好好看看眼前的人,还有什么分辨不出来的,主子奴才,难道你们认不清?” 听到晴霜这么说,季昭华哪里还冷静的下来,急急辩驳:“不!不是她,不是她!” 季昭华固然容貌倾城,但是在丞相府被囚禁十日,已经瘦脱了形,加之昨日小产,今日亲眼看着家人被问斩,整个人可以说是从骨子里已经呈现出一种颓丧的气息,貌由心生,这时候的季昭华在外人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光彩。 倒是晴霜,虽也是颠沛流离多日,但是到底是丫头出身,身体结实,心态明朗,能作为国公府嫡女身边的大丫鬟,容貌自然是没得挑的。 两相对比,自然是晴霜更贴合给他们钱那个婆子口中的形容。 季昭华本就虚弱的身体被所谓‘大哥’提小鸡一般的甩出去,‘大哥’口中说着,“你们也不用恨我们,咱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婆子刚才说漏了嘴,说清楚了让她们来的夫人姓林,怪只怪你家主子得罪了贵人,才能落得今天的下场。” 三人一行说,一行向晴霜走去。 第七章惋晴霜二 晴霜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保下自家小姐,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穿越前,晴霜是孤儿院孤儿,被看护员**致死,穿越成了古代人家的丫鬟,虽然无法锦衣玉食,但是有疼爱她的母亲,有护着她的小姐,晴霜很知足,很感恩。 为了季昭华,她做什么都可以,可当男人肮脏的手触碰到她柔嫩肌肤的那一刻,晴霜还是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季昭华被男人甩到不远处的墙面上,后脑撞墙,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可到了这种危急时刻,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季昭华挣扎的爬起来,随手抓起这破庙里废弃的香炉,拿起香炉就往离她最近的男人头上砸去。 恨!是真的恨不得他们通通去死! 谁也没有想到站都站不稳的女人能爆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季昭华一香炉落下,正对着行凶男人的后脑,那男人闷哼了一声直挺挺的倒下。 大哥扭头看清季昭华眼中那扑天盖地的恨意,眉心不自觉的一跳。 穷凶极恶,他们这些所谓的地痞流氓,最害怕的便是这样不要命的人,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耍狠的怕不要命的! “老二!快将这个娘们绑起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季昭华绑了起来。 将人双手反绑后,老二才跑去探了倒下那人的鼻息,一脸震惊的说:“大哥,老三没气了。” 大哥听到这话,凶狠的巴掌就招呼上季昭华的脸,季昭华双手被绑,这一巴掌打下,她根本没有任何缓冲的途径,额头重重地栽在地面上。 剧痛袭来。 那大哥转身,恶狠狠的望向晴霜,啐了一口唾沫,“原本想着温柔些,偏偏不给大爷这样的好心情。” 晴霜吓的往后缩,可很快衣服撕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季昭华额头触着地,耳边是晴霜哭喊的声音,还有男子低吼的咒骂声,她是嫁过人的女子,当然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恨是什么,恨是咬破了满口皮肉,丝毫都不觉得疼的木然,恨是心中充满了暴虐的冲动,想将那些恶人用最残忍的法子,一刀刀凌迟的绝狠,恨更是深陷绝地,却没有半分还手之力的绝望,那种生不如死,活着便已经如跌炼狱的冰冷,能彻底的改变一个人,让人为魔,成鬼,不死不休! 若说今日之前的季昭华是明朗骄纵的,那么今日之后的季昭华,不过就是一具早已死了心的行尸走肉,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孟辰良!林轻舞!若我不死,定报满门血仇,将你们碎尸万段!”季昭华暗暗发誓,那是一个女子被逼到绝处后的诅咒。 神鬼变色,天地难移。 那两个男人走了,留下一具男子的尸体,以及晴霜被折磨成如破布娃娃般的躯壳。 季昭华的双手打不开,只能爬到晴霜的面前,晴霜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房顶,眼神空洞。 “霜儿。”季昭华叫着晴霜的乳名,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晴霜眨眨眼,眼泪到了这时才肆无忌惮的流淌,她说:“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第八章转机一 在这样的时刻,语言显得惨白无力,季昭华用自己的额头去碰触晴霜的脸颊,身体的接触有时候是最好的安慰。 “霜儿,我们要振作起来,那些人都恨不得我们死,可我们为什么要死?!”季昭华与晴霜的头对着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清冷,“那些人还活的好好的,霜儿,我不甘心去死,你甘心吗?” 晴霜空洞的眼神有了焦距,季昭华从来都是她的小姐,言听计从几乎是她的本能,小姐说的对,她们为什么要去死,小姐心善,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而她,两辈子都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子,可偏偏命运对她们是如此的残忍。 “不甘心!”晴霜咬牙说。怎么能够甘心呢,她原本有疼爱她的母亲,保护她的主子,现在娘亲被杀,小姐更是被毁的体无完肤,就算是死,她也要给她心中最爱的人报仇。 恨的作用有多大,可以让人去死,当然也能让人重生。 晴霜慢慢的坐了起来,**撕裂般的疼痛,可她忍着,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成了碎片,衣不遮体,袒胸**的,满身的伤痕让季昭华不忍去看。 季昭华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对于晴霜来说,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可是季昭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晴霜就此沉沦,心甘情愿的赴死,她身边死去的,失去的人已经太多了,晴霜,她绝不能再失去。 晴霜先是给季昭华解开身后捆绑她的绳索,沉声问季昭华,“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季昭华脑子飞转,先是将目光凝聚在晴霜身上,这样子怕是哪里都去不成的,季昭华二话不说就扑向了那具尸体,晴霜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娇滴滴的小姐,动作粗鲁的从那男人身上扒下衣服来。 “小姐?”晴霜觉得身上的痛都减轻了,她一直视若高高在上的小姐,如今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她这么个下人还有什么好觉得伤痛的。 季昭华利落的扒下男人的衣服,递给晴霜,“先穿上。” 总要遮挡一下这满身的狼狈,若不然,接下来还有遇到更多趁火打劫的人。 晴霜裹上馊臭的衣服,想要站起来,可是她刚刚经历那样的事情,哪里站的起来,季昭华当然也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走到她的背后拖着她往庙堂深处去,最终两人藏匿在废弃的佛像后面。 “先藏起来,林轻舞说不准还有后招,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季昭华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经过这两天,她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处变不惊。 晴霜点了点头,季昭华说的,她都听。 两人才躲起来没多久,外面就有了人声,只不过这一次是女子。 “主人,这破庙里有脏东西!”女子步入破庙,看到**着的男尸,惊叫出声。 季昭华与晴霜不自觉的挺直了背,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她们现在就是惊弓之鸟,一点动静就能让她们神经紧绷。 第九章转机二 季昭华静心听着,下一刻一道充满磁性的,醇厚的男声说:“收拾干净便是。” “是!”侍女毕恭毕敬的回应。 要收拾这庙堂,自然是会发现季昭华与晴霜的,季昭华望了晴霜一眼,这丫头虽然强撑着,但是季昭华还是能看出她的不适,不能再让这个丫头受到伤害了,如果这些人还是林轻舞找来的,季昭华不认为她该躲起来,让旁人替她受苦。 短暂的思考之后,季昭华站起身来,施施然地从佛像后面走出。 来人显然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人,全部露出了戒备的眼神,“你是谁?” 季昭华快速的打量了一下这些人,侍女一人,侍卫五人,至于主子,季昭华不错眼的盯着站在最后的男人,让人惊叹的好相貌,一双眼睛里带着湛蓝色的幽光。 心中一凛,季昭华不同于京城里那些只知道春花秋月的闺阁千金,从小便跟着哥哥一起念书,对天文地理,各国风貌了解至深。定国公季骅曾经笑叹过:若是昭儿生为男子,怕是她的哥哥弟弟都是及不上她。 而眼中带蓝,正是夏国皇室的标志与像征。 原本满肚子的话,季昭华这时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林轻舞就算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请来夏国皇室的人,那么说来,这些人真的只是路过,但真的就能这么巧? 季昭华在看别人,别人自然也在看她。 夏侯慎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女子,从季昭华流转的眼神中,夏侯慎知道,她认出了他的身份。 虽然季昭华掩饰的很好,但是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讶骗不了人。 夏侯慎饶有兴致的勾唇,露出一抹让天地变色的浅笑来,夏国皇室最令人称道的,除了眼中蓝色的幽光,还有便是夏国皇族男丁皆是容貌倾城的美男子。 季昭华被那一抹笑容晃了神,反应过来之后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小女子与妹妹借宿于此,特出来打个招呼,别无它意。” 夏侯慎笑容更大些,这个女子还真是有趣,刚才她出现时眼中的狠戾,夏侯慎怎么可能错过,皇室中人,对眼神的敏感度,远远高于常人。 他这一笑,他身边的侍女便沉不住气了,芷语一步上前,恶狠狠的瞪着季昭华,口气中满是蔑视的说:“荒郊野岭,夜暮时分,那家的好女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随后她的眼神在那**的男尸上一转,讥讽的说:“莫不是风尘女子来此私会?得了银钱之后便杀人灭口!” 她分析的有板有眼,季昭华却并不动怒,只是冷然的说:“他的确是我杀的。” 季昭华说这个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他们,她不是好惹的,这些人与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夏侯慎这时彻底笑出了声,芷语说的话,放在任何一个良家女子身上都是最大的耻辱,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人都说周国女子娇弱,夏侯慎感叹:非也,非也。 夏侯慎的笑声吸引了所有的人,便是季昭华也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男人好生奇怪,难道他不知自己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第十章相依为命 即便是笑,夏侯慎亦是克制,并没有持续很久,随后他凉凉地说:“芷语,将这里打扫干净,再给这位姑娘一些干粮。” 前一句无可厚非,毕竟漫漫长夜,谁也不想跟具男尸一起度过,将尸体清理出去还是很有必要的,只不过后一句,芷语心中不岔,但是夏侯慎往日积威深重,出言反驳,芷语是不敢的。 男尸不用芷语动手,侍卫们就已经清理了出去,芷语眼睛一转,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干粮,姿态高傲的走去过递给季昭华。 季昭华收回一直定在夏侯慎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那包干粮,伸出了手,她就是再怎么自恃身份,现在这个时候也是没有用的,整整一日,她与晴霜都没有吃过东西,她的身体有多么的虚弱,从不断颤抖的双腿上就能察觉到,而晴霜........比她恐怕只差不好。 就在两手相接的瞬间,芷语先一步松开了手,不大的包裹堕落在地,里面装着的精致点心,碎落一地。 芷语呀了一声,说:“莫不是姑娘嫌弃我们的东西不好?可真是好心喂了狗!” 什么叫阎王易处,小鬼难缠,到了今日,季昭华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 季昭华并不多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她并不认为与这样的一个丫头争执有什么意义,季昭华漠然地蹲**子,小心的将没有摔碎的点心捡起来。 这样一来,倒是芷语红了脸,扭头走回夏侯慎身边,嘴巴蠕动了下,恶人先告状地说:“主子,你看她那样子。” 鄙视的语气,简直不加遮掩。 夏侯慎不在乎女人之间的那些小把戏,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当成傻子耍,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芷语一眼,芷语脸色一白,徒然发现不对头,这一次主子来周国,女眷只带了她一人,这让她有些沾沾自喜,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知错。” 夏侯慎‘嗯’了一声,便挥手让她下去准备了,他从小就是金银堆里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定是要好好准备的。 打发了芷语,夏侯慎望向刚才季昭华站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人? 就是地上,也没有了点心的残渣,刚才的那个女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夏侯慎有些失落,但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他可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季昭华此时正在佛像后面,喂着晴霜吃点心。 晴霜受了惊吓,身子也不舒坦,有些发热,季昭华喂她,她只是摇头,不吃。 人是铁,饭是钢!季昭华心急,不吃东西怎么能成! 季昭华二话不说就往自己嘴里就塞了半块点心,什么矜持,什么礼仪都不顾,嚼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她努力做出这东西真的很好吃的表情,对着晴霜笑道:“霜儿,这么好吃的点心,你以前可是最爱吃的,那时不让你吃,你便晚上偷着吃,不知被责骂过多少次,你难道忘了。” 晴霜头脑发昏,看着季昭华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季昭华可能并不知道,这点心刚才落了地,里面满是砂石,狠命的咬下去,那石子咯着牙齿的‘嘎嘣儿’声,晴霜听的一清二楚。 晴霜就是再怎么万念俱灰,看到这样努力想要她好起来的自家主子,心头烫的厉害。 第十一章咫尺天涯 等季昭华再一次将点心送到晴霜嘴边的时候,晴霜没有拒绝,微笑着吃了起来。 沙粒在牙齿间跳跃,就跟吃了钢豆一样,嘎嘎嘣嘣,放在以前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入的了她们的口,即便晴霜是个下人,吃的也比这个好无数倍。 然,命运总是能在无声无息中将人送到完全不同的境遇里,唯有心态乐观,方能坚持下来。 晴霜吃下几块点心,甜腻的味觉让心情好了一些,她笑着跟季昭华说:“小姐,你别担心我,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想不开的。” 季昭华既心酸又欣慰,好奇地问:“小强是什么?” 晴霜答:“就是小姐最怕的小虫子。” 这个在历史书里尚不存在的朝代,对蟑螂并没有界定,晴霜便含糊带过,想想也是,上一世她只活到了十七岁,被孤儿院所谓的老师欺凌**至死,现在她有了第二条命,却还是逃不过厄运,只不过比上一世,她已经幸运了很多,有季昭华陪着,并且没有死。 求生的意识,在人来说,是最强烈的**,对晴霜,自然不例外。 季昭华一听小虫子顿时皱起了眉头,她的确最怕蛇虫鼠咬,只不过.......现下这样的处境,哪里还有她嫌弃的份呢。 “哪有人将自己比作那种东西的。”季昭华将吃剩下的点心小心的包起来,珍重地放在袖筒里。 晴霜看着她的动作,眼睛发红,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小姐,我有些累,想睡会,你也休息会吧。” 今夜注定无眠,一日之内见到亲人惨死,晴霜被辱,即便是季昭华掩饰的再好,还是无法压制住心头的汹涌。 晴霜明白这一点,不多时便倒头闭上眼睛。 季昭华探了探晴霜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发起高烧来,晴霜能看出季昭华的强撑,季昭华又何尝看不出晴霜的呢,只不过她们都不说,并且都表现的尽量平淡罢了。 晴霜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她淡淡的说:“小姐,今日的事,你不必自责,若让那些人折辱了你,他们同样不会放过我。” 季昭华全身发僵,今日晴霜扑在她前面,那三个男人原本是要辱没季昭华的。季昭华心中确实认为晴霜为了她而受了罪。 可晴霜如此一说,也合情合理,那三个人就算是先折辱了季昭华,其后也不会放过晴霜。 季昭华一声叹息,“睡吧,霜儿。” 夜,漫长。 外面夏侯慎同样难眠,到底是在外面,就算是布置的精细,相对于王府还是粗鄙了些。 盘算着这一趟来周国的意图,夏侯慎有些烦躁,夏国密探来报,周国的皇帝忌惮定国公府,定国公其人夏侯慎并不关心,但是对季昊这个大将军,夏侯慎是既敬重又憎恨。 敬重当然是季昊的才学,文韬武略,不世出的良将英才。 憎恨更是理直气壮,在这位季大将军手上,夏侯慎吃过好几次败仗。 这次不惧危险潜入周国就是为了能趁着周国那小皇帝糊涂行事,顺势拉拢季昊,若是季昊能与夏国合作,夏侯一族何愁天下不得? 只没想到那周国皇帝不仅糊涂,还狠辣,在夏侯慎赶来之时,季昊已经被斩。 夏侯慎扼腕,英雄惜英雄,失去了季昊这样的敌人,对夏侯慎原本是好事,但心底却是浓浓的哀伤。 第十二章再遇夏侯慎 无论遭遇什么,太阳依然照常升起。 季昭华凌晨的时候熬不住闭了会儿眼睛,这会子被外面细微的声响惊醒,等她整理好仪容出来,夏侯慎一行人已经不知去向。 “小姐,咱们该去看看国公爷他们了。”晴霜站起来说。 到底是人的意志力坚强,晴霜经过一夜休整,已然能像是没事人一样了,当然,也只是像而已。 季昭华愣住,慢慢才品出晴霜话里的意思:她们该去乱葬岗收尸了。 痛,还是痛的,只不过不如昨日那般剧烈,而是一种绵延到骨髓里的痛,深邃,难言。 京城的乱葬岗就在城外,距离她们俩栖身的破庙并不远。 走出破庙才发觉,昨夜下了雨,道路泥泞一片,季昭华与晴霜昨夜其实都没有睡实,但是谁都没有听到下雨,只能说她们昨夜的心思怕是早已经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脚深一脚浅的往乱葬岗去,原本乱葬岗这种地方季昭华是绝对不认识路的,但是晴霜知道,前几日元嬷嬷她们被盗贼杀害后,就是被丢到了这里来。 那时候晴霜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送了人,才求得好心人将元嬷嬷她们的尸首给埋了。 没想到,不过几日,晴霜就再一次来了这地方。 雨后的乱葬岗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可这时,谁还能顾得上这个,季家人的尸体看样子是早上才被送来的,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湿,季昭华远远的瞅见了什么,情绪突然失控。 晴霜还未看清,就见季昭华疯了一般的扑了过去。 晴霜急忙跟过去,看清楚季昭华扑向的人,晴霜也是站不稳了。季昭华扑倒在那人身上,哀嚎起来,那人正是季昭华的母亲,定国公夫人。 有些东西是无法克制的,面对定国公,世子的死,季昭华还能在心中浮现出家国天下等等的道理,可是在面对母亲的尸体时,季昭华能做的,想做的,怕只有疯了似的大哭。 晨曦时分,水汽淼淼中,女子的哭声凄惨又犀利,盘旋在这座炼狱般的乱葬岗上空。 晴霜目力所及,都是季家人的尸体,无头的是男人,他们的首级是要送进宫给皇帝亲自过目的,有头的,是女人,定国公夫人,世子季昊的夫人,甚至是季昊五岁的女儿全部在此。 季昭华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哀嚎,却流不出眼泪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发疼。连心底里噬骨的恨都忘了,只有无尽的绝望!圣旨说季家的女人全部流放边疆,那时候季昭华想过安排好父亲与哥哥他们的尸体就往边疆寻母亲去,可她怎么忘了,母亲与父亲伉俪情深,相偕一生,哪里会自己一人独活。 流放说起来简单,但是路途中的艰难她们如何会不知,更何况还是女眷。 季家这样的家族,即便是死,怕也不会让女眷去受那份屈辱。死,几乎成了唯一的结局。 季昭华发了疯,“娘,您就这么狠心吗?您不管孩儿了吗?” 她的问题注定不会再有人为她解答。 横空响起一道男声,他问:“你是季家的人?” 晴霜先一步看过去,原来在两人沉浸在悲痛中时,另有一拨人来了这里。 季昭华对来人并不陌生,正是昨夜同她们一起栖身破庙的夏侯慎一行人。 第十三章凤凰涅磐 夏侯慎注意到这时候的季昭华与昨晚遇到的那个女人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只不过是隔了几个时辰。 此时的季昭华眼神锋利如刀,即便是夏侯慎这样上过战场的男人,都难免生出惧意,乱葬岗的环境,配上季昭华惨白的脸色,厉鬼般的眼神,谁又能不怕呢。 季昭华抱紧了怀中母亲的尸体,厉声说:“你来做什么?!” 从猜出夏侯慎的身份,季昭华就不愿意与夏侯慎有什么交集,季昭华长于定国公府,哥哥又是前线的将军,对于敌国,那是根深蒂固的厌恶! 夏侯慎谨慎的没有靠近,季昭华实在是像穷途末路的困兽,虽不担心她一个弱女子能伤害到他这个有武功的人,但所谓穷寇莫追,夏侯慎不想冒险。 他没有动,季昭华全身的肌肉却早已绷紧,生死对于这时的季昭华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问题,谁要是敢接近她的亲人,她必然以死相拼。 “本王只是来拜祭故人,并无它意。”夏侯慎解释并作出手势让后面跟着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季昭华勾唇,笑的冷艳非常,一双漂亮的眼睛中射出的精光,让夏侯慎头皮发麻,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涅磐重生四个字从夏侯慎的脑中冒了出来。 “故人?”季昭华语带轻嘲,这满朝文武,便是季骅的门生就何止百人,可如今季骅还不是身首异处,残尸被遗弃在这孤魂野鬼遍地的乱葬岗子上,什么情,什么义,都不过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谁都不知道季昭华在想什么,可是她的笑容,却让所有人看到的人都提起了一口气,包括晴霜,晴霜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急的直哭。 人到了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看季昭华,就明白。 难以形容的平淡,却能震慑住每一个人。 “我有周朝的布防图!”季昭华苍白的唇瓣蠕动,说出这么一句来。 夏侯慎眼中闪过精光,什么‘英雄惜英雄’,那些情怀也不过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才有,更多的还是利益的考量,没错!夏侯慎这一趟来,为的就是这布防图! 季昊胸中自有沟壑,这些年周朝虽然兵不强,马不壮,但是靠着季昊精妙的布阵,夏国一点便宜都捞不到,反而数次铩羽而归。 若是有了布防图.......何愁阵法不破! 然,夏侯慎睫毛微动,望向季昭华的眼神有了更多的含义,眼前的女人能猜出他的身份,甚至看透他的目的,不容小窥。一瞬间,夏侯慎原本有些同情的情绪霎时收起,全神戒备起来。 “你到底是谁?”夏侯慎再问一次,他在季昭华面前如白纸,一切都明朗,但是季昭华对于他来说,太神秘。 季昭华却不回答他的问题,步步相逼的问道:“布防图你要!还是不要!” “要!”夏侯慎果断地说:“当然要!” 不要是傻子!可是,“本王凭什么信你!” 夏侯慎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面对女人他会不在乎,但是很显然,现在的季昭华,在他眼里已经不只是女人那么简单的了! 第十四章交易一 季昭华微闭上眼,到底还是她想的天真,眼前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凭着一句话就听信于她呢,事到如今,只能赌了。 “凭什么信我,不是应该由王爷来提要求吗?” 夏侯慎一噎,她这么说,似乎合情合理,但明显是强词夺理,将问题再一次丢给了夏侯慎本人。真是个狡猾的女人,一般女人到了这时候不是都会跟失心疯一样的吗?为什么眼前的女人还能冷静的跟他斗心眼。 “你将布阵图给本王,本王一看便知!”夏侯慎说的老神在在,只要布阵图到手,他看一眼就知道是真是假。 季昭华声音如冰泉破冰,冷人心肺,“王爷说笑了,我若是将布阵图给您,怕是不出三刻就会丧命。” 随后她掏出帕子来,动作轻柔的擦拭着母亲的脸颊,定国公夫人的脖颈处是深深的紫痕,想来她是用三寸白绫结束了性命。 晴霜这时候不在傻站在一旁,将世子夫人,还有世子嫡女珍姐儿的尸体清理出来,小姑娘脖子上同样有痕迹,很清楚的手印,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气氛一下子暗沉了下来,满地尸体,安静动作的女人。 夏侯慎半眯起眼睛,脑中盘旋过之前收到的线报。对季家的男人,夏侯慎很了解,但是女眷,他实在没兴趣费心思。夏侯慎抬起一只手,食指中指微曲,一名暗卫上前,附耳说了几句。 季昭华察觉到夏侯慎微动的手指,这个习惯跟季昭华的大哥季昊相同,季昊在思考问题时,就会如此。 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夏侯慎如下了决心般的点头道:“好,本王信你一次,你不过就是想求本王救你性命,成全你便是,带你离开周国,你便将布阵图给本王。” “不!”季昭华说的果断。 “不?”夏侯慎有些动怒,一而再再而三,这个女人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季昭华站起身来,她明白夏侯慎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她能提的条件并不多,其实她现在的动作与卖身并无两样。但有些事是不能不提的,她说:“我父母亲还有哥哥嫂子的尸体,烦劳王爷安排人安葬,小女子要亲眼看到亲人入土为安,方能跟您离开。” 原来如此,夏侯慎明白刚才自己是急躁了,便说:“好,这本就是本王所愿。” 季家这么多人,根本就找不到也没办法找来这么多的棺材,所以最后季家的人全部草席卷尸,仓促的安葬在距离乱葬岗并不远的山丘上。 没有墓碑,更没有香火,祭坛。 季昭华跪在一个个相连的土坟包前,轻声说:“爹爹,娘亲,孩儿此去山高水长,但你们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会为你们报仇!” 夏侯慎远远的瞧着,眼中闪过杀机。 三跪九叩,季昭华行完一整套大礼之后身体已经虚脱,晴霜扶着她,两人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 放下马车布帘,就听到刻薄的语句。 “不知廉耻的东西!” 芷语一直守在马车里,外面的事刚听暗卫转述,此时看到季昭华,她的眼睛几乎能射出毒来。 第十五章交易二 晴霜惯性地挡在了季昭华面前,与芷语对视,在晴霜的意识里,芷语不过就是个丫鬟,跟自己的身份差不多,对付芷语,晴霜并没有半分惧怕。 季昭华轻拉晴霜的衣服,让晴霜退下,而后季昭华薄怒的对着晴霜说:“我们现在走投无路,王爷心善给我们一条生路,做牛做马都是无以为报的,你怎么还能如此对主人家无礼!还不赔罪!” 晴霜眼眶发红,经历了这么多,晴霜原本的那些傲气早已经消磨殆尽,她现在难过,也是为了自家主子,季昭华曾经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满京城都无人轻视季昭华这个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没想到如今一个丫头就能这般羞辱于她。 芷语觉得这两个人还算识相,哼了一声后便舒舒服服的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夏侯慎到周国来本来就是微服出巡,只有芷语一个女眷跟来,马车里空间的狭小可想而知,芷语这般不避让,季昭华与晴霜就只能蜷缩在马车的一角。 季昭华拉过晴霜的手,微凉的指尖轻触晴霜的掌心,写字。 -她不只是丫鬟。- 晴霜瞪大眼睛,望向季昭华,季昭华点了点头。 夏侯慎这样的身份,能只带着这么一个丫头来周国,可想而知芷语的与众不同,而且从昨晚初遇到现在,芷语的敌意实在是太过明显,无论如何,这都不应该是一个下人该有的态度与规矩,偏偏夏侯慎对此似乎很纵容,至少没有出言制止过。 晴霜一下子就明白了季昭华的用意,她们现在寄人篱下,自然要万事都小心谨慎为上。 芷语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看来昨夜没睡好的人不止她们。 晴霜昏昏欲睡,季昭华却眼神清明的厉害,隐隐的心慌,似乎有些不正常。 虽说她被逐出丞相府后,就与孟辰良毫无瓜葛,但是这一日一夜,她与孟辰良终究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孟辰良难道会放她这般安稳的离开吗? 季昭华揣揣不安着。 车子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奔腾的马蹄声便响起来。 晴霜猛地坐了起来,握紧了季昭华的手,“小姐?” 芷语也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一脸戒备。 “周国丞相孟辰良不知夏国秦王大驾莅临,特来拜见!” 孟辰良,他还是来了。 季昭华拍拍晴霜的手,原本还幻想过昨日那三个地痞流氓是林轻舞搞的鬼,但是此时孟辰良的到来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季昭华在哪里,正在遭遇什么,孟辰良都是了若指掌的。 所以........就算那三个人是林轻舞找来的,孟辰良也是抱着坐视不理的态度来旁观,要是没有晴霜不顾自身的捍卫,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季昭华不敢想,依她现在的这个身子骨,再经历那样的事,怕早在昨天就撒手西去了吧。 死了的心原来依然会痛,如此的痛。 马车外,夏侯慎骑在高头大马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同样骑在马上的文弱书生孟辰良。 “你是个什么东西?!”夏侯慎态度恶劣至极的说。 第十六章追捕 被如此不客气的对待,孟辰良脸色难看,到底忌惮对方的身份,知道如今季家倒了,边疆不稳,万不可惹怒了这位爷儿,故而,孟辰良语气并不带怒气,翻身下马,作揖道:“在下周朝丞相孟辰良,特来拜见夏国秦王殿下。” 夏侯慎挑起眉头,语气依然不佳,“本王不过是出来玩玩,难为你有这份心,行了,拜见也拜见了,别碍着本王的行程,退下吧。” 孟辰良挺起背脊,抬起头来,已经肯定这位秦王是要护着季昭华了,心中有丝抽痛,随后便是喷涌而出的怒气,他从不知道季昭华与夏国的人还有私交。 压下翻滚的怒气,孟辰良理直气壮的说:“王爷微服出巡,自然是畅通无阻,但是可否将在下的妻子归还。” 马车中端坐的季昭华,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握紧了双拳。 “妻子?”夏侯慎嗤之以鼻,“你的妻子不是该在你家的后院里,怎地跑来问本王要人!” 夏侯慎虽然语气霸道,可句句在理,孟辰良作为朝廷重臣,他的妻子不是应该是诰命夫人,朝中有律法,女子出嫁从夫,季府垮台,若是孟辰良肯保,季昭华是断断不可能流落街头的。 孟辰良身后带着人,他当然不会傻到单枪匹马的来拦截夏国秦王,而这些人可都是皇帝拨给他的,看孟辰良说不出话来,领头的侍卫上前一步说:“御前侍卫董兵拜见秦王殿下,末将是奉本朝皇帝之命,特来追拿朝廷罪臣之女,还望秦王殿下行个方便。” 夏侯慎的目光变的深幽起来,他对孟辰良不客气,完全是见到季昭华那幅鬼样子胸中到底有些怜悯之意,孟辰良这个所谓的夫君,能让妻子落魄至此,实在令人鄙视,这完全是作为男人的立场,在夏侯慎看来,自己的女人那当然要负责保护好,这会子跑来要人,简直毫无廉耻,更无担当。 可若是周朝皇帝来追人,那么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到这时,夏侯慎才是第一次正视了季昭华的价值。 答应救季昭华走的时候,考虑布阵图不假,但是更多的是对女子的怜悯,随手之劳,还是昔日敌人的亲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此一时彼一时,一个能让周朝皇帝动用人来追的女子,夏侯慎脑中有了盘算。 “原来的皇帝禁卫。”夏侯慎态度变了些,温和了不少。 董兵面无表情,但是身体姿态还是彰显他的傲然,到底文人是不顶事的。今日收到季昭华被夏侯慎带走消息的时候,周帝震怒,已经对着将季昭华赶出府的孟辰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孟辰良戴罪立功来追拿季昭华,皇帝不放心,特地派了人跟来。 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实在是太明智的决定。 孟辰良口中说季昭华是他的妻子,这话连董兵都鄙视,这般胆小怕事的男人,季小姐当年选了他,也真是瞎了眼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夏侯慎会放人的时候,夏侯慎话锋一转,说道:“可是本王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人,拿什么给你?” 第十七章他给的庇护 董兵听了这话,有口难言。夏侯慎若是执意庇护,他们还真是没办法做出什么举动来。孟辰良这时转过身去,指着夏侯慎身后的马车,质问道:“那么请殿下让我们看看车内坐着的是什么人?” “大胆!”夏侯慎变脸比翻书还快,满脸怒容的向着孟辰良挥手就是一鞭子,“本王的女人,是尔等想见就见的!” 夏侯慎带来的人各个都露出了剑拔弩张的表情,大有一言不和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可孟辰良这会子却是魔怔了,听到夏侯慎说车里是他的女人,孟辰良简直怒不可遏,愤起暴喝说:“王爷慎言,马车里明明就是在下的妻子!” 夏侯慎细细的看过孟辰良的眉眼,心中嗤笑了一声,男人可不就是这样,妻子日日在身边,倒并不会觉得哪里好,但是如果有一日她成了旁人的,那绝对绝对是会撕心裂肺的。 眼前的孟辰良,夏侯慎不了解他与季昭华之间的恩怨,当然也不想了解。夏侯慎只想知道季昭华的选择,他堂堂秦王,答应过要带季昭华离开,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但是若是季昭华改变主意了呢,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夫妻,夏侯慎可不想沾染这样的糟心事。 结论就是:女人果然麻烦! 夏侯慎的沉默让气氛更加的压抑阴寒,董兵急忙上前缓和,“我等也是奉皇命行事,王爷大人大量,别为难我们这些办事的人。” 对周朝国君,夏侯慎不能不给面子,轻轻一点头,对着马车里的人说:“本王不在乎是非,你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出来见见他们。” 这话其实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夏侯慎对季家是不是真是反贼,季昭华又做过什么事,他都是不在乎的,她不想出来,他会庇护,但是季昭华要是想通了,还想留在周国,他夏侯慎也尊重。 当然内心里,夏侯慎对季昭华很有信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话说的这般大度,毕竟现在季昭华还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布阵图,目前来说,季昭华对于夏侯慎,还是有价值的,不能舍弃的。 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全了他这个秦王的体面。 然,马车里,却是另一番样子,芷语含着讥讽的笑意望住季昭华,眼中威胁的意味儿明显。 季昭华咬咬牙,沉默着给芷语跪下,动作缓慢地磕了个头。芷语这才满意,将马车厚重的布帘推开一个缝,独自走了出去。 芷语离开后,晴霜才敢扶起季昭华,抱住季昭华的肩头,晴霜无声地哭泣起来。 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她们的日子,怎么就会这么的难呢。 季昭华倒是坦然,阎王易处,小鬼难缠的事实,她早已经明白,这会子她万万不敢还耍什么傲气,让芷语闹出什么事情来,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马车里出来了人,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芷语一双妙目在夏侯慎身上流转,情意浓浓,娇嗔着说:“爷儿,平时您不允许我见外男,今日怎么又许了?” 第十八章靠得住吗? 夏侯慎斜睨着芷语,略带笑意的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为了护着你,爷今儿可是惹了人情的,既然他们这么想看看你,捂着护着倒显得爷儿小气。” 芷语身子一扭,恭恭敬敬的给孟辰良与董兵行了礼,笑脸迎人的问:“不知几位贵人执意要见小女子,是为何意?” 孟辰良当然不相信马车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子,正要继续与夏侯慎理论,却被董兵先一步拦住,董兵眼神示意孟辰良。 夏侯慎庇护季昭华的意思已然非常明显,他们出来只是得了皇帝一句口头旨意,实在没办法跟夏侯慎硬碰硬,再者说,这马车里.......说不定真的没有人呢,难保此事不是夏侯慎的阴谋,为了这么件事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实在是不值当的很。 董兵按住孟辰良,上前跟夏侯慎请罪,夏侯慎并不纠缠,就此让他们去了。 孟辰良死死盯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马车,她就在里面,他知道。只是如今,她怕是早已经避他如蛇蝎,悔吗?当然悔,他这两日甚至不敢听到有关季昭华的任何消息,只怕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的来寻她。 真的失去她了,永远的失去。 孟辰良没有一丝报仇的快感,当年他在父亲临终前所发的毒誓还声声在耳,要让季家的人全部不得好死! 呕心沥血十年,他做到了曾经的誓言,季家真的土崩瓦解,全家倾灭。 那又是为什么,他的心也跟着死了呢? 孟辰良不敢去想,真的半点都不敢想下去! —— 芷语回到马车里,对着季昭华冷哼一声,季昭华郑重的谢过她的不说之恩。 “既然知道感谢,那怎么不趁早将地图献出来!”芷语态度嚣张,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让季昭华献出布阵图。 季昭华索性闭目养神,有些事情她能做到低三下四,但是有些嘛,她只会按照原定计划办。 芷语被季昭华的过河拆桥气的仰倒,想发作却也不能,经过刚才的事,她要是还看不出眼前的人是个有用的,也就枉费她跟着夏侯慎在外游历这么长时间的见识了。 马车里变的相安无事起来。 外面骑在马上的夏侯慎内心盘算着如何让季昭华将肚子里所有有用的东西吐出来,对付女人,无非就是那些手段,夏侯慎胸有成竹。 当晚住店,夏侯慎特地请了当地的郎中来为季昭华瞧身体,老大夫把过脉之后连连摇头。 季昭华对任何噩耗都已经有了免疫,“您直言无妨。” 老大夫惋惜着说:“身子损的太过,若想要子嗣,怕是艰难。” 原来如此,小产过后又经历生死,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其他的,季昭华没有奢望。 又让郎中给晴霜把脉,晴霜底子好,老郎中说不用吃药,修养一阵就行。 送走老郎中,晴霜煎了药端进房里,看着季昭华一口口喝下,晴霜才开口问她,“主子,这个夏朝的王爷,靠的住吗?” 别离了虎穴,又进狼窝。 季昭华失笑,肯定的说:“靠不住!” 第十九章 吓!晴霜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不可思议的样子露出了她的心事,季昭华摇摇头,问她:“你是不是觉得他救了我们,所以他就是好人?” 晴霜点头,在晴霜看来,夏侯慎的确是不错的,带着她们离开,还照顾她们,请了郎中来。在她们身处绝地的时候,救了她们,怎么能不可信。晴霜是个穿来的,虽说在这个世道里活了十几年,倒是接触面有限,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之间的利害关系。 季昭华牵起晴霜的手,很有耐心的跟晴霜解释,“你知道现在天下几分,有几个国家?” 晴霜流利的回答:“天下三分,秦国,周国,夏国。” 基本的天下形势,即便晴霜是丫鬟,也是知道的,更何况她还是定国公府的丫鬟,知道的就更多一些,晴霜将知道的一股脑儿说出来,“那时候府里最怕听到世子与秦国对战的消息,每每消息传来,世子妃都会吃不好。但是传来与夏国对战消息的时候,府里很平静的。” 站在一个丫鬟的角度看问题,秦国无疑是棘手的,季昊对战秦国的时候,定国公全府都会提起精神来,主子心情不痛快,下人的皮就会绷的很紧,可是对战夏国,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出现,这么推断,秦国人比夏国人可恶! 季昭华没想到晴霜会说出这番话来,勾起她还待字闺中时,在家里那段日子的回忆。 回忆有多么的美好,现实就有多么的残酷,那昔日的种种,再也不会重现了。 季昭华稳定心神,现在她与晴霜相依为命,自然不能让晴霜再怎么无知下去,她需要左右手,就得下力气培养晴霜。 这时的季昭华实在没有想到,守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在不久的未来,会成为令无数人听之变色的女人。 当然,这是后话。 “秦国民风彪悍,战士多勇猛,那时哥哥对这些人对战,伤亡很多,这不假。”季昭华慢慢的跟晴霜说:“但是我不止一次听爹爹与哥哥对谈,说心腹大患其实更应该是夏国才是。” “夏国国力强盛富庶,比上穷凶极恶的秦国,实在是没有拼死一搏的必要,但是这不代表夏国人没有野心,如果真的那样,夏侯慎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出现在周国。” 夏侯慎能冒着危险前来,就完全表明了夏国对周国的窥探之心。 “更何况,皇室中人,哪里有什么可靠的人。”季昭华这样说。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些人哪里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是全心依赖夏侯慎,最后的结局怕是被他算计的,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晴霜静心想了一会儿,她只是单纯,并不是傻,在现代,宫斗剧当然看过。 想想那些机关算尽,晴霜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急忙劝着季昭华,“那咱们离开周国国境之后,还是快些跟这些人分开的好。” 分开?当然不,季昭华眼中射出诡异而又明亮的光束,她说:“不,他是能助我报仇的人,我怎能轻易放过!” 第二十章最好的人选 跟着夏侯慎,季昭华的生活质量得以确保下来,再者心理上的坚韧也给了季昭华巨大的支持,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形容枯销的季昭华就恢复了些许以往风华绝代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加妖艳。 过去的季昭华是名门闺秀,是世家千金,而如今的她,早已没有那些优渥的背景条件,剩余的只有满腔的仇恨与**。 是的,**,无论是权利,金钱,甚至是未来的所有,她都野心勃勃。因为她知道,那是她报仇的必要工具。 晴霜本就是具有现代思想的女子,对很多古人看起来不得了的大事,她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偏见,比如季昭华是个被休下堂,非完璧之身的弃妇。晴霜没日没夜的为季昭华赶制华服,根本不考虑身份,地位,完全就是什么奢华什么来,合欢花,青藤蔓,那裙摆上的精美图案简直能闪花人眼。 随着季昭华一日日的恢复原貌,周遭人的态度发生的细微的改变,夏侯慎以及他身后的那些男人不必说,自然是没有不好的道理,便是青霜这个丫头,出去麻烦他们办点事,那都是轻而易举的。 青霜有时候也会对季昭华抱怨:果然哪里都是一样,都是看脸的世界。 这样的言论,季昭华只是一笑置之,唯有芷语对季昭华的态度越来越恶劣,甚至说出了:“你就等着吧,秦王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芷语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真的恨不能从季昭华那艳光四射的脸上划上几刀子才好。 青霜有些担心,她明白主子的意图,可是按照芷语的说法,这夏侯慎可是有正妻的啊,难道要让自家主子去做妾?这个假设是晴霜万万不能接受的。 做妻还是做妾,季昭华摇摇头,这并不是她该想的,她要的只是利益,能使她大仇得报,甭管是妻还是妾,她都不在乎! 不过芷语说出这番话来,季昭华心里有了底,芷语都能看出她这般行事的意图来,她不相信夏侯慎看不出来。 在离开周国国土的第一日,夏侯慎单独召见了季昭华。 虽然心中已经踌躇良久,但是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刻,季昭华难免紧张。 夏侯慎不说话,只是坐在季昭华的对面静静的喝茶,他在等着季昭华先忍耐不住露出马脚,季昭华咬咬牙,果然皇家的男人是最难打交道的。 他吊着她,就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季昭华忍无可忍,只能直言说道:“恳请秦王殿下收留小女,小女如今无家可归,若是王爷遗弃,怕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进秦王府,在夏国权倾朝野的秦王,绝对是助她报仇最好的人选。 夏侯慎半笑着说:“图呢?” 他的脸上带着玩弄的表情,似乎季昭华只是他撩拨,逗弄的宠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般的笃定。 这个时候季昭华也明白要表现出诚意来,二话没说就从怀里掏出地图递给夏侯慎。 夏侯慎接过,没有多看就收了起来。 “你会带我回王府的,对吧?”季昭华试探着。 “哦?本王什么时候说过。” 夏侯慎居然耍赖! 第二十一章动了杀念 季昭华抬眸,望着依旧带着笑意的夏侯慎。坊间传言,夏国皇帝夏侯忱温润如暖玉,是位在仁慈,忠孝不过的明君,而他唯一的同母弟弟,也是仅有的在夺位斗争中活下来的皇子,秦王夏侯慎,性格暴烈,最是个睚眦必报的。如果说夏侯忱是贤王,那么夏侯慎绝对就是霸王无疑了,两兄弟一文一武,这才能从残酷的夺位大战中笑到最后。 眼前笑容和暖的美貌男子,实在无法与传言中的霸王联系在一起,但是接触这些日子了,季昭华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夏侯慎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那些贵族特有自命不凡,他并没有,更多的是一种直击目标的锐利。 面对周朝皇帝派来的人,孟辰良,董兵他们,夏侯慎变脸如翻书,态度看起来强势霸道,却有把握好刚刚好的尺度,并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他人手里。 一路离开周国,选择的路线,途经的地区,即便是季昭华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子,同样能看出其中的用心,至少这一路,他们再也没有遇到阻拦的人。 夏侯慎这样的人,看起来嬉笑怒骂,一切都在脸上,但内心深处的心思,怕是谁都猜不出的。 跟这样的人斗心眼,季昭华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如今之计,只能赌一赌。 季昭华果断的站起身来,脆声说:“既然王爷不肯收留,小女子这便去了。” 说完季昭华转身就走,走的飞快,绣着金丝线的裙摆因她的步伐飘拂起来,美的如蝴蝶腾飞,翩翩起舞。 季昭华手指碰触到房门的时刻,身后响起了夏侯慎的阻拦声。 “慢着!” 在夏侯慎看不到的地方,季昭华的唇角勾起,不过一刹,又恢复如初,看不出痕迹。 季昭华转过身来,脸上一片淡然,她这样的表情举动,让夏侯慎不解,他不得不重新拿出那张布阵图,这样的动作在谈判双方的气势上来说,是极其败笔的动作,直接证明了夏侯慎的心虚。 夏侯慎仔细的将图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似乎这真的是一张排兵布阵图,但是正因为它正常了,倒是显出不正常了。 “这张图是真的?”夏侯慎眯起眼睛问。 季昭华被他危险的眼神震慑,心说这位王爷还真是变脸变的快,但是季昭华还是表现的毫无胆怯,说:“难道王爷看不出真假?” 夏侯慎一巴掌拍在黄花梨的八仙桌上,顷刻间八仙桌化为碎片,而那张排兵布阵图,同一时间化为乌有。 “你敢骗本王?!” 季昭华一点都不怀疑,下一刻这位王爷就会将她拍碎,就如刚才的那张桌子。 不是不怕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季昭华绝不能退让,绝不能,她说:“何来欺骗?那张本来就是周国的排兵布阵图!” 她言之凿凿,夏侯慎太阳穴上的血管一鼓一股的跳动,怎么可能是真的布阵图,如果一国的防卫能这般轻易的从一个女子身上得到,他们这些大男人还打的什么仗!带的什么兵! 皇室中人身上特有的多疑症状发作,夏侯慎已经断定季昭华是在骗他。 而这世上敢骗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一刻,夏侯慎是真的动了杀念! 第二十二章生死一线 夏侯慎出手如闪电,五指成爪形掐住了季昭华细白的脖子。 “不知死活的女人!” 一路来,夏侯慎对季昭华自问是不错的,请医问药,照顾起居,要不是如此,季昭华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养回昔日的样子。夏侯慎所图的,可不就是那一张图,现在季昭华没有给他满意的东西,怒不可遏的心情,可想而知。 季昭华的脸渐渐胀红,她目光坚定的望着夏侯慎,并没有露出半分怯意来。 身体被夏侯慎提起,双脚离了地,季昭华双手抓住夏侯慎掐住她的那只手臂,双脚抬起,不客气的踹了过去。 夏侯慎实在没有想到这女人还这么做,躲避不及,险险的放了手。 季昭华缺氧太久,坐在地上猛的咳嗽了起来,她本就生的美丽,这般娇弱的样子更是让人瞧着就有些心软。 外面守着的侍卫询问了一声,夏侯慎扬声说:“没事,不用进来。” 然后夏侯慎才低头看向袍子上的脚印,敢踹他的女人,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夏侯慎不知怎地,竟然有些想笑,其实他真的笑了出来。 “胆大包天的女人!” 不长的时间内,夏侯慎给了季昭华两个评价:不知死活,胆大包天。 季昭华已经调整好呼吸,站起身来,白皙的脖子上清晰的青紫印痕,夏侯慎摸摸鼻子,无论怎么说,对女人动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你真的想让本王带你回王府?”夏侯慎刚才的怒气消下去,倒是认真考虑起带她回王府的可能性。虽说带个女人回去有些不好交代,但也不是不行的。 谁知季昭华对着夏侯慎行了一礼,冷淡地说:“小女子刚才胡言乱语,还请王爷别放在心上。” 夏侯慎嘿了一声,不敢置信的说:“你这是记上仇了?” 季昭华撇撇嘴,脸上露出‘难道不该记仇’的神情,嘴上却说:“小女子不敢。” “不敢?”夏侯慎脸上的笑意没有了,“本王看你敢的很。” “你拿假图来蒙骗本王,难道不该罚?” 在夏侯慎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已经被季昭华主导了思维,甚至开口解释刚才的行为。 季昭华寸步不让,“那明明是真的,小女子瞧着,倒是王爷想杀人灭口,所以才这般说吧。” “你!”夏侯慎还真是没想到会被一个女子堵的说不出话来,那图的确看不出什么蹊跷,没有明显的漏洞,最关键的是,图已经被他刚才发怒的时候给毁了,现在说是真是假,根本毫无对证。 偏偏季昭华不给夏侯慎多思考的时间,咄咄逼人继续说:“原本小女子走投无路,特地献了布阵图,想求王爷庇护,没想到王爷是这般出尔反尔,阴险狡诈之辈,算小女子看走了眼,咱们就此别过!” 夏侯慎被她的话说的头脑发蒙,试问谁敢这般明晃晃的辱骂堂堂王爷,夏侯慎今日经历了他人生中的太多第一次。 瞧着季昭华又要离开,夏侯慎几乎是没犹豫的就去抓她的手臂。 一个用力,季昭华轻盈的身躯就落进了夏侯慎的怀里,坐在他的膝盖上。 “真是只小狐狸!”他说。 第二十三章带她回王府 季昭华不适地挣扎了几下,被夏侯慎的铁臂按住,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乖乖的坐在他的怀里。 夏侯慎放在季昭华纤细腰肢上的手拍了拍,沉声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真的就那么想跟着本王回去。” 这些日子季昭华的所作所为都不是没有目的的,连芷语那么一个丫鬟都能看出季昭华钻研装扮的用心,难道夏侯慎会看不出来?当然看的出来,但即便是看的出来,夏侯慎依然演了刚才那么一出大戏,试探季昭华到底有多少的决心跟他一起回去。 他的手有节奏的碰触着她的身体,季昭华浑身不由自主的就起了一层粟。这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本能反应,在经历过孟辰良那样的人,小产,下堂,家破人亡之后,季昭华对男人在心底里生出一种忌惮,抗拒的心理。 但,她绝不能将自己心底的反感表现出来。 季昭华侧过身,红唇轻启,美艳不可方物的样子,她对夏侯慎说:“难道王爷认为我还有第二条路?”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理由,夏侯慎就是疑心病再怎么严重,面对说出这话的季昭华,还是生出信任来。季昭华说的很坦陈,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一个女子空有容貌。没有能与容貌相对应的背景庇护,对于女子来说,好容貌只会是将你退下深渊的催命符。 “可你要想清楚,跟着本王可不是一条好的路。”夏侯慎如实说,这话他现在说出来,绝对是对季昭华的一种爱护。 夏侯慎对女子从来不怎么关注,季昭华是个例外。如此有胆有谋,甚至能豁出去的女人,夏侯慎真的不曾见过。 特别的就是稀有的,稀有的就是珍贵的。 夏侯慎对季昭华到今日之前,难免的会生出爱惜的心情,但是到了今日,季昭华的所作所为让夏侯慎明白,不该小看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尤其是季昭华这样曾到过地狱的女人。 季昭华何尝不知道跟着夏侯慎是一条艰险的路,夏侯慎的身份,手握重权的王爷,有妻有妾,而她,一个下堂妇,流过产,还是夏国多年仇敌季昊的妹妹。 去夏国,进秦王府,必定是步步惊心,处处荆棘的。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季昭华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为了报仇,即便是死,她都不怕!现在要面对的不过是斗,斗天斗地斗女人,这些季昭华并不怕。 季昭华靠近夏侯慎,几乎是咬着他的耳垂说:“王爷,妾心已决,只要能跟着您,什么苦妾都不怕。” 一个妾字,宣告了季昭华对新身份的定位。 夏侯慎被她吐出他侧脸的香气所惑,放在她腰上的手加紧了力气。 “好!”夏侯慎下了最后决定,心知带着这个女人回去必然会兴起一场风浪,只不过这时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此时坐在他怀里的女人,能兴起那么大的风浪。 多年后在想起今日这般果断做出的决定,夏侯慎只觉得苦涩,酸楚,甜蜜.......百感交集。 第二十四章初入秦王府 “哼!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人呢,不过也是个以色待人的玩意儿。”芷语对着靠在马车一侧闭目养神的季昭华冷嘲热讽,从夏侯慎决定带着季昭华回府开始,这几天芷语的态度变的越来越恶劣。 晴霜正在用上好的羊脂给季昭华敷手,对芷语所说的话,完全听不到的样子。 腻滑的羊脂带着滚烫的温度,即便是如此晴霜还是用自己的双手不停的搓揉着,这羊脂一旦温度掉下来,就会变成死硬的一层,达不到柔肤的效果。 一套按摩动作下来,晴霜再用温热的帕子将季昭华手上的羊脂擦去。 季昭华双手交握,手掌与手指相触间的绵密质感,像是摸到了天边的云朵,柔软的恨不能让人陷进去。这样的保养手法对季昭华这样家庭长大的人来说,是日常生活,但是在芷语眼中,就是奢侈,萎靡,以色待人。 人就是这样,屁股决定想法,金娇玉贵长大的季昭华,保养曾经对她是一种生活方式,而现在是一种生存下去的资本。 季昭华不搭理眼中冒火的芷语,只是对着晴霜说:“剩下的那些你用了吧,别浪费。” 晴霜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窝在马车角落,仔细的给自己的双手做起手膜来,手下不停,嘴上也不停的说:“这次找来的羊脂质地不怎么好呢,比不得以前咱们府里的,下次若是寻来好的,我在给您做个脚膜。” “恩。”季昭华将双手放在熏香炉上,羊脂即便是再怎么纯净的,也难免有些膻味,做完羊脂手膜,少不了要拿熏香仔细的熏过。 芷语被这一主一仆完全无视,心中的郁气那就别提了,咬牙跺脚偏偏没有办法。 夏侯慎决定将季昭华带回去,并且说明了如今的季昭华已经是他的人,别小看了这一句话,这直接表示了季昭华身份的改变,先前季昭华不过就是夏侯慎一时心软救了的弱女子,而如今客人变主人,虽如今还没有正式的封号,但待妾小主是跑不了的。 这几日除了芷语,其他人对季昭华的态度有了质的改变,就比如今日这羊脂,只要晴霜一句话,暗卫就给寻了来。 季昭华与晴霜的生活质量比以前又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而季昭华也没有那么多的假客气,好的布料,胭脂水粉,甚至这保养手脚用的羊脂,只要能想到的,季昭华都吩咐人寻了来,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最好的状态。 芷语瞧着季昭华日渐美艳的面孔就觉得很心塞,但是如今她的身份是及不上季昭华这么一个被夏侯慎承认过是主子的女人的。 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芷语旧话重提,恨恨地说:“你还别得意,到了王府,王妃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季昭华不出声。 说快也快,转眼间,一行人就到了夏国国都,楠城。 楠城的繁华天下闻名,不过对于季昭华,都是过眼云烟,直入秦王府邸。 夏侯慎入了宫,而季昭华被带入了王府后院,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小院,清风馆。 晴霜与季昭华还没有坐下,外面就来了声音,看门的小丫头喊道:“王妃身边的令嬷嬷来了!” 第二十五章内宅 夏国与周国风土人情略有不同,就是这宅院的建设也风格迥异。季昭华以前所住的地方都是四进,五进的大宅院,而不是如秦王府这样,一个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听到令嬷嬷来了的消息,芷语先是冷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夏侯慎到了王府连后院都没有入便去了皇宫,将季昭华的一切都交给王妃打理,王妃本人季昭华没见到,不过王妃的指令季昭华却是接到了的,被安排在清风馆居住,留芷语做季昭华在秦王府内的大丫鬟。 这个决定无可厚非,季昭华一路来,与芷语算得上熟识,留芷语伺候季昭华,任是谁都会夸秦王妃一句善解人意,雍容大度。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决定,让季昭华明白,这位秦王妃恐怕真的如芷语所说是个手段了得的女子。 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决定,其实却暗藏杀机。夏侯慎这次出去,只带了芷语一个女眷,贴身照顾不在话下,芷语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做了夏侯慎的通房丫头。 照理说被夏侯慎这般看重,回来就该提提身份,一个待妾是跑不了的,可王妃偏偏没有让芷语如愿,而是让芷语照顾被夏侯慎新近带回来的季昭华。这样的决定,在芷语绝对算得上是一种羞辱,以芷语的心高气傲,何以咽得下这口气。 芷语不会尽心尽力的照顾,甚至还会在暗中下绊子,季昭华这么一个新来的,人生地不熟,想在这府里做些什么,用什么手段,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秦王妃轻轻松松就制衡了季昭华与芷语两个人,手段之高明,令人佩服。 令嬷嬷这一趟来,是代表王妃对府中新人的关怀。 不理芷语的冷脸,季昭华带着晴霜上前迎接。 令嬷嬷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头上插着金钗,一身衣服用的是不俗的祥云锦缎,体型微胖,一张脸看起来似馒头,白胖白胖的,富态的很。 见到季昭华,眯成缝的老眼中不期然的闪过惊艳的光,但很快就被掩下。 “王妃惦记着姑娘,深怕府中照顾不周,特特让老奴来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姑娘尽管说,老奴这就去办,绝亏待不了姑娘的。”令嬷嬷见季昭华晴霜二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迎接她,心下满意,到底还是懂规矩的。 季昭华并不跟令嬷嬷要求什么,笑容满面的对着令嬷嬷行礼,仿佛对着一个下人行礼是理所应当似的,“嬷嬷说的哪里话,能得王爷收留,王妃娘娘照顾,简直是我三生修来的造化,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令嬷嬷眼睛转了转,一个眼风扫向站在一旁别别扭扭的芷语。 芷语这次出去前以为回来定然是身份不同了的,可没少仗着王爷的宠吆三喝四,令嬷嬷现如今看她这幅样子,心中解气,又少不得抬举抬举季昭华。 “没成想姑娘是这般有礼之人,老奴斗胆问一句,不知姑娘可否安顿好了?若是一切停当了,便跟老奴一起去拜见王妃娘娘吧。” 季昭华立马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上前拉住令嬷嬷的手,不动声色的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塞进令嬷嬷的袖洞,口中道:“这再好不过了,早就听闻王妃风华绝代,小女一直想一睹风采呢。” 第二十六章夏侯慎的女人们 令嬷嬷掂量了下袖中的重量,笑纹加深不少,“姑娘随着老奴来就是了,王妃娘娘最是个好相与的良善人。” “有劳嬷嬷了。”季昭华笑着扶起令嬷嬷的手臂,两人亲亲热热的一同出了门。 晴霜跟在季昭华身后,亦步亦趋的出门去。 芷语被孤零零的留在屋里,实在是想不到平时对着她高傲不理人的季昭华在面对令嬷嬷这样的老人精儿的时候会表现的如此.......好亲近。 在源地站了一会儿,芷语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但是还是快步跟了出去。刚刚回来,照理说她是应该先去拜见过王妃的,若是不去的话,想起王妃的手段,芷语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不理会芷语的怠慢,季昭华跟着令嬷嬷一路往王妃居住的正房行去,在周国最尊贵的女眷都是正中的屋子里,也就是所谓的正院,但是在夏国显然不是如此,王妃的正房设在正东方位,由此季昭华判断出自己所住的清风馆怕是这王府里地位最低的女眷居住的地方,只因清风馆位于王府的最西边。 令嬷嬷一路话不多,但是该说的却是一句都没有落下。 “这里是陈侧妃的国香楼,你瞧那牌匾,还是当初陈侧妃入府的时候,王爷亲笔提的字呢。” 季昭华抬头看了一眼写着‘国香楼’ 的牌匾,字体刚劲,不避锋芒,很明显是男人的字迹,而且这般锋芒毕露的字体,绝不是行事拘谨的人能写出来的。由字体猜人,夏侯慎内里必不是一个内敛深沉之人。 再往前行不过一刻钟,令嬷嬷又开口说:“这里住的是许侧妃,叫做潇湘馆。” 潇湘馆顾名思义,里面种植着大量的潇湘竹,便是潇湘馆的门口郁郁葱葱的竹子都能让人心生凉意,比上繁花似锦的国香楼,这潇湘馆难免看起来有些萧瑟的意味,凡事有对比才能看出其中的深意。 从令嬷嬷的介绍来看,这陈侧妃显然是比许侧妃得宠的,要不然夏侯慎不会亲自题写牌匾,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季昭华一路来,是由西往东走,应该越走越身份贵重才是,却没想到,陈侧妃的院子却比许侧妃的低一个等次,别小看了这院子的排位,从中直接能看出王妃对这些侧妃的态度,季昭华心里有了数,这么看着王妃是喜欢许侧妃多过于陈侧妃的。 一路走,终于到了王妃住的正院,这里的名字起的甚是别致,叫做恬淡居。 恬淡,恬静淡泊的意思,看起来这位王妃是想让自己看淡一切的,只不过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想要置身事外,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季昭华收起全部心思,一脸赤忱的跟着令嬷嬷进了屋。 掀起门帘,扑鼻的香粉气味,不难闻,但是却也让人生出诸多的压力来。 王妃的屋中,装饰的很是庄重,所有家具都是沉闷端庄的棕红色,虽都是千金难求的木料,但是对于一个妙龄女子来说,这样的房子,难免显得沉闷了些。 季昭华余光看去,这屋子里可不只是王妃一人,只怕是这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聚齐了吧。 季昭华不知道的是,夏侯慎对女子,甚至对**,一直都是冷淡的人,除了对陈侧妃稍有荣宠外,其他的女子在他面前,基本上是得不了什么脸的,这一次出门带了季昭华回来,可真是一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搅动了一池的春水波动。 令嬷嬷先是走到了王妃面前,笑着行礼说:“这位季姑娘可真是知礼,行礼刚放下,连口水都顾不得喝就要来给王妃娘娘请安呢。” 这话说的极讨巧,王妃原本因为王爷带回女子的阴郁心情敞亮了些。 然后就看到季昭华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不见半分的矜骄,顺眉顺眼的说道:“得王爷搭救乃是小女三生修来的福气,只不过王爷事忙这一路上便是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小女子福薄命浅,心中担心的很,只怕王爷将小女子弃了,难保性命,如今见了王妃娘娘,这心中的石头才算是放下。王妃娘娘这般待我,简直就是小女的再生父母。” 王妃眼波流动,听懂了季昭华的意思,想来是王爷一时心软救了人,然后便撒手不管了,这女子一路来,可不就是战战兢兢的吗?想想自家王爷那油泼不进,水撒不进的性子,王妃对季昭华的戒心放下了一些。 “好了,起来吧,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行这般大的礼,倒是折了我的福气。” 王妃都这般说了,季昭华急忙站了起来,一脸的诚惶诚恐。 季昭华这样小家子气的表现,倒是让王妃更满意了一层,想着这季昭华还不知道是哪里的小门小户,被三言两语就吓唬成了这幅样子。 “过来,我瞧瞧。”王妃说。 季昭华小心翼翼的走到王妃面前,垂着眼睛不敢抬头。 王妃娘家姓韩,韩氏上下打量了季昭华一番,只见季昭华一双眼睛垂着,卷翘的睫毛颤动,红唇轻抿,两颊泛红,“真是好颜色。” 谁见了季昭华现在的样子都不得不说一句,这般容貌,说是倾国倾城都是使得的。 “王妃说的是呢,咱们爷儿的眼光,从来都是只瞧明艳的。”一旁的女子扬高的声音道。 季昭华微微侧头,看清了这女子的容貌,宽额大眼高鼻梁,端的是美艳动人,尤其她的打扮雍容倒是比穿着天清碧素裙的王妃看起来更有几分阵势。 韩氏脸上原本的笑容淡了,韩氏长相不算是美艳动人的,但是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这是内里发出来的气质,绝对不是靠着装扮就能掩盖下去的。 “这位是陈侧妃。”王妃冷淡的介绍。 季昭华依旧恭敬的行礼,并没有因为陈氏是侧妃就怠慢。 陈氏瞧着季昭华还算是识趣,这才抬手让季昭华站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的小丫头回禀道:“王妃娘娘,芷语姐姐来了。” 第二十七章欲跳起必先蹲下 听到小丫头叫芷语姐姐,季昭华很‘适时’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甚至身体都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身后的晴霜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让一旁的王妃以及陈侧妃看在了眼里。 王妃对季昭华的表现心下了然,这芷语是个什么性子,这王府里的人可都是清清楚楚的,芷语原本是宫中太后身边的宫女,得了太后的青眼赐给夏侯慎做了伺候笔墨的贴身丫头。肚子里有些墨水又是被太后赏下来的,芷语自然是自视甚高,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王妃对芷语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不出声的。 芷语能有今日的张狂样子,与王妃的纵容是分不开的。 季昭华表现出害怕,王妃心中明镜一般的,只怕是这一路芷语没少给这位季氏脸色看,而季氏也少不得在芷语手中吃挂。 狗咬狗这种事情,是王妃最愿意看到的场面,尤其是季昭华表现出的胆小怕事,更是令王妃心安,这王府里胆大包天,不讲她这个正妃看在眼里的女人已经够多了,王妃绝不想再来一个! 而陈侧妃看到季昭华的这般做派,不屑的啧了一声,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王妃,更不是透明人一样的许氏,这王府里能跟陈侧妃一争王爷宠爱的女子,算来算去也只有芷语这么一个人了,对待芷语,陈侧妃早就恨的牙根痒痒,偏王妃是个傻的,只装大度不出声,其他的人,也都是没用的。 现在好容易来了一个新人,眼瞧着是能制得了芷语的,谁能想到,却是被芷语那么一个丫头吓怕了胆。 真是没用的很! 季昭华仅用小小的一个动作表情,就将两位大神的炮火转移向了芷语。 坐在角落里沉静如雕塑的许侧妃这时才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了季昭华一会儿,在季昭华感觉得到目光转过头看过来的时候,许侧妃已经低下头去,彷若刚才她的视线从不曾抬起过一般。 季昭华老实的站在一边,温良又乖顺。 芷语急急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没有她想象中王妃刁难季昭华的事情,就是平素脾气不怎么好的陈侧妃此时都是脸带笑意的样子。 这画风不对啊!芷语绝不相信,这府里的女人能容得下季昭华这么个人,她这样无名无份的对上季昭华那张绝色的脸都会觉得心塞,更何况是这些正经主子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芷语一张俏脸风云变幻,陈侧妃在这时候开了口,讽刺的说道:“呵呵,这可真是宫里出来的,规矩大的很呢,见了我们膝盖连弯都不弯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倒是不敢计较什么,可是王妃娘娘可是金贵人,哪里能容得下这般规矩大的下人。” 还没等芷语反应过来,王妃房中的嬷嬷已经走了过去,两个嬷嬷一边一脚,直踹向芷语膝盖后的关节处。 嘎嘣儿~! 芷语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刺耳,站在季昭华身后的晴霜猛的挺直了脊背,心说:怪不得刚才她们进来,季昭华就带着她行了大礼呢,虽说卑微了些,可是到底比这样跪下去要少受些罪的。 季昭华这会子却与晴霜想的并不相同,她目光在王妃那清淡的脸颊上滑过,这王妃看起来文气十足,简直就像是心地善良的活菩萨般,但手下的人出手却是这般的快,准,狠,足见背地里,这位王妃绝不是什么善茬。 能在这么多女人中屹立不到,稳稳坐上正妃的位置,没些手段当然是不成的。 念及此,季昭华的表情更加恭敬了起来。 王妃眼观八方,对这些人的表情很是满意,端起一旁的茶盏,动作优雅的刮了两下茶盖,然后才轻轻抿了一口,对茶水的味道似乎是极满意的,对着另一侧的许侧妃说:“这是前个儿进宫母后赏下的老君山银针,今年雨水多,宫中才只得了两斤,皇上仁孝全部送到了母后那里。正巧我那日在母后处,母后疼我,给了我一斤带回府,等会你们走的时候,每人都带些回去,王爷最是喜欢这个茶,平日里伺候的时候,可别惹了他的不欢愉。” 许侧妃站起来行礼,点头应是,那模样简直比王妃养的宠物还要忠诚,就差对着王妃摇尾巴了。 “那感情好,王爷这才刚从外面回来,想必也是想喝这一口了呢。”陈侧妃显然对王爷很是上心,听到有王爷喜爱的茶,连跟王妃怄气都忘了,满脸欢喜的站起身来给王妃行礼,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季昭华就如一个旁观者,沉默的看着每个人的表情。 王妃这话说的好,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女人独独她能进宫,还被太后看重,咋听起来是敲打芷语,太后赐下的宫女又能如何,难道能越得过她这个得宠的儿媳妇去?但在仔细想,王妃这话可是将这一屋子的女人都比下去了,总共两斤的茶叶,皇帝都没有,偏太后赏了她一斤,这是何等的尊贵,然后王妃再往下这么一赏,就连陈侧妃都对着王妃道谢,宽容大度的名头不出一日都能传遍全府。府中的下人称赞,外面的人自然就能听到风声。 看起来闲话家常,却藏着这般的深意,季昭华对这位王妃生些些许的敬佩来。 芷语跪在地上,被所有人熟视无睹,不知道是膝盖疼的,还是心中委屈了,一双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却又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王妃厌恶的皱起眉头,淡道:“这是怎么了?你没规矩,反倒弄的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 芷语终于等到王妃跟她说话,憋红了一张脸,忿忿不平的吼道:“王妃不过是瞧不得我受宠,何必找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惩治我!王妃这般,难道就不怕王爷问罪吗?” 真真儿是蠢货!季昭华在心里骂道,这里一屋子的宅斗高手,遇上芷语这样没脑子的,只怕是连出手都会觉得无趣吧。 王妃勾起唇角,不急不慢的说:“季氏。” 季昭华全身一僵,上前一步躬着腰应着,“小女在。” “这芷语现如今是你的丫头,照着你的意思,这般无法无天的丫头该怎么处理呢?” 季昭华眼前发黑,王妃这是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她。 第二十八章代人受罚好委屈 陈侧妃兴致勃勃的望向季昭华,这位陈侧妃看真是看戏不显台高,接着王妃的话说:“就是的,你现在可是她的正经主子,怎么处置,还是得你说了才能作数。” 季昭华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屋里除了王妃,陈侧妃,许侧妃这三位上了玉牒的主子外,还有姨娘两人,待妾四人,这会子都巴巴的看向季昭华。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更是少不了八卦。 晴霜急的头上冒出了细汗,这些人可真是狠啊,芷语是太后赐下来的丫头,王妃做主处置她,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季昭华现在可连个待妾都算不上呢,这般急赤白脸进府就收拾了人,不说宫里太后会不会发怒,便是秦王夏侯慎对季昭华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 这些晴霜能想到,季昭华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偏偏这种时候芷语还不是个安稳的,用她一贯冷嘲热讽的语气对着季昭华说:“一个从乱葬岗子上救回来的孤女,还想对我行处罚,我呸!” 季昭华脸上闪过一抹狠色,直直的跪倒在王妃的面前,两行热泪留下,哽咽着哭求道:“王妃娘娘,我是个命苦的人,能活到今日,全凭王爷搭救。芷语姑娘一路上对我也是颇多照顾,我绝不敢做出处罚芷语姑娘的事情来。”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王妃脸上扬起笑意,顿时对季昭华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台阶,真是个懂事的女子。 陈侧妃却不肯放过季昭华,能同时一石二鸟,这种事情可真是千载难逢,而且这事还是王妃先挑起来的,就算是以后王爷不满,也怨不到她身上来,故而陈侧妃厉声说:“这可不成,下人不懂规矩,自然是要问责主子的,若不然将来这府里还谈什么规矩,岂不是都要乱了吗?” 就等你的这句话呢,王妃笑的好不愉快。 “既然陈侧妃不依,我也是没有办法,王爷从来对陈侧妃看重的很,今日的事,季氏你必是要给陈侧妃一个交代的。” 陈侧妃顿时噎住,什么叫王爷从来对她看重,季氏要给她一个交代。这不是明打明的说她陈氏恃宠而骄吗?王爷可是最讨厌旁人这般仗着他的势欺负人的。 季昭华对着陈侧妃磕头,声泪俱下的说:“既然陈侧妃非要小女子给出一个交代来,那小女子只能代替芷语受罚,她如今是我的丫鬟,犯了错,自然是要罚我这个主子的。” 陈侧妃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疼,这季氏入府还不到一天,就被逼得跪在了自己面前,她就是长了八张嘴今日的事情都是说不清的了。 陈侧妃正打算将这件事圆过去,她可不想背上刁难人的名头,原本在这府里,她的名声就是最不好的。 可季昭华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季昭华虽然哭的厉害,但是却很坚定的问向令嬷嬷,“嬷嬷,小女刚进府对府中的规矩不是很明白,还得劳烦令嬷嬷跟小女子说说,冲撞贵人,目无尊长是个什么刑罚。” 这下子,就是定了芷语的罪了。 芷语恨的咬牙切齿的,这屋里头的人,可都不敢说出冲撞贵人,目无尊长这样的词来,凭什么一个孤女就定了她的罪。 “你个贱人,敢这么说我?谁是贵人?难道是你!”芷语不知悔改的模样简直令人望之生厌。 令嬷嬷先是看了眼王妃,在王妃微微点头后,才对着季昭华说:“王府规矩,凡是冲撞贵人的张嘴十板,目无尊长张嘴二十板。” 季昭华根本就没有再说什么,扬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三十下打完,整间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季昭华又青又紫的脸颊说不出话来,眼见一个绝色美人成了猪头脸,谁心里都觉得惋惜的很。 王妃还是保持着淡然的表情。 季昭华挪了挪膝盖,正对上陈侧妃,脸已经肿了,说话声音含糊不清,“陈侧妃,芷语犯的过错,我已经代她受了,还请陈侧妃息怒。” 陈侧妃看起来厉害,但是瞧着季昭华不成人形的脸心里到底有些发虚,王爷带回来的美人,还没过夜就成了这幅样子,如今的形势,这刁难人的罪名已经给她身上扣实了,陈侧妃不用抬眼,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鄙视的眼神。 嚯的一下站起来,陈侧妃心中发怒,恨王妃设了套让她跳,又气季昭华这般没骨气,处置个丫头怕什么的,宁可自己受罪都不对芷语动手,真是气煞她了。 “好,好的很,季姑娘可真是千古难遇的好主子!”陈侧妃气呼呼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带着人急冲冲的出了王妃的屋子,甚至连告退都忘了。 王妃倒是不计较这些,招手让站在一旁哭成泪人的晴霜过来,柔声说:“扶你家姑娘回去吧,这些日子好生养养,别留了疤。” “谢王妃开恩。”晴霜原本就是下人出身,行礼这种事情做的比季昭华还要虔诚,她这般样子,让王妃很满意,果真是什么人带着什么奴才,这种时候晴霜没有表现出怨毒,而是这般感激涕零的,实在是让人心中舒坦。 晴霜扶着季昭华站起来,季昭华还不忘对王妃道谢。 王妃最后才看向芷语,冷声说:“你主子替你受了罚,往后你可要伺候的更加尽心才是,听到了没有?” 芷语同样被季昭华这番阵仗吓到了,有些气虚,但嘴上还是硬气的说:“谁让她假好心!” 这句话可不得了,令嬷嬷事后一宣扬,秦王府的下人谁不说季昭华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主子,替奴才受罚,这样的主子便是烧了高香都不一定能得来。而芷语这个人,彻底成了不知好歹,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行人呼呼啦啦的离开了恬淡居,令嬷嬷上前给王妃捶着腿,并不敢多说什么。 王妃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的问:“嬷嬷,你瞧着那季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令嬷嬷斟酌着语句,低声回道:“是个识趣的人。” 可不是识趣吗?能看出王妃既想收拾芷语,又不想让陈侧妃好过的心思,顺水推舟造成现在的局面。陈侧妃嚣张的名声跑不了,那芷语也休想得了好,可真是最好的一石二鸟之举。 王妃半晌没说话,直到令嬷嬷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王妃才喃喃的说:“这王府怕是要起风了!” 第二十九章极品特别多 “嘶~!” 清风馆里,晴霜动作轻柔的在给季昭华的脸蛋上药,嘴里忍不住埋怨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动作两下有个样子就成了,哪里真能下这么狠的手对自己呢。” 脸上的伤势实在是不怎么让人放心,女子的手虽然不比男人的有力气,但是手指甲纤长,又带着首饰,这么一番掌嘴下来,脸上少不得就会划破伤口,若是留下疤痕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季昭华疼的抽气,不过还是跟晴霜说了一句,“霜儿啊,你记着,这世上只有对自己狠的人,才是无敌的。” 连自己都下的了手,旁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 晴霜受教,明白如今她们的处境举步维艰,季昭华要不是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出此下策的。 “多亏了王妃送来的这药膏,我刚才闻了下,里面都是清淤润肤的好材料,对您这伤处可是顶顶好的。”晴霜不再提前面的话,只说手中的膏药。 季昭华微闭上眼睛,知道王妃能给她送药来,那就是收下了她表忠心的心意。 有了王妃这一层保护伞,至少她能安稳的留下来,现在一切都先往后缓缓,安身立命才是首要目的。 “多亏有你。”季昭华喃喃的说。 晴霜是她的大丫头,当年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对晴霜的教导并不少,定国公夫人,季昭华的母亲怕季昭华在内宅中吃亏,特意对晴霜等人花了心思,晴霜不仅知道保养的法子,更是对食物相克,基本的医理都是成竹在胸的。 曾经的季昭华没有用上晴霜的长处,在定国公府,她是万人宠爱的大小姐,虽说府里也有龌龊腌渍事,但是定国公夫人当年何等的手段,断不可能让这些事情折腾到女儿的面前。 嫁给孟辰良之后,丞相府后宅只有她一个女主子,满府上下都是季昭华一人说了算,晴霜每日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就成了,哪里会操心这些。 如今却是形势剧变,这秦王府里,她们两人毫无背景,只有彼此,想躲过旁人的算计,晴霜的鼻子,嘴巴,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利器。 晴霜扶着季昭华躺下,这清风馆望名生意,是处极清雅的居所,清雅有时候是跟简单甚至是清贫划等号的,清风馆的家具不多,木质也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对比季昭华以前的生活,是万万比不上的。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季昭华来说,能有一个栖身的地方,简直就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季昭华躺下,闭着眼睛休息。 应付那么多的女子,实在是件费体力的事情,脑中将刚才见到的女人们一一思量,大抵也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晴风馆现在只有两个一等丫鬟,晴霜,还有芷语,还有两个二等丫鬟,并不进内室伺候的,名字是府里定的,叫做清雅,清灵,应着清风馆的名字,从字音上听,还跟晴霜的名字呼应上了。 芷语晚季昭华她们一步回来,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而是芷语压根就不想回来,她在心理上早已经觉得自己是主子了,现在让她伺候人,还要伺候季昭华这么个野路子,内心深处的挣扎可见一斑。 “哟~~这不是芷语姐姐吗?怎么主子都回来半晌了,你才回来呀,还没听说过府中谁家的奴才是这幅样子的,离了主子自己去玩啊。” 说话的人是清灵,她的年纪比清雅小一点,伶牙俐齿的。 芷语原本在王妃那里已经受够了闲气,没想到回来还要受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气,伸手就给了清灵一巴掌,恨恨的骂道:“下贱的小蹄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也是你能指摘的?当心我回了宫里的太后娘娘,赐死你全家。” 清灵还只是个小姑娘,虽然性子有几分爽利,不过听到太后娘娘的名号,心底还是害怕的很,一时只捂着脸不说话。 芷语趾高气昂,在王妃面前她摆不了架子,但是对下人,她可是从不手软的。 清雅长的瘦长脸,肤色有些泛青,不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泛着冷气,这会子她面无表情的开口说:“芷语姐姐乃是宫中的贵人,我等是不能比的。不过即便在宫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永是奴才,怕是变不了的,芷语姐姐这般不将主子放在眼里,只怕王爷在芷语姐姐眼里也什么都不是吧。” “你!” 芷语这人遇上清灵这样的丫头,还能争上几句,可是遇上清雅这种死人脸,实在是无语的很。 说不过也不能服软,芷语对着清雅讽刺的说:“王爷在我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你当然是不会明白的,你这种白无常,也只配被送来这种无人问津的清风馆做下人。” “芷语姐姐现在可也是这清风馆的人呢。”清灵这时候缓过劲儿来,毫不留情的补刀。 芷语真是气的肝疼,真的没想到回到王府她的地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离府前,这些下人知道王爷出门只带她一个人的时候,可没少跑到她面前献殷勤,没想到这才不过月余,所有人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恨的咬牙,这一切都怪季昭华,都怪她! 要不是王爷带了季昭华回来,她这一次稳稳的就能成为待妾,甚至直接提成姨娘都不是不可能的,偏偏王爷带了季昭华回来,有季昭华的存在,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芷语伺候的王爷不满意,竟然让王爷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还是个长的那般倾城绝色的女人。 “你们给我等着,等王爷回来,有你们的好看!”芷语发狠的说。 府里的人都想着王爷怕是要宠爱季昭华,那么芷语这个前人自然要被季昭华拍死在沙滩上。可芷语知道,这一路回来,王爷根本就没有要了季昭华的身子,严格来说,季昭华还不是王爷的女人,她芷语才是! 芷语闷头走向了清风馆中偏西侧的下人房,致意要等着王爷回来,那些人来请她出去。 屋内,听到外面全部动静的季昭华与晴霜同时叹气。 这王妃还真是将极品都弄来清风馆了呀。 第三十章夫妻 傍晚时分,夏侯慎才出宫回王府。 整个下午都沉寂无声的王府,因着男主人的归来而变的嘈杂起来,就连下人们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在这个男性主掌一切的社会制度下,在任何领域男人都是绝对的中心。 夏侯慎对此并没有半分察觉,王府里的一切,在夏侯慎看来都是王妃的责任,与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恬淡居内,王妃换了一件芙蓉色攒枝千叶海棠齐胸瑞锦襦,不怎么华丽的衣裙却将王妃身上的书卷气淋漓尽致的烘托了出来。 “王爷回来啦。”王妃快走几步迎向夏侯慎。 夏侯慎长臂伸出将王妃拉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说道:“说过多少次,你我夫妻,根本不用客气的。” 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关怀,王妃脸上的笑容明朗了些,口中还是说着:“总是礼不可废的。” 夏侯慎拉着王妃坐下,接过王妃亲手送上来的香茗,品了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王妃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是作为妻子,王妃是无可挑剔的,在王妃身边能感觉到在旁人身边感受不到的清雅疏淡。 有了闲情,自然就要问问府中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 王妃对内宅整理的一贯好,秦王府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京城里少有的干净内院,鲜少有什么不堪的事情发生。 夏侯慎一直对王妃的所作所为颇为满意。 王妃有些局促,夏侯慎蹙起眉头,不悦地问:“可是有什么人不服管教?若是惹了你为难,你只管赶出去就是。” 有了这话,王妃的底气足了,随后便对夏侯慎说:“今日王爷将那季姑娘放下就走了,妾身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便将她安置在清风馆里,想着那里环境清幽些,她那样的妙人定是喜欢的。” “怎么?她不满意?”夏侯慎的口气很是嫌恶,对于挑剔的女子,他从来没有好印象。 夏侯慎这般厌恶,让王妃的试探得出了满意的结果,看起来王爷对季氏真的如那季氏自己所说,并不放在心上。 这就好,这就好啊! 王妃话锋一转,娇嗔地瞪了王爷一眼,娇俏地说:“王爷怎地这般心急,妾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夏侯慎脸色微缓,便听到王妃轻柔的说道:“那位季妹妹是个知礼的,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眼巴巴的跑来给妾身请安了,只不过妾身这里还有陈妹妹在,这就少不得闹出了官司。” 王妃说完小心的睨着夏侯慎的表情。 夏侯慎面上一点情绪都没有露出,心底里却还是叹了口气,这就是他并不宠幸王妃,偏喜欢陈侧妃的原因了,这王妃手段,心计样样不缺,独独喜欢跟他这个夫君耍心眼子。 所谓旁观者清,女人的那些小心思,在他们这些日日谋划天下的人面前,的确是不够看的。 回到府中,夏侯慎只想放松心情,让自己有片刻的放松,实在不想兜圈子。 “哦?闹出了什么官司呢?”尽管什么都明白,但是夏侯慎还是不得不配合着王妃的步调走。 王妃满眼得意,笑嘻嘻的说:“陈妹妹那个性子,王爷自然是明白的。她呀,揪住季妹妹身边的芷语丫头不放,说芷语丫头不懂规矩,非要让季妹妹处罚那芷语丫头。季妹妹一个新来的,哪里敢开罪芷语那般凶恶的丫头,只得自己替芷语认了罚。可怜见儿的,那张脸呀.......妾身瞧着都不忍心呢。” 这话里意思可是深了,陈侧妃张扬跋扈,季昭华胆小怕事,芷语媚上欺下,一句话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水。 夏侯慎听的头疼,他这个王妃啊,总是一幅看淡一切的姿态,可行事却又是这样让人说不出的厌恶。人总是矛盾的,夏侯慎喜欢王妃的心计手段,能帮他打理好后宅,让他不必为这些碎糟事烦心,但是又厌烦这般说一句都能说出几层意思的王妃,相处起来,实在是累的慌! “还有这种事情?”夏侯慎挑眉。 王妃一脸为难的点头。 有了这个契机,夏侯慎站起身来,不冷不热的说:“那本王去看看季氏,今日在宫中皇兄还问起她来着。” 说完这话,夏侯慎没有给王妃任何插嘴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开了恬淡居。 王妃望着消失在院门口的伟岸身影,手中的帕子都要揉碎了,真真儿全身上下无一处是舒坦的,加上这一次出门的时间,王爷都有半年多没有宿在这恬淡居了。外头的人都羡慕她这个秦王王妃身份贵重,可只有王妃自己知道,她现如今与守**有什么区别啊。 将手中的帕子捂住脸,王妃嘤嘤的哭了起来。 夏侯慎脚步不停的进了清风馆,目力所及只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岁数尚小,见到他立马瞪大了眼睛,吓得什么都忘了,瞧着就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另一个倒是礼数周全,只不过那一张青白的脸,实在是让人不痛快。 进了屋,季昭华主仆两人围坐在塌上的小案几旁,案几上放着两菜一汤,都是最清淡的菜色。 “你们就吃这个?”夏侯慎从不知道,他这王府穷成了这幅样子,连到像样的菜都端不出了。 季昭华带着晴霜站起来给夏侯慎请安,到这时,夏侯慎才看清季昭华青紫浮肿的脸颊。瞳孔急速收缩,看习惯了她那张美艳的脸,对她这幅样子实在是接受无能。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慎厉声质问。 季昭华给晴霜一个眼神,晴霜很识趣的退下,去守在门外。 夏侯慎进内宅来,身边通常都是带着大太监三喜,三喜瞧着晴霜退下,他也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有些话,他们这些下人还是不要听为好。 季昭华等屋内只剩下她与夏侯慎的时候才开口说:“这样不是挺好的,王妃容得下我,陈侧妃短期之内不会来找茬,让我能过两日清静日子。” 这话直白的让夏侯慎吃惊,刚刚经过王妃那样弯弯绕的说话方式,突然转换成季昭华这样,夏侯慎有些接受无能。 第三十一章子嗣 很快的夏侯慎就醒过神来,勾唇露出妖孽般的笑容,这是他回府之后露出的第一抹笑容,湛蓝色的眼底似乎将星辰揉碎了,熠熠生辉。 季昭华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虽说她对夏侯慎早已经不陌生,但是每每见到他这张脸,季昭华还是难免的会脸红心跳,与心动无关,实在是这张脸太过于美丽。令女人自叹不如的精致,完美。 夏侯慎身子一转,坐在了塌上,手边是放着饭菜的小案几。 “说说吧,打什么小主意呢。” 季昭华扯扯嘴唇,想露出笑容,却牵扯到脸上的皮肉,疼的猛吸了几口冷气。 绝色美人自然是一颦一笑皆是景致,动如脱兔,静若处子,但是像季昭华这般生动的美人,夏侯慎还真是没见过。想来也是,谁见了他,不是处处克制,生怕露出半分的丑态来,偏季昭华这般毫不掩饰。 季昭华也不矫情,自顾自的坐到了夏侯慎的另一边,她是想明白了,这王府里她是没有任何靠山的,王妃那样的性子,将宝全部押在王妃身上实在是太冒险了。还不如早早跟夏侯慎投诚,有夏侯慎的保全,她才能长长久久的在这王府里生存下去。 季昭华没有告状甚至没有偏向性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她说:“她们的心思,不用我说王爷也懂,我说这些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我的处境,从一开始到现如今,我只是想找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活下去是我不变的原则。” 夏侯慎听到这里,眼中的神色变的深邃起来,反问道:“只是为了活下去?” 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大可以向他要一笔银子,带着晴霜平凡度日,哪里还会跟着他跑到这夏国来,受这样的委屈。 “现阶段,只是想要活下去!”季昭华加深了语气,她明白夏侯慎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恰恰的,她并不想糊弄夏侯慎。 季昭华刚刚入府,对这府里的一切都不了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季昭华懂。现阶段,她的确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站稳脚跟,活下去。 夏侯慎挺舒心,季昭华对他毫无保留,无论是对于作为男人的夏侯慎,还是作为王爷的夏侯慎来说,都是妥帖的。 没有男人喜欢在自己面前耍心眼的女人,更何况是夏侯慎这样手握重权,性情霸道的王爷,季昭华的态度取悦了这位大人物。 夏侯慎没有久留,走出清风馆,余光瞧见藏在不远处的丫头,那是王妃院子里的下人,夏侯慎讽刺的勾唇,对着身后的三喜说:“去国香楼。” 三喜恭敬的道:“是!” 恬淡居里,王妃不出片刻就得了王爷去了国香楼的消息,恨的摔了一对上好的钧窑花鸟小盖盅,“不要脸的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爷们儿!” 骂完犹不解气,叙叙地说:“清风馆的那位不是爷儿新带回来的吗?怎么还是留不住爷儿,这般没用,留下她做什么!还不如早早打发了去,咱们王府可是不养闲人的。” 令嬷嬷瞧着王妃这是被气糊涂了,少不得上前一步解释道:“王妃娘娘难道忘了,那季氏的脸,今儿个可算是毁了,王爷那般的人物,季氏那幅样子哪里能留得住呢。” 王妃想想季昭华那青紫的脸,认同令嬷嬷说的话,男人嘛,说的再怎么高大上,到底还是看脸的动物,没了容貌,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么想着,王妃又恨起芷语来,“都是那个贱蹄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太后面前的一条狗,竟然敢跑到我面前狗吠,且等着,有她的好日子过呢。” 令嬷嬷抿紧了唇,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太后可不是平白无故赐下芷语的,还不是王爷与王妃成婚五年,到如今还没有一儿半女,别说是王妃,这秦王府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孩子出世,太后这可不就急了,这才急赤白脸的赐了芷语这么一个丫头来,说是伺候王爷,其实也存着敲打王妃的意思。 芷语能在秦王府这般张扬跋扈,与王妃一直生不出小主子也是有些联系的。 令嬷嬷能想到的,王妃怎么可能想不到,只不过,王爷如今连她恬淡居卧房的门都不进了,没有夏侯慎的宠爱,她一个人到哪里去怀孩子呢。 不过一直不让夏侯慎的后院里爬出孩子来也不是办法,王妃心中迟疑,艰涩地说:“要不然让人停了陈氏那里的药?” 这可不得了,令嬷嬷摇头摇的什么似的,断然地说:“万万不可的,庶长子先出生,将来哪里还有王妃您的立足之地。” 这个道理王妃当然懂,可是......“王爷这样子,你让我怎么怀的上呢!” 王妃羞怒交加,实在也是被逼到了绝处,没了法子。她怀不上孩子,四面八方的压力不会冲着夏侯慎而去,却全部冲着她来了,她一个女人,实在是撑的辛苦。 令嬷嬷喉头犯苦,王妃不得王爷的喜欢,虽说尊重是有的,可是这世上哪有女人希望夫君对自己只有尊重的。 “要说王妃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找个没什么背景的女子怀上孩子,生下来王妃直接抱过来养就是了。到时候若是孩子母亲听话,且留着,左不过是要依靠王妃过日子的。若是心思大的,直接.....”令嬷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在内宅里早已经不是什么隐秘的手段,找个身份低的女人生下儿子,然后抱来养在王妃名下。这样的孩子总比那侧妃生出来的要贴心。 陈侧妃娘家不显,但是却有个善于钻营的哥哥,要是陈侧妃抢先生下庶长子,对王妃才是大大的不妙。 王妃刚才是被嫉妒迷了心智,听令嬷嬷这么一点拨,立马明白过来,抬眼问:“那么依嬷嬷看,谁做这个第一人比较合适呢?” 令嬷嬷小心的观察着王妃的神色,知道这会子王妃是真的在询问,而不是在找茬,才低声说:“那季氏,老奴瞧着不错,胆小如鼠又毫无背景,到时候就算是要动手也方便些。” 第三十二章主仆 芷语在屋里又是忐忑又是兴奋的等待着,夏侯慎初进入清风馆时,清灵的惊呼声,她听的真真儿的。 王爷来了!来接她了! 结果却令芷语失望,没过多久,清雅清灵两人就走进了下人房,清灵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本人,别看她是王府里的家生子,但是王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这会子清灵情绪还有些激动的对清雅嚷着:“我原本就听我嫂嫂说过王爷天下最俊美的人,之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 清灵读书不多,她能想像到的最美好,也不过是庙里的神仙。 与叽叽喳喳清灵不同的是清雅,她依旧冷着一张脸,无喜无悲的样子,清灵说话的间隙,她不时的应一声,旁人也许觉得她态度冷淡,但是清灵跟清雅在一处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能不知道清雅这般反应,已经是很给她面子,算是热络的了。 芷语见到两人进来,急冲冲地询问:“王爷来了是不是?提起我了吗?” 清灵一翻白眼,她们这些家生子最瞧不上半路来府里的下人,这无可厚非,芷语对于清灵清雅这些人来说,可不就是入侵者。 “怕是有人要难过喽,王爷心急关心主子都还来不及,哪里有那个闲工夫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呢。”清灵嗤笑着说。 “主子?!”芷语一时反应不过来,“哪里的主子!” 清雅眼皮翻了翻,没有表情的脸颊看起来有些阴森,“当然是清风馆的主子。” 清风馆的主子?芷语不可置信的说:“你说的是季昭华?” 这话实在是不像,她们是清风馆的奴才,现在清风馆给了季昭华,季昭华自然就成了她们的主子,无可厚非。 偏偏芷语无法接受,她可是知道季昭华的底细的,杀人犯?罪臣之女?最重要的是,曾经给她磕过头的季昭华,现在成了她的主子,芷语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清灵挺起还没有发育的小胸脯,理所当然的说:“可不就是季主子!” 季昭华今天在王妃那里替芷语挨了罚,这府里谁人不知,背地里清灵的母亲还来跟清灵说了话,这季氏可是个好主子,芷语那样的性子,季昭华都能庇护,那么对旁人只会更好。 她们这些家生子,其实到不盼着能伺候什么得宠的贵人,无论主子得宠或者不得宠,她们这些祖祖辈辈都伺候在秦王府的下人总是少不了那一口饭的。最期望的就是侍候一个待下人和善的主子,能少吃些苦,活的自在些。 季昭华不仅替芷语受了罚,回来后对清雅清灵亦是很和气的,自身没有背景,但是还是将身上带着的最好的两匹料子赏给了清雅清灵。 这料子可是来夏国的路上,夏侯慎找人买给季昭华的。 在收买人心方面,季昭华从来都是无师自通。 清雅没什么表现,清灵现在却是已经将季昭华认成了自己的主子,忠心的不得了,到底年纪小,遇上个对她好的人,就恨不能掏心挖肺才好。 芷语实在是憋屈,又惊又怒又怕,惊当然是夏侯慎来了清风馆,却没有过问过她。怒清雅清灵两个人的态度,她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居然敢这般跟她说话。 最后这怕,芷语不傻,甚至可以说很聪明,能从宫里那样的地方拼杀出来,哪里会是个没有脑子的,只不过被太后赐到这秦王府来,夏侯慎那般的人物,小姑娘哪有见着能不意乱情迷,乱了心智。 夏侯慎宠着她,王妃让着她,难免的就会生出骄纵的心思来。 可若是这些都没有了呢,夏侯慎不宠她了,王妃自然不会再让着她,想想王妃平日里对付那些胆敢勾搭王爷女婢的手段,芷语惧怕的缩了缩身子。 她是太后赐下的不假,但是......但是太后那样的老狐狸,断断不会为了一个丫头跟秦王妃翻脸的,要知道这秦王妃当年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就算是心中不满,也断不会搬上台面来说。 要是说开了,这不是自打嘴巴嘛。 清灵瞧芷语一幅被吓倒了的表情,得意的冲着清雅龇牙笑,清雅对着清灵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得意忘形。 虽有些败兴,不过清灵听清雅的话已经成了习惯,并没有再落井下石的说什么,而是跟清雅一道拿了衣物出去洗漱了。 丫头的下人房比不得主子的,她们要洗漱都要出去,并不能在屋里。 好在季昭华对她们极其的照顾,并不让她们守夜,她们早早洗漱完,就能安稳的睡觉了,在秦王府里能不值夜,安眠天亮,对下人们来说,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呢。 入夜,晴霜睡在季昭华的床边。 依照规矩,晴霜是要睡在床下的踏板上的,可是季昭华没让,现如今,她与晴霜哪里还需要讲究那些俗礼。 晴霜素来大胆,也不在乎什么地位尊卑,大大方方的睡在了季昭华的旁边。 “小姐,我有些睡不着。”入驻王府的第一晚,晴霜失眠了。 季昭华在黑暗中笑了,她又哪里睡得着呢,从她被赶出丞相府开始,她的人生就像是走进了一场绵延不绝的噩梦里,到了今日,她依旧觉得自己深陷梦中,不能醒来。 “在想什么?”季昭华问晴霜。 晴霜翻了个身,呆呆的望着床上悬挂着的床帏,喃喃的说:“在想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对未来的恐惧,不是能轻易摆脱的。 季昭华伸出手握住晴霜冰凉的指尖,像是在给晴霜力量,也像是在为自己寻找力量,她说:“我每次闭上眼睛,都能忆起爹爹死前对我说过的几个字,他让我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只有活下去,才能将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送下地狱。霜儿,我们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活下去!绝不能。 晴霜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心智却坚定了起来。 主仆俩靠在一起陷入梦乡,在梦里,她们都能见到最思念的人。 晨曦照入清风馆的卧室,晴霜先季昭华一步醒来,看清床前跪着的人,吓了一跳,急忙推还未醒来的季昭华! 第三十三章利用与反利用 季昭华被推,脑中那根弦立马就绷紧了,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看清跪在床边的人是芷语后,才略略的松了口气。 晴霜动作迅速的从床上爬起来,还好虽说她睡在主子的床上,但身上的穿戴都还在,并没有出现只穿着中衣的狼狈模样。 季昭华不消片刻就想明白了芷语这一趟来的目的,看着晴霜这般心急的样子,季昭华勾唇一笑,脸上的伤痕经过一夜,已经消了肿,只不过青紫色却加重了不少,现在笑起来,不仅不怎么好看,反倒显得有些扭曲。 “芷语姑娘这么一大清早的来行大礼,小女子怎么承受的起呢?” 晴霜原本害怕的心情,在听到季昭华的语句后沉稳了下来,原本晴霜是怕芷语寻到她这般不忌尊卑,睡在主子床上的错处不放,给季昭华找麻烦。不过季昭华凉丝丝的声音让晴霜瞬间明白,这芷语怕是来求人的。 芷语的确是来求和的,经过一夜的时间,她是想明白了,恐怕王妃早就打着要她命的主意,只不过王妃伪善,从前看似对她礼让,其实是在一旁等候,就像看着猎物蹦达却不出手的狮子一样,只等着猎物蹦达累了,才伺机出手。 等到王妃出手的时候,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比上死这么一条前路,跟季昭华低头认错就显得好办的多,季昭华都能做到在王妃面前做小伏底,没道理她芷语就做不到。 为今之计还是先保命重要,且,季昭华这里王爷或多或少都会来的,芷语想着只有跟季昭华打好关系,她才有机会重新出现在王爷面前。 夏侯慎那样的人,若是长时间不让他见到自己,只怕是,会将芷语两个字忘个干干净净。 芷语额头往地上重重一叩,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嘴里服软道:“之前都是芷语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主子,芷语细细想来,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主子您待芷语更好的了,特特来与主子请罪,求主子大人有大量,绕过奴婢这一遭,就算让奴婢当牛做马,奴婢也毫无怨言,只求主子开恩呐。” 季昭华冷眼瞧着,心说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妥贴,并无半分威胁的语句,似乎是真心实意的认错了般。 芷语没得到季昭华的声音,额头便不间断的往地上磕,看的晴霜都有些不忍心,芷语的容貌自然是没得挑的,否则也不会被太后赏给夏侯慎,这会子声泪俱下的哭求,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行了,起吧。我不是那等容不下人的,往后你尽心服侍也就是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以后再敢有二心,我定是不敢再要你的。” 季昭华这话说的软,要有二心,不敢再要你。听起来似乎是季昭华被吓怕了一般的,但芷语却明白,季昭华到时候只怕会将她交到王妃手里去,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季昭华是在委婉的告诉芷语,这秦王府里,除了这清风馆,早已经没有了芷语可容身的地方,若是被赶出去,她只有死路一条。 芷语一脸感激,“谢主子开恩,谢主子开恩。” 季昭华不乐意再看她那狗腿子的模样,挥手让她下去,“你去厨房看看早膳好了没?我饿了。” 芷语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兴喜非常地说:”奴婢这就去。“ 能让她去大厨房领早膳,也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府里的人,她芷语还没有被主子厌弃,到底是给了她脸面,芷语吃了定心丸,欢天喜地的去了。 芷语一走,晴霜担心的望向季昭华,脸上的伤痕可还在呢,怎么就能相信了芷语一面之词呢。 “小姐?” 季昭华当然明白晴霜的担心,只不过.......“咱们总得有个知道府里情况的人在身边。” 不然两眼一抹黑,怎么在府中立足呢。芷语是个心大的,绝对不可能真的服软,忠心侍候季昭华,但是季昭华也没打算要她的忠心。 不过是利用与反利用的关系。 晴霜担心太过,这才想岔了,季昭华一点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身出去张罗早起洗漱的工具去了,清雅清灵早早的端了水在门外等着,不让她们值夜,早上可不能在偷懒。 清风馆实在是不大,刚才芷语声泪俱下的话语,在门外的清雅清灵听的分明,芷语也未尝没存着让人听到的心思。 晴霜出去一瞧见清灵鄙视的表情,就明白了芷语的用意,刚才要是季昭华不说放过芷语的话,那么昨日季昭华苦心营造的良善人形象可就荡然无存了。 这内宅之中,虽看起来都是些一言一行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只要行错踏错一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清灵见到晴霜挺开心,晴霜对清灵很是好,完全当作小妹妹一般疼爱。 “霜姐姐,那个芷语真是不要脸。”清灵心直口快的,想起早上芷语偷偷摸摸走主子内室的行为,她就鄙视。 晴霜先看清雅,清雅还是面无表情,只不过睫毛煽动,说明她并不是心如止水的。 “管她做什么,咱们只过咱们的日子就是了。”晴霜笑嘻嘻的说,她可不想为了一个芷语,就让这两个丫头生出旁的心思来,弄的关系生疏了。 清雅一听就明白了晴霜的意思,她们还是过她们的日子,权当芷语是跳梁小丑就得了。清灵比不得清雅想得多,不过听到霜姐姐将自己归类为‘咱们’,心中开怀的很,觉得她们都是一国的。 小姑娘就喜欢拉帮结派,一句自己人,简直比什么话都有效。 伺候季昭华洗漱干净,那头芷语带着早膳也回来了。 季昭华安静的用膳,芷语想着表现表现,便在一旁开口说:“奴婢刚在大厨房听说,昨晚国香楼很是热闹,陈侧妃惹恼了王爷,气的王爷二更时分不顾夜色回了前院呢。” 昨晚吗?季昭华微微抬起头,看向芷语,显然是想知道内情的。 第三十四章投诚 芷语得意的扬扬下巴,大言不惭的说:“王爷到底还是心疼我的,昨天陈侧妃寻我的错处,晚上王爷可不就要惩治她。” 噗嗤~清灵很不厚道的笑了。 见几个人都看过来,清灵不怯场,直愣愣的说:“要真是王爷替咱们找回公道,也是心疼主子才是,你哪里吃亏了,需要王爷替你出气。” 昨天受伤的人是季昭华,晚上王爷来探望的人也是季昭华,怎么就成了心疼芷语了呢。 这话说的明白,芷语原本的扬扬得意像是被针戳了的皮球,嘭的一声,荡然无存。芷语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最后全部化为忐忑,不自在的望向季昭华。 季昭华手中握着银筷,动作轻缓的吃着早膳。 同样是吃饭,季昭华却能吃出画来,一静一动皆是风景,就连轻微的咀嚼动作都像是设计过的一样,每一下都能露出嘴角旁的小小梨涡,显得生动可爱。 拥有这样气质的人芷语见过,宫里那些妃子,公主,各个被老嬷嬷们盯着,不能露出一丝丝错处,多年训练下来,才能具有这样的礼节。 季昭华似乎并没有被芷语的眼神打扰,而是细细的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早膳是何等重要,怎么能为了这般不值得的人影响心情。 等吃好了,桌上每样菜都被吃过一筷子,剩下的还有很快。 昨晚夏侯慎来瞧见她的吃食简单,转头出去就跟三喜提了话音,三喜能在夏侯慎身边做大太监,那也绝不是个傻的,今早季昭华的膳食明显的有了改善,丰富到了奢华的程度。 “这些你们拿下去吃吧,别糟蹋了。”季昭华让清雅她们将剩下的吃食那下去分着吃。 清灵瞅着桌上的新鲜蔬果眼睛发亮,主子的吃食比她们做下人的要好的多,虽说秦王府不至于克扣下人的吃食,但是好东西是绝对轮不到她们的。清灵侧头看向清雅,得了清雅一个点头后,方才欢天喜地的跑去将季昭华吃剩下的吃食装在托盘里,端着下去了。 清雅,清灵下去后,季昭华才对芷语说:“你也下去吃吧,别饿肚子。” 芷语松了口气,实在是她咋一听到王爷与陈侧妃闹了不痛快之后心情激荡,没有稳住心神,说出口了方才想到这话恐怕惹到了季昭华。 好在季昭华是个软柿子,话都说成这样了,也没有发怒的样子。 “来。”等所有人都走了,季昭华才招来晴霜。 指着桌上特地没有让清灵端走的桔梗粟米粥,还有一笼虾肉小笼包,一碟油呛菠菜,对晴霜笑着说:“知道你爱吃这些,特意留给你的。” 晴霜眼眶发热,但是那些感谢的话,在她与季昭华之间实在是不用说了,晴霜坐下端起粥碗吃起来。 季昭华看晴霜一幅难以下咽的样子,心头有些发酸,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有些话不说出来,比说出来更好。 晴霜吃东西比不得季昭华的规矩,狼吞虎咽吃完了桌上的东西,猛地抬头对季昭华说:“小姐,今**还是去给王妃请安吧。” 这话没头没脑的,季昭华有些好笑,调侃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晴霜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甚至握起一边的拳头,咬牙说:“小姐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若是还不开窍就太蠢了。王妃昨日那样的做派,显然是个计较的性子,小姐不去给她请安,保不准她心里怎么想小姐呢。” 孺子可教啊,季昭华伸手摸摸晴霜的头,想着自己的丫头眼看着就要成宅斗高手了。 晴霜像只被主人夸赞的小狗一般,露出羞涩的笑容,看过那么多宫斗剧,这一点常识她还是有的,不管遇上什么事,第二日的请安都是不能放过的。 就算是王妃说不过不让她们去,她们也得去。 王妃为了彰显自己的贤惠,已经免了侧妃待妾每日的请安,只让大家每隔五日来请安一次,季昭华没赶上五日一次的请安,所以她来恬淡居的时候,王妃正拿着剪刀站在恬淡居正屋前的院子里修剪花草。 见到季昭华,神色一愣。 季昭华恭恭敬敬的给王妃行礼,“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王妃脸上带了笑容,昨晚陈侧妃惹了王爷,她心情本来就好,不过今日没人来给她请安,她心中的喜悦无人述说,正觉得憋屈,季昭华就来了。 王妃比上昨天的冷淡,今日显得热情一些,招呼季昭华坐下,让下人上了好茶。 两人就这么坐在了前院里,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朝露的湿气,还有淡淡的青草味,这样的环境喝口好茶,实在是享受的很。 王妃眼波流转,没有看到芷语那个让她倒胃口的丫头,心里更舒畅了些,清风馆的事情怎么可能逃得过王妃的耳朵,季昭华原谅芷语,连句重话都没有说,王妃心里不免觉得季昭华太软弱了些,不过软弱些才好拿捏,这正对了王妃的心思。 “你这脸,可要按时敷药,那个玉肌膏可是宫里的好东西,保你不会留疤。”王妃这般说。 季昭华听话知雅意,明白王妃是想她争宠的,脸上的表情挂上诚惶诚恐,“这般好的东西,哪里能给我这样的人糟蹋,王妃真是抬爱小女了。” 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就好,王妃满意了,她就想要季昭华这样的人,没身份,而且识趣,给点恩典就能铭记于心,这可比那怎么都暖不热的石头好多了。 接下来的谈话都是围绕着衣食住行,王妃特地送了季昭华两匹雪缎,这雪缎可是千金难买的,是冰山上的冰蚕吐丝织成,穿在身上冰凉柔滑,做中衣最是好。 “这雪缎你拿去,给王爷裁几件里衣,王爷讲究这些,只穿雪缎的里衣。” 季昭华千恩万谢的接过,明白王妃这是给她接近王爷的机会呢。 走出恬淡居,季昭华脸色平静,晴霜却有些憋不住笑意。 不过这种好心情没有维持太久,她们在国香楼门口被挡住。 陈侧妃要见季昭华。 第三十五章欺负人 季昭华还没作出反应来,晴霜已经小身躯一震,露出要与人拼命的样子来,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季昭华。 “劳烦嬷嬷带路吧。”季昭华微笑着与来拦路的嬷嬷说。 嬷嬷连头都没有抬,转身就往国香楼里去。 昨日令嬷嬷带季昭华走过一次,今日她已经记住了路,所以出来并没有带多余的人,只带了晴霜还有清雅。 两个丫鬟跟着,既不失体面,也不会显得声势浩大,让人觉得季昭华是个浮夸的。 国香楼的内部设置比上王妃的恬淡居,完全就是两种风格,火热的芍药花争相怒放,即便是王府相同风格所建制的房屋也被陈侧妃装扮成了另外一种样子,连挂在门口的门帘上都是镶着金丝的,晨起的阳光下,金光闪闪的似一道金门。 仅仅靠着这些装饰,季昭华就能判断出这位陈侧妃的娘家估计是不怎么出众的,真正名门贵族家里,是决不会这般装扮的。 眸光闪动,季昭华心中大概有了想法。 今日陈侧妃不用给王妃请安,季昭华进去的时候,陈侧妃像是才起身的样子,一头乌发披散,身上穿着梅红色的里衣。 侧妃的身份,是不能穿着正红色的,不过陈侧妃身上的红色,已经几乎接近于正红色,这其中的用意不难猜,季昭华抿了下嘴唇。 陈侧妃懒洋洋的抬起手,挥退身后给她束发的丫头,而是看向了季昭华,慵懒的开口,“还愣着干什么?不懂怎么伺候主子?” 这就是要让季昭华给她梳头的意思。 季昭华不好推辞,只能快走几步上前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犀牛角梳子,一下一下给陈侧妃梳着头发。季昭华也是头一遭做这般的事情,好在当年还未出嫁的时候,她也是个爱装扮的,跟着晴霜倒是学过一些盘发的手法。 那都是纸上谈兵,从来没有亲手实践过,初上手,难免有些把握不好力度。 “嘶~~”陈侧妃疼的抽气,但是头发在季昭华手里,她想发怒还得顾及着头发。 动作不能过激,陈侧妃口中叫嚷道:“好你个季氏,你这是想要谋害我吗?” 季昭华放下手中的犀牛梳,低着头,一幅认错的模样,但是膝盖却是不弯的。季昭华这是看明白了,这陈侧妃叫她来,完全就是泄愤的。 陈侧妃瞅着季昭华这么一幅窝囊样子,心头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是发泄不出来的,敌人不给力,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不过心中到底是不服气,昨晚王爷原本已经要歇在她这里了,没想到就因为她说了这个季氏几句,竟然让王爷动了气,甩袖走了。 夏侯慎走后,陈侧妃痛哭了一场,王爷还是第一次对着她这般疾言令色的。 让她如何能不伤心! 这笔帐自然就要算在季昭华身上,不好好出这口气,她如何能够甘心。 “一个下人不懂得如何伺候主子,果真是外面进来的乡野人,一点规矩都不懂!”陈侧妃不能真的做什么,但是嘴上骂骂人,过过瘾总是不会放过的,“这人呐,什么时候都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是你的就不要奢望,听懂了没有?” 季昭华明白陈侧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眼中一转,哽咽着说:“小女省得。” 然后陈侧妃就看到季昭华眼中泪珠滑落,大颗大颗的,配上那一脸的伤痕,别提有多惨了。 陈侧妃一口气提不上来,人家普通人家,待妾别说是个主子梳头,就是给主子端茶倒水,洗脚守夜都是有的,怎么到了季昭华这里,就更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哭什么哭!我怎么你了!不许哭!”陈侧妃恼怒交加。 季昭华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但是这么一憋,整个人都不好了,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神助手晴霜适时的扑到季昭华身边,连哭带跪的求着陈侧妃,“侧妃娘娘开恩呐,姑娘她只是没做过伺候人的事情,一时失了手,断断没有不尊敬侧妃娘娘的心思啊。姑娘对着王妃娘娘,可是都没有给王妃梳过头的。” 晴霜哭的凄惨,清雅虽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人已经跪在了陈侧妃的面前。 陈侧妃气的仰倒,她不过就是想出出气,敲打敲打季昭华,让季昭华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怎么最后成了这幅样子。 季昭华不敢哭出声,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不得了,晴霜哇的一声哀嚎了起来,“小姐!小姐您别吓奴婢啊,您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奴婢也是不想活了的。” 晴霜的声线高,这般破天了一般的嚎,国香楼里的下人也是吓坏了,这季氏是个什么情况,谁也看不出来啊,那脸上伤痕累累,谁能看得出她是什么脸色,可不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好。 陈侧妃身边的贴身嬷嬷小心的走到陈侧妃身边,“侧妃娘娘,这.......” 嬷嬷想说,这季氏进府第一天就被陈侧妃刁难,当晚王爷就发了脾气,这才第二日,就让季氏昏死在国香楼,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啊。 陈侧妃被晴霜哭的头疼,还真是没见过季氏这般的玻璃人,还没怎么样,就成了这幅样子。 陈侧妃摆手说:“快带出去,别让我这屋子沾了晦气。” 先前说是乱葬岗子上救回来的,可别真是个快要死的,死了没什么,可别死在她这国香楼啊。 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了。 晴霜,清雅两人联手将季昭华扶出了国香楼,一路走,晴霜一路哭。 这一趟回到清风馆,沿途看见的人可不在少数,不出半个时辰,阖府都已经知道陈侧妃刁难清风馆的那位主子,将人直接欺负的昏死过去了。 是生是死还不好说呢。 像是为了印证这传言的真实性,王妃那边特特拿了王妃的牌子去宫里请了御医来清风馆,为季昭华瞧身体。 这下子,陈侧妃仗势欺人,差点将人欺负死的消息是做实了。 晚上夏侯慎回来,还没有走进前院书房,就已经听三喜说了此事。 第三十六章多情总被无情恼 夏侯慎的处置态度,几乎决定乐了宅新的权利分配,原本秦王府的后宅里,最得宠的陈侧妃,然后就是被太后赐下的芷语。然,季昭华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局面,芷语彻底成了昨日黄花,陈侧妃也被王爷撂了面子。 现如今陈侧妃不知收敛,反倒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对付季氏,实在是令平时没少被陈侧妃欺负的人都跃跃欲试,就等着看陈侧妃倒霉。 陈侧妃本人呢,今日季昭华一离开,她就知道不好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季昭华是这般难对付的一个人,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偏偏季昭华就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让她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陈氏娘家不过是商户,她能成为上玉牒的侧妃,还是多亏了她有一个懂钻营的大哥,这些年她大哥背地里没少给王爷办事,甚至没少给宫里的皇帝办事。 争储位,夺大位,哪一样是不花钱的,陈氏的哥哥陈财厚经商是一把好手,这些年进献给秦王府的银子简直不可计数,正是为了安稳陈财厚的心,夏侯慎才纳了陈氏,还为她求了侧妃的位置来,要知道凭着陈家一介商户,得这个侧妃的名头已经是大大的高攀了。 实在没了办法的陈氏这才想起求助于身边的贴身嬷嬷,这嬷嬷可是哥哥花重金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里寻来的,最是个有手段,放在陈氏身边就是为了能帮衬着陈氏一点。偏偏陈氏是个骄纵的,哪里会听一个嬷嬷的话,也只有到了如此毫无转圜余地的时候才会求助于她。 安嬷嬷面对这样的主子,心口也是叹气,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她的这位主子怕是不明白的。在这王府之中,别说王妃背景深厚,就是许侧妃那样的透明人,身后还有三位在朝为官的兄弟撑腰。女眷中,说最没有底气的,本应该是陈侧妃才是,可人就是这样,越是缺少什么越就是要在这个方面找回存在感。 论家世,陈侧妃实在比不上王妃与许侧妃,这些人面前挺不起腰杆,就算是在芷语这么个丫头面前,陈侧妃都很难找到优势感,谁让芷语背后的人是太后呢。陈侧妃到今日还没机会见见宫中的贵人,凭借想象,她对宫里的人都是崇敬惧怕的。好容易来了个季昭华,让她如何能忍得住,实在忍不住要去耍耍威风。 只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嬷嬷,这下人受了委屈,不是应该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哪有她这般弄的尽人皆知的。”陈侧妃真真儿想不明白,她也不过是让季昭华给她梳了头,怎么现在就成了她欺负人了呢。 安嬷嬷胸口憋的发慌,她不是陈侧妃的奶嬷嬷,也没有从小看着陈侧妃长大,感情上自然是欠缺的,半路凑在一起的主仆本来就不贴心,加之陈侧妃这般性子,又不是体谅下人的,自然没办法笼络人心。安嬷嬷留在陈侧妃身边,说白了也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陈侧妃犯蠢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安嬷嬷不是没有好言相劝过,怎料陈侧妃不但不领情,还在背地里对她多有侮辱,安嬷嬷能从宫里活着混到出宫的年纪,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这时候听陈侧妃这般说,就知道这侧妃怕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大性,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涌出快意来,遂温顺地说:“侧妃娘娘说的是呢,这般没有规矩的下人,老奴也是看不惯的很。” 有人跟自己站在一边,陈侧妃底气足了些,不过想起昨晚发火的王爷,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那要是王爷不痛快该怎么办呢?” 哦?您还顾得上王爷的心情啊,那可就真是奇了,明明昨晚王爷才为这个季氏跟您闹了不痛快,今日您怎么就敢又去寻季氏的麻烦呢。 安嬷嬷嘴角的笑纹深了些,不以为意对陈侧妃说:“王爷最是疼爱侧妃娘娘不过的,等王爷来了,侧妃娘娘多说几句好话哄哄爷儿就是了。” 陈侧妃嘻嘻笑起来,王爷当然是最疼爱她的,谁又能说不是呢。 想着要哄夏侯慎,陈侧妃翻箱倒柜找出最喜欢的一件衣裙,然后就是沐浴熏香,打扮的娇嫩动人,坐在窗边,定定的望着国香楼的院门。 但这夜注定是让人失望的一晚,夏侯慎甚至连后院都没有踏足,直接宿在书房里了。 季昭华听芷语说王爷没有入后院时,心中松了口气,想来这个王爷是明白她昨晚的意思了。 昨晚季昭华跟夏侯慎说,她想活下去,并不是想让夏侯慎为她撑腰,而是想让夏侯慎离她远一点,在这后宅之中,男子的宠爱有时候是道免死牌,但更多的时候是不折不扣的催命符。 季昭华不想太过显眼,只有先让所有人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才能安稳的过下去,谋划以后。 夏侯慎这一次像是铁了心,不仅当晚没有回内宅,其后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在踏足后宅。男主人不往后宅里来,整个后宅都像是失去了活力,连花儿都显得蔫巴巴的。 季昭华依旧保持着每日给王妃请安的习惯,并不因任何因素所扰,王妃见她实在是规矩的很,慢慢的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也可以说转移了心思,从以前的争宠,转到了如何能让王爷回后院上面去了,王爷连后院都不进了,哪里还有争宠这一说。 这日正巧碰上侧妃姨娘待妾们给王妃请安的日子,季昭华安静的站在王妃身边,她还是没有名份,夏侯慎不提,王妃当然不会自作主张将她抬了身份,所以现在王府里的人还是叫季昭华一声季姑娘。 王妃余光扫过脸颊憔悴的陈侧妃,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这几日陈侧妃早已经按耐不住,没少打发人去前院往王爷书房里送东西,吃食,荷包,能想到的都送了,可是无一例外都被王爷退了回来。 原本后宅的人都狠毒了陈侧妃这么一个搅家精,要不是她不安生,王爷怎么会连内宅都不入了。不过如今看她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又觉得可悲的很。 说白了,她们这些女人都是仰仗着夏侯慎的鼻息过日子的。 王妃叹口气,说正题,“下月就是王爷的生辰了,你们可有什么法子为王爷庆生?” 第三十七章生辰 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几乎是在瞬间得到了改善,季昭华能感觉到这一屋子人猛然亮起来的眼睛。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人能够相信,在坐的即便是身份最差的待妾,也都是官家之女,这些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女子,现如今为了一个能见到夏侯慎,能在夏侯慎身边表现自己的机会而跃跃欲试。 最摩拳擦掌的,自然非陈侧妃莫属了。 “王妃娘娘可真是玲珑心肝,这般重要的日子要到了,妾身一时迷了心智,怎地疏忽了呢。”陈侧妃笑盈盈地说。 要不是季昭华之前见过这位侧妃趾高气扬的嘴脸,说不定这下子就能被陈侧妃骗过去了,真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懂事就有多懂事啊。 世人说:商人重利轻离别。这话用在内宅里也是能发挥作用的,陈侧妃商户出身,没有城府,心计也不深,但是为什么能成为这后院里数得上的得宠女人呢,说到底就是脸皮厚,身段低。 得意的时候能飘的天上去,可是俯**子的时候,又将自己放在特别低的位置,无论是对王妃还是对王爷都是如此,这一次王爷一连半个月不入内宅,王妃,姨娘,待妾,哪一个不是心急如焚的,偏偏只有这陈侧妃不要脸面,一次次的给王爷送东西,即便是被无情的退了回来,陈侧妃还是百折不挠般的继续送。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以前的季昭华身上,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总有种叫做脸面的东西横在心里,心里就算是服软了,也不会先走出那一步的。还别说,这秦王府里的女人们也不仅仅是给了季昭华教训,也在无形中教会季昭华很多道理。 就说男人,别管是多高的官,手中握着多大的权利,面对女人总逃不过那些肤浅的念头,希望女人身段柔软,仰望甚至是崇拜于他,若能满足男人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便是蠢一点,男人也是能容忍的,这个陈侧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季昭华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些道理。 陈侧妃已经这般恭维王妃了,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刁难的话,想要做大度贤明的主母,往往最后就会被这高大上的名声所累,就算是心里恨的发狂,面子上还是得保持一贯形象,王妃偏头望向陈侧妃,“哦?那么这么说来,侧妃已经有了章程了?” 陈侧妃自信满满,“那是自然,不敢瞒着王妃娘娘,妾身在娘家时家中所有的宴会都是妾身操办,没有一次不是被人交口称赞的。” 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寻常世家的女子,哪有还未出阁就抛头露面的,偏偏陈侧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让王妃都无话可说。 不过王妃也有王妃的主意,点头说:“如此最好不过,这次王爷的寿辰便全全交由陈侧妃张罗吧,我这个王妃也享两天的清闲。” “谢王妃成全!”陈侧妃欢天喜地的站起来谢恩。 季昭华始终低着头,最后跟着众人一起走出了恬淡居。 陈侧妃这次能露脸,走路都是带风的。许侧妃带着人毫无生息的回了潇湘馆,季昭华有种错觉,似乎这秦王府的一切都无法触动这位许侧妃的心田,是好是坏,王爷来或者不来,许侧妃都是无所谓的。 季昭华住的清风馆在最西边,送走了所有的姨娘,待妾,季昭华带着清雅与晴霜回了清风馆。 “小姐,咱们要不要给王爷准备生辰礼?”晴霜一进晴风馆就问季昭华。 生辰这般日子,最是表心意的好时候。 季昭华笑起来,晴霜如今被**的,简直比她还要对夏侯慎上心。 “准备自然要准备的。”只不过具体什么东西,还是要好好想想。 原本以为日子会继续这般沉静的过下去,谁知道下午时分芷语就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季昭华手中握着棋子,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听到芷语不尊敬的话,不自觉的就蹙起了眉头。这段时间夏侯慎不来内宅,芷语也是安宁了下来,伺候季昭华很是尽心,且将府中所有女子的来历都与季昭华讲述了一遍。 也因为芷语,季昭华知道了王妃是太后的内侄女,背后靠着陈留郡王府。许侧妃是当朝一品大学士的嫡次女,长姐在宫中乃是四妃之一的良妃,还有三个哥哥在朝为官,一门出了一个状元,两个探花,在文人里地位非同一般。这么一比较,陈侧妃的娘家实在是不值一提,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大哥,比陈侧妃大了十二岁,陈侧妃几乎是被哥哥养大的。陈财厚从夺嫡的时候就坚定的站在当今圣上还有秦王这一边,为这两位主子四处谋划钱粮,也算是得力的助手,由此才有了陈侧妃今日的地位。 季昭华不悦的瞅着芷语,冷冷地说:“你这是又怎么了?” 难不成又要犯病了不成?好日子不想过了。 芷语这段时间已经不高傲,不纠结了,但是架不住有人挑事啊。芷语岔岔地说:“主子您不知道,刚才奴婢去针线房,想着咱们屋里的银丝线没有了,再领一些回来,却被告知,陈侧妃传了话,这府里所有的供应都停了,所有的东西不得她的允许,谁都不能动,都要统一安排,为了王爷的寿辰筹备呢。” 那几匹雪缎,已经做成了中衣,用的就是这个银丝线,用量多,芷语去领也是无可厚非的。 “陈侧妃早上在王妃那里领了差事,这般行事也是有缘由的,我们暂且忍忍吧。”没道理为了一点银丝线就跟陈侧妃闹起来,实在是划不来。 芷语还是有些不服气,小声的说:“什么差事,不过是王妃瞧着陈侧妃娘家有钱,宰肥羊罢了。也只有那个傻子,才这般风风火火到处惹人。” “你说什么?”季昭华凉凉的眼神瞪过来。 芷语噎住,越是接触,芷语越是不敢在季昭华面前放肆。 那是一种威严,不怒自威的气场。 第三十八章突然的来客 芷语心中虽不服气,但是到底被季昭华镇压,扭着身子下去歇着了。 季昭华继续下棋,她的棋术是定国公手把手教导的,未出阁的时候季昭华曾经跟大哥季昊对弈过,开始的时候季昊只当是陪妹妹的一场玩闹,但是一局下来,便是自认棋艺超群的季昊都不得不频频擦汗,侥幸赢了季昭华半子后,就拒绝与妹妹对弈第二局,一世英明不能就这般葬送在妹妹手里。 想起那时春光灿烂的时光,季昭华脸上带着淡淡的甜笑,脸上的伤痕已经完全恢复,甚至在王妃送来玉肌膏滋养下,比之以前更加娇嫩了些。 季昭华十五岁嫁给孟辰良,经过这么多事,到如今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在当世十八岁已经不是幼龄,十八岁的姑娘家也已经完全长开了,五官明媚,深邃内敛的眼眸,如今的季昭华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晴霜站在不远处,夕阳下的季昭华是那么的美,如果不是经历过种种变故,她本该是这世上最娇贵的女子,现如今却变的步步为营,事事小心。人生的转变还真是令人唏嘘,这段日子以来,晴霜已经完全调整了心态,全力投入到宅斗的队伍中去。 等季昭华拿过绸缎将未下完的棋局盖住,晴霜才走上前去,“小姐?可是饿了,我们用膳吧。” “嗯。” 晚上的膳食也有了变化,这让吃惯了平常奢华菜式的主仆都有些不适应,连清灵都忍不住抱怨,“这陈侧妃是要做什么?还有一个月才到王爷的生辰呐,现在就不给东西吃啦。” 晚膳只有一碗红枣粥,一点萝卜条,还有两盒点心,那点心一看就是早就做好的,早都没有热乎气了。 这般的膳食,实在令人不怎么有胃口。 对于下人的抱怨,季昭华都是三缄其口,不予置评。 入寝的时候,晴霜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瞧着如今这状况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陈侧妃是个野马一般的性子,这般克扣府里的人,到时候若是王爷的生辰顺利则罢了,若是不顺利,这满府就是唾沫星子都能将陈侧妃淹死。 季昭华半闭着眼睛,轻声问:“之前芷语说,陈侧妃嫁入王府多久了?” “半年的光景。” “那就是了。”王妃能忍陈侧妃半年也已经到了极限,这一次陈氏犯蠢,惹的王爷连后院都不来了,王妃能放过她才是怪事。 晴霜眼睛转来转去,能控制府中吃食供应的人是王妃,就算是这次的差事给了陈侧妃,也不可能将整个中馈交出去,陈侧妃这般行事,若是没有王妃的首肯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令她疯狂。”晴霜喃喃的说。 季昭华已经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问:“上帝是谁?” 晴霜立马闭嘴,生怕说露了什么似的。 好在季昭华的确是困了,没怎么在意的睡了过去。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秦王夏侯慎二十五岁的生辰临近。 秦王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人喜庆,但是私底下却都是怨声载道的,原因无他,越临近正日子,要做的事情越多,尤其陈侧妃还是个浮夸的,府中的花啊草啊的全部要重新装饰,就连屋中的摆饰都全部调整过。这些都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怎奈陈侧妃让驴子干活,却不给驴子吃饱。 秦王府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素食,没有肉吃,哪里来的力气做事。 陈侧妃不是不知道这些的,当初她说一应供应都要听从她的安排,不过是为了让府中人知道要吃饱就得看她陈侧妃的心情,为的是自己的威严气势。 却没有想到王妃加了一把柴,竟然克扣到了这般程度。 等陈侧妃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收回之前她说过的一应需求都要请示她的话,那不就丢了大面子,也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做错了,陈侧妃是个死倔的,能可得罪人也不愿意向王妃低头。只是铆足了劲儿,要将生辰宴办的惊天动地。 如此就更加频繁的使用下人,抱怨的声浪就更高了起来,完全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些季昭华都是不关心的,自上次陈侧妃欺负季昭华,夏侯慎不再进入后宅后,陈侧妃简直就要躲着季昭华走,深怕季昭华有个什么不好,又赖上她来。 终于等到夏侯慎生辰的这一日,夏朝有头有脸的氏族几乎都收到了请帖,这一日秦王府可谓人声鼎沸。 不过季昭华的清风馆还是安安静静的,这个地方实在偏远,没有谁会关注这里。 芷语跑去前面凑热闹,清雅,清灵被临时调去前面帮忙,陈侧妃预想的很好,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请了来,但是却没有想到,每家一张帖子,具体来多少人可不是陈侧妃能控制的,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每家会来一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凭着秦王现在在朝中的地位,能得帖子的人家,恨不能全家总动员来秦王府刷存在感。 这下子,陈侧妃可不就乱了阵脚么。 晴霜笑着给季昭华泡茶,口中说道:“那个陈侧妃今天怕是要闹大笑话。” 以前定国公府也是办过这般宴会的,定国公夫人何等的精明,每张帖子上都会写上邀请人的姓名,闺阁女子也会写上某几小姐的字样,从而来控制人数,如陈侧妃这般两眼一抹黑,每家送一张的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季昭华手中捏着棋子,勾唇笑。陈侧妃的背景,注定无法打入上层交际圈,那些世家的情况,她从而得知,身边的人尽心还罢了,若是碰上同样不明白的下人,可不就抓瞎了。 “管她做什么,咱们偷的余生半日闲就行了。” 这般清清静静的喝茶,下棋,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难得的悠闲时光。 可是注定她们主仆俩无法享受好时光,晴霜手法专业的泡好了茶,一抬头就惊呼出声,“你是什么人?!” 第三十九章他是谁? 季昭华背对着来人,听到晴霜的惊呼,条件发射的转过身来,果然见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月白色的长袍,令人吃惊的是这月白色的长袍上没有任何花纹,如一片最光滑灿烂的云朵,飘然而至。季昭华是坐着的,她的视线由下往上看去,男人眉眼温柔,嘴角含笑,墨玉制成的头冠更是将他整个人衬托的尊贵无匹。 没有错过来人眼底的湛蓝,比夏侯慎的瞳色更加深,也更加的纯粹。 捏着棋子的手指攥紧,季昭华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妥的表情,只是轻声斥责晴霜,“霜儿,不得无礼。” 晴霜刚才也是惊住了,这时候看清楚来人,恭恭敬敬的行礼说:“刚才是女婢无状了。” 男人眸光闪闪,最后将目光汇聚在季昭华面前的棋盘上,开口道:“小姐可否愿意与.......我对弈一局。” 他话语中的停顿季昭华听的分明,季昭华站起身来,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恐怕不妥吧。” 与一个外男相见已经算是出格,哪里还能坐在一起对弈。 “何必在意那些俗礼,我看小姐棋艺不凡,定然不会这般庸俗才是。” 话都说成这样了,季昭华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再者季昭华已经隐隐猜到对方身份,所以不根本不能拒绝对方。 “那就请吧。” 来人大大方方的坐下来,顺手端起晴霜刚才泡好的茶,白瓷的小茶盅握在女子手里显得雅致非常,被这般长身玉立的男子拿起,又觉得娇小可爱。 这茶具并不是上等品,晴霜去领的时候,管事的只是拿出几套花色粗俗,颇有些浮华的,晴霜实在是瞧不上眼,索性求了管事的,将这一套一点花纹都没有的白瓷茶盅拿了回来,既然花色的不好看,那么就直接拿什么都没有的好了。 周朝与夏朝在很多地方习惯不同,就说这贵族喜好,周朝到底底子比夏朝建国时间长,国力又没有夏国雄厚,所以周朝人多喜欢朴素雅致的东西,而夏国的人,都是喜欢烈火烹油的热烈感。国民的喜好,其实与国力的强弱还是分不开的。 轻抿一口,男人眼中有流光划过,“白枫露?” 能一口尝出这茶,实在不简单,季昭华点头,“是。” 并没有叫做白枫露的茶叶,这种茶是根据个人家的爱好,拿多种茶叶调配出来的,入口浓烈,茶汤如墨。 “女人喝这茶,太煞口。” 这话听着有些瞧不起女人,季昭华也拿过一盏来,豪爽的一口饮尽,喝完将茶盏放下,说道:“我独爱这个味道。” 这般难得的茶,就被这样一口喝下去了,男人摇头,“牛嚼牡丹。” 季昭华不屑,心底里深处还是有曾经的骄傲,不客气的说:“再配就是了,有什么难的。” “哦?是你自己配的。” 季昭华扬起下巴点点头。 男人轻笑,显然是被她这幅小模样逗笑了。 喝了茶,棋盘上原本的棋子被晴霜全部收拾好,可以开局了。 “我要黑子!”季昭华抢先说。 男人端的是好脾气,应允的同时还问:“要不要让你三子?” “不要!” 棋局开始的时候双方出子都很快,几乎是不怎么考虑的就出手,但是随着棋局深入季昭华的速度慢下来,心中不是不惊讶的,不是震惊于对方棋艺的高超,而是惊讶于眼前这个人的气场。 季昭华一开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他一直笑的如沐春风,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季昭华放下心防,露出到夏国来之后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现出的小性子,这般的脾性,也只有以前在家中,对着父亲,哥哥才会露出的小女儿模样。 下棋间隔,季昭华小心的观察着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动作优雅,似乎很喜欢白枫露的味道,一壶茶最后都喝到了他的肚子里,季昭华全部心思都在棋盘上,哪里还顾得上喝茶,偏这个人风淡云轻的,似乎并没有将对弈放在心上。 人也许就是这样的,遇到这般漫不经心的人,难免的会生出好胜的心情来。 季昭华改了一贯的棋风,突然变的大砍大杀起来,男人自然能感觉到季昭华棋风的变化,他只是含笑瞥了季昭华一眼,然后也改变了自己一贯稳健的棋路,断的季昭华无路可走,棋局变的诡异起来。 两人这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在斗心眼,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突然有人来打断。 “皇兄,您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夏侯慎一身红色绣四爪金龙的袍子,大步走了过来。 季昭华眼睛望向对面的男人,站起来就要跪下行大礼,开始她猜到他的身份,但是他不说,她也不能说破。现在夏侯慎来了,说破了,她再装着不知道就说不过去了。 夏侯忱伸手虚扶了季昭华一下,低声说:“别装,朕不喜欢。” 这话,实在不像个帝王说出来的,但是帝王说什么都是圣旨,季昭华没有强行行礼,但是与他一起坐下,那是断断不敢的了。 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夏侯慎走到他们身边,夏侯慎一双眼睛在季昭华与夏侯忱身上流转,不知道是不是季昭华的错觉,她明显的看到了一丝愤怒。 只不过,夏侯慎在怒什么呢? 不得而知。 “皇兄,您可真是的,前院里准备了那么多的节目,还吸引不了您。”这话听起来有些抱怨。 夏侯忱扶上额头,颇为头疼的样子说:“就是节目太多了,看的人头疼。” 夏侯忱,夏侯慎两兄弟是一母同胞,又是在夺嫡斗争中一路携手拼杀出来的,关系自然是不一般的。这般说话倒是没有多少君臣的样子,更多的是兄弟之间的相处。 夏侯慎脸色有些不好,今日的生辰宴实在是让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不说生辰宴,夏侯慎望向棋局,逗笑地说:“您跑到这里来自己跟自己对弈?” 夏侯忱笑着温柔:“要不来,还不知道皇弟府中藏了这般的娇人儿,棋艺不错。” 能得帝王一句不错,可见其中的厉害。 夏侯慎眸光一暗,语气凉薄地说:“不过是臣弟养在府里的清倌,当不得皇兄这般谬赞。” 第四十章愤怒 清倌?清倌! 季昭华不受控制的涨红了脸,她从没有想过在夏侯慎的眼里,她竟然是这样的地位,**女子? 简直是启耻大辱,启耻大辱啊! 夏侯慎往前走了一步,伸出猿臂搂住季昭华纤细的腰肢,能感觉到她身子的微微颤抖,不由的加紧了力度。 男子的力道蛮横,季昭华疼的蹙起了眉头。 夏侯忱还是暖如和风的样子,对季昭华的身份,显得没什么兴趣,只是对着季昭华说:“今日这盘棋,你没有使出全力,心思太重,改日再对弈,望你能拿出真本事来。” 他轻淡的说出了季昭华的状况,刚才那一局棋季昭华的确没有使出全力。 季昭华张口想说话,夏侯慎手腕用力,几乎是将季昭华搂进了怀里。季昭华鼻息间都是夏侯慎的味道,那种特属于男子的雄性气味。 自下堂后,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与男子亲近,季昭华心跳都快了几分。 “下棋这种事情,跟个女人下有什么意思,皇兄若是得闲了,臣弟陪您下就是。” 这两兄弟都身材高大,季昭华也不过到夏侯慎的胸口位置,她微微抬头望向夏侯慎,见兄弟俩就这么对峙着,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夏侯忱脾气似乎真的很好,并没有将弟弟这般护食的样子放在心上,拍了拍夏侯慎的肩膀,温声说:“你要是有那个耐心,那真是最好不过。” 季昭华听到夏侯慎的胸腔里哼了一声。 夏侯忱没有在停留,越过抱在一起的两人抬步走了,边走边说:“前面的戏是不是要开场了,朕出来时久,也该回宫去了。” 这就是要走的意思,夏侯慎低头在季昭华耳边说:“你给我老实呆着,别招人。” 夏侯慎说完放开季昭华,跟着夏侯忱一起出了清风馆。 季昭华出神的望着两兄弟的背影,夏侯慎比夏侯忱的身高低一些,但是身体却比夏侯忱壮许多。 哥哥光风霁月,弟弟威武雄壮,这般优秀的两个男人,都是人中之龙。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语气,却让季昭华觉得不是很流畅。 家中是有兄弟的,季昊与季旷说起话来,与这两兄弟完全不同。 季昭华思索了良久,晴霜好容易回过神来,拍着胸口感叹道:“皇帝啊,我也是见过皇帝的人了。” 完全是小丫头的感叹,却让季昭华恍然大悟。 这两人不仅只是兄弟那么简单,其中一人是皇帝啊,虽然是笑容和缓的皇帝,但季昭华不会忘记,夏侯慎进来之后一直都是站着的,而夏侯忱自始至终都是坐着的,并没有半分不对的感觉。 皇权就是这样的东西,无形无状,却有无处不在。 夏侯兄弟走了之后,季昭华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 晴霜从见到皇帝真身的迷幻中抽离出来,不敢打扰沉思的主子,安静的守在季昭华的身边。 等季昭华想通了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用过晚膳之后,前院帮忙的清雅她们都回来了,芷语憋了一肚子话,回来之后叽叽喳喳就跟季昭华报告。 “主子您不知道,今日可是闹了大笑话啦。那么多人,茶水不够,点心不够,前院简直乱成了菜市口,哈哈,您没看到陈侧妃那忙乱的脚不沾地的样子,可真是狼狈呢。” 芷语说的开心,前院今天怎一个乱字了得。 听芷语这么说,季昭华大概想的到今日前院的情况,来的人比预算的要多很多,供应有缺失是不能避免的事情。 而且下午夏侯忱露出头疼的表情,更加说明了今日宴会的失败。 陈侧妃太想表现的好,安排的节目太多,听戏,赏花,男子那边还有写诗,论画,题目一个接着一个来,但是这些达官贵人在这种场合最想做的事情,哪里是这些春花秋月的事,都巴不得能趁机跟上峰甚至是秦王,说上几句话才是最实惠的。 更甚至皇上还悄悄的来了,有了皇上在,谁敢写诗论画啊,可不都是听皇上的么。 有时候一个人太想表现了,反倒会用力过猛,失了分寸。 这一天下来,府里的下人全部累瘫,身体虽然已经疲乏到了极限,但是内心里却都跃跃欲试的等着晚上王爷回来如何处置这件事。 这脸面可是丢在所有人的面前了,不少人坐等陈侧妃遭殃。 季昭华梳洗之后,穿着一件鸭黄色的棉布褂子,坐在屋内看书,府里的事情远远没有今日见到夏国皇帝让她心中激荡。 夏侯慎亲自送了皇上回宫,然后又去太后那里请了安,这才踏着夜色回府。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王爷没有怒气冲冲的去王妃的恬淡居,也没有如平常一般去国香楼,而是流星大步的直接去了最西边的清风馆。 照规矩,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夏侯慎是一定要在正妃屋里过夜的。 这会子去了清风馆,简直比处置了陈侧妃更令人侧目。 季昭华没想到夏侯慎会来,而且夏侯慎身上还穿着那件朱红色绣金龙的袍子,显然是进门就直接到了她这里。 “王爷........您怎么来了?”季昭华匆忙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夏侯慎瞪着她,眼中的凶狠毫不掩饰,季昭华有些害怕,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男人,眼里戾气便能伤人。 季昭华不自觉的往后退。 夏侯慎看清她的动作,一只手就将她掖了回来,恨恨地说:“你也觉得他比我好,对吗?” 这话其中意思,季昭华想不明白,“王爷,您在说什么?” 夏侯慎却不给季昭华问下去的机会,低头就堵上了她的口,强势的吻她。 屋里的下人纷纷退下,晴霜有些担心,却知道不能久留。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季昭华才开始拳打脚踢,奋力抵抗。 她没有忘记他下午说出的话,在夏侯慎的眼中,她不过是个**,供男人玩乐的玩意儿。 那么现在算什么,是因为自己的玩具被旁人窥探了,所以才这般生气么。 “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也会害死你!” 第四十一章一夜 第二个‘也’字出口,季昭华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一针见血的问:“之前,他害死过谁?” 口腔中还有刚才被夏侯慎霸道强吻留下的气味,唾液重带着浓重的酒气,季昭华脑袋有些发晕,眼睛却异常的清明起来。 原本愤怒的夏侯慎瞬间熄火,刚烈冷情的秦王殿下,眼中的悲伤几乎抑制不住,他的呼吸声在加重。 季昭华忍不住去猜测,让夏侯慎铭记于心的人,会是谁,女人的敏感心理,敏锐且盲目的认为是一个女人。 也就是说夏侯忱害死了夏侯慎放在心中的女人。 季昭华是这么想的,可显然的夏侯慎不会给她任何解释。 夏侯慎是个极懂得控制情绪的人,不出片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悲伤,又恢复成目空一切霸道王爷的模样,耍狠的说道:“反正你给我老实一点,不要随便招惹别的人。” 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既然说她是清倌,那还管什么招惹不招惹的,谁会去在乎一个欢场女子的行为。 夏侯慎看出季昭华的不屑一顾,胸口火气再一次往外涌,火热的大掌贴着季昭华的腰身,季昭华穿着薄衫,清透的布料根本阻隔不了男人掌心中的热度。 那股子热力似乎有魔力,从季昭华的脊柱涌入,流窜在季昭华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不可否认的,夏侯慎是一个能让天下所有女子心动的男人,高大,俊美,刚毅,血统高贵,手握重权,身上带着一丝丝的匪气,霸道的厉害。这样的男人实在很能激起女人心中的征服**,季昭华抿抿唇,这样的男子其实也危险,瞧瞧这满府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一见夏侯慎误终身的主儿呢。 内宅之中,另一个战无不胜的要素就是守住本心,这一点季昭华的母亲曾经忠告过季昭华,但是那时少年情热的季昭华满心都是心中的良人,哪里会听进去这样的话。 只有在吃了大亏,甚至差一点付出性命之后,季昭华才明白当年母亲的意思,不能失去自己的本心,为了心爱的人失了心智,要知道,内宅同样是战场,一点点的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季昭华小心的收拾心情,真诚的点头,并没有说出什么惹夏侯慎不痛快的话来,现阶段,季昭华不想与夏侯慎起什么冲突,毕竟她还要靠着他过日子不是。 偏偏夏侯慎对季昭华的乖顺并不满足,而是拉着季昭华走到了窗边的软塌旁。 按着季昭华的肩膀将季昭华安置在一侧坐下,然后夏侯慎自己走到另一侧坐下,开口说:“我们来下棋。” 季昭华不解的望着他,在夏侯慎那犹如万千星辰闪烁的湛蓝眸子里,季昭华看到了孩童一般的执拗,顽劣。 **了**有些干涩的嘴唇,季昭华被打败了,下棋就下棋吧,“好。” 第一次与夏侯慎相处这么久的时间,而且今晚的夏侯慎有些不正常,至少与季昭华记忆里的那个夏侯慎不是很相同。 夏侯慎见到季昭华**唇的动作,哦了一声后说:“对,还要泡茶,就叫下午你的那个丫头进来,不许叫旁人。” 那是自然的,这幅样子的秦王,季昭华也不敢让外面的人瞧见不是。 季昭华站起来,亲自走出去叫晴霜。 晴霜担心季昭华,一直就守在门口,见季昭华出来,急急上前询问:“小姐?” “嗯。”季昭华对着晴霜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晴霜怎么能够不担心,季昭华那红肿的嘴唇根本骗不了人。 芷语就站在晴霜的身后,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放得下心离开,见到季昭华的嘴唇,芷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黑着脸瞪着季昭华不出声。 季昭华哪有闲工夫去管芷语是否开心,招手让晴霜过来,低声跟晴霜交代,“去将茶具拿来,泡些解酒的浓茶,王爷怕是喝多了。” 晴霜点头,转身下去准备了。 季昭华又让清雅她们下去,尤其是芷语,虽说不情愿,但是季昭华搬出夏侯慎,说这是王爷的意思,芷语到底还是怕夏侯慎的,不情不愿的走了。 晴霜自是一番准备,不提。 开棋不久,季昭华就察觉到了夏侯慎与夏侯忱的不同,夏侯忱下午与季昭华下棋的时候,云淡风轻,但是每一步都透着浓浓的杀气,是稳重中显露锋芒的棋路。而夏侯慎显然是个急性子,大砍大杀好不凶猛。 猛然间,季昭华有了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不知道下午她那般肆无忌惮的大砍大杀的时候,夏侯忱是不是如现在的她一般,像是看着任性孩子样的心情。 正是有了这种心情,季昭华才不得不承认,她今天其实是败给夏侯忱了,虽然夏侯忱并没有让她露出败相,但只凭着这份能掌控全局并冷眼旁观的心情,就已经是胜者。 季昭华这盘棋依旧没有拿出全部的心神来下,内心里一直琢磨着夏侯慎与夏侯忱这两个人,夏侯慎看起来的确更强势一些,反倒是夏侯忱亲和温柔,让人见了心里不仅生不出惧怕,反倒是能轻易的露出本性。 咋看起来,当然是夏侯慎这样的人令人恐惧,但静下心来想想,夏侯忱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最危险的,无害的外表,伺机而动的机敏,甚至不为人知的狠辣,尤棋看人,与从字看人是同样的道理。 一夜,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中度过,谁输谁赢似乎没人关注。 打过四更后,夏侯慎也到了上朝的时辰。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王妃娘娘竟然拿着王爷的朝服来了清风馆。 第四十二章糊涂帐 清风馆正门被推开,现在的节气是夏转秋,四更时分天空已经有些亮起来,泛着由浅到深的蓝色。 王妃到清风馆来自然是没人敢阻拦的,一路进屋,怒气冲冲的表情在看到屋里的内情时,松了下来。 “将门关上!”王妃吩咐道。 令嬷嬷最是有眼色的,留下最忠心的四个丫头,自己退了出去关门,屋内的情景,那些想窥探的人自然是瞧不见的。 一夜下棋,夏侯慎似乎都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并不与季昭华多话,季昭华也不会自找没趣,凑上去惹王爷不快。 见到王妃,夏侯慎似乎惊醒过来,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还未完成的棋局,对季昭华说:“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本王再来。” 季昭华恭恭敬敬的屈膝称是。 王妃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三喜动手给夏侯慎穿戴整齐。 送走了去上朝的夏侯慎,王妃才扭过头来盯住季昭华。 昨晚是王爷的生辰日,论情论理夏侯慎都应该在正房度过,为了这一日,王妃做了长久的谋划,甚至不惜让王府在这样的日子丢那么大的人,将生辰礼交给陈侧妃去打理,为的可不就是让陈侧妃惹怒王爷,王爷为了脸面也许不会在生辰当晚就发落陈侧妃,但是去宠幸陈侧妃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妃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花心思去除了陈侧妃这么个争宠的心腹大患,却还有个季昭华突然冒出来,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轻易的抢了人。这怎么能不让王妃愤怒,她堂堂王妃的脸面,在这一天彻底丢尽,不惜让陈侧妃主持宴会,结果虽然在她的意料中,但事发出来,王妃才意识到,旁人就算知道其中内情,也不会说陈侧妃什么,而只会说她这个王妃管制不利。 王妃心头滴血,她维持许久精明大度的形象到了这一日,被全部撕毁,丢脸丢到了满京城的贵妇面前,让那些曾经在闺阁中就互相瞧不对眼的贵妇们,嘲笑她竟然将这般重大的事情交到一个侧妃手里,显见她这个王妃在府里是彻底没什么地位了。 要说以王妃的身份与见识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可从半年前陈侧妃入府,到太后娘娘赏赐芷语,根本就没有留给王妃冷静下来的时间。夏侯慎出门办事,带着芷语一人去,回来竟然还带回一个模样倾城的季昭华,王妃能不慌乱,能不病急乱投医么。 季昭华察觉到王妃红起来的眼睛,急忙跪下解释说:“王妃娘娘明察,昨晚王爷喝多了酒,来了清风馆,就要小女陪他下棋,小女实在是不敢违背王爷的意思。” 王妃被已经回来的令嬷嬷扶着坐下,拍了拍胸口让这一夜淤积在心口的郁气散出去。 王爷没有与季昭华红浪被翻,这的确让她好受了些,无论对外说的多么的好听,其实女人心中都是一样的,谁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上床呢。 缓过劲来,王妃同样用复杂的眼神望了那棋盘一眼,突然大彻大悟了似的,沉声说:“是我之前想岔了,他的心里还是忘不了她。” 季昭华睫毛闪闪,总觉得这其中绝对是有内情的。 不过王爷不说,王妃沉默,让外人无法窥探到其中内情,季昭华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内情的**高涨。 王妃没有久留,临走还不忘关心季昭华,“昨晚你也累了,早上不用再来给我请安了,安心睡一觉,指不定晚上王爷还要来呢。” 这话说的真是.......颇具正妻风范。 季昭华恭敬不如从命,熬了一夜,还要费脑子下棋,琢磨人,她真的是累的走不动了。 等王妃走了,简单的沐浴之后,季昭华陷入了漫无边际的甜梦里。 在季昭华睡觉的这段时间里,秦王府可真是闹开了锅。王爷在生辰当晚宿在了清风馆,王妃早上亲自送了王爷的朝服过去,王爷从清风馆出来,直接上朝去了。 小道消息那就更是传的神奇,王爷昨晚在清风馆要了几次水,早上王爷离开的时候,眼下青影很深,看起来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等等等等。 陈侧妃操办的生辰宴出了大纰漏,一夜都在害怕,怕王爷到国香楼来训斥她,谁知道等了一夜,竟然等到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什么担心,忐忑都没有了,装扮好自己就往王妃的恬淡居去,季昭华每日请安从不间断,陈侧妃打算去好好的瞧一瞧这位初尝恩露的季美人! 陈侧妃气势汹汹的到了恬淡居,却被王妃告知,季昭华昨晚劳累过度,今晨王妃特别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休息身子。 昨!晚!劳!累!过!度! 要不是陈侧妃性子要强,不愿意在王妃面前示弱,这会子怕是要哭出来了。 王爷从出门开始到如今,都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没有宠幸过后宅里的任何一个女人,现在王爷终于重新进了内宅,第一个宠幸的却不是王妃。陈侧妃就像吞下了一颗整柠檬一样的泛酸,这事说来奇怪,王爷不进内宅,人人心里都发急,都想着让王爷回来宠幸自己。 昨晚,虽然大家心里也都泛酸,但觉得王爷在王妃的正屋里过夜无可厚非。 被季昭华这么一个横空出世,谁心里都接受不了,不要说陈侧妃,这后宅里的女人怕都是这么想的。 王爷宠幸王妃,她们能忍。宠季昭华?呵呵呵呵! 王妃显然昨晚也是一宿没睡,这会懒得跟这些人打嘴仗,直接将人都打发出去了。 令嬷嬷细心的给王妃揉着额头,轻声劝着:“王妃娘娘您这一次,有些急切了。” 直冲冲的打上门去,就算王爷真的宠幸了季氏,王妃能怎么说,还不照样得好好的将季氏养起来。 王妃韩思雨嘴角勾起一抹笑,凉凉地说:“往后断不会如此了,我早该明白的,自那个贱人后,王爷的心里是住不下任何人的。” 令嬷嬷急得不顾规矩去捂王妃的嘴,“我的好小姐!这话可万万不能说。” 连在闺阁中的称呼都出来了,可见令嬷嬷的慌张。王妃倒是不在意,拿下被吓坏了的令嬷嬷的手,笑的讽刺又悲凉,“怕什么,那人怕是早已经化作一捧黄土了。” 令嬷嬷叹息了一句,这其中还真是一笔糊涂帐。 想着转移话题,令嬷嬷问:“那个季氏,王妃打算怎么处理?” 第四十三章入住清风馆 王妃哀莫大于心死,叹口气说:“什么处置不处置的,我只想关起门来过我的日子。不愿在费心了。” “王妃,您可不能啊。”令嬷嬷急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压不住心头的颤抖,好言好语的劝着:“王妃,这内宅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认命啊,您怎么就能认命呢。” 窗外起了风,呼啸的风声似乎能吹进人心,沁凉入骨。 韩思雨眨眨眼,木然的面孔上两行情累滑落,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不认命又能如何,我这辈子都是争不过她的,如今她就是死了,也还是霸占着我的夫君,抢夺着我的幸福。这都是报应,报应啊!” —— 季昭华睡醒已经到了下午时分,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饿,好饿。 好在晴霜心细,早早就拿了暖锅子来。暖锅子只有在冬天才会被大厨房启用,多数是用来吃涮锅的,晴霜在定国公府的时候,自家小姐爱睡懒觉,那时候的国公府上下又都是宠着季昭华的,自然没有人跟她计较,晴霜就会拿着暖锅子来给季昭华煨着粥,等季昭华醒来第一时间就能吃到热食。 往日里,晴霜是不会在秦王府提出这般不合理的要求的,让大厨房兴师动众的送暖锅子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昨日王爷在清风馆过夜,季昭华的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少不得有些钻营的人要来献殷勤,晴霜是个现实的人,有好处没有不享受的道理。 这才有了季昭华睁开眼睛就能吃到粥的好事,海鲜粥,平日里绝吃不到的好东西,季昭华一看粥里剥了壳的虾子就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晴霜怕季昭华担心,小声的说:“小姐,有时候张扬一点,倒是会让旁人放下心来的。” 这话说的通透,要是什么都不要,被王爷宠幸了还表现的云淡风轻,难免会被人忌惮,一个人只有表现出自己的弱点,才会令人放下防备心。 季昭华进秦王府,虽说明面上没有人找茬,但是背地里克扣东西的下人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连一点银丝线都求不来了。季昭华一朝得宠,这些下人少不得提心吊胆的,季昭华大大方方的得了他们的好处,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下人们也算是吃了定心丸。 有些沉重的心情,在听到晴霜这样的话语后,明朗了起来,季昭华笑着打趣晴霜:“这小脑瓜子转的挺快。” 两人其实年龄相同,都是十八岁,只不过晴霜从来对着季昭华马首是瞻,这样才让季昭华生出一种她比较年长的错觉。 季昭华细瞧着低着头的晴霜,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材,若不是,若不是........被她这个主子连累,遭遇那么可怕的事情,晴霜合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我的霜儿,长大了啊。”不得不承认,晴霜已经长大,经历过那般残酷的事情之后,晴霜不仅没有倒下,反而能继续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甚至比以前更加用心用力的去生活。 季昭华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以往她只顾着自己,倒是忽略了晴霜良多。 晴霜不比古代女子娇羞,听季昭华说这个话,笑嘻嘻的接茬,“是呢呀,我现在也能算计人心了呢。” 颇有些献宝炫耀的语气,季昭华更是笑,哪有人喜欢算计人的,要是让她选择,她宁可一辈子傻乎乎的,不懂人世间的险恶。 吃过这不早不晚的一顿饭,晴霜叫了人进来收拾,季昭华见到进来的是面无表情的清雅,还有满眼与有荣焉的清灵,扭头问晴霜,“芷语呢?” 平日里没事让芷语做,她都要挤到这屋里来叽叽聒聒,今天怎么不见了人。 晴霜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不过还是如实的说:“说是身子不舒坦,在偏房里休息呢。” “什么不舒坦,还不就是见不得主子得宠。”清灵从来不是个能藏住话的,抢着说。 季昭华听到这一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也没道理让她去跟一个下人解释,“既然身子不舒坦,那就让她养着好了。” 清灵还想说什么,被清雅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她们都退下去,季昭华才讪讪的对晴霜说:“只怕咱们的平静日子是到头了。” 有了芷语的这一出,不用深想季昭华都能猜出外面的那些侧妃,姨娘,待妾都是个什么心情,只怕是都恨不能咬死自己呢。 想到这里,季昭华讽刺的笑起来,夏侯慎长时间不进后宅,让这内宅成了一汪死水,现在好了,夏侯慎在清风馆过了一夜,这就好比将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可想而知。 晴霜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显得有些小激动,理直气壮的说:“不争不斗,咱们怎么报仇!” 不是只有季昭华日夜想着复仇,晴霜同样如此,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地方,能让她们复仇的,只有不断的争斗,获得更多的权利。 季昭华再一次感叹的摸摸晴霜的脑袋,这个丫头啊,还真是一夜成长的,季昭华都有些不敢认了。 主仆俩都想着怎么去面对这满府女人的手段,刁难,没想到更大的重磅炸弹再一次来临。 王爷再一次来了清风馆,不仅来了,而且夏侯慎身后的三喜还带着一溜的下人,手中捧着夏侯慎日常所用的一应事物,包括就寝要换的寝衣,牙具,茶叶,连被褥都带了一套来。 季昭华眼瞅着三喜指挥着人将这些东西安置在卧室里,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似的,夏侯慎坐在整座上喝茶,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下来,显然是下了衙门回府来还没有换洗,直接就来了。 只不过这么大的阵仗实在是令人心慌气短。 三喜指挥人安置好东西后,恭敬的上前询问夏侯慎,“主子,东西都安置完毕,若是还有哪里不舒适,奴才再添补过来。” 夏侯慎用鼻子‘嗯’了一嗓子。 三喜带着人退下,屋内瞬间就只剩下夏侯慎与季昭华两人。 夏侯慎站起身来,走向季昭华,大大方方的摊开手,睨着季昭华说:“伺候爷儿沐浴。” 第四十四章是否入宫? 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从被夏侯慎带回来那一日起,季昭华就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她会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为了活下去,为了有能力复仇,她别无选择。 只不过夏侯慎对季昭华一直不冷不热,并没有给季昭华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自嘲过,她这样一个嫁过人,小产过的女人,实在比不得那些鲜嫩的女子,夏侯慎看不上她,也是应该的。 现在夏侯慎给了她机会,无端的,季昭华竟然有些止步不前,心中有道坎,终究是过不去的。 “嗯?”夏侯慎脸色并不好,他这样的男人,不笑的时候,脸上的威严甚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季昭华在心底为自己打气,抬步走到夏侯慎面前,伸手给他脱袍子。 夏侯慎身上还是早上出去时的朝服,亲王朝服,华丽异常,盘扣上镶着拇指大的东珠,解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季昭华气息不稳,弄了好久都没有解开一颗,心中发急,越急手下越是颤抖,愈发的解不开了。 一双玉手被大力擒住,季昭华惊慌的抬头,对上夏侯慎阴森森的眼睛。 深邃的蓝如平静的海面,但是海面下有巨大的漩涡在盘旋。 夏侯慎凝视着季昭华出众的五官,脑中盘旋着下午在宫里时,他与皇上的对话场面。 议事完后,夏侯慎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这原本没什么好惊讶的,夏侯慎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同胞弟弟,被留下来单独说些什么私密话,根本无可厚非。 夏侯慎却知道,今日要说的话题,恐怕不是他想听到的。 果然,夏侯忱开门见山的说:“昨日那个女子就是季昊的妹妹?” 夏侯慎不情不愿,之前皇帝也不是没有问过,只不过当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夏侯慎顺嘴就说救季昭华的时候出了变故,季昭华的脸毁了。 当日夏侯慎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晚上回府才知道当日季昭华被掌嘴,那张脸确实是毁了。 夏侯慎当时就想,这个女人运气还真不错,如果不是季昭华自毁了脸,说不好夏侯慎为了白日说过的话,就要亲自动手,毁了她的脸。 要知道要是让夏侯慎出手,她可就没有恢复的可能性了。 想到这些,夏侯慎的心情颇为复杂,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夏侯忱问。 夏侯慎昨夜通宵没睡,这时太阳穴有些胀痛,不耐烦地回他的皇兄,“什么处置不处置的,人在我府里,就是我的人。” “胡闹!”夏侯忱这时候没有了对着别人时的笑面孔,虽说看起来还是温润儒雅的,但是眼中的厉色却不容人小窥。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夏侯慎猜到夏侯忱的打算,冷笑着说:“怎么?你又想抢我的女人?” 他用了‘又’字,实在是大逆不道,夏侯忱气的抓起书桌上的奏折就往夏侯慎的身上砸,气的说话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朕何时抢过你的女人?” 夏侯慎答不出来,但是梗着脖子一幅‘我不服’的表情。 真是令人头疼,夏侯忱叹息着说:“皇弟,你今年可二十有五了,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就不该这般意气用事。 夏侯慎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握拳低吼:“我就是瞧不上做什么事情都拿女人说事儿的作派,有本事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出卖自己的女人,算什么男人!” 这话噎的夏侯忱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才叹息着说:“你应该清楚,父皇死后咱们兄弟几个争斗的厉害,国库如今根本就支持不住打仗,朕这也是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夏侯慎不屑的很,不过是帝王权术罢了。 夏侯忱见弟弟冥顽不灵,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有气无力地说:“也许你该问问那位季小姐的意思,说不定人家跟你想的不一样呢?” “能有什么不一样,最后结果若是如你所愿,岂不是如当初阿雾一样,被你强迫进宫,然后为了你所谓的江山社稷,将命丢在这宫里!” “放肆!”夏侯忱一拍书案,豁然站了起来,出离愤怒的痛斥道:“阿雾是你能叫的?那是你皇嫂!阿慎,朕对你一再放任,没想到纵出你天大的胆子!” 夏侯慎知道皇兄是真的动了大怒,咬着牙跪下,沉声说道:“是臣弟一时失态,请皇兄责罚。” 两兄弟眼中都有沉痛闪过,夏侯忱颓然的坐下,若不是他这个冲动的弟弟,怕是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再一次提起那个名字。 多久没有听到那个名字了,早已经记不清了。 “阿慎啊,咱们如何能走到今天的,不仅你记得,朕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痛的,朕不会比你少一分。”夏侯忱难免伤感。 夏侯慎眼眶有些发热,将头垂的更低了些,依然坚持道:“当时既然决定带她回来,她就是我的人,我决不会放她来宫里送死。” 他的固执,让夏侯忱无奈,到底还是放软了声音说:“你不想,朕自然不会逼你,但是你也要问问她的想法。阿慎啊,你说朕不能强迫人,那么你是不是也不能强迫她留在王府里呢。” 夏侯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季家的遭遇,你我都清楚,难保那女子心中没有报仇的念想,你也该问问她的想法,毕竟是季昊的妹妹,哪里是那么没主意的人呢。” 季昊这个人,夏侯忱也是打过交道的,难得的将才,爱才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一代帝王。 夏侯慎对季昭华会如何选择,没底的厉害,他对季昭华之前并不上心,季昭华是个什么想法,他根本摸不透,这时候说话有些气短,“她是个什么想法,不劳皇兄废心。” 他这般样子,惹的夏侯忱笑起来,想起季昭华狡猾的小样子,笑容更深了些,语重心长的劝着夏侯慎,“阿慎,她那样的女子不适合你。” 这话当年夏侯忱也对夏侯慎说过,结果直接促成了后来夏侯慎心中最深的伤痛。 “皇兄若是无事,臣弟先行告退了。” 夏侯慎一路回府,耳边一直都是那句:她不适合你。 这会子季昭华就在他的面前,夏侯慎单刀直入的问:“你可否想入宫?” 第四十五章你是我的 季昭华被突然的问题敲昏了脑袋,眼中的茫然不似作假。 她的眼神取悦了夏侯慎,他一直冷肃的神情有些松动,伸手轻轻的将季昭华环进怀里,低声说:“若是不愿意,本王不会逼你。你只管说出你的真心话就好。” 真心话吗?季昭华咽了口唾液。 思索着夏侯慎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联想昨日夏国皇帝到过清风馆,季昭华很快就想到了这怕是皇帝让夏侯慎来试探她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季昭华心念直转,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进不进宫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决定的,还不是看皇上的意思,一旨令下,哪里有我反驳的余地。” 温柔抱着季昭华的夏侯慎浑身一僵,微微拉开与季昭华之间的距离。 人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诡异,很多年前,那个女人也是这般对他说:“阿慎,嫁给谁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够选择的,圣上的赐婚旨意一下,哪里还有你我反驳的余地。” 夏侯慎不自觉的冷笑两声,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这样的话当年能骗得了他,但是如今却万不能骗过他。 几乎肯定地说:“你想入宫!” 季昭华被他肯定的语句吓了一跳,但是他这般直白的说出来了,季昭华突然间提起的心在放下后,多了一份坦然。 是!她是想入宫! 夏侯慎几乎是咬着牙的,双手用力捏着季昭华的双肩,“为什么!为什么?啊!只见过他一面而已,你就对他情根深重了?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死都无所谓了,是吗?” 季昭华双肩疼的厉害,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的。 疼,但是这疼很好!非常好,让人清醒,异常的清醒。 季昭华忍着痛楚,一字一顿的说:“什么情爱?谁会为了那虚伪的东西付出!” 这话季昭华说的一点都没有违心,有了孟辰良的背叛,情爱现如今在季昭华心里是最最不可靠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最嗤之以鼻的东西。 若是情爱真的可靠,她的孩子不会死!她的父母兄长不会死!她的好霜儿不会遭遇那样的惨痛!而她自己又为何自堕身份,来这夏国做秦王府里的一个’清倌‘! 过往种种都告诉季昭华一个道理,情爱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能相信的只有权利!无尚的权利,有了权利,周国的皇帝可以想杀谁就杀谁,即便的三代忠良的季家,也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斩杀殆尽! 其实从季昭华将周朝的布兵图献给夏侯慎的那一刻起,她就想通了,只有推翻周朝,将周朝皇帝推下皇位,她才能真的报仇! 只有将周朝皇帝拉下马,才能将所有双手沾着季家鲜血的人一网打尽,让他们血债血偿! 在见到夏侯忱之前,季昭华唯一的选择只有夏侯慎,这位手握重兵的夏朝王爷,他能挥兵征讨周国,能助她报仇! 可是如今情势不一样了,她见到了夏国的皇帝。那个站在夏国权利巅峰的人,很显然的,夏侯忱权利更大,更能助她报仇。 季昭华眼中的坚毅几乎毁天灭地,若不是真的恨到了骨头里,她根本无法支撑自己活到今日! 使出全身力气挣脱了夏侯慎的手,季昭华直直看入夏侯慎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回避,更加没有任何的妥协,“我不知道之前是哪个女人与你说过这样的话,让你误认为她是心中有情爱才选择进宫!我今日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若是一个心中只有情爱的女子,万万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她选了进宫,那么只能说明,她渴望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你难道不明白那种藐视众生的快感?不,你明白,可是你并不想承认,你宁可承认你输给了一个人,也不敢承认你输给了权利!” 季昭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锋利如刀,刀刀直入夏侯慎的心脏。 谁会为了情爱入宫?季昭华当年也不是没有入宫的机会,现在周朝的新帝与季昭华年纪相当,当年定国公也不是没有动过将女儿嫁入宫廷,巩固家族地位的主意。 只不过被季昊与季旷两个人拦住了,季家男儿哪里能靠着一个女人去谋划未来。 当年季昭华多么的感激疼爱自己的哥哥弟弟,现如今她就有多么的懊悔,若是当年她不是满心情爱的选了孟辰良,妄求能跟孟辰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最后,她就能凭着一己之力救家族于水火。 季昭华眼泪汹涌,为自己曾经幼稚的想法,名门贵族谁家是一夫一妻的,她当年被心中的执念左了心智,坚决要找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总觉得这样的人总可以一辈子守着她。 谁知道,这般千挑万选来的良人,最后却是最可怕的中山狼! 夏侯慎被季昭华的话刺激的五脏剧痛,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敢于挑开夏侯慎心中疼痛的伤疤,当年阿雾入宫,他一直都认为那是夏侯忱抢了他心爱的女子,虽然这些年两兄弟并肩作战,但是阿雾成了两人之间的禁忌。 自从阿雾死后,夏侯忱对夏侯慎更是多方忍让,这更令夏侯慎加深了阿雾是被夏侯忱害死的信念,这些年越发的胡闹起来。 他从来都只将恨意发泄在夏侯忱身上,却从不敢往深想,当年阿雾真的是喜欢夏侯忱才入宫的么。如果不是呢? 现在季昭华说的这般直白,就算夏侯慎是那将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这时也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他输给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更可悲的是,若他只是输给哥哥,他总有机会赢回来,可若是输给皇权,这辈子注定他只会输下去,因他根本无法超越哥哥。 他是皇帝啊! 夏侯慎痛,怒,伤,痛,各种情绪综合起来,吃人一般的盯着季昭华,疯了般:“我不会输的!决不会再输一次!” 下一刻,季昭华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一重,被夏侯慎牢牢的压在身下。 他凶狠的**着她的脖子,粗喘着气说:“我现在就要了你,你是我的,我决不会给他!” 第四十六章你放开我放开 这个男人疯了! 季昭华惊慌失措,虽曾经想过要面对如今这样的事情,但是经过绝不是如今的这幅样子。 “你放开我!放开!”季昭华开始挣扎,推搡着,哭喊着。 怎奈女人的力气天生的逊色于男子,更何况此时的夏侯慎早已经没有什么理智。 男人最迈不过去的坎是什么,无非就是权利,女人,很不巧的,今日夏侯慎这两个禁忌都被季昭华毫不留情的掀开,露出早已经腐烂生蛆的内力。 嘶啦~ 季昭华肩头一凉,下一刻他的唇火热的贴上,如烫红的烙铁,烧的季昭华整颗心都开始颤粟。这般粗暴的对待,是季昭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孟辰良在房事上并不热衷,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赔尽了温柔小意,哪里会像夏侯慎这般.......猛虎出闸! 抵着季昭华的坚硬,不容忽视,季昭华不是毛头小姑娘,自然明白那物件儿是什么。 心中难免生出绝望的念想来,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原本如果她能入宫的话,报仇就指日可待了。现如今却.........,不免想起夏侯慎说过的,她是清倌的话,夏侯慎眼下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将她当作欢场女子么,没有名份,没有任何承诺,甚至不顾及她是否愿意。 任是在如何冷静,自持的女人,终究还是女人,而女人在**上总是讲求感情的,男人可以无情而性,女人却不能,如果没有好感,没有丝毫的感情,房事对于女人来说,无疑就成了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 夏侯慎的唇已经咬上季昭华的前胸,季昭华如被人抽干气力般的躺着,任身上的人为所欲为,躯壳抽离所有的心魂,只剩下空洞的眼神,苦涩侵蚀了整颗心。 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是父母兄长弟弟托在手上的掌上明珠,昔日种种如过眼云烟,今日的一切都成了尖刀,一刀刀的凌迟着季昭华。 痛不欲生! 身上的衣服被尽数剥落,夏侯慎在这样的时刻,即便是心中察觉到了不妥,但断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内室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芷语一脸悲愤的冲进来,看清内室中迷乱的场景,猛然间脸色苍白了起来! 这种事情被人中途打断,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男人能不动怒的,夏侯慎更是如此,厉声吼出:“滚!” 芷语被夏侯慎的模样吓坏了,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话完全说不出,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被芷语这么一打扰,夏侯慎没了性质,低头打量季昭华,只见她头上发钗凌乱,长发如海藻铺了一床,身上无一物遮体,白皙如玉的脖子上,前胸上,满是青紫的痕迹。一双漂亮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床顶的床帏,眼角有泪水不断的涌出,顺着脸颊流向发间,继而消失不见。 夏侯慎眼中有歉意,知道自己刚才是失控了。 他苦笑着低头,那处的胀痛并不是作伪,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叹息一声,夏侯慎起身,赤着身子走去内室一旁的耳房洗漱。 季昭华一动不动的躺着,耳边是水流的声音以及男子的低吼声,但她早已经没有了心绪起伏,更多的只有对世事的绝望,为何她已经这般努力了,老天爷还是不给她一条活路呢。 过了许久,用手舒解了**的夏侯慎回来,这时季昭华的身子早已经被冻的冰凉。 夏侯慎躺在季昭华的身边,除了她发上散落的发钗,又拉了薄被过来将两个人盖住。被褥下,伸手将季昭华光洁的身子搂进怀里,她身上冒着冷气,夏侯慎粗砺的手指在她绵软丝滑的后背上留连忘返。他从来都不是个重欲的人,没想到今日会对着这个女人露出这样的一面,像个不懂**的毛头小子,夏侯慎勾起唇轻笑,虽说刚才急色了些,但是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他并不讨厌。 “好啦,好啦,本王保证以后不会在这样对你了,好不好?”夏侯慎没怎么哄过女人,这时候低三下四的说这话,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季昭华被他温柔的抚摸着,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夏侯慎被她那双水洗的眼神泡软了心肝,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低声跟她说着话,“知道你委屈,以后不能在这样激本王了,知道吗?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季昭华明白他是真的放过她了,不会在对她施暴,心口一松,终于大哭出声。 夏侯慎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但是她哭的这般凄惨,他觉得有些心疼,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哄着。 原本只是轻哄着她,不过这小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直扭着身子磨蹭着他,弄的他刚刚泄过火的地方,再一次火热了起来。 夏侯慎想,也许他并不能像当年爱阿雾那般的去对季昭华,但是这个女人很能激起他的**,让他燃起热情,对于夏侯慎来说,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季昭华哭累便沉睡过去。 徒留夏侯慎一身火气的抱着她,还真是甜蜜的折磨。 相拥而眠。 次日,夏侯慎四更起来上朝,季昭华还有些迷糊。夏侯慎用锦被将她光溜溜的身体裹严实,低头吻吻她的额头,轻声说:“你睡吧,本王这就走了。” “嗯。”季昭华用气音应了一声。 夏侯慎转身离开,他从来没有试过对一个女人用心,用情,但是奇怪的是,对着季昭华,做出这些举动来,他并不觉得突兀与不耐。 三喜早就等在外室,照顾夏侯慎更衣,洗漱,无不妥贴。 走出清风馆的正屋,夏侯慎自然看到了候在一旁的下人,尤其是夜色中微微发抖的芷语,想起昨晚的事情,夏侯慎蹙起眉头,这芷语是个胆大的,他自然知晓,只不过这是母后赐给他的女子,总要给几份薄面,没想到她竟然会大胆到这般程度。主子的卧房,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敢往里面闯。 “三喜。” “奴才在。” 夏侯慎眼风看向芷语,沉声说:“将芷语调去浆洗房,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将她弄回来。” 三喜昨夜一直都在,芷语闯进去的时候,他被晴霜叫去一旁询问事情,等听到夏侯慎暴怒的声音赶回的时候,芷语已经泪流满面的退出来了,那时候三喜就知道这个芷语怕是玩完了,现在果不其然。 “是,奴才知晓了。” 芷语听到要送她去浆洗房,吓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那浆洗房是个什么地方,满府主子下人的衣物都要在那里清洗。主子的衣服不说什么,贴身的衣物都是身边的大丫头洗,而浆洗房洗的最多的是下人的衣物,而且多的是那些没有成婚的男仆人的衣服,那些衣服.......芷语不敢想下去。 “王爷,您不能....”芷语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三喜带来的小太监用帕子塞住了嘴。 夏侯慎脚下根本没有停顿,三喜回头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儿,小太监没有耽搁就将芷语带了下去。 季昭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她只像是沉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梦里,醒不来也出不去。 晴霜用沁凉的帕子擦拭着季昭华的脸颊,被褥往下一些,脖子上那些痕迹经过一夜,不仅没有变浅,反而更加刺目,季昭华的皮肤薄透白皙,青青紫紫的痕迹密布,看起来很有些可怖。 “小姐,当时您对我说过的话,难道自己忘记了吗?不能放弃,再难再苦也不能放弃,国公爷,国公夫人,世子爷他们可都在看着您呐,不能就这么放弃,对不对?” 晴霜不厌其烦的说着话,她能明白季昭华的心情,昨晚那么大的动静,谁会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季昭华在黑梦里听到了晴霜的声音,最坚定有力的就是:活下去。 她当然会活下去,已经走到了今天,她早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不然就去死,要不然就只能勇往直前,披荆斩棘的走下去。 “霜儿?”季昭华醒过来。 晴霜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擦干眼泪急急的问:“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沐浴?” “嗯,要沐浴。” 晴霜早已经准备好这些,只等着季昭华醒来。 季昭华将身体没入温热的水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脸上也终于开始有了神采。 晴霜这时候才开口劝说:“小姐,当初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别在心里折腾自己了。眼下小姐成了王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人再敢来欺负我们了不是?” 季昭华知道晴霜误以为夏侯慎昨晚与她成了事,不仅是晴霜,只怕这府里上上下下早都已经她爬上了夏侯慎的床。这并没有什么值得解释的,并且根本也解释不清楚。只不过晴霜说的后一句话,值得深想,这府里没人能欺负她们了?恐怕不尽然吧。 不过对付那些魑魅魍魉之前,季昭华更关心的是:“昨晚芷语突然闯进房内,是为了什么?” 芷语不是笨人,不会没有缘由做出这般没头没脑的事情,这其中定然是有内情的。 第四十七章女人的战争,来了 晴霜有一秒的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如实的说:“是我让她进来的。” 季昭华抬头对上晴霜的眼睛,晴霜做了一个吞咽动作之后,眼神闪烁的说:“我担心小姐会出事,所以特别找了清雅一起,将芷语骗了进来。” “清雅?”季昭华很难想像一贯冰冷没有感情的清雅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晴霜点头如捣蒜,压低音量跟季昭华说:“难道小姐您没看出来那清雅是王妃的人?我早就想过了,王妃不可能不在咱们这清风馆安插人,清灵的性子根本藏不住话,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清雅了。昨晚听到您在屋里的喊声,我心急之下,就试探了清雅,没想到她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如此就成了事。” 清雅是王妃的人,这个季昭华之前就怀疑过,可水至清则无鱼,清风馆不可能严防死守,当然也守不住,故而从一开始,季昭华就没打算防着什么人,只要晴霜是她的人,对季昭华而言就足够了。 不过,想到晴霜现在竟然胆子这般大,还敢去试探清雅,更能鼓动旁人跟她一起陷害人,季昭华伸手摸摸晴霜的头发,叹息着说:“我的霜儿如今这般能干啦,你对芷语说了什么啊?激的她这般不管不顾的。” 晴霜被季昭华夸奖,心里有些得意,少些的成就感是难免的,心中默默为自己的宅斗技能点赞,微红着脸说:“就是......就是跟她说,王爷来了之后就在找她,只不过被小姐您给拦住了,不让王爷见你呢。”说完晴霜又觉得说了慌,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我让清雅去说的,我只是在门口假装拦了拦她。” 季昭华将前后的话联系的一下,想来应该是清雅先不着痕迹的透露给芷语,王爷来瞧芷语了,只不过季昭华拘着王爷,说芷语见不得人。芷语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在等着夏侯慎的招幸,听到这个话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兴冲冲的就往季昭华的卧室跑。没想到在门口被晴霜拦住了,就是不让她进去,这样一来,芷语认定了是季昭华在从中作梗,芷语从来都是彪悍的,前一阵子乖顺,也不过是夏侯慎不再宠着她,让芷语夹着尾巴做人了一段时间。真的要动起手来,芷语哪里还会谦让,晴霜又是故意的,自然不过几下子,晴霜就被芷语推开。后来的事情不用晴霜再说,季昭华全部知道了。 “王爷也真是心慈,竟然只是罚她去浆洗房。”晴霜觉得应该直接将芷语撵出去才对,这样的丫头,哪里还能留下。 季昭华摇头,晴霜现下有了些心计是不错,但是到底还是直率了些,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芷语可是宫中太后赏赐下来的丫头。根本不可能撵出去或者要了她的命,更何况,“你以为浆洗房是什么好地方?” 季昭华以前没少见到定国公夫人将犯了错的妾侍罚去浆洗房,那地方最是磨人的,日夜不停的浆洗,一双手毁了,再者女子日日泡在冰水里,这身子哪里还能好的了,不出三个月,人就会没了人样。 内宅之中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撵出去或者直接打杀倒是最痛快的法子。 晴霜静心一想,也就明白了,笑嘻嘻的说:“我这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亏心事,总怕还能见到她,只盼着她离开才好。” 季昭华扑哧一笑,这丫头说的这话,直白到了没心没肺的程度。 “这种话出去万不可说的。”别有心人听到,晴霜指定吃不了兜着走的,退一步说,“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如今我成了得宠的主子,你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她一个被贬弃的下人,能将你怎么样呢。” 晴霜挺了挺胸脯,做出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主仆俩笑闹了一阵,季昭华才说:“好了,怕是到时辰了,咱们该去给王妃请安了。” 昨天情况特殊,季昭华没有去,今日再不去怕就要有人说她恃宠而骄了,越是得意的时候,越要慎重,季昭华不想给人留下这样的把柄。 挑选衣裙的时候,主仆俩犯了难,夏侯慎是个没有轻重的人,昨晚又是那样的状况,季昭华脖颈上的吻痕实在是显眼,若不挡住,难保不会被人认为是炫耀。 可夏朝的衣服多是平胸的低领,别说是脖子,就连前胸的痕迹怕都是遮不住的。最后终于找了一件当初来夏国时定制的衣服,融合了夏国衣裙与周国衣裙的特点,领子才高一些,不过还是有两处吻痕无法遮住。 晴霜眼睛转了转,灵机一动。扯过一旁的一条长锦绸,两下三下就在季昭华的颈间挽出花来,样式新颖独特。 “就当围巾用了,看样子还不错呢。”晴霜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季昭华不明白为何这个丫头现在越来越有些奇怪的主意,“围巾?” 然后低头瞅瞅脖颈间的花朵,倒是很贴切,“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 晴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扶着季昭华出门,口中催促道:“快点走啦,我的好小姐,今日要是去晚了,估计会被那些人的眼神射成筛子。” 这倒是真的,两人没有耽搁,走出清风馆的正屋,按照习惯,还要带上清雅的。 晴霜挑明了说清雅是王妃的人,再次面对清雅,多少会有些尴尬,季昭华暗自睨着清雅。清雅似乎对季昭华的眼神一无所觉,还是如往常一般,冷着一张脸,没有半分表情,当然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温度。 有时候季昭华也会好奇,清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造成清雅如今的样子,无喜无怒,身上连一丝半点属于人的气息都没有。 真是令人唏嘘。 季昭华收回目光,有些自嘲,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工夫去关心别人的心态,别人的故事,可不就是吃饱闲的。 主仆三人一路到了王妃的恬淡居,原本昨日是侧妃,待妾给王妃请安的日子。季昭华实在没有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场面,王妃的屋子里,不仅两位侧妃全部在座,就是下面的姨娘,待妾也全部都在。 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季昭华想,晴霜到底是说错了,她哪里是来晚了会被人用眼神射成筛子。事实上,她刚一露面,就被人用眼神射成了筛子。 这些人看着季昭华的眼神,只能用一个词描述,那就是——毛骨悚然。 想来也不难猜,夏侯慎一直对女人很是冷淡,之前说是宠爱陈侧妃,一个月也不过去陈侧妃那里过个一两夜,连着宿在谁的屋里,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王爷出门去周国几个月,回来后还没有在后院谁那里宿过呢。 这些女人都是久旱等甘霖,这么巴巴的好不容易等到了王爷入内宅,开始宠幸后宅的女人,却没想到这点雨露都被季昭华这么一个女人给抢完了。 若说夏侯慎在生辰日宿在清风馆是将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那么连续两日宿在清风馆,并且为了季昭华处置了先前很是得宠的芷语,就是将一碗清水泼进了滚油锅! 只差将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个粉粉碎了。 晴霜莫名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脖子,就是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这屋子里浓重的怨气,果然怨妇是最惹不得的。 季昭华还算是镇定,恭恭敬敬的给王妃行了礼。 自昨日王妃从清风馆回来就有些懒懒的,似乎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这会子看到季昭华也没有刁难她的心思,反而关心的问:“身子怎么样了?若是还是不好受,就多休息,不必急急的来请安。” 这话说的实在客气,不少等着瞧好戏的女人都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王妃,王妃之前怎么对陈侧妃的,她们都是亲眼见过的,现在用完全不同的态度对待季昭华,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季昭华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答道:“王妃怜惜小女,小女自是感激不尽的,只不过这幅身子还爬得起来,哪里能少的了来给您请安的礼,再者说,一日不见到王妃,小女这心里就空唠唠的。” 王妃眼皮动了动,挥手让季昭华站在了身边。 又关心了几句,季昭华都是用特别狗腿的态度答了。 陈侧妃实在是坐不住了,听着王妃与季昭华用这般虚伪的话语你一言我一语,简直能让她将隔夜饭都吐出来,现场谁心里不是恨毒了季昭华,她就不信王妃心里能好受的了。 之前王爷虽说宠她,但是每日都还是会先来王妃这里先坐坐,然后再决定是回前院,还是去谁的院子,昨天王爷可是回来直接去了那清风馆,一直都没有出来过,今早也是从清风馆直接走的。 这简直将王妃的脸打的噼叭作响。 陈侧妃攥着手中的帕子,不阴不阳的开腔:“别小女小女的,现在还叫季姑娘怕是不妥了吧。” 季昭华心道:这就来了! 第四十八章王妃的凶残 季昭华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到底是姨娘,还是待妾,并没有一个准话下来。陈侧妃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季昭华没有娘家背景,根本就不可能爬上侧妃的位置。而王府里的姨娘都是跟随王爷年月稍长的女子,有两个还是当年教导王爷懂人事的教导宫女。这样的阅历,季昭华也没有,所以.......她只能从待妾开始做起。 陈侧妃眯眯眼睛,做了待妾就算是不刻意刁难,也有体统规矩摆在那里,有的是季昭华的罪受! “季氏到底该如何安置王妃娘娘还是得给咱们一个章程,若是被王爷收了房,就不能单独住一个院子了吧。要不然这府里的规矩岂不是都乱了套!” 陈侧妃不依不饶,府中的待妾是没有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的,季昭华现在住的清风馆虽然是最偏僻的一处,但独门独院的,给季昭华避免了不少麻烦。现在就该将季昭华放去待妾们居住的红杏院,红杏院里如今住着三位待妾,都是王爷出去出席宴会,底下巴结的人送来的,王爷瞧着不错就带回来放在红杏院里。 目光扫过站在角落里的三位待妾,陈侧妃勾起唇,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在王爷生辰的事情上摔了跟头,现在也是学聪明了,她不能自己动手去处置季昭华,这样只会招来王爷的厌弃。但是她可以给别人创造条件,让别人动手。这些待妾都是从三教九流的地方来的,其中还有一个是楠城**的花魁,这些腌渍地方出来的人,手段自然不容小视,季昭华被丢去红杏院,将来的日子怕不会好过。 最要紧的是,将季昭华丢到这种人住的院子里去,到时候看季昭华还怎么能如现在这般嚣张。陈侧妃咬了下牙,打定主意就要这么做。 其实季昭华根本就没有嚣张,反而陪尽了小心,但是人就是这样,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就是眨下眼,在旁人眼里也是错的。 王妃‘叮’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身旁的案几上,好整无暇的望着陈侧妃,凉凉地开口:“本王妃还真是不知道,王府的规矩典范现如今都是陈侧妃说了算了。赶明儿是不是就该将这府里的私库钥匙,管家账本都送到陈侧妃那里去,让陈侧妃好好的规整一下府中规矩!” 满屋子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王妃从前可是从来不会这般直白明显的打脸,就算陈侧妃多有嚣张,王妃顾及着大度的好名声,断不会这般不留情面。 陈侧妃哪里还能坐得住,她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平日里嚣张,那是别人不与她计较,可是王妃真的露出这般威严的模样,她还是害怕的。站起身来,陈侧妃稳着声音说:“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替王妃娘娘分忧。” “分忧?”王妃讽刺一笑,“你真是一片好心呐,生辰宴被你弄成了一锅粥,秦王府的脸面丢尽,如此这般,你还能厚颜无耻的说出分忧两个字?可真是让本王妃大开眼界!” “王妃!妾身......”陈侧妃急的面红耳赤。 她之前也是担心生辰宴的事情被提出来说,只不过季昭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昨日来请安,根本没有人提生辰的事情,陈侧妃心中原本还有些窃喜,觉得生辰宴的事,定是被大家忽略了,没想到王妃会在今日提出来。 还是当着季昭华的面,陈侧妃羞愤难当。 王妃坐在高处将底下这些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从前她贤良淑德,过的小心翼翼。那是因为她怕夏侯慎厌弃了她,为了让夏侯慎高兴,她什么都能忍,夏侯慎喜欢陈侧妃,她就处处忍让,但是如今却不同了。 王妃心中明白,夏侯慎这辈子可能会再喜欢上什么人,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她,谁让她与夏侯慎之间永远都有一个阿雾呢。 既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得他的爱,那么她还这般委屈求全做什么!她的王妃之位是不可撼动的,那么为什么她不能肆意的活下去。 在男人身上无法得到想要的,那就在另外的方面得到。 王妃很享受此时的气氛,那种藐视一切,所有人都在她脚下的快感,让她心中的抑郁都散去了一些。王妃望向一张脸如调色盘的陈侧妃,实在想不明白原先她是如何能忍受让这么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爬到自己头上来的。 “怎么?本王妃冤枉你了?”王妃的语气简直冷到了极点。 陈侧妃双腿发软,她明白了,王妃今日心里也是有火的,偏不能发作季昭华,所以全部宣泄在她的身上了,陈侧妃委屈的很,眼泪滚滚落,哭泣着说:“王妃娘娘这是做什么,要是娘娘心中有火,自管处置惹您的人就是了,何必这般为难妾身,再怎么说,妾身也是侧妃啊。” 季昭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觉得这陈侧妃还真是奇葩啊,生辰宴那么大的事情,这时候被翻出来,陈侧妃不先想着承认错误,祈求王妃的原谅,反倒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来。 不看不知道,季昭华抬头瞧着的这一眼,很快被另外一个人吸引了视线,那人是许侧妃,潇湘院住着的许侧妃。 许侧妃此时偏着头,望着不知死活的陈侧妃,嘴角勾起一抹笑。许侧妃的表情很是怪异,让季昭华想起小时候做了恶作剧的小孩子,是那种恶意的,带着窃喜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从小孩子身上出现没什么令人吃惊的,但是从许侧妃这么一个一直都是透明人,甚少有什么表情的人脸上露出来,季昭华心头一跳,急忙低下头去。 可是许侧妃的那个表情还是不断的在她眼前重现,许侧妃.......她简直就像个局外人,如孩子般好奇,恶意的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这种感觉太怪了。 另一边,王妃已经举起茶盏直直的向陈侧妃砸了过去,陈侧妃身子一侧,拿茶盏摔在地上,粉粉碎! “好!好!真是好的很!”王妃看陈侧妃还敢躲,心中的火简直能烧了她的头发,这些年她真是为自己不值,男人她没有得到,更是将自己弄成了今日这般模样,连个商户女,都敢这般欺辱她。 王妃眼中的狠戾到了顶点,厉声开口:“令嬷嬷!” “老奴在!” “递话给母后,陈侧妃不遵规矩,以下欺上,特请旨废除!让母后她老人家费心,尽快将懿旨传下来!” “是。老奴这就去!” 陈侧妃都吓傻了,呆楞的望着王妃,想不通其中的症结,她是入了玉牒的侧妃,怎么可能说废除就废除。 陈侧妃身边的安嬷嬷哪里还站得住,她一路看着陈侧妃作死,可陈侧妃要是真的死了,她这个老奴才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安嬷嬷急忙跪下,哭求着王妃:“娘娘开恩啊,侧妃是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什么娘娘直接罚她就是了,何必去惊扰宫中的太后娘娘呢。” 王妃根本不搭理安嬷嬷,一个下人还不配跟她对话。 安嬷嬷急着去拉陈侧妃,用眼神示意陈侧妃快点认错服软。 陈侧妃膝盖一软,人倒是跪下了,但是嘴上却还是喃喃的说:“不能,你不能,我是上了玉牒的........” 王妃倒是有些可怜这个蠢货,把玩着手指上华贵奢靡的护甲,王妃淡然地说:“本王妃不能什么?就凭你搞砸了王爷的生辰宴,太后撕扒了你的心估计都有了。现在给太后一个由头,只怕太后还要夸我这个王妃一句懂事呢。一个低贱的商户,给几分脸面还真的就以为自己是上等人了?” 太后偏宠秦王这是夏国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陈侧妃搞砸了秦王的生辰宴,宫里太后不可能不知道,这时候处置陈侧妃,也算是给王妃洗脱罪名,将生辰宴的失败全部让陈侧妃一个人担着了。 王妃是太后的内侄女,叫宫中太后一声姑母,当年又是太后属意挑选的,无论如何太后都不会怪罪王妃的,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 陈侧妃听了王妃的话,瘫软在地上,从她入王府,王爷虽冷淡,却对旁人更冷淡。王妃虽身份高贵,但是对她也多有忍让,这让一夜成了贵人的陈侧妃迷失。 乞丐扔了打狗棒,一时间可不就是有些把握不住自己。 这王府里,哪一人是简单的,陈侧妃痛哭流涕,跪着蹭到王妃的脚边,哭求着:“王妃,是奴婢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求求您啊。” 王妃无动于衷的样子,让陈侧妃生出绝望来,额头一下下的磕在地板上,不一会儿就红肿起来。 季昭华就站在王妃身边,没有半分的快意,彻骨的冰寒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宅斗的凶残。从季昭华入府开始,哦,不,甚至更久之前,王妃就一步步的打算灭了陈侧妃,直到今日。 对王妃,季昭华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 “季氏。” 季昭华出神的功夫,王妃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第四十九章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昭华提起一口气,陪着小心躬身说道:“是,王妃娘娘。” 对于季昭华的温顺态度,王妃满意的微微点了下头,不似刚才对陈侧妃的严厉,轻声说:“你的名份,倒不是我吝啬不给你,而是王爷到底是一家之主,晚些时候我自会问了王爷,你不会觉得是我压着你吧?” 这话显然是给刚才口口声声说王妃压制她的陈侧妃说的,季昭华先行了一礼,实话实说道:“王妃考虑的是,别为了我这么个不值当的人,让王爷王妃有什么不好,万事都听王妃的安排就是了。” 陈侧妃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几乎要将季昭华射穿了。季昭华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反咬一口,句句字字都在讽刺她刚才的质问,陈侧妃让王妃不经过王爷就给季昭华一个身份。这不仅没有规矩,甚至还带着恶毒的心思,想要让王妃与王爷之间因为季昭华起什么冲突。 谁也不会忘记,当初陈侧妃惹怒王爷,让王爷顶着夜色离去,所为的原因可不就是这个季昭华么。 季昭华这话一说,王妃也是想起了这一茬,看向陈侧妃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起来,陈侧妃这时候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颤颤巍巍的看起来那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王妃瞧着陈侧妃惺惺作态,觉得恶心透顶,心说商人之女就是无耻,今日她要是这般对待许侧妃,只怕许侧妃宁可死,都不会这般求情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到底讲求脸面,将风骨看的高于一切,不似这商人,只将利益看的高于一切。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都下去,有什么事情,本王妃会命人去告知你们的。” “是!” 季昭华跟在最后面退出王妃的正屋,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从来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的陈侧妃现如今与季昭华走在一起,走出恬淡居,陈侧妃一下子堵住了季昭华的去路。 那些姨娘,待妾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但是很快的都垂下眼皮,默默然的走了,在这后院里,只要想活的长久,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季昭华被陈侧妃挡住去路,皱起眉头不悦的望向陈侧妃。 晴霜更是往前走了半步,严阵以待的模样,显然若是陈侧妃要是敢做什么,晴霜定是会第一时间就扑上去的。 陈侧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讽刺道:“你现在得意了吧?” “比不得侧妃娘娘得意!”季昭华这时候倒是真的不怕陈侧妃,在王妃院子的门口,陈侧妃要是真的敢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那简直就是给王妃手中递刀柄,让王妃可以毫不犹豫的将陈侧妃彻底废了。 陈侧妃没想到季昭华一出王妃的院子就变的如此强势,她原想着吓唬一下季昭华然后在给些好处的,现如今这个想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陈侧妃眼睛不转,就扑通一下给季昭华跪下了,这简直吓傻了周围的所有人。 要知道陈侧妃现在可还是侧妃呢,跪王妃自然是没人能说什么的,但是跪一个什么名份都没有的季昭华,简直是........太不要脸面了。 可是陈侧妃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她如今的地位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她的哥哥,若是她在府里没有了立足之地,那么她的哥哥将会面临怎么样的前景呢!兄妹俩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哥哥为了她,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那家中所有的家底来给她拼一个侧妃的位置,是她不争气,弄成了今日这般的局面,但是她绝不能让王爷彻底厌弃了她。 陈侧妃跪在季昭华面前,苦求道:“季妹妹,我知道你最是个好性子的,往日里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姐姐则个。在王爷面前,千万要给姐姐说两句好话啊。” 王妃现在彻底跟她撕破了脸,她又见不到王爷本人,只能求到能见到王爷的季昭华面前,只要王爷还能对她有些怜惜,她这个侧妃的位置就能保住。 陈侧妃如意算盘打的好,更是豁得出身份去求人。心想,季昭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丫头,如今被她这么一哭求,难免就软了心肠,只要季昭华跟王爷提了这个事。不管王爷介入不介入,季昭华都是迕逆了王妃的想法,到时候看王妃还会不会护着季昭华。 季昭华垂着头望着眼睛含泪的陈侧妃,心中一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陈侧妃,心计手段也不是没有,身段又是这般的软,可怎奈她的眼界实在是浅的很,这种时候要是陈侧妃好好的跪在王妃那里认错,说不定这事情就揭过去了,可陈侧妃却偏偏来求她。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在王妃门口这般哭求季昭华,这不是给王妃找气受吗?王妃这个王府的女主子你不去求,偏来求一个刚刚得宠还没有名份的女人,简直就是打脸。 季昭华只能说,这个陈侧妃还真是在作死的路上不断前进,谁都拉不住啊。 “侧妃这是做什么?以前的事情小女早已经忘记了。”季昭华这般说。 陈侧妃面上一喜,觉得季昭华到底小姑娘好骗,却不知道季昭华其实比她还要大一岁,不过陈侧妃喜好奢华的衣服打扮,所以看起来比季昭华的年岁要大上一些。 “我就知道季妹妹最是善解人意的,怪不得王爷那般宠爱你。”陈侧妃忙不迭的站起来,她才不想跪季昭华,要不是现在事态紧急,她也不会这般做,“季妹妹这就是答应我了,回头见到王爷一定要给姐姐我美言几句,姐姐这侧妃的位置,可就全靠季妹妹为我周全了。” 季昭华心头冷笑,要是答应陈侧妃这个话,那以后也就不用见王妃了。 表情显出茫然来,季昭华一派无知的问:“陈姐姐说的好生奇怪,怎么处置姐姐,那是王妃娘奶嗯说了算的,哪里能托付给我,姐姐莫不是发烧了,怎么说这样的胡话?” 陈侧妃以为季昭华是真的傻,分不清其中的厉害,好声好气的跟季昭华解释:“这你都不懂,只要你跟王爷说了今日的事情,王爷说我是侧妃,那么王妃就算是搬出宫中的太后,也是拿我没有办法的。” 陈侧妃说的美滋滋的。 季昭华暗骂蠢货!脸上却愈发的迷茫起来,“陈姐姐这话妹妹我就听不懂了,王妃是这王府的女主子,怎么处置后院的事情,从来都是王妃说了算的。王爷心中对王妃多么的爱重,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违了王妃的意思?” “你!” 陈侧妃这下子听明白了,和着这季昭华是在耍她呢,陈侧妃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她这还不是不想对着王妃服软吗?总觉得季昭华这个身份不如她的,才好拿捏些,就算是下跪,旁人知道了,也只会说季昭华不懂规矩,让侧妃给她下跪。 没想到会被季昭华几句话就装在里面。 就在陈侧妃想要发飙的时候,恬淡居里走出来一位老嬷嬷,令嬷嬷早已经离开了恬淡居,这位老嬷嬷是王妃身边另一位得用的。 “侧妃娘娘,王妃娘娘有请!”嬷嬷冷冷的语气简直跟发怒时的王妃一模一样。 陈侧妃缩了缩脖子,她本来想在王妃门前演一出大戏,给季昭华拉仇恨值,让王妃转移目标,好好的收拾季昭华,从而放过她,没想到戏是演了,不过倒是让季昭华给她这个侧妃拉了仇恨。 陈侧妃心中不满,但是前面就站着王妃的嬷嬷,那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她,陈侧妃就是有再大的火气,在这种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的老嬷嬷眼前,也是发不出来的。 从头上拔下一根翠玉簪,陈侧妃讨好的递给老嬷嬷,陪着笑说:“不知王妃传我,是有什么事情?” 老嬷嬷连一个表情都懒的给她,“侧妃跟着老奴来不就知道了。” 老嬷嬷转身就走了,陈侧妃连簪子都没有送出去,脸红的简直滴血,又不敢耽搁,带着人疾步跟着老嬷嬷又进了王妃的恬淡居。 季昭华这才带着晴霜,清雅往回走。 晴霜低声嘟囔,“真是丑人多作怪。” 季昭华不置可否,陈侧妃这样的人,若是嫁到普通的商户之家,说不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当家主子,喜欢奢华,精明,又放得**段。不过嫁到亲王府来,她的那些小心机,显然只能局限她的未来。 商户之家要彰显自己的财力,让合作的人对自家有信心,让那些达官贵人不会看不起他们。但是王府可不是如此的,王府讲究的是低调内敛,不需要在虚张声势,陈侧妃这般外放的人,自然讨不到好去。 路过潇湘院,郁郁翠竹中突然走出一道丽影,季昭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吓得脚下一个踉跄。 “许侧妃?” 许侧妃脸上淡淡的,眼神在晴霜与清雅身上一转,对着季昭华说:“季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五十章诡异的许侧妃 “小姐?”晴霜不赞同的往前移动。 晴霜没有忘记上一次季昭华被陈侧妃叫进国香楼去刻意刁难的场面,所以这个时候晴霜并不想让季昭华去。 许侧妃当然看到了晴霜的动作,不过她似乎并不介意,而是直直的望向季昭华,等着季昭华的答案。 季昭华心中忧郁片刻,点头说:“侧妃娘娘先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季昭华对这位许侧妃实在是太过好奇,而且理智也提醒着季昭华,许侧妃不是陈侧妃那般没有成算的人。 许侧妃没有多耽搁,带着季昭华就进了潇湘院。 晴霜想跟着,被季昭华阻止了,既然答应了许侧妃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潇湘馆中潇湘竹长势喜人,这么都的竹子,让潇湘馆内的温度似乎都比外面低一些,季昭华觉得身上有些凉。 这许侧妃的院子端的是诡异,陈侧妃的院子里花团锦簇,下人来来去去,虽说看着浮华了些,但是总比许侧妃的这个潇湘院好许多。 竹子这个东西,听起来清雅,要是实地种植在居住的地方,风吹过,那种哗啦啦的声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萧瑟,更何况这潇湘馆里实在是人少的很,许侧妃身后连个贴身的下人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孤单单的站在院子里。 许侧妃细看长相其实是极讨喜的,不同与王妃的温雅,陈侧妃的俗艳,许侧妃的脸其实更像是小女孩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双腮鼓鼓的样子,让极昭华想起自己的小侄女。 不过许侧妃多数时候都是不说话不出声的,沉默的人总是会让人忽略,就算是不忽略也会在心理上提高她的年岁。所以很多人都会觉得许侧妃是个老成的人,这就更令人觉得诡异,试问一个比陈侧妃嫁进来还要早,已经弄的像是看破了红尘一般的侧妃,竟然长着一张幼龄的脸,实在是画风不对啊。 许侧妃不说话,季昭华也无从说起。 好在许侧妃并没有沉默太久,她打量了季昭华一番,勾唇似乎是很亲近的样子,却说着让季昭华震惊的站不稳的话。 “你弟弟还活着。” 季昭华瞳孔一缩,不知道这位许侧妃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许侧妃伸手扶了季昭华一把,避免季昭华摔倒。然后露出了早上她露出过的表情,像个看恶作剧的顽劣孩子,这样的表情让季昭华更觉得齿寒。 “弟........弟........”季昭华明显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许侧妃满意了,也就不再卖官子,而是笑眯眯的说:“就是季旷啊,难道他不是你弟弟?” 是!怎么不是! 季昭华心口大叫着,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声音出来。 好一会儿,季昭华才缓过心神来,声音不稳地问:“侧妃娘娘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许侧妃点点头。 季昭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季旷是季昭华的弟弟,季家嫡出三个孩子,老大季昊,老二季昭华,老三便是季旷。当初在周国的时候,季家男子十六以上的全部斩首,十六岁以下的发配边疆,而季旷当时刚好十五岁,这么说来,她的弟弟是有可能活着的。 活着!季旷还活着! 季昭华一颗心就像是被人高高的抛在空中一般,说不上是喜悦还是什么旁的情绪,只觉得飘飘忽忽的,又觉得不真实的紧。 “侧妃可否告诉我,我弟弟现在身在何处?”季昭华急急的问。 季旷若是逃出来了,那现在必定身在危险当中,她虽说现在自身难保,但是为了弟弟,豁出去也要求王爷帮帮忙的。 像是猜到了季昭华的想法,许侧妃脸上的笑意淡了,冷声说:“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你想见到你弟弟,就好好的听我的话。而且最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王爷,要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别说是你弟弟,就是你的命都会保不住的!” 一个长相幼稚的女孩子,说出这般令人不寒而栗的话来,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季昭华崩溃了,她以为自己是坚不可摧的,她以为自己现在可以面对任何的困难与前路,但是结果并不是这样。 “他好活着!对不对?侧妃娘娘,求求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对不对!”季昭华问完就失声痛哭。 许侧妃有些嫌弃这般哭泣的季昭华,往后退了一步说:“他活的很好,过些日子怕还会给你来信呢,且等着吧。” “好!好!”季昭华伸手想要抓住许侧妃,就怕给她带来如此震撼消息的人离去,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许侧妃,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只要能见到我弟弟,我什么都听你的.....啊.....” 许侧妃懒得在跟季昭华纠缠,转身走了。 季昭华站在原地,身边竹叶沙沙响,而她的心似乎落了下来。 原地蹲下,大哭出声。 爹爹,你听到了吗?有人说弟弟还没有死,季家还有后人,还有后人啊! —— 晴霜焦急的等待着,看到季昭华出来,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上下打量着季昭华,心疼的说话都带着哭腔,“小姐!那许侧妃是不是刁难你了?你怎么这幅样子。” 刚刚痛哭过,眼睛红肿是避免不了的,心情遭遇这么大的起伏,脸上总是会带出来一些,不过出来之前,季昭华已经调整了心情。 抬头对上担忧的晴霜,季昭华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晴霜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扶住季昭华不再询问。 季昭华拍拍晴霜的手,这才看向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清雅。 清雅是王妃的人,今日被许侧妃叫去的事情清雅不可能不给王妃说,那么该怎么给清雅一个理由,让清雅回去能跟王妃交差呢。 季昭华想不出来,所以先带着她们回清风馆。 清风馆门口,清灵走过来走过去的,显得有些焦急。见到季昭华她们回来,小姑娘操心的不得了,开口便问:“陈侧妃又刁难主子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今晚王爷来了,主子你一定要好好跟王爷说说,让王爷好好的治治她的坏毛病。” 到底岁数小,说出来的话还带着浓浓的孩子气,不过季昭华听着却觉得暖心,在没有什么比有个人如此关心着自己更让人欢喜的了。 趁机季昭华也辩解了一句,“ 陈侧妃没有刁难我,倒是许侧妃刁难了呢。” 清灵眨眨眼,估计是想不出来透明人一般的许侧妃如何刁难人,清灵疑惑的望向清雅,清雅眉毛紧皱,连清灵在看她斗没有发现。 清雅很少如此,所以清灵很理所当然的就认为清雅是默认了的。 这一下子清灵犯了难,她母亲就是伺候在潇湘馆的,虽说只不过是打扫的婆子并不管什么事情,但是她跟潇湘馆总是有些瓜葛的,现如今许侧妃刁难主子,那她岂不是也不得主子信用了。 清灵有些颓丧。 好在不一会儿,季昭华就叫她了,清灵连蹦带跳的到了季昭华面前,季昭华吩咐她去准备洗澡水,季昭华想沐浴。 这种事情,清灵做的最好了。 大厨房原本不喜欢白日里要水的主子,可是清灵是这府里长大的,爹爹是外院的一个小管事,娘亲是潇湘馆的下人。 清灵从小没人看管,就在这下人的院子里混大的,跟大厨房的那些人熟的很,再者清灵年纪小,嘴巴甜,巴结起人来,比外来的晴霜,冷面的清雅要有优势多了,所以现在拿水,拿饭的差事基本都是交给清灵的。 清灵瞧着主子还是用她的,心情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欢天喜地的去要水。 过不久,弄好了,季昭华就挥退了下人,自己去了耳房。 将身体泡在温热的水里,季昭华只觉得心跳还是急速的,从听到许侧妃口中说出季旷的名字,季昭华的心跳就一直是如此的快速。 她的弟弟,小她三岁,小时候的季旷胖呼呼的,跟个人参娃娃差不多,每天跟在小小的季昭华身后,最是爱哭的一个小人儿。 季昊作为哥哥对季昭华的疼宠自然不用说,但是季昊到底大她们姐弟很多,说起亲近,其实季昭华与弟弟季旷那才真是一个被窝里滚大的感情。 当年季昭华嫁给孟辰良,季昊还好说,只是对孟辰良耳提面命要对她这个妹妹好,而冲动的弟弟,可是直接就抡了拳头,说是要敢欺负他的姐姐,哼哼! 想起那时候季旷还有些胖胖的脸露出那样的表情,季昭华不由得笑出来,她嫁人后,季旷就跟着季昊去了军中,一年的历练,季旷身上所有的婴儿肥都褪去,长成了如白杨挺拔的朗朗少年。 她的弟弟啊...... 季昭华笑着流出眼泪来,如果此生她还能见弟弟一面,那么就是死也值得了。 而此时更令季昭华担心疑惑的是,许侧妃到底是什么人?在王妃都不知道季昭华背景的秦王府,透明人一样的许侧妃倒是对她了若指掌。 第五十一章夫君?夫君 当晚夏侯慎回府,整个后宅开始窸窸窣窣,这座奢华的庭院,无论白日里女人们如何的折腾,似乎都无法激起那种深层次的沸腾。 但是夏侯慎的归来却可以,清灵欢喜的跑回清风馆,激动地说:“主子,王爷又往咱们这里来了呢。” 这可真是........季昭华扶额。 晴霜都难得的没有露出欢愉的表情,这王爷不来,她们担心,这王爷天天来,更是令人不好过啊。 不过他到底是王爷,他要来谁也拦不住,季昭华少不得重新装扮一番,恭敬的等在清风馆门口。 “妾身恭迎王爷。” 夏侯慎进门见到季昭华,冷肃的表情有些松动,“起吧。” 季昭华站起身,早上晴霜说过的话,还是让季昭华有些触动,现下她不再纠结于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尽量坦然的面对夏侯慎。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季旷的消息,季昭华更是有了往前冲的诱因,为了弟弟的安危,她也要让夏侯慎宠爱自己才行。 季昭华是嫁过人的,当然不似一般的小姑娘,对于照顾刚刚归家的男人有着常人没有的心得体会。 在温水里拧了帕子给夏侯慎擦脸,然后又亲手拿帕子给夏侯慎细心的擦手,夏侯慎倒是很配合,虽不说话,但是表情却也是温柔的。 任是谁看到两人温情的相处,都不会想到在昨晚他们还是那样的剑拔弩张。 夏侯慎从没有被人这般对待过,王妃是个清高的人,这些事情王妃从来不会亲自动手,都是他身边的三喜在打理,至于其他人,陈侧妃见了他,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虽说也算是逗趣,但是这般暖融融的温情却是没有的。 许侧妃.......夏侯慎皱皱眉头,不愿去想,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冷冰冰的女人不是。 姨娘,待妾,对夏侯慎来说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哪里能让她们做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季昭华这里给了夏侯慎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像是真的民间夫妻,相亲相爱的模式。 季昭华对此全然不知情,她只是依照以前伺候孟辰良的套路,在面对夏侯慎。 不过当初她对孟辰良爱意浓浓,所以在生活细节上,难免用心一些。季昭华给夏侯慎洗漱完,又让三喜拿了舒适的衣服来,给夏侯慎换上。 夏侯慎换上凉爽,舒适的中衣,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怎么与以往的不同?” “前些天才做好,妾身做的。”季昭华肉乎乎的手指拂过夏侯慎的前胸,古铜色的皮肤,肌肉坚实,线条完美。夏侯慎的身体,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恩赐,没有哪个女人见了不脸红的,她也不能免俗。 夏侯慎见她盯着自己的胸口出神,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做的?还真是费心思。” 季昭华这才发现她看他看的出了神,又是羞怯又是恼怒,抬头瞪了夏侯慎一眼,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妾身辛辛苦苦给王爷做的,得不了王爷的赏就算了,怎么如今还成了别有用心呢。” 怀中美人又娇又软,香气扑鼻,夏侯慎有些痴意,要不是皇兄跟他抢,他不会对这个女人上心,但是如今却发现,对这个女人上心,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反而让他觉得幸福。 幸福?真是奇怪的感觉,对于皇室中人来说,这个感觉实在是太稀有了。 季昭华做的中衣听取了晴霜的意见,并不如寻常那些中衣直筒筒的线条,而是做了收腰的处理,更是显得夏侯慎宽肩窄腰长腿,高大挺拔之余,身材好的不行。 夏侯慎也对这样新奇的中衣很是喜欢,男人哪有不喜欢看到女子眼露崇拜,痴迷的。 换了舒服的衣服,夏侯慎牵着季昭华的手坐在饭桌旁用膳,季昭华这里的饭菜现在可能是整个王府除了王妃处最好的地方,谁让王爷在这里用呢,为了王爷也要多准备些才是。 只不过大鱼大肉吃多了,总会腻,看见满桌子的鱼肉,季昭华皱起眉头,眼中露出不喜。 从前夏侯慎才不会管女人的感受,但是现如今季昭华不同,她那张脸,笑起来明媚如六月骄阳,蹙起眉头的样子又像是三月小雨。所谓美人,可不就是一颦一笑皆是风景,一嗔一痴都能如画。 “可是不满意?”夏侯慎低头问季昭华。 季昭华觉得自己现在要用对夫君的心思对待他,就不能在遮遮掩掩的,没有人面对夫君还要陪小心不是,季昭华伸手抓住夏侯慎的前襟,小声说:“每天都吃这些东西,吃腻了呢。” 夏侯慎只是笑,觉得这小女人简直可爱到了极点,这府里哪个女人不喜欢这般铺张的,就是王妃日日表现的清淡悠远,与世无争的样子,到头来,用膳还不是满桌子好菜。 在王府里,这桌上酒菜直接能看出你的身份地位,久而久之,可不就攀比起来了。 “那你想吃什么?”夏侯慎学着季昭华的样子,在她耳边悄声说。 原本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主子,放开声音说话都是可以的,哪里需要这般偷偷摸摸的。不过季昭华偏就要如此,夏侯慎也乐得奉陪。 两人贴的极近,季昭华呼吸带动胸前的起伏,夏侯慎每一下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少不得勾起心中的火,真是怪得很,明明他不是急色的人,但是遇上季昭华他总能这般失控。 季昭华垂眸想了想,抬头轻声问:“可以吃面吗?” 周国在夏国的东北方,以吃面为主,而夏国地处鱼米之乡,自然顿顿都是米饭,可怜季昭华这么个面肚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面了。 夏侯慎这时候才记起她是周国人,怕是早已经想吃面了,当即点头道:“那就吃面。” 季昭华心中欢喜,抬起一只手臂欢呼道:“那我要自己做!” 这下子可是连‘妾身’这样的敬语都忘了,一张小嘴红红润润的,眼睛亮晶晶,实在是怎么看怎么**。 夏侯慎二话不说,抓住季昭华就吻了上去,不同于上一次粗暴野蛮的吻,这一吻绵长持久,先开始季昭华有些排斥,双手握拳连推带捶的抗拒着夏侯慎,但她不知道,夏侯慎这样霸道的男人,不仅不会放过她,反而会变本加厉。 灵舌探入季昭华的口中,扫荡似的侵占着每一寸地方,**着,**着。 季昭华胸腔里的空气慢慢稀缺,身体开始发软,所有的重量都依附在夏侯慎的身上。 一吻毕,季昭华只有趴在夏侯慎坚实胸膛上喘息的力气,夏侯慎觉得刚才的吻实在是美妙,她害羞带怯的反应让他很有些征服感,大手在她**的臀肉上拍了拍,哑着声音说:“不是要去给本王做面吃,还不去?” 季昭华两腿发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而且刚才他说亲就亲,这屋里可还有好些下人呐。可让她还有什么脸面,季昭华气呼呼的,踮起脚尖,一口就咬上他的脖子。 夏侯慎被她小兽一般的咬法弄的心神一荡,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 “本王看你是不想用膳了,嗯?” 第五十二章最响亮的耳光 男人眼中的**不似作伪,季昭华虽然心想着邀宠,但是却不能任由夏侯慎这般肆意妄为,要知道现在还没有吃晚膳呐,天还亮着,白日宣淫这四个字,足够王妃不经过王爷就灭了她。 不过这时候硬碰碰显然是不成的,季昭华两只细白的手臂勾在夏侯慎的脖子上,声音又娇气又软和,“王爷,不是说吃我做的晚膳?先放我下来啦。” “本王现在只想吃你。”夏侯慎火气上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真是猴急的男人,季昭华在心中腹语,不过面子上还是一派柔柔的样子,玉指伸出指指外面的天色,故作为难的说:“王爷,您看这天还没有黑呢,您也为我想想啊,要是不顾忌着些,我的日子不好过的。” 这话倒是说的实在,夏侯慎瞧瞧天色,内宅妇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的,心里也明白季昭华如今的处境怕是不好。想着忍一时也是可以的。 夏侯慎亲亲季昭华的脸蛋儿,沉声说:“那好,爷儿这会子先放过你。” “嗯。”季昭华感激一笑。 放下季昭华,夏侯慎还细心的为她整理了一下已经扯的有些凌乱的衣物,嘴里说着:“你别心急,姨娘,待妾的名头本王觉得是辱没了你,且等着宫里太后心气顺了,本王给你求给侧妃的名头来。这些日子,你先忍忍。” 这是在劝她吗?告诉她,夏侯慎其实并没有忘记她现在尴尬的身份。 季昭华领这份情意,踮起脚尖吻吻夏侯慎的喉结,嬉笑着说:“那妾身先行谢过王爷啦。” 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夏侯慎打算抓住她,狠狠吻下去的时候,季昭华已经翩然而去,跑出去了。 季昭华离开清风馆,无论是屋里的夏侯慎,还是走出的季昭华,脸上都没有了刚才的闲适惬意。季昭华有些自嘲,往常她对着哥哥弟弟,甚至是孟辰良。撒娇扮痴信手拈来,从来不觉的哪里不对,但是对着夏侯慎,虽然这些举动还是以前的样子,但是心境却早已时过境迁,她的心好似早已经封闭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小女孩的娇蛮,不过为了争宠,她只能演下去,更要演的真。 夏侯慎在季昭华走后,静静的坐在清风馆里等着季昭华,下人们不敢出声,一室清冷,这是夏侯慎最熟悉的状态,冰冷,克制到了极点。 似乎刚才还在他怀里撒娇的小人儿只是一场美梦一样,这一切都与当年的情景相似,那时会对着他撒娇的阿雾现在想来,可不就是跟一场美梦一样。 想到此,夏侯慎生出恐惧来,他实在是受够了一室冰冷,那种温情的,软糯的小女儿声音,他太多年没有听到,也太多年不曾感受过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让他想不断的抓紧,绝不能放手。 季昭华出去的时间有些长,长到夏侯慎已经等不下去,站起来准备去寻人季昭华才回来。 不知道为何在看到季昭华回来的身影那一刻,夏侯慎心中激动的厉害,到底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的,终究这不再是一场美梦。 季昭华进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有些苍白。两手握着托盘都有些发抖,像是拿不住一般,夏侯慎想伸手接过,可是又觉得这样有损他王爷的威严。 等到季昭华将托盘放下,夏侯慎才对候在一旁的三喜吩咐,“去告诉王妃,在清风馆设个小厨房,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在这边做。厨娘,帮佣都一应配全。” 三喜只是称:“是。” 季昭华张嘴想阻拦,这实在是不合规矩,这王府里,除了王妃的恬淡居里有厨房,其他的院子都是从大厨房领膳食的,没道理两个侧妃都没有的,她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倒是设一个。 不过夏侯慎的霸道那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季昭华是识趣的闭了嘴。 “王爷快尝尝,不知道妾身做的可合王爷的口味?” “怎么又成妾身了?”夏侯慎反问,眼睛看向季昭华做的面,卖相不错,油亮清澈的汤头,粗细合宜的面条,上面铺着几片牛肉,周围撒着葱花香菜,中间还有红色的油辣椒。 这辣椒原本是夏朝人与海外倭寇对战的时候,倭寇用来涂在炮弹上东西,没想到被晴霜在秦王府发现了,特地弄了来给季昭华尝尝,季昭华自然是喜欢的,今日给夏侯慎做饭,不自觉的就放了一些。 夏侯慎没见过这种吃法,并不动筷子。 季昭华明白皇家的规矩,自顾自的从夏侯慎的碗里挑出来一根面条,三喜此时已经候在旁边,平时给王爷试菜的事情都是由他来做的。 不过季昭华没有用三喜,而是自己吃了下去。味道不错!季昭华觉得好吃。 夏侯慎被季昭华这样的动作弄的有些难为情,虽说平时他吃什么都是咬试过的,不过今日却不是怀疑她,才久久不懂筷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本王只是没吃过。”夏侯慎解释的有些别扭,要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解释的人。 季昭华能得他一句解释,开心得不得了,将象牙镶景泰蓝的筷子递到他手里,“王爷尝尝吧。保证不难吃。” 看她欢喜期待的样子,夏侯慎妥帖极了。 被她这般盯着吃饭,不但不觉得反感,反而由心生出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夏侯慎本就是带兵的人,平常在军营里,哪有这么多的讲究,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甚至什么顶饱吃什么,这是武将的性子。那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色,在夏侯慎看来还真是不如这么一碗带着**气息的面条来的实惠。 夏侯慎吃饭礼仪很好,并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来,季昭华看他吃的香,也是很开心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这一份。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想吃一口温热甚至是滚烫的东西。 吃完饭,夏侯慎拉着季昭华出去围着院子走了几圈,美其名曰:消食。 等消食完毕回来的时候,已经红烛闪耀到了入寝的时候,夏侯慎要季昭华给他脱衣服伺候沐浴。 说的时候还在季昭华的细腰上揉了两下,这样明白的暗示,季昭华如何不懂,只不过........ 夏侯慎看她不动作,将她拉进怀里,恶劣的咬着她的鼻尖,“先前是你劝着爷儿且先忍忍,爷儿听话忍到现在了,你还不快点给爷儿泄火。” 季昭华脸红成了柿子,这夏侯慎说话,还真是......咳咳.....大胆的很。 不过夏侯慎忍到现在确实也不容易,要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还真没有为这种事情忍耐的时候与必要。 季昭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这才说:“王爷,今晚还请您去旁处过夜吧。” 听到这话,夏侯慎的眉头立了起来,这女人胆敢将他往外退,缠在季昭华腰上的手也用力起来。季昭华本就有些不舒服,这时候更是疼的抽气,但是还是强忍着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服侍王爷,而是......而是.....” “是什么?”夏侯慎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浓浓的危险气息,欲求不满的男人最可怕。 季昭华脸红的滴血,最后一咬牙,飞快的说:“刚才去做饭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小日子来了。怕是伺候不成王爷了。” 原来如此。 想起她刚才确实去的时间长了些,脸色也不大好,夏侯慎就算是心里火气旺盛,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不过......夏侯慎有些难为情,他的那处已经肿胀多时,哪里还强忍的住呢。 不仅是夏侯慎自己,季昭华也是能感觉到他强忍着的物件儿,红着脸推他,“王爷还是先去别处吧,妾身身子不干净,别污了王爷阿。” 也只能这么办了,夏侯慎叹了口气,不忘对季昭华说:“那你好好休息,本王瞧着你这脸色可是不好的紧。” 季昭华抿抿唇,自从小产以后,她的小日子就不准的厉害,时而还会腹痛难忍,不过怕王府的人知道她从前嫁过人,小产过,所以季昭华一直都没有请过郎中来看看。每次都是靠着晴霜准备的羊皮暖水袋捱过去。 “好,妾身省的。” 看季昭华乖顺,夏侯慎低头吻吻她有些苍白起来的唇,暧昧的说:“今日先放过你,等你小日子过了,看本王如何收拾你。” 季昭华忍住心头的翻滚,装作害羞的低下头。 随后夏侯慎便大步的离开了,清灵过了不久就跑回来说,王爷去了红杏院。 去待妾的屋子,倒是能比去王妃或者侧妃的屋子让季昭华有脸面一些。 季昭华躺在床上,小腹已经开始发作,晴霜守在床边,声音虽低但是却还有着浓浓的怨气,“还以为王爷是真的宠爱小姐呢,没想到小姐身子这般不好的时候,王爷却去了那地方风流快活。” 季昭华的唇有些干裂,一笑起来便会渗出血,不过她倒是不在意,还有心情嘲笑晴霜:“傻霜儿,男人可不都是如此,哪里有你想的那般好。” 曾经季昭华也是想着一生一世知心人,可是现实给了她最响亮的耳光,孟辰良那样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在得势之后都免不了**,更何况是夏侯慎这样的天之骄子。 这一夜,红杏院要了三次水,据说女子哭喊的声音一夜未停。 日子还是摇过下去,季昭华这般安慰自己。 第五十三章神秘的字条 晨起,季昭华头晕脑胀,未出阁的时候,定国公夫人对季昭华的身体很小心的养护着,小日子一直都是不痛的,不过季昭华被强灌红花,小产之后,这小日子不仅时间变的不确定,而且每到小日子都会全身不舒适,腹痛难耐,头晕眼花。 晴霜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季昭华,心疼的说:“小姐,你这样子,就不要去给王妃请安吧?” 这副样子怕是连走路都成困难,哪里还能去给王妃请安呢。 季昭华满心的讽刺,自嘲的说:“这样子才好呢。” 晴霜一时没明白季昭华这话的意思,但是等主仆三人走出清风馆的时候,晴霜就明白了。四面八方藏在隐处的视线,都让晴霜不安。 渐渐的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昨晚王爷在清风馆呆到入寝的时间,却匆匆离开清风馆,然后王爷去了红杏院,一夜肆意。 在外人看来,这可不就是季昭华惹怒了夏侯慎,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先例还有一个惹怒了王爷现在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陈侧妃呢。 晴霜眼中有了泪光,这日子还真是让人觉得委屈。 季昭华倒不觉得委屈,内宅可不都是这样么,她从前就知道嫁入世家豪门会过什么日子,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不愿意,宁可嫁给什么都没有的孟辰良,可是造化弄人,她还是过上了这种日子。现在最令季昭华欣慰的是,她并没有对夏侯慎交付真心,即便曾经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心动,那也不过是一刹的意乱情迷。 季昭华苦笑一下,女子是不是天生就是这样,总有一种英雄主义情节,在最难捱,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会有一个大英雄踩着七彩祥云而来,救她于水火。要是这么说,夏侯慎其实都是符合的,救季昭华离开生不如死的境地,给了季昭华一个栖身之地,甚至现如今对季昭华也有了几分的宠爱。 若季昭华之前没有遭受过那么大的感情挫伤,现在说不定会一片真心就扑在夏侯慎的身上,然后等待季昭华的,就是无尽的内宅怨尤。 到了王妃的恬淡居,王妃还是一派宁静悠远的模样,见到季昭华来,脸上带了笑。加上季昭华脸色苍白,身体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一样的。王妃眼中闪过了然,笑意加深,口中嗔怪道:“瞧着你这身子可不好,打发人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这么巴巴的非要来给我请安呢。” 季昭华提着的心放下了,王爷连着三天夜里来清风馆,这王妃若是心里嫉恨上她,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王妃娘娘抬爱,小女却不能不尽心,再者说,如今日日请安习惯了,哪一日不见到王妃,小女的心里总是不安的很。” 这话说的谦卑,王妃心里也是叹口气。原本想着她能放下一些,将这府里的一切都不放在心里,但是愿望再怎么好,实际却不是如此,昨晚听闻王爷又去了清风馆,要说心里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口郁气在看到季昭华现在的样子,王妃那口气散了,甚至还生出同情的心思来,这世做夏侯慎的女人,都是可悲的。一个早已经没了心的男人,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可悲的。 王妃拉着季昭华说了几句体己话,瞧着季昭华的小脸越来越白,便放季昭华先回去休息去了。 季昭华放下了心,也不在多停留,带着晴霜,清雅回清风馆,到了潇湘馆门口,好巧不巧一盆水泼了出来。 主仆三个,除了走在后头的清雅,季昭华与晴霜都被泼成了落汤鸡。晴霜又是惊,又是怒。 季昭华本就是小日子畏寒,这时候被水一浇,顿时蜷缩着身体,身子不由自主的打摆子。晴霜抱紧了季昭华,“小姐?小姐,你怎么样?还能坚持住么,我们快些回去吧。” 季昭华双齿打颤,实在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雅面无表情,动都不动一下,晴霜到了这一刻,简直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声对清雅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回去拿披风来,快点去啊!” 晴霜这么喊了,但是清雅还是一动不动。 季昭华抱住晴霜气的发怒的身体,抖着声音说:“别难为她了,她也是职责所在。” 王妃派到季昭华身边的探子,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这时候她怎么可能离开呢。潇湘馆泼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诡异的很。 果然,清雅没有动,潇湘馆里的人忍不住出来了。 官话一堆,不过就是:“小的该死,竟没有看到人,真是该死,侧妃娘娘已经知道了此事,让小的请季姑娘进去换身衣服呢。” 这时候谁也管不了那么多,晴霜扶着季昭华进去换衣服,清雅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寸步不离。 其后,一切都还算顺利,许侧妃根本就没有露面,只是让下人带着季昭华她们进去,拿了崭新的衣裙让季昭华与晴霜换上。 换好衣服后,一众下人少不得进来又请了一次罪。 季昭华没有多做计较,只说:“想来这事你们侧妃娘娘是不知道的,我这衣服也换了,也没什么损伤,这便去了,不打扰你们侧妃的清静日子了。” 等出了潇湘馆,晴霜已经忍无可忍的嚷嚷起来,“小姐,你怎么不好好责罚她们呢!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说什么,她们并没有看到来人,咱们三个人难道还能看不到!我看她们就是看不惯我们,想找茬!” 季昭华伸出手指戳晴霜的额头,“你呀。”季昭华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我们被人看不惯不是应该的么,泼点水怕什么,她们能泄了火就成了啊。” 这么想想也是,季昭华现在可不就是所有人心上的钉子么。昨晚王爷半晚上离开,这府里的人可不就是要落井下石么。 晴霜不屑地撇撇嘴,“等着将来小姐有份位了,可这些人还敢不敢这么欺负人。” 季昭华不置可否。 清雅还是冷冷淡淡,活死人的样子。 —— 回到清风馆,季昭华挥退了所有人,坐在卧室的床榻上。 等外面连一丝声响都没有的时候,季昭华才颤抖着手,将身上的衣服脱落。这身衣物是刚才在潇湘馆换上的,从穿上开始,季昭华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一路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尽量不让清雅看出什么来,甚至连晴霜,季昭华都没有透露一分。 在衣裙的夹层里,季昭华摸出一张纸来,轻轻的打开。 一切安好,保重,勿念。——省身。 落款是:省身。 季昭华将这张纸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口中念念:省身,省身....... “姐姐,为什么我没有字,哥哥却有。”季旷九岁那年还是胖乎乎的小娃娃,追在季昭华的身后,喋喋不休的问。 定国公忙着公事,国公夫人被内宅那些姨娘小妾拖住,没有任何闲杂的时间照管季旷,季旷本就是幼子,不像季昊身上带着嫡长子的责任,所以对季旷,定国公以及定国公夫人,都没有如当年教育季昊一样那么用心。 不是不疼爱,而是想着这个幼子,就让他快乐的长大就好。 季昭华被季旷追问的不厌其烦,却不能发脾气,只能好生好气的说:“哥哥今年满二十岁啦,爹爹自然要给哥哥取‘字’啊,等你二十岁的时候,爹爹也会给你取‘字’的。” 小胖子根本不管这些,扭着小身子就缠上季昭华,追的季昭华,无论如何也要有自己的字。 季昭华实在被弄的烦了,没好气地说:“那行,姐姐先给你起个‘字’,等到你长到二十岁,爹爹给你取‘字’,姐姐给你取的就作废怎么样?” “好耶。”季旷欢呼雀跃。 季昭华为此还真的查过很多典籍,最后一拍板,就这么定了,“叫省身!” 季旷虽说已经入学,但是夫子对他的教育不似对季昊那么严厉,日日都是以他开心为主,很多东西,他还不懂。尤其季旷从小偏武轻文,跟偏文轻武的哥哥季昊完全不同。那时候定国公就曾慨叹过,若是按照天份来说,季旷应该从武,而季昊本该从文的,但是定国公自己已经做到了文人之首,家中嫡子还是要往军队里发展才是两全之策。 季旷不明白,“姐姐,省身是什么意思?” 季昭华有些自鸣得意:“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省身的意思就是让你每天都检查反省自身,这可是圣人说过的话。” 季旷当时欢呼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从久远美好的回忆里抽离,季昭华心痛的泪满于睫,省身是只属于他们姐弟的暗语,暗藏着曾经那些亲密无间的岁月。 只不过....... 季昭华仔细的审视着手中的纸张,这字迹虽然仿照的很好,但是却绝不是她弟弟季旷的字迹。 季旷的字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是季昭华教授的,对季旷的字迹,季昭华铭记于心。 如此说来,这字条是什么人的字迹呢? 第五十四章共侍一夫 刻意模仿的字迹,虽说力求与主笔人的字迹,但是本身的气质还是无法完全湮灭的。季昭华曾经被名师指导惜字,系出名门的季昭华对于字迹的鉴别拥有一定的能力。 仔细瞧着这纸条上的字迹,藏不住的是执笔人本身的锐气与锋芒,用季昭华还不多的生活阅历来瞧,此人绝对是个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心有沟壑的男人。 这个判断倒是让季昭华放下心来,这样倒是错不了了。季旷时年只有十五岁,先不说如何逃出周国的掌控,就说逃出来之后的日子,季旷同季昭华一样,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家公子,又遭遇到季家那么残酷的满门惨案,一时间十五岁的季旷只怕是难以为继,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会遭受到全所未有的打击,季旷想安稳的活下来,最有可能的前提就是如季昭华一般,有人救了他,将他保护了起来,并且,劝告季旷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救了季旷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今次这纸条的执笔人。 季昭华心念直转,当初夏侯慎救了季昭华为的是周朝的布兵图,那么现在这个人救了季旷,为的恐怕也是这个东西。想不出当初那份布兵图季旷有没有看过,季昭华只能寻来干净的一块雪色帕子,想了又想,模仿着大哥季昊的字迹,给弟弟写了回信。 内容也只有几个字。 活着就好。但凡我有,尽管张口。——芃芃。 季昭华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定国公季骅给季昭华取了这个‘字’,芃芃,典故 《诗·风·鄘风·载驰》:“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芃芃:形容植物茂盛。 当初定国公给季昭华取这个‘字’是希望将来季昭华嗣子茂盛,能安享一世太平,却没有想到最后季昭华的第一个孩子,就被那样残忍的嗜杀。 季昭华写下芃芃两个字,手指都是颤抖的,当年家中爹娘兄弟,每每唤起她的字来,都喊着无限的宠溺,到如今,知道她‘字’的亲人都已经成为了泉下之鬼。 就凭着这世上,她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季昭华觉得自己都不能放弃,要勇往直上的拼下去。 季昭华很小心的将帕子缝至在衣裙的夹层里,若是不翻找查看,是断断不可能发现这其中的奥秘的,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季昭华才叫了晴霜进来,让晴霜将衣物送回潇湘馆去。 晴霜有些想不通,“小姐,这衣服咱们都穿过了,送回去也是被丢弃的下场,您又合璧多此一举呢。” 这话说的在理,许侧妃的家世显赫,就算是在这府里不受宠,也绝对没有穿季昭华剩下衣服的道理。季昭华不想让晴霜起疑,解释道:“你个傻丫头,哪里是为了让你把衣服送回去,而是让你把衣服讨回来。咱们的衣物刚才都换在潇湘院里了,你不去拿回来,将来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有口都说不清的。” 这个话,晴霜是赞同的,别说是这府里,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家,身上的衣物,荷包,首饰等等的东西上面都会绣上或者是刻上属于自己的图案,有时候是名字中的一个字,有时候会是有象征意义的花卉。 反正就是不能随意丢弃就是了,要不然到时候有个什么栽赃陷害,就是有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季昭华的衣物上全部都绣着向日葵,这是季昭华最喜欢的花,也暗喻了季昭华这个名字的寓意。晴霜心里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抱起季昭华叠放好的衣物就跑了,她可是看过宅斗剧的,这种事情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过晴霜回来的时候还是耷拉着脸,季昭华还以为是送过去的帕子出了问题,急忙拉了晴霜到身边来,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不就是出了岔子么,晴霜有些懊恼,不开心的说:“潇湘院的人说,咱们的衣服已经送去浆洗了,让我过两天再去拿回来。” “真是的,小姐,这种事情下一次你一定要提前跟我说,那样我当时就能记着将衣物拿回来了,现在这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呀。”晴霜挠了挠头。 季昭华听她这么说,知道写字的帕子没有被发现,一口气才算是吐了出来,劝着晴霜,“下一次你就知道了对不对?你别忘了这个事,过两天一定去将我们的衣服拿回来就是了。” 晴霜立刻重重的点头,立誓般的。 送完了信,季昭华心头松懈,抱着小腹窝在床榻上。没有再赶晴霜出去,晴霜就拿了针线来,坐在季昭华身边做针线,季昭华侧头就能看到晴霜飞线走针的样子,岁月再晴霜这样的动作下,变的安稳静好。季旷的事情,季昭华不知道怎么跟晴霜说明,当初许侧妃叫她单独说话,回来后季昭华就想过要不要将这个消息跟晴霜说明,但是人似乎总喜欢在内心里藏些自己的小秘密。季旷的事情,季昭华知道绝不简单,所以在晴霜面前,季昭华也是一个字都没有露,似乎少一个人知道,季旷就能活的更长一样。 晴霜对季昭华的心思并不知道,只是察觉到季昭华在发愣,晴霜很自然的想到了另外一方面,奉劝道:“小姐,你也别怪王爷,他那样的大丈夫,哪里能在这种事情上忍得住。在他眼里,红杏院的那些狐媚子恐怕只不过是玩意儿呢。” 季昭华因为季旷的事情,其实早已经将夏侯慎昨晚去红杏院的事情淡忘了,没想到晴霜这个丫头倒是记得清楚。 “你这丫头可真是善变,那时候在国公府,你可是见到后院那些姨娘待妾,就要冷脸的,怎么现在反倒劝起我来了。” 当年在定国公府,无论是定国公季骅,还是世子爷季昊,都是有姨娘,待妾的,那时候晴霜见到这些人,脸色都不会好,完全就是看敌人的眼神,有时候还会说什么‘**’‘小四’的,后来被奶娘元嬷嬷呵斥了几次,才收敛了起来。 晴霜听到这话,张嘴咬断了手中的丝线,振振有词的说:“那时候我是瞧不上那些人,妖**的就知道在国公爷,还有世子爷眼前晃荡。但是现在不同,这王府里,哪里有哪般敢往王妃眼前晃荡的待妾,可不都是规规矩矩的。再者说,王爷是什么人,那是顶顶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可能被女人左右了心智。” “哎呦呦。”季昭华嘲笑晴霜的双重标准,“这才几天呐,我们霜儿就姓了夏侯,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这王府的家生子呢。” 晴霜有些羞恼,但是还是要为秦王府辩护,“本来就是么。” 季昭华出阁前,定国公不过才是四十几岁的样子,正是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的年岁,而定国公夫人与定国公年纪相当,早已经过了女子最娇嫩的年纪,所以定国公对正妻虽然尊重,但是宠爱是绝对没有的。而世子季昊,身为嫡长子,嫡妻是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世子夫人温婉动人,但是却不怎么喜欢世子这武将的身份,加之季昊长年在边关,身边带着的也都是在边关纳进来的姨娘。世子夫妻长期分居,感情哪里能好,所以季昊最宠爱的还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姨娘。 那时候晴霜看不上那些在主母面前趾高气扬的姨娘,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秦王府显然不是这样的,王爷对所有女人都不怎么偏宠,除了陈侧妃那个不知轻重的蹦达一下,被王妃强制镇压外,秦王府的内宅可以说是风平浪静的。 就算是有些暗涌,那也都是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这么想来,季昭华也觉得晴霜说的对,这秦王府,若是抛去她往日里那些一夫一妻的迷思,其实真的算是极其不错的地方了。王妃虽说不好惹,但是只要你礼数周全,不对王妃不敬,王妃也懒得跟其他的女人计较。 季昭华只能嘲笑自己傻的可以,连晴霜这样曾经对三妻四妾咬牙切齿的人都能迅速的适应环境,在秦王府找到归属感,为什么只有她还在拧巴着,无法忍受与别的人共侍一夫。 算起来,她季昭华才是真正被世人唾弃的弃妇,如果不是夏侯慎将她带到了夏国,并且夏侯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她的背景,她如今哪里还能这般心安理得的留在秦王府里呢。 一日又过去了,随着夜幕的将来,季昭华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就怕今晚夏侯慎还是会到清风馆来。 清灵有些幽怨的说:“王爷去了王妃院子。” 恐怕除了清灵,这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是欢喜的吧,王爷如果还如前几天那样不先去王妃的院子,直接到清风馆来,季昭华的日子可就不是被泼泼水就能过去的。 恬淡居中,王妃一口茶水喷出来,顾不上失礼,惊讶的问向夏侯慎:“王爷说什么?” 夏侯慎眉眼不动,冰冷的说:“母后让你在韩家的远亲中寻找年纪相当的女子,皇兄总不能一直后位空缺。” 王妃傻了,令嬷嬷上前给她将下巴上的水渍擦干净,王妃才喃喃的说:“宫中贤/良/淑/德四妃齐全,哪里会容得下韩家的女子成为继皇后。” 还算有些自知自明,夏侯慎勾起唇,极讽刺地说:“你们韩家的女人,可不都是觉得夏侯家的男人除了你们娶不了旁的人么。” 王妃嚯地抬起头,觉得夏侯慎这话说的太诛心。 第五十五章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没想到最后夏侯慎还是来了清风馆,季昭华放下手中的筷子,赔罪道:“不知道王爷您要来,妾身........”没等到王爷来就自己先吃,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夏侯慎这时候可没有什么闲心思管用膳不用膳的问题,挥挥手让季昭华继续吃,“你快吃,本王在王妃那里已经吃过了。” 知道他在王妃的恬淡居用了膳,季昭华放心一点,这样倒是不用给她拉仇恨值了。 季昭华不再矫情,乖乖的坐下用膳,夏侯慎眼神在桌子上扫过,登时皱起眉头,不悦的对着身后的三喜说:“昨日不是让你们在这清风馆设个小厨房么?怎么还没有去办?” 三喜暗暗流汗,王爷今日回府就跟吃了火药般的,先前在恬淡居,几句话说的王妃变了脸色,然后到这清风馆来,明明没有吃饭,偏偏说吃过了,这还就罢了,现在又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设置小厨房的事情,哪里是说设就能立马弄好的。 再者说,这事情也不是他三喜一句话就能弄好的,最终还不得王妃点头。 季昭华观察着三喜的表情,又扭头望着夏侯慎,不免察觉出今日夏侯慎的不同,似乎心情很不好呢。季昭华伸出手,轻轻的勾起夏侯慎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长年舞刀弄枪的,不免的有些老茧,摸起来刺刺的。不过男人的手就该是这般的,以前季昭华时常笑话孟辰良白皙如玉的手比女人的还要好看,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夏侯慎没想到季昭华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呆楞。 季昭华对着夏侯慎婉然一笑,手中用了巧劲儿,轻易的将手钻进夏侯慎的大掌中,柔着声音说:“王爷,回家了就不要带着外面的脾气啦,在家里还是要心情放松才好啊。” 这话的确是季昭华的肺腑之言,在周国的时候,定国公与定国公世子最喜欢在府里谈论朝堂上的事情,尤其是在全家用饭的时候,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父亲与哥哥两个顶家立室的男人面前似乎是不存在一般的。 每当这种时候季昭华就会仗着他们的疼爱,说出这样的话来,朝廷的狡诈在饭桌上说出来,实在是很令人到胃口的。 现如今想想,其实还要谢谢父亲与哥哥的不在意,这促使听了很多朝廷上的事情,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样对男人的世界一无所知。 夏侯慎被季昭华说的愣住,眼中满是复杂的光。季昭华被他看的不自在,她只不过是想尽心的去跟夏侯慎保持良好关系,从而让自己能在这王府里立足,当然也是想能获得夏侯慎的支持,在知道季旷到底身在何处的时候,能让夏侯慎为她出一把力,帮助他们姐弟相认。 季昭华心头想要的事情太多,并不是单纯的只想对夏侯慎好,所以这时季昭华有些心虚,毕竟她实在目的不纯,悄悄的想抽回手,却没想到夏侯慎手掌一翻,将她的手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咳.......”季昭华有些无措。 夏侯慎勾唇荡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 “好,本王只要来清风馆,就将外面的那些污糟事情放下,好不好?”夏侯慎本就长的无可挑剔,又是个暴虐的性子,这时候露出这般温柔的样子,简直能秒杀这世上所有的女人。 季昭华到底还没有心如止水,被夏侯慎的样子弄的心跳加速,急忙抽着手说:“王爷,放妾身用膳可好?” 夏侯慎看她红透的耳根,只是觉得好笑,不过知道她是害羞了,倒是没有再为难她,放开她的手,让她乖乖用膳。 不过季昭华今天是小日子的第一天,一点食欲都没有,一桌子吃食,她吃了不过一点点。夏侯慎本来有些松动的表情再一次严肃起来,“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他记得昨晚她就说想吃面食的,可恶的下人,到了今日还没有将下厨房弄好,夏侯慎厉眼挑起,撇向缩在一旁装鹌鹑的三喜。 季昭华现在也算是摸出了这位王爷的霸王性子,最是个说一不二的。这时候若是不替三喜说句好话,说不得又要迁怒了。 “哪里是饭菜不合口味,妾身这还不是一个人吃没什么胃口,若是王爷陪着妾身吃两口,那才是最好不过呢。”季昭华撒娇说。 夏侯慎果然中计,脸上带了无奈的表情,嘴上不赞同的说:“你这么说倒是爷儿我的不是了,罢了罢了,古人都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本王就陪你这难缠的小女子一回,又有何难。” 季昭华心中叹气,心说这位王爷还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嘴角已经勾起来了,偏偏嘴里要这么说,季昭华不与夏侯慎计较,让晴霜添了一套餐具。 夏侯慎本就没有吃晚膳,只不过是被宫里受的闲气顶饱了。 太后生了夏侯忱与夏侯慎兄弟两个,又一路护卫两兄弟长大,扶助夏侯忱登上皇位,熬成了如今的太后。太后对他们兄弟的控制欲也不是一般的重,先是让兄弟俩都娶了太后娘家韩家的女儿,只不过宫中的阿雾是个没福气的,夏侯忱刚刚登上皇位,阿雾就撒手去了,现如今太后又开始打上了继皇后的主意,想着让夏侯忱再一次迎娶韩家的女人做继皇后,可是如今的夏侯忱早已经不是初初登基,根基不稳的夏侯忱了,哪里还会这般被自己的母亲左右。 宫中皇帝与太后斗法,夏侯慎这个小儿子兼弟弟就被夹在了两个人中间,太后当然希望小儿子站在她这一边,帮着她规劝皇帝遵循太后的决议。但是夏侯忱现在对夏侯慎来说,不再是简单的哥哥,而是皇帝,是君臣。无论出于那一种考虑,夏侯慎都不能站在太后的一边。 夹板气,实在不是那么好受的。 夏侯慎脾气火爆,遇上这样的事情,难免的就着急上火。 这些他不能对着季昭华说,但是季昭华刚才安慰的语句对夏侯慎来说还是温暖至极的,她说回家了就该放下那些烦心事。 家。对夏侯慎来说,实在是陌生至极的字,生在皇家,要说家,那就只有那座辉煌的宫殿。不过谁也是将那座宫殿当作家,哪怕是连骨头都不会留下。 少时长于宫阙,深宫之中,步步艰险,能活到今日,并且扶助夏侯忱登上皇位,其中经过的艰苦,恐怕只有夏侯慎知道。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开府出宫,却偏偏与自己心爱的人失之交臂,迎娶了并不喜欢的女人,并且这个女人还是个心计深沉的,当年与阿雾的失之交臂,现在他的那位好王妃居功至伟,成婚对于夏侯慎只不过是一场行尸走肉,走个过场罢了。 这些年人人都说秦王清心寡欲,在女色方面甚是克制。却无人知道背后的原因,正妻不是个贴心的,侧妃,陈侧妃就不提了,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儿,纳陈侧妃最大的原因是为了安陈财厚的心,让陈财厚继续无怨无悔的给他们兄弟效力。至于许侧妃,夏侯慎讽刺一笑.........哼! 这府里哪里有半点的温情,让他留恋? 季昭华见夏侯慎动筷子,很是体贴的给夏侯慎布菜,夏侯慎都很给面子的吃了下去,一顿饭下来,吃的多的倒是夏侯慎。 夏侯慎吃满意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没有忘了跟三喜交待,“明日去跟王妃说,就说本王说的,一日之内在这清风馆将小厨房设起来,要是明日还弄不好,本王惟你是问。” 话虽然说的狠,但是语气早已经不负刚才的凶残,三喜恭敬的应了。明白小厨房这件事是暂时揭过去了,饭后习惯性的,夏侯慎牵着季昭华在院中散步。 夏侯慎这个人其实是个极其规律的人,每日早起先是洗漱,然后在外院练半个时辰的拳脚,即便在内宅里,早上也必定要出去练练身手的。用完膳,从来不会不动,无论如何也是要饭后百步走的。好身材不是靠着口头就能维持的,大多时候还是靠着坚持不懈的运动。 散步回来,季昭华腹中减轻了些,甚至脸上都冒出了热汗,夏侯慎的散步对季昭华来说无疑就是快走,很容易走出汗来。 季昭华抬手擦拭额边的汗水,想着这位王爷应该离开了吧,她身上葵水还没有完,自然是不能服侍王爷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昨晚的样子,让王爷去别的女人的院子里。 这种事情果然一回生二回熟,昨晚季昭华还觉得心里郁结的,没想到今日她就能理所应当的瞅着夏侯慎,做出恭送他的表情出来。 夏侯慎出乎意料的将季昭华抱了起来,恶劣的在她耳边说:“真是好样的,昨日将爷儿赶出去还不算,今日又打算将爷儿赶出去?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季昭华被他的动作,惊呆了! 第五十六章午夜对谈 季昭华被夏侯慎横抱起来,胀红了脸,手掌推着夏侯慎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说:“王爷,放妾身下去,妾身身子不洁净,别让王爷沾了晦气。” 自是有这个讲究的,女人小日子一直都被看做不干净的表示,从来都是不让男子近身的。 “本王也不喜欢你张口闭口说敬语。”夏侯慎根本就没有接季昭华的话茬。 这可真是,季昭华眼瞧着他抱着自己往净房去,眼睛都急红了,“好好好,我不说了,那您放我下来啊,别这样。” 夏侯慎觉得好玩儿,这女人急的跟只兔子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又是柔弱又是可爱的样子,低头吻吻她的脸,“那你说,还敢不敢赶爷儿出去了。” 哪里还敢呀!季昭华急忙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夏侯慎这才满意了,放下季昭华,手掌在她的小屁股上一拍,玩笑地说:“爷儿还会怕你身子的这点子晦气不成?” 这种话,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了。 季昭华闷头跑进去沐浴,夏侯慎转身出去,带着三喜回了一趟前院,还有些公事没有处理完。 等季昭华沐浴出来,夏侯慎早已经走了,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提起一口气,季昭华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之间,被褥被人掀开,一阵冷风钻入,季昭华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然后就是一具温热的男体贴了上来。 季昭华一下子就吓醒了,“王爷?!” 夏侯慎嗯了一声,长臂伸出将季昭华揽进了怀里,大手掌贴上季昭华的**,掌心滚烫,季昭华腹中的疼痛缓解了一些。 “回来可还在服药?”夏侯慎的声音低哑好听。 季昭华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发热,有了想哭的冲动,她身上不干净的时候,便是从前的孟辰良都是不会近她身的,孟辰良信奉儒家规矩,哪里会在小日子的时候对她这般体贴。 她不出声,夏侯慎就知道必是没有服药的,想想也是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夏侯慎这个人对那些曾经的过往并不放在心上,要他说,男人需要休弃的妻子来保全自己,实在不是大丈夫所谓,而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可悲的很。 “明日本王让三喜传太医来,你让太医给你好好瞧瞧,先前路上的郎中不是说伤到了根本吗?不好好服药,养着,身子哪里会好?” 他不仅没有嫌弃她之前下堂妇的身份,更加没有因为她曾经小产过就心存隔阂。 季昭华将头往夏侯慎怀里靠过去,眼泪在这无人能看见的深夜,流入了另一个给她温暖的男人怀里。 夏侯慎觉得胸口温温热热带着湿意,那湿意像是能隔着皮肤钻进他的心一样,不是没有女人对着他哭过,可是如季昭华这样,无声无息的实在太少。 一只手贴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手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中衣已经睡觉动作的关系已经滑上来,夏侯慎粗粝的手指触碰上季昭华的柔嫩的后背,只觉得手指头要融进棉花里去,真是绵柔的紧。 “别哭了,以后本王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季昭华却因为这样的话,哭出了声音。 一直以来,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在危机的关头说出一句,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但是没有啊,她从前的爱人,在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将她推了出来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一路行来,季昭华甚至都忘了她还是一个希望别人庇护的女人。 夏侯慎蹙起眉头,他本来就耐心不够,脾气暴躁,哄了句已经到了极限,可季昭华不仅没有停下,反倒哭的更厉害了。 堂堂秦王一时犯了难,哄女人实在不是他之所长。 思来想去,憋出一句,“要不然,本王跟你比武怎么样?你放心,本王一定让着你,这样你又能发泄,本王也知道分寸。” 夏侯慎还真是这么想的,校场比武这事他擅长,绝对能让季昭华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而且他也有把握不让季昭华受伤。 可季昭华哪里想到王爷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噗嗤一下就笑了。 这个男人,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夏侯慎无奈的很,这女人还真就是难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谁也搞不清楚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失去阿雾。 夏侯慎抱紧怀里的人,轻声说:“你以后心里想什么,都要告诉本王,知道吗?” 他不是个擅长**的人,女人心中的想法他猜不到,那么就选择一劳永逸的方法好了,让女人说出来,这样他就是再怎么不擅长,总也不会放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嗯?”季昭华笑过之后,不知道夏侯慎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侯慎低头就吻她的唇,堵住不让她说话,直到季昭华被吻的七荤八素之后,才听到夏侯慎闷闷的说:“本王不想再失去你。” 曾经失去过,所以明白失去后的心伤与懊悔。 尤其是在阿雾死后,那种彻骨的悔恨几乎侵蚀了他的全部。 季昭华目前对他虽说达不到当年阿雾那样的程度,但是夏侯慎很清楚,他不想失去她。再一次失去唾手可得的温暖与柔情。 午夜交心最是能促进感情,季昭华伸手抱住夏侯慎的窄腰。 在被强灌红花抛之街头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感,来自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 一个人撑得久了,也是会累的。有个人能给了肩膀,能安慰几句,哪怕只是空话都能令人心折,更何况是如此的承诺。 酣梦整晚,夏侯慎起身上朝,季昭华都不知道。这当然与她睡得好有关系,但是更多的还是夏侯慎的刻意为之,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不想打扰了她的好眠。 季昭华睡醒已经天光大亮,心情不错的去给王妃请安。 王妃今日神情恍惚,根本没功夫搭理季昭华。不想自讨没趣,季昭华回了清风馆。 “小姐,潇湘馆的人送衣服回来了,不过说是要亲手交给您呢。” 第五十七章还真是水做的人不成? 季昭华心头一跳,许侧妃现在怡然成了季昭华的逆鳞,既盼着许侧妃有消息,又怕许侧妃送来消息,这样的心理实在是令人无奈的很。 让晴霜带了人进来,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丫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娇俏,“侧妃娘娘让奴婢给季姑娘送衣服来,奴婢是个傻的,开口就说要给季姑娘,想来是晴霜姐姐误会了,所以才说是奴婢非要亲手给季姑娘呢。” 晴霜听的眼睛都瞪起来,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么。 不过季昭华倒是听明白了,要说呢,一个下人来送衣服,实在不用季昭华亲自出面,交给晴霜也就得了。这小丫头非说要见到季昭华才给衣服,说起来就是她不懂规矩,要是追究起来,别说是这个小丫头,就是她身后的许侧妃也说不得让人说是个不懂规矩的。 现在一番话下来,说什么不懂规矩显然是不成了。 季昭华不想纠结这些事情,让小丫头将衣服放在床榻旁边的绣墩上,挥手让小丫头退下。 晴霜还是有些愤愤,不岔的说:“什么嘛,我瞧着许侧妃身边的那些人,可都是人精,只有许侧妃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傻。” 季昭华心头苦笑,怎么可能手下的人各个厉害,偏偏主子是个糊涂的呢,这样的事情只有一种说法,就是主子藏的更深罢了。 瞧着晴霜要过去将衣服收拾起来,季昭华连忙阻止,让晴霜先下去。 晴霜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疑心的,她一直都是季昭华的贴身丫鬟,从小到大,可谓所有的事情都是两人知晓的,季昭华从来没有瞒着晴霜过,现在有事情瞒着晴霜,晴霜就算是凭借感觉,也是能察觉到的。 不过季招呼是主子,想要瞒着自己些什么,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是没什么能说的。 等到晴霜退下,季昭华才站起来,走到窗前。 已经立秋,夏朝地处南部,所以外面还没有呈现出什么入秋的萧索景象,只不是是夜晚的气温低了一些。望着枝头依旧苍绿的树叶,有些惆怅,这时候的故乡周国,早已经是入秋的时节,满城金黄的深秋,是周国最美好的时节。 季昭华难免的有些伤春悲秋,不过这只是一刹的思绪,随后季昭华关上了窗户。 原先她是不怕这些的,现在不一样了,夏侯慎对清风馆的不同如此明显,晴风馆现在不管表现的怎么样,都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各房派过来的眼线,防不慎放。 等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季昭华才走回床榻,将刚才那个小丫头送来的衣服抖开,并没有字条掉落。季昭华有了经验,仔仔细细的将衣服内外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了缝制在衣服内侧的布条。 布条上的内容,让季昭华心跳都停了。 十日后,接你走。——省身。 季昭华几乎在看清楚字条上字迹的同时,就张口就不大的一块字条吞了下去。但是那布条却像是有千金中,吞下去的同时,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季昭华的胸口。 接她走?怎么可能。 季昭华想破了头脑都想不通为什么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现在身在秦王府,不是什么简单的别院,而是夏国最有权利的王爷的府里。怎么接呢? 而且由此,季昭华也清楚的觉察到,目前的季旷怕不只是一个逃出来的难民。他能如此笃定的说出要来接她的话,那么就是说季旷手里还是握着一部分的势力的。 这些因素都不能不让季昭华深想,到底是谁在帮助季旷。这张字条与之前的那一张并没有什么不同,虽说称呼语气是季旷的没错,但是笔迹绝不是季旷的,到底是谁写的。 季昭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谜团。 季旷说会来接她走,要接她去哪里呢?周国是绝对不能回去了的,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们姐弟的立足之地。季旷又能带她去哪里呢,她肩不能抗,手不能挑,被季旷接出去,除了给弟弟添麻烦,似乎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有些思想是不能开口子的,季昭华被这小小的布条弄的心神不宁。直到晚上夏侯慎回来,季昭华还没有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抽离出来。 “在想什么?”夏侯慎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季昭华的眼前。 季昭华真是是慌急了,看到夏侯慎伸手就抱住夏侯慎的窄腰,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吸着夏侯慎身上的气味,慌乱的心才安稳了些。 “怎么了?嗯?”夏侯慎察觉她的不寻常。 季昭华哪里敢说,到这时她才明白,这半日的心神不宁,其实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她不想离开夏侯慎,在那样的动荡之后,夏侯慎给了她片瓦遮头,给了她安稳的生活。 对于女人来说,能有归属感,让她不在漂泊实在是太重要了,虽然真的很想跟弟弟相见相认,但是如果前提是跟夏侯慎分开,季昭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的。 “心慌的很。”季昭华抱紧夏侯慎,“不想离开爷儿。” 夏侯慎挑高了眉头,脸上露出了震惊的模样,半晌才说:“莫非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东西,你怎么知道本王要出门了。” 季昭华震惊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夏侯慎,心中心念直转,一道精光闪过脑海,一个人的样子出现在了季昭华的脑海中。 她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眸底深处全是对他离开的不舍,更多的还有一种哀伤,这般的依赖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最妥贴不过的。夏侯慎低头轻吻着她的眼皮,低声哄着季昭华,“只是去边界巡防,这是例行公事,每年都是如此的,不过一月时日就能回来。” 他的亲吻,让季昭华闭了闭眼睛,眼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心中的血肉被**的淋漓,一边是骨肉相连的弟弟季旷,一边是眼前这个霸道温柔的男人,她都割舍不下,却偏偏有人逼着她割舍。 “还真是水做的人不成?”夏侯慎最见不得她落泪,但这眼泪还是为了他而流,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温暖,刚才回府先去了恬淡居,告知了王妃他要离府去巡查的事情。王妃不仅没有半分伤感,竟然还有些隐隐的开心。 夏侯慎不是不了解王妃的心情,皇上在这个时候将他派出去,多少也有些让他离开矛盾中心的意思,太后与皇帝为了继皇后的事情闹的僵持不下,他这个秦王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做人。 现如今派他离开京城一段日子,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 但是这会子看到季昭华这么伤情的模样,夏侯慎才明白过来,他终究还是个平凡的男人,希望得到的是女子全心的依赖与爱恋,并不是审时度势的冷静,更不是自命清高的距离。 用指腹轻轻给季昭华擦了眼泪,夏侯慎甚至将手指放在口中吮了吮,笑着说:“甜的。”每一滴为了他而流的眼泪,都是甜蜜的。 季昭华这时候连害羞都顾不上了,她只是知道离开了夏侯慎,她就将要再一次面临颠沛流离的生活,勾心斗角,杀气四伏。 夏侯慎被她黏的没办法,好笑又无奈的说:“本王特地来陪你用晚膳的,你这样子,是不想让本王用膳了么。” 季昭华才不管,方正就是黏在他身上不下来。 夏侯慎可真是,心都要化了。只能抱孩子似的将她抱起来,吩咐三喜去备饭。 小厨房今日已经设好,而且下午季昭华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晴霜不放心,晚上特别做了在周国时季昭华最喜欢吃的猫耳朵。 季昭华抱着夏侯慎不撒手,夏侯慎也没有半分的烦躁,将季昭华安置在怀里,用汤匙乘了汤汤水水的猫耳朵,吹凉了喂给季昭华吃。 季昭华有些难为情,推说:“王爷你也吃。” 三喜简直看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这哪里是平时那个威武雄壮,脾气不好的王爷,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堂堂夏朝秦王能做到如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夏侯慎是个多么宠女人的人呢。 夏侯慎今日不知是不是要离去,心里也是不舍的,对季昭华格外的纵容些,基本上就是季昭华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反驳的话都没有,脾气更是好的无以复加。 晴霜一直都觉得王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原本觉得美中不足就是王爷脾气不好,而且对女人也不是那么疼爱的,前天王爷不是还去了红杏院,想来对女人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但是到了今日,见到这样的场景,就是晴霜都不得不叹一声,王爷真乃好男人。 要知道,就是季昭华与孟辰良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没见过孟辰良这般宠着季昭华。 夏侯慎本就身材高大,季昭华窝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难免的就更多了几分心软。两人你侬我侬的用了膳,照例还是在外面散步。 再回到屋内的时候,季昭华再一次陷入矛盾。 照理说,夏侯慎要出门,临走定是要好好的泄泄火气的,可是她身子还没有干净啊.......难道又要让他宿在别的地方?季昭华不想,一点都不想! 第五十八章彻夜未眠 季昭华踌躇不前,夏侯慎暗自发笑,但是面上却冷了下来。 “王爷.......”季昭华忐忑的抓着夏侯慎的手,用指腹**着夏侯慎虎口处的茧子,支支吾吾的。 夏侯慎放任她扭捏,甚至还配合的应了一声,“嗯?” 季昭华真是在心中琢磨了再三,最终才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的说:“王爷,今晚您不准走!” 这个.........哈哈哈哈。 夏侯慎紧绷的唇角有些把持不住,一手压住季昭华的后脑,不由分说就吻了下去。 寻常这样的时候,季昭华都是羞怯的,但是今天她不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合了上来,她的主动无疑是燎原的火种,夏侯慎长驱直入,食髓知味,唇齿间那甜蜜的味道,简直能让夏侯慎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春心萌动。 成熟的男人,最美妙的感觉,可不就是重回年轻时代,就算是只是心灵上回到那时候的感觉,对于男人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夏侯慎的手在季昭华的身上游走,胸口中的火气恨不得要喷薄出来。 “帮帮本王?嗯?”夏侯慎实在压不住火气,他到底不是真的清心寡欲。 季昭华原本被他吻的混混沌沌的,这时候听他说要让她帮忙,哪里还有半分愚钝,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明白他的意思后,季昭华简直羞的恨不能找地洞钻下去。 那些伺候人的手段,她也是懂得的,毕竟出嫁前一天,家中母亲还是会传授给女儿一些闺房秘事的。那时候定国公夫人虽然是再端庄不过的贵妇人,但是一辈子吃了贵妇人派头大亏的定国公夫人不想让女儿再在这方面吃亏,所以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是都告知给季昭华的。 当初的季昭华羞恼的不行,定国公夫人怕她不好好学习,还规劝过,“到时候万一你有了孩儿,你又是这般霸道的性子,不许他有房里人,那这房事,你要怎么办?早些将这些手段学起来,将来才不至于抓瞎。” 当年定国公纳到身边的第一人就是在定国公夫人怀上大公子季昊的时候,定国公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爬上了定国公的床,后来为显大度,定国公夫人给这个丫头开了脸,给定国公做了房中人。那时候的定国公夫人也不过是刚刚新婚,对未来,为爱情也是抱着纯真的想象,这件事对定国公夫人来说,可以说是一辈子不能磨灭的痛楚。 丈夫与最爱的人同时背叛了她,所以季昭华听定国公夫人说这些,很乖巧的不再反驳母亲的话,而是顺着母亲的意思,将那些羞人的手段都记了下来。 现在想起,可真是觉得恍如隔世。 季昭华瞧着夏侯慎眼中冒火的样子,咬咬下唇。 那时候跟孟辰良在一起,虽说她也是温柔小意的,但是到底身份背景不同,孟辰良哪里敢让季昭华伺候他,多数时候都是他陪着小心,生怕弄她不舒适。 夏侯慎等不到季昭华的回音,也就不再管她,只粗略的将自己的衣裤脱去,拉着季昭华的手就摸向那处。 季昭华被烫了手,实在是温度高的吓人,尺寸也是季昭华从未见过的,比孟辰良粗壮了三倍不止。 不等季昭华适应,夏侯慎的唇就贴了上来,纠缠着季昭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是如此的火热,像是要烧化人心一般的,季昭华手下慢慢有了动作,夏侯慎舒服的低吼出声。 她的手小巧又绵软,实在是太过令人销魂。 ......... 季昭华越来越力不从心,实在是时间太久,她的胳膊酸的动不了,季昭华发狠的种种动了几下,夏侯慎猛地将季昭华紧紧抱住。 满手的糯湿,季昭华难为情极了。 夏侯慎却是脸色绯红,看起来倒是有些志得意满。 两人分别洗漱干净后,才一起躺在床榻上,季昭华将头埋在枕头中,就是不肯抬头看人,实在是太过羞人了。 夏侯慎笑着将她翻起来,看着她红的能滴血的脸蛋,觉得那档子事情都没有这般逗她来的快活。 “爷儿明日可就离府了,你这般作态是不想见到爷儿么?” 简直胡说八道,季昭华狠狠的瞪了夏侯慎一眼,但是女人的眼睛,即便是恶狠狠的,看起来也有几分娇蛮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何,在夏侯慎面前,季昭华总是会带着一点故作其态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表现成这幅样子,是为了能勾起夏侯慎心中的柔软,让夏侯慎能宠爱她。季昭华其实很冷静的分析过夏侯慎,这般强势霸道的男人,自然是喜欢柔弱绵软的女子的,事实证明季昭华的想法是对的,夏侯慎果然吃这一套。 到了现在,季昭华已经成了习惯见到夏侯慎就带起娇弱的面具,虽然她的性格其实不是这般娇柔的女子,但是有时候面具带的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季昭华张嘴就咬上夏侯慎伸过来的手指,也不是真的咬,而是用舌尖在他的手指上**过,有时候要讨好一个男人,其实再简单不过。 果然看到夏侯慎眼睛中的颜色加深,季昭华笑嘻嘻的投进他怀里。 “真是只小狐狸。”夏侯慎哪里见过这般活色生香的女子,他的身边,王妃是个冷性子,而且两人还有心结,而其他的人,多数见到他都是卑微,哪里敢这般大胆的**他。 夏侯慎一个翻身将季昭华压在身下,声音里带着男人特有的醇厚,“这一次去巡防,主要是为了接手你们季家军的人,你是不是能开心一点?” 听到季家军,季昭华身上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了。 夏侯慎看她反应这样大,就知道自己这个话题是说对了,他不相信季昭华这样的女子,能因为一时的温柔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可目前来说,他不能容忍这个女人对自己有半分的异心。如果亮出季家军这张牌,能让季昭华安心长久的留在他身边,他倒是不介意用季家军要挟一把季昭华。 季家军,其实根本就没有季家军这一说,现在被称为季家军,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原先季昊的手下,是季昊的亲信。 季家被拔除,季昊人已经死了,这些人自然就会受到周国皇帝的清洗,不是每个人都会如季昊那样尽忠职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很多不愿意束手就擒的兵将纷纷逃到了夏国,对于这些兵将,尤其是大批的逃过来的将领,这些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拥有不一般的指挥能力。这样的人,只要手下有兵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形成虎狼之师。 夏国皇帝当然对这样的投奔新闻乐见,这些人对周国都是怀着切骨仇恨的,而且早已经成了丧家之犬,除了效忠夏国,根本没有任何后路可走。 夏侯忱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才急命夏侯慎赶往边防,将这些人全部编制在夏国的军队里面。 要知道这些人原先都是防卫夏国的重头兵,现在一朝倒戈,不仅对夏国来说是新的血液与强大的势力,对周国来说,那就是全所未有的损失。 季昭华不出片刻就明白了夏侯慎话里的意思,夏侯慎第一次见到了满脸肃杀的季昭华,这是夏侯慎不熟悉的季昭华,他的脑海里,季昭华从来都是娇俏的,听话的,这般面容冷酷的女人,实在让夏侯慎不喜欢。 低头咬上季昭华脸上的**,轻声说:“放心吧,爷儿绝对不会亏待了这些人的。” 季昭华放松脸部表情,一脸幸福的回吻了夏侯慎,感激的说:“如此,就要感谢王爷了。我就是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王爷。” 夏侯慎就是要让她领这份情,这时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从她身上翻下来,用又热情起来的地方顶了季昭华一下,暧昧的说:“爷儿可不缺牛马。” 明白他的意思,季昭华伸手摸了一把,谄媚的说:“放心等爷儿回来,我肯定好好的侍候爷儿。” “这还差不多。”夏侯慎满意了。 等到夏侯慎睡熟,季昭华却久久未眠,也许那个要接她走的人,正是为了这些季家军的人呢?有了这些人,他们姐弟的处境不知道是走向更好的地方,还是走向更危险的地方? 未知的前路让季昭华彻夜未眠。 第五十九章突发事件 夏侯慎的离开让秦王府再一次陷入死寂,早起请安,因王爷外出,今日倒是没有按照以往的规矩,所有人都来跟王妃请安,只不过每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就连伺候的下人都不在眼神灵动。 只有王妃看起来倒是惬意,还有闲心思询问季昭华昨晚睡的可好,明眼人都能看出季昭华眼下的青影以及发白的脸色,季昭华知道王妃这不过是无话找话罢了,从善如流的说:“谢王妃关心,小女睡的还行。” 陈侧妃低低的哼了一声,寻常她这样是声响是不会引起主意的,不过近日这屋里的气氛实在怪异的很,自动静自然被人听到。 一众女人都抬眼看了过去,陈侧妃变了脸,小心的睨了王妃一眼,发现王妃正凉凉的看来的时候,吓的抖如寒蝉。 没有人知道王妃与陈侧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王妃让令嬷嬷进宫求旨是大家都看到的了,不过后来这件事没了下文,不是没有人在心里嘀咕王妃是狐假虎威,仗着宫中的太后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最后没有等来太后的懿旨,多少也让暗中不服王妃的人心中痛快。 可是如今看到陈侧妃受惊过度的样子,不少人再一次绷紧了骨头,没有了因为王爷外出而生出的怠慢。在一个男主人完全撒手不管的后宅里,女主子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 好在王妃并没有为难陈侧妃的心思,反倒是拉过季昭华的手,轻言细语地说:“王爷走之前还特别交待我了,说你身子不是还好,让三喜拿了他的帖子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他不过是一句交待,但是我却不能不放在心上,如今是太早了。急急招了太医来,怕是会让宫里贵人担心,到了午后,再让三喜去请,可行?” 季昭华被王妃的一席话说的云里雾里,哪里还有不行的道理呢。之前王妃对她也不是不好的,但是决没有好到这样的程度,更多的时候都是季昭华表现的低声下气,才能让王妃歇下处置她的心思。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王妃的态度太过可疑了。 来不及细想,季昭华已经恭敬开口了:“哪里担得起王妃这般操心,倒是小女的不是了。” 王妃笑意深了些,显然是对季昭华的态度满意。 走出恬淡居,一路上季昭华都不安的厉害,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联想之前王妃对付陈侧妃的手段,季昭华打了个寒颤,说不得王妃这是要拿她开刀了。 当初王妃对芷语,陈侧妃可不都是如此,先是纵容,纵的芷语还有陈侧妃不知道天高地厚,最后酿成不能扭转的错误之后,才一击击中,让对手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是这样吗?季昭华揣揣不安。 也不能怪季昭华心思重,最近她心里压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季旷的下落,以及背后操纵人的目的,甚至是夏侯慎的离开,季家军的收编,包括王妃的态度,这桩桩件件都成了压在她心头的负累,让她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陈侧妃对季昭华被王爷宠爱已经十分嫉恨,更何况现在王妃对季昭华都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感,这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凭什么好的东西都被季昭华一个人得到了,陈侧妃虽然怕了王妃,但是对于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季昭华,她还是不怕的,身子往季昭华身前一挡。 季昭华满腹的心事,实在没有注意到陈侧妃,不出意外的就撞了上去,陈侧妃‘哎呦’了一声,迅速后退,不过脚底下,还不忘狠狠的踢了一脚,季昭华本来这么直撞上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再加上陈侧妃这一脚,根本没有悬念的就倒了下去。 这里是恬淡居的外门,门前几节台阶,虽然不高,但是对于摔倒的季昭华来说,却也不容小窥。 晴霜见到季昭华身子倒了,急的扑上去就想拉住季昭华的身体,却不知道背后是谁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晴霜。 今日她们出来的略早,身后跟着夏侯慎的姨娘待妾,晴霜后头看是谁拉着她的时间,季昭华已经摔了下去。 嘶~ 季昭华呼痛的声音传来,晴霜也顾不得看是什么拉她了,急忙跑过去想拉起四脚着地的季昭华。 哪知道晴霜不动还好,一动季昭华突然急呼了一声:“霜儿,别动我。” 晴霜一听就知道季昭华是伤到了,急忙蹲下,“小姐?哪里不舒服?” 季昭华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丢脸什么的,只是抱住晴霜的身体,带着哭腔说:“腿,腿疼。” 晴霜倒是比季昭华冷静的多,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也就习惯了,上一次是被许侧妃泼水,这一次是被陈侧妃推倒,这样的小把戏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正因为简单粗暴,才令人无从应对,防不胜防。 晴霜抬头,清雅就站在季昭华的身边,季昭华倒下的时候,只要清雅拉一把,季昭华都不会摔伤,但是并没有,清雅还是端着一张冰冷的脸,就这么旁观者一般的看着。 在围在周围看笑话的女人们的脸上扫过,晴霜咬紧了牙齿,转过身背对向季昭华,“小姐,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季昭华疼的厉害,小日子今日是最后一天,本来都已经不疼了,可是这一摔,膝盖刚好磕在台阶棱角上,牵动着全身都疼了起来,实在是不能逞强下去。 爬上晴霜的背,季昭华抱着晴霜瘦弱的肩膀,难免心痛。 只不过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这么久,经过见过的实在太多,这样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实在算不上磨难。 太医比王妃说的要来的早一些,估计王妃也是听到了季昭华受伤的消息。 挂上了床幔,清灵给伸出来的皓腕上放上帕子,太医对今日的问诊有些不怎么上心,一个王府中的通房,实在是坠了太医的名声。 太医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职业,没道理让他们对待一个通房,跟对待宫中的贵人一样的小心翼翼。 “身体尚可,若是有条件,吃些燕窝补补元气也就得了。” 这恐怕是季昭华能听到的最不负责任的诊断结果,不过这个结果季昭华很满意,刚才为了不让太医察觉她其实小产过,她特地让晴霜陪着她留在幔帐里面,伸手出来的时候,也是晴霜的手。 送走了太医。 晴霜小心的给季昭华褪下了中裤,白皙纤长的美腿上伤痕累累,有几处刮伤,膝盖破了皮,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这些都是皮外伤,并不怎么严重,养几日就好了。 最严重的还是脚腕处的扭伤,开始时看着并不怎么严重,到了晚上的时候,却好好的肿了起来,像是婴儿的手脚,圆滚滚的。 季昭华伸手拍拍晴霜的头,这丫头从背她回来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肯说,这时候虽然手里拿着鸡蛋给她滚疼痛处,但是却总是低着头,不肯与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霜儿,没什么的。”季昭华劝她,不过就是脚扭伤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事。 晴霜不说话,眼泪却一滴滴的往季昭华的脚腕上掉,就是不吭声。 季昭华叹气,人总是有个临界点的,有时候在经历大的挫折的时候,也许可以冷静沉稳的对待,但是很多小事情积压在一起,却能令人崩溃。 晴霜确实如季昭华想的那样,她的情绪已经到了最低落的时候,就算是那时候面对种种境遇,晴霜都没有如这般难过。她心里总惦记着季昭华有事情瞒着她,那种被最依靠的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而且晴霜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里她如今唯一的亲人就是季昭华了,可是就连季昭华都开始与她疏远。晴霜觉得孤单,今日季昭华受伤,晴霜心疼的不得了,要知道季昭华从来被定国公夫人养的精细,一身的好皮肤,简直比上好的锦缎还要迷人。 受了伤,身上有了伤口,晴霜哪里能不心疼呢。 但是就在晴霜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季昭华却能说出‘没什么的’。晴霜觉得孤独,就如同今日她蹲在地上,抬头时看到那些或嘲笑或看好戏的面孔,她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的人,孤独的仰望着她们。 晴霜突然站起来,低吼一声,“我最讨厌你。” 然后就跑了出去,季昭华想要拦住她,可是季昭华的脚伤了,根本就拦不住。 晴霜这一次似乎真的跟季昭华动了气,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不来季昭华房里,清灵说晴霜病了,在下人房里休息,季昭华知道晴霜怕是心病,但是却也想不出缘由来。 季昭华伤了脚,这请安自然是不能去了,如此便日日躺在清风馆里修养,日子就这样飞一般的逝去。 —— 十日后,晴霜原本睡的昏天暗地,生生被外面的呼喊声吵醒。 不乐意的爬起来,打开门,本来想呵斥这些下人没有规矩,清风馆从来都是最清静不过的地方,怎么能这般大声喧哗。 但是开门后眼前的一幕,让晴霜浑沌的脑筋瞬间清醒,并在第一时间尖叫出声。 第六十章她去了哪里? 火,扑天盖地的火。 晴霜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楞,然后疯了似的尖叫出声。 清风馆的火势迅猛,正是秋高气质的时节,气候干燥,加之清风馆又位于王府偏远的地方,周围伺候的下人并不多。若是发现的早还罢了,问题就是晴霜这几日耍脾气没有陪在季昭华身边,清雅本来就不是个体贴季昭华的,并不在清风馆,至于做什么去了,恐怕只有清雅自己知道。 清灵呢,作为家生子的清灵,起火当时被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在潇湘馆打扫的婆子叫去了,说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清灵。 反正季昭华并不是那么难伺候,而且起火的时候,正是季昭华平时午睡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在她身边守着,直到火势漫天,在清风馆外面的下人才发现,但是这时候想要救火,已经有了太多的难度,谁也不会去为了季昭华送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 “火是从清风馆的内室里烧起来的,听丫头们说,恐怕是那季姑娘在烧什么东西,引起来的。”王妃说的战战兢兢的,实在没想到这件事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 夏侯慎面带寒霜,一声不吭。 他这样的态度,简直能吓死王妃,平日里王妃还能撑起底气来跟夏侯慎顶撞几句,但是这件事,实在是让她心里没底。虽然清风馆的火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是王妃只要想起那日漫天的火光,以及火势终于熄灭后,清理出来的那具烧焦的女尸,王妃就止不住两腿打颤。她就是再怎么有手段,那样惨烈的景象,还是让她夜不能寐,这一个多月,王妃简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夏侯慎这幅暴虐的样子,更是让王妃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您出门之前交待过我,让我好好照顾她。季家军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所以万不可能动手伤她,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动的手。”王妃哭着为自己辩护,她太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么严重,不仅仅是后院一个女人死了那么简单。 夏侯慎额头上的血管一鼓一鼓的,显然已经到了暴怒的极限。 强忍住杀人的**,夏侯慎一字一顿的问:“清风馆所有下人都是好好的,偏偏她一个人没有逃出来,你还敢说不是动的手?”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王爷你听我说,那是因为季姑娘的脚受了伤,不便于行,所以才会没有逃出来。”王妃已经跌坐在地上,她跟夏侯慎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哪里能看不出他现在想杀人的心。夏侯慎这个人要真的暴怒起来,那可真是谁也救不了她了。 王妃说起这个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急急的补充道:“对!是陈侧妃,她推了季姑娘一把,导致季姑娘的脚伤到了。一定是她做的,王爷您细想想,我就是在怎么恨得你宠的女人,但是季氏在府里这么久,我刻有对她不住的时候,尤其您出门前,还跟我透了她身份的底,对王爷这般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动手的呀,王爷!” 夏侯慎一直紧握的手有些松开,他自然相信他的王妃,韩思雨虽然有种种的缺点,但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她不会将他说过的话当作耳旁风。 这些年韩思雨的听话,也是夏侯慎还留着她的原因之一。 夏侯慎食指绻起,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咚咚咚的声音似乎能敲进王妃的心里去。 不多时,就在王妃快速跳动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夏侯慎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往外去了。 夏侯慎一路思考着,走到清风馆的时候,虽然之前心里已经有了预设,但是看到实景还是忍不住心中抽痛。 清风馆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全被烧毁,只有靠西边的下人房还残存着,这其实是非常不符合道理的,没道理火烧起来不涉及到周围的建筑,只是独独的烧了一处。 推开下人房的门,房里只有晴霜穿着一身孝服,看到她身上的孝服,夏侯慎的眼睛一刺。他兴冲冲的回来,府里虽然比平时沉寂一点,但是穿孝服这样的事情,还是绝对没有的。 季昭华的身份,根本达不到让府里下人为她穿孝服的地步。 见到夏侯慎,晴霜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双眼睛马上就水润润的,季昭华去后,晴霜一直憋着不敢哭,在晴霜的心里,这府里所有人都是害死季昭华的凶手,她不能对着仇人哭。 夏侯慎对晴霜有印象,知道她与季昭华情深,这时候晴霜这么一哭,夏侯慎心中也是不好受。声音哑的不像话,但是还是问晴霜说:“你来跟本王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晴霜快速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将季昭华前前后后遭到的暗算全部说了一遍,就是清雅是王妃派来的探子这事情,晴霜也是事无巨细的跟夏侯慎说了一遍。 晴霜自从季昭华死后,心底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温情都没有了,她想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夏侯慎沉默的听着,晴霜说的内容多少带着泄愤的恨意,但是季昭华在府里这段日子,的确没有过上什么肆意的日子,夏侯慎无从反驳。 “三喜,带晴霜姑娘下去,先安置在前院吧。” 三喜眼睛一闪,前院可是王爷书房的所在,并不在后院的范围内,王爷将晴霜姑娘安置在前院,也就是公开告诉所有人,晴霜姑娘被王爷保护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再生出什么歹毒的心思。 这样一来,王妃的脸面是彻底没有来,就算王爷什么都不说,大家也会将季昭华的死归到王妃身上。 晴霜被带走,夏侯慎一个人在清风馆的院子里散步,已经深秋,清风馆本就是在王府偏远的地方,现在一把火又烧了最主体的建筑,愈发显的萧瑟,冷风阵阵。 夏侯慎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季昭华娇蛮的声音,她是那样的活色生香,可是不过短短的一段时日,之前的一切似乎都成了幻影。 心里明白这场火实在是太过蹊跷,又是在这样敏感的节骨眼上,他实在无法不把这场火联系到更多的层面上。 王妃说的,晴霜说的,这些夏侯慎都信,这后宅之中,暗害讽刺的腌渍事情实在太多,这也是夏侯慎不愿意插手后宅的原因,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些令人作呕的手段。但是发火,却不在内宅妇人所用手段之中,不是夏侯慎看不起这一宅子的女人,而是夏侯慎了解这些人,王妃虽然心思多,但是这样杀人的胆子,她是没有的。陈侧妃倒是胆子大,但是凭着陈侧妃的手根本就伸不了这么长,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最后还找不到半分把柄。最后就只有许侧妃.......夏侯慎瞳孔一缩,如果是许侧妃的话,那么这就不是一场火那么重要了。 夏侯慎刚刚安抚好季家军,并且许诺会善待季家的大小姐,季昭华。 可是一转头回来,季昭华就死了,没有比这更让夏侯慎难堪的了,那么多的季家军都看着呢,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给季家军一个交待。 若不然,军队哗变可不是那么好闹着玩儿的。 这些大事情都有了对策后,夏侯慎才有时间伤怀自己的**。无论如何,夏侯慎都想不到,季昭华会如当初的阿雾一样,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 在他毫无感知的时候。 夏侯慎慢慢的抬起手,空气里似乎还有季昭华身上甜腻的味道,那样会对着他撒娇谄媚的明媚面孔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去触碰,却不过是一个幻影。 心脏似乎在瞬间就紧缩了起来,疼的四筋百脉都在颤动,他似乎总是如此,轻易的就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一切,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怀里的人。 夏侯慎慢慢蹲**子,漫天的悔恨席卷了他。 如果当年他勇敢一点,直接去父皇面前求旨,那么阿雾不会被赐婚给他的兄长。就算赐婚的旨意下了,他拼死反抗一把,也不是不能成事的。但他只是独自消愁,将这一切归功于命运的捉弄。直到后来,阿雾死在宫中,他愤怒至极,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做,除了恶言相向他的皇兄,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不敢去问,阿雾到底是怎么死的。 季昭华的事情,同样的,他明明知道季昭华身份敏感,不知多少人在打季昭华的主意,打季家军的主意,如果他有勇气一点,早早进宫求了旨意,让季昭华成为他的侧妃,那么季昭华就不会因为身份在府里受这么多的委屈。并且若是成为侧妃,这府里的下人伺候的会更尽心一点,暗卫也不会对清风馆完全不加关注。 曾经他母后现如今的太后说过,外表看起来夏侯慎最是个霸王性子,却最是个孝顺的。而夏侯忱看起来温文儒雅,但实在是让人难以掌控。 夏侯慎慢慢的站起来,他不能将季昭华的离去再一次归结在命运上,有时候决定命运的是性格;是选择! 第六十一章她畏惧着他 楠城京郊一处温泉别院,秋风徐徐,雾气淼淼,汉白玉雕刻成的温泉浴池看起来奢华非常。 哗啦—— 水声后,原本沉寂的水面惊显出一个仅着薄纱的美人,水流顺着美人的发顶一滴滴的流淌下来。只见那美人眼似星辰,翘鼻笔直,樱唇微勾,长发像是泼洒在宣纸上的墨汁,铺展在水面上。 夏侯忱缓步走来,脚下不留神踩到了一片落叶,落叶破碎的声音吸引了水中美人的注意,她望了过来,像是水中多年修炼而成的妖精,美艳不可方物。那双眼睛该如何形容,本就是在美艳不过的长相,偏偏眼中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浓烈的明艳面容与沁人心脾的寒意内在结合在一起,矛盾到了极点的两个极端结合在一个人身上,便成了一个迷,令人痴迷的毒。 季昭华知道夏侯忱来了,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这位夏国的君王。 于是,景象便有些怪异起来,夏侯忱站在池边,一身玄色的锦袍,低头瞧着泡在水中的季昭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声线舒朗,透着关心,“你身上的伤好了?怎么就下水了,不怕伤口加重?” 季昭华没打算理他,转身往更远的地方游去。 夏侯忱脸上的笑容加深,口气却是凉了几分,“我看你是还没恢复,那就先别见你弟弟吧。” 在夏侯忱看不到的地方,季昭华咬了下唇,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但是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夏侯忱。 总算肯正眼看他了,夏侯忱蹲**子,眼睛望进季昭华的眼底,轻笑着说:“先回答朕的问题,身上的伤可是好了?” “嗯。”季昭华不情不愿,但是还是应了声,她面对的到底是君王,适当的端架子可以,但是过了限度,怕是不会受到容忍。 那日清风馆着火,她虽然被带了出来,但是还是受了灼伤。她腿脚不便,看到火势,第一反应就是爬出房间逃命,没想到着火的幔帐掉落下来,刚好落在她的背上,伤的很重。 被带到这个别院以后,夏侯忱瞧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三位大夫的日夜轮换多日,才保住她的性命,背上不可避免的留了疤。这灼烧最是可怕,那种疼法疼起来,简直能要人的命,最疼的时候季昭华真的起过死了心思。 只觉得这一生太苦了,怎么就能这么痛苦,而且漫漫没有尽头!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季家的大仇还在等着她去报,而她的弟弟季旷还在等着见她。后来季昭华还是没有苏醒,夏侯忱发狠,日日夜夜的跟季昭华说,‘若是你敢死,我将你那弟弟凌迟而死!’ 总有割舍不下,季昭华生生凭着过人的坚毅意志活了下来,并且捱过了其后的种种痛苦,让大夫将她背上所有的死皮挑开,褪去,然后静静的等待新生的皮肤长出。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是到了最近,季昭华才恢复过来。可是这么长时间的卧床,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发臭了,今天这才特地打发了身边所有伺候的人跑到这里来泡澡,怎么就能这么巧,夏侯忱刚好就来了。 夏侯忱身为帝王自然是日理万机的,先前季昭华生命有危险的时候倒是晚晚都来的,后来她脱离危险,这位大人物儿就隔日来,到后来季昭华恢复期间,夏侯忱就是不定期的来。 今日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 季昭华一张脸皱了起来,被人这般看到,实在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偏夏侯忱不让季昭华好过,两手摊开,“上来。” 这是要抱她上去的意思,季昭华想也不想的摇头,开玩笑,虽说她身上穿着衣服,但是早已经被水打湿,贴在身上,穿了等于没有穿,这时候她怎么可能这般出现在他面前。 夏侯忱也不说话,就是这样定定的对视着季昭华。 其实季昭华与夏侯忱的相处并不多,就算是在别院养伤的这段时间,她与夏侯忱能面对面的时候也是很少,对夏侯忱的了解,还停留在当初那个与她对弈,笑如和风的美好男子。 但是这时候,季昭华觉得,其实夏侯忱被夏侯慎还要霸道,就比如这说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派头,哪里是夏侯慎能做到的。 季昭华此时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伤感。 脱离了秦王府,现在的季昭华就如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无根无依,眼前的男子是主宰一切的人,让她不得不屈服。 季昭华犹豫了良久才回应夏侯忱,不过看起来夏侯忱的耐心显然好的很,并不与季昭华计较这漫长的纠结时间。 夏侯忱的身高比夏侯慎还要高一些,抱起季昭华来,简直像是抱了一个小孩子。 季昭华湿透的衣服贴在夏侯忱身上,玄色的衣袍沾了水渍,只不过是看起来颜色深了一点,但是不怎么有碍观瞻。 未免自己掉下去,季昭华双手环在夏侯忱的脖颈上,小脸彻底埋在他的胸口我,安全不敢抬头面对他。 夏侯忱是个恶劣的,双手掂了掂,略带叹息的说:“这些日子倒是重了不少。” 季昭华耳朵根子都彻底的红了起来,她在床上躺了那么长时间,不下床运动,只是吃与睡,想不胖怕是很难吧。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夏侯忱的手指**着季昭华光洁的美背,心下到底时松了一口气,刚被送来时的季昭华,那悲伤的伤痕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夏侯忱都不希望季昭华身上存在这样的痕迹。 去除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好在季昭华是个倔强的性子,那样残酷的治疗方法也生生的熬了下来,手下的娇嫩皮肤是新生的,手感格外的好。 夏侯忱一路将季昭华抱回正屋,自有丫环们伺候季昭华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季昭华在落地的铜镜里端详着自己,真是美艳动人到连自己都移不开眼睛。初初到这里时,季昭华身上带着伤,每日里疼的死去活来,哪里还有什么功夫想旁的事情。而等她意识清醒,又开始了残酷的恢复治疗,个别的时候想起,更多的还是担心霜儿的处境。 现如今,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夏侯忱刚才又提起季旷,想来今日终究是到了摊牌的时候。 季昭华想起夏侯慎的脸,想来这个时候,夏侯慎应该巡防回来了吧,那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死的消息,不知道夏侯慎会不会为了自己难过悲伤呢。季昭华有些无奈的拍拍额头,想什么呢,像是夏侯慎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一时悲伤,但是很快就会从悲伤中抽离出来,那并不是一个为了女人就放下军国大事的男人。 季昭华走出内室,就见夏侯忱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旁边姿态规整的女子煮了茶,见到季昭华出来,那女子恭敬的退下去。 这段日子季昭华对这别院里的下人都观察了一遍,慢慢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哑巴,从来没有见过她们说话,就是为季昭华治伤的那三位大夫,也是从没有说过什么,治疗的实施方法,以及药方都是写下来交给下人的。 念及此,季昭华看向夏侯忱的目光变的惊恐起来,眼前的男人如果不说他是一国帝王,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很难再他身上找出属于皇家的霸道凌厉,便是夏侯慎那样身为高位日久而养成的坏脾气都没有。 夏侯忱对下人都很温和,甚至没有大声说过什么,但是就是这样温柔的有些绵软的人,却让季昭华打心眼里害怕。 “来,陪朕下盘棋。”夏侯忱似乎对季昭华眼中的恐惧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笑着让季昭华陪他下棋。 季昭华双脚发颤,跌坐在棋盘旁,声音不稳的问:“不是说要让我见我弟弟?” 夏侯忱手拿黑子先落了一子,然后才抬头看向季昭华,有些无奈的说:“真是个急性子。” 一股子气从内里发出来,季昭华恨不能将棋盘砸在他脸上,她能不着急么。要不是为了弟弟,当日她就算是死,也不会任由夏侯忱的人将她带到这别院来。 受的伤,吃的苦,这些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来了这里,她季昭华这个人在外界看来,就是死了,明明白白的死在秦王的后院里。 季昭华真是气急了,一个人死了,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现在就算夏侯忱下一秒捏死她,都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她现在成了活死人! 这样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大,夏侯忱居然还说她性急。 夏侯忱手指过来捏捏季昭华粉嫩的脸颊,哄孩子一般的说:“这就要掉金豆子了?真是不禁逗,好好好,来陪朕下完这盘棋,下完就让你见。” 季昭华真像耍脾气说不下,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夏侯忱,怕的厉害。 第六十二章心甘情愿的为我 季昭华执子下棋,棋路不同于上一次,显然是因为放不开,棋能看出人的心境,尽管季昭华不愿意表露出来,但是夏侯忱还是能从旁的地方看出来。 哗啦啦,夏侯忱将手中的棋子全部放在棋盘上,散乱无章。 几乎是下意识的,季昭华往后退了退,她的畏惧在瞬间就达到了最高点。 夏侯忱直视着季昭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认识的季家大小姐,是一个勇敢/睿智的女子,而不是如今畏畏缩缩,满心想着怎样讨好男人的女子,你实在令我失望。” 失望么?季昭华从深层的恐惧中醒神过来,傻傻的反问:“你认识的?” 这话语未免太过霸道,什么叫你认识的,夏侯忱满打满算也不过见过她季昭华一次,怎么就能说,他认识的。 季昭华的态度有些讽刺。 夏侯忱垂下长而卷的睫毛,遮住湛蓝沉底的眼眸,低声说:“明武三十二年,我在周国都城见过你。” 那一年季昭华十四岁,还没有遇到孟辰良,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季昭华有一刹的恍惚,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忘却了吧。只记得后来她满心扑在孟辰良身上,想要得到孟辰良的青睐,慢慢变的不再是曾经的模样,现在想来其实从认识孟辰良开始,她就已经不在是她,她开始小心翼翼的奉承的孟辰良,小意的讨好,甚至还会刻意的娇柔,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讨男人的欢心。 以至于到夏国秦王府后,她还是如此,对待夏侯慎,她所表现出的一切,多少也是带着讨好的成份的。 季昭华心中百味杂陈,脸上的表情竟是茫然。 她忘记了,夏侯忱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易容改扮去往周国,为的就是见周国的定国公一面,季家这样的人家,季昊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将才,但是夏侯忱更在乎的是季骅,季昊的父亲,这才是季家的核心。 那时候被季昊打的无力还手的夏侯忱甚至动过要在周国暗杀季骅的念头,季骅死了,季昊要守孝三年,这样就可以给夏国机会。 可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那一次的行程中,遇到季昭华。 那时候的季昭华明媚如七月骄阳,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彷若是这人世间最好的时光。 夏侯忱那时候作为季家请去的夫子进了季家,原本是想去打探行情的,却意外教导了季家的小公子季旷几日,更甚至见到了季家的大小姐,季昭华。 在夏国重遇,对季昭华来说是第一次的相遇,对夏侯忱却远远不是如此,那天两人对弈时,夏侯忱如鼓的心跳声,怕只有他自己听到。 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他对季昭华的心思,从很久远之前就已经有了,但是遗憾的,他们的身份敌对,他们根本没有在一起的机会。 现在季家灭了,季昭华来了夏国,夏侯忱很长一段日子几乎夜夜难眠,曾经在你记忆里惊鸿一瞥的女子就在身边,唾手可得,这无疑令夏侯忱兴奋。他不惜在弟弟的院子里放火,都要将季昭华抢来,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记忆力那个明媚的女子已经被岁月磨砺掉身上的光芒,她现在与深宫中那些只会讨好人且心机深沉的女子,又有什么不同。 夏侯忱沉痛地说:“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季昭华觉得这也许是她长久以来,最沉痛的时刻,她曾经经历的一切,不时在她心中翻滚,她满心满眼要报仇,要隐忍,恨不能日日夜夜诅咒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却从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日日夜夜中,她失去了曾经的自己。 恨这个东西,能驱赶人心中所有的光明与灿烂,让你的人生完全进入另一个状态。 季昭华不出声,她突然就不想说自己曾经经受的一切,苦是自己的,说出来只会让人怜悯,让自己更加挺不起胸膛来。 心中的苦涩蔓延,季昭华奋力的回忆着,她曾经的样子,她从来都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要不然也不会执意的要嫁给孟辰良。她才华横溢,便是男子也少有能与她比肩的。她明朗睿智,那是父亲说过的,她身上最好的品质。 不该丢弃的,永远都是那个最好的自己。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遇,无论身陷怎么样的泥潭。 夏侯忱已经站起来,走到季昭华面前,他蹲**子,与季昭华平视,用一种蛊惑人心的声音说:“让那个美好的女子回来好不好?我帮你!”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用朕,这无疑给了季昭华巨大的心理暗示。 季昭华胸口一松,不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信任是季昭华最大的问题,她原本身边只有一个晴霜可以信任,现如今,连晴霜都没有带出来。她还能相信什么人呢? 夏侯忱一脸诚恳,“两人诚信从沟通开始,你想知道什么,我言无不尽。” 这就好!季昭华立马问:“我弟弟呢?” 这是她最大的心结,她只听到季旷的名字多次,却没有见到人。 夏侯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不过在触到季昭华执拗的目光时,夏侯忱低声说:“省身已经启程去了秦国,并不在夏国国内。” 季昭华一听就炸了毛,秦国是什么地方,她太知道了。秦,周,夏三国,秦国在经济上是最不好的,地处北地,天然条件太差,正因为如此,秦国这些年才穷兵黩武,最是个残忍暴虐的国度,季旷怎么可以去哪里?! 看季昭华简直要跳起来,夏侯忱伸手就揽住她的腰身,稳稳的抱住,两具身体贴近了些,夏侯忱的呼出的热气扑在季昭华的脖子上,他说:“芃儿,想报仇的不仅只有你一人。” 他的称呼让季昭华惊楞,她十五岁及笄时父亲为她取字:芃芃,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她的乳名叫芃儿。家中会叫这个乳名的,也不过定国公夫妇而已。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报仇!“你是说........我父兄的案子,秦国人参与了?” 季昭华的脑筋转的飞快,当初季家满门抄斩的罪名是通敌卖国,这其中绝对是有周国之外国家的参与。 没想到是秦国! 与聪明人沟通就是省力气,夏侯忱满意的勾唇,点头确定季昭华的猜测,“对,要不是秦国人跟着做局,凭你父兄的能力,何至于束手就擒。” 他说的平静,季昭华低头望着他。 夏侯忱的眼睛眸色比夏侯慎要更深一些,近似于黑色了,如漩涡一般的。 “这么说来,最大的赢家岂不是就是你,我弟弟去了秦国报仇,季家军入了夏国的部队。里外里,最赚的人是你。” 季昭华这时候已经完全的冷静下来,尖锐的分析着。 夏侯忱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窘迫,大鸣大放的点头:“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我认为省身决定依附于我,是正确的决定。他想报仇,但自己的力量显然不够,我能助他,我们各取所需,这并不是我利用了他,而是双赢。” 好一个双赢!季昭华不意外夏侯忱的好口才,只是,“那么我对你,能带来什么好处?” 夏侯忱这样的算计,她季昭华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对此,夏侯忱也没什么好隐瞒,“省身离开夏国时,只提了两个条件,其一就是要我照顾好你,其二就是安顿好季家军,我为帝王,必须言而有信。” 季昭华鼻头发酸,她的弟弟才十五岁,说出这样的要求,与临死之前的托孤又有什么不同。 “而且。”夏侯忱补充道:“你,我也势在必得。” 真真儿大实话。 季昭华并没有什么男女情爱的感动,现如今她对于夏侯忱不过就是最保险的人质,能牵制住离开夏国的季旷,如果季旷在秦国遭遇什么不测,那么季昭华也是稳定在夏国这些季家军人心的最好砝码。 夏侯忱很坦诚,所有的算计都摊开在季昭华面前。 从这些条件里,季昭华也就能明明白白的知道,夏侯忱让她恢复以前的样子不是没有原因的,十四岁的季昭华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而不是如今这幅必须依靠男人庇护的绢丝花。 这样子也好,季昭华心中有了定心石。 “你打算要我怎么做?”季昭华问。 夏侯忱这才重新笑起来,这才是他要的结果,他可不是他那个莽撞的弟弟,只懂得将人圈在后院,而且季昭华这样的女子,放在后院去跟一群女人耍手段,实在是可惜了。他最想要的就是季昭华心甘情愿为他出力。 “朕要你扮成男装,跟朕去巡防!” 第六十三章不爱红装爱武装 巡防?这是季昭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夏侯忱对季昭华的吃惊不以为意,他的额头触碰着季昭华的下巴,女孩子的下巴有点肉,软乎乎的,“你总是憋在内宅里有什么意思,出去散散心才好。” “而且,你难道不想看看季家军的人,他们可都是你的娘家人。” 夏侯忱说话从来都是温软的,季昭华被他口中娘家人三个字弄的眼睛发红,曾经她以为季家已经灰飞烟灭,没想到她还能再一次听到娘家人几个字。 季昭华并不想让夏侯忱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她没有忘记他前面说过的话,夏侯忱并不喜欢看到她流泪的样子,甚至季昭华偏执的认为夏侯忱讨厌她所有软弱的行为。 她强忍住泪水的动作,夏侯忱看在眼里,到底没有说出来,他不想她这般注重旁人的看法,人只有为自己而活的时候才能迸发出活力与自信。 不过季昭华这几年的日子怕都是如此,哪里能通过一朝一夕更改。 夏侯忱并没有呆太久的时间,与季昭华沟通完毕后,甚至没有用膳就离开了别院。 这座占地面积并不小的别院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季昭华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带着下人在园子里散步,月光照着她的背,在行进的路上形成了长长的阴影。 下午跟夏侯忱的谈话实在是来的太快,很多问题季昭华根本来不及思考,夏侯忱是个极其善于攻心的人,他能抓住你心中的每一个弱点,然后极其迅速的利用这些弱点轻易的击破你心中的防线。 季昭华将下午所有的对话都在心中重复好几遍,有些未曾说出口的东西,季昭华才得以理解。季旷去了秦国,报仇是第一位的,但是更多的可能也是拿此跟夏侯忱做了交换,至于到底交换了些什么,季昭华猜不到详细的,但是总逃不过报仇这两个字。 对于季昭华来说,报仇就是要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斩杀,但是显然的,对于季旷,并不仅仅如此,作为季家唯一活下来的男丁,季旷想要的;想要谋划的是更加深远的东西。 季昭华能理解弟弟的心情,也为弟弟的成长感到心酸,曾经的季旷是季家最宠爱的么儿,皇家重长子,百姓爱么儿,曾经在季家,对季旷真的没有任何要求的,只想着让季旷开心的过日子。 但是人间事情哪里有那么顺心,季旷现如今不仅挑起了季家的担子,这担子甚至比当年季昊挑起的更加深重,那是多少条季家人用生命凝成的重量。 季昭华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上明月,也许夏侯忱做是对的,将她带出夏侯慎的后院。没错,在秦王府里,她不是没有动过岁月静好的念头,有一个人,给她庇护,然后就这样躲在夏侯慎的庇护之下,安宁的生活下去。 可那终究是一场绮梦罢了,她哪里还有那样生活的权利,家人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胎死腹中的疼痛从不能忘,她早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心中只有爱情的小女孩。 夏侯忱说的是对的,她早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如今的季昭华,是从地狱里挣脱的鬼,是从悬崖底爬上的虫。 她不仅要活下去,更要活的出彩。 在弟弟季旷为了家族,为了复仇全力以赴的时候,她做不到偏安于室,自欺欺人的去过什么岁月静好的宅门日子。 季昭华也许就在此时下定了决心,这一世情爱于她早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她要的是权利,是能执掌生杀的高位。 至于夏侯忱,季昭华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世间的男人都难逃自以为是的恶习,夏侯慎就不说了,在夏侯慎眼里季昭华不过是后院里的女人,尽管有些不同,那也是相对于后院的女人而言的,显然并不认为季昭华是个有能力改变很多事情的人,甚至夏侯慎并不将季家军的事情作为正事告诉季昭华,只是当作一件让季昭华感恩的事情,与拿鱼去讨好猫,没什么区别。 而夏侯忱显然比夏侯慎看的更透彻些,他明白季昭华的胸中沟壑,远大目标,所以在季家军以及报仇的事情上,夏侯忱给了季昭华很多尊重,至少比夏侯慎要给的多,但是这不够,远远不够。 季昭华并不想成为活在男人庇护下的小花,那种仰人鼻息的感觉实在令人窒息。 她曾经一心一意的想要与孟辰良共度一生,但是并没有,在最后的时刻,孟辰良选择的是将她休弃驱逐。她也曾指望过夏侯慎,希望他能庇护自己,给自己一个温暖安宁的未来,结果很显然,夏侯慎保护不了她。季昭华才不会相信夏侯慎的王府里没有暗卫,当时她受了重伤还能被人带出王府,只能证明秦王府里的暗卫根本没有关注过她。 现在又是夏侯忱。 在一再二没有再三,季昭华再也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里,哪怕是强大如夏侯忱,也是不成的。 季昭华现在是身份尴尬,说没有背景,季家军,季旷,这些都是季昭华的依靠,但是要说有背景,却也是胡说,无论是季家军,还是季旷,如今都还在潜伏期,至于将来能发挥多大的力量,无人知晓。 现在,季昭华认为自己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为季家军,季旷,谋划更好的扶助条件,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站稳脚跟,更甚至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绽放华彩。 季昭华身子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比之在后院里与那些女人勾心斗角,显然这样的目标更令人心情澎湃,她能做的有很多,她想为弟弟摇旗呐喊,助季旷早日重振季家声威。 “爹爹,哥哥,娘亲,你们看到了吗?我要跟弟弟一起为你们报仇了,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对着月光,季昭华轻轻的说着。 —— 五日后,夏国皇帝夏侯忱要亲自巡防的消息天下皆知。 这是在夏国大肆接收周朝的逃兵,周朝提出严重抗议,甚至有开战之前兆后,夏国给出的答案。夏朝皇帝夏侯忱,即将亲自到达边城,看望夏国军将,秦王留国都监国。 而在这御驾一行人中,季昭华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样子不输男儿。 第六十四章选择的时候,没有选她 这世间之事,有时候你不往前走一步,就决不会想到在前方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有时候可能是深渊般的苦难,也有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启哥哥?”季昭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季启,季昊当年带在身边的陪读童子,多少年来都是季昊的左膀右臂,季昭华实在没有想到,季启竟然在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 同样的,季启见到一身戎装的季昭华也是五味杂陈。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季昭华开口问:“启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启是孤儿,从小被定国公选中养在定国公府里,是为了季昊特殊培养的副手,从来与季昊形影不离,没道理季昊身死,季启还能活下来,这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 对于季昭华的问题,季启并没有显得难以启齿,而是语气坦荡,“当初长公子从边城奉旨回京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皇帝怕是要对季家动手,所以并没有带我一道回去,而是将人手都给我留下了,说万一要是遭遇什么变故,就让我保这些人的性命。” 季昭华脑中嗡了一声,“大哥既然知道........,又怎么会.......” 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回去呢,难道季昊不怕死么。季昭华眼睛有些发红,季启也是一样。 “国公爷,国公夫人,都在京城,长公子哪里能抛之不顾。”季启他们这些人当时也不是没有劝过的,让季昊不要回去,可是若是不回去,那就是抗旨不尊,有了这个把柄,周国的皇帝更是有了将季家一网打尽的由头。 所以知道前路凶险,季昊还是回去了,没有任何犹豫的。 季昭华无言以对,她了解自己哥哥的脾气,那是个从小就被教育成为了家族可以抛弃一切的人,就算是季昊的婚姻,不也是一场毫无感情的政治婚姻。 想到这里季昭华底下了头,季启继续说着,“当时长公子下狱,我们也不是没有营救过,但是长公子说,季家万世英名,不能因为他想要保自己性命就破坏,所以拒绝我们劫狱。” 这样的话还真的有可能从季昊的口中说出,季昭华很多时候都觉得她那个大哥,完全被父亲的责任教育,教成了一个迂腐的人。家族声名,哪里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季昊活了下来,那么现在季家绝对不会处于这样被动的境地。 季昊振臂一呼,谋反都是可以成行的事情。 可季昊显然没有选择这样一条道路,他宁可死,都没有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季昭华真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哥哥什么好。明明死于卖国通敌,但是至死也不愿意做出对国家有害的事情来。 “季府出事之后,我们想过营救其他的人,可是世子夫人坚持陪着长公子生死与共,而小小姐.......世子夫人说罪臣之女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流落教坊,交给我们一群男人,她也不放心,就让小小姐跟着父母才是好。”季启有些失落怅然,季家出事后他的确多方奔走过,但是都没有达到成效,好在,“三公子被我们救了出来,当时皇帝的注意力被......您吸引,我们这才能安全无误的将所有人转移出来。” 季昭华听懂了季启中途的停顿,轻笑着问:“是夏侯忱让你们这么做的?”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不过季启还是在片刻后点了头。想想又解释说道:“三公子与夏朝的皇帝似乎有些私交,这一次我们能全部撤离出来,夏朝的皇帝出了不少力。” 可不是么。季昭华心头发冷,夏侯忱可真是好计谋,让夏侯慎那样肆无忌惮的从周朝救了她这么一个人,周国皇帝,还有孟辰良都将目光投射在夏侯慎的身上,一路上可能对夏侯慎围追堵截。却没想到,暗度陈仓的道理,有了夏侯慎这个大目标的掩护,季启才能带着季旷甚至是季家军的所有人安全撤离。 夏侯忱这一招棋,不仅将她季昭华算计了进去,就是他的弟弟夏侯慎,他也没有放过。这就是帝王心,多么的冷静锐利,而夏侯慎在周国遭遇什么,显然不是夏侯忱关心的。 说起这个季启有些不自在,毕竟他当时也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那时候若是夏侯慎不那么强势,将季昭华交出去,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说白了,在营救的时候,季昭华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子,甚至都不在他营救的范围之内,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季昭华流落街头而无人问津呢。 “大小姐,我们当时也是无奈之举。” 好一个无奈之举,季昭华其实很能理解季启的心思,比上季旷这个季家仅存的血脉,她这么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家,实在无足轻重。但是知道是知道,心冷是心冷,季启是季昊的书童,自然是见过季昭华的,甚至可以说与季昭华关系非凡,过去的很多年里,季昊将小小的季昭华捧在手心里疼,季启也是亲眼看着,而且他也是跟着季昊一起宠着季昭华的。 只不过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季启选择了季旷,而不是季昭华。 这很对,没什么错的。 “我弟弟去了秦国?”季昭华撇去胸口的不满,接着问下一个问题,她不能想下去,如果当时季启能来救她,那么她的孩子是不是不会死,那么晴霜是不是不会受那样的磨难。不能想下去,不能想下去。 季启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季昭华不明所以,反问道:“那你怎么没有跟去?” 真是奇怪,季启这般不要命的将季旷带出周国,照理说不应该放着季旷一个人去秦国才是。 季启难以启齿,只说:“三公子带了人去的。” 带了人,却没有带他。季昭华觉得其中有蹊跷,定定的望向季启。 季启脸慢慢的红起来,声音很小的说:“当时从周国出来之后三公子才知道我们的计划,也了解到了大小姐的遭遇,三公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说的并不详尽,但是季昭华却是听懂了,想来他们逃离周国的时候,并没有对季旷说明季昭华在另一条路上吸引着周朝皇帝的视线,出了周国国境才有人将这一切事情告知季旷,也有可能是季旷问起来的。 结果,季昭华简直不敢想象,她那个单纯热烈的弟弟,在听到她小产下堂等等的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怕会暴怒吧,也许会发疯都说不定。眼前浮现她出嫁时,季旷挥舞在面前的拳头,‘他敢让你过的不舒心,就试试看,我一定会打上门去的。’ 那个叫嚣着要为她一丝的不舒心要打上门去的弟弟,如果知道她曾经遭遇的事情,怕也会伤心吧。 季启这时候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知道这一切之后的季旷,对季启都恨了起来,季启不敢想象当时小公子的样子,实在是吓人的很。就在那个时候,季旷决定单枪匹马去秦国,如果后来不是夏侯忱力劝,怕是连那三千人的精兵都是不带的。 季昭华原本的不满,再看到季启的样子后,渐渐的消弭了,那个时候,季家正在遭遇大难,季启能效忠到底,甚至在万难之中救出了她的弟弟,她该感恩才是。如果那时候季启来救的是自己,放弃的是季旷,她此时怕也会恨季启的吧。 可是季启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 季昭华软和下口气,劝着被季旷抛下情绪低落的季启,“启哥哥,想来弟弟他也是舍不得你跟着去受苦,这才留下了你,季家军的这些人,总要留个妥贴的人照顾才是啊。” “大小姐!”季启突然抬起头,曾经也是铮铮汉子,竟然红了眼睛。 季昭华对着季启眨眨眼睛,假装笑话他,“启哥哥怎么成了小兔子。”随后又说:“我没有怪你,真的,不仅没有怪,反而还想谢谢你,救出了我的弟弟。” 季启猛的给季昭华跪下了,又叫了一声‘大小姐。’ 季昭华看他的样子,也是心酸了下,想来季启这些日子也是委屈的很,救出季旷,偏又被季旷记恨。这种事情,怕谁都会觉得难过吧,季昭华心中对季旷记黑帐,想着下次见了一定要好好的训训他,怎么能如此的坏脾气。 这时候的季昭华哪里想的到,她再一次见到弟弟的时候,已经是剑拔弩张,拔刀相向。 不过那都是后话,季启接下来说出来的话简直让季昭华啼笑皆非,“三公子走的时候说了,绝不让大小姐为妾,所以留了我在这里,让我一定将大小姐从秦王府里救出来。” 季昭华又是感动又是伤怀,她那个弟弟,临走都没有忘了她曾经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望。 不过那些东西早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不再重要了。 季昭华只问向季启,“我来边城,就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打算?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第六十五章有故人从远方来 季启抬起头,面对季昭华真诚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季启是自惭形秽的,他作为属臣应该粉身碎骨要去报效季家的,也许季旷当初知道一切的时候说的对,‘你季启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父亲,哥哥,他们泉下有知,知道我们全家珍爱在掌心的姐姐受了这样的苦,怕都不会领你的情。’ 季旷才十五岁,多少还带着年少轻狂的冲动,但是季启承认,季旷说的对,当时定国公若还在会怎样选择他不能肯定,但是季昊如果活着,是万万不可能放任季昭华那样九死一生的闯过来的。 到底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季昭华,但他对季家无悔,就是现在在他看来季旷还是比季昭华重要的。只是季启他万万没想到,他舍了性命保护下来的季旷,会在转夕间决定孤身去往秦王。 季启明白季旷这一去要即将要面对什么,所以现如今季昭华的作用就极其的大,他不能不利用起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季启向季昭华伸出手指,季昭华明白他的意思,将手掌摊开在他面前。 季启口中说道:“三公子离开的时候特意交待过,让我带着低下的人效忠于夏朝皇帝,他这一去便不再是我们的主子了,从此我们唯一的主子就是夏国皇帝。” 季昭华的全部心神都在季启写字的手指上,至于他说了什么,季昭华并不在意。 季启写的是:蛰伏,夏侯忱,不可完全信。 不可完全信,那就是说还是可以信一点的,季昭华对季启的这个评价倒是很赞赏,对待皇帝,这样的态度倒是没得说的,不可完全信,也不能完全不信,信与不信之间,要把握一个度,这个分寸才是最难的事情。 季昭华明白了季启的意思,欣然点头说:“我明白了,那么你们就好好的安顿下来吧。” 季启站起来,还是说了一句,“大小姐,虽说我们现在都是夏朝的军人了,但是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姐,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我们。” 这话其实是说给另外的人听的,不外乎是一种警示,让他不要将季昭华看低。 对上季启的眼神,季昭华突然就有些心酸,并不是季启这话感动了她,而是季旷说过的话再一次响起在她的耳边,‘我的姐姐,一生都是不与人为妾的。’ 她的那个傻弟弟啊。不知道季旷执意要去秦国,与这不让她为妾的心意有没有关系,想来季旷怕也是知道的,要是他留在这夏朝,季昭华就有了软肋,为了弟弟,她也会甘心去讨好那些上位者。 这其中复杂的心思啊,不身在其中怕是很难体会的吧。 季启没有多做停留就下去了,季昭华到底是女眷,不能与他这个外男相处的时间太久,外面的那位也不会允许。 季启走后,季昭华久久站在原地,她总有这样的习惯,思考什么的时候,就会沉静下来。 夏侯忱站在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出神的女人,季昭华骨架不大,为了穿起戎装来不被人看出她是女儿身,所以特意在军装里穿了很厚的棉衣,略显魁梧的肩膀衬着她那一张小脸更是袖珍,还没有夏侯忱的巴掌大。 季昭华见到夏侯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旁的情绪,他一直都在外面,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不过夏侯忱不说,别人也不会提。 “朕可有骗你?说带你来看看娘家人,就带你来见了。”夏侯忱这样说。 季昭华卷翘的睫毛闪闪,心知夏侯忱不会毫无目的的带她来,也许夏侯忱是想着季旷去了秦国,虽说是为了报仇,但是人心这个东西,最是容易变的,夏侯忱可不愿意让这些季家军成为定时炸弹,所以带了季昭华来,想要试探一下季家军的打算。 而且有季昭华在,到底也是能牵制住季家军一些的,就算季启不怎么重视季昭华,但是架不住季旷十分看重这个姐姐。若是季昭华有个什么不好,在秦国的季旷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来为了季旷能安心,季启也会顾念着季昭华,不会将季昭华的生死置之不顾。 这些都不怎么难猜,但是季昭华明白,就算能猜到,她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淡淡的说:“陛下大善。” 穿上这身戎装,骑上高头大马,季昭华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奔腾的东西在复活,她是季家的女儿,从小名师教导,马术自然是不差的,以前骑马是为了在贵族小姐的马球会上拔得头筹。但是这一次出行,季昭华却觉得那种驾驭骏马,千里奔腾的感觉化解了她心中长久以来的郁气,人只有到了更加广阔的地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心中那些仇怨的渺小。视野开阔了,很多事情也就想通了,不再日日幽怨,现在的季昭华有了更多的体会。 仇,绝没有被遗忘的道理,大仇不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实力不行,报不了,一种就是那仇根本不够刻骨,也许只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要报仇,但是报仇之前,她更想做的,是保护弟弟,是重振季家的声名。 不想让爹爹哥哥到死都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声,总有一天世人会知道,季家并不是如此的。 超脱仇恨,季昭华更珍惜现在的生活,想要将每一天都过的有意义,哪怕只是向她的目标踏进一小步,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夏侯忱能看清季昭华的眼中,那浓郁的化不开的忧愁消融了,恢复了清明澄亮的样子,真是令人心醉。 “那你现在可以信任朕了吗?”夏侯忱问。 信任么,季昭华勾起唇角,点头道:“当然。” 夏侯忱朗声笑起来,他本就是兰芝玉树的一个人,这般毫无阴霾的笑起来,实在是令人心折。 笑声后,夏侯忱才问向季昭华,“那么,你可愿意进宫?” 进宫?季昭华摇头,她不愿意进宫,无论是周国,还是夏国,宫阙里的情形想来都是相同的,不过是后宫佳丽三千,争先恐后的争夺一个人,季昭华眼神将夏侯忱上下打量了一番,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跟一群女人去争得头破血流,她没有这样的想法。 夏侯忱似乎早已经猜到了季昭华的反应,不过他并不急,只是好脾气的说:“你要是不愿意,那便算了。不过朕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没有那一天,季昭华在心里说。 夏侯忱从来不是勉强人的男人,季昭华不愿意,他就不再提这件事。 不过这一趟出来,季昭华作为夏侯忱的近卫算是日日跟在夏侯忱身边,见识到了边关壮美山河的同时,也对夏侯忱这个人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 之前对于夏侯慎,季昭华了解的地方很少,一来夏侯慎留在内宅的时间实在是少,二来,当然也有夏侯慎不愿意说的缘故,而夏侯忱是完全不同的,只要季昭华有疑问,夏侯忱都会耐心的为季昭华解答。 交流多了,自然了解就多了,夏侯忱是个学识渊博的人,看过的书特别的多,也极其的杂,几乎是上知天文,下知地利。 一个二十八岁的男子,站在权利的巅峰,却没有半丝令人厌恶的脾气,春风十里的模样简直能暖化人心。 两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下棋,大多数时候都是夏侯忱赢,输棋的季昭华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服气,每当这时候夏侯忱都会说:“上书房有好些棋谱,可都是孤本,什么时候你愿意了,朕带你去看看。” 季昭华总是沉默着,她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直到巡防返回,季昭华再一次回到别院之中,这样的相持状态都没有改善。 —— 夏侯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别院了,季昭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怒了他,恐怕没有几个女人能这般拒绝皇帝的要求吧。 季昭华其实明白的,夏侯忱在等着她,等着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季昭华心里总有一道坎过不去,总是迟疑着,不敢向前。 前方的路太过辛苦,虽然知道进宫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且能常常在皇帝身边,对于远在秦国的弟弟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保护。也能第一时间就知道弟弟的消息,虽然夏侯忱口中说不逼她,但是自从季昭华拒绝夏侯忱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弟弟的任何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封锁了消息。 夏侯忱的逼迫,从来都不是**,而是一种温柔的力量,直指人心。 这别院里的下人都是哑巴,季昭华一个人待在这里,那每日每日的干净就能逼疯她,逼她就范。 季昭华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算是跟那些女人过招很烦,但是总好过她日日在这里做个活死人。有时候不是她想争,而是不争不行。 听到马蹄声,季昭华那死水一般的心湖起了涟漪,提起裙子就往前门跑,快来些声音吧,打破这令人崩溃的安静。 夏侯忱下马就将季昭华箭一般的冲进他的怀里,夏侯忱勾唇。 然后他说:“周国派人来出使夏国,使团的领队是周国丞相,孟辰良。” 第六十六章你认为朕,缺女人? 季昭华原本满肚子的话全部说不出口,愣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夏侯忱的意思,眨眨眼,再眨眨眼,孟辰良要来了,要到夏国来了! 奇怪的是,季昭华并没有那种像是火种投掷在干柴中的冲天愤怒。而是那种悄然的,缓慢的,如小虫子在你的血液中,一点点的涌动着,贯彻全身。 季昭华抬起头,对上夏侯忱似笑非笑的眼睛,夏侯忱的眼睛里永远似乎都含着柔情,似乎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季昭华的冷淡疏离都不曾存在一般。 可是不是的,季昭华知道,不是的,那些冷清的夜晚,只有月光陪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夏侯忱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润多情。 季昭华几乎是在片刻间就明白了些什么,她问:“是不是我不进宫,就什么都做不了。” 夏侯忱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件事情,当然是有目的的,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当然就是要让她进宫。对于季昭华能这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夏侯忱很是满意,微微笑起来,但是在这样四下无声的夜晚,他的笑容并没有让季昭华感觉到半丝的温度,反而有一种彻骨的寒意在蔓延。 季昭华双手还搂抱着他的腰身,她太知道夏侯忱的手段了,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披着儒雅外衣的狼,他能在悄无声息间就瓦解掉季昭华所有的心防。不想在这里过这样活死人的生活,那种漫漫无绝期的寂静,季昭华真的受不了了。 季昭华咬牙说:“我若是答应你,今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但不入宫,你可不可以帮我报仇?” 能不能不进宫,只是做夏侯忱的女人,对于季昭华来说,委身给夏侯忱已经是她的极限。夏侯忱这个人很奇怪的,他总是温和的,似乎对任何人都很好的样子,但是季昭华却对他生不出任何的感情,就连当初对夏侯慎都能生出的‘就这样吧’这样认命的想法都是生不出来的。 在完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献身给一个男人,对于季昭华,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可,显然的夏侯慎并不屑于季昭华所说的条件,他反问道:“你认为朕,缺女人?” 缺女人到需要这般逼迫一个女子,让她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献身于他。 季昭华如闷棍敲头,他是皇帝,根本不用他做什么,自然就有数不尽的女人往他身上贴,怎么会缺女人呢。而且还是她这样嫁过人的下堂妻。 季昭华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找回的自信心不肖片刻就被夏侯忱粉碎。 他真的很残忍,当初他嫌弃她成了一个只知道讨好男人的女人,所以季昭华走出那个卑微的自己,渐渐学习找到自己的意志,甚至在不久之前,季昭华还信誓旦旦的要做能帮助弟弟报仇的帮手。 可是也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夏侯忱将她所有的梦想敲碎,他在用事实告诉她,她想帮助弟弟,并没有那么简单,而第一步就是完全依附于他,夏侯忱。 夏侯忱真的是攻心的高手,他没有要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季昭华,而是在她找到人生新目标,甚至在她有胆子拒绝他这个皇帝的时候,给了季昭华当头棒喝,告诉她,她的任性,她的小脾气,甚至她的人生新目标都是他给的。 他是她重生的主,是她唯一的神儿。 季昭华以前看过书,书上说拜师学艺的徒弟,无论以前是多大的角儿,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倒茶送水,给师父洗脚。当时季昭华觉得这都是无礼的要求,简直就是磋磨人,问过定国公夫人,那时候定国公夫人才告诉她,这般做为的就是磋磨人,要在你诚心学习之前,打碎你所有的自尊心,这样以后你才会没有怨言,任劳任怨的听师父的话。 实在没有想到,夏侯忱将这招用到了她的身上,先是宠着她,给了她巨大的希望与期许,然后毫不留情的全部打碎,只留给她满室的清冷,让她明白,曾经那样满心的希望,都是他给的,若是他不愿意,她什么都得不到。 让季昭华明白,什么叫天上地上一瞬间。 季昭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出声。夏侯忱也不急,就这么跟她在一起站着,身边也不过只有几声马儿换气的声音。 季昭华这一次没有再去看夏侯忱的眼睛,因为不用看,她就能知道他到底会是怎样的表情。 夏侯忱倒是再一次开了口,“朕再问你一遍,可愿跟朕入宫?” 其实没什么可考虑的,她早已经没有退路,夏侯忱哪里会给她留下什么退路呢。季昭华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都在执着于她进宫,先前季昭华以为夏侯忱让她入宫不过是想占着她,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她的身子对于夏侯忱来说有可能一文钱都不值。 心头发冷,季昭华抬起头,“好,我入宫。” 不就是斗么,她虽然不喜欢,但是并不怕!而且她对夏侯忱没有半分感情,这对她来说就是筹码,只有不动情,才能在女人之间的斗争中,获得胜利。 夏侯忱看着季昭华眼中燃起的火焰,心中有片刻的犹豫,不知道今日他这般做是不是对的,他想得到季昭华,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用如今这样的手段,实在不是他想见的。 但是季昭华这个女人,早已经无情无爱,他想让她因为爱上他而入宫,显然是不行的了。然,放手,那却是万万不行的。 他的计划里,绝不能少了季昭华这个人,至少他绝不允许这样的可能发生。 —— 季昭华原本以为夏侯忱让她入宫只是将她以贵人的身份进入夏朝皇宫,然后不过是给她几分脸面,让她做牵制季家军,牵制季旷的人质,却万万没有想到,夏侯忱想要的比这样的结局多的多。 简直难以置信的计划,季昭华在听过夏侯忱的打算后,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若是被太后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会是什么下场吗?”良久,季昭华喃喃的问。 第六十七章后宫阴云 到了今日,季昭华才算是对夏朝的皇宫有了初步的认识。 夏侯忱与夏侯慎的母亲,当今太后,韩氏。出身陈留郡王府,当年韩氏并不是先帝的皇后,而是一代宠妃,因着韩太后的关系,从先帝的时代到如今陈留郡王府已经成为夏朝第一外戚。 外戚!并且是强势的外戚,无论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来说,外戚都是不能放过的不安定因素,更何况是韩氏一族这样的外戚。 当朝太后,已故的皇后,以及秦王妃,韩氏一族几乎占据了夏氏王朝中所有女人能够占据的最高位置。而现在韩太后还属于夏侯忱继续迎娶一位韩氏女为继皇后。 夏侯忱的计划,就是狸猫换太子,让季昭华与这位要进宫的继皇后掉包,也就是说,夏侯忱要季昭华顶着继皇后的名头进宫。 不怪季昭华害怕,这样的事情,万一被韩太后发现,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这个冒牌货。 夏侯忱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一旁喝茶,完全不将季昭华的担心放在心上,淡淡地说:“你的安全,朕自然是可以保证的,不过也要看你的配合情况。” 季昭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夏侯忱,这个人哪里还是个人。 他不仅算计他的亲弟弟,现在连他嫡亲的母亲都算计了进去。 季昭华不免怀疑,“这么说来,你的元后,也是死在你手上喽?” 对于夏侯忱的元后,季昭华了解的不多,只是听夏侯慎偶尔透露那么几句,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季昭华绝对有理由相信,那个夏侯慎口中心心念念的阿雾就是死在了夏侯忱的手上。 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母亲,弟弟,甚至是他的枕边人,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他亲近的人。 夏侯忱听到季昭华提起元后,脸色冷下来,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听到这个话题,但是季昭华一张脸显然是吓坏了,夏侯忱忍不住想要辩解,他不想季昭华在阿雾的事情上误解他。 “阿雾不是我动的手。”解释这么一句就是夏侯忱的极限了。 季昭华出于本能的摇摇头,让她怎么相信,这是第一次,季昭华直面了人性的残酷,不是真的怕夏侯忱,而是怕权利这个东西,夏侯忱无论怎样做,怕都是为了手中的权柄,其实说来也是没什么错的,古往今来,为了皇位弑父杀兄的人何其多,只不过听说是听说,当这样的人真实的出现在你面前,还是会让人胆寒。 夏侯忱眯起眼睛,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阿慎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那个好弟弟,在阿雾的事情上,到如今还是个看不明白的,夏侯忱不介意弟弟对他的误解,反而对季昭华对他的误解,耿耿于怀。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是他就是不想季昭华用这种见到地狱厉鬼的眼神看着他。 夏侯忱没有忘记,不久前他下马时,那个直直向他奔来,投入他怀抱里的女人,那才是季昭华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如今,离的近一点都似乎是折磨一般的。 他眯眼的样子简直令季昭华寒毛都竖了起来。 在她继续往后退之前,夏侯忱一把就将她掖了过来,安置在他的腿上坐好。 季昭华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她对他的畏惧从未消退,随着对他的了解,越来越严重。 夏侯忱在心底叹了口气,刚才他的语气的确是不好了一些,他从来如沐春风,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他这个人从出生就被先帝带在上书房里长大,从小就见多了各类大臣,渐渐身上的威严气息深重,冷下脸来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恐惧,可是后来先帝老了,不再独宠于他的母亲,对他这个威严重的儿子也很是忌惮。 为了扭转形象,夏侯忱慢慢逼着自己成了今日的模样。 夺嫡战争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残忍,隐忍,甚至是逼着自己成为另一个人,那其中的种种算计,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的清的。 夏侯忱修长的手指轻轻拍着季昭华的后背,像是在安抚,然后季昭华听到他说:“也只有阿慎才会认为阿雾是朕强要入宫的,当年母后让朕迎娶的人,明明就是现在的秦王妃,韩思雨。” 说起旧事,夏侯忱有几分感慨。 而季昭华胆怯的心情,渐渐的被他所说的事情吸引,相对于权谋,女人更关注的其实是这其中的儿女情长。 当年韩太后还是后宫里的韩贵妃,给两个儿子选妃,那时候的夏侯忱是镇王,镇王妃的位置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韩贵妃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位置旁落,目光在娘家的侄女中转了一圈,先定下的就是嫡亲哥哥的女儿,韩思雨。 只是哪里想到这个韩思雨对夏侯忱并没有什么好感,而是对夏侯慎满心爱慕。 这事情其实说来也是有些原因的,夏侯忱小时候深得先帝喜爱,被先帝带在身边长大,所以与舅家陈留郡王府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夏侯慎不同,作为韩贵妃的小儿子,夏侯慎小时候几乎日日往舅家跑,与陈留郡王府的关系比夏侯忱要亲密的多。 所以韩家的女儿,对夏侯忱并不怎么熟悉,但是对夏侯慎却是有青梅竹马的情份。 那时候的阿雾,也就是陈留郡王府二老爷的嫡女,韩思雾更受夏侯慎的青睐一点。 原本是两女一男的戏码,谁知道后来阿雾求到了夏侯忱面前,冷静的对夏侯忱说,镇王妃更适合她韩思雾来做。 而同一时间,夏侯慎与韩思雨在酒后有些过当举止,被当时在陈留郡王府的贵族看到,传扬的满京城皆知。 夏侯忱因此迎娶了韩思雾。 而夏侯慎则抱憾迎娶韩思雨。 在陈留郡王府,韩思雨是正派的嫡女,是宫中韩贵妃的内侄女,所以事事处处都要压阿雾这个二房的嫡女一头,从小到大这两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简直数不胜举。 到了最后成婚,两人也都是王妃,不同的是韩思雨顺了自己的心意,嫁给了心仪的秦王夏侯慎,而韩思雾看起来是被强塞给了镇王。 但是阿雾并不是韩思雨那样心中只有情爱的小姑娘,她要的是更高的位置,是能让二房在陈留郡王府能抬起头来的资本,是能让父母以后见到长房的人不必夹着尾巴做人的底气。 事实证明,阿雾的确是个出色的女子,嫁给夏侯忱之后,阿雾长袖善舞,在宫里宫外都赢得了一片称赞声。 声望一日日的高涨起来,那时候的京城贵族圈,谁不知道镇王妃是个好相与的人。 加上夏侯忱的春风十里,镇王夫妇可以说是最被人喜欢的一对皇子夫妻。 反观夏侯慎夫妻,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样子,夏侯慎错失阿雾,所以对韩思雨实在是性质缺缺,而韩思雨,在家中时是被众人捧在手中的天之骄女,缺没有想到出嫁之后,却并不如意,事事处处被韩思雾压了一头。 慢慢的在外,夏侯慎脾气暴虐,而秦王妃清高冷漠的名声也是声名鹊起。 直到夏侯忱登基,夏侯慎与韩思雨都没有扭转这样的名声,而夏侯忱与韩思雾早已经成为一对贤伉俪。 甚至有很多人将他们与开国圣祖皇帝皇后相对比,对韩思雾的评价更是成了一代贤后。 季昭华不解,“夺嫡的时候,阿雾都能聪明的闪过所有的暗杀,没道理好不容易熬到了皇后,反而被人暗算。” 夏侯忱冷冷一笑,“朕的那位好母后,哪里还能容得下阿雾。” 阿雾声明如此之胜,夏侯忱又表现的极其宠妻,女人心中的化学效用就这样产生了反应。 韩太后就算是熬到了儿子做了皇帝,但是先帝的皇后还没有死,韩太后就算是做了太后,也只不过是西太后,到底还是低了东太后一头。 阿雾是个会做事的,对东太后,比对韩太后这个正经婆婆还要好上几分。 加上陈留郡王府,二房因为出了这么一代贤后,已经强势起来,隐隐的已经将大房压倒了下去,韩太后一生都在为娘家谋未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二房的人压的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在宫中,阿雾已经开始接管宫务,渐渐的将管了一辈子宫务的韩太后架空。 韩太后决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是侄女又如何,牵扯到自身利益,那也是绝对绝对不能妥协的,到底还是阿雾年纪小,虽然手段强势,但是比上在宫里蹉跎了一生的韩太后,还是技不如人。 阿雾一病不起,最终送了性命。 夏侯忱轻轻的说着:“朕当时虽然知道这事蹊跷的很,但是那时候朕刚刚登基,前朝的事情都处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后宫的事情。” 所以说,阿雾是死在韩太后的手里。 季昭华从这事情中听出了端倪,也就是说,她进宫之后,只要的战场不是与那些要争宠的后妃,而是韩太后这个夏侯忱嫡亲的母亲。 第六十八章入宫 这么说来,季昭华倒是明白了夏侯忱的打算,她季昭华现在的身份若是真的冒名顶替成了韩家的女儿进了宫,那么季昭华就只能全心全意的为夏侯忱卖命,否则,她的下场不言而喻。 季昭华闭了闭眼睛,眼看着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但是她没有躲闪的能力,只能这般毫无退路的踏进去。 可是怎么办呢,今天夏侯忱说出这个计划来,那就是说明这个计划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恐怕在秦王府见到季昭华的时候,夏侯忱就已经开始谋划。 这些日子季昭华对夏侯忱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她太过明白,眼前的男人想做什么就一定是能做的到的,无论其中有多少的波折,他有这个耐心与毅力。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就往前走吧,什么样的风雨,到了如今,季昭华都是不怕的了,大不了就是你死我亡,看淡了也不过如此。 季昭华不再纠结于此,而是轻声对夏侯忱说;“那也就是说现在宫里有两宫太后,是这样吗?” 韩太后虽然是夏侯忱的母亲,但是却还是大不过先帝的皇后,现在的东宫太后。季昭华想知道东宫太后的性情,如果是个不管事的,那么进宫后这位东宫太后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夏侯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便细细的跟她解释,“朕小时候是寄养在东太后身边的。” 一句话就将关系说的清明,夏侯忱刚刚出生的时候,正是先帝与韩太后最情热的时候,两人浓情蜜意,哪里会想要一个小孩子夹在中间,所以夏侯忱实在东宫太后那里长大的。 季昭华扶额,这关系可是非一般的复杂,东宫太后是养母,西宫太后是亲娘,按皇宫里的规矩,其实是养母大于生母的,尤其还是养母的身份比生母贵重的情况下。 不想再提两宫太后,季昭华又问:“那你的后宫有多少女人?” “会吃醋?”夏侯忱笑着说。 季昭华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占有欲这个东西,也只有在对心爱的男人时才会有,对夏侯忱,季昭华在心中给他的定位是,合作伙伴。 她进宫帮他斗倒韩太后,而夏侯忱帮她扶助弟弟,帮她报仇。 等价交换而已。 不过这些话,季昭华是不说的,她沉默着。 夏侯忱不能完全明白她的心意,但是也能猜到一些,她如今哪里会对他产生什么爱意,不过夏侯忱不急,只要人在他身边,什么都是可以谋划的。 夏侯忱开始给季昭华说明后宫的情况,其实份位低下的,夏侯忱哪里会主意,他能提起的也不过是宫中四妃。 贤妃/良妃/淑妃/德妃,“贤妃是东宫太后的娘家侄女,良妃是秦王府许侧妃的嫡姐,淑妃与西太后交往密切,而德妃........生了皇长子。” 季昭华听到这里,心中有了成算,这后宫还真是龙潭虎穴。 让人不提防都不成。 季昭华凝重的表情给了夏侯忱一些误导,他这时候突然说:“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孩子。” 孩子.......很长一段时间,季昭华都在心中刻意忽略掉这两个字,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怯懦也好,她真的无法面对曾经失去过孩子这件事,无数个夜里,她都在噩梦中惊醒,梦里总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声声质问她,为什么不要她。 怎么可能不要,季昭华总是想对小姑娘解释,她不是不要她,她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可是每一次,她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那小姑娘的声声质问,跟剜了她心一般的疼。 没想到夏侯忱这时候会提起孩子,季昭华觉得自己看不透夏侯忱,他这样的人,季昭华打死也不会相信他有什么感情,更甚至季昭华不敢放任自己对夏侯忱起半点的心思。 夏侯忱对季昭华来说,是太过可怕的存在。 季昭华当年选择孟辰良,就是因为孟辰良什么背景都没有,而且心思也少(至少在出事前,孟辰良表现的就是如此)。季昭华喜欢容易控制的人,至少要能在她的控制之下,而夏侯忱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不敢相信,爱上夏侯忱会是什么下场。 季昭华撇撇嘴,爱上夏侯忱也许比爱上孟辰良还要来的可怕的。 夏侯忱没有等来季昭华的回复,以为她还在使性子,不过对于夏侯忱,季昭华能为他已经有了孩子而使性子,总是好事情,这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也不全是毫无感情的。 同一时间,两人的想法南辕北辙。 —— 虽然夏侯忱计划的很完美,韩家现在没有年纪相当的嫡系女儿嫁进宫去,所以陈留郡王府就在远房的子嗣中找到了一个女子,叫作韩思霜,想要送进宫里成为继皇后。 但是这件事受到了东宫太后的强烈反对,原因很简单,远房的女子,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不能因为她姓了韩,就成为继皇后吧。 东太后所说占理,西太后韩氏就是再怎么想要为韩家谋划,也不能在这种大义的事情上跟东太后争论,再者皇帝能答应再迎娶一个韩家的女子入宫,对于西太后来说,实在是太大的惊喜。 至于继皇后的位置,自然是可以徐徐图之的。 现在宫中两宫太后的竞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要不是如此韩太后也不会这般急切的再找一个韩氏女招进宫里。 季昭华顶着韩思霜的名头进宫,至于真正的韩思霜,季昭华想,以夏侯忱的为人,怕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两宫太后在宫里强势非常,但是出了宫外,她们能利用的人手又怎么可能跟夏侯忱这个皇帝比呢。 韩思霜先要去西太后的凤栖宫,西太后的计划是这样的,既然不是迎娶继皇后,那么就让韩思霜先在凤栖宫伺候些日子,也算是西太后给韩思霜镀层金,让宫里的牛鬼蛇神都擦亮眼睛,知道这位新进宫的女子是她西太后的人。 然后在让夏侯忱找个时机,将韩思霜封个妃位。 不过四妃位置已满,到时候要封韩思霜个什么名头,这个还是值得商议的。 巍峨的宫墙下,一辆青布马车驶过,在入宫的小门口停下,先是下来几个丫头,放好下车凳,才有丫头将手伸向马车内,轻声说着:“姑娘,该下车了。” 马车里一只白玉般的手慢慢展露,五指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粉红色的色泽下,月白的月牙显得俏皮可爱。 扶着丫头的手,季昭华,哦不,现在该叫韩思霜了,动作优雅的踏下马车。 站在宫门前,韩思霜抬头遥望着眼前雄伟的建筑群,这里是夏国的皇宫,今日起,她将以韩思霜的身份踏进这里,未来,她的一切都将与这宫阙紧密相连。 多少有些嘲讽,当年她满心都是离宫阙越远越好,为此甚至不惜自己高贵的身份,嫁给了孟辰良一个穷书生。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她还是离不开这宫廷。 突然想起,小时候定国公夫人带她去檀香寺上香,主持在见到她的时候,轻轻一句:“此女命格贵不可言,定是能凤舞九天。” 凤舞九天是个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不过后来周国皇子众多,到老皇帝死前都还不能确定谁是下一任新主。 这样的传言若是传出去,想来必会给家里带来灾祸,所以季家人三缄其口,这事情也只有季家人自己知道。 好一个凤舞九天,季昭华冷冷一笑,她如今连姓氏都没有了,真的成了无根无祖的人,就算是凤舞九天,那也是韩家人,与她这个傀儡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姑娘随我来,太后娘娘还等着见你呢。” 从宫门口出来一位老嬷嬷,看样子是在韩太后身边得用的,眉眼间虽恭敬,但是身子却挺的笔直。 季昭华深吸一口气,提起脚步,踏进这烟锁重楼。 第六十九章太后娘娘初相识 凤栖宫。 季昭华一步步登上汉白玉的台阶,莲步轻摇扶着身边丫头的手,向着坐在高椅上韩太后走去。 这一趟入宫,夏侯忱给季昭华配置了最后的阵容,她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春环,夏环,秋环,冬环。各个都是夏侯忱从暗卫所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不说以一敌百,但是至少保护季昭华的人身安全是足够的。 对此季昭华并不觉得这是夏侯忱心疼她或者怎么样,而是觉得这宫里怕真的是龙潭虎穴吧,要不然哪里需要夏侯忱这个皇帝这么大的阵仗,给她找来这些个做下人。 不过有春环在身边,季昭华是真的底气足了很多,至少不会流露出任何的胆怯。 行至大厅,季昭华礼数周全的跪地请安,这些礼仪早在闺阁中时,季昭华就早已经掌握,当年定国公也不是没有打过要将季昭华送进宫的主意,所以宫里的礼仪,甚至是一些阴私的手段,定国公都是花重金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过季昭华的。 “小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 季昭华听话的微微扬起头来,入目的韩太后看起来只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夫人,岁月似乎对眼前的女人格外的宠爱,她身上并没有半丝暮气,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头上带着镶满各色宝石的凤冠,身上更是装着梅红色绣七尾彩凤的繁复群袍,这般奢华的装扮,不仅没有让韩太后看起来庸俗,累赘,反而将她身上的贵气衬上了一个巅峰。季昭华一直自认美貌,从来见过的女子,能在相貌上与她一较高下的人并不多。但是今日见到这位韩太后,季昭华多少生出些自惭形秽的心思来,想来这位韩太后盛年的时候,一定是美艳万方的。 在季昭华打量韩太后的时候,韩太后也在打量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侄女’。 季昭华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上面画泼墨花荷的襦群,胸口处交叠的衣领处恰好画着一对小蜻蜓,蜻蜓的翅膀显然是用金线绣过边的,随着季昭华的每一次呼吸,那蜻蜓就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看起来真的似活了一般的。这点巧思让整件看起来书卷气极重的衣裙有了亮点,胸口的起伏更是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头上只插着一只碧玉簪子,且玉石并不是什么好的质地。 对于季昭华的打扮,韩太后是季满意的,这‘韩思霜’是韩太后的弟弟,现在的陈留郡王细心挑选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挑个家世不显的,到时候这女子的一切都拿捏在他们手里,这才是好控制的。一个阿雾,也算是让陈留郡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当初阿雾等上皇后宝座,陈留郡王屁股底下的郡王位置差一点就让给了自己的弟弟,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足够了,陈留郡王决不会在送一个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女子入宫。 所以这一次挑选的‘韩思霜’就是个韩家五福内的女子,家中父亲是多年前的举人,不过只是考到举人就一直停滞不前了,谋划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县令的官职,这样的官职是绝不可能翻得出什么浪花来的。陈留郡王这才放了心,派人去将韩思霜接到京城来。 原本还想着皇帝不会答应韩太后的要求,不会愿意在要一个韩氏女入宫,想着先将韩思霜放在陈留郡王府,好好的**一段时间,没想到夏侯忱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所以韩思霜没有进陈留郡王府的时间,直接从城外的庄子上,被接进了宫里。 韩太后原本还有些担心,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怕是个小家子气的,到时候就算是塞给皇帝,皇帝也看不上不是。 不过现如今看着‘韩思霜’张弛有度,礼仪规范是没得挑的,身上的装扮虽然寒酸了些,但是起码不会丢了脸面,最后在端详了季昭华的脸蛋儿之后,韩太后哪里还有不满的呢。 季昭华今天略施薄妆,一双上挑的杏核眼睛,眼中波光粼粼,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鼻子高挑,却不显的刚硬,鼻头肉肉的,不会让人觉得凌厉,那张嘴长的是最好的,菱角形的红唇,不笑的时候嘴角都是向上扬起的,看起来就讨喜。 韩太后在宫里呆了一辈子,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最讨男人的欢心,那些长相过于明艳,太具杀伤力的,虽然咋一看是美丽非凡,不过要知道这宫里要伺候的人是皇帝,皇帝哪里能容得下长相强势,有冲击感的女子,多数的皇帝都是喜欢美貌且带着温柔气息的女子。 “真是个妙人儿。”韩太后对着身边的老嬷嬷赞了一声,然后对着季昭华招手,“来,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季昭华站起身来,有些止步不前,她没有忘记之前夏侯忱给她的真正韩思霜的资料,那可是个在小县城里长大的女子,哪里就能大大方方毫无惧怕的往太后面前走呢。 看季昭华有些不敢的样子,太后身边的嬷嬷厉声说:“太后娘娘让你过来呐,还愣着做什么!” 这么一说,季昭华不仅没有往前走,而是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韩太后眼中的笑意加深,虽说还是逃不过小地方的小家子气,可是胆子小自然就有胆子小的好处,那个阿雾倒是个胆子大的,可就是太大了,大到眼里都不再将她这个太后看在眼里了。 韩太后想起阿雾,不自觉的就眯起眼睛,对身边的老嬷嬷假意骂道:“瞧你这个老东西吓坏了孩子。”然后对季昭华说话的声音都慈爱了几分,“来,过来,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姑母呢。” 能在这宫里混到老的哪一个不是人精,现在看太后这样子就知道太后对季昭华是极其看重的,自是笑着跟季昭华赔罪,“您看老奴这张嘴,这辈子只要牵扯太后娘娘,老奴这嘴就跟自己长了开关似的。” 这话不仅赔了罪,还顺带的表达了一下忠心。 季昭华瞧着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的走到韩太后面前,韩太后拉起季昭华的手,前后搓了搓,不由得感叹道:“不是说你父亲只是一个县令么,怎地能养出这般玉一般的人儿呢。” 这话听着像是亲昵,但是季昭华还是提起了心房,她这一身好皮肤,可是从小被定国公夫人用最好的东西养起来的,不说花了万金,也差不多了,但是却绝不是一个县令家能养出来的小姐。 这太后怕是怀疑了,季昭华低头有些羞涩的说:“爹爹说好好养着我,将来他的仕途就要靠我呢。” 她说的不清楚,但是韩太后却是听懂了,韩思霜的父亲一生仕途不顺,恐怕这是打着将女儿好好养大,送去谁家拉拢人的主意呢。 “在家中的时候,家里的牛乳都不给弟弟喝,而是被娘亲拿来给我擦身了,为这个弟弟可没少闹脾气。” 季昭华说的有些孩子气。 韩太后噗嗤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爹爹要是知道你有今日,怕让他拿牛乳给你泡脚,他都是愿意的。” 怕是那个县令死都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打算联络上峰的女儿,最后会被选进宫里。 韩太后心里有了成算,抱着这般目的养大的女儿,估计也不会胡乱长大,遂问道:“可读过书?” “读过的。”说起这个季昭华脸颊慢慢发红,真是掌握一把好演技,在秦王府,季昭华的演技还略显生疏,到了宫里,那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爹爹还会让我背些诗词,说当来应急用。” 韩太后脸色僵了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满面让人带季昭华下去,对季昭华交待道:“哀家在偏殿收拾了间屋子给你住,先暂且住下吧。” 季昭华笑着应下来,带着她的四个丫头,跟着引路的宫女去了。 她一走,太后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身边的桂嬷嬷可是伺候了韩太后一辈子的人,自然明白太后的心思,这韩思霜是小地方长大的,又有个那样的父亲,将来若是得了宠,只怕这父亲就不是个好打发的。 桂嬷嬷悄声跟韩太后说:“太后娘娘,要不然........”她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韩太后这才有了些笑意,笑骂道:“你这个老东西,真是个心狠的。” 桂嬷嬷知道太后这是应允了,赖皮狗似的一笑,“老奴这不是一心为了太后娘娘您好么,当年那位还在的时候,娘娘可是吃了不少亏。” 那位当然指的就是阿雾,韩太后提起阿雾来,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不过语气倒是不坏,“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就敢跟哀家对着干,可笑。” 桂嬷嬷知道当年那位皇后可是让韩太后吃了不少暗亏,不过这都过去了不是,桂嬷嬷笑着说:“太后还想那人做什么,老奴瞧着新来的这位,倒是个好拿捏的。” 好拿捏是好拿捏,但是韩太后似乎对‘韩思霜’并不太满意。 “明日起,哀家亲自督导,定是要将她**的规规矩矩。” 太后亲自督导,桂嬷嬷心中一凛,想来那位新来的韩小姐,好日子要到头了。 第七十章战场很大,对手很多 季昭华几乎是在睡梦种被人挖起来的,起床气还没有发出来,就看到韩太后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绣床前了。 满腹的怨气全部收敛起来,季昭华努力的瞪着眼睛,不让眼睛因疲劳而打架,昨晚是入宫后的第一晚,季昭华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到了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睡下,没想到刚睡下不过一个时辰,就被挖了起来。 韩太后也不等季昭华给她行礼,而是扭头对身边的桂嬷嬷说:“开始吧。” 然后简直像是货物一般的,季昭华被丢进浴池,这下子季昭华所有的瞌睡虫都是没有的了,猛的从水中抬起头,将嘴里呛入的水吐了出来,“你们.......”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五个嬷嬷扑了上来。一瞬间,季昭华突然想起进宫的时候,夏侯忱拿朱红色的颜料在她的手臂上点了一点。当时季昭华不明白夏侯忱的用意,现在她可是全明白了,在周国并没有守宫砂的讲究,但是在夏国,守宫砂可是鉴别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被五个嬷嬷里里外外的清洗了一遍,季昭华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被她们这些老嬷嬷搓下去一层了,才被嬷嬷们从浴池里扶了出来。 这还不算完然后就是繁杂的保养,季昭华本来皮肤就不错,然后再被嬷嬷们用宫廷秘药细细的涂抹过一遍,桂嬷嬷的手法最是独到,每一下都像是能按到穴道上,让季昭华浑身酥麻,简直甩晴霜当初手法八条街去。 尤其,是当桂嬷嬷给季昭华的妙处涂抹倒灌药水的时候,季昭华简直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往常在定国公府,季昭华所受的伺候,在这些嬷嬷们面前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几个嬷嬷一番忙碌,最后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将季昭华彻底收拾妥当。几个嬷嬷互相对了下眼睛,显然对成果,她们还是很满意的,要知道这些嬷嬷可都不是好性子的,遇上那些先天条件差些的,什么手段都是使的出来的,好在季昭华自身条件不错,倒是省了她们动狠手。 季昭华就像是被打包好的物件儿被推到了韩太后面前,韩太后上下打量一下季昭华,满意的一点头,没有给季昭华任何休息的时间,转身就带着季昭华去了位于凤惜宫后殿的内书房。 “坐下。”韩太后命令。 季昭华如今简直就是提线木偶,韩太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简直乖的不得了。 韩太后显然对季昭华的听话很合心意,随即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册子,交到季昭华手上,季昭华接过,封面上没有一个字。 季昭华不解的抬头看向韩太后,韩太后只留下一句,“什么时候全部背下,什么时候用膳。” 说完韩太后就转身离去了。 望着韩太后华丽繁复的衣裙离开内书房,季昭华这才收回心神,翻开了手中的册子,真是不看不知道,这册子里竟然将宫中所有的妃嫔全部调查了个通透,大到家族背景,性格做派,小到喜欢吃什么东西,身边得用的丫鬟全部都纪录在册。 季昭华这才明白韩太后的意思,这些东西,可都是第一手资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东西,早些掌握,总是好的。 不再浪费时间,季昭华细细的读了起来。 还好,这上面纪录的东西虽然又多又杂,但是都很有意思,而且处于女人特有的八卦心理,季昭华看起来倒是不觉得乏味。 —— 与此同时,凤栖宫前殿。 昨日韩家女入宫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宫廷,谁人不知这西太后又找了女人来塞给皇帝。 后位现在空缺多年,说起来,四妃都是有能力登上这后位的,所以四妃私底下也是争个你死我活,只是棋差一招,没想到韩太后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这是妥妥的要截胡的节奏啊。 故而,今日一早,无论是四妃还是底下的地位稍低的妃嫔全部齐齐来给西太后请安,原本她们是不用日日来的,后位空缺,没有皇后这个主导,宫里的大小事务,现在还把控在两宫太后手里,虽说西太后把控的略多一些,但是这么多年都过了,宫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对东宫太后更看重一些。 不仅是后妃要期望着皇帝的宠爱过日子,便是这太后,也是要看着皇帝的脸色过日子的。 皇帝更加看重谁,她们这些后妃自然就要巴着谁,这西太后的凤栖宫,平时除了淑妃来的勤些,其他的妃子都是不来的。 今日也算是特例了,韩太后安安稳稳的受了众人的大礼,然后才笑容满面的客套,“你们怎么今日有空闲来瞧哀家这么个老人家,可真是难为你们了。” 听一个明艳动人的一代宠妃自称老人家,底下站着的不少后妃都嘴角抽了抽,先帝在世时候,不是没有人指责过当年的韩贵妃,说韩贵妃是惑国妖姬,是亡国之兆。可是这样的话显然没有什么依据,先帝统治下夏国蒸蒸日上,而且这位韩贵妃肚皮还特别争气,生下了两个儿子,夏国皇室子嗣一向艰难的很,就是当年的皇后也不过只有一个女儿。 后来当今圣上被养在中宫皇后名下,韩氏这个贵妃更是腰杆硬的很,谁敢说她的孩儿不好,那就是打皇后的脸。 夏侯忱登基后,这位一代宠妃又一跃成了太后,虽说上面还有一层东宫太后压着,但是人家的亲儿子是皇帝,这是谁都比不过的。旁的不说,就说当年的皇后之位,可不就是给了韩氏女,就连东宫太后娘娘的内侄女也不过是得了个贤妃的名头,到底还是低一头的。 四妃中淑妃是跟西太后走的最近的一个,不过今日淑妃的脸色倒是不大好,昨晚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嘲笑过淑妃呢,淑妃的心思谁会猜不出,不过是想着皇后韩氏已经卒了,现如今在宫里,西太后也是没有什么能指望上的人,这时候淑妃来卖给乖,想着能让西太后支持她,登上后位。 却没想到,临了临了,西太后还是信任自家人,宁可从远房亲戚里找个女子送进来,都不愿意将心力放在淑妃身上。 这让淑妃怎么能有好心情,这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后贤妃笑着接了韩太后的话,温声说:“原先是母后说喜欢清静,让臣妾们没事不要来打扰,怎么一下下,母后就变卦了呢,臣妾等实在惶恐。” 原本韩太后的话,少不了敲打她们的意思,告诉她们,她这个太后还是站在权利巅峰的,不要怠慢了她。这话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要说这些后妃没有规矩,不孝之类的恶名,也不是没有的。 但是贤妃一句话就将韩太后的话全部顶了回去,让韩太后刚才的话成了她自己前后不一,无理取闹。 韩太后望着看起来再恭敬不过的贤妃,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本就长的美艳,加上又有些年纪了,眼眸间自然比小姑娘们多了些成**人的风韵,这般眯眼流转,自是有一番媚态。 “这么说来,倒是哀家的不是了。”韩太后声音冷下来。 不过贤妃还是一派大气端方的样子,屈膝说:“母后是长辈,臣妾们能体谅的。” 韩太后眼中厉光闪过。 其他的嫔妃呈鹌鹑状,要说这宫里,两面派颇多,都是看那边得势,她们就偏向于那一边的,只有这个贤妃,那是明打明的站定了位置,就是要跟韩太后对着干的。 说来也是应该,贤妃是东宫太后的嫡亲侄女,她是没什么退路的,要是她左右摇摆,不会讨好其中的任何一边,索性就将自己的立场早早的摆出来,这样子韩太后这边恨她,可是东宫那边倒是对她看重的很,两头总要占一头的。 韩太后被贤妃顶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倒是淑妃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娇憨,“母后,听说昨日这凤栖宫里来了位娇客,臣妾怎么没见到?” 韩太后眼神扫过淑妃故作无知的脸,心中冷哼一声,这淑妃平日里最是喜欢到她这里来讨近乎的。 现如今一个韩思霜进宫,这淑妃就沉不住气了,竟然帮着贤妃这个小贱人来逼她。 韩太后漂亮的护甲微微颤动,不经意的说:“哀家这里人气淡的很,一个人总是孤单些,还在皇帝是个孝顺的,这才接了哀家的侄女进宫来陪哀家,只不过那孩子是个腼腆的性子,不喜抛头露面,再者,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让她来见你们,哀家还怕你们带坏了她。”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这意思,她们都是污糟人喽。还有,说什么进宫来陪太后,谁不知道这位新进宫的韩氏女是继皇后的人选。 之前的一段时间,韩太后在宫里被东宫太后欺压的毫无还手之力,今日可算是让她扬眉吐气了。 正在僵持之际,外面响起了鞭子声。 数声音,是皇上来了。 第七十一章狼多肉少,萌萌哒 像是为了印证大家的猜想,下一刻,太监细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原本围站在凤栖宫大殿中央的妃嫔们,纷纷往两侧退了过去,分成两排站好。 众人心里都有些激动,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刚下朝,皇帝初登基的时候是每日都要来给两宫太后请安的,那时候后宫的妃嫔跟着皇后自然也是日日给两宫太后请安。只不过后来皇后病逝,皇帝也因为越来越多的国事不再日日来给太后请安,后宫的嫔妃也就怠慢了下来。 毕竟宫里是最现实的地方,没有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做,既然皇帝都不日日来了,她们这些人没道理要跟皇上对着干。 皇帝自从先皇后死后,连后宫都渐渐来的少了,多数时候都是独自歇息在尚书房内,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后宫的女人眼睛可不都是长在皇帝身上的,他不来后宫,多少人有满肚子的心计都无从适用不是。 后宫之内,比皇帝的宠爱更加重要的是什么?当然就是子嗣。 君不见那个德妃,一没有良好的家世,二本人也并不怎么出色,但是架不住人家肚子争气啊,顺顺当当的生下皇长子,无论皇帝对后宫是什么样的态度,宠幸谁或者厌弃谁,德妃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争不抢都有属于她自己的世界,这才是后宫女人最追求的日子。 不说德妃,就说坐在高位上的韩太后,要不是生了个好儿子,最后登上了皇位,就凭着韩太后当年还是贵妃的时候与正宫娘娘之间的斗争,等先帝驾崩之时,恐怕死的最惨的就是如今的韩太后。可见子嗣不仅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宠爱重视,更是未来的一重保障,能安详一生的保证。 可是皇帝连后宫的门都不踏进,哪里来的子嗣呢。 所以这些人无论是份位高的还是份位低的,都想着能抓住一切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最后能获得皇帝的关注,哪怕是得到一点点的荣宠都是好的。 韩太后将这些女子的神情看在眼底,有一刹的黯然,这些人何尝不是当年她们这些老一辈人的翻版呢,这宫里,皇帝就那么一个,可是前赴后继进宫的女人,从嫔妃到贵人,宫女,何止千余计。典型的狼多肉少,怎么可能不抢得头破血流。 夏侯忱一身朝服未换,显然是下朝直接来的,明黄缎绣云龙纹朝服随着夏侯忱行走的姿态轻轻摆动,夏侯忱原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气质儒雅,多少带着些阴柔,但是这样一件威风凛凛的朝服穿在身上,很好的磨灭了他身上原本的书生气质,显得刚硬,霸气起来。 一屋子女人的眼睛几乎都要粘在夏侯忱身上,就算夏侯忱不是帝王,就凭着这身皮囊想来也会招来无数女人的爱慕。可上天就是这样的偏心,他不仅是难得一见的美貌人,更甚至是万众之王,这样的人,实在是无法不令人弥足深陷。 韩太后见到夏侯忱神色有些复杂,谁有这样出色的儿子,都会发自内心的骄傲起来,可是这个儿子,偏偏与她不同心,事事处处帮着东宫那个老不死的,韩太后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想过,若是当年登上皇位的是孝顺听话的秦王夏侯慎,那是不是现在她的日子就会过的顺心顺意很多。 只不过人生没有那么多假设,韩太后知道夏侯忱现如今早已经不是她当初能拿捏的那个小皇子,所以对夏侯忱这个儿子,韩太后也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对付。 韩太后不再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从高位上走了下来。 夏侯忱对太后并不用行礼,他现在是天子,自然是不用对任何人行礼的,只是口中唤道:“母妃。” 仅仅是两个字,韩太后胸口就发闷起来,她现在是太后,嫔妃们都已经改口叫‘母后’,偏她这个儿子是如此的固执,坚持着先帝时的称呼,称呼东宫的那位时是‘母后’,而对她这个亲娘,却是‘母妃’。 一字差别,却深含着很多重的意思,最明显的一层,就是表明她这个韩太后并不是正宫太后,**裸的一遍遍提醒她曾经只是个‘妾’的事实。 韩太后深吸一口气,依旧笑容满面的拉过夏侯忱,亲昵的问:“今日怎么有空闲到娘亲这里来啦,不是娘亲说你,国事虽然重要,但是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哪里有人跟你这般的,忙起来连来娘亲这里的时间都没有。” 她张口闭口都是‘娘亲’,显然是不想提起母后或者母妃的话题,而是从血统上告诉皇帝,谁才是他的亲娘。 母子两个虽然看起来再亲近不过了,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句句在打机锋的。 脑子傻的听不出来,但是四妃哪里能听不出来。贤妃抬头斜睨了一眼拉着皇帝胳膊的韩太后,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说起来,她觉得韩太后也算是个人物,能在后宫内屹立几十年。但是聪明人往往会犯一个重大的错误,那就是自视甚高。 韩太后觉得她生了皇帝,皇帝的一切自然就是她的,当年逼着先帝给夏侯忱,夏侯慎赐婚都是韩家女也就算了,那时候先帝已经到了垂死之际,不知道韩太后用了什么手段让先帝爷应允。不过那可都是先帝时期的事情了,现在这位皇帝,可不是当年那个老的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而是正值盛年的年轻皇帝。正是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哪里能容得下一个太后在后面指手画脚。 东宫太后早已经看出来,夏侯忱不是池中物,根本就不可能是被她们这些女人摆布的男人,所以这些年东宫太后逐渐退让,不再对皇帝提什么无礼的要求,皇帝也就给了东宫太后更多的体面。 只韩太后现在还身在梦中,看不清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忱对韩太后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而是淡淡的说:“母妃,国事自然是最重要的。” 韩太后一口老血梗在嗓子口,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想表现自己对儿子的关心,怎么听夏侯忱这么一说,就成了劝他不务正业了般的。 夏侯忱这个人,从来都是温和的,但是就是这份温和,让韩太后从来都摸不到这个儿子的脾气,从来都是礼数周全,张口闭口都是大道理,堵的韩太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想想,还是小儿子好,夏侯慎就不是夏侯忱这样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在韩太后面前说出来,甚至有时候急了也发脾气,这对韩太后来说,才是好的,至少他心里想什么,她是能够掌握的。 两母子的对话到此结束,韩太后不愿意再说,夏侯忱自然不会主动说话。 等所有的妃嫔拜见过后,夏侯忱坐在太后主位上,韩太后坐在夏侯忱身边,然后就听到夏侯忱说:“周国的使团不日就将到达楠城,届时宫里必是要准备一些欢迎宴会的。朕今日来,就是想将这事情布置下去,别到时候出了乱子。” 主持宫宴,岂不是就是要主持宫务。 夏侯忱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心思吸引了过去,每个人都跃跃欲试的,扬起头来,想要皇帝点自己的名字。 韩太后嗔怪的拍了夏侯忱的手一下,说道:“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要你费心,娘亲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笑话,宫务一直都是她捏在手里的,就是先帝的时候,她只是个贵妃,这权柄都没有交出去。 后来来了阿雾,倒是想从她手中夺权,可是没等阿雾夺了宫务的权利,就先熬死了自己的性命。可以说宫务才是韩太后最在乎的东西,那是她穷其一生都要争夺,把持的权利之杖,不容她人侵犯一寸。 不想这时候,夏侯忱凉凉的反问一句,“是吗?” 第七十二章后宫里的那些事儿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让韩太后维持已久的笑脸彻底垮了下来,受宠了一辈子的女人,到底还是有些底气的,只见韩太后挺直了脊背,双手交叠在身前,定定的盯住了夏侯忱,“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场面尴尬到了极点,不用看也知道坐在下面的那些女人各个现在心里都是欢呼雀跃的,谁不喜欢看这样的热闹。 夏侯忱登基这么长时间,后宫的用度还牢牢握在韩太后手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虽然皇帝对韩太后并不怎么看重,但是后宫里,韩太后还是可以横着走,为的就是这个,衣食住行的生杀大权还握在韩太后手里呢。 这时候大伙逗盼着皇帝发飙,将宫务的权利收归回来,至于收归回来后给谁,这个她们暂且没有想,那都是将来的争斗了,只要能将权利收回宫妃的手里,那就好啊。 不过大家想象的火爆场面没有出现,下一刻夏侯忱嘴角一翘,温声说:“母妃的能力,朕自然是无需担心的,只是怕有些不懂事的扰了母妃,让母妃太过操劳,就是朕的不是了。” 尽管韩太后不怎么想承认,但是无疑的,这时候她心里还是重重的落下了一块石头。想来潜意识里,她也是生怕她这个儿子会夺了她的权吧。 夏侯忱来似乎只是为了交待这件事,说完之后没说几句就起身离开。皇帝一走,嫔妃们哪里还想呆下去,今日好不容易皇帝踏足后宫,说不定这时候追出去还能赶上皇上,跟皇上花前月下那么一下下呢。虽说现在已经是深秋,但是夏国的气候从来不是酷寒的,这时候正是气温最好的时候,在外散步什么的,最是宜人。 韩太后当然也不想留着这些女人给她填堵,挥手让这些人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原本还有些熙熙攘攘的凤栖宫,在众人离去后陷入寂静。韩太后注视着空旷的大殿良久,狠狠地甩了一下手,无名指与小拇指上奢华的护甲被甩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凤栖宫,因为韩太后的这个动作,彻底进入窒息阶段,似乎连下人们的呼吸都停止了一般的。 韩太后太阳穴上的血管有冲破血管的征兆,韩太后显然是怒极了。被亲生的儿子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这般当众打脸,这如何能不让韩太后气急。 韩太后出身显赫,在家时就是金娇玉贵的一个人,进了宫更是一路畅通,先帝疼爱,肚子争气。接连生下两个皇子,并且有一个还做了皇帝。本该现在是她最嚣张的时刻,却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这般羞辱。 刚才夏侯忱的口气,谁能听不出来是对她这个太后的怀疑,还说什么不懂事的扰了她这个太后,字里行间无处不再讽刺韩太后再一次招了一个韩氏女进宫。 看起来,皇帝对韩家的女子,成见颇深。 韩太后想起还在后殿背书的‘韩思霜’,眉头稍微松开了些,虽然皇帝对韩家的女人极厌恶,但是是个男人都是爱美人的,韩太后对韩思霜的容貌有自信,至于其他的方面,有了她这个一代宠妃的口传心授,绝对是可以让韩思霜紧紧握住男人的心的。 心中想着,韩太后站起身来就往后殿走,韩太后的阵仗不小,发出的声音也是不小的,但是季昭华看的入迷竟然没有发觉。 季昭华不动,韩太后也不动,就站在不远处这么看着季昭华。 有时候女子专心的样子,也能迷死人。韩太后一直忐忑的心,在看到季昭华的瞬间平复了下来,季昭华看书的姿态是极好看的,挺直的背脊,微微有些偏的脑袋,灵动的眼睛,无一处不显出浓浓的书卷气,看起来娇憨又不失灵动。 韩太后心中大定,只要‘韩思霜’能获得皇帝的宠爱,那么将来她这个太后的地位也就不能同日而语了。而且韩思霜的家世不显,能依靠的可不就是她这个太后,而且韩思霜又是她亲自教导过的,少不得跟她贴心。 如此一展望,韩太后刚才心中的郁结就彻底的消弭开去。 正好这个时候季昭华看完了全本,这里面写的很详细,但又有些趣味,甚至连哪个贵人喜欢用桂花油都写在里面,像是一本关于女子的讲解录,讲述着不同女子的不同生活。 季昭华看的时候不觉得,放下册子之后才发现一时看的入了迷,这时候一放松倒是腰酸背痛起来了。 想来她也是太久没有好好的读书写字,功课都荒废了,才会有今日的不适。正在季昭华勾着手捶自己肩膀的时候,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力度适中,很是舒服。季昭华还以为是伺候的嬷嬷,连头都没有回,说了一句,“嗯,就是那里,重一点。” “嗯,嗯,对。”按的舒服了,季昭华还不忘呻吟两声。 直到站在她书桌前的嬷嬷变了脸,季昭华才觉得不对,扭头便看见韩太后那张不似正常年龄的脸,季昭华猛的就想站起来,手忙脚乱间,撞倒了膝盖。 这可是实木的座椅,撞上去的感觉,可想而知,季昭华疼的脸色都胀红了。 韩太后被她这幅慌忙失措的样子逗笑了,这宫里多的是假面美人,一行一动都像是计划好了似的,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就是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时间太久了,韩太后似乎都忘记了,其实她也是有莽莽撞撞的少女时光,也是有这般上窜下跳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真是只小皮猴。”韩太后这句话可是实打实的有些偏爱的口气。 季昭华是真的疼,不过听韩太后的话音,倒是没有真的发怒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 韩太后的视线转移到放在桌上的册子,季昭华自然也看到了。 韩太后问:“可是看完了?” 季昭华答:“嗯,看完了。” “记下了么?” “记下了。” “那哀家来考考你。” 还要考试,季昭华身子又挺直了一点。像是迎接考试的学生。 韩太后问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先来说说,贤妃的。” 贤妃是这本册子里的第一个,当然也是描述的最详尽的一个。 “怀恩侯府嫡女,黎氏,闺名:黎秋之。是皇上当年还是镇王的时候便迎娶的侧妃,皇上登基后,册封为贤妃,是现在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后妃。”季昭华叙述着。 不过韩太后显然不喜欢她这种背书式的阐述,只是了当的问:“你知道怀恩侯府是什么地方?” 这个册子里有写,但是那些军功起家什么的背景,季昭华想,这并不是韩太后想问的,直接说出了她自己认为对的答案,“怀恩侯府之前出过一位皇后,就是现在的东宫太后黎太后。” 虽然对东宫那位十分不喜,但是韩太后还是满意季昭华的机灵。 “你说的对,怀恩侯府在先帝的时候就能出一位皇后,可见家世之厚重。所以这位贤妃就是你未来最大的敌手。”韩太后教导着季昭华。 季昭华顺从的听了,但是却并不是这般认为的,无论是先皇后现在的东宫太后,还是贤妃黎氏,在季昭华看来,这可都是顶顶的聪明人。先皇后能在韩贵妃如此宠妃的排挤下,坐稳皇后的位置,甚至在先帝驾崩后,还能稳稳的坐在东宫太后的位置上,时至今日皇帝都更亲近于东宫那边,不得不说,这位先皇后,的确氏审时度势的个中好手。而贤妃,也绝不糊涂,从进宫开始,就坚定的站在自家人一边,期间就是韩太后这边再怎么得宠得势,贤妃都是从未倒戈过的。这个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难了,贤妃若是做的有半分不好,韩太后这边就能伺机挑拨黎氏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贤妃很有可能处于里外不是人的处境。但是并没有,到如今,贤妃还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妃子,上面的阿雾皇后都熬死了,她却还活的好好的。东宫太后那边看重,西太后这边就是再怎么看不惯,却还是拿她毫无办法,在季昭华认为,这种人不会与任何人起正面的冲突。 而另一位,就不好说了。 将所有心思藏在心底,季昭华露出感激脸,“谢谢太后娘娘的指点,小女真是感激不尽。” 她的表情实在是真诚,并且是真的信赖,韩太后心情不错,觉得这是个可教之材,听话的女孩子,总好过不听话的。难免的又想起阿雾,真真儿是气出一身病来。 不说这个,韩太后又说:“还有就是德妃,你最是要注意,要知道能在宫里平安生下孩子,又将孩子抚养大的,绝不是简单的,哀家怀疑........” 韩太后话还没有说完,外面进来一个小宫女,对着韩太后禀报道:“太后娘娘,秦王殿下来了。” 季昭华心里咯噔一下,秦王,岂不是就是夏侯慎。 韩太后一听这个,先头说的话都不提了,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阿慎来了,快叫他进来!” 第七十三章浑身是刺的夏侯慎 真没有形想到,季昭华原本是抱着要要在宫里大杀四方的心情来的,但是出师未捷先遇难,这个‘难’自然指的就是夏侯慎了。 旁的人没什么,但是夏侯慎却是万万不能见的,至少现在的季昭华没有做好见夏侯慎的心理准备。 韩太后显然对夏侯慎这个小儿子是份外疼爱的,一时竟然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季昭华,季昭华这时候也顾不得装乖巧了,往前了一步,对着韩太后说:“太后娘娘,小女先行退下了。” 这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人的韩太后,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说:“来的这位也算是你的表哥呢,是哀家的小儿子。” 她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真的是一个在旁人面前自豪骄傲 的母亲,这样的表情在韩太后提起夏侯忱的时候,是绝没有的。 有那么一瞬间,季昭华突然觉得夏侯忱其实是个可怜人,亲生母亲这般偏心,无论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恐怕都是一件难过的事。 不过这只是片刻的念头,毕竟谁也不会将堂堂帝王想成孩子,更甚至是夏侯忱这样算无遗漏的皇帝。 “可.......毕竟是外男啊。再者说,要是让皇上知道.........”季昭华话没有说明白,但是意思已经完全表达出来了,到底夏侯慎是夏侯忱的弟弟。季昭华现在是‘韩思霜’的身份,将来说起来就算是夏侯慎的嫂子了,这嫂子与小叔子,自来是要避嫌的。 韩太后一眨眼就明白了季昭华的意思,民间有俗语说:宁坐大伯子的腿,不从小叔子眼前过。 这嫂子与小叔子,自来都是容易发生些什么的,韩太后一点头,“那你先回自己那里去吧。有事哀家会在让人传你的。” 季昭华笑着离去,走出偏殿,季昭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 心中将夏侯忱骂了一百八十遍,今天能避免过去,以后可没这么容易,万一被夏侯慎瞧见自己,想想夏侯慎那脾气,季昭华心中打了突突。 说起来也是奇怪的很,夏侯家这两兄弟,夏侯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但是季昭华就是能感受到他是个脾气火爆的,甚至很多时候季昭华觉得夏侯慎都是有写不管不顾的。 而夏侯忱就更奇怪了,这位帝王何止是没有发过脾气,他甚至时时都是宁静温润的,但是季昭华对夏侯忱的忌惮甚至超过夏侯慎。 季昭华摇摇头,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皇家的威严,尽管他们都是极其内敛的性子,可是就是会透露出一种神圣不容侵犯的威严感,这种东西根本就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是这深宫内院培养出来的特性吧。 —— 夏侯慎大步走进偏殿,迎头就是韩太后笑容满面的脸。 “母后。”夏侯慎要行礼。 韩太后哪里舍得小儿子给她行大礼,急忙拉起夏侯慎,上上下下一打量,面露不悦的道:“阿慎,你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日子越发的轻减了。” 这段时间夏侯慎的确是瘦了不少。 夏侯慎对此并不怎么关心,只是淡淡的说:“先头皇兄跑去巡防,将这国事都交给了我,那么大事情要处理,累的瘦了也是应该。” 提起这个韩太后明显来了精神,“让你监国是好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倒成了抱怨了。” “本来就是皇兄的事情,他偷懒都推给我,哪里是什么好事。忙都忙死了。”夏侯慎对着母亲,倒是不似平常那么话少,冰冷,难得的还有些诉苦的语气。 母子俩从来就感情好,生下夏侯慎后,当年的韩贵妃就隐隐的有些不得宠了,虽说先帝对她荣宠不变,但是到底不会像年轻清热时,时时粘着她,这也让韩太后有更多的时间跟小儿子相处,两人的感情比起韩太后与夏侯忱来,那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韩太后又是气又是笑,恨恨的戳了夏侯慎的额头一下,遂即问道:“你监国期间,可是给你舅舅,表哥他们谋差事了?母后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安排什么大差事,只用让你舅舅有个实缺就可以了。至于你表哥,放他去扬州做个太守也就够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夏侯慎脸色未变,对于他这个母后,有时候他比他皇兄还要无奈,皇兄与母后感情不深厚,谈不拢大可以甩袖子走人,可是他不成啊,他要是走了,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随着太后的意思办的,夏侯慎时常觉得,他的这个母后并没有觉得他是姓夏侯的,而是姓韩的。 舅舅陈留郡王,现在已经封了郡王,宫中还有一个强势的太后,先前还出过皇后,虽然现在阿雾死了,但是陈留郡王府还是妥妥的外戚,皇后娘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还给他实权。至于表哥,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除了偷以外,几乎是样样都沾,这样九毒俱全的人,放他去扬州那样的金银窝,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夏侯慎连想都不敢想。 再者说,夏侯忱去巡防,将他留下来监国,在外面人看起来这是皇帝对他这个唯一弟弟的信任与重视,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要知道他们其他的皇兄皇弟可是没有一个活到现在的,夏侯慎对自己的这位同胞哥哥,不敢说非常了解,但是至少起码的了解是有的,夏侯慎敢保证,他要是敢越雷池一步,他的那位好哥哥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君臣,兄弟,在这种时候是最难相处的。 偏偏这些,他的母后完全不考虑,时时处处都是为着韩家打算,这种私心真是令人厌恶。 夏侯慎不出声,韩太后眉头皱起来,以为夏侯慎不愿意帮助舅家,语重心长的劝说:“阿慎,韩家可不止是你的舅家,而且还是你的岳家不是?他们好了,咱们娘俩才能好,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阿。” 对于娘家,韩太后几乎有一种病态的执念。 东宫那位老不死的,可不就是比她的家世雄厚么,要不是忌惮着黎家的功绩,先帝爷的时候,她就能将那位赶下皇后宝座,也就不会到老了老了,还要过的这般憋屈,处处处于人下。 提起岳家,夏侯慎脸色不好,提起他的那个王妃,他就没有个好脸色。 韩太后也真是没了法子,按说韩思雨是她的嫡亲内侄女,她不是不疼的,可是看看现在,韩思雨嫁入秦王府时日不短,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尤其是前一段时间秦王寿辰的事情,韩太后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瞅瞅东宫那位的内侄女,贤妃是个什么路子,那是绝对忠犬型的,这些年不仅站在东宫太后身边不动摇,更是在宫里也是站了一席之地,在皇弟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可是在看看她的两个侄女,嫡亲的这个在秦王府里,一无是处,弄的夫妻感情渐行渐远。而嫁进宫里来的这个,那是跟她这个太后针锋相对,比仇人还要来的手段狠戾。毫无疑问,在夏侯兄弟心里都有很高地位的阿雾,在韩太后眼里,那可真是前世的冤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哎——韩太后在心里叹口气,再不争气也是她的侄女不是,总不能不管,韩太后老话重提,“阿慎阿,你跟小雨这成婚也有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子,最起码得要个孩子吧。” 有了孩子,夏侯慎与陈留郡王府就算是绑到了一起,顾念着陈留郡王府是孩子的外祖家,夏侯慎也得多多照顾才是。 之前韩太后说过孩子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夏侯慎都能敷衍过去,可偏偏这一次,夏侯慎像是失去了耐心,突然反斥道:“她,生孩子?本王看她倒是想让本王断子绝孙呢。” 这个话实在是重,谋害皇室的子嗣是个什么罪名,韩太后心惊肉跳的。 “阿慎,你胡说什么,小雨是你的王妃。”韩太后急忙阻止。 夏侯慎想起被大火毁的一干二净的院子,眼中的神情更是冰冷的很,竟然口无遮拦的说:“这些内宅的阴私,母后不是比本王懂,她想让本王断子绝孙,想来也不是难事。” “阿慎!” 面对急的像是要跳起来的韩太后,夏侯慎竟然在心底生出丝丝的快感来,当年他求过母亲的,说他喜欢的人是阿雾,偏偏韩太后并不答应,只是撮合他与韩思雨,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快感。 “既然她那么想让本王断子绝孙,那本王就如她所愿。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母后的意思,毕竟她跟母后可从来都是一条心的。” “阿慎!!!!”韩太后失声尖叫起来。 她怎么承受的起夏侯慎这样的言论,夏侯慎是韩太后最依赖的,也是唯一能够依靠的,当年阿雾的事情,韩太后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她绝不想让她最疼爱的儿子对她有这样的误解。 夏侯慎在韩太后的尖叫中,转身离去。 韩太后双手颤抖着,嘴角都有些哆嗦,“桂嬷嬷,去!给哀家查秦王府的事情,子嗣的事情。去!快去!!” 第七十四章明日**~~ 韩太后对季昭华的训练,简直是到了变态的程度。季昭华甚至觉得韩太后内心里是在恐惧什么的,要不然何至于这般刁难一个女孩子。 “**紧,屁股翘起来。对,就是如此。”韩太后手里拿着竹竿,违者季昭华打转。 季昭华身上只穿着络滑锦制成的裙子,络滑锦是夏国皇宫里特有的布料,甚至季昭华觉得这种布料就是韩太后发明的,这种锦缎薄如蝉翼,并且十分的柔软帖服,穿在身上,不仅不能掩盖什么,反倒是更能显出女子婀娜的驱线。 穿着这样的衣服,对于季昭华来说已经是一种不小的挑战,更何况,韩太后还让她在秘处夹了一根短小的玉器。若是季昭华没有嫁过人,也许还无法理解那玉器的形状,但是季昭华明明就不是无知的少女,那玉器明明就是男人那话儿的形状。 虽然比上真东西,这玉器显得短小很多,但是形状却是断断骗不了人的。 季昭华一张脸简直都没有人色了,韩太后说要好好的**她,开始的几天不过是皮肤护理,然后就是投皇上所好,让季昭华苦练琴棋书画,这些倒是难不住季昭华,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要是年数大了在练习,自然会觉得很是艰难,但是季昭华是从小就被名师教导的,这些都是童子功,虽说荒废了很长时间,但是再捡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没想到除了这些以外,韩太后还要教导她这些........闺房秘事。 要是从前,季昭华还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遭遇这般待遇,怕是早早就甩手走人了,可是如今,她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这般屈辱的受着韩太后的‘**’。 韩太后多少也是能看出些季昭华的心思的,只不过韩太后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在小姑娘看来,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做了半辈子宠妃的韩太后知道,太知道什么能够让男人神魂颠倒了。 本来韩太后没打算这么急切的将这些都教给季昭华,但是夏侯慎自从上次跟她闹了不愉快之后,已经很多日子没有来过凤栖宫了。 与夏侯忱关系冷淡,已经是很久以来习惯了的事,而与小儿子夏侯慎,韩太后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可以说,在先帝去后,夏侯慎就成了韩太后的主心骨。无论夏侯忱这个皇帝如何的看不惯她这个母亲,但是她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小儿子,这就是她的后盾。 有了夏侯慎的全力相顶,韩太后才敢在宫中这般肆意,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小儿子与她离了心,这种时候韩太后就不得不下大力投掷在季昭华身上,只盼着季昭华能一举夺得夏侯忱的宠爱,这样子她这后半辈子才算是有了新的的靠山。 “明天就会将你送到皇帝身边去,到时候你就知道哀家这都是为了你好。”韩太后说出明天,着实让季昭华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日子。 按照宫里的规矩,季昭华应该先被册封,然后才去**,但是明显的,韩太后并不打算这么做。 对着季昭华满脸的疑惑,韩太后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你懂什么,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正正当当的**有什么趣味?” 季昭华这些日子虽然被韩太后磋磨的厉害,但是不得不说,韩太后给季昭华灌输了与季昭华在闺阁时所学所知完全不同的一套世界观,价值观。 季昭华原本是受着最正统的大家闺秀教育,就算是要嫁作人妇,很多骄傲,架子都是不能放下的。但是韩太后对这些所谓的正统思想不屑一顾,说出都是以前的季昭华完全都不能认同的话。比如如何讨好男人,比如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语句,要是从前的季昭华,大概会愤怒的嗤之以鼻,但是在孟辰良的事情后,季昭华不再如从前那么坚信世俗的正统思想。 如果那些思想是对的,那么孟辰良就不会背叛她。而且相敬如宾这个词,是定国公夫人对夫妻关系最好的定义,季昭华在母亲的影响下,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韩太后不是如此,甚至韩太后还**的嘲笑讽刺了这个理论,“那些与夫君相敬如宾的女子,最后都会跟男人相敬如冰,犯什么傻阿,撒娇扮痴,能可豁出去面子不要,也不能跟男人说什么相敬如宾。” 季昭华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虽然韩太后说的,季昭华也不是完全赞同,但是毫无疑问,韩太后给季昭华打开了另外一扇门。她一直觉得讨好男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并没有情爱的,但是听韩太后的意思,这讨好背后其实是藏着强大的智慧的,若是不珍惜这段关系的人,哪里会花那个心思去讨好人呢。 “哀家告诉你,男人最是自大的,所以你将来跟皇帝在一起,无论的是什么时候,你都要表现的仰慕他,就算是心里有旁的想法,也要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他就是你心中的神!但是背过身来,你若是觉得天下只有他是你的神,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样听起来前后矛盾的话,让季昭华琢磨良久。 这般夹着双腿站了两个时辰,韩太后才放季昭华放松,最好还不忘交代,“明日哀家会准备东西,让你送去皇帝那里,到时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今晚好好休息。” 韩太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季昭华全身松软的瘫坐在软榻上,她的四个大丫鬟这段时间都被桂嬷嬷带下去教规矩。季昭华做了片刻,她们四个才回来,春环脸上似乎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别人不知道这些人的背景,季昭华是知道的,都是暗卫所里出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经过全般锤打的,要不是遇上什么大事,是万万不可能哭的。 “这是怎么了?可是桂嬷嬷欺负你了?”季昭华身体实在是软的起不来,但是脸上还是露出担忧来。 虽说这四个丫鬟跟她也不是最贴心的,但是跟着她一起来了宫里,也就是她的人了,绝没有让她们受人欺负的道理。 季昭华从来都是个护短的人。 被这么一问,春环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但是却紧闭着唇不肯说。 季昭华有些头疼,原本大户人家挑选贴身丫头,都是要选一个老实忠厚的,一个精灵活泼的。这绝对是有依据的,老实忠厚的多少就有些木讷,这样的丫头不易打听外面的消息,最是任劳任怨干活的。精灵活泼的不用说,就是话多,能打探消息的,但是这种人哪里是踏实做事的,这么一来,两人合作,也就成了。 但是夏侯忱毕竟不是内宅的妇人,这样的规矩,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所以给季昭华选来这么四个丫鬟,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没一个能言的,就是季昭华想问什么,也是问不出的。 这可不就是要急死个人,季昭华身体本就难受的厉害,尤其是那秘处,太后临走将玉器拿了出来。这会子没有玉器在身体里,季昭华竟然觉得有些空虚,痒痒的,这种难受完全是说不出来的,却抓心挠肺的。心里暗暗惊讶,不知道是不是太后在那玉器上涂抹了什么东西。 身体的不舒服,直接就导致季昭华的脾气不怎么好,手掌往桌上一拍,“说不说?不说,你就不用伺候我了,早日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们现在是她季昭华的丫鬟,不是夏侯忱的暗卫,现在这幅样子,哪里是伺候她的,简直就是给她填堵的。 春环还是不说话,甚至头低的更低。 她的那幅样子,让季昭华更是火冒三丈。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沉默不说,就像自己的孩子出去受了委屈哭着回来了,但是你问她怎么回事,她却一个字都不说。那种又怒又气又是无能为力感觉实在是能逼疯一个人。 眼看着季昭华要发更大的脾气,夏环才站出来说:“主子,你别怪春姐姐,她说说不出的。” “什么事情不能说!”季昭华的嗓音都提了起来。 夏环很少见季昭华发脾气,她们从跟了季昭华开始,就被夏侯忱告知,从此她们的主子只有季昭华一个,好在季昭华对她们也是很照顾的,她们便都回以忠心。 只是今日事,夏环凑近了季昭华,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桂嬷嬷教了春姐姐好些伺候人的法子.......说以后若是主子不能得宠,春姐姐倒是可以尝试。” 季昭华心中呼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下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韩太后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这四个丫头都是暗卫所里出来的,容貌自然平平,唯有春环长的还不错。 季昭华还能说什么,只能让四个丫头先下去休息。 望着空荡荡的卧室,季昭华有些茫然,这些日子韩太后对她可谓倾囊相授,尽管还有理智,但是季昭华对韩太后还是很感激的,这般真心相待的长辈,让季昭华想起母亲。 只不过没想到转过头,韩太后也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如此。 季昭华真的不知道明日韩太后会不会如韩太后的安排一般,她能顺利的得宠。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夏侯忱了,季昭华心中难免忐忑。 第七十五章将正事都给办了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只是我们自己庸人自扰,事实上,事情本身根本没有我们想象中艰难。 这句话是季昭华端着韩太后让她送来的盅汤走进夏侯忱所在的尚书房时对自己所说的话,她一晚没睡安稳,满心不安的等到了这个时候。可是夏侯忱只是在玉案前抬起头来,撇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嗯。” 一切都显得太过寻常,寻常到似乎这一幕每天都在发生一般的。 季昭华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自嘲,她怎么忘了,她要面对的人是夏侯忱,对夏侯忱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她又能期待或者惧怕什么呢,季昭华抿抿唇,按着韩太后早已经设计好的台词,恭声说:“皇上表哥,这是太后姑母让我给您送来的补汤,对身子最是有好处的。太后娘娘可是时时都在挂念着您呢。” 夏侯忱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用鼻音不轻不重的说:“端着去后殿候着吧。” “是。”季昭华端着汤碗眼睛一转看向已经动起来的大太监,见大太监对着她作出‘请’的动作,这才抬脚跟了上去,季昭华身后四个‘环’自然是跟上的,只不过还有,“桂嬷嬷?”夏侯忱突然开口。 桂嬷嬷原本也是要跟进去的,今日她可是被韩太后予以重任的,事成事败,桂嬷嬷都要全面掌控的。被皇上这么一唤,桂嬷嬷哪里还跟的上去,眼睁睁的看着季昭华带着人走了。 怎地这般没眼力见儿! 桂嬷嬷在心中暗恨,这种时候季昭华不是应该停下脚步等着她么,怎么季昭华脚步连停顿都没有一下的就这么离开了。 “皇上。”桂嬷嬷刚才跟着季昭华行过礼了,这时候对夏侯忱就没有再行一次礼。并且,这桂嬷嬷从年纪上来说,也算得是夏侯忱的长辈了,虽然在皇上面前不敢拿大,但是在宫里对桂嬷嬷这样的老人儿,总还是会多给几分脸面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日韩太后会把桂嬷嬷派来的原因了。 夏侯忱对待季昭华的时候还不忘手中奏折,奋笔疾书,这时候就剩下桂嬷嬷了,夏侯忱倒是放下了硃笔,温声询问:“嬷嬷最近身子可好?” 桂嬷嬷那双浑浊的老眼一下子亮了起来,要知道这可是皇上,能让皇帝关心一句的人,恐怕整个宫里都没有几个人。 皇上这般问了,桂嬷嬷哪里还顾得上季昭华,挺起胸膛,容光满面的回:“老奴身子好的很,劳皇上挂念了。” 夏侯忱这个人,好说话起来,那简直就是人世间最温柔的男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朕还记得,当年母妃事忙,竟没发现朕着了风寒,最后还是桂嬷嬷守了朕三天,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这才让朕救了回来。” 提起往事,桂嬷嬷心中也不是滋味,当年生下夏侯忱的时候,韩贵妃才不过十六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哪里有那个耐心成天对着一个奶娃娃,再者说那个时候韩贵妃光是算计宫里那些争宠的女人都来不及,根本没精力花在夏侯忱身上。 那时候也就她桂嬷嬷对夏侯忱多几分照顾。 后来夏侯忱被抱去给正宫皇后娘娘养,韩贵妃这才慌了神,要知道后宫里,子嗣被别人抢去了,这可是最严重的事情之一,好在后来韩贵妃又有了夏侯慎,也是夏侯慎命好,前面有个夏侯忱这样被母亲忽视过的哥哥。为了跟正宫娘娘一争高下,韩贵妃对夏侯慎算得上尽心。 桂嬷嬷人老成精,虽然对韩贵妃当年的偏心不免唏嘘,但是口中这样的话却是绝不敢说的,只讨巧的说:“那时陛下小,只知道老奴守着您,却不知道太后她为了陛下您,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夏侯忱对于这样的话语似乎没有任何反映,不悲不喜,似乎桂嬷嬷说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事情,夏侯忱那张微笑着的脸,实在是最好的一张保护皮,即便是桂嬷嬷这般阅人无数的人,也是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桂嬷嬷吞了口唾液,想着都说到这里了,豁出去就多说些,现在韩太后想对夏侯忱的心思明显,她这个忠仆,多少要给自家主子多刷些存在感。 “陛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后娘娘对您从来都是疼爱的,只不过........也不知是什么人给陛下上了眼药,陛下您与自己个儿的亲娘亲这般疏远,还不知道是如了谁的意呢。” 说话绝对是门艺术,真真儿是门大艺术。 尤其是这宫里人说话,听听这桂嬷嬷的这话,说的多么的深明大义,甚至还将韩太后说的有些委屈。简直就是一个心系儿子的好母亲,却被儿子听信谗言而疏远的悲情剧。 至于是听了谁的话,被谁上了眼药,一句‘亲娘亲’可不就是答案。 有亲的,自然就有不亲的。 桂嬷嬷这话出口,夏侯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桂嬷嬷看着夏侯忱那张妖孽似的脸,实在是控制不住的双腿发抖。 “嬷嬷说的,朕都会记下的,母妃那边,朕也多去的。” 桂嬷嬷实在没有想到,她这个一个下人说的话,竟然被夏侯忱听进去了,这简直是不得了的好消息,若是韩太后知道她今日的功绩,估计能再赏她个庄子吧。 桂嬷嬷可不是一辈子没嫁人的老姑婆,她当年被韩太后做主许给了先帝的御前侍卫。不过夏朝的御前侍卫可不是什么官职都没有的白身,那可都是夏朝贵族家里的弟子,送来做侍卫也不过是想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将来仕途也顺畅不是。 所以凭着桂嬷嬷,那是万不可能给人家做正妻的,但是那时候韩太后为了能更了解先帝的动向,不得不牺牲了桂嬷嬷,让桂嬷嬷出宫给那人做了妾。后来还生了个儿子,可这妾,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桂嬷嬷被人家后来娶进门的原配夫人磋磨的走头无路,这才又重新回到宫里当查。 可她的儿子却留在了宫外,被那原配夫人给养废了,现如今,那儿子隔一段时间就给宫里递话,向桂嬷嬷要银子。 对于这个儿子,桂嬷嬷岂能不愧疚,这才万般巴结韩太后,只想着能给儿子多挣些家产,要不然她一个老嬷嬷,何至于这般积极。 桂嬷嬷喜形于色,夏侯忱顺水推舟就先打发她回去凤栖宫了。 可怜桂嬷嬷一路飞驰回凤栖宫,满心都是要跟韩太后汇报这个好消息,却将季昭华完全忘到了脑后。 桂嬷嬷带着凤栖宫的一干人走后,夏侯忱才站起身来,没有往后殿去,而是直直出了御书房。 —— 季昭华在后面枯坐了好半天,也没等来夏侯忱,用手背探了下托盘上的瓷盅,发现温度早已经凉了,就里面就是放着什么好东西,怕夏侯忱来了都是用不成了。 季昭华叹口气,真是糟蹋东西啊。 “在想什么?”耳边突然有说话声。 季昭华被神出鬼没的夏侯忱吓的差一点尖叫起来,定下心来,才发现夏侯忱身上的衣服换了,并不是她来尚书房时,他穿着的明黄色龙袍,而是一件湛蓝色的袍子,上面绣着不规则的海浪图案。 映着夏侯忱眼底那幽暗的蓝色,可谓相得益彰。 虽说有些不敬,但是季昭华还是觉得,夏侯忱穿这件衣袍,比穿龙袍可是好看多了。穿上龙袍不过就是一位威严却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穿上这一件,那就是触手可及,貌比潘安的风流才子。 夏侯忱曲着食指点了点季昭华的额头,又问一遍,“刚才在想什么呢?” 季昭华有些不适应他这般的亲昵,两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般亲密的动作,只不过时间太久,而且这段时间韩太后教导季昭华在房事上的事情甚多,一想起那些东西都是为了让她伺候夏侯忱准备的,季昭华由不得不脸红。 急急的打开桌上瓷盅的盖子,匆忙的说:“你来的太迟了,这汤都凉了。” 说完季昭华又懊恼,这话听起来很是亲密,而且她还对皇帝说了‘你’字,实在是犯了大计。 季昭华扭头就**环,这一转头才发现,这屋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尚书房的后殿,其实就是名字好听,说白了就是皇帝安置在尚书房的一处歇息地,若是批奏折批的晚了,就在这里睡一晚。但是到底不是长久的,多少还是会有些简陋也小的多,甚至与后宫的寝室比,那是太简单了。 夏侯忱一伸手就将季昭华揽进了怀里,一只手从她的手里拿过瓷盅盖子,不以为然的说:“这般加了料的汤,不喝也罢。” 季昭华猛的抬起头,对上夏侯忱的眼睛。 “不是我。”季昭华第一时间说,这汤若是有问题,她必死无疑。 夏侯忱将瓷盖往桌上一放腾出手来穿过季昭华的膝盖弯,两只手将季昭华打横抱起来,薄唇碰碰她的额头,柔声说:“自然不是你,不过这汤里的东西,确实无用。因为没有这特殊的材料,朕也会将正事都给办了。” 第七十六章你只能属于朕 这一天迟早会来,季昭华曾经在心里做过万千的心理建设,当初她都能心甘情愿的委身于夏侯慎,现如今有为何不能跟着夏侯忱呢。 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夏侯慎于季昭华,是救她出深渊的恩人,尽管知道夏侯对她也不是完全单纯的心思,多少也有些利用的成份。但相比于夏侯忱,夏侯慎的心思实在是单纯的多。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母性情节,更加怜悯那个身处弱者地位的人,夏侯慎曾经苦恋阿雾,虽说最后是因阿雾自己是个有野心的,所以才跟了夏侯忱,但是对于夏侯慎来说,这就是被亲哥哥抢了心上人。现如今,几乎是昨日重现,夏侯忱再一次得了季昭华。 季昭华不敢拿自己与夏侯慎心中的阿雾比,但是到底还是心疼夏侯慎。 被夏侯忱抱在怀里,季昭华满心的酸涩,不知道是为了夏侯慎还是为她自己。 没有等来季昭华的声音,夏侯忱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低声问。季昭华望着夏侯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蛊惑了,竟然不过大脑的说:“前些日子秦王去过太后那里,太后说他的心情不好........我有些担心。” 这时候提起夏侯慎无疑是不明智的,季昭华是被夏侯慎救回来的,从周国到夏国,途中就花了一个多月,然后在夏侯慎的后院里,季昭华又住了那么久。 这样的关系,谁都不可能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夏侯忱脸色一变,这还是第一次,季昭华看到他变脸,夏侯忱从来都是冰冷的,虽然他脸上暖如和风,但是季昭华就是知道,他其实是最冰冷的人,他的笑容完全就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他就那样微笑着藐视天下苍生,即便是他的亲人也是如此。 夏侯忱将季昭华放在床榻上,尚书房的床榻是准备给夏侯忱的,特地按照夏侯忱的要求没有铺设厚重的褥子,是**的床板。夏侯忱喜欢这样的床,能让他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忘思考,太过舒适的环境只会让人放松警惕。 季昭华被他抵在硬床板上,后背隐隐发疼,她实在是娇生惯养的厉害,这样的苦头都是忍不了的,也是这段时间在韩太后面前养的太过娇气,季昭华皱起眉头。 夏侯忱定定的凝视着季昭华,似乎要将她心底的情绪看穿。 “你,担心阿慎?”夏侯忱的问句显得不可思议。 但是季昭华并不如此觉得,她担心夏侯慎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小孩子脾气,能给你什么?朕能给你的,他永远都做不到!” 夏侯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季昭华是真的震惊,她瞪视着夏侯忱,渐渐有些明白夏侯忱的心思。也不是什么难以捉摸的心理活动,不过就是男人的优越感罢了,在夏侯忱眼里,他的那个弟弟是万万比不过自己的,脾气不够好,心计不够深,甚至地位都比不过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果真的在女子中询问,相信绝大多数,甚至是百分百的,女人都会选择夏侯忱。身份尊贵,为人体贴,长相俊美,简直就是最好的配置集于一身。 可是那有怎么样呢,“秦王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已经能明确的表明夏侯慎在季昭华心中的地位。 季昭华不否认夏侯忱说的都对,夏侯慎也许对比夏侯忱真的不那么出众,但是对于季昭华来说,夏侯慎却是独一无二的。 在她人生最艰难困苦的时候以完全强势的姿态,将她带离,若不是夏侯慎,季昭华都不能肯定她能不能活到今日。没有来夏国的话,留在周国,她终究是太不过林轻舞的种种算计,在一次次的迫害下,季昭华实在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下来。 然后来夏国,夏侯慎又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尽管在秦王府里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但是总是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很多。最重要的是,夏侯慎尊重她,她跟着夏侯慎,她就是季昭华,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为‘韩思霜’。 夏侯忱显然对救命恩人四个字不屑一顾,双臂将季昭华纤细的腰肢缠的更紧一点,然后冷嘲道:“要不是朕布局,他哪里有那个脑子,能将你救回来。” 之前季启说过,当时他们季氏姐弟能成功逃离周国,背后布局的人就是夏侯忱,只不过夏侯忱与季启达成共识,季昭华是那个明面上的,是吸引周国皇帝主意的人。而季启带着季旷暗度陈仓,是从背人的另一条路线逃出来的。 对此,季昭华已经释然,若是当初就说明了这个情况,季昭华作为姐姐,掩护弟弟逃离也是责无旁贷的事情,她不会阻止抱怨,甚至,她应该还会全力支持。 但是那是对季旷,对夏侯忱,季昭华可生不出什么毫无怨尤的念头。 事情就是这样,对,没错,夏侯忱是掌控一切的王,他谋算了所有人,甚至说起来,夏侯忱才是救出季昭华的幕后推手。 可,哪有怎么样呢?救她护她的人是夏侯慎,让她安身立命的人是夏侯慎。夏侯忱不过是个万事都利用她的人,甚至于为了达到斗倒韩太后的目的,将她推入了这暗无天日的深宫内院。 姓氏于季家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她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人了。 孤独,是真的孤独。似乎父母兄长都在无形中都离她远去,现在她是韩思霜,一个怕是早已经死了的人。 季昭华笑的苦涩,却不想跟夏侯忱争论什么,只说:“多谢圣上隆恩。” 他是皇帝,主宰一切的人,他肆意碾压着她的尊严,却还妄图,她能满心全意的爱他,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呢。 夏侯忱被季昭华的笑容刺了眼,不由分说就低头吻上季昭华娇艳欲滴的唇。 唇齿相交,她的味道比他曾经想象过的还要美好,香甜,夏侯忱吻的忘情,季昭华却并没有多少动情。 夏侯忱恨的咬她的唇瓣,不是**,撩情,是真的咬,狠狠的咬。 血液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夏侯忱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将她的血液吞下,语气再也没有清风朗月的淡然,而是带着势在必得的霸道,蛮横。 “是朕先遇到你的,你只能属于朕!” 第七十七章韩妃娘娘 季昭华在尚书房停留到了午夜时分才由着夏侯忱抱出了出来,并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抱上了龙撵。 上了龙撵,季昭华才从夏侯忱的怀里探出头来,一张脸如被雨后桃花,美艳非常。嘴唇有些红肿,看起来更显的丰润。 季昭华深吸了两口气,刚才一直被夏侯忱抱在怀里,身上又裹着被子,难免闷的窒息。 她这么一动作,身上的薄被自然就脱落了下来,露出小巧的肩头,只不过这个时候,她的肩膀不似从前那么光洁,青青紫紫的痕迹布满,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惨烈。 夏侯忱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她颤动的柔软上,季昭华察觉,急忙捂住。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犹在,亏她从前以为夏侯忱是端方温润的男子不过,却没有想到,到了房事上,他竟然是这样的........龙精虎猛。 季昭华身子软的像面条,有些担心的说:“我这幅样子回凤栖宫,可怎么说呀?” 她现在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被狠狠疼爱过的,虽说这正是太后期望看到的,但是到底难为情不是? 夏侯忱伸手拉起落下的薄被,尚书房没有供女子沐浴的地方,她身上还没有清洗,浓浓的味道简直扑鼻。并不是难闻,而是这味道,要是让他多闻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住,说不好会在龙撵上要了她! 对于季昭华的疑问,夏侯忱早已经有了成算,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带着饕足后的慵懒,“你既然已经成了朕的人,自然是不能寄住在太后那里。” 听到这个季昭华的眼睛亮了亮,韩太后这段时间对她的魔鬼训练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多的阴影,能不会凤栖宫,真是太好不过。 夏侯忱伸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头,“朕难道会亏待你?” 成了他夏侯忱的人,怎么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季昭华抿唇陪笑,她并没有在心底里对夏侯忱生出什么信任的心思来,即便是现如今委身于夏侯忱,在季昭华看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刚才夏侯忱疯狂疼爱她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甚至充斥着夏侯慎。想起来,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可是她能有什么法子,要说起来,她在这种时候应该想起的人是孟辰良才对,毕竟她与孟辰良曾经是一对真真正正的夫妻,但是并没有。 对孟辰良,季昭华恨着,怨着,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心底里的那份情,也早已经随着这恨意此消沉上,消失在风里了。 但是夏侯慎,却不同。 夏侯慎在很多时候比夏侯忱冲动莽撞,但是他却给了季昭华安全感,这是夏侯忱无论如何都给不了季昭华的。 不过同床异梦,不过迫不得已。 季昭华只能将满肚子的心事全部压下,不让夏侯忱看出来分毫。 但是夏侯忱真的看不出来么,并不是的。他这样的男人,算尽天下人,哪里能看不出来季昭华的走神与应付。 但是没关系,夏侯忱从来都是一个自信的人,他坚信自己能赢过季昭华心里的所有人。 他能给季昭华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宠爱,呵护,都是其他男人无法做到的,因此,他从来不觉得季昭华会对他不动心,他要做的就是慢慢的蚕食她的心,就可以了。 这些季昭华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也许季昭华会冷笑一声,是啊,夏侯忱是可以给她身份,地位,但是这身份是什么呢,她不再是季昭华,而是韩思霜。在这个时代,姓氏被看的多么的重要,那是一种证明。尤其还是季家这样曾经辉煌的家族,季昭华感觉到了全所未有的孤独,就像是她没有了季这个姓氏,她死去的父母兄长也随着这姓氏离她远去了似的。 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叫做季昭华的人,而只有韩思霜。 真的韩思霜虽然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但是季昭华也死了,至少在世人的眼里,季昭华已经死在秦王的后院里。 季昭华对夏侯忱所给予她的一切,都不领情,甚至充满了抵触。 他只给他认为好的,却从不想这是不是季昭华想要的。 夏侯忱把玩着季昭华玉般的手指,口中轻声说着:“明日朕就下旨,给你身份地位。到时候,这种皇宫里,就无人能欺你了。” 次日,夏侯忱果然颁布旨意。 这道旨意,在宫里可谓是抛下了重磅炸弹。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 前朝人关心的是又有一个韩家的女子被送进宫里去了,这些年韩家人的嚣张,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先皇后死后,原本想着韩家这下子没指望了,太后再怎么强势,那也只是太后,跟当朝皇后比起来,威力还是差的远呢。 现如今可到好,又有一个韩氏女进了宫。 怕韩家人又要狂起来了。 还好,皇帝不是个糊涂的,这个新被送进宫的女子,只是被封为‘韩妃娘娘’,比四妃的品级都要低一级。 这件事在前朝,因皇帝的封赏不高,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便过去了。 而后宫却是真真正正炸了锅,要知道夏侯忱是在尚书房宠幸了韩妃娘娘。夏侯忱在皇后死后,对后宫的女人都是不冷不淡的,没有对谁表现出过特别大的兴趣。 到了近段时间,竟是连后宫都不太来了。 现在韩家的女人直接闯了尚书房,虽然人人都在嘴上说韩家的女儿真的是不要廉耻,怎么能往皇帝的书房去**。但是私底下,摩拳擦掌的人不在少数。计划着,也要时常去去皇上的尚书房。 季昭华被封了韩妃,自然就不能在继续住在韩太后的凤栖宫。 事实上,尚书房那日她就没有再回凤栖宫,直接被夏侯忱安置在新的宫阙里。 她的新住所,来仪殿。 有凤来仪的取意,颇具深意。 季昭华由着春环给她换上符合妃子品级的宫装,今日是她得了封赏后第一次请安。 东宫的黎太后,终于到了要见她的时刻。 第七十八章后宫集锦 黎太后所住的地方,凤藻宫。 凤藻宫与凤栖宫,单单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两宫太后深埋的恩怨。同为凤,甚至凤栖宫在字面上比凤藻宫三个字还要尊贵一些,可事实上,东宫黎太后要比韩太后的身份尊贵的多。 季昭华到达凤藻宫的时候不早不晚,品级低的嫔妃来了不少,但是四妃中,除了贤妃以外,其他的人都还没有来。 “妾身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季昭华对着东宫黎太后请安。 她现在所住的地方叫做来仪殿,所以她的品级还不能自称‘本宫’,别小看了这小小的一个自称,现在宫中能自称本宫的人只有掌管一宫的四妃。季昭华还没有这样的身份,所以只能自称妾身。虽说身份上比四妃差一点,但是季昭华并不觉得委屈,甚至被封为什么的这件事情上,季昭华是实实在在感到开心的。 来仪殿不是宫,所以并不用与人共住,就比如贤妃所住的畅琉宫,里面还住着三个品级较低的贵人,这些人说起来是为了更好的伺候贤妃,但是女人住在一起,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勾心斗角。 能独善其身的独自住在一处,对季昭华来说,实在是太好不过的事情。 “起吧。”黎太后的声音不似韩太后,韩太后的声音中至今还带着一股子女子特有的娇柔气息。但是黎太后却是没有的,她的声音.......让季昭华想起母亲。 在看清黎太后的面貌后,季昭华这种感觉更加浓,黎太后绝对不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比上那艳冠群芳的韩太后,实在是不够看。可是黎太后眉眼温柔,皮肤白皙,甚至有些微胖,这些特征凑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特别的和善,甚至生出亲近的想法。 对于季昭华能来请安,黎太后只是轻声说:“赐座吧。” 并不如对那些品级低的嫔妃让季昭华站着,也没有如对待贤妃一般,将贤妃招到自己眼前,只是淡淡的让人给季昭华赐了座。 季昭华恭敬的坐下。 然后就等着陆续而来的良妃,淑妃,德妃来给太后请安。 这些人季昭华今日其实都是第一次见,好在韩太后给她的资料够齐全,她曾经过,对她们每个人的容貌描写,所以这时候看起来,并不觉得陌生,或者两眼一抹黑,不明白谁是谁。 贤妃长相与她的姑母相似,并不美艳,胜在长相温柔和顺,只不过到底还是年轻些,眉宇间少不了一些属于年轻女子的倔强,要强。不似黎太后,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与人争斗的迹象,也有可能是生活的阅历让黎太后已经不会被任何人看出心事。 这些都是后话。 良妃.......这还真是有趣,季昭华曾经在秦王府里见过这位良妃的妹妹,就是那位诡异的许侧妃,现如今见到许侧妃的嫡姐,还真是出奇的相似。娃娃脸,看起来并不符合她的年龄,一双眼睛低低垂着,季昭华想起韩太后那本册子上的描述,这位良妃可算是宫里的许侧妃,不争不抢,生性寡淡,即便是皇帝去了她那里,她都能以修佛之名将皇帝赶出来,在这宫里怕是最不得宠的一个。只不过与秦王府的许侧妃一样,这位良妃娘娘的娘家实在是给力,所以宫里人倒是不怎么敢怠慢她。 只不过不得宠么,季昭华联想许侧妃前前后后的举动,几乎是在心中肯定,这对许氏姐妹,哪里是不得宠,分明就是皇帝最好的棋子。将自己用不得宠隐藏起来,蛰伏在一众女人之中,做皇帝最好的情报探子。 许家是朝中重臣,现在同朝为官的许家族中人何止十人,嫡系就有五人,还曾经出过多位状元,探花,当然,这可以理解为许家乃是文臣之首,家风非凡,这才能培育出这般多的优秀人才,但是不要忘了这可是皇权社会,没有皇帝的首肯,认可,哪里能形成如今的局面。 季昭华暗暗在心中记下许家,一个许侧妃可能是巧合,但是加上一个良妃,季昭华几乎能肯定,这许家,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对皇帝尽忠的。 接下来就是淑妃了,萧淑妃,四妃里性子最跳脱的,与韩太后的关系也是最好。与贤妃旗帜鲜明的站在黎太后身边一样,淑妃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韩太后这边的。 淑妃娘娘对季昭华的印象显然不太好,从进入凤藻宫开始,淑妃娘娘一双眼睛就定在季昭华身上,恨不能喷出火来。 对此季昭华并不感到意外,当时韩太后告诉季昭华,季昭华身份确定下来后,最大的敌手会是贤妃。那时候季昭华就觉得韩太后天真了,贤妃是黎太后身边的人,会与季昭华不对付,这当然没有错,但是要说敌意,这位萧淑妃可比贤妃多多了。要知道季昭华进宫之前,萧淑妃可是韩太后身边的第一人,韩太后要抬举谁,首当其冲就是萧淑妃。 季昭华的到来,让萧淑妃的地位变的尴尬,之前萧淑妃投靠韩太后,现在韩太后娘家侄女入宫。萧淑妃不管情愿与否,都已经成了满宫里的笑柄。 而德妃........季昭华看资料的时候,只觉得那上面写的怕是失了实,没想到见到真人会真的如此。德妃虽说是四妃中品级最低的,但是年龄却是最大的。她是夏侯忱还在潜邸的时候就伺候在夏侯忱身边的,比阿雾嫁给夏侯忱的时候还要早。 所以要是细究起来,这德妃的年岁比夏侯忱还要大两岁,如今也有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女人,在这宫里实在算不上娇嫩的。并且韩太后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这位德妃虽说只有三十岁,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岁的。女人的年纪,不仅是看她的皮肤,打扮,还要看她的精神面貌。 韩太后什么时候都是精致打扮的,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的样子。而这位德妃,简单到可以称之为寒酸的衣裙,头上的饰物也是极少,只一套羊脂玉的头面。 要是在宫外,能有这么一套羊脂玉的头面,说起来也是华贵的了。但是人阿,就是经不住比较的东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围绕在德妃身边的,都是年轻,张扬的宫妃,一个个在打扮上都是花尽了心思。夏朝本就是富庶之地,国人多欣赏奢华繁复的物件儿,国人的欣赏品位自然影响着宫里人的打扮。 季昭华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德妃身上收回来,低眉顺眼的坐着。 黎太后并没有多留大家的意思,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让大家散了。 走出凤藻宫,大家又马不停蹄的去往凤栖宫。 韩太后就比黎太后要活跃的多,毫不犹豫的就招手,“霜儿来,到哀家身边来。” 一句‘霜儿’让季昭华心头刺痛了一下,她的霜儿现在还在秦王府内,也不是没有动过将霜儿接到身边来的念头,可是接来有什么意义呢,她现在自身难保,在这重重算计的宫阙里,她一个人泥足深陷难道还不够,还要拖着霜儿也一起来受苦不成。 季昭华心中郁郁,霜儿跟着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听说现在霜儿过的不错,季昭华也就歇了心思,其实能猜到的,季昭华那样毫无征兆的死了,夏侯慎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不会亏待霜儿的,这也好。能用她季昭华的死为霜儿谋些福利,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缓过一阵心悸,季昭华莲步轻摇走到韩太后身边,韩太后拉起季昭华的手左右打量了一下,连声称赞道:“起色不错,看样子皇帝是没有亏待了你。若是他敢对你不好,霜儿尽管来告知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季昭华应了一声。 有对比方能看出人心,刚才在黎太后那里,黎太后对季昭华既不热络,又不刁难,简直就像是无视了一般的。 这样的态度虽看起来冷淡,却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不像这位韩太后,可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 不过季昭华也能猜透韩太后的心思,不过就是要让她季昭华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喊打才是最好呢。这样子,季昭华就根本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来,要对付这些宫里的敌人,她就必须依附在韩太后身边,尽心尽力,绝不敢生出异心来。 果然,在季昭华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四面八方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并不全是仇恨的,埋怨的,还有羡慕的,嫉妒的。 女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只有恨而已,很多品级低的妃子怕是羡慕季昭华有个这般爱护她的姑母吧。 韩太后不遗余力的给季昭华拉了仇恨之后,也就放大家回了。 目的已经达到,韩太后也不想多看这些嫔妃一会儿。是个女人日日瞧着这些鲜嫩美貌的女子,怕都是会心情不好的。 更何况是韩太后还曾经自信的认为,她乃是世间美貌第一人。 凤栖宫外,淑妃娘娘特意等着较她晚一些出来的季昭华。 第七十九章朋友?or敌人? 季昭华原本低着头跟着众人往外走,她的品级不高,前面自然是有人的。突然身边扶着季昭华的春环捏了捏季昭华的手臂,季昭华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了等在殿门外的淑妃娘娘。 季昭华对着淑妃行了福礼,“淑妃娘娘。” 淑妃细看起来,长相倒是真的不那么出众的,好在一双眼睛灵动跳脱的很。这宫里多的是姿态沉稳的女人,突然有这么一个活泼泼的,自然让人瞧着就喜欢。 季昭华恭敬的样子倒是挑不出礼来,淑妃一步上前就勾起了季昭华的手臂,笑嘻嘻的说:“我最是闲不住的,只不过往日里那些姐姐们都是贵人事忙,哪里顾得上我,我也不好去打扰。现如今宫里来了妹妹这样天仙儿般的人儿,我真是心悦的很。” 她这般亲密的态度,倒是让季昭华楞了一楞。 来夏国说起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季昭华也算是遇到了不少的女子,从秦王府到夏朝皇宫,但是这般主动向季昭华示好的,还是第一回见到。不过有时候有些好却不是那么好受的,比起萧淑妃对季昭华这般的态度,季昭华倒是宁愿萧淑妃是个蛮横的,上来就找茬都好过这般亲昵。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品级比她高的都这般示意了,季昭华也没有不给脸面的道理。季昭华只是低头装害羞,一幅无所适从的模样,她真的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让她表演恭敬,怯弱都是可以的,但是表演真心相待,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过季昭华这样的表现,倒是让淑妃笑的更欢,到了今日季昭华的身份已经不时什么秘密,谁不知道所谓的‘韩妃娘娘’,不过是韩家远房的一个姑娘,小门小户长大的,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豪门闺秀。 小门小户的女子,当然也有很多的好处,但是必也有短处,这短处可不就是不够自信,不够大方,淑妃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掌握了季昭华的性格。 “哎呦呦,这还是害羞了呢。”萧淑妃笑的好不开怀。 两人相伴前行,有萧淑妃这么一个话篓子在,也不觉得闷。一路上萧淑妃叽叽喳喳,将沿路的景色都给季昭华接解说了一番。 直到走到来仪殿门口,季昭华停下脚步,等着萧淑妃告辞,谁知道萧淑妃似乎兴致还是很高,毫不客气的说:“这来仪殿,我也是好久都没有来过了呢,妹妹不介意我进去瞧瞧吧。” 话这么说,脚步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直直就往来仪殿中走。 季昭华扭头看向春环,春环轻轻的点头,示意没事。季昭华也是知道来仪殿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一处空置的住所。甚至季昭华还知道这来仪殿其实在宫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布置老旧,院子里也没什么奢华的配置。 夏侯忱给她选这么一个地方,也是不想让她荣宠太甚,要不然她恐怕不好站稳脚跟。 季昭华放下心来跟着萧淑妃往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萧淑妃的惊呼声,季昭华原本放下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别是被萧淑妃发现了什么不对,尽管也是知道萧淑妃什么都发现不了。但是季昭华还是内心不安,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就算别人不会找到她身份的披露,但是她就是害怕。 快走几步,追上萧淑妃,询问道:“怎么了?” 萧淑妃手指伸出指向院中的几棵树,这树看起来平白无奇的很,如果不细看,不走近,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瞧瞧,这院子里以前可是没有金桂树的,别说是这来仪殿,就是西太后娘娘的凤栖宫里也是一棵都没有的。本宫记得去年的时候,西太后娘娘还跟皇上提过,想在凤栖宫里栽种几棵,当时皇上怎么说的来着?”萧淑妃拍拍自己的脑袋,真是很懊恼的样子,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那侍女头都不抬,适时的接话道:“娘娘,当时皇上说的是,满宫里也不过只有七株,哪里还有剩余送到凤栖宫去。” 季昭华这时候脸上却挂上了笑容,似乎听不懂萧淑妃所说的话一般。 这金桂是夏国特产的一种植物,天下闻名的就是金桂树开花,芳香十里的浓香。 来仪殿地处较偏远一些,周围没有相邻的宫殿,来仪殿后面甚至是一处湖泊,引了宫外的活水进来,波光粼粼,景色自然是美的。但虽说来仪殿这地方四周环境好,却没有什么人喜欢住在这里。原因无他,仅靠湖泊,冬日里气温低,湿度高,夏国地处南方,冬日里最令人着恼的倒不是气温低,而是湿气重,那种阴湿的天气简直要人的命。 所以这地方只有来仪殿这么一个院子,并没有再建设其他,原因就是这个。 周围没有近邻,这金桂树出现在来仪殿很难被外人发现,尤其现在已经十月底,金桂的花期已经过去,并没有香气扑鼻。 萧淑妃笑睨着季昭华,打趣的说:“想来这里的金桂树必定是皇上心疼妹妹,才特意移植来的。可见,皇上对妹妹,可真是疼爱呢。” 季昭华手里握着帕子,这时候抬起来擦拭了一下唇角,掩住唇边的笑纹。 “淑妃娘娘可要慎言,这哪里是金桂树,娘娘看那些新长出来的叶子,都是赤红色的,这明明就是四处可见的四季桂。”季昭华一脸的认真,纠正道:“淑妃娘娘今日这话对我说了并没什么的,出去可是万万不能说的,这院子里就种着五棵,照淑妃娘娘的说法,岂不是满宫里的金桂树都在这来仪殿?敢问淑妃娘娘将皇上放在哪里?” 淑妃立时就变了脸,之前是皇上亲口说的,整个宫里只有八株,而且这八株,都种植在皇帝勤政殿的院子里,并且这还不是现在的皇帝种下的,而是圣祖皇帝,也就是夏侯忱的爷爷种下的。韩太后当时打这几棵树的主意,为的也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彰显气势用的。没想到被夏侯忱毫不犹豫的就给拒绝了,而且还堵的韩太后无话可说。 原本淑妃只不过是想着能挑拨一下季昭华与韩太后的关系,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样子。 好在,淑妃转化的是极快的,她用帕子捂住脸,极其不好意思的说:“瞧我这个绣花枕头,今日可是闹了大笑话啦。”淑妃将帕子拿下来,拉起季昭华的手,小孩子一般的摇晃,“妹妹可别笑话我,我这也算是在睨面前露了底,别看我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其实最是个蠢的。妹妹以后可要多指点我,可别再让我闹这样的笑话了。” 善于自嘲的人,才是真的心理强大的人。 季昭华眼神有些复杂的瞅着淑妃,刚才那个自称本宫咄咄逼人的女子,转眼就能这样撒娇扮痴,这样的段数是季昭华自叹不如的。 “淑妃娘娘哪里的话,今日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季昭华知道她想听到的是什么,然后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可知晓了。” 春环带着其他三个环,低着头统一说:“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淑妃脸上笑意不变,嗔怪的说:“哎呦呦,我这日日的闹笑话,实在是没脸在留在妹妹这里了。铃兰,咱们快些回去吧。” 淑妃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来仪殿。 季昭华就站在来仪殿的院子里,目光凝视着院中的树木,虽然已经十月底了,但是细看起来,其实还有零星的花骨朵儿,香气虽然不如盛放时的浓郁,但是闻起来,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气,还是能察觉的。 她刚才只不过是心急之下,胡乱拉扯的借口,其实仔细看起来,这树........ “春环?”季昭华轻声问。 春环上前一步,低声说:“主子,这是圣上特地从雪山寻来的金桂树,花期更长,能一直开放的冬季呢。” 还真是金桂树,季昭华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金桂树枝叶茂盛,花朵却细小,要不是特别细心的人,其实是很难发现这是什么树的。 宫中原有的八株都是种植在皇帝的勤政殿里,后宫伺候的人,根本就没什么接触的机会。要不是淑妃提起,便是已经住进来的季昭华,估计都无法察觉。 季昭华长久不语,春环又开了口,说:“主子,其实圣上心中还是疼您的,要不然这千辛万苦弄回来的树,哪里能全部栽种在这里。” 这算是一种讨好么,季昭华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若是被宫里的人知道她这来仪殿里种着五株金桂树,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她现在的身份哪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夏侯忱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思,对于季昭华来说,这些树都是大麻烦。 这一夜,夏侯忱没有来后宫,还是独自歇在尚书房。 季昭华还没有松口气,春环就进门来禀报:“主子,淑妃娘娘来了。” 怎么又来了,季昭华眯起眼睛。 第零八十章使团三日后进京渣男来了 人都已经来了,季昭华少不得站起来迎客。 今日她们这些人并没有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宫里自然有宫里的一番规矩,什么时候请安,什么时候不请安。现在中宫空缺,后宫嫔妃没有统一引领的人,这请安就定下了不成文的规矩,逢初一,十五给两宫太后请安,当然了也有例外,那便是宫中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宫妃会不约而同的去两宫太后那里去观望情况。 没有请安的日子,淑妃穿着不似昨日那般正式,鸭黄色的罗裙漫舞,鬓角处两只用羽毛制成的饰物,紧贴在面颊上,毛绒绒的,看起来显得可爱又俏皮。 进门还没等季昭华行礼,就拉起了季昭华的手,亲亲热热的说:“妹妹,可真是羞煞我也。” 季昭华满眼疑惑,这刚刚进门而已,怎么就羞煞了呢。淑妃也不卖关子,目光在季昭华身上转了转,然后叹息着说:“昨日我瞧着妹妹打扮的实在好看,今日便存了来跟妹妹一较高下的心思,为了选这一身打扮,可没少折腾宫里侍候的人,结果呢........还是被妹妹比下去了。” 这话实在是说的好,季昭华即使是心里再三警告自己淑妃的话不能信任,但是哪有女人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美丽的。季昭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推辞着说:“淑妃娘娘,谬赞了。” 是不是谬赞,淑妃心里清楚。其实今日季昭华是真的没怎么打扮,只是穿了一件碧绿的宫群,头上配合的别着三只翡翠簪子。按说是最素气的打扮,最简单款式的裙子,簪子,可是偏偏这个颜色实在是难得,不说头上水头极好的三根簪子,那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月的,没有长年的滋养,翡翠不会变成这样温润,透亮的模样。就说季昭华这身裙子,看起来极柔软的面料,却却被染成了这般浓郁的颜色。 偏季昭华白皙的很,这般相映成趣,简直美的不成。 女人很少会没有那种出于天然的嫉妒心,淑妃当然有,季昭华这般美,而且进宫就抢去了淑妃原本的势力,也就是韩太后的支持,这实在无法令淑妃释怀。 “你就谦虚吧。”淑妃半真半假的说:“若是有一天有人这般夸奖我,我估计巴不得满宫里都知道呢。你又不是没看到,咱们这宫里,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但是却独独缺了你这般的美人。” 这个........ 季昭华承认淑妃的话,进宫见过夏侯忱所有的后妃后,季昭华就觉察出来了,无论是四妃还是品级低一些的婕妤,贵人,在样貌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能胜过季昭华的,算来算去,可能也就韩太后了。 可是明明韩太后是个长辈啊。 “噢~其实也不是。”淑妃自顾自的打了一下嘴巴,神秘兮兮的跟季昭华说:“先皇后就是位艳冠群芳的大美人,说起来,我瞧着,妹妹你与先皇后还有几分想象呢。” 这话说的季昭华完全反驳不了,阿雾是韩家的女子,她季昭华如今顶着的也是韩家女的头衔,说她们相像,实在是太过正常。但是往深的想呢,这样的话若是早几年被季昭华听到,凭着她的骄傲心态,当下就会对夏侯忱死了心,原来他对自己好,不过是看重了她的色相,甚至是将她当作了替身。 谁能接受,被人当作替身。 季昭华将视线转向空处,这位淑妃娘娘看起来句句都是关心之语,甚至像是闺中密友一般的与季昭华亲近,但是说出的话却每一句都不那么简单,季昭华实在有些烦她。 季昭华没有多做掩饰,脸上就带出了情绪。 她本想着淑妃能看出她的不满,然后识趣的离开,可偏偏淑妃不这么做,甚至还扬声说:“你们都下去,本宫有几句话要跟韩妃娘娘说。” 淑妃带来的人自然听命的退下,可是春环她们可不是淑妃的丫鬟,自然是不会走的,而是望向了季昭华。 季昭华不说声,只是挑起眉头看淑妃。 跑到她的地盘来使唤人,是不是太过份了一点。 淑妃脸皮还真是不一般的厚,见春环她们不动,脸色一放,厉声说:“怎么?本宫与你家娘娘情同姐妹,你们看不出来么,让你们出去还指使不动你们了。奴大欺主么?” 春环她们才不理她,只是牢牢站在季昭华身后,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们都是皇帝挑来的暗卫,并没有扑通宫女对后妃的惧怕。身子挺得直直的,嘴唇未抿。 淑妃没了法子,抓着季昭华的胳膊撒娇,“一定是西太后娘娘给你选的侍女对不对?我曾经也过过这样的日子,还真是.......哎!” 季昭华简直佩服这位淑妃,颠倒黑白,简直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啊。 不过也因为淑妃这句话,季昭华接了一句,“她们都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规矩可能是真的不太好,多亏西太后娘娘**呢。” “春环,你带着夏环她们在门口守着吧。” 季昭华把人支出去,总不能因为几个丫头留下借口,让这位淑妃能挑拨她与韩太后之间的关系,再者说,季昭华也是想听淑妃会说什么的。 等下人都退下后,淑妃两眼一眨就掉下泪来,戚戚噎噎的说:“妹妹,我不瞒着你什么,这宫里的艰难,想来妹妹也是知晓的。四妃之中,贤妃,良妃家世显赫,德妃身后立着嫡长子,只有我,身世比不得人,肚皮也是比不过。” 说着说着,淑妃竟然悲从中来一般的,真的哭了起来。 季昭华张张嘴想劝她几句,要不然等会出去,被人瞧见,还不一定会被传成什么样的事情呢。别到时候说她欺负了淑妃娘娘才好。 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淑妃说的其实句句属实,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劝起。 还在淑妃今日来的目的可不是给季昭华诉苦,她胡乱的用帕子擦了眼泪,然后接着说:“妹妹进宫之前,我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西太后,想着让她能为我做主,至少不被这宫里的牛头马面欺负了去。只没想到,我付出了这么多年,如今妹妹进了宫,西太后就不管我了。” 她实在哭的凄厉,季昭华有些受不了,而且这话,说的让季昭华根本无从下口。 “现下,我是看清楚了,西太后娘娘是不会再管我了,而东面的人,这两年为了西太后,我也是惹了个遍,实在走投无路,我只能来投靠妹妹了。往后我自当为妹妹马首是瞻,定会与妹妹相辅相成的。” 这能不能算是神转折,季昭华一个愣神。细品淑妃话里的意思,也就明白了,淑妃现在的身份的确是有些尴尬,韩太后这边竹篮打水一场空,黎太后那边怎么可能还要她这样的人,不痛打落水狗都不错了。只是季昭华想不通的事情是,淑妃为什么投靠自己,她季昭华的品级可比淑妃还要低呢。 季昭华不出声,淑妃以为季昭华不同意,作势就要跪下去,“妹妹,姐姐求你了,求你了。” 季昭华怎么可能让她跪下去,这要是真的跪了,她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只能快速的说:“淑妃娘娘你别这样,只要我有这个能力,自然是会帮你的。” 可是我若是没有这个能力,就不会帮你。这是季昭华的潜台词,只不过这个潜台词对于淑妃,实在是没什么用。 事实上,昨日离开了来仪殿,淑妃就奔向了凤栖宫,往日里她与韩太后是最亲密的,常来常往更是经常的事情。 她只身去凤栖宫,宫里人都不觉得意外,只不过有些人想着,没想到韩妃娘娘都进宫了,淑妃娘娘还能这般亲近韩太后,可见也不是太功利的人。 但这宫里,有不功利的人么,不功利的人就不会进宫。 淑妃到了凤栖宫,绘声绘色的将她在来仪殿见到金桂树的事情想太后汇报了一遍,当然也有添油加醋的部分。 谁知道韩太后不仅没有因为这金桂树没有送到凤栖宫,而是送到来仪殿而生气,反而狠狠的训斥了淑妃一场,甚至说出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来哀家面前挑拨离间的话。’ 这样的话何其的严重,淑妃是知道韩太后手段的,在这宫里呆了一辈子的女人,什么慈悲心都被磨灭完了,动起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淑妃走投无路,这才来投靠季昭华。至少在韩太后要动手的时候,季昭华能劝着点不是。 “好妹妹,你真是姐姐的大恩人。”淑妃得到了季昭华的应允,开心起来。 本以为淑妃会离开,却没想到淑妃死皮赖脸的不肯走,直到在来仪殿用了晚膳之后,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淑妃走了没多久,夏侯忱就来了。 两人有了实质关系后,在面对面,季昭华有些尴尬。 夏侯忱倒是很知道季昭华的心理,开门见山的说:“周国的使团,三日后进京。” 第八十一章濒临深渊 这两天虽然夏侯忱没有来过来仪殿,但是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还是了若指掌的。 他进门看到季昭华坐在窗口的软塌上,眼神盈盈望着外面的湖泊,夏侯忱很难形容那眼神代表了什么,笼中鸟,池中鱼,那种神往的眼神,令夏侯忱反感。 没错,他是占了季昭华的身子,但是他太明白季昭华的不情愿,那只是走投无路之后的妥协,而不是心甘情愿的欢喜。 尽管夏侯忱不想承认,但是这些季昭华做的是那么的明显,丝毫不给夏侯忱自欺欺人的机会。 夏侯忱挥挥手,让春环她们下去。 丫鬟们退下的声音都没有唤回季昭华的神思,她就那样痴痴的望着窗外。 季昭华眼神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让自己放空,瞧着那平静的湖面,让她兵慌马乱的心平静下来。 正式成为皇妃不过也就是两天的时间,可是一切却是这样的漫长。 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没有入宫的时候,曾经以为宫里最可怕的是人与人之间毫不留情的算计,从小没少听说过宫里谁与谁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等等等等。但是进了宫之后,季昭华才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天真的想法,这宫里最可怕的不是算计,不是杀戮,而是孤独。 那种身在闹事却孑然一身的孤独,不能与任何人交心,不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这样的孤独,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季昭华甚至也许这宫里的女人也不想斗,也不想争,只是太孤独了,孤单到不去斗不去争,就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昨晚夏侯忱没有来后宫,整个后宫都死气沉沉的。你能想象那种巨大的寂静带给人心口的震撼么,季昭华想,她也许是怕的吧。 要是让她独自在这样的宫里生活一辈子,根本不用别人算计她,她自己就能发疯的。所以要拼,要争,要让皇帝宠爱自己,让这宫里有些人气。 季昭华完全没有感觉到夏侯忱的接近,直到夏侯忱毫不犹豫的将她抱了起来。“呀!”季昭华声音惊讶,在对上夏侯忱的眸光之时,季昭华神情一变,“皇上?” 夏侯忱开口直接说:“周国的使团,三日后进京。” 季昭华听到之后愣了一愣,随后想起这是孟辰良来了,一下子就挺直了脊背。 两只眼睛灼灼发亮的盯着夏侯忱,似乎对周国使团很感兴趣的样子,夏侯忱看她的样子,却是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季昭华心中有什么比他这个夫君更重要的东西,尤其这个人还是季昭华的先夫君。 随即身子一转,将季昭华严严实实的压在了软塌上。 他的动作,弄的季昭华不知所措,想伸手推他,这里可是外室,哪里能行这般事情。但是手抬起来,又漫漫的放下了,她还想求着他帮她报仇呢,有求于人不是应该讨好他么,季昭华咬咬牙,只能委屈受了。 夏侯忱看着她抬起的手又放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哪里能想不到她的心思。但是将这样的事情当作一种讨好的手段,实在是令人沮丧,难道在季昭华心里,他夏侯忱就是个如此跟她等价交换的人么。 好,既然她觉得这件事是场交易,那么他就让她看看交易下的房事是个什么样子。 夏侯忱发了狠。 —— 夏侯忱当晚并没有在来仪殿过夜,甚至连晚膳都没有用。他走后,季昭华慢慢慢慢的将锦被拉了上来,遮住了脸,泪水渐渐奔腾,直至肆虐。 但是她不敢出声,这屋里所有的人都是夏侯忱的手下,她不能让下人们听出端倪。 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叫嚣着疼痛,她从不知道夏侯忱会这般暴虐的对待她,那是她不熟悉的手段,没有任何愉悦,只有疼,那连绵不尽的疼痛。更多的还是耻辱,季昭华牙齿紧紧咬着唇,直将嘴唇咬的血肉模糊,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受过这般屈辱,被男人当作那低贱的女人般折腾,比起那些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更是残忍。 夏侯忱.........夏侯忱! 季昭华心里一遍一遍的刻画着这个名字,刻一遍就恨一分。 爱未得,恨已生。 季昭华哭累了,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午夜夏侯忱再一次来的时候,将她头上捂的严严实实的被子拉下去,就看到她泪迹斑驳的脸。夏侯忱一愣之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夏侯忱也无法解释自己那时的心情,那种虽得到了她的人,心却离他更远的感觉,实在是能令他失控。 谁也不知道,当初他知道季家出事时的心情,后来他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终于将季昭华弄来了夏国。心里惦念了几年的宝贝,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得到她的机会了,没想到老天爷会如此厚待,就这么将珍视宝贝送了来。 让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只是他没想到,她的心同时也封闭了起来,似乎根本就不会对着他打开一般的。 夏侯忱掀起被子,她身上的痕迹实在是有些凄惨,夏侯忱眼中闪过懊恼,他那时候失控了,她又是如此的娇嫩,美好,所以这力道显然是没有掌控好,弄成了这般样子。 从怀里拿出白色的瓷瓶,从里面挖出药膏来,夏侯忱细细的给季昭华身上涂抹。这时候要是外人见了,会发现夏侯忱的眼睛里有难得一见的温柔。 夏侯忱这般动作,季昭华不多时就醒了。 扭头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季昭华似乎没有要动怒的意思。 夏侯忱心头一喜,急忙说:“芃儿,我........” “滚!”季昭华说的干脆而冷酷,不带任何感情的。 夏侯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没有刚才的歉意,讨好,再一次变的高深莫测起来。 只不过,季昭华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测他的心情,她太难受了,难受到想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跟着难受才能缓解。 整个夏国,就是全天下,能对一国之君说‘滚’字的,困怕也只有季昭华一个。 夏侯忱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对待过,火气也是蹭蹭的往外冒,不过瞧着她这般样子,夏侯忱咽下这口气,重新问了一句,“你刚说什么?” 她只要说句软话,他自然就不再跟她计较了。 季昭华冷冷的睨着夏侯忱,那眼神是夏侯忱从未见过的轻蔑,像是在嘲笑一个傻瓜,又像是在嫌弃一件肮脏的物件儿。 “滚!”她说的毫不留情。 夏侯忱从床上站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他真是怕他会控制不住掐死她。 “你.........给朕记着!”夏侯忱放了狠话转身就走了。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季昭华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独自度过这漫漫的长夜。 —— 周国的使团是真的来了,领头的人就是周国丞相孟辰良。 夏侯忱在面见孟辰良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虽说夏侯忱刻意找茬,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孟辰良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 长相清隽,文采风流,更关键的是,并没有文人身上特有的迂腐,是个难得的变通的人。 只是孟辰良越是优秀,夏侯忱越不是滋味。 季昭华这般在意孟辰良,到底是仇恨,还是旧情难了呢,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念及此,夏侯忱便有些恨恨的。 那晚他一时气急,转身走了,回来想想,她那幅样子,心里有气也是难免的,自己何必跟着一个小姑娘置气。但是狠话都放了,也不没有让他这个一国之君低头认错的道理。 这些天忙着周国使团来的事情,夏侯忱连后宫的门都没有踏入过。其实使团的事情,自有专人负责,夏侯忱这般,也不过是等着季昭华来跟他先低头罢了。 毕竟孟辰良来了不是吗?她难道会不想见,不想报仇。 其实哪里能让季昭华报仇呢,两国之间,不斩来使,孟辰良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在夏国出事的。夏侯辰一直那这件事钓着季昭华,也不过是她心不再他夏侯忱身上,如果没有这么个事情引着她,她怕是连着皇宫都是不想入的。 夏侯忱坚信,季昭华会先来跟他低头的。 直到周国使团要离开夏国了,这时距离他们闹翻那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夏侯忱开始心慌,如果孟辰良都不能让季昭华行动,那他以后还能拿什么来笼络她呢。 招了人来问季昭华的情况。 小太监低头说:“韩妃娘娘已经病了十日,不过东太后说,这时候正是皇上忙正事的时候,这等小事不能扰了皇上的心思,所以就没有跟皇帝禀报。” 夏侯忱几乎是从他的龙椅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临走还不忘狠狠的踹了一脚,“狗奴才!”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再一次相见会是如此。 夏侯忱刚步入来仪殿,就听到下人们大哭的声音,心蓦地一沉。 第八十二章饭菜里有毒 横冲直撞进了来仪殿的内室,春环带着三个环跪在床旁边,已经掩面哭起来。床帏严严实实的落下来,老太医明显是刚刚把过脉的模样,夏侯忱的目光停留在老太医的脸上,受了老太医的礼,然后问道:“情况怎么样?” 老太医摇摇头,沉声说:“邪风入体,郁结在胸。开了房子,又不好好配合服用,这样的病,老朽无能为力。” 遇到这样的病人,谁也没有办法,就是华佗再世,碰上自己不想活了的病人,你能拿她怎么样呢。 夏侯沉眼睛眯起来,他确实没有想到会这般严重,不过药总是得吃,对着老太医说:“劳荀太医再开副方子煎药,朕去劝劝她。” 老太医躬身应了。 说起来这夏国的国主,历代都是不错的,对知识分子更是尤为尊重,在其他两国,秦国不说了,那就是野蛮人建立的国度,说的玄乎些的,甚至说秦国人茹毛饮血,比野人还要恐怖。在那里,百无一用是书生,自来文化人是不去那里的。周国,倒是对读书人也不错,但是周国皇帝是土匪起家,上位后总是猜忌怀疑下臣,周国皇帝更是喜怒无常,一念起,杀人满门的事情,这几十年来其实一点都不少,曾经高高在上的季家,不就是一个例子。 也只有夏国历朝至今,从不轻易杀仕,从来都是读书人的天堂。但是重文轻武也不是没有弊端的,夏朝在战场上从来都是不占优势的,别说是微风赫赫的秦国,就是近邻的周国,夏国都很少有压倒性的胜利。 因重文轻武,即便是在皇宫里,皇帝对太医这些读书人,都是极其客气的,极少会出现一进门就叫嚷着要太医们全部不得好死的事情。 等太医退下,夏侯忱才掀开床幔,看清了季昭华的样子。 也不过是百个月的时间,她的双颊已经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极憔悴的,夏侯忱伸手握住她的手,干柴一般,那里还有以往的珠圆玉润。 她瘦的多了! 夏侯忱心口阵阵的沉痛,再开口,预期已经不好了,“你们怎么伺候的?怎么将人伺候成这个样子了!” 春环她们根本就不抬头,就那么跪着,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暗卫本就这样的一群人,完不成任务,自然是要以死谢罪的。 现在她们照顾季昭华出了问题,季昭华病的厉害,她们以死谢罪无可厚非。 夏侯忱被她们的态度弄的更是火气上涌,提嗓子就喊:“云之!” 云之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不过此时并没有进内室,他到底是外男,要避嫌的。这时候皇帝喊,他自然就要进来。 “将她们都带下去,照规矩处理掉!”夏侯忱冷冷的命令。 云之瞅着春环那种倔强的脸,就知道这些女人怕是也恼了陛下呢。 女人真是麻烦!云之叹了一句,少不得求情说:“主子,她们都伺候惯韩妃娘娘了,现在换人,韩妃娘娘身边难道要补新人上来?” 这倒也是,夏侯忱好容易咽下这口气,妥协说:“那就先等等,等她好了,你们再去自行领罚。” 春环她们根本就不回话。 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这时候刚好有宫女太监提着方盒子来送午膳,没想到皇帝在这里,一个个的吓的急忙要行礼。 夏侯忱在这里呆了一刻钟了,季昭华还是没有醒。心里急的什么一样的,那里会在乎这个,让他们放下午膳赶紧走。 宫女太监被皇帝逼视着,手脚发抖的将吃食拿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夏侯忱不是不震惊的,他不可置信的问:“你们就给韩妃娘娘吃这个?” 用手背试一试,冰凉。 现在已经入冬,这里虽然气温不低,但是湿度却很大,再加上来仪殿的地理位置,更是湿的厉害,让人浑身都不舒坦。 先前夏侯忱急急的来,一身的热汗,哪里能感觉到这些个,现如今这冷饭冷菜一端来,他方感觉到了这些不同。 “这来仪殿为什么没有烧地龙?”夏侯忱问向一旁的春环。 春环抬头望了夏侯忱一眼,那眼神似乎再说,这不是您授意的么。 夏侯忱一张嘴,还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他明知道这宫里的手段,他当夜连夜离开,怒气冲冲的,这期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这来仪殿被人慢待几乎是可以预知的事情。 而他,满心都是与季昭华在生气的心思,哪里顾得上这个。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他疏忽了。 她刚刚入宫,没有半点靠山,又惹怒了他这个皇帝,估计韩太后那边也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的。 这可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好好好。”夏侯忱一肚子的火气,笑着瞅着那些送膳食过来的宫女太监,这宫里可真是好的很。“来人,将这些都给朕拉出去,就在来仪殿的门口,给朕狠狠的打。朕要让所有人看看,这宫里到底是谁做的了主。” 夏侯忱真的是气糊涂了。 不知为何,季昭华那冷漠愤怒的眼神总是在他眼前晃,她怕是恨死他了吧。 原本他们的关系就不好,一直都是他逼着她,让人无力反抗,现如今成了这般样子,季昭华还不得恨死他。 刚好这时候荀太医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原本这煎药的工作不是他这个老太医应该做的,但是皇上在这里,可见对韩妃娘娘的病是极其看重的,他这个太医也不能没有眼色不是,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 不过铺一进门荀太医就见到了盛怒的皇帝,夏侯忱这几年给人留下的映像实在是好的很,饶是荀太医都没有见到过皇帝这般发怒的样子。 不过作为太医更令他感兴趣的是,“这饭菜不对。” 夏侯忱原本还在自责中,现在听到荀太医这般说,一下子就挺直了背脊。 “什么回事?!” 皇室对吃食都是极其看重的,这宫里不是没有出过在吃食里动手脚的事。 荀太医放下手里的药,上前查看了半晌,才断定:“这饭菜里有毒。” 第八十三章渣男夜访秦王府 毒!整个来仪殿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似乎空气都在瞬间抽空了般。 窒息式的沉默后,还是春环突然开口问荀太医,“那么太医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诊治出主子中毒呢?” 犀利的问题,其实这种时候是没有春环说话的余地的,但是身为暗卫,即便是受过宫里的规矩教育,也还是改不了身上本身的习性。 这种时候,倒是没人在乎春环的无礼,夏侯忱一双眼睛牢牢的盯在太医身上。 荀太医拂了拂胡须,思索片刻说:“从脉相上看,并没有中毒迹象,而且老朽判断,这饭菜里也不是什么剧毒的药物,只不过是让人食欲不振,伴有头疼,噁心的药材。” 夏侯忱显然没有荀太医那么乐观,“那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一直都是沉睡的模样,要不是还有呼吸尚存,夏侯忱都要以为季昭华是死了呢。 对此,荀太医也是有些不解,“按理说不应该如此,不过药理这种事情,多得是因人而异,说不定这饭菜里的毒对韩妃娘娘是有些损伤的。”说完,荀太医也知道这事情是他的失职,没有及时探查出来韩妃娘娘中毒的事情,荀太医眼睛一转,补话道:“老朽再开一幅祛毒的方子,喂着韩妃娘娘服下,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太医这么说,夏侯忱点点头,他现在还没有理清头绪。 “云之。” “属下在。” “将禁卫军调来一队,将来仪殿围住,即刻起,谁都不需随意出入。” “是。” 云之转身下去布置,虽说在后宫里动兵,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既然牵扯到了毒,那么就不是能按寻常规矩做的事情了。 “春环。”夏侯忱又说。 春环安静的上前一步,并没有出声。 “你去跟云之一起准备,今日起,来仪殿设小厨房,所有一应供需,都由云之派人去采办,不再用后宫的配置。” 春环却没有立时答应,只说:“陛下,这等差事还是交给东环吧,主子身边离不开人。” 这段时间都是春环贴身照顾着季昭华,她离开了,怕别人照顾不好。夏侯忱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你去安排吧。” 春环退了下去。 夏侯忱望着桌上冰冷的饭菜,为了散房里的药气,窗户都是打开的,这时候湖边的风吹进来,仿佛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般的阴冷。 这种环境怎么可能养得好身体,夏侯忱对着身边的大太监说:“去,给朕将地龙烧起来,要烧到朕在这里呆着要浑身冒汗才行。” 大太监自然是无一不应的,夏侯忱很少发脾气,但也不是绝没有过。今日眼看着皇上气的不轻,这些下人也都是罩子放的很明白的。 夏侯忱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一些,在重新起身往内室里去。 绕开屏风,夏侯忱震惊的望着跪在床边的春环,夏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夏侯忱的声音没有吓到正在操作的春环。 春环面不改色的继续着动作,就是身边的夏环都没有动一下。这样的事情她们已经坐了好几天了,若是不这样,季昭华撑不到现在。 她们再做什么呢,很简单的,春环两手一手固定季昭华的身体,另一只手将季昭华的下巴捏住,并且往下拉扯,而夏环就在这个空档,将汤药给季昭华喂进去。 她们配合的很好,一碗汤药很快的就见了底。 放下药碗,春环与夏环才跪到似乎被定在原地的夏侯忱身前。夏环扯了扯春环的衣服,春环却还是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 夏环没了法子,这才自顾自的说:“圣上可别怪春环姐姐,自从那日圣上夜里离开,主子就受了寒气。早上连床都起不来,更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这些天都是春环姐姐衣不解带的伺候着,难免有些心疼主子。” 春环至今都无法忘记那天早上她掀开被子时看到的季昭华的样子,那时候季昭华已经发烧烧迷糊了,满身的伤痕似乎被人酷刑对待过一般的。 她们是暗卫,按说是遭受过最剧烈的锤打的,但是看到那样的季昭华,还是会生出怜悯的心来。尤其季昭华还是那样纤弱的一个人,这些天季昭华神志恢复的时候少,多数时候都是昏睡着的,睡梦里不时会唤出一些人的名字,娘亲,爹爹,哥哥,不时的出现。 春环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听到这样的称呼也都是心酸的不得了。 对夏侯忱有些怨怼,也是应该的。而春环,那时候在凤栖宫被韩太后灌输了一通,若是季昭华身体不适就要她去**的言论,现如今季昭华身子这样,春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皇上多说一个字的,她是暗卫没有错,但是让她献身,却还是做不出来的。 尤其是在看过季昭华身上的伤势之后,春环对男人都生出嫌恶的心情来。 夏侯忱怎么可能会怪罪这两个丫头呢,要不是她们,可能季昭华真的会熬不下去的。 “你们下去吧,熬些补身子的汤粥来,朕亲自喂她。” 等下人下去,夏侯忱轻轻的走到了床边。床榻很大,他和衣躺了下去,季昭华刚才喝过药,周身都是浓郁的药味。 夏侯忱伸出手将她的身子揽进了怀里,来仪殿的地龙还没有烧起来,空气里都是冰冷的分子,季昭华的身体通身冰凉。身上的被子虽说盖的很厚,但是季昭华气温低,南方特有的湿冷天气,那里能让季昭华靠着自己的体温暖热被褥呢。 突然就觉得心酸,夏侯忱脱去了外衣,用自己的身体贴上了季昭华的皮肤,那如凝脂一般的美好皮肤,此时真的如冰玉一般,让人心凉。 “朕的小东西,快点好起来。”夏侯忱温柔的喃喃。 —— 秦王府。 夏侯慎稳坐在书房处理着手边的书信,这段时间周国使臣进入夏国,虽说言辞并不怎么激烈,但是话里话外,还是打着要让夏国归还季家军的主意。 这些季家军都是周国军中中等偏上的士官,这些人现在投奔夏国,对夏国来说无疑是绝大的助力,那么相对的对周国来说,那就是致命的打击。 要知道,培养一名士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对兵法的熟悉,更是需要经验,实战经验。这些人士官只要在手下配上士兵,很快就能组起一队强力的军队出来。 这些人离开了周国,只留下一些刚刚从民间征召出来的新兵蛋子,新人上了战场,没有合适的指挥,有的只是对战争的无畏。战争永远都不是美好的事情,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没见过的人,根本没有参加过战争的人,上了战场亲眼看到战友死在眼前,瞬间就能崩溃他的心理防线。 所以在战场上的经验,更多的是一种能承受这种悲痛的心境。 周国的皇帝大概是没有想到,季昊死之前会对季家军作出安排,在季家下狱的第一瞬间,季家军就已经开始向夏国转移,等到周皇帝将季家一网打尽,满门抄斩之后,才惊人的发现,当年季昊手下的军队,已经全部逃离到夏国去了。 周皇帝为什么要杀季家,为得可不就是忌惮季家人的势力,更多的也是想将季昊手下的兵将全部收归到自己手上。 没想到杀了季家一家,没有得到想得到的兵力,反而让夏国人捡了便宜。 原本周国也是在边境上叫嚣过,可是这种时候,夏国自然是不怕周国的。就说那些上万人的季家军,现在可都是红着眼要为季昊报仇的,真要打起来,周国毫无一点稳赢的可能。而何况,周国的新帝刚刚登基,帝位还没有站稳,原本以为杀了季府,他能稳稳坐住皇位,却没想到季家一倒,周国国内更是动荡,这个时候周帝无论如何是不会轻易启动战局的。 对此,夏侯慎很清楚,所以对待周国人,夏侯慎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 晴霜站在夏侯慎身边,季昭华离开后,晴霜就被夏侯慎安排在前院。王妃本是不同意的的,但是夏侯慎铁了心,王妃也是拦不住的。 三喜这个时候走进来,低声禀报:“王爷,周国丞相求见。” 夏侯慎还没有说什么,晴霜的身体已经往前动了动,夏侯慎扭头看向晴霜。 “你想见他吗?”夏侯慎问着晴霜。 晴霜从季昭华走后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但不是笑不是怒,是一种扭曲的狰狞。晴霜对视着夏侯慎的眼睛,直直问:“王爷会让晴霜杀了他么?” 夏侯慎无奈叹口气,“霜儿,早已经跟你说过了,不可以的。” 再怎么恨,也不能在夏国将孟辰良杀了,可不是只有私愤的问题,这里面还有两国相交的关系。但是,夏侯慎不想看到晴霜漂亮的眸子黯然下来,紧接着说:“不过,本王答应过你家主子,定是会为你们报仇的,再等等,给本王些时间。” 晴霜点点头,不再多说。 夏侯慎站起身来,说:“还是去见见吧,他晚上到访,想来也是为了你家主子来的。” 第八十四章她没有过孩子对不对? 为了自家小姐?晴霜面露不解。 夏侯慎敲了敲晴霜的脑袋,笑骂道:“笨丫头。” “他还来做什么!”晴霜摸着被敲的额头,一脸的不岔,“是他将小姐休妻,丢出丞相府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周有律例,凡是出嫁女都不在牵扯到娘家的罪案当中去。更何况凭着他孟辰良的官职,保下我们小姐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 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丫头。 夏侯慎低叹说:“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季家事败,从处置季家的手段上来看,周国的新帝显然是对季家的人恨之入骨,孟辰良急急撇开关系,自然是能够理解的。但是现在不同,季家军成了两国都想要的一股势力。周国人找不到季旷,那么季昭华就是他们的唯一筹码,现在孟辰良跑来要人倒是无可厚非。 “只是那周国的皇帝也真是太蠢了些。”夏侯慎毫不客气的说,新帝登基最该做的事情就是稳定人心,安抚大臣。哪里有一上台就屠杀重臣的,不过也有特例,就是先帝的时候,就已经对这户人家记在心头,留着他们也不过是儿子留一份大礼。 周国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夏侯慎也只是猜测,不过从结果上来看,显然周国皇帝对季家的打压是失败了的。本该收归手中的兵权,不仅没有收回去,反而导致了军队的大批量倒戈。至于朝中,夏侯慎不屑的笑一笑,这一次派来的使团是由孟辰良领头,虽说孟辰良的确是个人才,但是到底份量太轻了些,不过是个刚刚混出来的毛头小子。周国皇帝派他来,可见周国朝中已经无人可用。 晴霜也是想的明白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用的时候就上赶着,没用的时候弃之不急,皇帝做成这样,可真是可耻。” “咳咳咳。”夏侯慎被晴霜的惊人之语弄的猛然咳嗽起来,缓过那一口气来,夏侯慎盯着晴霜良久无语,实在不知道季昭华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丫头的。什么话都敢说,他是夏国的王爷,说周国的皇帝都慎重用词,没想到这个周国的子民,一个小丫头就这么毫不留情的骂上了。 被夏侯慎盯着看,晴霜没觉得不合适,反倒扬了扬下巴,一幅‘难道我说的有错吗?’的表情。 夏侯慎摇摇头,实在是无话可说,这段时间他对晴霜确实多有纵容。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心底深处认为这是对故去的季昭华的一种补偿吧。季昭华对晴霜的感情有多深厚,夏侯慎自然是知道的,季昭华现在不在了,这个小丫头,夏侯慎总觉得该由他保护好。 并且,晴霜这个丫头,实在是有些意思,多宠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行了,走吧。去会会那位丞相大人。”夏侯慎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夏侯慎今日穿着绛紫色的长袍,这袍子还是晴霜给他做的,说来也怪,晴霜做的袍子总是比王府里那些绣娘做的要修身一些,腰部带着曲线。夏侯慎本来就身形完美,这般的袍子穿在身上,更是看着风神俊朗。 晴霜跟在夏侯慎身后,心知这是要去见孟辰良的,难免的会有些苦涩,若是自家小姐先开始就碰上了夏侯慎该多好,说不定现在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小姐就还会在她身边,她们会同在定国公府的时候一样,快乐,无忧的度过一生的时光。 也许时间能渐渐的冲淡恨意,但是遗憾却是永远的留下了。 孟辰良在前厅等着夏侯慎,看到夏侯慎前来,站起来行拱手礼。为了行礼之事,两国其实也是深度的交涉过的,夏国自然认为周国要对他们的君主行跪拜礼,但是自古一仆不惟二主,周国方面并不赞同这个要求。 一来二去,也是吵了很久,最后还是夏侯忱大手一挥免了周国人的跪拜礼,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的。夏侯忱觉得很多事情,在乎表面并不能说明什么。恰好的是夏侯慎也是这么理解的,他认为的比他皇兄更加简单粗暴。 男人的势力从来都是战场决输赢的,没事磨嘴皮子有什么意思。 夏侯慎‘嗯’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往主座上而去,撩开袍子,金刀铁马的坐了下来。一旁的三喜给夏侯慎上了茶,夏侯慎看向有些发愣的孟辰良。 因是夜访,孟辰良没有穿繁复的官袍,而是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自是一派风流佳公子的模样,身上那光华的书卷气,让人瞧着就觉得此人乃是谦谦君子。 这种人,夏侯慎见过不少,其中的翘楚就是他的好皇兄,宫里的夏侯忱了。从小,宫里的人就告诉夏侯慎,君子需要满腹精华气自佳,温润,儒雅,这些词才是衡量一个男人是不是优秀的标准。年幼的夏侯慎不是没有尝试过让自己也变成这般模样,但是随着年纪慢慢增长,夏侯慎有了改观。 其实越是如此看起来无害温良的人,心越硬,手段更是狠辣。只不过他的外表迷惑了人罢了,相比而言,眼前的孟辰良虽然各方面都是不错,但是跟宫里的夏侯忱比,那简直就是珠光比月亮,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知丞相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夏侯慎冷淡的说。 孟辰良一双眼睛,几乎黏在晴霜身上,听夏侯慎询问,孟辰良马上接话道:“王爷,现在是不是不会否认,在夏国时强行带走的女子是下官的内子?” 他们不是没有碰过面的,当初要不是夏侯慎的强势,孟辰良也许就将季昭华带回去了呢。 夏侯慎嗤笑一声,“丞相大人慎言,本王早就说过了,丞相内子该在丞相的内院里,怎么会出现在本王这里。” 孟辰良手指指向晴霜:“若是如此,她王爷怎么解释?” 晴霜是季昭华身边的大丫鬟,自小就是形影不离的,晴霜在这里,自然说明季昭华就在这里。 夏侯慎自顾自的端起茶盏喝茶,很多事情,从他这个王爷嘴里说出来并不好。今日带晴霜来,为的也不过就是让晴霜解解气,或者说让晴霜代替她的小姐,解解气。 晴霜毫不畏惧的对视着孟辰良,条例特别清晰的说:“孟大人可真是能说笑,当初是您让那窑姐儿一碗红花要了我家小姐腹中孩儿的性命,又一纸休书将我家小姐休弃出府。试问这般抛妻杀子的人,如何还能厚颜无耻的跑来这里说什么内子?孟大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孟辰良猛地一震。 晴霜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孟辰良,在晴霜眼里,这孟辰良简直就是古代版凤凰男,为了飞黄腾达娶了家世深厚的女子,等一切都功成名就之后,又嫌弃妻子门第太高,出轨外遇,甚至比那些只是出轨外遇的人还要可恶,他竟然彻底害死了岳家所有人。 “还有,孟大人的夫人不该是满周都城都闻名的窑姐么。渣男陪鸡!真是绝配!” 夏侯慎实在是没想到这丫头的嘴里能冒出这么多羞辱人的词来,不过这般脸蛋红扑扑骂人的模样,倒是挺有趣儿的,现在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巴不得让别人看到自己贤良淑德的模样,偏晴霜不是,季昭华离开以后,晴霜开始的时候沉默的可怕,渐渐的,就变的强悍了起来,虽然这其中夏侯慎的纵容功不可没,但是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纵容成这般模样的。 孟辰良似乎对她那些辱骂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直愣愣的问向晴霜,“孩子?哪里有孩子.......晴霜,你不要胡说!” 到了如今还不承认么,晴霜原本的情绪只不过是恨,是怨,听到这话才算是勾起了长久的痛苦,她原本一位季昭华死了,她就能将这些悲痛都深埋起来,但是面对这样的孟辰良,晴霜还是失控了,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扑打着孟辰良,“你还是不是人啊!当年小姐为了你,求了多少人,做过多少事情。你竟然让那个不要脸的窑姐儿给她灌药,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就忍心,怎么就下得去手啊!你这种人一定会下地狱的,一定会的。” 没想到她会突然失控,孟辰良忘记躲开,生生的受了晴霜的好几下。 夏侯慎站起来就将晴霜拉开了,她挣扎的厉害,没办法,夏侯慎只能将她抱紧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劝道:“冷静,冷静点。” 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啊!晴霜气的跺脚,这是个什么世道,好人没有好报。她的好小姐,明明那么的好,却遇上了这样的人渣,现如今,连曾经的孩子都不肯承认。 孟辰良脸上被晴霜抓了一把,**辣的疼,但是他还是固执着:“没有孩子,她不可能怀孕的,不可能的!” 然后孟辰良满眼哀求的望向夏侯慎,“王爷,你说句公道话,没有孩子对不对?她.......没有过孩子对不对?是晴霜乱说的,是不是?” 第八十五章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夏侯慎的眼神瞬间变的锋利无比,同为男人,夏侯慎也许明白孟辰良当初的决定,但是能够想明白,并不表示他理解,更何况,逃避责任在夏侯慎看来,真是太不齿了。 “大丈夫敢作敢当,孟丞相,当初她刚刚小产,身体虚弱的厉害。本王也是亲眼所见的。”夏侯慎低头,晴霜哭的悲惨的很,夏侯慎顿时有些酸涩。 夏侯慎从来都是大男子主义很重的一个人,女子至今为止让夏侯慎怜悯的,可能也只有季昭华了。尤其季昭华已经不在了,对于已经失去的人,人总是会在心中更加美化她。 孟辰良扑通一下就坐到了地上,双手抱紧了脑袋,不可置信的低吼:“不可能,绝不可能。从没有人告诉我,她怀孕了.........,昭华她........从未提起过啊。” 他的样子太痛苦了,痛苦到周围的人都是吃惊。 晴霜脸上的泪都止住了,眨眨眼睛看着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孟辰良。当时季昭华遭难,被强灌红花的时候,晴霜并不在季昭华身边,后来她们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主仆俩谁都不愿意再一次提起那段灰色的过往,晴霜对当时的情形,说实话也是不那么了解的。 “你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我当时在丞相府的后门捡到的小姐,她那时满身都是血,刚刚小产过。要不是我救得及时,怕只会死在你丞相府的门前。若不是你亲自下的命令,谁敢这么对待丞相夫人?哦,不。”晴霜顿了顿,“小姐怕是到死,都不想承认自己是什么丞相夫人。” 孟辰良已然崩溃。是他亲手写的休书没有错,当时休书上的休弃缘由就是三年无所出,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他,当时的季昭华已经怀了孩子。没有人告诉过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骗我的,她只是厌弃我了,所以你才会这么说的,晴霜你让她出来,我亲自与她说。当初是我做错了,只要她愿意,现在就跟我回去吧,她还是坐她的丞相夫人。孩子.......孩子,只要她想要,想生多少个都可以。” 晴霜简直震惊于孟辰良的厚脸皮,果然谁年轻的时候没碰上过一两个人渣,到了这种时候,孟辰良竟然还能说出让季昭华回去的话来,别说季昭华已经死了,就是还活着,也断然不会再跟孟辰良有瓜葛的。 晴霜了解自己的主人,季昭华虽说有时候有些外强中干,但是爱恨从来分明的厉害。孟辰良对季昭华的伤害,便是将孟辰良千刀万剐了,怕是季昭华都不解恨。 孟辰良大概也是猜到晴霜不会同意,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原本他这一趟来,是想劝季昭华回去的,最好能将季家军都带回去。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令他震惊的消息,他曾经有一个孩子,是他与季昭华的孩子,虽然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早已经离他远去。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疼痛,死不如死的痛。 他一直以为季昭华过的还不错,季家人虽然死了,但是季昭华被夏国的王爷所救不是么?这样说来,她应该过的很不错的。 孟辰良甚至想,就算是她后来委身给了夏侯慎,他都是可以不计较的,只要她还愿意跟着自己回去,孟辰良迫不及待的要见到季昭华,想要问清楚,更想要将她带回去。 “晴霜,你要知道,当年你家小姐对我那是掏了心的,你如今这般阻挠,不怕你家小姐怪罪你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晴霜愤怒的恨不能扑上去咬孟辰良的肉,喝孟辰良的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的男人呢,“我家小姐早已经死了,哼!我想她这一辈子,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上了你!什么狗屁不如的东西!把你比做什么都是对什么东西的侮辱。” 孟辰良哪里肯相信,从地上爬起来逼问向夏侯慎,“王爷就容一个丫头这般放肆么!她跟不跟我走,至少也该由她来决定不是么!别忘了,我们曾经可是恩爱夫妻!” 听到‘恩爱夫妻’两个字,夏侯慎箍住晴霜的手紧了几分。 勾唇冷冷的说:“南山集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会跟仇人之女做恩爱夫妻,孟大人,到底是在骗本王,还是在自欺欺人!” “你怎么会知道?!”孟辰良十分震惊。他的身份早已经偷天换日过,哪里能被外人知晓。 夏侯慎真像笑话这孟辰良的智商,“你上任做的第一件事是绊倒定国公府,第二件事就是替南山集案翻案。孟大人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退一步说,孟大人现如今还能说出恩爱夫妻四个字,实在是令本王大开眼界。你杀她父母双亲,嫡亲兄长,全家上百口子人。害她腹中孩子,让她流落街头,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样能轻易饶恕,孟大人这般自信她会原谅你?本王奉劝孟大人还是回去查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才好。南山集案当年虽然是定国公主审,但是牵扯如此广泛的案子,皇帝难道会不插手。还有你口口声声不承认孩子的存在,这一点,看起来孟大人该回去好好问问你的那位新夫人。” 晴霜情绪激动没有听出来,夏侯慎却是听出了端倪,当时季昭华怀有身孕,孟辰良怕是一无所知的。这其中必然是有人捣鬼,而捣鬼之人,不用猜也知道会是什么人。 夏侯慎对孟辰良连正眼都已经不愿意去看了,周国皇帝倚重这样的一个男人,果然如晴霜的,是个无能的。 连内宅都查不清的男人,还有什么本事。 夏侯慎心情烦躁,毕竟他也是个连内宅都管不好的。 搂着晴霜夏侯慎往外走,嘴边还是不忘说:“孟大人这样的人,本王瞧见就烦,往后几日,孟大人还是别让本王看到你的好。” 这怎么可以,孟辰良想阻拦。他这一趟来,是为了季家军来的,虽说夏国的皇帝也很是重要,但是夏侯慎这个直接掌管军队的人,明显更重要一些。 夏侯慎彻底不跟他谈了,那他怎么完成任务呢。 孟辰良一个书生,哪里能拦得住夏侯慎的脚程,最终还是三喜笑眯眯的拦住孟辰良,手中的拂尘一甩,尖声说:“孟大人请回,杂家这就送您出去。王府规矩大,可比不得孟大人的府邸。” 这就是拐着弯数落孟辰良没有规矩,孟辰良不是听不懂的,可是今日没有见到季昭华,对于他来说,如何能够甘心呢。 孟辰良身后的下人上前来,劝说:“丞相大人还是回去吧,从长计议,若是王爷说的都属实,怕夫人她,也不会愿意见丞相您的。” “她不愿意?!”孟辰良还是不信,虽然夏侯慎说了很多,但是没办法,曾经的季昭华是多么的爱他,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完全无法接受季昭华现如今已经不爱他,不要他的了事实。 下人叫记铭是从小就跟着孟辰良的,当时孟辰良休季昭华的时候,他觉得有些惋惜,毕竟能遇上季昭华这样全心全意为孟辰良的女子,实在是不容易。但是孟辰良的身份从一开始为了复仇而来的目的,都导致她们不可能永远的在一起。 但是自从季昭华离府,孟辰良就变了许多,不爱说话不爱笑,甚至连府里都很少回来,日日留在宫里,跟着皇帝忙事情。丞相府的当年主母没了,早已经成了一团乱,林轻舞一个窑姐儿出身的女子,哪里能服众。 到了今日听到王爷说的那些话,记铭方才明白,也许当时还有很多事情是丞相大人不知道的。但是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呢,总都是过去了的事情。 “大人,若夏朝王爷说的是真的,夫人曾经有过孩子,被........,那么想来,夫人应该是恨死大人的了。大人何必去自找没趣呢。” 现在的孟辰良去找季昭华,不是去找虐么。 孟辰良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但是到底已经冷静了下来,“走,我们回去,此事要好好的查,一定要好好的查!” —— 夏国皇宫。 过完三更天,季昭华就又发起了高烧,全身滚烫。 夏侯忱原本是抱着她的,这时候哪里还躺的住,坐起身来就让下人去请太医。 经过一段时间,地龙已经烧起来,皇帝亲自督导,温度自然高的很。屋里燥热的厉害,让夏侯忱更是心烦意乱。 太医一直在来仪殿候着,来的倒是快。 把脉之后眉头紧皱的说:“来势凶猛,今晚定是要将温度降下来的,要不然命不保矣。” 压了一晚上火气的夏侯忱再也按耐不住,吼出声来,“不是已经吃了药,为什么还是这般样子!啊!要你们这些废物能做什么!她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你们全部都得给朕死!” 老太医哪里见过夏侯忱发这么大的脾气,吓的身子都有些不稳。 春环抱着一摊子酒冲进来,“我有法子。” 第八十六章想你的夜 这法子夏侯忱当然知道,在暗卫里不算是什么秘密。只不过要用在后宫贵人身上,还是第一次。 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多考虑,挥退闲杂人等,夏侯忱站在床边,看着春环给季昭华擦身。等季昭华的贴身里衣被退下,夏侯忱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怎么如此?” 他不会忘记季昭华那柔嫩的皮肤,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如此的模样,红的,紫的,纵横交错的痕迹。像是从监狱里拉出来被使过酷刑的犯人般。 春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惊讶了,她脸色平静,最开始见到季昭华这样子的时候,她比夏侯忱还要吃惊,这都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季昭华身上的伤痕已经好了许多。 现在都能让夏侯忱这般如此,当时的惨象就可想而知。春环手下动作不停,熟练的拿烈酒给季昭华擦拭着身体,平静的语调不徐不慢的说:“西太后娘娘一直给主子擦一种能让皮肤新生,变的柔嫩的药物。这种药对皮肤是极其损伤的,一点点的施力,便会如此。” 夏侯忱当时是暴虐了些,但是按常理并不会弄成这幅样子,但是好巧不巧的,夏侯忱的那位好母亲,之前一直在给季昭华敷药,无论是内服还是外涂,都是为了催生季昭华的肌肤,让肌肤变的细嫩,如此急功近利的要求皮肤的柔滑,自然就会让皮肤变的脆弱,从而不堪一击。 “太后将你们留在她哪里,就为了这个?”夏侯忱实在是不敢相信,他本以为韩太后将季昭华留在凤栖宫是为了给季昭华做脸面,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想起桂嬷嬷教导自己的那些手段,春环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蔑视,“以色待人,可不就是要如此?” 而且季昭华去凤栖宫,那可是夏侯忱一手安排的,所以说韩太后教给季昭华的这些,通通都算是夏侯忱授意的。 这会子,夏侯忱是真的有些眩晕,满屋子冲鼻的酒气,让他的脑子都有些昏沉。 春环很快就将季昭华全身就擦了个通红,只有这样才能让季昭华尽快的降温。可能是擦的实在疼了,季昭华幽幽的醒了过来,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春环,季昭华说:“水。” 她是真的渴了,全身发烧,身体里的水分也像是要被蒸发干净一般的,嗓子里都能冒出烟来。 夏侯忱哪里还用春环,自动自发的就倒了水来,因着他在这里的缘故,下人都很是尽心,这水,不烫不凉,刚刚好。 扶起季昭华,喂着她喝了。 “芃儿?”夏侯忱叫着她。 季昭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听到有人叫她,微微的侧过头来看,她实在是瘦的厉害了,原本在秦王府养出来的那些肉已经全部消散,现在她的样子比上在周国遇难的时候,也是不差的。 她的视线看过来,夏侯忱有些紧张,后背都冒出了汗。 不过季昭华只是淡淡一撇,似乎没有看到她一般的又将头转了回去。轻轻的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夏侯忱的一颗心,终于跌落深渊。 他宁可她骂他,怨他,都不想她是这般的表情,就如同漠视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同时也将他彻底排除在心门之外。 春环手脚麻利,弄完之后交待夏侯忱用被子将季昭华捂好,多喂些水,发发汗就好了。 夏侯忱自然应下,这时候他哪里有半丝作为皇帝的威严,只想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春环下去后,夏侯忱根本毫无顾忌的上了床,也不嫌弃季昭华满身的酒气,汗味,将她抱紧在怀里。 肌肤相贴的时候,夏侯忱的心才算是能安一些。 “朕知道你没睡着,睁开眼睛看看朕可好?” “........” “明天朕带去看周国的使团,你不是讨厌那个孟辰良么,朕带你去报仇。虽然不能让他死,但是让他吃些苦头还是可以的。” “........” “你可知道,今日太医查出你的饭菜里有毒,你说要是你一时不查吃下去,那可怎么好呢?你怕不怕?” “........” 夏侯忱彻底败下阵来,无论他说什么,季昭华都是不睁眼睛,不回应,就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的。 没了法子,夏侯忱只能使出杀手锏,“今日得了消息,你弟弟已经进了秦国的军营了,没想到那个臭小子,还有些本事。” 季昭华这才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她看着夏侯忱的眼神是空洞的,没有丝毫波澜的。 这样的眼神,无论是谁都会承受不住,夏侯忱低头亲她的眼皮,心里沮丧的不像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失败,他步步为营算计到了今日,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结果。 是真的败给了她,更甚至是败给了心里那个心疼她的自己。 “芃儿啊,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般对你的,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也只有在这夜色浓浓下,他才能卸下帝王那与身俱来的沉重包袱,这般低三下四的道歉,他是真的生出悔意来,这宫里是个什么样子,他清楚的很。可是季昭华却很陌生,被这般对待,想来也都是惊恐交加的吧。 到底是他欠考虑,没有及时的顾念到她。 季昭华对他的真情告白没什么兴趣,只是开口说:“我弟弟.......”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她的嗓子几乎哑的听不出声音。 夏侯忱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应,哪怕是一丝丝的声音,也是好的。夏侯忱急忙解释:“季旷他很好的,那小子精的很,在秦国已经站稳脚跟了。” 那就好。季昭华疲惫的闭上眼睛,轻声吐气说:“睡吧。” 夏侯忱盯着她沉睡的脸,想说什么,却有无从说起。罢了,先让她休息吧,还有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的呢。 一夜安眠。 夏侯忱起早去早朝,下朝后立马赶来这里,刚走到来仪殿门口,就见贤妃带着宫女,嬷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站在那里,气势汹汹的。 一挑眉,夏侯忱带着人往前走。 贤妃看到皇帝来,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贤妃,这是来做什么?”夏侯忱昨晚忙着照看季昭华的身体,还没有腾出手来整顿后宫的人,没想到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贤妃原本温柔长相的脸,今日打扮的更加端庄大气一些,她倒是没有什么畏惧,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陛下也是知道的,这宫里的内务都是臣妾在管。早晨起来就知道这来仪殿被派了兵,臣妾哪里有不过来瞧瞧的道理。” 夏侯忱不出声。 贤妃的眼神在来仪殿门口的卫兵身上转了转,脸上带起一抹笑容,“圣上宠爱韩妃妹妹,自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这内宫之中,总还是有祖宗规矩的,圣上这样作为,怕东宫太后娘娘也是会不答应的。” 还知道拿人出来压着他。 夏侯忱脸上的笑容不变,“哦?那么请贤妃娘娘给朕分解分解,这要谋害皇帝按照祖宗家法是个什么处置办法?朕在这宫里用膳,饭菜里有毒,这事情该找谁来问责?你不来,朕还都忘记了,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你在管啊。那好,你现在就跟朕说说,这毒是从何而来?” 这话?!贤妃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铁青,跪倒在夏侯忱面前,嘴里自然是不认的,这种事情要是认下了,别说是她这个贤妃,就是她背后的家族,都是全部都要株连进去的。 “圣上慎言,臣妾是主持这后宫内务不错,但是下毒这样的事情。无凭无据的,圣上这样欲加之罪,怕是不妥。” 还真是伶牙俐齿,夏侯忱不打算给贤妃多费口舌,他的耐心有限。 “云之。” “属下在。” “去将昨晚扣下的认都给贤妃娘娘送来,还有昨日的饭菜,都拿来。” 听皇帝的意思,怕是已经十拿九稳了,贤妃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但是下毒这样的事情,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圣上,臣妾是冤枉的,冤枉的呀。”贤妃上前几步,想要拉住夏侯忱的袍角。 夏侯忱这时候才真的冷下脸来,“冤枉?好一个冤枉,刚刚还口口声声负责内务的人是谁?哼,朕等着看你如何收场。” 夏侯忱脚步不停的进了来仪殿。 贤妃吓得瘫软在地上,不过还好脑子没有慢下来,贤妃有气无力的说:“快去告诉姑母,快些去!让她老人家来救我,快些去!快去啊!” 第八十七章 夏侯忱走进来仪殿内室的时候,季昭华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春环正在给她喂药喝。季昭华实在是受不了这药味,也有可能是夏侯忱突然对她上心了的缘故,这太医可是下了大功夫,一早上就喝过好几道汤药了,没病都能喝出病来。 季昭华用手背挨在唇上,手心抵抗着春环送过来的汤匙。 “真的不要了........”季昭华有气无力的说。 春环是个冷面将,季昭华这般说,她也不多说什么,但是停在季昭华唇边的汤匙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还真是固执的紧,这段时间春环对季昭华的照顾,季昭华都铭记心间,她不是个冷血的人,虽然开始的时候对春环是有些疏离的,但是生病的时候最需要人,这段时间春环的照顾,很迅速的拉近了季昭华与她之间的关系。 季昭华知道说不动春环,这才有些撒娇的说:“好春环,我是真的喝不下了。肚子现在饿的紧,这些汤药灌下去,是不想让我用膳了么?” 说到用膳,春环才有些犹豫。这段时间,季昭华实在是吃的少,猫儿一般的,每日都只吃一点点,能让她多吃些东西的话,药少吃些倒是可行的。 季昭华看出春环的迟疑,立马虔诚的保证,“我真的饿的不行了,能吃下一头牛。” “嗯,那好,我去给主子准备一头牛。” 季昭华顿时苦了脸,这春环与晴霜可真是两个极端,晴霜最是个机灵儿变通的丫头,但春环偏偏相反,是个最固执不过的人,只认死理,而且对季昭华那可真是死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春环可不管季昭华怎么想,现在季咋h哦化终于说要吃东西,她开心还来不及,转身就去准备吃食了。 这一扭头才看到皇上就站在她身后,春环立马抬眼看向皇上身后的大太监,皇帝到了一个地方,难道不该通报的么? 不过春环也快也就知道,要是皇上不让通报,太监也是没法子的。 春环行了理,快速的出去了。 夏侯忱上前坐在季昭华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虽然还是瘦的厉害,但是到底脸色是恢复了些的。指腹压上季昭华的唇瓣,这原本娇艳欲滴的唇瓣现在呈现一种淡淡的肉粉色,看起来有些病态。 “想吃什么就让她们去准备。不过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吃一头牛,可能有些多。”夏侯忱半是调侃的说。 就在刚才夏侯忱才发现,他从没有见过季昭华对他这般撒娇过。面对他的季昭华总是会有些谨慎,可是明明不是的,当初在周国见到的那个季昭华,是如何的活泼,肆意,他是知道的。 想到这个,夏侯忱神色有些黯淡。 季昭华侧头,将脸从他的手心里撤出来。 “陛下公事繁忙,还是别在臣妾这里久留了吧,小心过了病气。”季昭华说的冷冰冰的。 夏侯忱对她的态度已经有了预设,倒没有昨日那般惊慌了,他脸上带着淡笑,似乎没有听出季昭华话中的驱赶之意,温柔的说:“朕是来陪你用膳的,等下多用一点。” 季昭华没有再什么,能说什么呢,他是帝王,他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根本就不是她能主宰的。这一趟生病下来,季昭华也是看开了,其实没必要矫情那些的。她还是没有认清楚现实,男人哪里有真的将你捧在手心里的,不过都是高兴了来逗逗你,不高兴了,你就什么逗不是了。 在这方面,季昭华吃过的亏不少,但是她就是屡教不改,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就是再傻的人,也应该吸取教训了不是。 季昭华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她的好日子是夏侯忱给的,那么他们就各取所需好了,他愿意在这里献殷勤,那么就让他呆着好了。他多停留些时间,对季昭华来说,就越是有利。 这宫里的潜规则,季昭华也是吃了亏才了解。 只要没有帝宠,那么就是底下最低级的宫女太监,都是可以欺负到你的头上来的。而之前所谓事事都会为她好的韩太后,在她失宠的时候,只会坐壁上观。静观其变,深怕将自己牵连起来。这就是现实,你红,得帝宠,就人人都巴结着你,事事都以你为先。但是要是有一天你失势了,那么曾经那些捧过你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踩踏你,恨不能将你踩死才能解恨。 季昭华对此都看的谈了,她对帝宠没什么兴趣,但是那样冰锅冷饭的日子,她也是过够了,那么就这样吧。他想得到的,她给,她得到应得的报酬。如此交易而已,不再涉及感情。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季昭华不再说什么的,但是话却是真的没有的。 不过她能有这样的态度,已经让夏侯忱欣喜若狂,哪里还会顾虑那么许多。不时摸摸她的手,给她身上披被子,又喂她水喝。季昭华都很听话的配合着,只是多余的话,是一句都没有了的。 春环办事效率之高,简直吓到了季昭华。 “这个时辰?”季昭华瞅瞅外面的天色,现在其实还没有到用午膳的时间,大厨房虽然也是给开小灶的,但是那都是给那些有势力的妃子才会给,自从皇帝不来来仪殿了之后,那些人哪里还会给来仪殿的体面,所以季昭华第一反应就是,“春环,你是不是给他们送银子了?” 这也是规矩了,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有钱好办事。 先前为了给她弄些补身子的东西来,春环将自己唯一的银镯子都送了人,就为了给她弄碗鸡汤回来。 春环有些窘迫,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不想被夏侯忱知道的。夏侯忱是皇帝,虽然心思细,但是也不会细到钱银上去。 季昭华是孤身进宫的,没有多余的银两,韩太后倒是给了些体己东西,但是那些都是看起来好看的花瓶,古董,哪里有用。 没法子,春环只能将自己的银镯子当了。 春环这样子不说话,季昭华心里就确定了她肯定又是做了傻事。伸手就从头上将碧玉簪子拿了下来,够着够着往春环面前递,“别用自己的东西了,拿这个去吧。反正这样的东西,多的是。” 韩太后在首饰上面,确实给季昭华下了血本,这些东西虽然不是银子,但是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呢。 春环哪里会要,急忙跟季昭华解释:“主子,圣上在咱们的院子里设了小厨房,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才能这时弄好,您快将东西收起来。”春环急的使劲跟季昭华使眼色,这夏侯忱还在这里呢,主子怎么能这般行事。 季昭华这才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收起簪子后,毕恭毕敬的跟夏侯忱道了声:“多谢陛下厚爱。” 夏侯忱脸色实在不好,他的女人,居然沦落到要靠当首饰来换口吃食的地步,这简直让他这个做夫君的颜面无存。 曾经他跟季昭华说过的,要给她最高的位置,最好的生活。这些曾经的誓言,现如今想来,却都变成了响亮的巴掌。 季昭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脸色,这就是她的目的,她想过好日子。最重要的是,为了这样的人过苦日子根本不值得!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自爱,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全心全意爱她的人,那么就由自己来爱自己吧。 季昭华让春环在床旁边支了矮桌,方便用膳。 夏侯忱跟季昭华一人一面的坐着,季昭华看着桌上的菜色,每一样都只装了一点点,但是花色非常多。熏牛肉.炖牛排.牛肉煲.炸牛犊肉块.牛拌牛肉/爆炒牛心腰花.香煎肝饼,最后季昭华的手边,还有一碗洒着香菜的清醇牛骨汤。 季昭华真是哭笑不得的,“春环啊,你真的要让我吃下一头牛么?” 春环点头点的那叫一个诚恳。 季昭华牙齿咬着筷子尖儿,遇到这么死心眼儿的丫头,真的想去死一死啊。 “要不要换下去,重做些旁的。”夏侯忱看出她的为难,大病初愈的人,哪里能吃的这般荤腥。想来还是弄些清淡的东西来比较好。 季昭华哪里会真的让春环失望,这么短的时间内弄了这么许多来,还不知道这丫头花了多少心思呢。 “不了,我就是想吃这些东西。”季昭华说完端起矮桌上的牛骨汤,喝了一大口,意外的是看起来浓郁的牛骨汤喝起来竟然是清淡的口味,热热的汤汁让胃里无比妥贴。 “真好喝!春环啊,真是谢谢你啦。”季昭华二话不说的吃了起来,多少天没有吃过好东西了,她也真是饿的狠了。 春环从来不动声色的脸,隐隐有些泛红。 夏侯忱目光有些复杂的凝着季昭华,心软成这样子,连一个下人都舍不得伤的人。哪里会真的对他狠心呢,这么想着,夏侯忱也是开心起来,跟着季昭华一起,动筷子吃了起来。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外面云之进来禀报:“圣上,黎太后打发了人来了,请您去凤澡宫用膳呢。” 第八十八章宫中局势开始逆转 夏侯忱放下手中银筷,站起来净手,大太监和顺忙前忙后的伺候,季昭华却也是不动的。和平共处,她尚且能逼着自己做到,但是相亲相爱,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好在夏侯忱并不在乎这些小事,等收拾好了,才对着季昭华缓声说:“朕去去就来,你记得吃药。可不要又嫌弃汤药苦,就不吃了,你身子现在余毒未清干净,可别留下什么病症才好。” 能让一介帝王这般温和对待,实在是天大的脸面。季昭华并不傻,心里抗拒可以,但是真的要公然违抗,那可不是好玩的,并且夏侯忱也不会允许。 季昭华早已经放下筷子,低头乖巧的应了。 夏侯忱看她乖巧也是欣慰,明白她心里还是有疙瘩,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有的是耐心。夏侯忱抬手捏了捏她细尖的小巴,“多吃些,就是顿顿吃下一头牛,朕也是供应的起的。” 季昭华识趣的弯了下唇角,“好。” 夏侯忱这才满意,带着和顺,云之他们大步离开。 他的身影刚刚离开季昭华的视线,她上扬的唇角几乎是在瞬间就垂了下来,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有怎么可能维持的久呢。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昭华冷下声音说。 春环并不在意季昭华的态度,对于春环来说,季昭华既然已经是她的主子了,那么就是她万死要效忠的人,主人的内心活动她不想了解,只是听命行事即可。 “昨日皇上来探病的时候,在主子的饭菜里发现了毒,所以昨日就让禁卫军围了来仪殿。这么一闹,自然就被外面知道了,今日一早贤妃娘娘就带着人来了咱们这,只不过没让她进来罢了。”春环说的言简意骇。 季昭华低下头想了想,“饭菜可都还是拿凉透了的?” “是。” 之前她还没有昏迷的时候,饭菜就已经很是不上心了,送来的都是冷透了饭菜,这些季昭华是知道的。 “你觉得是贤妃给我下的毒?”季昭华问。 春环眼神闪烁,“她是主管内务的娘娘,不是她还能有谁?” 季昭华笑的意味深长,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是她。” 不可能是贤妃,贤妃不会蠢到这个程度。贤妃真的想给季昭华穿小鞋,只用一个态度,低下的人自然就会做的很好。饭菜冰凉,急用的药材拖延,等等等等,这些小地方刁难,就能让季昭华彻底没了办法,有苦说不出。 但是下毒,这东西危险系数可就不能与之前的穿小鞋相比了,饭菜药材的事情,贤妃完全可以一推两二五,说是下人们不尽心,实在不行处死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都是些宫女,太监,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但是给后宫嫔妃下毒,甚至还是在皇帝在这里用膳的情况下。那罪名可就不一样了,这是妥妥的谋害皇上,诛杀满门都是成行的。贤妃怎么可能这么做,要是贤妃想下毒,怕是早都下了,哪里还会等到夏侯忱来的时候。 这里面绝对是有蹊跷的。 “那会是谁?”春环倒不清楚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但是若不是贤妃,那么,春环脸上露出暗卫特有的杀气,“主子只管告诉我,不出三日,我就要了她的向上人头。” 这般简单粗暴,真的好么? 季昭华拉起春环的手,眼睛在春环身后的夏环,秋环,冬环身上流连,这些女孩子,虽然都是冷冰冰不太亲热的模样,但是却是一等一的忠心。很多事情,可能她们并不能理解那么深刻,但是就凭着这份对她好的心思,季昭华就感激。 “你们答应我,在这宫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显露出武功来,要不然我都保不住你们。”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线,一旦她们作出了什么冲动事情,就凭着现在的季昭华还真是保不住她们的。 春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她完全就是季昭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后面秋环,冬环年纪小些,春环怎么做,她们就跟着,唯有夏环眼神有些迟疑,然后问说:“那要是主子你有危险呢?就比如这一次,要不是太医看出来,那毒可就进了您的肚子呢。” 季昭华多看了夏环一眼,对说忠心很重要,但是能提出问题,也是好的。 季昭华解释道:“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跟你们说的。你们要听我的,至少现在你们还不能独挡一面。至于这一次下毒,那毒药想来并不是什么重的药剂,吃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下毒的人也只不过是利用了我们罢了。” 春环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崇拜季昭华,“主子怎么知道那毒药不重?”她可没有说呢。 季昭华戳戳春环的额头,“你们暗卫训练,难道不识毒,你们都没有看出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剧毒。” 暗卫的训练,虽然季昭华不是全部懂,但是识毒总是不可能少的,她们都没有认出来的毒,哪里会是剧毒呢。 那下毒的人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春环等人点头,她们是识毒,但是认识的都是要人性命的毒药,这种微量的毒,哪里会在意。 “到底是谁这般狠毒,居然用这样的法子来利用咱们。”春环有些愤然,季昭华都病成那幅样子了,居然还有人来算计,实在是让人气愤。 季昭华有些站不住了,刚才送夏侯忱她不得不起来,这会子两腿有些打摆子。 春环扶着她躺下,背后塞了个大靠垫,季昭华半支着脑袋,懒懒的说:“瞧着吧,今日那下毒的人定然是会出现的。” 话音落下没多久,守在大门口的禁卫统领便进来请示,说韩太后就在门口要进来。 季昭华挑起眉头。 禁卫统领自然是不能面见季昭华的,此时就在门外禀报,等着屋里的回应。 皇上下了旨意,说着来仪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早上贤妃娘年来,他们都是寸步不让的。但是这会子,人不同了,那韩太后本来就是个强势的,又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比上贤妃,那地位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谁敢招惹韩太后,但是皇帝又下了旨。他们这些禁卫是尽忠皇帝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抗旨。两项为难之下,只能进来求助韩妃娘娘了。 无论韩妃娘娘做什么决定,得罪人的都是韩妃娘娘,将他们禁卫军就摘出来了。 季昭华在屋内琢磨明白禁卫军统领的用心,并不在意,在这宫里想活下去,想活的好,那自然就要多费些心思的。 “春环,你来。” 季昭华把春环叫过去,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都记下了?” “恩。” 季昭华拍拍春环,“带着夏环去吧,别怕。” “恩。” 春环带着夏环,秋环出去的时候,韩太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站在来仪殿的门口。韩太后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但是那高高在上的气势还是表明了韩太后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想想也是,韩太后从来嚣张的很,还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经历,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 春环等人见到韩太后先是跪拜了下去。 韩太后没说话,她身后的桂嬷嬷早已经憋不住了。虽说现在是中午,但是这来仪殿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不好,站在这里跟站在湖边吹风没什么区别,现在可已经是冬日了,今日又是阴天,没有阳光。这般在这里吹了半晌的风,桂嬷嬷骨头都有些发寒。 “不长眼的狗东西,太后娘娘玉驾到此,你们主子不亲自出来相迎,派你们几个出来是个什么规矩!眼中还有没有‘孝道’这两个字了。” 春环眼皮微动,心说:这老东西还真是狠毒,张口就说出不孝这般重的字眼来,今日要是被她将这帽子扣在头上,以后主子就别想抬起头来了。 还好季昭华都考虑到了这些,春环带着夏环她们开始哭,然后期期艾艾的说:“太后娘娘明察,韩妃娘娘病的厉害,昨日太医就说没的救了,加之又被人下了毒,现在还是生死未卜,昏迷不醒呢。太后娘娘如此这般说了,那就即便是死,韩妃娘娘也是要出来迎驾的。”春环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你们都进去,将韩妃娘娘从床上拖起来,抬她出来迎驾。” “胡闹!”韩太后大喝一声,然后转身就一巴掌抽上桂嬷嬷的脸,“你个不要命的老东西,哀家还没死呢,哪里还轮得上你说话。” 桂嬷嬷早已经吓的浑身发抖,明白此时太后打她是为了救她。刚才这小丫头说的话,可真是字字诛心,明摆着就说是太后娘娘要拿孝道出来逼死韩妃,这话也是传出去,别说太后的名声毁了,怕是皇上,韩妃娘娘都会与太后交恶的。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也只是心疼太后您的身子,毕竟这地方寒凉........” “还不闭嘴。” 韩太后额上跳动,这地方寒凉,她站一会儿都不行,那这韩妃娘娘还住在里面呢。这话说出来,也不过是让韩妃彻底厌弃了她这个姑母。 事情似乎与预想的有些不同。 韩太后心思直转,想着挽回的办法。 第八十九章内部战争升级 原本宫中的内务都是韩太后掌管的,但是现下周国使团入京,虽说使团住在寓所之中,但是很多时候宫里还是要准备宴会以及各种欢迎仪式的,为此韩太后也很愿意表示一下自己的宽容大度,将后宫里的一些事情都分散了下去。这饮食么,自然就分给了贤妃。这段时间来仪殿所受的不好待遇,其中也少不了她这个太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韩妃娘娘就算是在怎么被皇帝厌弃,那也是韩太后的娘家侄女,宫里的人哪里敢这般放肆。 对季昭华多有刁难,韩太后知道却没有出面,处于多重心思,其一,当然是有些恼怒‘韩思霜’这般不懂事,才入驻来仪殿才这么几日,就敢惹皇帝发怒。实在是辜负了她这个老人家多日的教导,该给‘韩思霜’一点教训的。其二,就是要让贤妃出错,这可是现成的把柄,只要‘韩思霜’配合,那么就能将这个管理内务出了错的名头牢牢的扣在贤妃的头上,贤妃倒了。东宫的那个老东西,就失去了左膀右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韩太后在等着‘韩思霜’去凤栖宫向她低头,从季昭华得了皇帝的宠幸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凤栖宫了。这怎么能够忍受,韩太后还等着季昭华日日去巴结她,为她出力出气呢,没想到这‘韩思霜’这般没有眼色,韩太后自然是不能先低头的。只等着现在的韩妃娘娘熬不下去这宫里的残酷之后,跑来向她求救。这样即能给韩妃一个人情,也能趁机将贤妃坑一把。 只是实在没想到,现在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韩妃娘娘的事情皇上已经完全插手,她这个太后明显晚了一步,现在想卖个人情显然是不行的了,只能尽力挽回,不能让皇帝与韩妃都记恨上她这个母后。 韩太后亲自俯**子去扶春环,温和的说:“好丫头,哀家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哀家来这也是为了看看韩妃的身体,她身子不好,自管修养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人去不是。哀家最是疼霜儿的,只不过刚才你说这毒,是怎么一回事?” 一贯凌厉的韩太后,能这般好说话,实在是不多见。春环并没有站起来,跪的直挺挺的说:“是昨晚送来的膳食里,太医验出了毒。那时陛下正好在来仪殿,这样谋害圣上的事情哪里能放纵。所以圣上下了圣旨,将这来仪殿牢牢的看管了起来。” 这个消息,韩太后也是第一次听到,心跳都乱了起来,抢着话问:“那皇帝身体可好?有没有误食?” 她跟夏侯忱再怎么斗心眼,那都是他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但是夏侯忱无疑是韩太后唯一的指望与靠山,要是夏侯忱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太后也活不长了。 “皇上没有误食,只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韩太后拍拍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就又提了起来。这宫里的宫务说起来,现在还是由她这个太后来掌管的,皇帝的饭菜里有毒,这是多大的事情,牵连起来,就是下大狱都是说的上的。 眯眯眼睛,韩太后突然问:“皇帝现在可在来仪殿?” “陛下刚才去了凤藻宫。”春环如实说。 韩太后胸口一紧,哪里还顾得上春环她们,转身就往走,嘴里说着:“走!去凤藻宫!快走!” 她不能让东宫那个老东西抢了先机,这样的事情,慢一步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 夏侯忱到凤藻宫的时候,贤妃立马上前伺候,忙前忙后的哈巴狗模样。夏侯忱净了手,喝了漱口茶,接过软帕子擦手。 贤妃一双眼睛几乎是沾在了夏侯忱身上,那眼神可以称得上楚楚可怜。 夏侯忱目不斜视,脸上的表情还是他一贯的云淡风轻。直到黎太后有些烦躁的搁下手中茶盏,“行了。” 贤妃脸上的表情一僵硬,有些有苦难言的模样。 “别丢人现眼了,下去吧。”黎太后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贤妃不愿意走,好容易皇上来了,她怎么样也要解释一下吧。她真的没有下毒,这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可是贤妃对黎太后显然是怕的厉害,黎太后眼睛瞪起来,贤妃便一步三回头,讪讪的走了。 黎太后与夏侯忱围坐在黄花梨的圆桌前,圆桌上摆着各种素斋,虽然都是清淡的菜色的,但是每一样都是在精心不过的,便是一道水煮白菜,夏侯忱都能看出其中繁复的花样。 难免的会想起在季昭华那里吃过的那顿饭,昨天的不说了,冷饭冷菜,便是今天的一顿让季昭华吃的香的牛肉,与这一桌子比起来实在是粗鄙的很。 到底没有给她好的,也怨不得她不同他交心。一个连给她最好生活都无法保证的男人,实在是不值得托付。 夏侯忱有些焦躁,突然想回去守在季昭华身边了。 “母后,朕给过她机会了。”夏侯忱平淡的说了一句。 黎太后有些微胖的富态脸颊一动,心道:还真的来了。 “毒不可能是她下的,她没有那个胆子。”到底黎太后还是为贤妃辩护了一句。 夏侯忱自始至终都没有拿起筷子,他的身形是笔挺的,对着从小将他教养大的黎太后,夏侯忱较之对上韩太后要放松一些,但是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却是再严肃不过的,“可是她却有胆子苛待朕看重的人。” 黎太后没有错漏他话里的深意,其实也不是只有韩太后一个人给皇帝施加过压力,让皇帝早一点立继后。黎太后这边,自然首推贤妃,贤妃现如今已经是四妃之首,地位够高,黎家也一直人才辈出,没有失势的趋势。这种情况下,贤妃转正做皇后倒是显得无可厚非。 所以这个继后的位置,其实是黎太后与韩太后之间的博弈。 不过听夏侯忱的话音,这一次怕是韩太后赢了,黎太后被韩太后欺压了一辈子,被分走了丈夫的宠爱,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这时候黎太后怎么可能坐视韩家做大,出一个韩家的女儿登上皇后的宝座,黎太后的声音有些失控,“就算她有错,但是那韩家能出什么好东西,你就这般糊涂,非要扶韩家的女子不可。” 黎太后不明白,先帝不顾流言要宠爱韩贵妃,她无奈。现如今,夏侯忱也要如此么,这父子都是被韩家人下了药不成。 谁知道黎太后发了怒,夏侯忱倒是笑了,极美极舒朗的笑容,他本就长的隽美,这般一笑,便是黎太后都有些愣神。 “母后怎么确认她就是韩家的人?”夏侯忱笑问:“告诉贤妃,让她好自为之。便是母后做了一辈子皇后太后,也是不曾苛待过人的,她以为她比您还重要。” 说完夏侯忱就站起身来离开。 夏侯忱前脚走,后脚贤妃就跑了进来,急急的问:“姑母,到底怎么样啊,你有没有跟圣上解释,真的不是我下的毒啊。” 黎太后复杂的注视着她的侄女,这个侄女是个聪颖的,这些年来,宫里的日子寂寞难耐,也多亏了有这么个人时时陪着。 黎太后自己没有孩子,是真的将这个侄女当作孩子一般疼着的。可是是不是她宠的厉害了,所以才会让贤妃生出这般嚣张的心思来。黎太后摇摇头,苦笑,她这一辈子,看起来尊贵非凡,一路从皇后撑到现在的太后,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路的隐忍是多么的辛苦,尤其是对待先帝宠爱的韩贵妃,黎太后太多的时候都是忍耐的。要不是她处处避让,韩太后哪里能成了如今强势霸道的样子,要知道后宫里皇后磋磨嫔妃的法子可是多的是的。就是她一直的退让,让先帝抓不住把柄废弃她,让现在的夏侯忱尊重她。 “你是不是以为,你比哀家更厉害,更聪颖呢?”黎太后用夏侯忱的原话反问了贤妃。 贤妃一下子就蒙了,她哪里敢与自家姑母比,她姑母可是能与皇上坐在一个桌子上用膳的,而且大多数时候,夏侯忱在黎太后这里都是亲切好说话的。这样一个在皇帝心里地位颇重的太后,哪里是她能比的。 “姑母,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给皇上下毒呢,就是给那个韩妃也是不可能的,我哪里会有那么傻。”贤妃以为这一定是黎太后相信了夏侯忱的话,说她下了毒,所以才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黎太后无言以对,这哪里是下毒的问题,就凭着贤妃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苛待嫔妃,还是得宠的嫔妃,这贤妃就登不上后位。旁人不知道,黎太后可是太清楚了,夏侯家的男人,那骨子里的霸道,蛮横,根本就不会允许有人欺负他们所谓的自己人。 她当年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从来不与韩贵妃过不去,这才能安安稳稳的熬到今日。 贤妃看她还是不说话,急的就要跳起来,口不遮掩的说:“一定是西太后,她联合了韩妃来害我的。姑母一定是她们害我的!” 她的话音还在回荡,韩太后已经踏着禀报声闯了进来。 第零九十章谁算计了谁四更 韩太后似乎与黎太后早已经有了默契,自从先帝逝后,这些年来,基本上是后不见后的。韩太后这般毫无预兆的闯来,还是第一次呢。 黎太后亦是没有想到的。 两个斗了一辈子的女人,在年华老去之后相见,韩太后还是不免有些自得。她这几年虽然老了,但是花在保养,装扮上的时间,经历颇多。此时的样子看起来虽然不及当年极盛时的风华无限,但是比起已经发福的黎太后,韩太后可是美丽太多了。 韩太后现在也不再用给黎太后行礼,进门之后,韩太后一双美丽的恨恨的瞪着贤妃,咬牙切齿的低吼:“桂嬷嬷,给哀家掌这个贱人的嘴!现在可真是无法无天了,连哀家都敢编排了,还真以为哀家是死了不成!” “是!!”桂嬷嬷这种时候永远是韩太后最好的狗腿子,主子要出气,她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贤妃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其实她只是急的失了章法,现在想起来,的确是万万不能出口的话,即便现在韩太后因此为理由要掌嘴于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就在贤妃认命的时候,黎太后突然开了口,“西(!)太后好大的架子,跑到哀家的凤藻宫来处置人。贤妃口无遮拦,哀家自会罚她,想来还是轮不上西(!)太后的。” 黎太后在念到西太后时,那个西字像是有一种魔力的重音,让韩太后理智深处的那根弦慢慢绷紧,然后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黎豫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被先帝厌弃的黄脸婆,在本宫面前,你装什么装!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一辈子连个蛋儿都没有生出来!活该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两个争斗了一辈子的人,当然明白对方最柔软的地方在那个地方,韩太后突然的爆发,每个字都刺向黎太后最隐秘的沉痛深处。 黎太后原本温和微胖的脸大变了模样,不过到底没有像韩太后那样失控,她隐忍了一辈子,隐忍已经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不是想要摒弃就能摒弃的。 “西太后可要慎言,当今圣上叫哀家一声母后,叫你也不过一句母妃,到底谁是那个没有人养老送终的,咱们自管等着看就是了。” 黎太后这话说的自信十足,气势更是不肖说的。她是先帝的元后,在自己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能熬到今天,也就不怕继续熬下去。只要她不出错,不多事,夏侯忱自然也不是个小气的,给她最后的体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韩太后就不好说了,一个事事处处都想着要插手皇帝事务的太后,便是亲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逃不开被除去的命运。 黎太后比韩太后看的更透,这得益于她一生的不得宠,她太明白,这座宫廷看起来尊贵无限,但是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皇帝给你,惹怒了皇帝,便是滔天的富贵,你也没命享。 但是很显然的,韩太后并没有听懂黎太后的说话,也可以说,她根本就理解不了。夏侯忱是她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哪里有容易的呢,这时候被黎太后这般说,韩太后第一反应就是黎太后给夏侯忱上了眼药。 其实从夏侯忱登基开始,韩太后就一直认为黎太后给夏侯忱说了什么话,要不然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来亲近她。 只是韩太后从来没有注意过,在夏侯忱登基之前,她其实对夏侯忱也是不怎么关注的,要不然要不会将嫡亲的侄女嫁给夏侯慎。给夏侯忱安排一个堂侄女了。 这些反思,韩太后从没想过,她只是认为这一切都是黎太后的责任。 韩太后气的不行,不过眼神扫到一旁的贤妃,又觉得缓过了一口气,“你给皇帝上眼药,让皇帝疏远哀家。但是却防不住哀家的侄女跟哀家一样招人喜欢,你等着瞧,这皇后之位迟早都是韩家人的。到时候,整个后宫都在哀家的手里,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太后要怎么有体面的日子!” 说完这些,韩太后觉得再一次扬眉吐气了起来,凭着现在皇帝对‘韩思霜’的上心,她完全能够相信,将来‘韩思霜’能够成为继皇后。 黎太后脸色缓下来,有些讽刺的看着韩太后,想想也真是可悲。先帝虽说宠着韩太后,但是韩太后的儿子却送来这凤藻宫养着。说什么嫌孩子打扰了他们两人浓情蜜意,黎太后可是跟着先帝一路走过来的老妻,哪里能不懂先帝的心思。那是防着韩家人呢,就怕将来夏侯忱与韩家亲近,将来这夏国外戚太强势,会令朝政不稳。 现在的一切正是先帝想要看到的,夏侯忱与韩家不亲,甚至上一任的皇后,韩思雾。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哪里能让韩太后那么容易就要了她的命,那可是一国皇后,这般简单的就被太后弄死了,说出去,夏侯忱的脸面也是可以不要了。 现在她与韩太后争抢,斗争,只会比着对皇帝好,更加听话。她们两个女人争得你死我活,外面朝里的两个外戚家族也会互相牵制,这样一来,皇帝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 可惜,她们两个女人,被夏侯家的男人耍弄了一辈子,到了这般年纪了,还在被夏侯家的人利用。黎太后满眼怜悯的望着扬扬得意的韩太后,刚才夏侯忱说的很清楚了,那个所谓的‘韩思霜’估计根本就不是韩家的人,只不过是皇帝打着韩家的幌子送进宫里来的罢了。 黎太后心中突然一松,还争什么夺什么呢,“罢了罢了,哀家等着你韩家女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只不过看在咱们也陪伴了这几十年的情意,哀家还是提醒你一句,先看清楚,你那位韩家女,是否与你贴心才好。” 要不然,那个韩家女登位的那一天,就是你韩太后的死期。 夏侯忱不可能真的容忍这个宫里有两个姓韩的女人登上后位的,对此黎太后一直都是坚信的,所以才敢跟夏侯忱提让贤妃登上皇后之位的事情。 只是谁能想到,皇帝会想出这般狸猫换太子的办法来。 谁又真的能算计的过皇帝? 韩太后心头一跳,左思右想,韩思霜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柔顺的不像话。若说真的跟她有了什么嫌隙,那么一定就是这次的下毒事件。 韩太后咬牙,这次的下毒事件,她一定要查出凶手! —— “你说你觉得韩太后不是下毒的人?”季昭华半靠在床上,问着如实汇报的春环。 春环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就是看着她的表现不像是真的下毒的人,而且西太后要您下毒,大可以将你叫去凤栖宫下,没必要这样把证据送到我们手上来,这其中有些蹊跷。” 季昭华点点头,“你说的是,之前是我想岔了。” 原本季昭华觉得这下毒的人,指定是跟贤妃不对付的,看着贤妃这次对来仪殿刻意刁难,自然就想着能浑水摸鱼为难她。这与贤妃有仇的,而且敢这般公然陷害贤妃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韩太后的嫌疑最大了。 可是春环说的话,让季昭华像是打开了新的一扇窗户,韩太后的确是没必要这么做,韩太后真的想刁难贤妃,方法太多了,何必用这般卑劣的法子,更何况,夏侯忱是韩太后的亲儿子。虽然母子俩关系不佳,但是要说韩太后真的能狠下这个心,这般大胆的给夏侯忱下毒,还是不可能的,母亲对儿子的心,那是一种本能,季昭华不想怀疑这个。 既不是贤妃,又不是韩太后,那么是谁呢?季昭华在脑子里将宫里的人都过了一遍,发现,竟然是每个人都有可能,但有好像每个人都没有嫌疑似的。还真是让人头疼的很,季昭华伸手揉着额头。 春环一见她这样,立马劝慰说:“主子不是说这宫里水深的很么,一时想不出来就算了,别废了脑子,又头疼起来。” 季昭华对着春环笑了笑,这丫头真是好呢。 “要不主子休息一会儿?”春环问着。 季昭华点点头,现在这来仪殿里的地龙烧的好,热乎乎的,实在是让人由不得的犯困。 只不过季昭华并没有睡成,因为夏侯忱去而复返,回来了。 季昭华想站起来迎她,却被夏侯忱下一步按住了,“你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起来做什么?朕不用你伺候。” 季昭华温顺的很,“总是礼不可废的。” 夏侯忱挑挑眉,人是不是就是如此,她不在乎他,日日反骨的时候,他愤怒,恨不能折断她所有的翅膀,做个温顺的小女人。 但是现在,她温顺了,听话了,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却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这样的季昭华是个假人,并没有半分的真心的。 夏侯忱不喜欢她这个样子,想了想说:“要不然下午朕带你去见见周国的孟丞相怎么样?” 第九十一章娘娘有孕 让夏侯忱没有想到的是,季昭华脸上依旧维持着原本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夏侯忱有些意外,补了一句:“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季昭华摇摇头,表示并不想见。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听的多了也会麻木。季昭华已经不愿意让孟辰良继续成为她身上的软肋,成为那个提线木偶的线头,夏侯忱提一提她就得动一动。 其实心里明白的很,现在的孟辰良是不可能受到什么伤害的,两国之战不斩来使,说破大天,孟辰良都得毫发无伤的送回周国去。夏侯忱现在说这个,对季昭华来说,也不过是一种**,一种威胁罢了。季昭华不愿意被他在完全掌控了。那种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她已经不想再拥有。 夏侯忱哪里能想到季昭华这些繁复的心思,他同样没有如夏侯慎一般见过当时凄惨的季昭华,所以对季昭华与孟辰良之间的仇恨也没有清晰的认识。如果是夏侯慎,决不会说出下面的话来,“听说昨晚孟丞相夜访秦王府,向阿慎讨要你呢。看起来他倒是对你有些旧情未了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是?已经完全忘记他了么?” 夏侯忱问出这话,多少有些试探,对季昭华的过去,他可以完全接受,但是并不表示他不介意。 她曾经嫁过人,还嫁给了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孟辰良,夏侯忱是见过的,相貌堂堂,且有些才华。只不过那只是书生的才华,与政治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季昭华还真的没有想过孟辰良会厚颜无耻的跑去秦王府要人,不过面对夏侯慎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起火气冲天的夏侯慎,季昭华无端的就笑了一下。那个男人可不会如眼前的这个一样,空头支票开了一张张,却没有真心做到什么。也许人分开以后,会在心中不断的美化对方,尤其是季昭华在宫里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对夏侯慎在心中的美化就更为严重。 夏侯忱看她笑了,心里有些不舒坦,“难道你还记得他?别忘了,他可是你季家案子的主审人?” 这些自然不用他来告诉她,孟辰良是个什么东西,她季昭华知道的一清二楚。哪又怎么样呢,就算眼前的帝王知道孟辰良是她的杀父仇人,哪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可以这般云淡风轻的提起他,还不是不会动孟辰良一根毫毛。 季昭华对夏侯忱已经没有了信任,季昭华已经明白,要想报仇就只能靠自己,要帮助自己的弟弟,就必须掌握相对的权利。 从前她的身家性命,无论是自己有意的还是无意中形成的,都是系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太不保险了,弄不好就会没有命的。她活的太艰难的,但是却半点都不想死!那么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没道理最后死在一个男人的喜恶上。 季昭华脸上笑容依旧,只是淡淡的说:“圣上说什么呢,臣妾姓韩,难道陛下忘记了。” 那个夏侯忱口中的季家,现在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她叫‘韩思霜’,这不是夏侯忱给她的身份么。她认,既然让她做了‘韩思霜’就别在口口声声说什么季家来刺激她,夏侯忱故伎重施不觉得难堪,季昭华还觉得恶心呢。 夏侯忱瞳孔一缩,眼瞅着笑脸吟吟的季昭华。几乎是在片刻,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她根本就不想跟他再说什么,恨不能他离得远远才是最好,可是偏偏说的这般温顺,让夏侯忱挑不出任何的理来。 夏侯忱这时候才开始后悔,不该对她在这般说话的,也许现在的季昭华根本就懒得听他的迂回,夏侯忱立马就改了口,“芃?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朕没有想拿这件事拿捏你的意思。那孟辰良,若是你真的不想见,就不见吧。朕答应过会为你季家报仇,决不会失言。” 季昭华哪里还有心情听这样的话,夏侯忱嘴里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臣妾重病初愈,哪里有旁的心思。陛下自管去忙您的事情就是,臣妾是不敢打扰的。” 她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是赶人了。虽然说的恭顺,但是还是有这样的意思。夏侯忱脱了靴子上床,将季昭华抱在怀里,他脸上也是有懊恼的。他早已经习惯了这般与人相处的模式,话语多是试探,就连语气似乎都是威逼利用的语态。这样的待人处事,做个帝王的确是好的,无可厚非的,但是在女人面前,这样的人,实在是令人厌恶。 季昭华被他抱在怀里,身体僵硬的厉害。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几乎是不受季昭华控制的。她就是讨厌夏侯忱,打心底里反感,却还是得在面子上装出恭顺的样子来。 夏侯忱哪里能感觉不到她的僵硬,心里无奈的都要滴出苦水来,虽然之前他志气满满,觉得季昭华肯定是他的囊中物,但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季昭华在听到秦王府,夏侯慎时,眼中闪过的光,他没有错过。 让夏侯忱承认自己输给了弟弟,那是绝对绝对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夏侯忱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好好的跟她说:“这一次的事情,是朕疏忽了。你不用害怕,等周国的使团走了,朕就将宫务交到你手上,到时候你就是这后宫的主人了,总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你。”那样你也会有些责任感,不再觉得这座皇宫是禁锢你的地方。 夏侯忱打的好主意,季昭华自然是接受的,送到手的权利,为什么不要?而且接管宫务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有了这层权利,她就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手。 “还有,孟丞相这一次来,朕的确不能将他怎么样?但是你还不知道朕是什么人,自然有让他有苦说不出的法子。这一次他不死,也得伤筋动骨一番的。” 这个,季昭华倒是信的,夏侯忱别的本事她没有见识过,但是算计人的本事,那简直天下第一。 但是这般算计来的复仇,并不是季昭华想要的,就如当初获救一般,季昭华喜欢的是亲手去做,而不是在背后操作,借别人的手去做。这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在人的心理上还是不同的,季昭华期盼这有一天,她能亲手手刃仇人,不仅是孟辰良,还有林轻舞,当初对晴霜施暴的男人,给她灌下红花的婆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过对夏侯忱,季昭华还是一句都没有说的,反正她不在指望夏侯忱给她报仇了,“恩。” 夏侯忱感觉的到她根本就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根本是无计可施。他能对季昭华说的,从一开始,到如今也不过就是孟辰良与季旷,似乎除此之外,他与季昭华就没有了任何的交集。 这么想起来,他还真是做的不够好,连她喜欢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挖心挖肺想了半晌,夏侯忱才找到她可能喜欢的东西,有些按耐不住的开口说:“你想不想与朕下棋,朕这次让你六个子怎么样,一定让你赢的。” 他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讨好她的途径了,不过显然的季昭华并没有那个心情。 “陛下说笑了,臣妾现在这具破败的身子哪里还能下棋,只怕一盘下来就要呕血而亡了。” “休的胡说!”夏侯忱被她说的心惊肉跳的,他对季昭华有些情意,当初的惊鸿一瞥是一层,但是更多的还有利益的考虑,整个季家军,还有远在秦国的季旷。若季昭华真的有个什么,那个疼爱姐姐超乎一切的季旷,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事情来。现在季家军已经全部编制在夏军里了,这些人要是跟着季旷瞬间倒戈,那么对夏国来说伤害是致命的。 就冲着这个,季昭华也不能有什么不好。 夏侯忱板起脸,阴沉沉的说:“朕已经给太医下过严旨,你的身子,他们自然会倾力给你养回来。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提。” 他气也好,怒也罢,似乎对季昭华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季昭华乖顺的应下。 到这里,夏侯忱所有能讨季昭华欢心的话题全部用完,只剩下干瞪眼。不过季昭华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连陪着皇帝干瞪眼的体力都是没有的,不出半刻钟就睡了过去。 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面形成了一片阴影,看起来娇弱又让人怜惜。 夏侯忱原本是有些气恼的,但是看她这样子,所有的心思也就歇了。跟她强碰硬有什么好处,说不定她会成为下一个阿雾也说不定呢。 其后几天,夏侯忱可算是真的花了心思,给季昭华找来了擅长做周国饮食的厨子。每日来仪殿的赏赐也是流水一般的,让人眼花缭乱。 并且在周国使团离开之后,夏侯忱就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后宫一干人。到这时候,大臣们才知道后宫下毒之事,个个都是捏了把汗。 有了这个由头,夏侯忱很轻易的就收归了韩太后的宫务权利,全部交给了韩妃娘娘。 只是没人想得到,韩妃娘娘接手宫务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就会是如此的大事。 良妃娘娘有孕的消息像是长了脚,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九十二章咱们将来也会有孩子的 夏侯忱在子嗣方面其实是非常凋零的,只有德妃的长子,还有一个贵人生的一个女儿。其中这唯一的皇长子身体还不怎么好,一直都病病歪歪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作为一个正在蒸蒸日上帝国的国君,子嗣不丰是非常不好的事情,没有继承人就说明这个政权并不是很稳当。现在良妃娘娘怀孕,无疑是个大好的消息,良妃娘娘出自许家。这许家可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世家,更关键的是,夏侯忱对许家都是都是十分器重的,许家里的男人大多都是在朝为官。家里仅有的两个嫡女,一个进了宫做了良妃,一个进了秦王府做侧妃,在京城的女子中间,也只是比两宫太后的娘家势弱那么一些些。 现如今良妃怀孕,若是生下一个男孩子,那么对于夏国来说,可能就是继承人的到来。 就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时候,夏侯忱却有些烦恼,让良妃怀孕本来是在夏侯忱的计划中的。许家的人,实在是帮了他这个皇帝不少,许家的几个男儿也是个顶个的有出息,又都是忠心的。这种时候给良妃一个孩子,其实也是给许家的一个奖赏,让许家的人更加尽忠罢了。 只不过这个时机,实在不怎么好。 夏侯忱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就抬脚往来仪殿去了,自从季昭华接管宫务,就在来仪殿的偏殿整理出来一个书房每日忙着宫里的琐事。春环她们几个对这些庶务都是不懂的,毕竟暗卫出身,哪里会学什么算盘,算帐这样的事情。 季昭华将四个人都弄来甄选了一下,最后挑了年纪最小的冬环来跟着她学习算盘算帐,这东西还真有些童子功,春环她们年纪大了些,学起来到底是慢的很。 不过好在春环夏环身手不错,每日寻宫,检查宫中的各门有没有防备好,这些事情没人比她们这些暗卫出身的人做的更好。 而秋环,因为秋环对药品有些天份,季昭华特地求了荀太医,让荀太医教导秋环学习些医理,主要就是防备以后还有人下毒什么的。 先开始荀太后不同意,总觉得教一个女子,有辱斯文,但是季昭华不顾身份上门求师,荀太医就是再怎么清高,也知道现在这个韩妃娘娘正是得宠的时候,还是不能惹的,所以就答应了季昭华的要求。每日带着秋环学习。不过另荀太医意外的是,秋环天资很好,且年纪小,记什么都快,又很用心,这样一来,荀太医还真是费了心思来教秋环。 夏侯忱走进来仪殿,扑面就是温热的香气,现如今天气已经到了岁末,温度已经很低了,宫里各处都烧起了地龙。但是因为韩妃娘娘现在是主管宫务的,所以这来仪殿自然烧的更加暖和一些。 热虽然是好事,但是天天闷在这么燥热的地方,季昭华还是有些受不住,让宫人找来风干的荷花瓣,这东西往常都是塞在荷包里的,没想到季昭华直接将这东西当熏香一般烧了。热气里带着荷花的丝丝甘甜,难得的有丝凉意,让人身心都是舒泰的。 原本夏侯忱以为季昭华会失落,不满,毕竟现在良妃怀孕,对宫里的女人来说,可都是痛彻心扉的事情。但是显然夏侯忱低估了季昭华的承受能力,甚至可以说是高估了自己在季昭华心中的地位。 季昭华此时坐在书房的案桌前,双手打算盘,可算是灵活非常。嘴里还不忘叮嘱旁边站着的春环,“良妃娘娘那里,你按照往常宫中的份例给送些赏赐过去。避开所有有香气,食用的东西,便是布料都不要选。就选些瓷器,玉器,还有金银器物就是了,别失了体面.......” 季昭华话说的一半,看到夏侯忱进来。心理略有些无奈,夏侯忱到来仪殿来,从来都是不通报的,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这并不令季昭华欢喜,而是有些烦躁。 季昭华忙站起来,“臣妾不知圣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不该。” 夏侯忱不介意的挥挥手,“跟朕哪里来的那些闲礼,快站起来说话。” 季昭华这才站直了,脸上的笑容几乎是那尺子衡量出来的一般,完美的无懈可击。夏侯忱看了她半晌,颓丧的发现,他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季昭华了。 打发下人都下去,夏侯忱将季昭华拥进怀里,轻声问她:“你都知道了?” 有些废话,现在满京城哪有不知道的人,不过夏侯忱还是想听季昭华说出来,哪怕她对他冷脸,耍性子,他都会耐下心跟她好好解释。这良妃,是许家的嫡长女,入宫这么多年,一直都乖巧的很,给她一个孩子也是应当的。 在宫里,孩子也不是女人自己想要就能得的,没有皇帝的意愿,哪里有想要就能要的孩子。 季昭华在夏侯忱的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亮亮的,有些开心的说:“这可是好事情呢,恭喜皇帝了,照说,臣妾也该去良妃娘娘宫里探望的,但是臣妾品级不如良妃娘娘,冒然前去不怎么合规矩。再者就是,臣妾想着,良妃娘娘这才确诊怀孕,虽说已经三个月了,但是到底还是需要静养。臣妾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面对这样大度,为他真心开心的季昭华,夏侯忱突觉的无力得很,显然他想的并没有成真,如今的她,哪里还会为了他吃醋,在乎呢。 也有那么片刻的烦闷,想着就这样甩手去了,这宫里女人,本来就都是他的女人,想要那一个,不想要那一个,还不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夏侯忱明白,如今他与季昭华的关系,如果他退后一步,那么季昭华就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夏侯忱有些别扭的说:“孩儿三个月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入宫。” 这是在告诉她,良妃怀孕的时候,季昭华还没有进宫的意思么。其实季昭华很想告诉夏侯忱,无论是她入宫前还是入宫后良妃怀上的孩子,其实都是没什么关系的。没有爱哪里还有怨,还有恨。对夏侯忱,季昭华只想着能尽到自己的本份。 这段时间,趁着春环巡视宫门的档口,季昭华已经送了信出去,给季启。季启在季昭华与季旷之间选择季旷,但是在季家人与夏国人面前,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季昭华的,尤其季昭华现在还是一心为了季旷在着想的。 季昭华其实没有完全想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在这么无依无靠下去,季家军,是哥哥当年一兵一卒带出来的,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跟季家军断了联系,到了必要的时候,她说不定还能为季家军做些什么也不一定。 说回良妃,季昭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自从那个孩子没了之后,季昭华对孩子似乎就多了一种天然的喜欢,珍爱。总觉得说不定会是她的孩子转世投胎的也说不定。 这种时候,满宫里,估计盼着良妃娘娘平安生下孩子的人,也只有季昭华是最诚心的。 季昭华脸上扬起真心的愉悦笑容,很开心的说:“臣妾都省得的,必然会将良妃娘娘照顾的好好的。” 一口气憋在胸口,夏侯忱觉得面对这个女人,他真的是无能为力极了。 “你别急,咱们将来也会有孩子的。” 孩子么?她的?季昭华不敢想这个问题,孩子是她埋在心底的痛楚。现在她身在皇室,每日不仅要对着这宫里的人虚以为蛇,还要面对夏侯忱这个皇帝装模作样,每逢深夜,季昭华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如此的不真实,每天都像是带着一张面具一般的过着虚伪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如何让她舍得生下孩子来过,皇室何其的残忍,身为皇室子嗣,一生不变的就是不停的争斗,斗的你死我活。 季昭华无法再一次接受失去孩子的痛楚,更何况,当初她是全心爱着孟辰良的,所以为了孟辰良生孩子,她毫无怨言而且满心喜悦。但是夏侯忱不是,她对他无情。 并不想为了一个不爱的人生孩子。 季昭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年关将近,今年除夕,圣上看,是由臣妾操办,还是由母后来操办。” 过年可不是小事情,她这个刚刚接管宫务的人还是不要冲在前头的好。想来夏侯忱也是懂她的意思,点头说:“你自管去找母妃来帮忙,总不要出披露就是了。” 除夕后,夏侯忱带着文武百官祭天,这样的大事情,当然要将韩台后找出来镇场子,要不然就凭季昭华,还是淡薄了些。 不过说到除夕,夏侯忱眸光一沉,除夕宫中设宴,可是文武百官都要入宫同庆的。到时候秦王夏侯慎肯定是要入宫的,少不得能见到季昭华。 季昭华这事情,还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他那个脾气火爆的弟弟。 第九十三章不消停的韩太后 年节将近,季昭华自然要先去凤栖宫问过韩太后,这年节的具体安排。 这段时间,宫里甚是风平浪静,贤妃因为前段时间下毒的案子,被夏侯忱下旨申斥,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良妃一直都深入简出的,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知道这一次她爆出怀孕,大家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良妃安静沉稳的不似旁人。怀孕到了三个月才被爆出来,这里面没有猫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良妃这心思,谁都能了解,这宫里刚刚就有过下毒的事件,到如今还没有查出真正的凶手。哪里能让人安心,良妃这般谨慎,一直等到胎坐稳了才公布出来,想来也是怕孩子有个什么不好。更何况良妃娘家实在是势大,谁也不会这时候公然出来指责她。德妃不用说,皇长子身子不好,德妃几乎是日日都守在孩子身边照顾,哪里有时间出来抛头露脸。 不过说起来,淑妃这段时间倒是也出奇的安静,这并不符合淑妃的性格。 季昭华踏入凤栖宫就觉得今日的气氛不对,其实她接管宫务之后,是来过凤栖宫的,对韩太后,季昭华从来恭敬的很,能对着夏侯忱虚以为蛇,没道理应付不过一个韩太后。之前下毒的事件,韩太后到底也是怕季昭华在心理生出嫌隙来,黎太后那日说的话,对韩太后还是很有些触动的。毕竟是争了一辈子的对手,人可能就是如此,对敌人,其实从内心深处是尊重的,那是一种对手间的惺惺相惜。而且,黎太后与韩太后,虽说是争了一辈子,到底也是陪了一辈子,先帝去后,这宫里一切都变的陌生起来,看着一群群鲜嫩的小姑娘涌进宫里,心里难免的会有些苍凉的岁月感。 这种东西不能言传,但是内心深处到底还是不可磨灭的。 韩太后在适当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多讨好夏侯忱一些的,尤其现在夏侯忱给了韩家女人这般大的脸面。说实话,要不是韩太后全力扶持,季昭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接手宫务,她到底资历太浅了,没有经验。若是韩太后想给她用什么手段,季昭华还是有些难应付的。 可是待人处事不就是如此么,你弱于她,就好好的地头学习,静静等待着,你不在比她弱的那一天。 季昭华请了安之后,韩太后有些气急败坏的说:“良妃有孕,你可知道了?” “知道。”季昭华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态度,恭敬,温顺。 平日韩太后当然是喜欢季昭华这样的态度的,但是今日却觉得格外的反感,只觉得季昭华无趣的很。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偏这季昭华还是这幅榆木疙瘩的样子,实在是气死韩太后了,不怪韩太后心急,虽说孩子,迟早都会有。但是迟早的问题,确实严重的很,人都说皇家重长子,百姓疼么儿,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年夏侯忱就是先帝的第一个看重的孩子,前面的几个都是身份低的贵人生的,夏侯忱是第一个由妃子生出来的,先帝对夏侯忱确实就多了几分疼爱,小时候没少带在身边,这可是长在身边的情份,哪里是旁的什么能比的。 后来夏侯慎出生,韩太后私心里是更疼夏侯慎的,没少让先帝同样将夏侯慎带在身边,但是那时候的先帝已经儿子一堆,根本就不在觉得儿子是个什么稀罕物。 就是吃过这个亏,韩太后现在才开始着急。要知道现在虽说有个皇长子,但是那个孩子的存在感太低,实在是无法令人关注到他。良妃是什么人,背后的许家那是世世代代出大儒的世家,黎太后娘家有军功,可是她韩家除了有她这个太后,还有就是夏侯忱是她生的,其他的其实没什么好显耀的。 现在良妃生下孩子,如果是儿子,那必然就是皇帝最重视的孩儿!韩太后哪里能不着急呢,她简直就要急死了。 偏季昭华一点都察觉不出韩太后的心思,还在询问除夕年节宴会的安排,韩太后气的没有法子,她都急成这样了,偏偏季昭华一点发应都没有的。 等着季昭华听命的告退,韩太后在凤栖宫里转了两圈,怎么想怎么觉的这个事情,必须好好谋划,没道理这种事情她们韩家会输过旁人。 韩太后眼睛一转,下令晚膳让夏侯忱与季昭华一起到她的凤栖宫来用。 —— 季昭华回到来仪殿没多久,就收到了韩太后的懿旨。 有些疑惑,季昭华不明白自己刚才从凤栖宫回来,怎么韩太后又找她去用膳,要说什么,刚才怎么不一次说完呢。 不过就算心中有些不懂的,但是到了时间,季昭华还是换了身衣服,妥妥当当的一天之中第二次去了凤栖宫。 没想到,夏侯忱却已经在了,这令季昭华吃惊,这时候夏侯忱应该是去良妃娘娘那里的。不应该这么早就来啊,其实夏朝对皇帝的要求甚严,比如白日里不准混迹于后宫,若是皇帝日日停留在后宫里,前朝的御史少不得要上折子说皇帝的不是。 所以夏侯忱虽说白天还是会到后宫来,但是基本上都是来去匆匆,真正能留在后宫的时间,也不过就是晚上的这段时间。 良妃怀孕的消息才刚确诊,照理说,夏侯忱应该去瞧瞧才是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季昭华该管的,她有些慌张的走进去,“臣妾真是该死,竟然让太后娘娘还有圣上等臣妾。” “行了,你这个孩子,今日咱们就是家宴,一家人和和气气坐下来吃顿饭,别那么多礼了。”韩太后突然变的和善非常,若不是季昭华亲眼所见,还真想不出韩太后这般亲切居家的样子来。 今日韩太后摒弃了往日繁复奢华的服饰,而是只穿着暖玉色的褂子,头上带着扶额,不是一贯镶满宝石的扶额,而是清淡颜色,只镶着一枚红宝石的扶额,看起来暖融融的,真的像是个寻常富贵人家的贵妇人。 相比而言,特意打扮过的季昭华就显得明艳的多,过了这个年,她就十九岁了,脸上属于少女的懵懂渐渐退去,留下属于女人特有妩媚,温柔,美好不可方物。前一阵子瘦了厉害,这段时间就是补回来一些,但是还是比以前更加瘦了,最后的一点的婴儿肥,也全部消失,一张脸变的精巧,细致。 韩太后对季昭华今日的打扮很是满意,她还是很喜欢季昭华打扮起来的样子的,每一次若是季昭华打扮的不合她的心意,那么季昭华来了,韩太后就会挑剔几句。久而久之,每次来凤栖宫,季昭华都会按照韩太后的喜好,打扮自己。 闹不明白韩太后今日是演哪一出儿,季昭华下意识的就望向夏侯忱,可这个时候,夏侯忱脸上的表情是季昭华在熟悉不过的云淡风轻,他这个表情出现的时候,就表明,没有人能猜得出他心里的想法。 季昭华很明白,也就不去问了,只是乖乖的住下,反正今日是他们母子俩的主场,她这个妃子完全就是个陪衬罢了。 事实上,季昭华将这个陪衬的功效发挥到了最大。 韩太后今晚似乎开心得很,在晚膳桌上还于夏侯忱一起饮了酒,季昭华推托不过,也是喝可几杯。她的酒量其实还是不错的,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定国公还有季昊都是好酒的,家中的藏酒窖比上宫里都是不弱的。 小时候,季昭华有一次带着年幼的季旷偷跑进去,两个都还是孩子,根本就没弄明白,只是喝了一通。最后大人们翻遍了满府才找到他们姐弟俩,定国公抱着醉醺醺的女儿,开玩笑的跟定国公夫人说:今后还是让芃?儿,旷儿喝点酒吧,看这都把孩子馋成什么样了。 这件事后来被人取笑了很久,不过自那以后,季昭华跟季旷都是可以适当喝酒的。 饮酒归饮酒,季昭华的心思还是没有放下,总觉得今晚韩太后这般殷勤,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季昭华等着韩太后提出她的要求来,只不过到底还是她顾虑的太多了,直到吃完,韩太后都是一幅好母亲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多说。 天色不早,夏侯忱带着季昭华离开,走出凤栖宫,冬日的冷风一吹,季昭华觉得脑袋有些发热。 走了没几步,季昭华就觉得不对,她身体里似乎有种不能控制的力量在乱闯。季昭华出于本能的就想支夏侯忱走。 “陛下?” 夏侯忱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季昭华。 季昭华用最后的冷静克制着自己,流利的说:“陛下是不是该去良妃娘娘那里看看,毕竟良妃娘娘孕育子嗣有功。” 夏侯忱往前一探身子,季昭华往后躲,她本就头昏,这么一躲,差一点倒下。 当然没有真的摔倒,夏侯忱已经将她懒腰抱了起来。他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说:“你以为母妃的酒,那么容易喝?嗯?” 第九十四章除夕宴会一 夏侯忱上朝之后,季昭华都还没有爬起来,昨晚夏侯忱可算是放开了性子胡闹了半夜,之前两个人有心结。一直都没有过房事,夏侯忱体谅季昭华有阴影,保持着君子距离,即便是晚上宿在来仪殿,也是相拥而眠,并没有什么过当的举动。 季昭华一直天真的认为,夏侯忱其实是没有需求的,可是昨晚因着韩太后的小小手段,两人身上都有些热,这样一来,也就没什么顾及了,夏侯忱简直就成了开闸猛虎,力量充沛。但是还是小心的呵护着,上一次伤了季昭华,这一次夏侯忱似乎想抹去上一次给季昭华留下的不好影响,极其温柔小意的讨好,夏侯忱原本就是出色的情人,真的动起手段来,季昭华只有妥协,软成水的份。 睁着眼睛,季昭华就这么盯着上空发呆,床幔放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浓郁的气味,还能依稀辩出这里昨晚的**四射。 季昭华有些彷徨,她是不是真的能抗拒的了夏侯忱这个人,想要跟夏侯忱保持距离,一辈子站在不相干的位置上,至少心理上应该是这样的。 “主子?”外面春环已经在等了。 季昭华现如今可不比以前,无事一身清,可以任性的睡到午时也没有问题的。现在这宫里所有的琐事几乎都要季昭华经手,开始的时候春环还有些抱怨,觉得这么多的事情,哪里应该都由主子来管,要那么大管事是做什么的。不过这样日日忙碌起来后,季昭华的身体倒是恢复的很好,每日这么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的,身体可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春环觉得,既然有这样的好事情,那就应该多让季昭华动动,所以每日催促季昭华开工都成了春环的义务之一。 季昭华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将那些不该思绪全部压下去,她还有生活要过,情情爱爱,恩怨情仇,这些都是要在吃饱肚子,活的下去的框架下进行的。季昭华现在看的比谁都清楚,可以说这一年的经历,让那个曾经满心情爱的季昭华死去,现在的季昭华比什么都现实。 季昭华收拾妥当,招来秋环,将一个帕子递给秋环,让秋环辩辩这个帕子上可有什么药。 这是韩太后昨日让她喝的酒,她留了个心眼子,撒在帕子上了一些,现在拿回来让秋环辨认下,总不能在同一件事情上摔倒两次不是。 秋环倒是辨认的很快,“主子,这帕子酒味甚重,其中含着合欢散。” 答案季昭华已经猜到了,给秋环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不是什么吓人的毒药也就是是了,这合欢散是做什么用的,大家当然明白,秋环接着说:“不过这里面用量少的很,跟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没什么区别。” 季昭华苦苦一笑,洞房花烛夜是要饮交杯酒,放下合欢散在里面是为了助兴,不过那可只有一杯,昨晚她与夏侯忱两个人,哪里是只喝了一杯呢。 不过说起来,季昭华尝不出酒里的不对,夏侯忱显然是尝出来的,他这个皇帝,若是能这般轻易的被人下药,那可真是不用活了。后面没有说出来,想来是知道这酒里只是合欢散,所以才会顺水推舟吧。 季昭华静静坐了会儿,觉得自己被那母子俩联合起来算计了,要不是昨晚那个药的关系,她不会与夏侯忱再有这般的举动(她自己意识里,夏侯忱答应不答应,她没考虑)。 “秋环,给我配些解药来,我以后不想在受这样的药物控制。” 昨晚季昭华是被夏侯忱抱回来的,闹了大半晚上,外人不知道,几个大丫头都是清楚的。而且夏侯忱在那事儿的时候,从来就不会隐忍什么的,动静大的恨不能整个皇宫都听到。 昨晚她们四个还有些疑惑,照着季昭华平日对着夏侯忱的态度,不该是这幅**的样子啊,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这是被喂了药。 秋环眨眨眼,她跟着荀太医已经学习了好一段时间,虽说没有什么大成,但是给季昭华配些药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给主子配个荷包,这种淡性的毒都是能解的,以后主子就带在身上。” “嗯。那就要多些秋环啦。”季昭华笑起来。 秋环被人夸奖,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笑的有些羞涩。 周围的其他三个环都是笑了。 —— 忙起来日子过的格外的快速,过年期间要封印,所以年前要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夏侯忱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到后宫来的也是很少了,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是去了良妃那里。 到底是怀了孩子,夏侯忱多看护一些,也是应该的。 从那晚之后,他就没有来过来仪殿,季昭华一直有些揣揣不安的心情这下子完全放了下来,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夏侯忱这样的人,哪里有那么清闲的时间耗在她身上,他想要的太多太深,季昭华自问,没有这个能力将他想要的一切都满足他。 除夕的宴会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季昭华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事无遗漏的将每一样事情都打理完备。 韩太后对季昭华的办事能力,还是非常满意的,其实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底下的管事了事,周国使团来夏国的时候,这些事情很多韩太后都是布置下去的,贤妃管事的时候,都是做甩手掌柜,彻底交给下面管事的。 要不是贤妃这般彻底放手,后来也不会出现底下奴才琢磨主子的心情,刁难韩妃的事情出现。 韩太后满意季昭华的办事效果,完全没有想到季昭华这是在借着宫务的忙碌来填平心中所有的哀伤。女人在情伤,或者对未来迷茫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忙碌中,全心的投入,将那些情情爱爱全部忘记。 慢慢的,季昭华也是明白,这世上离开了谁,她都是可以凭着自己活下去的,心情好了带着丫头们下厨,做些周国的美食,主仆几人敞开肚皮吃一场。心情不好了,就铺开宣纸,静静的习一下午的字,自有一番情趣在里面。 除夕夜。 夏侯忱宴请百官,君臣同乐。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韩太后出席,黎太后身体不适在凤藻宫修养,今年也是如此。只不过今年贤妃自请留在凤藻宫照顾黎太后,夏侯忱准了。良妃有孕在身,除夕一早才派了人来跟季昭华说,良妃娘娘今日肚子不舒适,今晚的宴会也是不来了。对于这样的做法,季昭华是完全能够理解的,除夕的宴会是要守夜的,一个孕妇实在没有必要去受那份罪,并且,宴会上就算是安排的再怎么妥当,到底人多嘴杂,良妃不去,实在是稳妥的法子。 不过季昭华还是安排了一个太医,让他除夕夜不要回去了,直接守在良妃哪里,别所有人都忙着宴会,良妃那里真的出个什么事情,没人知道。潜意识里,季昭华对良妃是有些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她肚子里孩子的关系,还是因为秦王府里的许侧妃,如果季昭华猜测不错,这宫里唯一知道季昭华真实身份的人就是这位良妃了,不过许家一家都是效忠于皇帝的,就算知道良妃也不会说出来。 有时候也是感叹,许家的人也真是狠的心肠,好好的两个嫡女,一个送进宫,一个送进秦王府,全部培养成了间谍。 除夕夜,季昭华是最先到达宴会大厅的,她必须再一次确认没有问题。 大臣陆陆续续的来,季昭华在后殿,并没有跟这些人照面,淑妃今日倒是来了,不过一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睛里也有些黯淡,并没有以前的机灵,季昭华忙的很,只是看了一眼,倒是也没有多余的话对着淑妃说。 淑妃抬眼盯着跟管事们吩咐事宜的季昭华,眼睛慢慢从黯淡转成仇恨,那恨意似乎能毁天灭地,铺天而来。 即便季昭华的心思不在这边,都还是感觉的出来,疑惑的扭头过来看看,淑妃立马收起所有的心思,脸上给季昭华露了个笑容。 季昭华虽然心中觉得不对,但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管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淑妃来后不久,德妃就带着皇长子来了,皇太子夏侯逍,这还是季昭华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原本今夜温度低,照着夏侯逍的身体,德妃是不愿意让他来的,但是没办法,夏侯逍是现在宫里唯一的子嗣,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他必须露面。 德妃对季昭华只是略略的打了昭华,夏逍说起来也有六岁了,但是看起来小小的,并没有六岁男孩的顽皮样子,怯怯的躲在德妃的身后,有些好奇的看着季昭华。 面对病弱的孩子,人总是会怜惜几分的,季昭华蹲**子,对着夏侯逍笑笑,询问道:“可是饿着肚子来的?” 夏侯逍点了点脑袋。 季昭华被他乖乖的样子逗笑了,轻声对着他说:“那给你拿些点心来,好不好?” 夏侯逍立马抬头望向德妃,季昭华站起来,对德妃说:“是荀太医给我看的方子,养身子的药物弄成的点心,今晚的菜色怕是不适合皇长子食用。若是德妃娘娘不放心,让下人跟着去,试过能用,在拿来给皇长子吃。” 德妃一下子就眼睛发红,感激的对季昭华说:“无碍的,韩妃娘娘仁爱,本宫记下了。” 季昭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德妃从来沉稳,这般轻易的就动了情绪,不应该啊。 “秦王殿下,秦王妃到~~~” 太监的声音,将季昭华所有的思绪都打断了。 第九十五章韩妃娘娘倒是长的像本王妃的一位故人 季昭华几乎在瞬间就僵硬了起来,她当然也想过今日会遇上夏侯慎,说没有紧张,那绝对是违心之语。也不是没有想过避过去还是不要相见来的好,但是夏侯忱这个人,既然他想让季昭华直面夏侯慎,那么季昭华要是扭扭捏捏,这其中必然会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来,一旦让夏侯忱起了猜忌的心思,季昭华以后的日子,怕是不用过了。 深深吸一口气,季昭华在心里劝解自己,说不定夏侯慎早已经忘记了她,哪里还会记得她这样一个被意外捡回来的女子。 夏侯慎来了,就表明外面的人来的差不多了,季昭华招呼后宫的嫔妃出去,落座。 刚刚安顿好,太监就开了嗓:“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夏侯忱今日一身华贵的皇帝朝服,与盛装的韩太后携手从正殿的正门口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跪拜请安,夏侯忱站在高台之上,接受百官跪拜,这种时候皇帝就是天地万物唯一的神,是不容半点怠慢的,季昭华长跪在地,听着夏侯忱温润的声音讲述着过去一年,夏国的种种成就,还有的就是要在明年如何要实行的政策。 地下的大臣在夏侯忱每说一句成就后,就高呼:夏国洪福齐天,千秋万代。 说不上心中的感觉,季昭华有些别扭,她是周国人,家中又是周国重臣,哥哥是抗击夏国最得力的战将,多少年来,季昭华心中其实对夏国都是仇视的,小时候,每每看到因为大哥出征而泪眼婆娑的母亲,季昭华都恶意的想,若是夏国;秦国都灭了该有多好,那样他们一家就不用承受这样的分离之苦。 现在季昭华跪在这里,听着耳边全是夏国千秋万代的声音,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 还在夏侯忱是个务实的皇帝,并没有长篇大论,说个不休,前后的讲话还算是简短。不过一会儿子,就让众人都起身了,季昭华这才站起身来,这一站起来入座,季昭华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投射在她身上,心中暗暗心惊,因为这视线投过来的方位,正是秦王的位置。 这场宴会是季昭华安排的,每个人坐在什么地方,季昭华自然是烂熟于心的。 心跳几乎是在瞬间就猛的跳动了起来,以至于后面皇长子夏侯逍给父皇贺年等等的事件,季昭华都没有用心去看,只低着头装鹌鹑,还好之前安排的细致,现在季昭华彻底撒手不管,也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直到宫人上菜,季昭华才猛的抬起头来,这样的事情应该都是由她下令才是,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望向韩太后,韩太后主意到季昭华的视线,扭头对着季昭华笑了下。 那笑容里并没有半分的责备,为此,季昭华心情放下了些,除了季昭华,能吩咐人上菜的只有韩太后,她一时忘记了,那么只有韩太后补救了。 其实韩太后这会子心里真的心情不错,觉得这个季昭华真是太有眼力见儿,做了事情还不贪功。这宴会是季昭华安排好的没错,但是到了正经宴会的时候,季昭华却安分的很,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有想借此出出风头的意思,这对韩太后来说,真是最好不过了。韩太后一句开席,虽说只有两个字,但是还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了风头,至少告诉宫外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这宫里现在还是归她这个太后管的,那些心思不纯的人,都要把眼睛擦亮一点。 季昭华没明白韩太后的心思,她这个时候手心全是冷汗,哪里还有这份闲心。 也就是这么抬头一望的功夫,季昭华看清了这道视线来自哪里,并不是预想中的夏侯慎,而是秦王妃韩思雨。韩思雨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季昭华,不错眼的,这样的视线若是一刹而过,自然是没有人主意的,但是很不幸的,秦王妃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这么长时间下来,低下的人哪里能主意不到,本来这除夕的宴会,文武百官哪里是真的来吃宴席的,多数都是来打听情况的,尤其是上位上坐着的这几位,哪一个不是被众多的人盯着看。 秦王妃望着韩妃娘娘出神,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不少人有兴趣。 韩太后见这情况,一时心情愉悦就开了口,“秦王妃这怕是第一次见韩妃呢,说起来你们倒是嫡嫡亲的姐妹呢。不过现如今,娘家的身份都是不作数的了,出嫁从夫,往后可要常常走动,做一对好妯娌啊。” 这话自然是有些点播的,韩太后巴不得韩思雨与韩妃能走的近,关系也能好,这样子,她们韩家的女人就能形成这京城里最强悍的金三角了。 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低韩家半分。 韩太后眼睛一转,望着坐在下首的陈留郡王,韩太后的哥哥身上虽有郡王的爵位,但是并没有实职,所以今日的位置也算是靠前,但是比上黎太后娘家的人,还有良妃许家的人都是靠后的,这样的排位也是能看出在朝中各家的势力。 没有好的娘家是韩太后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恨,她一定要让陈留郡王府成为数一数二的门第。 秦王妃脸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眼神流转,在身边不动声色只是闷头喝酒的男人身上转了转,沉声说:“韩妃娘娘倒是长的像本王妃的一位故人。” 季昭华简直一颗心就要跳出来,就怕着韩思雨下一刻就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她的身份,就算是夏侯忱估计也保不住她的。 就在季昭华吓的脸色都白了的时候,底下坐着的贵妇里不知所谁说了一句:“老身瞧着,倒是与先皇后有些相像。” 季昭华看过去,是位老妇人,坐的位置是许家人的地方。 老妇人显然身份超然,她这么一说,底下附和的人也是不说,韩妃本就是韩家的女子,长的相像,没什么不对的。 有惊无险,这宴会就这么过到了尾声。 —— 走出宫门,夏侯慎没有如入宫时一样与韩思雨一起乘坐马车,而是骑了马,先一步去了。 韩思雨望着策马飞驰而去的男人,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竟让韩思雨哀伤的想哭。 第九十六章你在想谁? 夏侯慎一路策马,甩开了所有追随的人。京城早已经关闭城门,守城门的小兵因着除夕夜还要被放在这里值夜口气很是不好,火气冲冲的质问:“来者何人!还不赶快下马!” 夜色中夏侯慎一张脸一般藏在黑影中,并看不清长相,小兵只见一道金牌亮出在面前。 眼睛都瞪直了,这金牌小兵只是听说过,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愣了三秒后,急忙抱拳:“不知王爷到此,小人莽撞了。” 夏侯慎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为难一个小兵,只是冷冷的说:“开门!” 小兵哪里还敢耽搁,转身就吩咐睡死过去的同伴,两人站起来开城门。等夏侯慎一路跑出城去,同伴才揉着眼睛问:“谁啊,这么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兵一巴掌就拍了过去,直打得同伴满头冒金星,“瞎了你的狗眼,王法?刚才那位主就是王法!” 同伴被打的恼怒,他们都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小兵,要不然也不会在除夕这样阖家团圆的时候被分配来守门,这时候莫名其妙被打,也是生了怒气,正准备跟小兵练练的,就听小兵说:“那可是秦王,秦王!知道不?” 同伴也是吓住了,夏侯慎在军中的名声可是威名赫赫的,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小兵都是清楚的,同伴立马忘了刚才的不快,急忙说:“哎!你怎么不早叫醒我,我都没有看清楚秦王的脸,据说天下最威武俊美的男子呢。” 小兵啧啧两声,“你怎么娘们儿兮兮的,还俊美呢。”不过想想军中对秦王是传的神乎其神的,他们这样的新兵蛋子,平时连城门这样的事情都捞不到,哪里能见过秦王的正脸。 “也不急,这都快午时了,王爷怕是出城有什么急事,总是要赶回来守岁的,到时候,咱们不就能看到了么。” 说的也是,原本还困倦的同伴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夏侯慎骑在马上,冬夜的冷风穿过他的发,眼前都是季昭华穿着宫妃服饰的样子,韩妃娘娘?韩妃娘娘! 身下良驹终于慢了下来,就是再好的马也收不住这么不要命的狂奔。 最后停在一出能遥望京城的高地上,除夕夜,百姓们总是会放些鞭炮烟花,庆祝新年的到来。夏侯慎站在高处,遥望着外家灯火的京城。很多东西在都脑子中流转,从幼时教导自己,对自己笑,给自己点心的皇兄,到后来的阿雾,阿雾的样子其实已经在夏侯慎的脑中淡化了,但是皇兄与阿雾新婚之夜,夏侯慎的一场醉生梦死,却还牢牢的印在他的脑子里。那一晚,他动手打死了三个人,那种恨的恨不能毁了这个世界的冲动。 夏侯慎以为这一生,他最痛的也不过就是阿雾出嫁的那一晚,到了今日才发现不是的。在痛里原来还有更痛,阿雾出嫁的那一晚,他还有力气闹事,等后来皇兄来看望他的时候,他还能对皇兄出手,拳脚相加。但是今晚,不是的,他疼,他疼的四肢百脉都在颤抖,难以置信,他此生遭到最大的背叛是来自于他一直视为比自己命还重要的皇兄。 也许季昭华现在已经不是夏侯慎心中最大的痛苦,夏侯忱才是。 上一次,阿雾的事,夏侯慎以为是一场阴差阳错,是命运的捉弄。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向夏侯忱挥拳,告诉他,若是敢对阿雾不好,他绝对不会客气等等。但是现在的季昭华,夏侯慎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情,也许到了今日他才真正的明白,在他心里,夏侯忱从来都是那个小时候给他点心,对他笑的哥哥。而在夏侯忱心里,他这个弟弟,根本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要不然,他又怎么忍心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之前夏侯忱不是没有开口向夏侯慎开口讨要过季昭华,都被夏侯慎拒绝了,虽然那时候夏侯慎没有说出对季昭华的爱意,但是明显的,他不想将季昭华交给任何人。 并且那个时候夏侯慎甚至还在想,夏侯忱已经得到了阿雾,现在的季昭华,无论如何都该是他的了。 没想到,他的好皇兄竟然使出了这样的手段!那场火,绝不是意外!夏侯慎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身下的战马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安的动了动。夏侯慎低下头,温柔的摸摸战马的脖子,近乎呢喃的说:“今后本王就只有你了。” 对于夏侯慎来说,今天季昭华的事情,其实是双重的背叛。季昭华是以韩妃的身份进宫的,那就是说韩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季昭华的身份(他没想到他哥那么胆大,是瞒着韩太后的)。既然韩太后知道季昭华的身份,那就是说他被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的亲哥哥同时算计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夏侯慎格外的沉静,在宴会之上,他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他知道夏侯忱一定是在看着他的。那一瞬间,他心中迸发的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当年他烂醉如泥,挥拳相向的时候,他的好皇兄一定在心中不知道怎么嘲笑他呢。 夏侯慎自嘲的笑笑,亏他自认为男人就该流血不撒泪,可是就在他的兄长面前,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失态,流泪,便是初初知道季昭华葬身火海的时候,夏侯慎也没少在夏侯忱面前耍性子。现在想想,可真是丢人啊,夏侯忱看着那样的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觉得他夏侯慎是个傻子,像是耍猴儿一般的看着他。 那时,他对着韩太后面露沮丧的时候,韩太后只是一次次的催促他与韩思雨早些要孩子,是不是也在心中想着季昭华被除去了,他就能跟韩思雨一条心了呢。 曾经的亲情一朝变故,夏侯慎吃惊的发现,原来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器重他的皇兄,只不过当他是个傻子。而看起来偏心于他的母亲,内心里想的念的其实并不是他。 将季昭华弄进宫里去,即能讨好做皇帝的哥哥,又能为韩思雨这个侄女扫清障碍。 这些心思里,哪里有半分是为了他夏侯慎着想的。 原本夏侯慎以为,怨恨不过是让人颓废的东西,但是到了今日,他心中的恨意到了顶点,他发现原来怨恨能让一个人变的强大。 他皇兄当他是傻子,他母亲当他不是儿子。 可他不是傻子,夏侯慎一双眼睛在黑暗的野外发出闪亮的光,他再也不会让自己活的是个笑话!属于他夏侯慎的一切,他都一定会夺回来! 必须夺回来! —— 季昭华回到来仪殿,虚脱一般的坐在榻上,今晚的一切跟她预期的其实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是比她预想的更加好,夏侯慎全程都是并不认识她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正是这种平静,让季昭华不安,虽然与夏侯慎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心理上,季昭华觉得自己还是了解一些夏侯慎的,他要是真的失态了,也许并不出乎季昭华的意料,这般平静的吓人,实在是令人心慌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季昭华就是觉得夏侯慎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总会发生些什么的感觉。 “皇上驾到。” 这无疑是此刻,季昭华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宫里没有皇后,所以除夕夜皇上会在谁宫里过夜就成了所有人都翘首企盼的问题,这表明了一种荣宠,甚至是一种趋势。 能到来仪殿来,自然是表明对季昭华的宠爱。但是这种宠爱,在这种要虚脱了的时候,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季昭华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今晚可是除夕,总不能让皇帝不痛快不是。 夏侯忱带进一阵冷风,季昭华瞧着他一身的朝服都没有换,知道今晚他也是辛苦的很,旁人都只能看到皇帝分光的一面,其实这朝服穿在身上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 忙吩咐人准备热水,伺候夏侯忱沐浴。 通常情况下,夏侯忱都是不需要人伺候他沐浴的,但是今日意外的,他拉了季昭华进去。 虽有些难为情,但是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两人什么事情没做过,现在这般实在是没必要矫情了。 季昭华拿着丝瓜藤给夏侯忱擦背,别看他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这身上的肌肉可是结实的很,身在皇室从小武功骑射,哪一样都不能落下。夏侯忱自然也是各中翘楚,只不过皇帝高高在上的身份掩盖了这一切。 想到这些,季昭华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想起夏侯慎,那是个每日早起都要去练拳的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汗水淋漓的模样,实在是**的很。 季昭华这么一走神,原本动作的手就停了下来。 夏侯忱也就这样坐着,并没有出声,想看看季昭华能走神多长时间。 但是显然的他的耐心不怎么好,夏侯忱忍无可忍,猛的转过身来,就这幅样子将季昭华抱进怀里,阴沉沉的问:“你在想谁?” 第九十七章宫闱之中,处处陷阱 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季昭华一个激灵儿。 抬头对上夏侯忱冷下来的脸,以及危险的眼神,季昭华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谎话都是骗不过去的,夏侯忱这个人,真的细究起来,季昭华根本不是对手。 “在想秦王。”季昭华如实说。 果然,夏侯忱捏着她肩膀的手,加大了力度,季昭华有些疼,不过夏侯忱虽然手劲儿加大,但是语气还算是平静,“哦?想秦王做什么?” 这个男人,还真是!季昭华觉得夏侯忱有时候是各极其矛盾的人,他总是能猜透别人的心思,但是他又想在别人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至于最后他到底是相信自己猜测的,还是别人口中说出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时候,季昭华太明白,这是她洗脱自己的机会,季昭华咬咬唇,小声说:“秦王妃认出了臣妾,臣妾有些心慌,怕她会进宫告诉太后。臣妾这身份,实在是危险的很。” 偷换概念!季昭华将秦王转到了秦王妃,不过她的担心无可厚非,说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夏侯忱眯起眼睛,今晚的一切同样令夏侯忱吃惊,他本想着季昭华这件事情,就算是夏侯慎知道了,大不了就是如阿雾那时候一样,大醉一场,然后对着他这个哥哥拳脚相加。 与阿雾不同,阿雾当时是一门心思要嫁夏侯忱的,其实并没有多少夏侯忱的意愿在里面,夏侯慎负气夏侯忱,是有些冤枉的。但是季昭华不是的,她是真的夏侯忱放在心里的女人,就算没有季家军,夏侯忱也不会容忍季昭华留在弟弟身边,当然有了季家军,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与其这般瞒着,夏侯忱觉得好不如早一日让弟弟知道,到时候也不过是闹一场,夏侯忱甚至连怎么同夏侯慎解释都已经想好了。 作为帝王,能这般放低身份,低声下气去解释,夏侯忱相信,夏侯慎是会体谅的。 却没有想到夏侯慎从头到尾都是沉静的样子,连一丝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让夏侯忱都有些难以接受。在记忆里,他的那个弟弟,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样的性格,在皇室可谓是不合时宜的,不过对于夏侯忱这个皇帝来说,这样的弟弟才是最好的。 至于秦王妃........ “往日里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会子却犯起糊涂了,韩思雨若是还有些脑子,就不会在太后面前提你半个字!”同样的,若是夏侯慎还有些脑子,更加不会在韩太后面前提起季昭华。夏侯忱今日让夏侯慎剪慎见到季昭华也不是完全没有算计的。 今日这一出,能决绝的斩断韩太后与秦王之间的联系,只会让夏侯慎认为太后是为了侄女韩思雨,所以默认将季昭华弄进了宫里,不是夏侯忱冷酷,而是韩太后实在手伸的太长,先前逼迫他钠韩家的女儿为继皇后。 要是只有韩太后一个人,凭着夏侯忱的手段,哪里会放在心上,但是不是的韩太后还有个时时处处都站在她身边的好儿子,有了夏侯慎的支持,很多事情,夏侯慎做起来都得顾虑着些,毕竟夏侯慎这个弟弟,夏侯忱一直看重,若是夏侯慎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宫里还有一个偏心偏到了骨子里的太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是夏侯忱都觉得难以控制。 夏侯忱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女人,美好的女子,哪有男人能放过的,而且季昭华身上总有一种冷漠,这种冷漠不知道是夏侯忱的错觉,还是真是存在的,但是夏侯忱就是不放心。手劲儿松了一些,这个女人,他还是要好好对待的,夏侯慎在军中已经有了威信,他这个帝王说不定都比不得夏侯慎,这怎么可能让夏侯忱完全的放心,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得下。从前不在乎这个,是因为夏侯慎从来都是对他马首是瞻,但是现在的夏侯慎明显已经长大了,长大到夏侯忱觉得难以控制的地步。 如果夏侯慎真的会做什么,那么季家军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一支完全忠心于他这个皇帝的军队安插在军队的各个角落,平日当然可以按兵不动,但是若是夏侯慎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他这个哥哥就能在第一时间制止。 这些繁复的心思,夏侯忱不与季昭华说,只是将季昭华拖进了浴池,暧昧的说:“你的那些担心都是无用的,倒不如好好的伺候朕。” 季昭华知道今日的危机到这时才算是彻底的过去了,羞涩的戳夏侯忱的胸膛,撒娇说:“怎么臣妾的担心就是无用的呢?圣上你这么说话,真是令臣妾伤心。” “哦?伤心了?”夏侯忱一脸学者的学术面孔,真的似乎是想研究的,“那快让朕给你瞧瞧,看看怎么伤心了。” 季昭华是真的没想到夏侯忱会说出这般的话来,登时瞪大了眼睛,惹的夏侯忱笑的好不开怀。 之后,一番亲昵,怜爱,红被浪翻,自是不提。 —— 次日,夏侯忱收拾妥当带着文武百官出城,去太庙祭祖。 这种时候除了两宫太后,其他的女眷都是不能出席的,宫里少了两宫太后还有皇帝,一下子就显得冷清了起来,季昭华今日带着春环她们亲自巡视,一来是过年期间,就怕底下的人怠慢,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容易出事,但是却又不容出事。新年头上出些事情实在是不吉利的很,这是兆头的问题。二来,也是体谅底下的人辛苦,宫女,太监都是幼年入宫,有可能一辈子都是出不了宫的,这种年节的时候,自然是最难熬的时候。 季昭华自己就是个外乡人,这么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她却只有在别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对着北方的天空烧两只香,在心里怀念怀念,那些曾经依偎在双亲膝前的岁月,少年不知愁滋味,在父母跟前的时候,总是觉得他们很烦,那时候季昭华厌恶定国公宠爱府上的姨娘,让自己的母亲伤心,时常与定国公闹闹别扭。后来季昭华又嫌弃自己的母亲定国公夫人不争气,怎么就能容忍父亲那样日日歇息在姨娘处。 那时候季昭华满心满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想来,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可就是这么一个笑话,季昭华的父母还是想着要为她完成。 时过境迁,季昭华想起父母,总是觉得深深的遗憾,遗憾当年没有多多听他们的话,遗憾承欢膝前的时候,没有给他们更多的安慰,而是只懂得使小性子。 宫外百姓会放鞭炮,在偏僻的宫墙内,季昭华能听到一些,脑子里幻想着,宫外是如何的欢欣鼓舞,当年还在闺阁中的时候,季昭华求着大哥带她出去过,在上元日,去看周国都城最盛大的上远灯节。那时候的她,是如何的明朗,心里的开心,简直恨不能感染身边的所有人。 时光最残忍的,就是它轻易夺走了你身边最美好的一切,却将全部的回忆留给了你,让你每每想起,都觉得痛彻心扉。 曾经的一切有多么美好,现实的一切就有多么的残酷。 季昭华走到冷宫门口就听到打骂的声音,其实这地方只不过是偏僻一些的宫殿,但是长年失修,先前住的妃子是在先帝时犯了错的,被先帝赐到这里来关起来,这一关就关出了一个疯子,最后这位贵人在先帝驾崩时,也是死了。 没人知道这位贵人是怎么死的,发现她的时候,尸体都已经烂了。 宫里这样的地方不少,慢慢的,也就有了一些鬼故事传出来,让这些地方更加的恐怖。季昭华走近些,发现是个小太监在鞭打一个小宫女,宫女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而小太监也不过是十三四岁,这般小的年纪,竟然能下的了这般重的手,那小宫女身上已经血肉模糊了。 “慢着。”季昭华出声打断。 小太监之前打人打的专注,根本就没看到这边有人来,这会子发现,一下子就吓坏了,急忙爬过来请安,“小的安庆宫小顺子给韩妃娘娘请安,韩妃娘娘万福金安。” “你在做什么?过年节宫中见红,你好大的胆子。”季昭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小顺子还是吓的冷汗之流。 小顺子猛的回头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宫女,咬牙切齿的,他刚才明明还看到小宫女在瞪他,怎么一眨眼,这小宫女就人事不知了。 无奈转回来,只能认命的解释着:“韩妃娘娘有所不知,这安庆殿是个废宫,太后娘娘下个严旨,这安庆宫任何人不得入内,但是小的今日来巡查,却看到这个小丫头在宫里烧纸,这可是犯了忌讳的事情,这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怕是会不太好交待。” 这宫里的人呐,就是这么个人还没长齐全的小太监,说话的时候也会拿人出来压人。 “所以?你就私自用刑?这宫里的规矩倒成了你一个小太监说了算的?”季昭华眼睛戾起来。 她此时心中已经明白,今日这事绝不是偶然! 第九十八章真是难为算计咱们的人了 小太监大概是没想到季昭华会这么说,一愣之下就哭喊了起来,口口声声的苦求:“韩妃娘娘饶命!饶命呐!小的只是一时气的极了,韩妃娘娘饶命呐!” 本来就是半大的男孩子,声音有种特有的怪异,加上又是个小太监,声线半是嘶哑半是细尖,听起来,实在是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他哭喊的如此惨烈,似乎季昭华怎么他了一样,大年初一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晦气。 季昭华也不是傻的,今日的事情一看就是有人设的局,若是季昭华坐视不管,那就是冷酷无心,眼看着宫女被打死。但是若是伸手管了,那就是罔顾太后的旨意,并且在大年初一对宫里行了制宫之权,往后若是宫里有个什么,季昭华今日的事情少不得被人诟病,到底是年初一,处置人总是不好。再者就是,季昭华彻底不处置这个小太监,可是这宫里哪里有那么好平息的事情,今日的事情,无论如何季昭华都会被陷进去。 季昭华侧过头,眼睛扫过一众管事的婆子,她们都低着头,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季昭华开口问道:“这个小太监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就是这安庆宫的。” 安庆宫虽说是处冷宫,但是总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万一出点事情就不好了。所以说起来,这小太监就是这安庆宫的守门太监。季昭华又问:“那那个小丫头呢?” 这自然问的就是被打的伏地不起的小宫女了,其中的一个婆子眼睛在小宫女身上扫了扫,开口说:“这是年前才送进宫的,家里原本也是官家,只不过犯了事。圣上开恩,特许女眷消籍为奴。” 消籍为奴,季昭华眼中有光闪过,这四个字看起来是天大的恩典,但是作为女孩子,这四个字简直太残酷了。 原本还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转瞬就变成了奴才。能入的了宫的,可见原本家世还是不错的,若是低一级的官员,家中的女眷可是要直接被卖进风月场所的。季昭华对身边的春环说:“带人将她带下去治伤,别闹出认命来。” 春环躬身应是。 春环指挥人将小宫女带下去了,然后才看向一直趴在地上的小太监,小太监刚才还哭的惨,这时候脸上虽然还是有泪痕,但是一双眼睛已经叽哩咕噜转起来,季昭华心说是个机灵的,但是实在太不巧了,今日是年初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手段的。 “这小太监的管事何在?”季昭华站直了身体,摆正了表情,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原本就是贵族出生,从小就被养成了高高在上的样子,加之现在的季昭华已经十九岁,没有那十五六岁女孩子身上的稚气,更显的威严无限。 从婆子后面,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走了出来,看身上的服饰,这太监管事也不过是这宫中的三等管事,并不是什么得宠的。 这宫里,一等太监自然就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侯忱身边的大太监和顺,便是太监总管。然后就是二级太监了,太后,皇后身边的大太监算是二等,有个例外估计就是夏侯慎身边的三喜了,也算是二等太监。 这三等的,就是不怎么出众的,嫔妃身边的算是一些,还有的就是这种并不是伺候什么人的,而是管着几处宫殿的。手上没什么油水,但是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也是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 “老奴在。” 季昭华并不想多说什么,直接给小太监下了决断,“这孩子今日犯了事情,不过看在大年节的,也就不在处置了,打板子什么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季昭华说这话的瞬间,她明显余光看到了小太监抬起的头上显露出的笑意,到底还是岁数小,心思根本就藏不住,不过就是要这样才好。不仅季昭华看到了,季昭华身前的这些婆子,管事,怕是都看到了,这些人在宫里摸爬滚打到了今日,谁不是人精。 看到小太监这样的脸,就知道坏了。 果然,下一个季昭华话锋一转,温柔的说:“只不过本宫瞧着,实在是个孩子,脾气不定,还喜欢哭鼻子。本宫最是见不得这个的,特许送出宫去吧。今日就送出去,这辈子都不准在进这宫里半步。” “你们觉得可好?” 这时候谁敢帮着小太监说话,一个胆敢在宠妃面前露笑的太监,没有直接杖毙了,那是娘娘开恩。 所以所有管事都齐齐低头,恭声说:“娘娘菩萨心肠,感天动地。” 季昭华不在意的笑笑,觉得今天这些人还算是识趣,很轻松的跟夏环交待,“你等会瞧着下面的人送他出去,别丢了宫里的东西。可怜见的,这么爱哭爱闹的孩子,送出去也好跟家里人团圆不是。” 季昭华一幅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的表情。 低下的管事,婆子,嘴角都有些抽搐。想说这位韩妃娘娘,往日里见得次数不多,总是她手底下的几个大丫头来巡视。这几个丫头都是厉害的,低下的人都有些怕,不过想着这些丫头之前都是桂嬷嬷**出来的,有几分手段,自然是应该的。 但是韩妃娘娘,手下的这些人还真没把这个十几岁的女子放在心上过,她们都是磋磨了半辈子的人,哪里会怕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得皇帝宠爱,那只能说明你对付男人有些手段,可是对付低下的人,可不比伺候男人。 不过今日的事情,一下子就让他们看明白了,这位韩妃娘娘可不是善茬。 尤其这些人都是被韩太后余毒了一辈子的,回想当年韩太后还年轻的时候使出来的那些手段,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变的崇敬起来。 小太监直到被两个侍卫按住肩膀,才恍然起来,这下子是真的哭了起来,他能被送进宫来,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啊。而且他已经被净了身,这样一幅残破身子,身无分文的被丢出宫外,这比赏他一顿板子还要可怕。 打顿板子,不过是皮肉之苦,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被逐出宫去,那可是漫漫一生的孤苦无依,他才十三岁,送出去,他要怎么活?男子被净身之后,什么重活都是做不成的,凭着他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是养不活自己的。再者,一个被逐出宫的太监,那该是如何的命运,他不用想都知道。 小太监大哭起来,这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声求着他的师父,宫里小太监跟了谁,就认谁为师父。 管事太监被小太监求的动容, 不免的想求情一句,他说:“韩妃娘娘,宫里宫规,太监是不能出京城的。这般送出去,怕是有违宫规。” 还能跟她说宫规,季昭华眼中有些玩味,很好脾气的说:“公公放心,宫规是说不准出京,没说不准出宫啊。再者说,听这小太监的口音想来就是都城人。本宫放他回家一家团圆,公公莫要这般铁石心肠才是。” 管事太监闭了嘴,这韩妃娘娘张口闭口都是送小太监回家团圆,但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哪里还有家。不过今日这小太监实在是糊涂,这事怕是在牵连下去,他都没有好结果。 没人在求情,小太监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最后想起什么,一跃而起,吼叫着:“不是我,这不是我做到,都是......都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管事太监已经在他后脖子上一个手刀,将人击昏了过去。 季昭华笑笑,看着所有人提起一口气的模样,想着今日的事情怕不是一两个人知道,这些管事怕都是事前得到了消息,不过都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罢了,季昭华受辱,被人诟病,于他们总是有利的。 季昭华这般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所有人都心里一个突突,这一双美艳的明眸似乎能看出他们每个人心中的龌龊一般,实在是让人心惊的很。 接下来一切都是很顺利的,季昭华回到来仪殿,已经过了午时,春环回来的略早些,早已经准备好午膳就等着季昭华回来用。 整整走了一早上,季昭华是有些饿了,坐在桌边吃起来。 这样的巡视虽说累的很,但是也算是充实。春环记挂着晨起的事情,等季昭华用过膳,急忙问:“主子,您看,早上的事情会是谁的手笔?” 谁的手笔,季昭华手指撑着额头,她也在思考,前一次下毒的事情,虽说最后夏侯忱安在了贤妃头上,但是贤妃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甚至夏侯忱自己都说,并不是贤妃做的。 那么会是谁呢? 这一次的事情,能算计的这般细致,让季昭华进退维谷,还能买通宫里的这么好些人,可见不是个没有势力的。 季昭华想了一会儿笑起来,“想知道幕后是谁,等着那个小宫女醒不就知道了?” 春环一惊,“难道?” 季昭华一笑,想起那个小丫头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可是刚才却表现的镇定的很。 “也真是难为算计咱们的人了,这出连环计,苦肉计使的真是费心思。” 第九十九章我在你身边,不是么? 当晚夏侯忱回来的很晚,祭天原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季昭华真的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夏侯忱还是会跑到来仪殿来。 下人们都已经下去休息了,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季昭华是不需要丫头们守夜的。到这时候也没舍得让春环她们起来伺候,这些丫头跟着她处理宫务,每一个都是新手,要一步步学起来,都是很辛苦的,季昭华明白她们的辛苦,自然就要多爱惜一些。 不假人手,季昭华亲自伺候夏侯忱更衣,他穿着厚重的祭天服饰,黑色的底,朱红色的花纹,头上带着黄金的发冠。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檀香味道,季昭华惦着脚尖将夏侯忱头上的发冠撤下来,放下后回身准备给他脱衣服。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发现夏侯忱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那里,夜里内室里,只点着几根蜡烛,烛火发着昏暗的光,夏侯忱今日的衣物本就是暗沉厚重的,这么站在阴影里,半边身子完全隐于黑暗中,一张脸看不清表情,但是季昭华知道,笑容是半点都没有的,显得孤寂又落寞。 那么一刹,季昭华心揪了一下。 夏侯忱从来都有笑模样,从来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很多时候,季昭华觉得这个人也许是没有心的,只有权利,只有阴谋算机。 但是这一刻,季昭华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窥探到了什么不该窥探到的秘密。 季昭华抿抿唇,咽下满肚子的疑狐,上前伺候他脱下厚重的衣袍,只不过在季昭华的下意识下,她的动作更加的轻柔,似乎带着满满的怜惜。 夏侯忱格外的沉默,像是一个木偶娃娃一般的任由季昭华摆布,就算是伺候他沐浴,他都很是安静的坐在浴池里,完全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要知道往常,这种时候,他是决不会放过季昭华的。 “好了,站起来吧。”季昭华像个老妈子,忙前忙后的伺候。 夏侯忱哗啦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出浴池,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季昭华面前。季昭华都有些愣住,往日这个时候,她都是会羞涩的,但是今日意外的,并没有什么羞涩的感觉,只是担心。 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上榻。 夏侯忱四平八稳的平躺着,完全没有平时的饥色劲,季昭华咬咬唇,觉得自己也真是有根贱筋,平日里,他**强烈,她没少在心中排斥。今日他规规矩矩的,季昭华反倒有些担心他。 在薄被底下,季昭华慢慢的寻到夏侯忱的手,冰凉的温度让季昭华做实了心中的担心。不知道他今日去祭天遇上了什么事情,导致他这般的行为。 季昭华绵软的手触到夏侯忱的那一刻,他的手里一翻,就将季昭华的手完全握在手心里了。来仪殿自从上一次被夏侯忱发过脾气之后,地龙一直都是烧的旺旺的,这夜里就算是外面的温度很低了,但是屋内还是发的厉害。两人身上都是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 季昭华被室内的温度影响着,手温热的很,她的皮肤又好,握在手中就跟握了质地优良的暖玉一般,温暖人心。 “皇上......你.......”季昭华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就被夏侯忱拥进了怀里。 季昭华被他抱的有些紧,呼吸都有些不畅,原本要出口的话,都吞了下去。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一种母性的潜质,被他这般抱着,季昭华不禁有些心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软着声音问他:“怎么了?” 也许是着夜色太孤单了,也许是年节让人的心灵变的脆弱,季昭华这时候倒是没有平时那么排斥夏侯忱。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些担心他。 夏侯忱抱着季昭华,一声不吭的。 季昭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其实夏侯忱这个人,平日看着最是爽朗的,笑眯眯的看着脾气好的很,但是拗起来,还真是能让人无可奈何。 季昭华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就这么安稳的呆在他的怀里。 他身上的体温从来都是有些低的,就像是永远暖不热一般的,与夏侯慎那从来滚烫的身体不同。这两兄弟,除了长相上的一些相同之处之外,其实性格脾气都是不同的,但是又在某些时候让季昭华觉得,是一模一样的。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季昭华时常想起夏侯慎。 就在季昭华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夏侯忱说:“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爱我?” 他用了‘我’字,季昭华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那种被人掐了心的感觉再一次弥漫心头。也许他也是孤单的吧,先皇已经去了,季昭华没有见过,但是季昭华知道夏国先帝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一辈子除了宠幸韩贵妃之外,几乎是没什么被人诟病的地方,也正是先帝十分出色,所以就算韩贵妃在后宫嚣张一些,朝廷上的人,也没有给韩贵妃安上祸国祸水的名头,让韩太后顺顺当当的活到了今天。这样的一位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个宠爱儿子的好父亲。当年夏国的夺嫡之战,有多激烈,只要看看现在凋零的皇室子嗣就能看出,除了上位的夏侯忱,只活了夏侯慎一人。 而韩太后,那就不用说了,韩太后偏心夏侯慎,这是季昭华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还有就是抚养夏侯忱的黎太后,作为养母,深不得浅不得,教导的严厉了,旁人说你苛待。疼爱的教育,也会有人说这是捧杀。所以黎太后只能选择一条路,就是冷漠以对,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如此一来,夏侯忱觉得没人真心为他,倒是没什么令人意外的。 可是生在皇室,这样的事情不是太正常了么,皇室里哪里有活在爱中的孩子呢。 季昭华心里这么说,但是还是哄着夏侯忱,轻声说:“怎么会没有呢,这满宫里的女人,可不都爱陛下您么。” 这话是中肯的,但是显然没有让夏侯忱满意。 夏侯忱略放开季昭华一点,两人之间有了空袭,季昭华在床幔隔绝的微弱光线下,对上了夏侯忱的眼睛,他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那么直白的,那么炙热的。 “她们我不在乎,你呢?” 你爱我吗? 季昭华胸口一噎,爱么,她问自己,给出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没错,夏侯忱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是女人心中的完美人物,身份,地位,都不输于人,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他们两人似乎从来都不在那个对的频率上。 夏侯忱眸色一黯,似乎有千万颗星辰一下子熄灭了般的,季昭华不知怎的就有些发急,双手收紧,急急的说:“我在你身边,不是么?” 无论我爱不爱你,现在都在你的身边不是么? 这是季昭华想说的,却不是夏侯忱想要的。 他没有再说话,那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信心,在这样孤单的年夜里,瓦解,破碎。白日里,韩太后面对态度冷漠的夏侯慎,嘘寒问暖,百般的怜惜,而夏侯忱却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其实这样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从小就是这样。夏侯忱从小就瘦弱一点,而夏侯慎却像个小老虎,壮实的不得了。小时候还没有如今的心思,只是想着能偷偷溜出凤藻宫,去见见自己的母亲。 小时候夏侯忱身边就只有伺候的人,要不然就是父皇带着他,要考他的功课。 夏侯忱哪里会不渴望得到母亲的爱,总想着那是因为凤藻宫的黎太后不是他亲娘,所以对他才是如此的冷淡。 所以他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往凤栖宫跑,就是想着去看看自己的母亲。 后来,他成功了,也见到了当时风华无限的韩贵妃。但是又有什么用,他的母亲眼里只有他的弟弟,那个胖乎乎的傻小子,韩贵妃会拿着小披风四处追着夏侯慎,要给夏侯慎穿上,却没有一点余光能投射在他这个大儿子的身上。 熟视无睹也许是最令人难过的,同为儿子,却遭遇如此对待,也许更是令人伤心的。 夏侯忱以为他早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回来见到季昭华,他却更加的冷漠。他知道的,季昭华心里也是有夏侯慎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讨人喜欢。 从前的母亲,现在的季昭华,他想要的其实也不过这些人的一点真心,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夏侯忱抱着季昭华在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是的,季昭华在他身边,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站在最高的地方,从他登基,就算韩太后不情愿,但也还是对他这个长子用心了许多,至少在很多时候,他的好母亲,都是主动献殷勤的。 而他怀里的季昭华,如果他没有爬到今天的位置上,恐怕也永远不会属于他。 在这种孤寂的暗夜里,夏侯忱觉得自己就是隐藏在角落里最贪婪的人,他想得到他一直追寻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他都是在所不惜的。 第一零零章到底是说谎了 夜漫漫,爱讪讪。 夏侯忱已经沉沉睡去,季昭华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呐呐出神。男子的怀抱暖融融的,带着特有的男性气息。季昭华动动身子,夏侯忱几乎在睡梦里都没有放松下来,下意识就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季昭华有些无奈,这个男人的霸道有时候还真是让人不能接受,即便是睡梦里,她都不能有一个舒服的姿势,只能屈从于他的禁锢之下。 季昭华微微侧头,用眼睛描绘着他的五官,饱满的额,剑眉辰目,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瓣。他此时眼睛闭着,浓密的睫毛垂着,并不是那种女人般的长而卷俏的样子,而是浓密的,带着英气的。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季昭华轻轻的向前,用唇角碰了碰他的鼻尖。 又在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荒谬的时候,急速的撤了回来,她想她一定是疯了。竟然会觉得他是个脆弱的人,试问问自己,夏侯忱怎么可能是个没有坚强意志的人呢。 季昭华在心中摇头,也许今晚脆弱的人,是她才是,是她这个失去了家人,失去一切的异乡人才对。 —— 等季昭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第一反应就是睡迟了,心道坏了,急急就要爬起来,却被人拦腰抱住了。 这时候季昭华才发现身边的人还在,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过去,果然碰上夏侯忱明亮的眼睛,眼里凝着笑意。 这怎么会?夏侯忱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每日晨起几时,用膳几时,都是有严格执行的,如今日这般睡到这个时辰,实在是令人意外。 夏侯忱已经醒来多时,他的生物钟已经形成,到了应该的时间,自然就会醒来。不过醒来时,身边的季昭华正似一个八抓鱼一样的攀着他。也能也是平时夏侯忱从来没有细细的观察过,抑或是,平时他上朝的时候,季昭华都是提着心的,所以才不会如今日这般攀着他。 谁知道呢,不过在这个时候,夏侯忱是舍不得将她的手推开,自己起身的。索性就抱着她这么躺着,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她的容颜在他眼前也就越来越清晰起来。 不同于平时美艳的有些锋利的样子,睡梦里的季昭华其实有些像孩子,小嘴微微嘟着,眉头轻轻的蹙起。像是不开心赌气的孩子,夏侯忱有好几次有想吻醒她的冲动,但是到底都忍住了。只觉得心里柔软的不像话,这样全无防备的依恋,是夏侯忱陌生的,但是却是一直可望不可及的。 “皇上?”季昭华不解的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到了这会儿还不起。 夏侯忱长臂一展,彻底将季昭华搂进了怀里,她绵软的身子嵌在他的怀抱里,那么的契合。夏侯忱舒服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满足的慵懒,“忙活整一年,今日就算是放个假吧。” 季昭华心说你是皇帝当然想放假就放假了,但是她不能啊,今日是大年初二了,是百姓们走亲访友的日子,夏宫的规矩还算是有些人性的,从初二开始,在宫外的宫妃的娘家就可以递牌子了,都巴望着能进宫来瞧瞧自家的女儿呢。 不过到了皇家,什么事情都会变味,这些人进宫来,恐怕也不全是为了看看女儿,更多的还是跟宫里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呢,还能探听到一些宫里的消息。对后宫里的宫妃来说,这几日可是重要的日子,期盼了一年的时间,可不就这么几天能见到娘家人么。 季昭华这个管宫务的,哪里撂的开手。 不过皇帝都这般说了,季昭华也不能直接打脸,陪着夏侯忱躺下,嘴里不动声色的说:“皇上,今日初二了,宫妃要见娘家人的。” 所以你想赖床可以,我不成。 季昭华是这个意思。 谁知道,夏侯忱一下子就想到季昭华的娘家,心中有些心疼,吻吻她的额角,轻声说:“你是不是也想家人了,年前朕已经让人给季旷送了信去,想着这几天就有回信了。等回信了,拿过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这真是意外之喜,季昭华真的高兴,什么都比不得能见到弟弟的亲笔信来的更好,虽说之前一直都告诉她,季旷是没事的,是安全的,但是没有亲眼见过,实在是很难真的放下心来。她如今,也只有季旷这一个血亲了,如何能不关心呢,更何况,季旷还是从小就跟在她屁股后面长大的胖弟弟。 季昭华晶晶亮的眸子,让夏侯忱心头酸意没有缓解,反而更加浓重起来,让她这么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去给别人安排见母亲,家人,实在是有些残忍。 夏侯忱的声线微微扬起,“和顺!” “奴才在。”和顺的声音几乎并不遥远,和顺就站在楠木拔丝床紧靠着的窗户外。 “去,跟西太后告知一声,就说韩妃娘娘身体不适,让她老人家辛苦两天,操持宫务。” “是。奴才告退。” 和顺退下,季昭华有些哭笑不得的,“哪有陛下这样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让太后娘娘知道这是在骗她,可怎么好呢?” 韩太后可是精明人,一点都不好糊弄。 “她求之不得呢。”夏侯忱有些讽刺的说,今日安排谁家先来,谁家后来。这种在京城贵族面前露脸的机会,韩太后实在是太喜欢了,并且那些进宫的人最后都要去凤栖宫谢恩,这样的虚荣,是韩太后最喜欢的。 今日季昭华推了这事情,说不定韩太后还会觉得她识大体呢。 季昭华能明白这些事情,可是,可是,“臣妾的身体,哪里不适了,到底是说谎了。” 礼仪道德养大的孩子,到什么时候都有些迂腐,这个时候季昭华还纠结在她没有身体不适的问题。要是照着季昭华的想法,推拒了今日的差事倒也是可行的,但是却不是用这么个理由,而是说,自己经验不足,今日这样的大事,还是由韩太后来把关比较好。 夏侯忱一个翻身就压在季昭华的身上,笑的坏坏的,“不适的下不了床了,怎么会说谎了呢?” 季昭华熟悉夏侯忱眼中的光,但是现在.........夏侯忱的手给了季昭华肯定的答案,季昭华真是慌了,这可是大白天,她没有忘记刚才和顺声音来的地方,哪里不可能只站着和顺一个。 急忙推着夏侯忱,“这可是大白天!” 白日宣淫,实在是太过不得了的事情。 夏侯忱才不在乎,说是那么说,可是他敢保证,所有的男人都有过白日宣淫的事情,有时候规条就是如此,若是没有这一条规定,说不定男人还不觉得这事情刺激,但是有了这么一条禁令,倒是让人觉得非这么干不可了。 要是凭力气,季昭华哪里是夏侯忱的对手,不多时就被他得了手。 二合为一的那一刻,季昭华又羞又恼,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有些作用,让季昭华对夏侯忱的排斥感少了些,她竟然不管不顾的轻叫出口,“夏侯忱!” 夏侯忱被她直呼起名,没有恼怒,反而笑的好不满足,“在呢,朕在呢。” 她当然知道他在呢,这般明显的存在感,她想忽略都是不成的。他死皮赖脸的应着,动作却又猛又狠。 初见夏侯忱时,他优秀,有修养;后来到了别院,他是可爱又谦让的;没想到为了逼她进宫,他变的霸道专横,脾气坏又骄傲;现如今呢,季昭华觉得,她完全是那夏侯忱没有办法的。 那种深度的无力感,让季昭华恨不得咬死他,她不仅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一口就咬上他的肩膀,事实证明,她的反击得到了夏侯忱的疯狂报复。 这一次,季昭华是真的身体不适,完全下不了床了。 夏侯忱初二这一天都是赖在来仪殿的,虽然不时来请,都是宫妃身边的人,贤妃,良妃,淑妃都是派了人来请的。夏侯忱却一概都没有去,而是抱着季昭华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两人一人一本书,日子倒是过的宁静,安逸。 “陛下不去真的好么?”季昭华有些担心。 那些宫妃来请夏侯忱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在娘家人进宫的时候,让皇帝过去一下,这样能彰显荣宠,也算是给宫妃娘家面子不是。 夏侯忱这么一家都不去,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吧。 季昭华此时就坐在夏侯忱的怀里,夏侯忱一低头就能触到她的脸颊,顺势在她娇媚的脸蛋儿吻了吻,夏侯忱才开口,“真是小管家婆。” 季昭华有些气急,要是可能,她才不想操这份心呢,这不是现在管宫务管的习惯了,就少不得多想一点。再者说,皇帝完全不去旁人的宫里,就这么晾着,却成天赖在她的来仪殿,这不是给她拉仇恨么。 这宫里的人,还不得恨死她。 事实证明,季昭华的担心不是白来的,当天下午,良妃那里就来了人,声泪俱下的禀报,良妃的情况不好了,已经见了红。 第一零一章现实总是残酷 良妃所住的地方叫做忘忧宫,季昭华之前都是从宫门前过,这一趟来还是第一次走进忘忧宫。忘忧宫中最吸引人注目的就是绿意盎然的潇湘竹,季昭华看到,脚下微顿,这样的竹子实在是太让人熟悉,季昭华曾经在秦王府里见过。 季昭华低头笑笑,这许家的两姐妹还真是姐妹呢,连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 跟着夏侯忱的步伐,季昭华进了忘忧宫的正殿,正殿摆设十分清雅,但是样样都是精品,季昭华敢肯定,这里的东西绝对都是价值连城的。 夏侯忱轻车熟路的往内室里走,季昭华跟在他的身后,脚下不由的放慢了速度。 刚才下人来报告的时候,季昭华也是心急的很,毕竟现在宫务是她在负责,若是良妃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管理者,总是逃不开责任的。就这么脑子一热,就跟着夏侯忱一起来了,也是到了这时候季昭华才发现,其实夏侯忱的步伐一点都不比她慢,那种隐隐的急切,是无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这宫里住着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一切似乎都是应该的,可是心里忍不住往上涌动的凉意是怎么回事。 季昭华还是停在了良妃卧房的屏风后,她身后的春环,夏环自然也是停下脚步的。里面陆陆续续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夏侯忱的安慰声:“到底出了什么事?朕在这里,你别怕。” “太医,怎么回事?” 在良妃这里守着的太医,是一直就负责忘忧宫的,岁数不大,但是却也是三代行医的好手,他声音低低的说:“良妃娘娘心绪不稳,动了胎气,现下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往后还是要精心些,不可在这般动怒了。” “下去吧,平日多上些心,别怠慢了!”夏侯忱略有沉怒的说。 “是。” 太医退下,夏侯忱转身就盯上伺候良妃的下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哪个该死的惹了你们主子!” 季昭华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外面,像是一个局外人,听着一个心疼妻子的丈夫在关心这妻儿。太医退出来,见到季昭华也是一惊,正要问安,被季昭华拦住了。 太医三十岁上下,长相有些白胖,像个软面团子。 季昭华从前没见过他,不过想也知道,以良妃的背景地位,这太医怕是许家安插在宫里,专门守着良妃的。 太医诚惶诚恐的下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季昭华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合时宜,何止是出现在这里不合时宜,季昭华觉得自己这个人,怕都是多余的。 双脚像是被灌了铅,季昭华定在当场,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还在里面并没有停止对话,良妃并不多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她本就生了一张娃娃脸,这般委屈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的很。夏侯忱知道她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什么的,所以问向她身边的大丫头。 良妃带进宫的大丫头叫报喜,真的就跟报喜鸟似的叽叽喳喳,是个话多的。不知道当初是不是许家考虑到良妃这样的闷性子,所以特别在她身边安排了这么一个丫头。 报喜脸上带着不平,看自家主子只是委屈的模样,却并没有阻止她说话,便放开胆子说了起来。 “圣上可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今日娘娘的娘家人进宫探视,娘娘原本是极欢喜的,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就等着许家的老夫人进宫来好好欢聚。”小丫头说着话,还知道抬头看一眼夏侯忱,见他专心的听着,这才接着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是谁知道老夫人竟然带了府里的五小姐来,张口闭口的意思.......竟然是想让娘娘将五小姐留在宫里。” 这是什么意思,夏侯忱心中了然,不过他也没有说破,只是转头问良妃,“就为了这个,你就气成这样了。” 良妃抿抿唇,显得有些难为情,她原本就长的小,这般动作表情,看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嘴里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更加的可爱,“母亲说,臣妾现在怀了身子,是伺候不了皇上了。便应该招了妹妹进来伺候皇上的,臣妾知道这是应当应份的。可是臣妾这心里就是过不去,便婉拒了两句,说这宫里哪里比得上府上,能这般行事。没有一家进宫两个女儿的规矩,谁知道臣妾一说这话,母亲就跳了起来,非说规矩也是可以破的,比如......韩....家,就进了两个女儿入宫,母亲是长辈,臣妾不敢违抗,又不想违背规矩做事,这么一着急,就动了胎气。” 这可真是会说话啊,季昭华原本心中的不适,在良妃娘娘的一段话后,完全的消失了,脸上扬起讽刺的笑。 要说别人不知道季昭华的身份,季昭华能理解,但是许家,季昭华绝对相信是早早就知道的,要不然当初在秦王府,许侧妃就不会给季昭华传信。 那么现在良妃说这个话,就意思很明显了。 果然,下一刻,夏侯忱就笑了起来,不在意的说:“就为了这么一个小事,也值当你这般动气,既然你母亲想送你妹妹进来,那你自管接进来就是了。规矩章法,难道还能大得过的你的身体。若是将朕的皇子伤到了,朕可不会饶了你。” 嘴上说不会饶了你,但是夏侯忱的语气明明是满满的宠溺。 季昭华没有再犹豫,转身离开忘忧宫,再一次看到挺拔不折的潇湘竹,季昭华心中的嘲讽简直抑制不住,什么书香门第,清贵世家。 黄昏的宫阙透露着一股子颓然的气息,季昭华就这么带着人,慢慢往来仪殿走。 出了忘忧宫,走到一处偏僻处,春环才忍不住问道:“主子,这良妃娘娘是疯了么?” 春环实在是理解不了,哪有女人是这样的,原本春环以为良妃是真的不想让妹妹入宫,所以才会闹出动胎气这一出,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春环有些糊涂。 季昭华望着天边的落日余晖,也不知道是解脱多,还是释然多,这宫里果然是不能谈感情的,可笑她昨晚到今日都还再某个瞬间觉得也许跟着夏侯忱过一生一世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那想法多么的幼稚。 “看来良妃也是想做皇后的。”季昭华说完,也觉得自己可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是不是同理可证,这宫里的女人,不想做皇后的就不是好宫妃呢。 也许是这样吧,良妃距离皇后可真的是一步之遥了。之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黎太后与韩太后身上,觉得皇后之位是这两个太后之间的博弈。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也有一种做法,那就是既不立黎家的贤妃,韩家也没有人能立,再者皇帝也不喜韩家,所以最有可能就是两边都不立。如果直接立了良妃为后,黎太后没话说,韩太后也会没话说。看来之前良妃都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但是没想到会凭空出世季昭华这么一个人,打乱了良妃的计划。 不过形势还是不错的,良妃现在怀孕了,连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若是有了子嗣,她能往前一步的希望就更大了。这种时候,良妃自然是要努力一把的,日日让夏侯忱宠爱着季昭华怎么可以?假如季昭华迷惑了夏侯忱,再加上韩太后的势力,说不定皇帝会改变心意也也不一定。 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 季昭华觉得也许她真的是个命苦的人,从来她对身份地位都是看得不重的,想的不过是找个爱她的人,一生一世的守候在一起,最好有两个孩子,将他们抚养长大。但是老天爷就是如此的乖觉,每每在她看到幸福就在前方的时候,将一切都扑灭。先前嫁给孟辰良,季昭华觉得这就是她理想的实现,一切都会按照她的想法步步向前,但是最后的结果,岂是‘惨烈’两字可以形容的。 夏侯慎,季昭华不能说自己没有动心过,虽然那时候想的更多的是,能有个栖身的地方,安身立命一生。但同样的,在美好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化为泡影。 现在.........夏侯忱,季昭华已经没有太多失望的感觉了,人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后,强大起来。 如果是没人能够靠的住的,那么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你瞧着吧,这宫里怕是要起风了。” 良妃的妹妹入宫,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进宫与韩妃娘娘争宠的,比上势微的韩家,许家自然更加声势威猛一些。 之前许家的人低调,不过是拿捏准了这个皇后的位置一定是良妃娘娘的。 现如今出了季昭华这么一个宠妃,许家人还真怕,皇帝一时脑热,立这么一个身份尴尬的妃子。 这一次许家人的做法,对夏侯忱来说,无疑也是变相的威胁。 走出忘忧宫的夏侯忱,立马就变了脸,神情变的阴郁起来。 第一零二章难道娘娘不觉得本王与你在哪里见过? 一连多日,夏侯忱没有踏足来仪殿。季昭华坐在窗边的榻上烹茶,她也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用梅尖初雪融水烹上好的老君山银针,夏国气温不如周国那般低,所以雪下来要在第一时间就收纳,要不让就融化了,为了这些烹茶的水,来仪殿的人没少折腾。 窗外,湖面上只有一些经过了秋日残存下来的荷叶,残荷从来都让人觉得孤寂,凋零,季昭华抿抿唇,觉得自己倒是有了诗人的情怀。茶水入口,满胛留香,季昭华勾勾唇,显然对味道是十分满意的。 看到季昭华这幅样子,春环她们都是歇了口气,自从那日从忘忧宫回来,季昭华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是明显话变的很少,脸上也没有笑容,这些日子将宫里所有积压的事务都处置完了,那些陈年旧事,都是无人问津的,谁也没想到韩妃娘娘会这般手段犀利的大加处理。 加上上一次小太监的事情,现在宫里谁见了韩妃娘娘不是提着半颗心,季昭华的威信经过这一个年节,那是空前提高。虽然有很多人在背后说韩妃娘娘手段狠辣,处理起事情来,不出手则以,出手就绝对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对于这些,就算是听到了,季昭华都是不在乎的,那不过是弱者的抱怨罢了。越是背后这样说的,其实心里越是惧怕韩妃娘娘的。 这么多日的忙碌,让季昭华有了现在的悠闲。季昭华饮着茶,突然很想晴霜,若是那个丫头在,倒是还能跟晴霜一起聊聊过去,就算是说说小时候的事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个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想想晴霜现在所在的地方,季昭华又放下了见晴霜的想法,不说为了晴霜的安全什么的,季昭华坚信夏侯慎不会亏待晴霜,但是现在不同,夏侯慎已经知道她入了宫,不知道会不会迁怒到晴霜。季昭华眸光有些暗,似乎从来都是她拖累晴霜,还真是对不起晴霜。 季昭华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事情,春环有些担心,上前劝道:“主子,若是凉了,我去将窗户关上怎么养?” 这窗口到底是风口子,尤其还刚刚下过雪,季昭华在窗口坐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受凉的。春环从上一次季昭华得病之后,对季昭华的身子,那简直比什么都上心,半点怠慢都是不能有的。 季昭华被她照顾的很好。看看虽然脸上看着冷淡,其实心里忠心体贴的春环,季昭华有几分的释然,晴霜到底有她自己的人生要走,她在这里杞人忧天实在是没有必要,还不如好好的对待身边的这几个丫头。 人总是在怀念过去的美好,无论是人或是物;事,但是多数时候会忽略身边的人,季昭华不想如此。 季昭华对着春环笑笑,端了一杯茶递给春环,“你尝尝?” 春环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主子,我们都是有什么喝什么的人,哪里能品出这般的好茶。” 她们几个人都是暗卫,别说那最肮脏的水,训练的时候,还真是有什么就喝什么的。季昭华却有些固执,站起来,给四环每个人都给了一杯,信誓旦旦的说:“品不出就从现在开始培养,我就是要将你们当成小姐养,怎么金贵怎么养!” 四环拗不过季昭华,只得喝了,初次喝,还真的尝不出什么不同,夏环喃喃的说:“没有苦丁茶味重。”****上颚,“没什么味道啊。” 春环她们几人都笑起来,季昭华倒是没有笑,“以后常常喝,就习惯啦。” 夏环被笑的有些烦躁,听季昭华这么说,笑眯眯的点头。 主仆几人的美好时光被凤栖宫过来传话的宫女打断。 “太后娘娘让本宫过去用膳?”季昭华反问道,这几日她几乎日日都去凤栖宫请安的,但是因为上次在酒里下药的事情,季昭华说不上什么,对韩太后在心里是真的起了防心的。那个女人,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季昭华一点都不怀疑,在利益冲突的时候,韩太后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推出去挡刀。 对于去凤栖宫用膳这件事,季昭华要说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虽然上一次的用药是为了促进她与夏侯忱的感情,但是夏侯忱.......,感情........?这些现在都是季昭华避之不及的。 季昭华第一时间问向一旁的春环,“皇上在哪里,你知道么?” “在忘忧宫,主子。”春环低眉顺眼的说。 这几日其实皇上几乎日日都在忘忧宫的,并且许家的那个五姑娘,过了初三就已经被接入了宫中,这些季昭华怎么可能不知道,后来的几天,丫头都形成了默契,没有人在季昭华面前提起皇帝的去向。 季昭华也就自欺欺人的忘记了。 在忘忧宫啊,季昭华笑起来,没有了初时的酸涩,怅然,现在想起来,觉得夏侯忱还真是**不浅,这**的日子,不知是怎样的快活呢。 既然夏侯忱不在凤栖宫,季昭华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季昭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凤栖宫。 凤栖宫被雪水清洗过,原本华丽的宫殿,显得熠熠生辉。季昭华停住脚步,抬头凝视了半晌发着光晕的琉璃瓦。 也许这才是后宫女人一生追求的东西,最高的地位,最奢华的一切。 也许,一直都是她的要求过于的高,不切合实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苦恼,烦忧。 季昭华摇摇头,若是这般说,就应该放下所有的原则与坚持,与所有这宫里的女人一样,去争去夺夏侯忱的宠爱。 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不惜失去自己,这样的事情季昭华已经做过了,她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体无完肤。 所以不会再一次犯那样的错。 季昭华一路满腹心事,不过进到凤栖宫大殿里的时候,她所有的心事都化作了乌有。 夏侯慎!!! 季昭华实在掩盖不住心中的惊慌,身子都有些不稳当。 韩太后根本没有注意到季昭华的神情,而是讨好的笑着对夏侯慎说:“这不就给你叫来了,不过就是个远方的表妹,就为了没让你提前见见这么个事情,你跟母后这都置了多少日的气了。” 季昭华耳边像是有一群蜜蜂,嗡嗡嗡的。 夏侯慎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失态,很恭敬的要站起来跟季昭华行礼。韩太后哪里舍得,急忙拉住,嗔怪的说:“不是说了是你的表妹,哪里需要这般。霜儿,快来哀家这里,哀家为你引见。” 季昭华一双脚就像是灌了铅,实在是迈不动。 夏侯慎这才直视季昭华,口中唤道:“韩妃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她就是身子弱,刚刚进宫就病了一场,闹的你皇兄将禁卫军都调进宫里来了呢,真是不让哀家省心。” 季昭华不知道韩太后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番话的,但是明显的,因为韩太后的话,夏侯慎的目光徒增了几分戾气。 不是季昭华自作多情,夏侯慎的心思远远没有夏侯忱那样难猜,就算是他现在控制的很好,没有露出半分不恰当的地方,但是季昭华还是能感觉的到。 季昭华鼓起勇气,开口说:“太后娘娘,既然秦王殿下在此,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就算是皇上的弟弟,那也是外男,她这个宫妃,到底是要避嫌的。季昭华打算还是先离开这里才是正理。。 韩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哪里不知道这般让小儿子见季昭华有些不妥,但是除夕宴之后,她这个小儿子就像是忘了她这个母后,已经很多天没有来过宫里了,尤其祭祖的那一日,这小儿子更是冰冷冷的样子。这可是韩太后养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夏侯慎就是皱皱眉,韩太后都是要心疼的,更何况这般冷漠。 问了很多次,夏侯慎说了一句,‘母后拿我当外人,表妹入宫,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话可不是铢心么,她就算是拿全天下的人当外人,这个小儿子都是她的心头宝,什么时候不是紧着的。 说起季昭华进宫的事情,之前韩太后的确是让夏侯慎去操办的,后来韩家直接找上她,韩太后觉得不错,就直接拍板定了。 这么说来,的的确确是有些没有考虑到小儿子的感受。 韩太后想着补救补救,这才叫了季昭华来,并且这心思也是百转千回的,韩太后希望季昭华帮韩家,当然也希望季昭华能帮夏侯慎。这么说吧,韩太后希望季昭华是年轻了很多岁的韩太后,能将她放不下心的人全部接手,今后同她一样的对这些人好。 在韩太后还没有考虑清楚,该让季昭华去还是留的时候。夏侯慎眯起眼睛突然开口道:“韩妃娘娘这是不想与本王同处一室吗?” 季昭华噎住,这话要怎么答,说不想,韩太后是不会答应的,凭季昭华,还达不到能嫌弃夏侯慎的地步。但是说想跟秦王共处一室?那不是找死,这样的话,被夏侯忱听到........结果会有多惨。 季昭华进退为难之际,夏侯慎又说:“难道娘娘不觉得本王与你在哪里见过?” 季昭华的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了起来。 第一零三章您就动手要了她的命 “见.......过......见过吗?”季昭华原本几乎就要冲口说出些什么,她从来都不个能撒谎的性子,在夏侯忱面前就撒不起来,更何况在夏侯慎这样灼灼的目光下。 可是人总是会长大,会分出轻重缓急,这时候季昭华想到更多的是如何自保,夏侯慎也许不知道韩太后的心思,但是季昭华确实准确无误知道的。韩太后并不知道季昭华的身份,若是夏侯慎这么直名大放的说出来,那么下一刻要死的人就是季昭华了。 她不能死! 似乎从来季昭华都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不能死,未来能遭遇什么,她并不能预测,但是她一定要活下去的。 那是父亲临死前的唯一遗言,是她勇气的来源之地。 季昭华挺起身体,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虽然这很难,但是如果真的逼着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完成的,季昭华好奇的问:“除夕宴会上,秦王妃说臣妾长的像先皇后呢,不知道秦王是不是认错人了?” 夏侯慎一刹不刹的盯着季昭华看,墨绿色的百褶裙子,玫红色的小袄子,比上在秦王府里的寡淡,明显的在宫里,季昭华过的更加滋润一些。不会夏侯慎怎么打问,也知道现在宫里韩妃娘娘荣宠无限,正月初一这样的正日子,皇帝都是在韩妃娘娘处过夜的,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另一方面,现在宫里的宫务也全部交到了季昭华手里,比上在秦王府里是的寄人篱下,季昭华现如今肆意的多。夏侯慎只是这么看着她,就要抑制不住自己,曾经夏侯慎觉得自己对季昭华,是尽了心的,但是相比起来,他又有些无话可说。 夏侯忱给了孟辰良身边的侍卫一封密信,这信如果到了周国皇帝手里,孟辰良一个通敌卖国是跑不了的。夏侯忱用最兵不血刃的办法,解决到了一个孟辰良。就算回到周国,孟辰良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无论是报仇还是生活,似乎夏侯忱都比他要做的好得多,是不是因为此,季昭华现在才如此的相见不相识呢。 她明明刚才是流露出一丝心痛,慌张的。 明明.......没有完全忘记他........ 说起先皇后阿雾,不用季昭华再说什么,韩太后已经眉心抽动,二话不说就说:“霜儿下去吧。” “臣妾告退。”季昭华恭敬的退出来。 走出凤栖宫,晚风这么一吹,似乎能凉透心里,到这时候季昭华才真实的感觉到后背渗满了汗水,冷风一吹,冷的瘆人。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季昭华招架不住的,那么夏侯慎炙热,沉痛的眼神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季昭华一只手拂住胸口,让那里的心跳平稳下来。 —— 夏侯慎一直紧紧望着季昭华走出的方向,直到季昭华已经身影空无,还不见收回。 韩太后就是再怎么不在意这些事,还是会发现儿子的异样,这样的眼神,韩太后怎么可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咳咳........。”对儿子说这些男女之事,韩太后有些不好开头,但是还是不硬着头皮说:“阿慎,你不会真的想起阿雾了吧?” 夏侯慎收回实现,慢动作似的转头看向韩太后,“阿雾?” 韩太后心头狠狠的揪了一把,旁人都说阿雾是病逝的,可是韩太后实在太知道阿雾是怎么死的,被夏侯慎这么看着,就是韩太后不认为自己起先做的有错,还是少不得心虚,不过韩太后就是韩太后,没道理她要先让步的,韩太后理直气壮的说:“母后劝你还是早早忘了阿雾,她到底是你的嫂嫂,若是被皇帝知道,你们兄弟的感情定是会受损的。” 韩太后觉得还是这么说,比较好,夏侯慎到底还得忌惮着夏侯忱不是?这样也能将她这个太后完全摘出来。 谁知道夏侯慎怪怪的笑了两声,“兄弟感情?” 这怪笑实在与平常那个直爽火爆的秦王不符,韩太后心里又是怕又是怒的,耐心告尽,突然扬起声音,“夏侯慎,你要明白谁才是你的亲人,是哀家,你的母后!是皇帝,你的哥哥!我们到时候都不会让你吃亏的,尤其是母后,什么时候母后不是把最好的给你!既然你这么放不下,母后就摊开跟你说,当年哀家就是看不上那个阿雾的做派,什么都要争抢的性子,那么好强,哪里能跟你安安稳稳过日子!让你娶雨儿,母后是为了你好。” 夏侯慎哗的就站了起来,实在懒的再听韩太后这些说了千百遍的话语,从来他都是这般劝说自己的,母后,皇兄是他的亲人,都是为了他好的。但是结果呢,结果就是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所以,您就动手要了阿雾的命!”夏侯慎冰冷的望着韩太后,那眼中的冷酷是韩太后从未在小儿子身上见过的。 韩太后气急了,眼泪都要掉下来,褪去那些强势,威严的外壳,她到底还是一个母亲。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哪有母亲能承受的住亲手养大的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拿起手边的方枕,韩太后恨恨的扔了过去,声音失控的细尖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就是你对待母后的态度么?你的孝道呢,当年那个贱人根本就看不上你,是阿雾自己进宫求哀家将她的婚事赐给你皇兄的,你现在给哀家耍什么性子!若不是哀家当时当机立断,将这么一个丧门星娶进你的府里,哪里还有你的好日子过!不知好歹的东西!”韩太后气急了,说话几乎没有怎么细想过,就这么发泄似的说了出来。 夏侯慎被方枕正好砸中胸口,本不大的力气,却不知为什么砸中的地方为什么那么的疼痛。 这才是母后的心里话吧,从前韩太后都是跟夏侯慎说‘韩思雨是哀家嫡亲的侄女,母后自然要将最好的留给你。’ 其实呢,“母后,其实你心里也是看不上我的吧。”夏侯慎落寞的说,无论是母后,皇兄抑或是逝去的阿雾,还有刚才离开的季昭华,都是看不上他的吧。 夏侯慎从来都是自大自傲的,可是现实是如此的残忍,他就这样在最爱的人面前被打落在尘埃里。可是他是个男人,从前的二十五年,他昏昏噩噩,不知道竟然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如今知道了,就没有道理继续这样一无是处的活下去。 夏侯慎没有在迟疑,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今日他进宫是实在无法忍耐,想要当面问问季昭华,她是不是被逼的,是不是不情愿的。他那么想,那么想让她来告诉他,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并不是她自愿的,甚至她心里爱着的人,是他夏侯慎。 但是现实从来都是一击响亮的耳光,季昭华根本对他唯恐不及,哪里还能跟他一起坐下来用膳,又哪里还能回到他的怀抱,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韩太后在夏侯慎身后,将另一只方枕也丢了出来,打在夏侯慎的脊背上,这一次却奇异的不疼了。 “你给哀家站住!”韩太后已然失控,有些歇斯底里,但是夏侯慎挺直的背,根本没有半分停留。 走出凤栖宫,外面的天空已经隐隐有些入夜的昏暗,夏侯慎就这么高高的站在高处,俯视这座生他养他的宫阙。 小的时候,他经常顽皮,偷偷跑去找皇兄,那时候皇兄日日被父皇拘在尚书房后殿的小屋子里看书。小小的男孩子,哪有不顽皮的,那时候夏侯慎经常同情哥哥的遭遇,有时候也会说:“哥哥,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么?” 夏侯忱也不过是小小孩童,远没有今日的沉稳内敛,撇撇嘴说:“怎么不想,我在这里看书都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不言而喻。 夏侯慎从小被韩太后带着,自然有些目中无人,就算是先帝,夏侯慎都不是怎么怕的,反正父皇去了母后的宫里,也都是母后说了算的。 夏侯慎声明大义,愤愤的说:“我去求父皇,让他放了你,这般逼你,是不对的!”正义感,责任感爆棚的夏侯慎爬起来就想跑出去找父皇。 夏侯忱急忙拉住冲动的弟弟,夏侯慎小时候胖墩墩的,夏侯忱拉他还要费些力气,被冲劲十足的夏侯慎拉着拖着走了好几步。 “阿慎,不要胡闹,这样的逼迫,是别人想要都求不来的。” 小小的夏侯慎不明白,但是今天,他明白了。那种逼迫的背后,有一种巨大的诱饵叫权利。是不是季昭华甘愿被逼迫,也是因为一种叫做权利的东西呢? 如果这权利掌握在他的手里呢? —— 季昭华回到来仪殿,和顺已经等在这里,看到和顺,季昭华有些诧异,这个大太监可是一直跟夏侯忱形影不离的。 “公公,有事?” “韩妃娘娘快点收拾,皇上让杂家带你去个地方。” 第一零四章真想将你藏起来 稀里糊涂的跟着和顺出来,季昭华根本就不知道夏侯忱这么神秘兮兮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直到........“娘娘快点上去吧。” 季昭华不可思议的瞧瞧和顺背后的马车,觉得这和顺是疯了不成,这都入夜了,宫里怕是马上就要落锁,这时候上马车是要去做什么?! 这样诡异的事情,实在不能不令季昭华提起心来,难道这会是一场阴谋? 季昭华筹措不前的时候,马车车帘轻轻撩开,露出夏侯忱的脸,儒雅的面孔半明半暗的,但是季昭华还是不会错认了这张脸,“皇......” “上来!”夏侯忱吐出两个字,随后很快就隐蔽在黑暗中了。 这种情况下,季昭华是完全没有抗拒能力的,抿抿唇,踩着小太监的背,上了车。 马车的布帘后还是有一道门的,这样的马车,季昭华没有坐过,将小木门推开一点,身体稍侧探进身去,一道劲风便席卷了她。 “啊?”小小的惊呼被完全堵在口嗓子里。 季昭华趴在夏侯忱的怀里,被他亲吻着,带着浓烈的思念纠缠着她。 等夏侯忱放开季昭华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自制的软了下来,就这么温顺的倚在他怀里,夏侯忱声音里带着特有的韵味,“刚才在想什么?怕朕卖了你?” 明白他在嘲笑她的胆小,可是季昭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迟疑有什么不对,胆气这个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使得万年船,她可不会做那个满脑子的女子。 听到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季昭华软软的问:“这是要去哪里?” “去卖了你的地方。”夏侯忱显得心情不错,继续着他的玩笑。 季昭华却没有附和他的心思,原本今晚见过夏侯慎之后,季昭华的心情就有些低落。她刚才那样的表现,估计夏侯慎心里定是将她当作了那个为了身份地位就抛弃救命恩人的薄情女子了吧。季昭华不在乎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但是在夏侯慎心中的样子,季昭华到底还是在乎的。 所以这时候,到底有些恍惚。 夏侯忱很快就看出她的心情不对,不过想着她刚才被韩太后叫去了,想来怕是遭刁难了吧。(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季昭华见了夏侯慎) “瞧瞧这个。”夏侯忱从马车上的木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怀里的季昭华。 季昭华面露不解,这时候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灰色尼布外套,但是内部却是五脏俱全的,尤其是这书桌,已经书桌旁边的书架,书架上倒是没有什么书籍,而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书信。 季昭华脑子转了转,想来这个地方是夏侯忱平日里处理迷信的地方。 心下叹口气,这夏侯忱防人也是防到了极限,这些迷信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放在尚书房,下人进进出出,很容易就被偷盗,但是在马车上,就不是如此了,找两个暗卫平日里守着马车,保管什么人都无法靠近。 而且这种马车并不吸引人注意,那些打外心思的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最隐秘的东西,会放在这样的地方。 季昭华拿过信,从里面掏出翻黄的防水油纸,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李超。 季昭华眼眶一热,片刻便痛哭出声,这实在出乎夏侯忱的意料,他有些无措,拍着季昭华,哄着:“你这是怎么了,看到季旷的密信,不是该开心的么?怎么哭了呢?” 季昭华将油纸贴近自己的胸膛,一种难言的苦涩蔓延着。 他们季家自己内部也是有暗号的,比如李超这两个字,就可以解构为:木子走刀口。 木子,可以合成为‘李’,但是很容易合成为‘季’,一般木子‘李’字就泛指季家的人,而走刀口。季旷是在告诉季昭华,他现在的转况并不怎么好,是走在刀口上的。 看到弟弟的亲笔信让季昭华百感交集,而季旷现在的处境更是让季昭华心痛难忍。 她了解她的弟弟,怕这也是季旷怕季昭华轻生,所以才会这般直白的写出来,要不然季旷绝对会是报喜不报忧的。 “他到底在做什么呀?”季昭华带着哭腔上。 夏侯忱将这两个字看了许久都没有看明白其中的深意,不过季昭华这般激动的样子,他倒是不能假装看不见的。 “季昊的弟弟,秦国的人哪里能不重视,现在已经进了秦国军中,前些日子跟周国在边境上有些摩擦,打了场小胜仗。”夏侯忱说着,嘴角一笑,“看不出小小年纪,倒是也有几分本事的。” 过了年季旷周岁才满十六岁,就是算虚龄也不过十七岁。十七岁就能打胜仗的少年将军,而且是在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国度,实在不是什么易事。 夏侯忱低头瞅瞅陷入沉思的季昭华,不得不说,季家的孩子,个顶个都是人中之龙,之前的季昊就不必说了。 季旷现在还只是少年,就已经显示出了这般的资质,将来可谓前景不可限量。 而就是季昭华这个女子,也令夏侯忱刮目相看,棋艺,声音,烹茶,书画这些贵族女子会的,季昭华都是出类拔萃的,更甚至在庶务方面,季昭华都是无可挑剔的。接手宫务这些时间,遇到的事情不少,但是都是刚柔并济的解决掉了,不仅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甚至能在短期内,提升自己的威望,现如今宫李对韩妃娘娘那一个不是心里敬着的。 先前也不是没有过宫妃操持过宫务,就说先皇后阿雾就是把控过的。只不过阿雾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对韩太后并不怎么敬重,不同于季昭华这样的恭顺,导致后宫里可谓鸡飞狗跳。 不能说夏侯忱不偏心,那时候的韩太后哪里能与现在相比,刚刚当上太后的韩太后,比现在嚣张一百倍。并且,阿雾当初是皇后,对上对下自然不用像季昭华这样处处小心。 但是人就是这样,夏侯忱固执的认为季昭华才华横溢,那么季昭华就是才华横溢的。 季昭华却不为季旷的胜仗而沾沾自喜,季旷既然说了是走在刀口上的,那必然是十分艰难的。秦国人从来尚武,想要在一个全民尚武的地方,取得一席之地,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夏侯忱揉揉季昭华紧皱的眉心,“好啦,好男儿自然是志在四方的,你那好弟弟不是池中物。” 就算是有再多的心疼,担心,听到他这个话,季昭华也得悄悄的全部藏起来,夏侯忱说的是对的。她一个女子,能做的不过是依附男人,为活下去,为报仇,但是季旷不同。他是男孩子,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亲手打拼出一个世界,手刃仇人。 也许她应该为弟弟自豪,骄傲才是。 夏侯忱见她脸色好了些,才说起今晚出来的目的,“今日是上元灯节,朕带你出来看看,今日外面可是热闹的很呢。” 上元灯节?! 季昭华的眼睛亮了亮,夏国因为经济富足,又是靠海通商的地方,新奇的东西多。所以夏国的上月灯节在三国中都是久负盛名的,季昭华也是曾经在话本里见过,真的身临其境还是从未想过的。 “恐怕........不太妥当吧。”季昭华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反对的意见,虽然她真的很想去看看,但是夏侯忱的安全明显更重要一些。 并且季昭华从心底里排斥夏侯忱这种近乎于讨好的举动,那种不愿意亏欠,不敢接受的感觉,她时时都会出现。 夏侯忱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低头就咬她的小巴,“真是记仇的小东西!这些日子,朕不过是权宜之计。朕这里想你想的扒心扒肝的,你倒是还敢耍性子。” 季昭华心中一凛,对,他是皇帝,他能花心思讨她欢心,那是给她脸面。若是她得了他如此对待还要不识抬举,实在就是矫情的过度了。 突然,季昭华觉得,也许弟弟才是最了解她的人,走刀口三个字,是多么的贴切。 季昭华的一颗心,现如今可不就是每天都在走刀口,找不到可以依赖的庇护,就这么飘来飘去,不敢轻易停靠。 季昭华调整心态,伸手环住夏侯忱的脖子,娇声说:“皇上你冤枉臣妾,明明臣妾是担心您的安全呢。” 夏侯忱一笑,“这些不用你担心,走吧。” 夏朝的上元灯节,果然名不虚传,季昭华穿了一件滚白狐毛的长斗篷,没有带帷帽,只是带了遮脸的面纱。 白色的白狐毛围绕在她的脖颈上,一张脸被面纱挡住了一半,朦朦胧胧的反倒更显出她的美。 夏侯忱不顾此时在大街上,将季昭华搂进怀里,危险的说:“真想将你藏起来。” 季昭华不明白他男人那种晦涩的心思,只是笑眯眯的瞧他,眼中有流光划落,那样子在其后的很多年里,夏侯忱都不能忘。 两人还没有分开身体,前面的人群中就起了一阵骚动! 第一零五章意外之地见意外之人 在一瞬间,季昭华就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夏侯忱放开季昭华,不过手指还是不望在她的眉心处戳了戳。 “别胡思乱想的,今天出来就是想你松泛松泛。” 季昭华虽然知道他说的松泛,她根本无法做到,但是还是笑眯眯的点头。 夏侯忱牵起季昭华的手,宽大的袖筒垂下,倒是看不出来。上元灯节本来就是年轻男女碰面的日子,这一日世俗也不在那么苛刻。 两人一同上前,才发现,这骚动倒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而是为了一个人。 男子一身白衫,宽鬓,高额,颌骨微微抬起,风流倜傥的站在灯下,倒是有几分当年孟辰良高中状元时的样子,季昭华有片刻的失神。 附近拥挤的人越来越多,夏侯忱索性站在季昭华的身后,双臂伸出环住季昭华的身体,不让周围的人挤到她,这样的姿势,很自然的,夏侯忱的呼吸就在季昭华的耳朵处,她的耳朵本来就是极敏感的,两人亲密之时,只要夏侯忱含住她的耳朵,她就能在瞬间丢盔弃甲。夏侯忱似乎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妙变化,不仅不避开,反而贴近她的耳廓,吐着热气说:“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季昭华只觉得从耳朵那一个点上酥麻开始向全身游走,她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继而听到夏侯忱轻笑的声音,季昭华胡乱的点头,左右都是人,虽然人们的目光都看着站在高台上的男子,但是季昭华还是做贼心虚,觉得这般亲密实在是令人难堪。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上的禁忌更加促使感官的敏感,季昭华觉得夏侯忱的每一下呼吸都能影响到她。她往前挪挪身体,但是夏侯忱的双手环着,她实在是挪不开身子。 “嗯?”夏侯忱明显是藏着笑意的在逗她。 季昭华深呼吸,声音带着微微的颤,“谁呀?” 夏侯忱眼睛半眯着盯着远处高台上的男子,沉声说:“许家的二公子。” 这个........季昭华还真的知道,许家可不就是良妃娘娘的娘家,而许家的二公子,不就是十八岁中状元的少年英才么?季昭华对那人的身份有了了解,这时候在他就有了新的想法。这位许二公子,现在也不过是翰林院的修编,不是什么好的官职,一般高中的人基本都会先去翰林院历练一番。 但是以许家的家世,他自己本身的才学,未来可真的算是不可限量了。 “怪不得能这般吸引人的目光。” 许家已经是太过耀眼的光环背景,偏偏这位许二公子本身又是如此优秀,能吸引人的目光,无可厚非。 “第十六道,连胜!”高台上大掌柜高声叫着。 底下站着的人喝彩声一片,季昭华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偏过头问夏侯忱:“这是个什么章程?” 夏侯忱倒是好脾气,不令赐教,缓声说着:“这高胜楼,每年都会在上元灯节这一天,出三十二道题目。若是能全部回答出来,就能得到一份大礼。” 三十二道,季昭华有些好奇,“都是什么题目?” 夏侯忱不用看到她的脸,都能猜到她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心情好的没话说,“什么都有,天文地理。每年都有人来挑战,不过已经连着三年没有人全答对了,所以今年就格外受人关注。大礼是叠加的,今年要是能回答正确,就可以一连拿过去三年所有的东西。” 季昭华觉得许二公子大概对什么所谓的大礼是不屑一顾的,“他难道缺那一份大礼?”不过是想出出风头罢了。 这一次,还真是季昭华猜错了,许家的人都是再低调不过的,他们从不会这般抛头露面,今年要不是高胜楼放出,礼品里有前朝书刻大师苦禅大师的一枚私章,这位许二公子估计也不会来。 若是真的想出风头,前两年就可以来了。 夏侯忱还没有来得及解释,站在季昭华身边的一个女子已经扭过头来了,她穿着华贵,一看就知道是富豪之家的女子,对季昭华的眼神中满是轻蔑,脸上同样带着薄纱,季昭华看不清楚她的具体表情,显然的,也不会怎么好。 “真乃肤浅之人。”那个女子是这样说的。 专注礼物一百年的季昭华被鄙视了,不过倒是没怎么觉得生气,吐吐舌头,也就算是过去了。她一贯对这种高傲的鄙视不以为然,从前是她的身份太高,这样的牙酸之语,她根本听不到,等遭遇变故之后,季昭华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没那么重要的。 夏侯忱对女子之间的心情也是不怎么想管,但是季昭华这样坦然的甚至有些自嘲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赏识。 贴近季昭华,几乎是吻着她的脸蛋说着:“大礼里有苦禅大师的私印。” 季昭华浑身一震,甚至不顾及周遭拥挤的人群,转过身来面对这夏侯忱,眼睛里的光已经不是明亮了,而是兴奋,“那他答不出来的话,我可不可以去试试!” 这时候倒是连一直张口闭口的臣妾都忘了。 夏侯忱觉得好笑,“就这么想要啊?” 点头,点头,再点头。 不想要是傻子,苦禅大师是什么人,就是随便写一个字,到了如今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更何况是他留着自己私用的刻印。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季昭华真的好想要。 夏侯忱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摇头反对,而是说:“那你可能要成为公敌了,这些人里,恐怕也只有你想让许二公子答不上来。” 季昭华才不管成不成公敌,现在对她来说,苦禅大师私印的**早已经超过许二公子,她也早就过了年少暮霭的年纪。 许二公子一路答到二十九题,然后落败,只不过他能答出二十九题,已经是很高的纪录,高胜楼自从举办这场活动以来,除了一人完全答对所有题以外,也就这位许二公子离最后最近。 许二公子被恭敬的请进高胜楼,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礼物。 季昭华拉着夏侯忱往前挤,嘴里絮絮叨叨的说:“快走,快走,我也要去试试。” 第一零六章神秘的第三十二题 高胜楼是家颇具名气的古玩字画店,在天下还没有三分之前,这片大陆是一个鼎盛的朝代,称:盛朝。文化,经济形成了一个全胜的势头。但是胜极而衰,在最高峰的时候急转直下,各方诸侯四起,这般天下大乱之后数十年,才有了今日天下三分的情况。 虽说现在的三国都声称自己是原本朝代的传人,但是其实全天下人都知道,原先的那个皇族已经在军阀混战的几十年里全部被屠戮殆尽,哪里还有活的人留下来。人都没有了,王朝也随着时间的流转而变的遥远,但是很多东西还是流传了下来。 像之前夏侯忱说的苦禅大师,他的真迹可谓是可遇不可求,偶尔能得上一件,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跟着夏侯忱走进高胜楼,季昭华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孙猴子进了蟠桃园,那眼睛都觉得不够瞧了似的,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夏侯忱对此倒是显得很熟悉,身后的和顺在前面开路,一路畅通无阻就走了进去。 许二公子已经被请上楼,并不在一楼的大厅里。只有掌柜迎上来招呼他们,掌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青色长衫,一把美须天然无雕饰,眼中也不似一般的店铺掌柜那样子有精明的光芒,这样的美大叔与其说是掌柜,还不如说是框外能人轶士。 所谓框外,自然指的就是不在朝廷这个框架内的人,自从家国动荡的几十年之后,很多的有识之士都退隐山林,也有很多的人混入闹事,反正都是退出了政坛。 当年盛朝到底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到现在史书上都没有写出一个准确的道道来。只说盛朝最后一代皇帝,倾心佛道,误了朝政。季昭华看过的史书并不是一本两本,要知道历史上迷恋长生不老之术的皇帝可不是一个两个,为此丢了性命的不在少数,但是为此亡了国家的还真是并不多见。 季昭华私心里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更多的原因,季昭华后来在野史里看到过一种说法,就是当时皇帝迷信长生不老炼丹术士,朝中的事情全部都交由大臣处理。这些大臣纨绔贪腐,最后因为这些人的过错才导致了亡国,所以在亡国之后,这些人全部羞愧先祖,统统立了家训,他们若是能侥幸在乱世里活下来,那么必不能在入仕途。 这些人原先可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比之现在这些从乱世里拼出来的世家不知道底蕴高贵了多少倍,这些人的后人,自然也不容小窥,曾经季昭华还听父亲定国公感叹过,如果能招拢这些人在手下,不知道能事半功倍多少。 季昭华在见到这个掌柜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这个掌柜应该就是她当初在书中看过的那种人。 这掌柜亦是没有让季昭华失望,并没有作出什么献媚之类事情,只是淡淡的给夏侯忱作了个揖,神情看起来恭敬的很,但是却没有半分让人看清的地方。 夏侯忱似乎对这位掌柜的行为没有什么不满,而是轻声说:“吾家娘子想解外面的谜题,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季昭华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夏侯忱,娘子?这个词实在不该安在她身上,但是被他这样大剌剌的在旁人面前称为娘子,季昭华还是有些触动的。 抿抿唇,季昭华的脸色泛红。 掌柜可能没有想到会有个女子来答题,先是看了夏侯忱一会儿,确定夏侯忱不是开玩笑之后,才开口说:“这恐怕......不妥。” 这家店从开门开始就没有女子答题的先例,而且为了扩大知名度,来答题的人都是要站在外面一道道答题的,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女子来做。 季昭华原本闪着光的眼睛,在片刻后有些黯淡,她应该想到的,就算是夏国民风开放又能如何,到底还是男权社会,哪里能容得下一个女子这般出风头。 夏侯忱却有些不认可,主要是他实在不想看到季昭华暗下来的眸光,原本今日只是想带她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个,不过既然季昭华这么想要,他就没有不为她完成心愿的道理。 “掌柜看这样可好,就让内子做厢房里答题,但是题目与答案都让下人拿到外面公布。并不对外说是一个女子答了题,只说是神秘人士,并不想露面这样不仅能提升关注度,也能一圆内子的愿望。” 掌柜实在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大度的男子,一般男子,都是恨不能让自家的妻子藏起来才好,虽说现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风俗不那么兴盛了,但是不可否认,很多人脑子里还是有这个想法的。眼前的男人眼看着就一身贵气,这般的男人还能如此疼宠妻子,实在是难得的很。 扭头看向季昭华,季昭华感觉到掌柜的目光,觉得有些头疼,原本她只是想要苦禅大师的私印,却没有想到会惹出这般的事情来,现在也真是骑虎难下,夏侯忱都已经那般说了,她要是现在打退堂鼓,少不得损了夏侯忱的面子。 季昭华两眼盈盈,轻声说:“不会让掌柜失望的。” 这声音如清泉击石,脆亮清澈,掌柜哈哈一笑,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夫妻了。成全一把又如何呢? “先生,夫人,随老夫这边走。” 掌柜将这两个人带到了位于一楼西北角的厢房里,这里显然是平日里来这里的客人挑选心仪之物的地方,布置的很是舒适,季昭华与夏侯忱一人坐一边,不多时就有小丫鬟上茶来。 季昭华尝了一口,眼中露出惊奇来,“这可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这样的武夷山大红袍,便是宫里都是难得。在此处竟然拿出了待客。 夏侯忱眉眼舒展,并没有什么不快,反而闲适的说:“这么看来,夫人对为夫的所作所为很是赞赏?” 这话也是说得着的,夏侯忱是皇帝,如果他是个心眼小,眼界窄的皇帝,这样的店恐怕被发现的时候就要关门大吉了。但是夏侯忱不仅没有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妥,反而脸上露出赞赏的模样来,可见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宽容的。 一个帝王有容纳天地的胸怀,这才是最好的。 季昭华四下打量着挂在四面墙上的字画,虽然都是名家名作,但是季昭华还是能认出来这屋里怕都是仿品,并不怎么真。 “看起来平日里没少骗人傻钱多之人。”季昭华得出这样的结论。 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夏侯忱手掌虚虚握拳,咳嗽了一声,这才笑道:“人傻钱多?” 季昭华指指这满屋子的赝品,促狭的说:“可不是?” 夏侯忱笑的顺心满意的,“倒也贴切。” 掌柜进来给第一道试题,就听到季昭华的此番言论,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坦然的说:“那些人可不管这些是什么,只问价格高低,夫人倒是明白。” 季昭华自然明白,很多人喜好字画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一种标榜,一种炫耀。像是家里没这么几件东西就贵气不起来了似的,这些人不在少数。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珍品给这些人糟蹋,卖给他们一些赝品,倒也无所谓。 季昭华不在关心这些,专心答题。 题目其实并不是特别有难度,只不过过于细节,比如这第十五题,问:周国与秦国接壤的地方叫什么?地貌如何? 这种问题,一般的读书人哪里会知道。 还好季昭华因为季旷的关系,将三国的地理图都快翻烂了。她答出来,又觉得好笑,这三国地图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除了宫里,还真是不容易见到。 高胜楼出这样的问题,要不然这答题人是宫里出来的,要不然就是走遍天下的,倒也是费了些心思。 宫里出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这些的小店,自然是不能惹的,能回答出来,在情理之中,真的走遍天下,内有沟壑的能人,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么说来,倒也是公平。 季昭华本来就是涉猎极广的人,身边还有一个夏侯忱旁敲侧击着,能答到三十二题,没什么悬念。 但是最后一道题,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零七章给她的选择题 第三十二题的题目是:如果现在你心爱的丈夫与你的父亲兄弟为敌,你会帮助哪一边? 这个问题,简直匪夷所思,季昭华不解的望向一旁的夏侯忱。前面的问题多是天文地理,最有趣的也不过是民间的小纠纷,张家丢了鸡,左邻右里都是什么表现,让你判断谁偷了之类的问题。怎么到了最后一道,偏偏成了这一道了。 这时候倒是不用夏侯忱开口,高胜楼的掌柜已经开口答疑解惑,“夫人有所不知,这些题乃是小人家主仙逝前定下的,这最后一道题就是如此,先前答题过关的那位公子,最后一道题也是如此,还请夫人见谅。” 季昭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你仙逝的主子是个女子?” “是。” 这就怪不得了,季昭华左右扭头看看,觉得这里的布置还真像是一个女子布置出来的,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掌柜都说了,他家主子都已经仙逝,到如今,这儿哪里还会有那个主子的影子,一切也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季昭华笑自己异想天开。 另一边夏侯忱倒是敛了眸,“敢问阁下,你家主子的姓氏?” 掌管一只手动了动,是那种不自然的抖动,条件反射性的。但是很快的,就镇定了下来,只说:“小人跟着主子姓,姓:成。” 夏侯忱便不再言语。 掌柜显然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反而问向季昭华,“这位夫人,你的答案不可再拖。” 也就是说,季昭华必须快速的给出答案,对于此,季昭华根本也没有什么犹豫的,果断的说:“当然是帮父母兄弟了。” 掌柜目光在夏侯忱身上一转,朗声笑起来,躬身就恭喜季昭华答对了,“小人这就去给夫人拿奖赏。” 听到真的能拿到苦禅大师的私印,季昭华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似乎来的太顺利了一点,又觉得有那么些不真实。 季昭华扭头看向夏侯忱,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事实上在季昭华冲口而出刚才那就话的时候,他的心就是一沉,虽然知道季昭华的父母兄长都已经不在了,便是**季旷也都是为他办事的,所以她说这个其实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但是看她这般想都不想的说出会帮娘家,夏侯忱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很。 尤其是掌柜刚才那一眼,实在是让夏侯忱不舒爽到了极致。 “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季昭华有些忐忑。 夏侯忱才不这样认为,不冷不热的说:“你都将朕卖了,难道还拿不到一份礼物。” 季昭华所有因为礼物所带来的喜悦,因为他的一句话全部消失殆尽,果然,老天爷是瞧不得她有片刻的欢愉的。 其实季昭华想说,刚才她想到的完全就是如果早一点知道,她一定选择站在父母身边,将孟辰良早早就三振出局,但是这话说出来,怕是夏侯忱会更加的生气。 只因在季昭华的心里,夏侯忱至今也不是她的夫君。季昭华早已经想的很明白,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夫妻关系,而是合作伙伴,更多的时候是上下级的关系。 她要做的就是让上峰满意,开心,但是心里什么话都跟上峰说,那是疯了不成。 季昭华在心中深呼吸一口,打起精神来说:“臣妾也只不过是想起家人罢了。” 夏侯忱从不知道,有人能将强颜欢笑表达的如此贴切,她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刺眼了,夏侯忱心中暗悔,真是的,他明明知道季家的变故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多么严重的阴影,这时候还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原本今日夏侯忱是想着带季昭华出来散散心的,良妃以及许家又送进宫一个女人的的事情即便季昭华不说,夏侯忱也知道是惹了她的不快的,这些日子,他忙忙碌碌的,也没有时间好好的安慰安慰她,好容易今天带着她出来了,一切都是很好的。 但是最后,还是弄成这样。 夏侯忱心口堵着一口气,到底还是他与季昭华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他每一次靠近,都能遭遇到并不舒心的障碍。 等掌柜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屋里的气氛已经变的诡异,并不如刚才答题时那般的欢愉。对此掌柜只是看了看站在两人身后的下人,无论是和顺还是春环,都是低着头,一幅不敢抬头的样子。 掌柜心中叹气,早先家住留下的这些题目,也是映射着家主当年的自身遭遇,想来这样的事情,无论在任何时候,对女人都是一种难以两全的抉择吧。 并没有什么二话,掌柜让伙计将檀木匣子递给季昭华,里面是这一次答题成功的礼品。 季昭华原本那强烈的,想要得到私印的心,到了这会儿是彻底的淡了,风雅的东西都讲求一个心情,夏侯忱刚才的话虽然并没有什么过份的,但是还是让季昭华突然从今晚的假象里唤醒出来,她不但记起了父母兄长的死,更是明白了如今她的处境,一个身不由己的后宫妃子,一个曾经她最鄙视的妾氏。 季昭华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下去,豁的站了起来,等春环接过木匣子,季昭华就对着夏侯忱说:“咱们也该回去了。” 夏侯忱哪里能看不出她的心情,不过这里人这么多,他就是想说几句软话,也是说不出来的。 夏侯忱跟着站起来,两人就打算离去了。 掌柜并没有阻拦,想来掌柜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吧,别的不说,就是和顺那特有的嗓音,实在不怎么好隐藏。 季昭华先夏侯忱一步走出厢房,迎面就遇上了刚从楼上下来的许二公子,许二公子身后自然是跟着一伙子人的,这些人多数都是贵族子弟,但是都还没有功名在身,都可算是许二公子的追随者。 见到季昭华,这些人自然就停下了脚步,许二公子身后的一人大声叫出来:“听闻是一个女子答出了所有题目,拿走了苦禅大师的私印,不知可否就是这位?” 季昭华面对这些年轻的公子哥,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她刚才心情不适,现在倒是见谁都是一个样子。 虽然带着面纱,但是这个东西实在不是什么能彻底遮挡脸部的东西,半透明的质感,反倒更显得美好。季昭华冷然的表情,让这些公子哥啧啧称奇,这满京城的女子,见到他们的,哪一个不适故作娇羞的。就算是有那么几个自称才女,自视甚高的,见到他们也还是会有些脸红。 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有些冷漠的女子,实在是不多见啊。 许二公子自然看出了季昭华的不同,事实上,季昭华这样的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耀眼的,就是这身段,眼睛,都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 许二公子到底是大家公子,风流倜傥的给季昭华见了礼,温声说:“在下许自翎这厢有礼,姑娘真是好才学,不知道可否告知在下姑娘门第。” 问女孩子姓名是唐突的事情,但是问女孩子出自哪一家,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许二公子此话一出,身边的人就开始起哄了,京城谁不知道许家的二公子眼高于顶,到如今都已经年过二十,都还未定亲。偏许家也不急,就这么放任他这般拖着。 这时候许二公子询问对方女子出自何门,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对于这些人的起哄,季昭华是没有半分羞涩,只是扭头看向身后的夏侯忱,夏侯忱晚她一步出来,在宫里当然要让皇帝走在最前面,那是规矩。可是在宫外,皇帝是绝不能走在第一个的,这是一种保护,假如有刺客的话,那么先死的那一个绝不可能是皇帝。 这些道理,季昭华是懂的,所以刚才进门的时候,都是和顺在前一直开路。 季昭华对着身后的夏侯忱微微摇摇头,示意夏侯忱不要出来,这许二公子曾经殿试被皇帝钦点,现在在翰林院,虽说翰林院的人见到皇帝的机会不多,但是总还是有机会的见到的,难保这许二公子不会认出夏侯忱来。 夏侯忱明白季昭华的意思,原本他也是有些犹豫的。 但是那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这位小姐,你还在等什么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许大状元可不是轻佻的人,他问你,必是有意思的。” “哎呀呀,这可真是能写到画本里的故事呢,风流公子夜会俏佳人,许二公子,您这可是唱了出堂会啊。” 贵族子弟说起话来,总透着那么一股子玩世不恭的话音。 季昭华被他们这般毫无下限的话说的有些不快,这些人未免也自视太高了些。就在这么一个间隙,夏侯忱走了出来,就站在季昭华的身边,他原本身材就高大,今夜出来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显得更是威武的很。 这些人显然没想到还有男人在后面,表情都有些僵住。 季昭华看得出来,唯有许二公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的,瞪大了眼睛。 第一零八章还想再来一次? 马车疾驰在回宫的路上,季昭华撩开一点窗口的布帘,街道上人已经散去,只留那些小摊贩在收拾残局,光影交错间够成了一个扭曲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恰似季昭华现在的心情。 身子一晃就落入了坚实的怀抱里,季昭华并没有什么排斥,只是有些遗憾的收回了视线。 “在想什么?”夏侯忱将季昭华抱在怀里,一只手寻找到她的手,盘缠而上,与她十指相扣。 季昭华侧过头,视线凝结在夏侯忱的喉结上,刚才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那群贵族子弟在夏侯忱出来之后就禁了声,虽然不知道夏侯忱的具体身份,但是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总是能震慑人心的。 虽说也有那胆子大的,用手肘顶着许家二公子,希望这种时候许二公子替他们出面。男人总是有些善斗的心情,这种场合,总不能被落了面子不是。但是许二公子自始至终都是吓住了的表情,弄的周围的人也有些害怕。 就在一群贵族子弟惊诧的眼神中,夏侯忱很淡然的牵着季昭华出了高胜楼。高胜楼门前人群并没有散去,刚刚出了一个将三十二道题答出的人,并且还是一个女子,这些人怎么可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呢。 等到季昭华出来,自然就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有夏侯忱在,还有那么多的暗卫在,巧妙的躲闪掉这些路人的围挤还是没有问题的。 自始至终,季昭华都稳稳的在夏侯忱的怀抱里,那种任周遭人声鼎沸,我自自在安稳的感受,还是季昭华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 季昭华往夏侯忱怀里靠了靠,心里有些厌弃这样摇摆不定的自己,她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因为一个孟辰良,现在变的畏首畏尾,在感情前面,她季昭华现如今想的最大的就是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会不会受伤。 永远失去了不顾一切去爱的勇气。 季昭华这才明白,随着她那青春烂漫岁月一同消失的,还有她那去爱去感受的能力。 叹口气,“刚才那个许二公子似乎已经认出了皇上,真的没事吗?” 虽说现在许二公子的官位不高,但是许家可是有做御史的人的,若是许二公子回去谋划些什么,将在高胜楼见到皇上的事情捅出来,恐怕会不好收场。 夏侯忱自己出宫自然是无可厚非,说不定大臣还会赞一声体察民情,心系百姓。 但是带着她这么个妃子出来,实在是不怎么妥当。宫妃一旦进宫,不仅允许就绝不能离开皇宫一步的,季昭华不仅出来了,还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实在是.......。 “早知道真不该为了一枚私印就逞能的。”季昭华没有半分拿来私印的喜悦,反而满心的懊恼。 夏侯忱笑,听季昭华这样絮絮叨叨的抱怨,就知道刚才两人的不愉快,她是忘了的。能让她心情好些,其实夏侯忱不在乎做些什么,只要不是太出格,他并不怎么觉得不妥。 不过季昭华这幅认真检讨的样子实在是讨喜的很,夏侯忱将她抱的更正一点,好心的解释:“没事的,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来说朕的闲话。倒是你,刚才那些人看你都是什么眼神?” 眼神?季昭华有些后知后觉。 脸蛋儿有些发红,其实未出阁的时候,季昭华就已经是周国国都的京城第一美女,那时候一众名门公子都是趋之若鹜的,就是皇子子弟,也有几个送她礼物的。不过那时候的季昭华高傲的像个孔雀,哪里会在乎这些狂蜂浪蝶的侵扰。 不过想想,那时候还真是肆意嚣张的很。 季昭华抿抿唇,伸出手指戳戳夏侯忱的眼皮,“你们男人,还能有什么眼神?皇上这会子不也是这种眼神?” 她难得调皮,夏侯忱笑起来,他的笑从来舒朗非凡,季昭华没有什么抗拒的能力。 夏侯忱低头吻上季昭华的唇,深入浅出,恋恋不舍的吻,季昭华被他这般充满怜惜的吻弄的失了心神,竟然主动回应了他,弄的夏侯忱更是**旺盛。 接下来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等季昭华发现不对,急忙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强势埋入的时候,季昭华气的直捶他。这还在马车上呢,他怎么就能........。 她实在不够配合,夏侯忱耐心心神哄她,“乖,朕这些日子想你想的紧,让朕解解。” 即便是在**的漩涡中,季昭华还是记得他这些日子的行踪,不满的哼,“皇上日日左搂右抱的,哪有闲心思想我。” 她这幅样子实在是**的人,夏侯忱身子一转,自己坐在马车的座位上,而季昭华自然就跨坐在他的身上。 季昭华身子本能的往上缩,想减低某物的存在感。 但是夏侯忱怎么让呢,掐住她的腰往下拉,季昭华很没出息的叫喊出来。 “小点声,这可是在外面呢。”夏侯忱好心的提醒,季昭华原本就有些负气,被他这么一说,眼睛就红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左搂右抱,她管不着。但是能不能不要这般羞辱她,在外面就这样要她,让那些下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她呀。 夏侯忱看逗的有些过了,抱紧了怀里的人柔声哄:“有你这个小醋坛子,朕哪里还有动旁人的心思。” 理智告诉季昭华不要相信,但是还是问道:“真的?” 夏侯忱笑出来,她自己一定不知道她这样口是心非的样子多么的别扭,多么的令人想要好好,狠狠的宠爱。 抱着季昭华,夏侯忱毫无顾忌的大动一番。 “你看都将朕憋成什么样了,还不相信?” 事实上,这会子的季昭华是什么心思都没有的,只觉得眼前白光闪现,脑子一片空白。 等结束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口了,和顺自然是听出车内的动静,只得等着主子们闹完了,才将马车往宫里赶。 等季昭华缓过那一口气,马车就动了起来,这简直太毫无掩饰了,季昭华横了夏侯忱一眼。 刚刚经过**的眼睛,哪里还有半分威力,只觉得丝丝的**。夏侯忱给她停下收拾衣衫的手,伸头过去给了她一个吻,一触即走。 “还想再来一次?”夏侯忱声音里带着饕足的低沉。 季昭华连捶他的力气都没了,这个男人发起疯来,还真是不是一般的霸道,强势。 弄好了季昭华身上的衣服,夏侯忱将她的手牵起,放在唇边吻了吻,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明日就要开衙,朕会忙起来,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你自己要乖一点,知不知道?” 这种嘱托,季昭华还是很乐意接受的,点点头。 然后才是正题,“许家的那个五小姐,朕打算封个贵人,明日就会下旨,你给她安排好住处。封了嫔就不能住在忘忧宫了。” 季昭华控制不住的垮了脸,虽然她内心里知道,自己应该露出大度甚至是开心的模样,但是梦想与现实就是这样的不同,刚刚才恩爱非常过,转头就要安排他的**,这怕是没有人能接受的。 夏侯忱倒是也不恼,只轻咬她的指尖,“说你是个醋坛子,还不承认。” 季昭华这时候收起了刚才的娇弱,慢慢的坐起身来,在车里行事到底比不得在屋里,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季昭华这会子身上发疼,不知道是刚才欢情的时候撞到了哪里。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她认真的跟夏侯忱说:“封个贵人,是不是太低了些,到底是许家的女儿,又是在良妃娘娘怀孕的时候进宫伺候的。为了让许家人安心,还是封的高一些吧。” 季昭华此时眼中已经清明起来,夏侯忱看着她,觉得这会的季昭华不像他的后妃,倒是有些像他的谋士。 不过季昭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呢,恢复过来,还是让夏侯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嗯?”夏侯忱提了提声线。 季昭华解释道:“总归皇上除了初登基之后举行过一次选秀,自先皇后去后,这选秀就没有在有过,现在宫里的姐妹虽然不少,但是新人到底不多,这好容易来一个,自然是要封个高些的位子的。” 这样那些日日叫嚷着要为皇上选秀的大臣也能消停些,毕竟宫里还是不断进女人的,他们的女儿进不来,只能说明他们的地位不够高。 这个意思,夏侯忱也懂,不过若是封了许家的女子高位,那么以后这宫里也就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了,贤妃与黎太后,季昭华目前还是跟韩太后一个阵营的,然后现在又多了许家姐妹。 而且这些势力当中,最不牢靠就是季昭华与韩太后,夏侯忱有些担心,再放一个许家的女子进宫来,会兴起风浪。 “朕会再考虑考虑。” “嗯。” 说完马车也到了,夏侯忱先下去,然后抱了季昭华下来,“你自己回去吧,朕今晚去尚书房。” “嗯。臣妾告退。” 一夜过去,季昭华等着夏侯忱对许家女的册封旨意,但是没想到却等到了夏侯忱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的消息,细问之下才知道,周国在年节期间进犯夏国边境,而兵部却压着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递给夏侯忱。 这样延误军务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夏侯忱发脾气。 同一时间,春环急匆匆的跑进来,贴耳对季昭华说,边境的季启来了信。 第一零九章草原上的勇士 季昭华看了季启送来的密信,这才对前朝的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战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周国突然间对夏国边境侵犯也不是没有前因的。冬日季节,对于湿热的夏国来说,也只不过是难过一些,空气湿冷,令人不适。但是对于远在北部的秦国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 几乎是每一年的冬日,秦国都会因为大雪封山而对周国进行侵扰,往年周国大军的统帅是季昊。虽说季昊对夏国这边也是打过一些仗的,但是最重要的敌人还是被定格在秦国上,这样一个天性尚武的国家,实在是比夏国这样的国家难对付的多。 刚柔并济才是对付秦国最好的方法,所以每年秦人为了食物侵扰的时候,周国的军队都是强悍不容侵犯的样子,但是私下里,季昊还是会将军粮拿出一部分来送予秦国人,要知道穷凶极恶,真的到了吃不上的时候,便是在怎么厉害的武力都挡不住他们的决心。 今年则不同,季家出事,军队换帅。说起来周国也不是只有季昊这么一个将军,只不过季家在朝中有定国公这么一个人物在,所以季昊的名头更响一些。季昊被斩后,周国的军队跑出来到了夏国的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跟着季旷去了秦国。周国换上来的将帅也是身经百战过的,但是今年周国的皇帝由季家开始,将朝中老臣都清洗了一遍,多少有些让人人心惶惶。朝中内政虽说牵扯不到边关,但是这军纪士气可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再者说,现在的守关将军就是自身不弱,到这种时候也有些畏首畏尾,不敢再似以前季昊一般给秦国人私下给些粮草接济,没人会忘记季昊是怎么死的,敌通外国,这可真是说不出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了接济,再加上其中说不上还有些季旷的作用,今年秦国人对周国的进犯可谓是生猛,生生被秦人夺了十几处城池。 这事情说来也是好笑,周国皇帝打不过秦国人,竟然矛头一转打到了夏国这里。理由么,那可不就是现成的,就是夏国收容了大量周国逃过来的兵勇,周国以武力向夏国讨要。 季昭华有些讽刺的勾起唇角,这还真是的,当初杀她父兄的时候,难道周国皇帝就没有想到过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现在也算是被反噬了,才想起来要补救。 可是怎么补救呢,就算夏国将季家军还回去,难道这些人就会给周国卖命了不成。 真真儿是可笑。 其实季昭华还真是小看了周国皇帝的心思,原本周帝打算的很好,季昊虽然是将领,但是将领也要尽忠为国不是。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事实上,季昊确实也是死了。但是周帝没有想到的是,季昊手低下这些兵将竟然胆大到投靠了夏国。 这在古代的士大夫阶层看来,就是十足的大逆不道,是绝对绝对有辱气节的事情。 但是周帝他忘了,这些兵将可不是什么读过书的士大夫,除了现在的季家军的领头人季启以及一些上层兵将外,其他的人都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农民。他们的想法朴实而单纯,那就是谁能带上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跟着谁。 至于那些所谓的名门气节,所谓的为国尽忠,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一文不值。 现在天下三分,都是原先的将领起势建成,谁比谁高贵多少,国家这个概念,在同一个国度里,显然并不成立。 周国不仅漏算了这些人的想法,更漏算了季昊在死前的安排,季昊早已经猜出皇帝的心思,但他作为一国大将,是绝不能弃国家于不顾的,只是安排了部下一些身后事,季昊就毅然去赴死。 后来的事情,就更加的清晰了。 周帝杀了季府满门,但是偏偏最重要的两个被漏掉了,顶顶重要的是季旷,这可是男丁,并且还是嫡子,季昊的同胞弟弟,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不具有一呼百应的效果。现在季旷去了秦国,这对周帝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季旷投靠秦国让周帝连觉都睡不好,更令人没有想通的就是季昭华。季家的大小姐,竟然跟了夏侯慎(后来入宫这些事情,周帝现在还不知道)。这简直太可怕了,夏侯慎手里直接掌握着夏朝的兵权,若是夏侯慎与秦国的季旷联手,那么他们周国岂不是成了鱼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周帝打算先发制人,不让他们之间的同盟形成。周国皇帝也在赌,赌季昭华一个下了堂的女子不会有什么重要的影响里,至少不至于让夏侯慎为了她怒发冲冠为红颜。 但是显然的周帝的主意打错了,原本周帝是想用威逼的手段让夏国放人,然后在对夏国示好,这样周国与夏国就能达成同盟。其实在很长一点时间内,周国,夏国一直都是合纵连横的,秦国人实在是凶残的很,他们两国唯有团结起来才能抗击。 季昭华抿起唇角,对周国她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怜悯,只是心中担心弟弟,这一次的事情,不知道季旷使了多少力。 想起远在北上秦国的弟弟,季昭华总是忍不住担心,她当然不怀疑弟弟的能力,但是季旷到底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似季昊那样从小就被严格教育,这时候秦国正是酷寒的时候,不知道季旷能不能适应。 季昭华沉思良久,身边的春环不得不上前提示:“主子,今日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再迟怕是不好了。” 季昭华急忙收拾住心神,今日是前朝开衙第一天,后宫也要有个新气象,请安当然是必然要做的事情,只不过到了这个时辰皇帝的册封旨意还没有来,这许家的姐妹怕是会闹起来。 季昭华深吸一口气,看来又有硬仗要打。 —— “季旷!!你给我站住!”女子蛮横的声音划破长空。 前面的男子停下脚步,脚下的落雪已经淹没了裘皮做出的靴子,他转过身来,大漠草原的风沙没有给他的面容带来太多的痕迹,只不过这般酷寒的天气,还是冻的他鼻尖红红。 这人可不就是季昭华心心念念的弟弟么。 季旷承袭了季家人的好容貌,十六岁的年纪已经身姿挺拔,眉眼不凡。 “郡主,什么事?” 阿齐格简直要被他这幅公事公办的样子气死了,冻的发红的手挥出,马鞭就这样直直的落在季旷的身上,到底才是十六岁的少年郎,身体并没有成年男子的那种伟岸,还是有些单薄的。被鞭子这么一抽,身子微微晃了晃。 阿齐格才不管他疼不疼呢,直白的说:“我已经跟我爹说过了,只要你肯娶我,就让你带领我们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去报仇!你刚才为什么要拒绝!难道你不想报仇了么?” 报仇当然是想的,季旷的眼中流露出沉痛来,季家斩首那一天,他也是去了的,只是去的晚了些,什么都没赶上。 只有满目的鲜血让他痛彻心扉,年轻的季旷就算是最残酷的梦里,都没有想到,人生会迎来这样的一天。 季旷抬起头,用被阿齐格形容成这草原上最明亮星辰一般的眼睛看着阿齐格,草原上的姑娘,生下来就在马上。脸上红扑扑的,带着草原人特有的强势彪悍,她才十五岁,却已经跟季旷的个头差不多了。 在季旷的心里,未来的妻子应该是温柔的,娴雅的,就像是他的姐姐季昭华那个样子的,闲时庭院看花,忙时拨算如神。无论是什么样子,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满头乱发,一身羊奶味道的女孩子。 年轻时,总还有有梦,关于未来,关于理想,关于爱情。季旷如今,梦早已经破碎成渣,理想?大概也只有报仇一途。爱情是他心底最后的底线,他不想退步。为了掌权,他可以不惜一切的去讨好那些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甚至当作仇敌的秦国人,为了报仇,他可以将昔日同胞的命都不放在眼里,调转刀口攻打周国。 但是爱情,妻子,不行。 “抱歉,我不能辜负你。”季旷这样说,他知道在草原上阿齐格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若不是跟他在一起纠缠,自然有更好的人会对阿齐格好。 他不想辜负她,更不想辜负自己的心。 阿齐格一双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但是她并没有示弱,而是毫不犹豫的说:“我知道你想要拉拢我爹爹跟我的哥哥们,你要知道,虽然秦国尊崇王上,但是王上手下的那些士兵,各个都是软脚虾,哪里有我们草原上的勇士厉害。你这一次来,可不就是为了让我爹爹帮你么?娶我,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她说的都对,秦国表面上看起来强大非常,但是内部却分成了很多个小部落,各自为政,并不将王上看在眼里。 而阿齐格,正是最强大部落首领最宠爱的小女儿。 娶她,真的是有百利无一害。 但,“郡主,我们族人讲究婚配须家人认可,我并不能答应你什么。” “那还不简单,你可有家人?” “........尚还有个姐姐。” “我会让你姐姐同意我们俩的。”阿齐格信心满满的。 第一一零章本宫查出是谁给你下的毒了 季昭华到凤藻宫的时候,还是有些迟了。黎太后虽没有责怪她什么,但是这满室不一样的气氛还是让季昭华明白,这里刚才怕不是很美其乐融融的样子。 果然,季昭华刚刚坐下,就见斜前方坐着的良妃轻抚着肚子,不过是四个多月,肚子其实并没有挺出来,但是良妃娘娘这样的做派倒是无可厚非的。这宫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子嗣了,这么久的日子就等来这么一棵苗,当然会受到全所未有的期盼。 季昭华低垂下头,听淑妃神色生动的说着俏皮话,贤妃脸上带着笑,表情是矜持高傲的,这还是年节以来,季昭华第一次见到贤妃,看起来贤妃已经从上次的下毒事件中缓过劲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德妃自不必说,总归还是她那幅木头人的模样。 这宫里看起来其实每个人都是脾气很好的,温良恭俭让,但是芯子里是什么样子,倒是真的是猜不透。 “呦,这位就是良妃娘娘的妹妹吧,可真是妙人儿,说句惹人的话,这许小姐倒是将咱们这些老人都比下去了呢。”淑妃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话锋一转就说到了站在良妃身后的女子身上。 季昭华还真是没有注意到良妃的身后,这位许五小姐,穿着极其平淡,一身浅绿的裙子,头上只是别了个碧玉的簪子。站在良妃身后,实在是像个伺候的丫鬟一样,不怎么令人注意。 但是淑妃这么一惊一乍之下,季昭华就是不想看也不成了。许五小姐还真是遗传了许家女子的长相,一张鼓喷喷的娃娃脸,看起来连十五岁都是没有的,这般尚带着稚气的婴儿脸,季昭华觉得除非夏侯忱有**癖,否则是断然不会喜欢的,就是季昭华这会子见了,都有一种看到幼童的感觉。 淑妃说的其实也是没有错的,跟这位许五小姐一比较,她们这些人还真是都被衬托成了老人儿了。淑妃这么大剌剌的说破了,众人也就不好在装傻,良妃娘娘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怀孕的关系,还是因为这个许五小姐。 “苓儿,还不出来给各位娘娘行礼。”良妃吩咐道。 这位被叫做苓儿的许五小姐规矩很是不错,一套行礼的动作做的那是行云流水的,说不出的文雅好看,配上她那张娃娃脸,让人止不住的心软。 给淑妃行完礼,淑妃笑眯眯的将许五小姐扶起来,和气的说:“何必这般多礼呢,往后阿,可不都是姐妹。” 这话说的在场的很多人都变了脸色,反倒是许五小姐本人,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淑妃这话其实也没什么错,但是这就是时间差了,若是早上皇上的旨意下来了,这时候淑妃说这个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现在皇上旨意还没有下,许五小姐的身份自然还是有些不明不白。 这些日子许五小姐住在宫里,为的什么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并且,夏侯忱还在忘忧宫住了这么些日子,不仅是季昭华一个人,寻常人都能联想到这对姐妹怕是使出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皇上留在了忘忧宫里呢。 这宫里从来讲究雨露均沾,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这后宫就是要起浪了。原本季昭华进宫受宠,大家心里就有些不平,但是年节后,许氏姐妹明显分担了季昭华身上的那些仇恨感。 良妃娘娘眉头微蹙,原本都是说好了的,今日早上上朝皇上就会颁布册封许五小姐的旨意。但是谁知道,遇上战事,良妃就是心里不满,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国家大事当前,皇上将后宫的事情暂且搁置也是理所应当的。 原本良妃是想开口解围的,毕竟许五姑娘还没有入宫就冠上一个勾引皇上,私定终身的名声是不好的。并且从伦理上说,夏侯忱其实算是许五姑娘的姐夫。 小姨子勾搭上姐夫,实在是不怎么好听。 可是良妃娘娘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许五姑娘自己倒是开了口,俏皮的对着淑妃眨眨眼:“淑妃娘娘喜欢我,我自然是开心的。但是淑妃娘娘要跟我做姐妹,怕是家中父母都要骂我没规矩呢,这种话哪里能自己应承下来。” 许五姑娘年纪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这般说出来,倒是不觉得又什么不妥。 下面站着的妃嫔不知道哪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等她们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季昭华心口叹气,看着淑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淑妃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说的哑口无言的。 许五姑娘说的好,什么姐妹?要是淑妃想做许家的女儿,人家许家还看不上她呢。至于淑妃暗指的,许五姑娘进宫的事情,许五姑娘也是直白的说了,这话哪里是一个妃子能应承的,真是没规矩。 良妃娘娘强忍着笑意,嗔怪着说:“苓儿平日在府上就是个张口闭口就是规矩的老学究,淑妃别跟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才是。” 淑妃哪里还有什么计较的心思,讪讪的说:“哪里,哪里,许府还真是名不虚传。”说完她扭头就看向季昭华,问说:“韩妃娘娘,你说是不是?” 球就这么顺溜的踢到了季昭华的脚下。 这个淑妃还真是不消停啊,本来前面淑妃说的那些话,众人都觉得是淑妃讽刺许五小姐不成,自己丢了脸面。可是淑妃这么一反问,众人就不得不多想了。 淑妃一直都是唯韩太后马首是瞻的,现在季昭华进了宫,顺利的接受了宫务,谁不知道淑妃现在失了势。之前也不是没人见到淑妃跑到来仪殿去献殷勤,那么现在淑妃这般的言语挑衅,会不会是被人当成了马前卒呢。 季昭华有些头疼,淑妃这一手祸水东引还真是耍的出神入化。 “啊?”季昭华瞬间一幅才回魂的样子,“淑妃娘娘可是在叫我?” 演戏么,谁不会,就看谁更高招一点了,这种时候季昭华说什么都是错,那就不如直接装傻好了。季昭华这幅魂游天外的样子,还真是让淑妃吃瘪。 不过她哪里会如此就放过季昭华,声音提高了些,“本宫在问你,许府是不是门第高贵,名不虚传?” 季昭华真是服了,这淑妃难道想着她这时候补救两句,许家姐妹,就能完全将她这个先声夺人的淑妃娘娘不记恨了。 许五小姐刚才请安请到淑妃面前,还差季昭华,这时候许五小姐走到季昭华面前,轻轻巧巧的给季昭华请了安,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季昭华,等着季昭华回答淑妃的问题。 承认许家门第高贵,那就是说明她自己韩家的门第是不如许家的。但是若是不承认许家门第高贵,那就是目中无人,甚至刚才的挑衅都会被按到季昭华面前。 这女人之间的脑子啊,那可真真儿挖空了心思。 季昭华亲自伸手拉起许五小姐,上下打量了下,这才侧头对着颇有深意的淑妃说:“许府?真是抱歉,妾身是个没见识的,对许府不怎么了解。但是这位许小姐,我瞧着到真是投缘的很。”然后拍了拍许五小姐的手,哄孩子似的说:“若是闲了,自管来我的宫里,我让下人给你做枣泥糕吃,平日里,我都舍不得吃呢。” 季昭华的话逗得一众人都呵呵笑起来。 唯有在上位上安坐一直静观其变的黎太后动了动眼皮,看向季昭华的眼神变的幽深起来。 季昭华这话说的,很是讨喜,前朝许府是个什么样,远处小地方来的季昭华自然是不知道的,并且就是知道,也要说不知道。那可都是前朝的事情,虽说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前朝的势力直接关系着后宫的变化,但是明面上,还是要说后宫之人不得干政,若是后宫女子对前朝大臣指手画脚,那可是大罪。 也只有淑妃那个蠢的,才会这般问。 至于许五小姐是好还是不好,季昭华也说的模糊,只说投缘。投缘这词,还真是万能的,什么是投缘。是美是丑,根本就没有额定的事情。 甚至在最后说起枣泥糕这种百姓都不觉得新奇的东西,看韩妃那般珍视的样子,也能猜出她之前的生活境遇。 这一手示弱的功夫,可是比韩太后当年高招不知道多少倍。 黎太后有些怅然,一代代的,有时候她瞧着也觉得累的慌。只是这位韩妃娘娘.........黎太后觉得这位还真是个人物。 季昭华逗笑了大家,就是这位许五小姐都是笑的真心的。 那边良妃娘娘赶着凑趣,“瞧瞧,韩妃娘娘这可真是将她当小孩子哄了。” 季昭华一脸的理所当然,“难道她不是孩子么?” 看许五小姐那张脸,还真是幼稚的厉害呢。 这下子,连德妃的脸上都带了点子的笑意。 黎太后说有些乏了,众人识趣告退。 凤栖宫,今日韩太后称病,并不让她们进去请安,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但是少了一场斗心眼,到家都是松了口气。季昭华当然也是如此,带着春环她们回来仪殿,途经一出假山,突然有人闪了出来。 春环猛的挡在季昭华前面,“谁?” 假山石后,贤妃带着人走了出来。 她说:“韩妃,本宫查出是谁给你下的毒了。” 第一一一章贤妃的心思 季昭华脚下一顿,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贤妃的眉头挑起来,实在是看不透这位韩妃娘娘,这可是危机生命的大事情,怎么韩妃娘娘没有半分震惊。 “本宫可是查了很久,难道你不信任本宫?”贤妃以为季昭华不相信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季昭华其实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她只是在思考贤妃这时候突然跑出来说这个是为了什么?并且,这个后宫季昭华已经接手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下毒的事情,她不是没有查过,可是一直未果。贤妃却能在季昭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查出来,是不是说明贤妃在这个宫里的实际统治能力并不小呢。 半眯起眼睛,季昭华开口说:“贤妃娘娘误会了,妾身只是被您猛的一句话给吓住了。” 这倒是有可能的,贤妃不由得挺了挺胸膛,这是一种毫无预设的体态。她心里对季昭华其实并不那么看重的,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子,也不过是搭了韩家的顺风车才能爬上今日的地位。皇帝的宠爱,贤妃想到这里更是心情不郁,女人与女人之间,这长相的比较是一种潜意识里的竞争,即便贤妃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长相不过一时,谁没有年老帽衰的时刻,韩妃这般以色待人,总有失败的那一天。可是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去嫉妒,去反感。 贤妃心中轻视,可是没有办法,黎太后曾经三令五申的说过,对待韩妃必须示好,必须拉拢,这个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对于黎太后的话,贤妃就是再怎么不认同,也还是会照着去做。 现在贤妃能站在这里,也是为了与韩妃示好,拉拢关系。看韩妃这幅窝囊样子,贤妃那可真是一口气梗在嗓子眼,这样子的一个后妃,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值得黎太后说一声拉拢。 贤妃不想跟季昭华废话,开口便说:“给你下毒的是淑妃,人证物证都全,你如果想查实,本宫派人给你送过来。” 原来是淑妃啊,倒是跟季昭华料想的不错。 季昭华生病前,淑妃对季昭华多番献殷勤,生病之后倒是销声匿迹,没在出现过。并且当时的下毒事件,直接导致了贤妃手中的权利被夺,甚至是韩太后都被牵扯其中,这样子看起来最得利的就是淑妃了。 若是那时候季昭华误食了饭菜,中了毒,一命呜呼。贤妃被查,韩太后被牵连,凭着德妃的性子是不可能管事的。只不过还有一个良妃,那时候良妃还没有爆出怀孕的消息,难道淑妃是提前知道的。这么想起来,这宫里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就说的通了,当时这些事情要是按照淑妃的计划行事,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淑妃执掌大权。 季昭华弯弯嘴角,这个淑妃平日里看着大剌剌,嘻嘻哈哈哈的,没想到也是这般的狠角色。现在宫中,韩太后与韩妃自然是一派,黎太后自然割不开贤妃的关系。德妃有儿子,良妃即将有孩子,并且马上就有个妹妹来了。这般说起来,其实最劣势的人是淑妃才对。但是就凭着下毒这一招,淑妃就能杀出重围来。 后面的蝴蝶效应自是不用说,韩妃出事,韩太后只会另外再找一个身边人,那么以前就跟韩太后走的近的淑妃自然是不二人选,这一套套的心思啊,季昭华都有些佩服了。 只不过,“当初太医诊断过,饭菜里的毒并不剧烈,不会制人死地。”季昭华打算实事求是,不要将所有的不对,不好,全部投射到一个人身上去,贤妃有把握来说这个话,那么就说明淑妃的罪责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冤枉不冤枉的问题,可是季昭华还是指出自己的疑问。 贤妃不屑的撇撇嘴,觉得这位韩妃还真是傻的有些可爱,“你当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剧毒的药物她若是能带进来,那才是奇了怪的,也不过是些小把戏。” 季昭华倒是忘了这一点,往常看话本的时候,总瞧着后宫里宫妃互相下毒什么的,但是实际上,毒药这个东西,是很难被带进宫里来的,宫门口把守的侍卫都会带着猎犬,稍有不对的味道,它们就能嗅出啦。 宫里带毒有几种办法,最切实的就是带在身上,这样的话,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万劫不复。 季昭华点点头,“妾身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贤妃简直被这样的人气的仰倒,这宫里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说一能想到五的人,怎么到了韩妃这里,她都说道三了,四还没有猜出来。 贤妃现在开始怀疑,这位韩妃到底是真的傻还是装傻,真傻的人不会如此谨慎才是,贤妃眯眯眼睛。 看看季昭华身后带着的丫鬟,沉声说:“本宫有几句要紧话要跟妹妹说,这.........”贤妃的视线在季昭华身后转了一圈,意思很明显了。 季昭华也怕贤妃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被外面的人听到,回头对春环点点头,春环将身后的丫头太监一众人都打发下去。最后春环夏环还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季昭华身后,季昭华对贤妃说:“这两个都是妾身的贴身人,贤妃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贤妃又在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说:“淑妃那个贱人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现在关键的人是许家的那两个。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许家的人都邪乎着呢。” 邪乎?季昭华第一想起就是秦王府里的许侧妃,那个同样长着娃娃脸,却笑容阴森的女子,季昭华心里突突两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还好,贤妃也没打算让她说话,“良妃看着温顺的很,但是这心思可是大的很。最上面的位置,怕她一直都认为是她的,现在横空迸出个你来,想来她是将你视为眼中钉了。” 季昭华紧抿住唇,法令线形成深深的印迹。 贤妃终于在她脸上看到情绪,也不知道季昭华这情绪是来自对最上面那个位置的在意还是来自良妃。贤妃心里一叹,这宫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反正她今日走了这一步,就没有了退路,索性放开了说:“等她肚皮里爬出儿子来,咱们怕只有看她颜色的份了。” ........ 送走了贤妃,季昭华才带着自己的人回来仪殿,春环一直都是沉静的,但是夏环有些情绪,等到只有她们几个人的时候夏环对着季昭华说:“那个淑妃端的是可恶,落井下石,竟然在主子最艰难的时候陷害,真是太气人了。” 季昭华饮着茶,倒是没说话阻止。 谁知道夏环话锋一转,“不过那个贤妃娘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这是想做什么,让主子去跟淑妃斗,跟良妃斗,然后她就笑到最好了,这点心思,简直没什么技术含量。” 季昭华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这话说的简直是,季昭华指向夏环,倒是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比比手指,责备的意思明显的很。 春环上前拉了拉夏环,“你就会胡说,这话哪里是你能说的。” 实在是没有规矩。 季昭华倒是没多说什么,她从来对下人都是宽容的,小丫头们活泼泼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至于贤妃想的是什么,大面上当然是将上次下毒的事情说清楚,不要让季昭华忌恨她。然后就是给淑妃,良妃拉拉仇恨,这在宫里并不是说什么高明的手段。 这件事季昭华并没有往心里去,当天傍晚夏侯忱像是才想起后宫的事情,下旨封许五小姐为婉嫔。 嫔已经是很高的位阶,然后还有婉这个封号,一下子许五小姐成了除了四妃以外,份位最高的。 已经是傍晚了,季昭华要安排许五小姐的住处有些仓促,但是还好夏侯忱之前跟她通过气,倒也还算有准备。 只不过这个嫔,可是比夏侯忱当时说的什么贵人的名号,要高出许多,季昭华忍不住想,也许当时夏侯忱对她说的什么封许五小姐贵人之类的话,也不过是哄她开心罢了。 季昭华有些自嘲,这又是何必,这后宫说白了是夏侯忱的后宫,他想册封谁,不想册封谁都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的,何必这般,显得还要在意她的感受一般的。 其实男人不知道的,女人原本是没有心的,所以事态万物都是伤害不到她的。但是有一天一个男人给了女人心,那么这世间万物都成了能伤害女人的东西,女人变的脆弱无助,什么都能伤害她似的。 夏侯忱与其这般给了她心然后在伤她,还不如一直都不要给她心来的好。 给许五小姐安排好住处,后宫似乎又在一夜之间安静了下来。夏侯忱忙着国事,又是多日不来后宫。 夏国的冬天短暂的很,年节一过,春就已经悄然而来。 季昭华这日心情好,打算带着丫头们出去逛逛园子。却没有想到这一去,会兴起那么大的一场风浪。 第一一二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季昭华还是比较谨慎的,只是带着春环她们去来仪殿附近的湖边散散步,来宫里整整一个冬天,说实话,季昭华还真的没有在这附近逛过呢,每日都是在窗前看着湖上的一切,却从未真的走入其中。 初春的天气还有一丝的凉意,但是对于季昭华憋闷多日的心情来说,是真的非常清新的。在宫里只有有湖的地方,自然会被人精心的打理,这湖水是从宫外引进来的活水。宫里所有的湖,溪,都是一个整体的体系,曲曲弯弯都是相连的。 湖水微波粼粼,湖边白玉兰已经结了花苞,有些争春的,已经开放开来。看起来真是美好的很,季昭华多日的心情压抑就在这样的美景里,变的开阔了起来。秦国与周国的战事并没有停反倒有加剧的趋势。原本周国还有军士侵扰夏朝,周国还能威胁夏国归还季家军,但是现在周国已经应接不暇,在夏,周边境的将士已经全部调到周,秦前线,夏国倒是安宁了下来。 这样的安宁让夏国人都安心下来,马照跑舞照跳,但是于季昭华来说,可真是每一天都是煎熬,秦国那边现在给她传过来的消息少之又少,季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季昭华完全不知道,多少还是担心弟弟的。 季旷毕竟才十七啊,季昭华就怕季旷年轻气盛,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人总是有两面性的,季昭华自己为了能报仇,能活下去,什么事情都是能做得出来的,但是对于季旷,季昭华唯一的要求就是弟弟能活下来,好好好好的活下来。 季昭华这般神游中,突然听到女子争执的声音,声音并不高,但是季昭华离的近,听的很是真切。 在宫里,这种事情遇上总是不好的,季昭华转身就想离去,但是她刚刚转过身来,就听到身后有下人的惊呼声:“韩妃娘娘!” 这下子,季昭华再离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季昭华回过身,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这时她才看清了前方,再影影绰绰的树影后的两个人,出乎意料的是良妃与婉嫔。 良妃的忘忧宫离这里远的很,而婉嫔,因为是嫔,所以住的地方较之妃位的较为偏远,离这里倒是近的。季昭华住的这个来仪殿四面不着,说起来倒是离嫔住的地方近一些。 这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季昭华压下心中的疑问,走上前去,季昭华的份位是要给良妃请安的,顺顺的请了安,又受了婉嫔的礼。 “韩妃娘娘怎么在此处?”婉嫔脸上笑盈盈的,似乎跟季昭华很亲近的样子。 季昭华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良妃娘娘身上扫过,良妃的脸色并不好,似乎强压着怒气的样子,她这幅样子倒是跟她的这位五妹妹有着天差地别。 季昭华抬手用帕子压了压唇角,“这不是瞧着天气不错,出来走走。” “韩妃娘娘可真是好雅兴,这么偏僻的地方,韩妃倒是不害怕。”良妃娘娘说的有些阴阳怪气的,“本宫在这宫里到底比韩妃娘娘呆的时间长些,好心对韩妃娘娘说一句,这宫里人多,鬼也不少,韩妃还是别乱走的好。” 季昭华挑起眉头,平时她跟良妃的交集不多,只有上一次跟着夏侯忱去忘忧宫一次,算是见过她私下里的样子,倒是没想到,是个这般泼辣的。 不过想想也说得通,在皇帝面前是什么样子实在是不能作数的,这宫里的女人,背地里哪一个不是强悍的。 季昭华被良妃的阴阳怪气说的不舒服,一口气憋在胸口,刚才的好心情全部消失。而且这良妃说的这是什么话,简直就是在暗讽季昭华是鬼。季昭华从来没有主动对这宫里的谁表达过敌意,没想到最后,倒成了最好欺负的哪一个!也不在装什么柔弱,在众人面前示弱是一种手段,但是人家都这么挑衅了,还做缩头乌龟实在是太孬了。 季昭华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对姐妹,“良妃娘娘说错了,这里说起来也算是来仪殿的地界。本宫在这里走走岂不是最合理不过,倒是娘娘你........”季昭华眼睛在良妃已经隆起的肚子上停了停,“这水边阴气重,娘娘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良妃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命,她脸上的怒色不再掩饰,恨恨的说:“韩妃娘娘好大的胆子,皇家的子嗣,岂是你这般的东西能说嘴的。” 季昭华惊讶的看着良妃,这宫里可不就是打嘴仗么,但是还没见过谁因为打嘴仗反了脸的。今日的良妃明显情绪不对,联想刚才听到的争执声,季昭华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鲁莽。 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也不能软下来不是。 “本宫只是好意提醒,既然良妃娘娘不领情,那本宫也无话可说。”季昭华说完就想走。 这许家的女人,从来都让她觉得诡异的很,这种感觉秦王府的许侧妃实在是给了她太多的阴影。 谁知道季昭华还没走出两步,婉嫔就叫住了季昭华,“韩妃娘娘且慢,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昭华真烦透了,并不打算停下来,但是婉嫔的下一句话成功让她妥协。“刚才我们姐妹说的话,怕韩妃娘娘都听到了吧,这般急匆匆的走,怕是不妥吧。” 鬼知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季昭华无声的翻翻白眼,但是心底里也知道,这下子是走不了了。这对姐妹刚才说了她没有听到,但是这般大剌剌的走了,不定被说出什么样子,这宫里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良妃明显脸色不好,但是在婉嫔的眼色下,这位位阶更高的姐姐,倒是没有反驳。 季昭华心里暗暗猜测,她们俩刚才实在争吵什么,能让良妃这般情绪失控,刚才的恶言恶语是情绪失控,现在的沉默未尝也不是一种情绪的隐忍。 三人都将下人打发开,一同站在湖边的高台上,这个地方原本是留出来在夏荷盛开的时候观赏夏荷的。现在夏荷还没有成长起来,站在这里倒是能看清清凌凌的湖水,季昭华有些怕,脚下不由的往后退了退。 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会水的,并且初春的湖水多少是有些寒意的,站的这般靠近,那股子冷气几乎是扑面而来的。 婉嫔将季昭华的反应看在眼里,轻声的对着季昭华哀求着:“妾身在这里求求韩妃娘娘,无论您刚才听到什么,都假装没有听到好么?” 季昭华为难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会,说好,我不会外传,那不是就光明正大的告诉她们,她听到了些什么么?但是如果说不好,那可就是直接将脸撕破了。 她的迟疑,招来了良妃的尖利的声音,“求她做什么,她想说就让她说去。本宫告诉你,就算稳婆已经看出本宫肚子里这一胎是女胎,这皇后的位置也轮不上你!”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季昭华刚才没听到,这会,良妃倒是自己说了出来。 良妃将这一胎看的重大,被稳婆说是女胎,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季昭华还没有接话,婉嫔就开始说了,“韩妃娘娘息怒,良妃娘娘她这也是一时着急上火,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良妃娘娘对妾身去争宠,早日怀身子的话,妾身也是没有答应的。” 婉嫔急急的说,季昭华却听出了猫腻。 自行脑补将这件事情还原了,良妃听稳婆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本想着这一胎若是男的,她这个皇后就是稳妥的了(夏侯忱说不定也是许诺过的)。没想到现在一切都被打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良妃找到婉嫔,出言就让婉嫔去尚书房争宠,当初韩妃娘娘主动献身尚书房被皇帝宠爱的事情,在后宫已经传说的由来已久。 良妃想要妹妹复制当时韩妃也就是季昭华的做法,最好能尽快怀孕,然后将孩子抱到良妃的名下养。这样,良妃就又有儿子了。 这样失心风的要求,婉嫔怎么可能答应,她也不是傻子,孩子在内宫里代表什么,不言而喻,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养。 一时就有些争执,好巧不巧,季昭华刚好经过这里,正好撞上。 季昭华头疼,这般的污糟事情,她是真的不想参和。“这些事情,与本宫没有关系,本宫什么都没有听到,这就走了。” 季昭华想的只是走,不想在这个地方涉及是非太久,但是显然的,她没有估算到良妃的精神状态,良妃伸手就拉季昭华,“休想走,要不是你入宫,本宫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良妃说的声声发狠,拉拉扯扯之间的事情最是说不清,季昭华觉得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 良妃与婉嫔两人双双落水,季昭华被赶过来的春环拉住,听着身边疯了似的惊呼声,只喃喃的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第一一三章最狠的人就是你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季昭华坐在牢房里的时候,心中浮现的就是这八个字。 到如今,她终于能静下心来,想想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一切来的太快了,快到季昭华没有任何作出反应的时间。 其实今日的事情,对季昭华伤害更多的并不是这一场陷害。 而是......... 出事的地方距离来仪殿最近,良妃与婉嫔被打捞上来,自然二话不说就被安置在了来仪殿,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多时,黎太后,韩太后,各宫娘娘全部来了来仪殿。 季昭华就站在内室外面,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房间里是良妃沉痛的哭声与哀嚎声。 那声音是如此的刺耳,让季昭华同体冰凉。 夏侯忱姗姗来迟,赶到来仪殿的夏侯忱面若寒霜。他刚到来仪殿不出半刻钟,稳婆太医就齐齐跑出来请旨,孩子是保不住了,问皇帝怎么办?孩子到现在才五个月,保不住,那可就是真的保不住。 成行的男胎就这样没了。 良妃原本呛水,受惊,阵痛中醒来就听到自己的孩子没了的消息,其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几乎是声声鬼魅的嘶吼着让皇帝给她做主,为孩子报仇。 这种时候自然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季昭华身上,夏侯忱被吵的头疼,几乎是没怎么犹豫的,就派人将季昭华下了大狱。 这大狱当然不是宫外的大狱,而是宫中的私狱,比上刑部那些关死刑犯的监狱自然是条件好上许多,但是这里面关妃子,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季昭华并没有求情,甚至没有看震怒的夏侯忱一眼,沉默着离开了来仪殿。 夏侯忱有些诧异,这时候才发现从他走进来仪殿开始,季昭华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安静到,他根本就没有关注到她的地步。 这样的沉默实在令人担心。 夏侯忱手指捏捏眉心,他最近忙的昏天黑地的,对后宫,对季昭华都没有时间关注,突然听到发生这种事情,心头火起。良妃声声尖利,这时候夏侯忱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处置了季昭华。许家,是知道季昭华真实身份的,先前许家就是拿住了这点把柄,生生逼得夏侯忱将许五小姐纳进宫里来,现在良妃这个样子,夏侯忱还真是怕她这么一冲动,会说出季昭华的真实身份来。 季昭华被带走,夏侯忱心头的烦躁不消反而涨起来,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偏这时候还有人要惹他,淑妃一脸的潸然欲泣,“良妃姐姐可真是可怜,孩子都已经成形了呢,这要是臣妾,怕是死了的心都有了。这个韩妃,也真是狠心。” 韩太后皱起眉头,虽然这件事情韩妃的嫌疑最大,但是宫里也不能空口白牙说谁就是谁,总还要在调查清楚。 刚才皇帝直接将季昭华关押起来,韩太后觉得这个做法是不错的,至少要给许家做出个态度来,要不然这五个月的男胎就这么没了,许家的人必然是要闹的。韩太后这时候倒是将自己的小心思都收了起来,宫里遇上这种事,其实都是见怪不怪的,不过皇家还是做出一个姿态出来,至于最后的裁断,还没有尘埃落定,谁也说不清楚。 韩太后愣神的功夫,夏侯忱手里的茶盏已经飞了出去,直直砸在淑妃面前,粉碎! 瓷器破碎,碎渣四溅,有几颗溅起蹦到了淑妃的脖子上,淑妃疼的叫起来。 “说够了?”夏侯忱的表情是从没有人见过的阴森。 所有人都肃起神经,夏侯忱从来都是温和的皇帝,虽然没人怀疑他的手段,但是这般明显露于表面的发怒,还真是第一次。 “滚!”夏侯忱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黎太后先站了起来,颇有深意的瞅瞅夏侯忱,然后什么都没说带着贤妃走了。韩太后紧随其后,这个时候待在这里简直就是自己找不痛快。后头的人自然也都跟着走了,德妃今日根本就没有来。淑妃眼中含泪,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惹了皇上的厌恶,有心求情两句,但是看到夏侯忱那嗜血的眼神,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所有人都退下,来仪殿安静了下来,春环她们几个也被带走了,这来仪殿里空荡荡的,唯有内室里,良妃疯癫的喊声,令人不能忽略。夏侯忱的牙齿微微的抖动,抬眼环视这间屋子,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季昭华尽心布置的,显得雅致又温馨。 他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季昭华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不行。他就是知道也不能直白的站出来为她说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朝中新政刚刚开始实行,这个时候许家的力量尤其的重要,要不是这时候她需要用到许家,之前他也不会让良妃怀孕,更不会容忍许家又放了女儿进来。 这么想来,也只有委屈季昭华了。 —— 季昭华定定的坐在地牢里,目光空洞,刚才那一盆盆的血水刺激了她,这样大量的血液,她曾经见过的,在她的孩子离开她的时候。 季昭华抱住双膝蜷缩起来,觉得冷极了,初春的天气,这大狱里自然是不会生地龙的,阴冷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这种环境,季昭华并不陌生,当初她就是被自家的好夫君投放到了这样的地方,那是她噩梦的开始,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很多往日的画面就这样猛然的全部回到她的脑子里,她的眼前,她的耳边,很多声音,最惨烈的莫过于孩子的哭声,父母兄长被砍头的声音,然后就是漫天的血腥味。有些记忆,她以为她都忘记了,但是没有,那些记忆,还是在,一直都在。还有那夜满街的花灯,那个在她身后拥着她的人,那个人曾经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 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季昭华不禁更将自己抱紧了些,也许这样她能让自己更加温暖一些。 突然肩头一暖,季昭华提起空洞的眼睛。 看清眼前的人,季昭华竟然在一瞬间就笑了起来,“这一次,你比上一次来的早。我的孩子,是不是能不会死了。” 夏侯慎听她说的颠三倒四的,半蹲**子将她裹紧,这地方冷的刺骨,季昭华还这么直接坐在地上,一夜下来,这身子怕是直接救毁了。 “哪里早了,本王来晚了。” 季昭华摇摇头,再摇摇头,眼泪珠子这时候倒是开始恢复了通畅,大颗大颗的流出。 夏侯慎的手长年习武带着茧子,抚在季昭华脸上,刺刺的疼,可是这疼是如此的真实。季昭华这时候忍不住放声哭起来,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这样孩子似发泄的季昭华,夏侯慎哪里还忍得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这样的季昭华令夏侯慎心酸不已,当初在周国救季昭华的时候,那时候她遭遇那样大劫,依然冷静坚毅,没有半分柔弱女子的模样,哪里能能想到,挺过那些苦难的女子,今日会为了这些后宫的勾心斗角,败的一塌糊涂。 季昭华哽咽着,字字顿顿的说:“我没有那个狠心.........孩子.......我哪里舍得伤了孩子。” 她不舍得的,她没有了孩子,她知道失去孩子的悲苦,她没有那个狠心,去伤害孩子。季昭华在脑子里回放了很多次当时的场景,她真的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记得良妃有些疯癫,疯了似的拉扯她,她没办法,只能护住自己,不让良妃将她扯下湖里,却没有想到这般拉拉扯扯之下,良妃自己掉了下去。 可是........可是,季昭华坚信,她没有推良妃,她没有那个狠心。 季昭华哭着说的语句实在是凄惨的很,夏侯慎拍着她背的手顿了顿,不在意的说:“即便是你,也是她自找的。” 听听这话,还真是符合秦王殿下一贯的风格。 “好了,好了。”秦王殿下哄起人来笨拙的很,“你这样心慈手软,还敢往宫里跑。怕是小命都保不下来。” 季昭华被夏侯慎几句话说的哭不下去了,讪讪从夏侯慎怀里退出来,他们现在的身份,在这样不大妥当。 虽说季昭华现在已经是个残破的人,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传统想法的,她既然跟了夏侯忱,那么就要跟夏侯慎保持距离。 季昭华抿抿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夏侯慎开口说第一句话。 夏侯慎最烦她这幅冷淡的样子,明明刚才还那么乖,温顺的窝在他怀里哭,怎么转眼就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他跟皇兄在尚书房议事,听到太监的禀报,夏侯忱气冲冲的走了,夏侯慎就一直担心季昭华。停在宫里并没有走,不出半刻钟,果然收到季昭华被下了狱的消息。 夏侯慎是宫里长大的,这些阴私他哪里会不懂。心急火燎的来了牢房,明知道这样大大的不妥,却还是来了。 “本王刚才说错了,你哪里心慈手软了,最狠的人就是你!” 第一一四章本王带你走,好不好? 季昭华不为所动,木木然的坐在那里,并没有半分松动的样子。 夏侯慎咬牙,真想摔门而去,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似乎在周国救起她的那一刻,这个女人就成了他的责任,甘之如饴的责任。 “本王带你走,好不好?” 季昭华再也忍不住,抬起头,对视上夏侯慎的眼睛,他的眼底似海,虽然没有夏侯忱那般深邃,令人深陷,但是却有另一种纯粹,是那种一望既明的干净。 只是一眼,季昭华知道,他是真心的。并且,从前的秦王殿下,哪里是个会问‘好不好?’的男子,他从来霸道又专制,现如今,他能这般卑微的问出‘好不好?’,足以证明他的真心。 可就是因为夏侯慎是真心的,季昭华才不能.........,她摇头,在夏侯慎的眼前,就这么绝然的摇头。 夏侯慎眸中瞬间就有了怒色,极怒的神色让季昭华害怕,他的每个字都有让人欲死的冲动,“难道你真的爱他!不,不,不可能,他又什么好,他都将你关到这里来了!”夏侯慎捏住季昭华的下巴,狠狠的掐住,“还是说,你们女人就是贱!一个个的连命都不要,还是要留在他身边!” 季昭华被他捏的实在是疼,疼痛刺激着泪腺,她原本已经忍住的眼泪再一次坠落。 微微仰起头,这样能让缓解一些疼痛。季昭华就这样看着怒极的夏侯慎,心里有些欣慰,时至今日,季昭华才明白,其实像夏侯慎这样大怒大悲其实也算是一件幸事,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嬉笑怒骂,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而她呢,早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跟着夏侯慎离开么?然后呢,夏侯忱是什么人,是皇帝,是霸主,夏侯忱虽然外表看起来温和的很,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季昭华太了解他了,若是今日她跟着夏侯慎离开了,那么等待而来的,就是一次次的追杀,围剿。到时候,别说是她活不了,就是夏侯慎也是要毁了的。 拐带宫妃出宫,这样的事情,足够毁了一个人。 就算夏侯慎真的有这个能力,能将她藏起来,那么后半辈子,她也还是要做见不得光的女子,东躲西藏一辈子。更别提,她还有割舍不下的弟弟,现在她在宫里,虽说还帮不上什么,但是还是能打听到季旷的消息,还能因为她的存在,让夏侯忱对季家军不那么忌惮,但是若是她走了呢。 夏侯忱定然是要怀疑季家军倒戈,跟着季昭华投奔了夏侯慎,兄弟为敌是避免不了的,季家军就会成为他们兄弟争斗的牺牲品。 无论如何,季昭华都不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出现。 不过是她一个人的选择,背后却牵扯着那么多的人的性命,她不能任性。 季昭华深深的望着夏侯慎,不是不动心的,跟着这样的一个男人,她说不定就能找寻到她想要的幸福。但是别忘了,他也是有家有室,今日在宫中经受的一切,来日跟着夏侯慎也不一定就能避免。现在年华正好,夏侯慎自然宠着她,可是她终究会老的,等年华已逝,到那时,她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是!我就是贱!”季昭华艰难的张口说道。 夏侯慎被她激的真的恨不能一把掐死她,但是怒火到了极限之后,却又似乎一下子泄了气,放下了手,有气无力的问:“他就那么好?好到你也连命都不要。” 这不是夏侯慎第一次说‘也’,季昭华自然明白他心里还有一个阿雾。瞧,这个男人心中明明有个人,却还是在这里跟她纠缠,季昭华心头原本的炙热退去,只留下冰凉的温度。 “好,当然好。”怎么不好呢,夏侯忱能帮到她的弟弟,能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还能........季昭华在心里说,最重要的是,夏侯忱,敢!之前她从来都觉得夏侯忱逼她入宫是卑鄙,是强人所难。但是今日夏侯慎站在她面前,季昭华才明白,夏侯忱给她的,其实最大的就是,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将她偷梁换柱弄进宫来,给她身份,给她尊严,让她成为高高在上的韩妃娘娘。 而这些夏侯慎给不了,无论是最初还是现在,跟着夏侯慎,她都是一辈子见不得人的女人,是只能隐藏在背光处的人。 那就算是这个男人爱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连说两个好,让夏侯慎嚯的站起来,不知道是在恨她还是在恨自己,“好!好!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给你什么好下场!” 夏侯慎抬步就走,走到门口突然身后叫道:“等等。” 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没有转身,“怎么?想通了?想跟本王走了?” 结果他却失望了,季昭华轻声说:“秦王殿下的披风还是拿回去吧,臣妾不需要。” 所有的笑意都垮下去,夏侯慎大步往外走,口中低吼:“三喜,将咱们的东西拿回来!出去就烧了,脏东西,本王不稀罕!” 夏侯慎头也不回的出了牢房。 三喜小心翼翼的进来,接过季昭华递过来的披风。但是临走,三喜还是跪下给季昭华磕了三个响头,“奴才谢过韩妃娘娘,您今日一举,可谓救了秦王府所有人。” 三喜明白,若是今日王爷一时冲动带走了季昭华,那就是跟皇上彻底撕破了脸,到时候秦王府的下场,可想而知。与皇帝作对的臣子,那真是不用活了。 季昭华并不在意这些,她今日确实存了不能拖累夏侯慎的心思,但是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回去好好伺候王爷,他是个好主子。” 三喜爬起来,擦擦眼泪,点头说:“韩妃娘娘放心,奴才定当尽心尽力的。” 季昭华挥手让他走,这里毕竟是宫里的大牢,呆的时间长了并不好。 三喜并没有耽搁,抱着披风小碎步追着夏侯慎跑了。 —— 夏侯慎走后,外面原本守着的人才走进来,因为是关押后妃的地方,这地方的侍卫都是女子,站好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昭华低下头,那披风在身上披了一段时间,现在拿走了,竟然比从来没有披还要冷。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没有得到过,并不觉得如何,但是得到又失去,才会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吧。 夏侯慎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心情呢。 不过不得不承认,夏侯慎这么一闹,季昭华原本沉浸在回忆里的痛苦减轻了些,只是担心春环她们几个的境遇。今日之事,季昭华知道不怪春环她们的,先不说湖边地况不好,春环要冲过来护着她,并不容易。就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季昭华自己都没有发应过来,至于丫头们就更要慢一拍了。 宫里的事情,从来都是主子犯错,下人受罪,季昭华这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但是春环她们还真的不好说。 在这样的地方,时间好像变成了静止的,季昭华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在她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比上一次被孟辰良关进暗房,季昭华甚至觉得这一次,还要好上一点。 上一次,她天堂地狱,遭遇背叛,心里疼的跟被人揪着似的,但是这一次,她倒是没有那种揪心的感觉。所以说,过去经历过的,也不是全然的不好,那段经历,让季昭华如今泰然了不少。 曾经的痛苦,不是能让你飞扬天际的东西,而是让你在再一次面对苦难的时候,能够泰然处之。 季昭华抱紧身体,她心里倒是坦然了,但是身体还是冷的厉害,尤其这初春的夜,实在是冷的厉害。 影影绰绰的听到了脚步声,季昭华很想抬头看看,但是长期的冰冷,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竟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没有多久她揪落进温暖的怀里,身上被狐皮的披风包起来。 耳边是某人发怒的声音,“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连个火炉都不生?!全部拖下去,杖五十。” 季昭华觉得自己可能是迷幻了,好想说:“这些伺候的人都是女子,五十杖会要了她们的命的。” 但是怎奈,她张不开口。 柔软的唇瓣贴上她的唇,温热的水喂进来,季昭华急忙去喝,但是入喉才发现辣人的很。 顿时摇头不想喝了。 “乖,你冻僵了,要不快些喝姜汁,会生病的。” 原来是姜汁啊,季昭华心里明白,她不能再生病了,上一次太医就说了,她的身子底子差,不能折腾。 他喂的每一口,季昭华都喝下。 身体慢慢的也变得**辣的,眼前渐渐清明,夏侯忱紧皱着眉头,定定的瞅着她,眼中是季昭华看不懂的情绪。 “你信我?”这是季昭华问出的第一句话。 夏侯忱并没有正面回答,“你当那些暗卫都是摆设么?” 季昭华想笑,但是嘴边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是啊,这宫里那么多暗卫在,哪里会查不清楚真相呢。 “阿慎来过,他跟你说什么了?” 是啊,到处都是暗卫的宫里,夏侯慎来这里,也不会是什么秘密。 第一一五章孩子没了 季昭华嗓子还是哑的,但是脑袋却已经清明了起来,夏侯慎来,皇帝知道却没有阻止,显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原因季昭华自定义为试探。 在一个帝王试探的时候,让他安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季昭华没有隐瞒,事实上她知道夏侯忱也许什么都知道,根本就无须隐瞒什么。 “秦王说要带我走。”季昭华毫无修饰的说。 夏侯忱怀里抱着季昭华,就坐在牢房的地板上,刺骨的寒,后面和顺急的头上冒汗,这可是皇帝,要是冻着了,他也是不用活了。 只有完全蜷缩在夏侯忱怀里的急昭华完全没有注意到,夏侯忱此时恩了一声,声音有些懒懒的。 季昭华听着他的心跳声,等着他发怒,过了半晌并没有等来,想扬起头来看他,却被他按在胸口,不让她动。 “为什么不走?”夏侯忱问。 季昭华虽然身子不便,但是还是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她此时的头埋在夏侯忱的怀里,并不被人看到,她走?也得走的掉才行,并且她早已经是无根之人,跟着夏侯慎照样无处落脚。但是这些现实的话自然是不能被夏侯忱听到的,季昭华抿抿唇,还是觉得有些渴,满肚子的姜汁似乎都成了火,烧的她火急火燎的。 “我很好,为什么要走?”季昭华发问。 她现在在宫里,虽不说过的惬意,但是已经很不错了,能时不时的接到弟弟与季家军的消息,能不受委屈的活着。这是她逃离周国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夏侯忱似乎心情不错,胸口震了震,不过口气还是酸酸的说:“在宫里,不觉得委屈?” 是指良妃的事情吧,季昭华当然觉得委屈,但是夏侯忱此时出现在这里,还抱着她软言细语的,季昭华就知道这件事怕是夏侯忱没有认为是她做的,无论是暗卫的报告也好,夏侯忱的信任也罢,季昭华不想矫情过程,只要结果就好了。这宫里只要夏侯忱相信她,她就不怕。 “孩子........没了,失去理智也是应该的,我受这点罪,算什么。”真切的想想,良妃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为了保住孩子,前三个月她小心翼翼的藏着消息,现在眼见都成形了。季昭华觉得失去孩子,真的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对良妃,她还是心存不忍的。 夏侯忱手臂紧了紧,让季昭华有些不舒服,动动身子继续说:“不过我可不相信是意外,那时候我们三个站的近,不是我,不可能是良妃自己,那就只有.........”季昭华抬起头,问说:“婉嫔呢?” “还在昏迷。”夏侯忱这么说。 季昭华嗤笑一声,良妃一个大肚子的都已经醒了,没道理婉嫔比良妃还严重。 “我听说,你们夏国人都是会水的,极少有我这般的旱鸭子。”夏国地处山河湖泊频多的地方,子民都是在水边长大的,所以几乎是人人会水的。这一点倒是跟周朝的风俗不同。 夏侯忱明显不高兴,“什么叫你们夏国人?你难道不是?” 季昭华知道自己是说错了,现在她可不能再以周国人自居了,无论是从内到外,她现在都是一个夏国人了,不能在对故国留恋,这可是大忌讳。 “可...... 我真的是旱鸭子。”季昭华低低的说,她很想让自己成为夏国人,但是没办法啊,会水这件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会的。 夏侯忱眉眼柔软下来,抱着季昭华站起来,他坐在地上好一会儿了,这么猛猛的站起来,身子有些不稳,和顺急忙上去扶。 季昭华当然能感觉的到,“皇上放妾身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以后跟朕独处的时候别在用敬语。”夏侯忱并没有放下季昭华,而是命令道。 季昭华也是头疼,这一晚上,她见了两个男人,说了一些话,这敬语吧,还真是用的颠三倒四的。 “好。” 夏侯忱站稳了,这才抱着季昭华往外走,等出来季昭华才发现漫天的繁星,想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夏侯忱这个时候将她带离大狱,可见也是计算好了的。 他们没有回来仪殿,而是直接去了皇帝的尚书房。 季昭华自然是不肯的,这种地方,她一个女子还是少来为妙,上一次来,都成了宫中所有人的谈资了,谁不说韩妃娘娘胆子忒大,竟然跑去皇上的尚书房邀宠。 季昭华动来动去不想进去,被夏侯忱喝止住,她也反抗不过他,也只能随着他去了。 尚书房里是没有地龙的,夏侯忱这个人为了能脑袋清明,一个冬天都没有在尚书房烧地龙,虽说尚书房比牢房里温度高了些,但是被来仪殿养娇了的季昭华,还是觉得冷的很。 直到夏侯忱脱了衣物上来,将她完完全全的圈在怀里,她才算是彻底的舒服了。 暖融融的,季昭华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夏侯忱却突然开了口,“许家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是在拿你要挟朕呢。” 季昭华一个激灵,听出他话语里的杀意,睡意都消散了。 觉得许家胆子真是大的很,皇上当时用许家,后来又给许家很多的尊容,也算是礼遇有加,但是这个时候许家不但不见好就收,这一次竟是要将季昭华往死里逼,也难怪夏侯忱心气不顺,连觉都睡不着了。 季昭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夏侯忱的手牢牢的把控着她的腰肢,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一般的紧密。 有时候习惯是个可恶的东西,季昭华已经习惯这般窝在夏侯忱怀里。 不过对此事,季昭华显然与夏侯忱想的不同,“我倒是觉得婉嫔这一次,倒不是为了将我置于死地,而是为了将良妃置于死地。” 夏侯忱看她睁开的双眸,那里面像是埋藏了星子,熠熠生辉的模样。 “这话怎么说?”夏侯承忱问道。 第一一六章阿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侯忱看问题与女人多少有些不同,他觉得今日的事情是许家两姐妹合谋起来要陷害季昭华。原因,无非就是要铲除韩妃,然后许家的女子就成了登上后位的最有力人选。 但是显然,季昭华并不认同,虽说后宫里很多事情肮脏,龌龊,但是季昭华还是不肯相信会有人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开玩笑,良妃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季昭华这时候对夏侯忱没有半分的隐瞒,将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然后说:“良妃怕也是中了招,婉嫔才是真的那个下黑手的人。” 在出事之前,许家两姐妹说了什么,还有具体的事情经过,是守在远处的暗卫无法预知的,听季昭华这么一说,夏侯忱蹙起眉头,“好没有道理。” 在夏侯忱心里,许氏姐妹同出许家,自然是要同气连枝的,没想到最后成了姐妹相残。这,实在违背了夏侯忱长期以来的价值观。 季昭华摇摇头,觉得夏侯忱在女人的问题上远远没有他在其他的事情上那般腹黑,精明。季昭华细细的跟他说:“当时婉嫔为什么要被送进宫里?” 夏侯忱脸色有些沉,显然他并不想说起这个话题。 季昭华倒是不在乎了,抛开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她清晰的分析着,“就是当时良妃娘娘有了身孕,而我这时候进宫,还算得宠。” “什么叫还算?”夏侯忱揪字眼儿。 季昭华一个眼风飞过去,夏侯忱不在多言,在很多时候,他都是愿意宠着她的,尤其是现在季昭华身无一物,但还是端着严肃的表情在跟他分析事情,真真儿是有趣。 他的目光**的厉害,季昭华有些羞涩,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遮住了身体。但是她却无法阻止被子下面的那双手,四处的游走。 季昭华往后一缩,被他制住。 眼看着在这样下去就要转移注意力,季昭华急忙往下说:“良妃,包括许家送婉嫔进来,是为了在良妃怀孕期间,来固宠的。等到良妃生产之后,婉嫔的用处也就彻底没有了。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良妃,还是许家都不会将婉嫔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季昭华越分析越觉得就是这样,脸上开始闪耀起兴奋的光,就像是破了案的侦探。 抽丝剥茧的分析下去,“所以在良妃生产之前,婉嫔就得找到出路。我当时听良妃说了,有经验的稳婆说她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子。这下子良妃就慌了神,找上婉嫔说若是婉嫔生下男孩就抱到她名下养着。这无疑是拉长了婉嫔的可利用时间,至少还能让她生下一个孩子不是?” “然后就是我无意间撞破,婉嫔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转变了想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我与良妃一并伤了。” 季昭华气愤的拍床,“好阴毒的人,这样子她将自己摘干净了,我逃不开干系,良妃月份不小了,现在没了孩子,以后还能不能在怀上都是个问题。” 她豪气万丈的分析了半晌,身边人没有一丝动静,季昭华停下来,扭头看过去。 夏侯忱半闭着眼睛,似乎有些困了。季昭华这才觉得不妥当,她这般多话,不一定怎么惹了他的厌烦呢,这时候估计距离上朝的时辰也不远了,该让他好好休息会。 季昭华安静下来,夏侯忱等她不说话了,一个翻身将她压住,暧昧的吻着她的耳垂,“说完了?” 这时候季昭华哪里敢乱动,跟夏侯忱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夏侯忱动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季昭华清楚的很。 “嗯~”季昭华应了一声,但是算着时间还是劝说道:“你多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被夏侯忱堵住了唇舌。 相濡以沫,唇齿相交。 —— 夏侯忱什么时候去上朝的,季昭华完全不知道,她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这地方自然不能让丫头进来伺候,季昭华自己穿戴起来,掀开床幔,看见有几个小太监站在外面候着,见到季昭华醒了,小太监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娘娘醒了,圣上上朝前交待了,让您醒了别乱走,在尚书房等着圣上呢。” 季昭华点点头,她昨晚被带出大狱,这宫里怕是没几个人知道的,现在,她还算是待罪之身,很应该避一避。 小太监看起来是特意挑来伺候季昭华的,准备好了梳洗的东西,还有熬的软糯的稀粥,一些点心。 季昭华吃饱了肚子,就开始围着尚书房的后殿散步,这里应该是夏侯忱平日里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处处都有夏侯忱的痕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山河志》,季昭华笑笑,这样的书,倒是很符合夏侯忱这个人的脾性。 翻开就能看到里面用硃笔批注的字迹,季昭华细细的翻开着,很多地方都标注的很详细。 这样一本书,标柱的地方与内容几乎比原著还要多上几分,季昭华在心底里叹气,她并不像窥探夏侯忱的心思,只是看着这精心批注的字迹,她不可能猜不出夏侯忱的野心。 自天下三分以来,几乎是所有的帝王都做着能平定其他两个国家,恢复曾经天下一统,繁荣昌盛的盛况。 这些年,秦国,周国,夏国,三个国,几乎就没有消停过,年年都有些边境摩擦。 季昭华沉默下来,以前她觉得什么天下,社稷,这些事情都是距她遥不可及的东西,家国天下,本不是她的抱负。 但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夏侯忱也好,她的弟弟季旷也好,似乎都被卷入这场硝烟弥漫的风浪之中。 想要独善其身,真的可以么?她曾经心中最乞求的,安宁,和顺的日子,恐怕再也不会有了吧。 季昭华位于地方,正是尚书房的后殿,一般夏侯忱办公都是在前殿的,前后殿相距的距离不是很远,前殿发生什么,后殿都是能清晰的听到的。 所以夏侯忱带着人来前殿的时候,季昭华听的真切。 “阿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季昭华的脊梁骨僵硬起来,没想到夏侯忱与夏侯慎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摊牌。 第一一七章皇兄你好好对她 前殿。 夏侯慎的脸色并不好看,直挺挺的站着并不怎么说话。 他这副样子简直能气死人,夏侯忱就站在弟弟面前,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这段时间夏侯慎沉默的过份,摆脱那些外部的原因,内心深处里,对夏侯慎这个同母的弟弟,夏侯忱还是疼爱的,若不是疼爱他,也不会让他大权在握。 “阿慎啊,当年阿雾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如今季昭华的事,同样跟你想的不一样。”夏侯忱慎重的选择着词汇。 夏侯慎还是沉默,片刻之后,夏侯慎动起来,冷冷的笑:“有什么不一样的?” “当年你算计母后,阿雾跟母后不对付,进了宫自然不会站在母后一边,这样的话,后宫就不会让韩家只手遮天。现在你依然在算计母后,昭华进了宫,哪里会依附母后,还不是你的一枚棋子。”夏侯慎也不是傻子,这些年很多事情,他早已经想通了。 当年无论是阿雾本人的意思,还是夏侯忱的意思,甚至有可能是先皇的意思,总之韩思雨是不可能嫁给夏侯忱的,一个跟韩太后心贴心的内侄女,这样的女子是不可能登上后位的,要不然后宫势大,外戚必然强势。 “只不过,那时候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现在,你更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夏侯慎抬起头忘进夏侯忱的眼底,他们兄弟其实并不怎么相像,说来也是好笑,夏侯忱不是在韩太后身边长大的,但是他却像足了韩太后,偏夏侯慎却像了先帝。所以夏侯忱看起来文雅,隽永,而夏侯慎,威武,勇猛。 夏侯忱拍拍弟弟的肩膀,“阿慎啊,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夏侯家的天下,你应当懂朕的。” 懂?怎么不懂,夏侯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这个好哥哥,连他这个弟弟都算计了进去,季昭华若是跟了他秦王,那么季家军到底效忠谁就不好说了,还有那个季旷,最后会不会只听夏侯慎而不听夏侯忱的,这谁说的上呢。 夏侯忱怎么可能容忍这么大的一股势力跟在夏侯慎的旗下,身为帝王,可以给弟弟一些权利,一些信任。但是却不可能让权利,信任到达他不可控制的层面,对夏侯慎,亦然。 身在皇家,这样的算计几乎是天生的,不能磨灭的。 “皇兄,你这般活着不累么?”夏侯慎真的很想问一句,这般算计全天下的日子,过着真的不累么? 夏侯忱一愣,没想到夏侯慎会问出这个来,一时心里不知道是酸涩多,还是欣慰多,“阿慎,长大了,知道心疼兄长了。” 心疼么?夏侯慎反问自己,也许是有心疼的吧,但是更多的是反感。 像是个逆反的孩子,夏侯慎从不认为他比夏侯忱差多少,但是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却导致了千差万别的差距。心爱的女子远去,母后被算计,还有就是他自己,似乎永远活在夏侯忱给他划好的圈子里,不能走出一步。 夏侯慎早已经厌烦了这种日子,当初派他去周国的是夏侯忱,救回季昭华对夏侯慎来说是因缘际会,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因缘际会,夏侯慎相信,夏侯忱也有办法让他救了季昭华回来。然后呢,他救了人,回来了,这任务就完成了,季昭华归了皇兄,而他彻底成了无用的人。 作为帝王这样的用人之道当然是没有错的,但是夏侯慎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动了情,甚至比上一次对待阿雾的时候还要浓烈。 昨天面对季昭华,那股子汹涌的想要将她抢过来的心绪,夏侯慎甚至压抑不住,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有的就是他能跳出夏侯忱给他画的那个圈的兴奋感。 夏侯慎垂下眼眸,他现在还不能表露出来,还不能让夏侯忱对他有了防心。 “皇兄,周国向我国借兵的事情,怎么处理?” 周国原本是强硬的想要让夏国归还他们季家军的,但是现在秦国将周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原本强硬的态度也有了软化,周帝不得不亲自书写书信到夏国来借兵。 说起这个夏侯忱眯眯眼睛,这个周帝到底年轻,很多事情看的太简单了,当时杀季家就是一大败笔。人生就是这样,一个错误之后,就要不断的去弥补,这样就要再有无数个错误出现。 这借兵一途,绝对绝对是个大错误。 不过对于夏国来说,可真是绝好的机会! “你亲自去挑人,要熟悉周国的,也不能全部都是季家军,他们到底不是咱们的嫡系,一半一半的比例即可。然后就由你带兵出发,去周国帮他们抵御外敌。之前不是已经将行军路线都制定出来了,就按照于按那个计划走。” 夏侯慎有些疑问:“那个方案都已经制订出来十天了,怎么现在,你才松口?” “咱们按时按点的去了,周国怕是不会领情,反倒说咱们居心叵测,这种事情当然是要端上一端,停些日子在动身才是最好的时机。” 在心计上,夏侯慎从来都是对夏侯忱信服的,这种借兵的事情,如果对方刚一说出,夏国这边立马就带着人去,难免显得急切了些,反倒落了下乘。自当放上一放,让周国人着急,多写几分求援信,这样才能显示出夏国人的矜贵,等到了他们绝望的时候,再出兵,那才是真的雪中送t吧。 前几日,夏侯忱带着一众人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分析地图,选择夏国军队这一次借着帮助为名进到周国里的行军路线。周国人到时候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极熟悉周国的人,会急速的安插在周国军队里,到时候想要剥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此一来,行军路线就显得尤为重要,怎么在不知不觉间,让军队走到更多的地方,这才是夏侯忱最关心的。 还好现在,他们已经制定出最合理的路线。 “你先回府准备准备,五天后出发可行?”夏侯忱算着挑选人的时间,自然不用夏侯慎自己去挑选了,不过是布置下去的事情,五天时间应该够了,不过,“你可别大意,这一次去可是要阻击秦国人的,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秦国草原战斗民族,孩子会走路的时候就会骑马,跟他们这些水乡的人可是不同的,真的打起仗来,那些人可是比他们厉害的多。 说起这个夏侯慎有些摩拳擦掌,他这些年跟周国人交手不少,跟秦国人倒真的没怎么过过手,秦国人到底是个什么路子,他还真有些摸不准。 “行,那臣弟现在就去准备。”夏侯慎抬步欲走。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着夏侯忱说:“昭华........皇兄你好好对她,她受了很多苦,是个再好不过的女人。” 说完,夏侯慎就走了。 夏侯忱在原地站了一阵子,果断转身往后殿里去,季昭华原本是贴在门上偷听的,这时候想跑也来不及了,夏侯忱进来就看到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的季昭华。 伸手将她抓过来,抱在怀里,恨的一口咬上她纤细的脖子。 季昭华没明白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儿啊,好端端的咬她,可是真的很疼,季昭华倒吸几口气,倒是没喊出来。 夏侯忱觉得刚才夏侯慎临走那句话,还有他的那个眼神实在是让人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哼。”夏侯忱冷哼,他的女人,他当然会保护好,哪里用夏侯慎来提醒他,真真儿是气人。不过听到季昭华的吸气声,他倒是缓解了些,又觉得心疼,伸出舌尖慢慢的**。 季昭华吓的推他,咬什么的,只不过是疼一下下,还能忍,但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照这个意思发展下去,那还得了。 这里可是尚书房,这地方若是敢白日宣淫,那些大臣立时就能上折子说她是惑国祸水,那可是要处死的。 夏侯忱哪里不知道这个规矩,只不过看她急得又推又搡脸红透了的样子,实在是喜欢的很。 掐掐季昭华没有二两肉的脸颊,夏侯忱很不满意,“你以后给朕多吃一些。”吃胖了,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对季昭华不好了。 季昭华啼笑皆非,这是什么意思,给他多吃一点,这还能再霸道一些么。 两人腻糊了也不过一点点的时间,前面就有人来禀报,“太傅大人求见。” 当朝太傅,德高望重的人物,正是许家的家主。知道他这时候求见怕是跟良妃的事情脱不开干系,季昭华手指发紧,夏侯忱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安抚道:“放心。” 季昭华实在放不下心,良妃的事情若是许家忍非要求个结果,那么第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季昭华,夏侯忱为什么将她放在尚书房不让出去,还不是因为她现在是待罪之身。 季昭华扭头望着夏侯忱,心里估算着,眼前的人会不会为了利益,再一次将她先推出去。 第一一八章老臣是来请罪的 夏侯忱一派淡然的出去了,季昭华就在后殿里面。 照理说这是万分不合规矩的,但是谁知道呢,现在她早已经是骑虎难下,根本就出不去了。 不多时就听到太傅大人磕头请安的声音,季昭华静不下心来,但是又不敢随意走动弄出声响。 另一边,夏侯忱闲闲的看着许太傅,许太傅是朝中重臣,先帝的时候就在朝中任职,不过要说许家大富大贵,也就是这些年夏侯忱抬举的关系,这许家算是夏侯忱从潜坻的时候就追随夏侯忱的人。 跟了夏侯忱这么多年,许太傅虽然年纪上比夏侯忱大许多,但是却从来没有将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看低半分。 “老臣是来请罪的。”太傅大人虔诚的叩头。 夏侯忱手中拿出之前他们研究好的的行军路线图,虽说已经决定要让夏侯慎带兵出发,但是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反反复复,总是想找寻到最好的途径,现在的路线看起来是天衣无缝的,但是还是有些让夏侯忱不满意的地方。 咋听到太傅大人的请罪之音,夏侯忱微微抬了抬下巴,半晌还是一语未出。 面对大臣与面对夏侯慎明显是不同的,夏侯慎是他的弟弟两人比肩作战这么多年,夏侯忱对夏侯慎是比较亲密的,但是面对太傅,夏侯忱可就没有那个好性子了。 太傅大人久久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一时也是心头发虚,不过转念想想这事情,他们许家可是被害者,无论任何他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太傅大人鼓起勇气说:“陛下,良妃娘娘坏了皇家的子嗣,老臣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特请陛下降旨惩戒。” 夏侯忱用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一番,觉得满意了才抬起头来看跪在下面的太傅,突然发难说:“太傅大人这是笃定朕不敢拿你们许家怎么样,是吗?” 太傅一愣之下,大呼冤枉! 夏侯忱脸上挂起他平时那暖如春风的和缓笑容,但是这样的笑容在这样的时刻,真的让太傅大人胆战心惊的。 “良妃的孩子怎么没了的?你应该去问问你们许家的好女儿,你刚才说的不错,败坏皇家子嗣,就是杀了,朕也是能下的去手的。”夏侯忱站起身来,一步步的靠近太傅大人,许太傅现在也不过四十五岁上下,一把美须修剪的规矩整齐,此时美须一抖一抖的,彰显着他心中的惶恐。 “太傅大人,朕提醒你,许家能有今天,是朕给的。朕既然能给,就能收回来!别以为你们能要挟朕。” 夏侯忱脸上的笑容一敛,展现出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冷意。 许家,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原本许家可算是从龙之功,在夏侯忱登基后,也给了许家足够的荣宠,一门一状元二探花,两个嫡女,一个入了宫,一个进了秦王府,这些哪一个不是为了许家做脸面。在京城里,许家那也是风头无量的。要不然上元灯节那晚,许家的二公子不会引起那样的轰动,那前呼后拥的样子,真的只是因为你才高八斗?才高八斗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能被皇帝青眼的有几个。 许家得了夏侯忱这么多的好处,反过来现在竟然还敢要挟他,为着季昭华的身份,夏侯忱对许家再一次送女儿进宫的行为默许了。没想到这之后愈加的变本加厉起来,这一次竟然是将季昭华往死地里推。 夏侯忱眯眯眼睛,他的女人,还轮不上他们这些大臣们算计。 太傅大人脑子也不慢,夏侯忱都把话说的这个程度了,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原本良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太傅大人也是惋惜的很,这个孩子若是能生出来那可真真是金贵人儿,但是夏侯忱现在正值壮年,孩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的。现在孩子既然已经没有了,那么就要将这个孩子的离开发挥到最大的效果才行。 太傅大人在宫里也是有些眼线的,知道现在韩妃被下了大狱,左思右想,这事情怕是韩妃脱不了干系。但是他知道韩妃原先的真实身份,自然不好大剌剌的跑来皇帝这里让皇帝处置了季昭华。所以他跑来请罪,他一个当朝太傅都要为皇家子嗣的事情受到处罚,那么季昭华一个后妃,必然要比他更加严重才是。 皇帝这么一说,太傅大人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菱儿她怎么能........” 怎么可能是她们姐妹之间相残呢。 许太傅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一时愤怒起来,太傅大人满脸怒色的瞅着夏侯忱:“陛下不能为了保韩妃娘娘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别说老臣许家满府不答应,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众口都是无法答应的。” 这就是老臣令人厌烦的地方,动不动就搬出那些大的势力。 夏侯忱走了几步,觉得刚才在行军图上标注出来的地方还有一个纰漏,就又走回书桌前,坐下重新那笔涂涂画画。 等他满意了,这时候才抬起头来,“若是太傅大人觉得此事乃是朕信口雌黄,自然可以将这案子交予大理寺审查。” “相信大理寺的手段,不多时,太傅大人就能得到答案。” 夏侯忱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太傅就知道不好了,他软软的跪着,觉得自己老了许多。他们这些男人每日每日筹划,就为了能让许家能世世代代荣耀下去,没想到背后这些女人是如此的拖后腿。 内心里,太傅大人已经接受了是婉嫔动的手的真相,但是表面上,他怎么可能承认呢。若是承认了,那个孩子白白死了还不算,就连婉嫔都是保不住的,这时候他无论如何要将局面扳过来。 咬咬牙,太傅大人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气,大声说:“陛下,就算是这件事是意外,但是韩妃娘娘掌着后宫的宫务,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问责!”太傅大人眼眶发红,“老臣那可怜的女儿啊~~。” 第一一九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时候才露出真面目来,夏侯忱知道太傅大人这一趟来主要就是为了给孩子没了的事情讨个说法,甚至不惜倚老卖老来施压。但是夏侯忱的性子,哪里是一个臣子就能拿捏的呢? 自古以来,自持身份跟皇帝耍脑子,计较心眼的臣子,又有多少是有个善终的呢。 夏侯忱眯起眼睛,通常情况下,他在发狠的时候都会做出这样的习惯动作,手中的硃笔飞一般的飞向太傅大人,“你大胆!” 天子一怒,那可是要血流成河的,太傅从没有想过夏侯忱会发这般的脾气,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照着夏侯忱平日里军国大事高于一切的性子,决不会为了这般小事发怒的。 太傅额头贴在地砖上,尚书房没有烧地龙,地砖难免阴冷难耐,但是这时候就是再多的冷意也不过心里的。 这还是太傅大人第一次发现,也许他们全家都低估了这位韩妃娘娘的位置,或者说不是低估了她的位置,而是低估了她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夏侯忱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太傅的面前,玄色的龙袍垂坠感十足,处处都彰显着皇家的威严,太傅头都要嵌到地砖里去了。 “太傅大人,朕对你多有器重,但是这后宫之事,也是你能插手的?还有你张口闭口许家的女儿,朕来问问你,出嫁从夫这句话是不是太傅没有听说过?若是太傅认为她们是许家的女儿,不是夏侯家的女人,自管将她们带回去就是了。” 夏侯忱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一丝怒色,但是太傅还是吓的脸色铁青,这时候可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伸手抓住夏侯忱的袍角,“是老臣失言,是老臣失言。万岁爷赎罪,赎罪!” “赎罪?一个臣子妄图插手后宫事宜,将妃子视为自家人,你来给朕分解分解,这个罪应该怎么赎。” 太傅大人现在是真的哭了起来,不是女人那种吟泣,老泪纵横的哭声说:“老臣上折子,请求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时事,陛下息怒啊,息怒!” 夏侯忱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从来都是有报必报的人,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插手他后宫的事情,这样的人他自然是容不下的,并且夏侯忱现如今实行新政,这些老家伙倚老卖老多有阻挠,现在将这个许太傅弄下去,其他人都应该警醒起来。 许太傅可是皇帝倚重的第一人,他都能被毫无怜惜的告老还乡,其他的人,自该想一下自己的命运。 不过,许太傅这也是弃车保帅,许太傅一人告老还乡,许家的子弟就能全面的提拔起来,也是给了后辈一个出头的机会。这一点,相信许太傅自己也是明白的。 离开尚书房的时候,许太傅似乎老了十岁一般的。 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着落,良妃自然是没事的,没有了孩子,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痛苦。而婉嫔直接降级,成了婉婕妤。而韩妃因为管理不善,被夺了宫务权利,闭门思过一个月。 宫务这一次回到了贤妃的手里,这是外界谁都没有想到的。 皇帝的处理方式,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加上立马许太傅上书请辞,这件事情就更加变的扑朔**起来。随着许太傅的请辞,谣言也就多了起来,不过几乎是一面倒的,说韩妃娘娘是红颜祸水,逆杀皇家子嗣,竟是逼得太傅许家都退了一大步。 消息很快被压下去,但是这消息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没有完全磨灭的可能。 一时间,韩妃娘娘宠冠后宫,手段狠辣的消息天下皆知。 —— 季昭华现在闭门思过,这些消息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此时的季昭华却接到了季旷的消息。 书信是由季启的人用密信的方式送来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先一阵子来仪殿被良妃住着,这些信件也传不进来。 等到良妃走了,季昭华回来,季昭华那是看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儿。 当时良妃小产时一盆盆血水往外端的场景,季昭华是亲眼看到的,现在让她毫无芥蒂的睡在良妃小产的那张床上,那是万万不行的。 季昭华又花费了些时间,将来仪殿重新收拾了一下,确保一切都与从前完全不同。 等信拿到季昭华手里,已经是多日后了,展信,只有一个字:青。 季昭华当然能看出这是弟弟的笔迹,并且写的十分潦草,显然是心情暴躁的时候写来的,季昭华将这个字拆来拆去,却不得其意。 季昭华也有些烦躁起来。 叫来夏环想问问外面的情况,春环之前还是被动了刑,这宫里但凡是主子有有一点错,首当其冲的就是丫头受罚,当时春环离季昭华最近,保护不周也算是一项罪责,抓过去,不问理由,先是一顿好打。 回来春环就有些受不住,季昭华心疼的不得了,刚好现在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交出去了,没什么事情做,就让春环下去养伤,还拨了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春环。 夏环并没有春环那么心思细,听季昭华问,如实的说:“我只知道今日是秦王殿下率兵开拔的日子,皇上还有大臣们都去城门送秦王呢。” 夏侯慎要去支援周国季昭华早知道,只不过当初在尚书房说的是五天,但是后来夏侯忱涂涂改改的,这才又耽误了些日子,前日周国那边都送来血书求援了,夏侯慎这才带兵开拔。 想起这个,季昭华就心慌,这一次夏国与周国合力抵抗秦国,夏国自不必说,周国是季昭华的母国,虽说伤她极深,但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到底不能说没有感情,这其中有些复杂。而对方,秦国,那可是弟弟季旷现在身处的地方,真的有个什么,她还真怕弟弟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揣揣不安一天,季昭华终于在晚上等来了夏侯忱,这段时间,夏侯忱倒是来的勤快,两人相处虽谈不上恩爱,但是也是相当和谐的。 今晚的夏侯忱明显心情很好,季昭华恶意的想,难道是周国不好了,他的心情就好了。 夏侯慎这一趟去是为了什么,季昭华基本上也能猜到几分,虽说心底深处对周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但是大面上,她现在已经是夏国的人,不能在有这样的心理拉扯。 其实从小季昭华受到的教育就是周国是正统,夏国,秦国是敌人的教育,她的父亲,哥哥,长年都在抗击敌军,她心底对夏国人,秦国人没有敌意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摇身一变,她成了敌国人,在面对周国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是复杂的很。 又盼着周国倒霉,让周帝好好品尝一下屠杀忠良的恶果,但是又心疼,那毕竟是父兄筹划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聚集着多少人的心血,现在被秦国打的溃不成军,实在是让人瞧着心酸。 季昭华伺候夏侯忱宽衣,今日要送别军队,夏侯忱穿着一身铠甲,倒是有几分大将军的样子,只不过他的气质本就是文雅,倒没有多少傻气。季昭华不禁想,夏侯慎穿上铠甲,该是威风凛凛的吧。 “在想什么?”夏侯忱伸直了两臂,低头问着站在他身前发呆的小女人。 季昭华急忙回神,笑着说:“还是第一次看到陛下穿这样,一时有些出神。” 夏侯忱显然受用这样的恭维,低头亲亲她的鼻尖,语气很是柔和的说:“告诉你个好消息。” “恩?”现在哪有什么好消息。 宫里贤妃掌了权,就是韩太后都收敛了许多,多日来闭门不出的。良妃流产这件事,虽说罚的是季昭华,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伤害的更多的是韩太后在宫里的势力,要知道这么一闹腾,韩妃彻底没了用处。 贤妃反倒起来了。 有黎太后撑腰的贤妃,倒是能跟原先韩太后手下的那些老人儿们抗衡抗衡,这些日子,宫里可是热闹的很,已经换掉了好几个管事了,而这些管事无一例外的都是韩太后的心腹。 季昭华对夏侯忱这一招制衡手段,也真是除了叹气无话可说,现在韩太后恨谁都不会恨夏侯忱这个儿子,而黎太后那边,终日防着韩太后反扑,所以更加的谨慎起来,宫里难得的宁静安详。这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从前,只不过良妃已经完全摘出去了,良妃小产之后精神就不大好。 太医说是思虑过重,在季昭华看来那可不就是伤心过度。 为了皇后的位置,连妹妹进宫共侍一夫这样的事情都能狠下心来做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孩子都折腾没有了。 不可谓不悲惨,但是宫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良妃斗败了,自然就要承担责任。 要季昭华说,良妃还是急切了,什么争宠,妹妹的,都应该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在谋划,毕竟孩子才是后宫里最大的护身符。 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夏侯忱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季旷要娶妻了。” 这原本是好消息,季旷如今都已经十七岁,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再说季家现在就剩季旷这么一根独苗,早些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季昭华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说楞了。 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第一二零章青,情字无心也 青,情字无心也。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袭击了季昭华,心疼的呼吸都有些艰难,她的弟弟曾经叫嚣着要娶心爱之人的弟弟。季家,老大季昊因为家族利益娶了妻子,虽然大嫂对季昭华与季旷还是不错的,但是因大哥的态度,家里众人与她并不亲近,小时候,季昭华就跟季旷说过,长大了一定要嫁心爱的人,但求一生一世,那时候的季旷可也是季昭华此种言论的拥护者。 季昭华明显失落下来,“他娶了谁?” 夏侯忱不明白季昭华的失落来自何处,在他开来季旷的婚事是极好的,到底他教过季旷两天,虽说知道季旷的资质不错,但是到底太年轻了,夏侯忱原本打算着,季旷这步棋可能要等上五六年,至少等到季旷满二十岁了才能生出效果来,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季旷就能做出这般大的事情来。 “是阿齐格郡主。”夏侯忱说出后,看季昭华的脸上还是没有露出笑容来,想着她肯定是不知道这个阿齐格的好处,又耐着性子跟她说明,“你不知道秦国的内政,秦国说是国家其实只有靠近周国边境的那一支是当年分裂时落在那里的,再往北可都是真正的游牧部落了。这些部落中就说乌巴托部落,这位阿齐格郡主就是乌巴托部落的郡主,是乌巴托可汗最疼爱的小女儿。” 说到这里夏侯忱觉得骄傲起来,季旷这一步棋走的,连他这个老谋深算惯了的人都没有想到,心中得意,一时话就多了起来,“靠近周国的那秦国,不过就是纸老虎,若是真的国强民富,何至于每年侵扰边境要食物呢。不过是被乌巴托这些部落打的无路可退,这才凶猛的往周国而来。” 打仗分好多种,秦国兵这种是最可怕的,后面就是凶悍的草原战斗民族,若是他们不勇往直前,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毫无退路的处境,这样的情况下,秦国兵自然会奋力一搏,与破釜沉舟没什么区别。 季昭华静静的听着夏侯忱絮絮叨叨,他说的多,但是没有一句是真正关于阿齐格郡主的,都是她背后代表了什么,也许在外人心里,季旷这一遭婚事,那可真是捡了大大的便宜,但是作为季旷的姐姐,季昭华只觉得心酸的不行。 季旷是个什么性子,季昭华是在了解不过的,那个光华灿烂的男孩子,季昭华几乎想不出季旷写下青这个字时的表情,该很痛苦吧,我的弟弟。 —— 草原上的大婚不同与内陆,阿齐格今日穿着盛装,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她脸上的笑容如草原天上最美好的星辰。 季旷跟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耳边是草原上的长调,这种调子无论有多少人一起听,总能听出孤寂感来,如那独自凤翔的苍鹰。 身边努尔哈厚重的大手一把拍在季旷的肩膀上,努尔哈显然是喝多了,一张圆盘大脸上满是红潮,满头的小辫子跟着他摇来晃去的脑袋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阿季旷,能娶到我妹妹,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知道,我草原上的勇士,哪一个不是喜欢阿齐格的!” 季旷不与这个醉汉多说,只是喝酒。 草原上女人数量极少,这样恶劣的环境,加上草原男人的彪悍,对女人并不怎么温柔,女子想在这样的地方活的长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男多女少的情况下,女子当然是最紧俏的金贵物儿,阿齐格这样正值花季的女孩,的确是草原上所有勇士的梦中情人。 但是这对于季旷来说,并不是如此。 他们新婚的大帐就是出阁前阿齐格居住的大帐,对于这种类似于入赘的行为,季旷并不怎么习惯,但是无奈,他身无一物,只有跟着他来的五百兵将。 秦国的皇帝拿他当傻大头,让他带兵去攻打周国,却不给他兵将,粮草,这样的情况下,他就算是去了,也不过是送死。 季旷与底下的人一商量,与其死在周国人的手里,还不如北上碰碰运气,事实证明他们运气不错,乌巴托大汗是个爱才惜才的人,季旷这样的少年良才更是不可多得。唯一的变数恐怕就是坐在他身边的阿齐格。 “你们汉人成婚是不是要喝合欢酒?” “不是合欢.......。”是合卺酒。季旷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跟阿齐格纠正这个做什么。他摇摇手,淡道:“我已经喝了许多酒,不想再喝了。” 阿齐格腾的就站了起来,有些粗糙的手探到他的额头上,“你的酒量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我刚才就看到二哥一直在灌你酒,哼,他明天给我等着。” 季旷被阿齐格扶着躺下,阿齐格带着干皮的手拂过他身上的很多地方,季旷闭上眼睛,觉得可能真的喝的太多了,为什么身体会是如此难受。 他知道阿齐格是真的爱他,但是正是这份爱让他觉得痛苦,他没办法还给阿齐格同样的爱,只能这样冷静的看着阿齐格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明白女子若是得不到相应的感情会是多么的可悲。以前他的大哥大嫂就是如此的,并不相爱的两个人硬是绑到一起,即便是勉强在一起,得到的也不是美满的生活。 季旷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着,感觉阿齐格给他擦脸。 然后半晌都没有动静,季旷觉得不寻常,睁开眼睛,阿齐格红彤彤的脸近在咫尺,唇瓣距离季旷也不过是三寸的地方,阿齐格估计没有想到季旷会突然睁开眼睛,猛的往后退了退。然后有些委屈的撅起嘴巴,其实阿齐格长的不错,只是草原上的烈风让她的皮肤不是那么细嫩,双手长期抓着马绳自然会变的粗糙不堪。 “季旷,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阿齐格沮丧的说。 她何尝不知道呢,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没有爱意,只是看眼神就能看出来的,但是怎么办呢,她就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不同于草原男子的勇猛,季旷在几次与旁的部落的小战争中都是阵法取胜,这对一直都是斗勇的草原人来说,的确是没有见过的。 挥毫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 要不是因为季旷有这样的本事,大汗不可能器重他,最后还将最珍贵的女儿嫁给他。 阿齐格就是喜欢季旷,甚至是他冷言冷语,连一丝好脸都不给她,她都喜欢,她厌烦了草原上那些男人,看到她就流露出黏糊糊的眼神,所以为了嫁给季旷她不择手段。 “我也知道你生气我让汗父逼迫你娶我,原本我是想求汗父放我去内陆,去夏国见你的姐姐的。我相信你姐姐,只要见到我,就会很喜欢很喜欢我的!” 季旷笑起来,被她这样的自信给气笑了。 想起姐姐,季旷原本的笑意消失了,季启那边传来的消息,季昭华进宫了,做了夏国后宫里的妃子。他不会忘记季启信件中的喜意,有一个后妃在宫里,季家军无疑多了一重保障,有个人皇帝宠爱的人耳旁风吹着,皇帝应该会更加信任季家军才是。 甚至季启还隐隐流露出季昭华现在过的十分好的意思,季旷知道季启是在给他宽心,后宫那样的地方,季旷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样的名门公子,对后宫里的腌渍事都是时有耳闻的。 季旷笑季启的狭隘,他的姐姐,如果真的喜欢宫里的荣华,当年在周国的时候,就是入宫为后都是可以的。但是季昭华并没有选择这样的路,而是选了要什么没什么的孟辰良........ 想起孟辰良,季旷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他们季家满门的检斩官,他的好姐夫。 那是让季旷第一次生出要将他凌迟念头的人。 阿齐格看季旷的脸色变化,这会子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哭着说:“汗父原本答应的好好的,让我去夏国的,可是没想到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转头就去威逼你,让我们成婚,我不知道的呀。” 季旷被她哭的头疼,这样的一张脸,他虽然不喜欢,但是哭起来,他还是会觉得烦躁,总觉得她就该是欢笑着的,虽然有时候有些彪悍,但是总归是不该哭的。 “行了,上来,该就寝了。”季旷冷声说。 阿齐格脸上还挂着眼泪,但是季旷一说她立刻就不哭了,笑着说:“睡觉就是睡觉,阿旷你可真是的,还说什么就寝。” 季旷烦透她这幅给鼻子上脸的习性,板起脸吓她,“不睡,你就滚出去。” “睡!怎么不睡!”阿齐格显然还真怕季旷把她赶出去,脱了外面的衣服,扑哧扑哧就爬上了床。 扑鼻的羊奶味道,开始的时候季旷闻到这种味道就犯恶心,现在虽然能适应了,但是还是不喜欢,实在是膻腥的很。 季旷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变,身边的人却不消停,动来动去的。 “干什么!”季旷实在是烦她。 阿齐格抱住季旷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阿旷,我要给你生孩子。” 第一二一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季昭华猛地被夏侯忱抱了起来,打断她所有的迷思,“这般好的事情,怎地还是哭丧着脸呢?” “你看起来是好事,对我并不是。”季昭华撇撇嘴。 她这副别扭的小样子,夏侯忱看着就心痒,牙齿磨着她细白的脖子,“怎么还跟弟弟的妻子吃醋呢,你有这份心思还不如用在朕身上。” 哪里是吃醋了!季昭华怨念,再者说,吃夏侯忱的醋,季昭华自嘲的想,这后宫里,即便已经说是历代帝王中女人少的了,但是还是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季昭华要是起了独占夏侯忱的心思,怕是不用其他的女人出手,她自己就能熬死自己。 季昭华昂起头,双手惯性的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喘了,断断续续的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陛下难道不懂?” 夏侯忱明白季昭华的意思,将她打横抱起来,含住她的唇瓣,含糊的说:“牙尖嘴利。” 将她安放在床榻上,手下动作不断,看着季昭华虽有动情,但是还有些不快,嘴里劝着说:“部落里的女人虽然彪悍一点,但是胜在狂野,省身年轻气盛的,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说不定他享受的很呢。” 季昭华脑筋还有些迷糊,想明白了夏侯忱话中的意思,季昭华顿时气恼,张口就咬上他的肩膀。 这厮自己是个急色的,就认为所有人都与他一般么?季昭华实在想象不出,小时候跟在她身后的小团子,现在也已经懂得了男女之事,要成亲了。虽说对弟弟的亲事担忧不已,但是季昭华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怅然感,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从来都是家中娇宠的弟弟,已经长大,并且为了报仇,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她这个姐姐,开始了他的人生,他的岁月。 季昭华欣慰有之,心酸有之,还有些.......说不清的心情。 但是这样的心情显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夏侯忱的深猛一击,全部烟消云散了。 如暴风过境,季昭华一阵阵的心悸,风消云歇之后,季昭华趴在夏侯忱坚硬的胸膛上,好半晌缓不过神来,她的脸蛋嫣红色的,看起来就是被人好好疼爱过的样子。 夏侯忱对此极满意,手指一下一下的拂过她圆润的肩头,声音带着饕足后的嘶哑,低声说:“宫务交与贤妃,你心里有没有不舒服?” 季昭华在这种时候是极不想说话的,但是他问了,她总不好装作听不见,宫务么?季昭华摇摇头,“春环伤的不清,几个丫头多多少少都有些伤,这时候都需要调养,不管宫务,也算是合理。” 她说的真诚,没了那几个丫头的辅助,就凭着她季昭华一个人,显然是不能完成照管宫务的任务,与其让宫务成了烫手的山芋,管不好又会落人把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交出去,反正现在季昭华自己的人已经发展的差不多,她可以畅通的往宫外送信,只要这一条通信的通道不断,季昭华其实对宫务并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夏侯忱低低笑了一声,这宫里人人为了抢管宫务的权利都要头破血流了,偏季昭华这般淡然的,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她不抢,他反倒觉得不舒服,故意逗她,“不怕她给你下毒,接着苛待你的吃食了?” 季昭华也能感觉到一点夏侯忱的恶趣味,身体往上蹭了蹭,果然下一刻夏侯忱就制住她的身体,紧绷的说:“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别乱动,这样很危险的。” 季昭华这时候才不怕他,她累了不过也是明日睡一觉的问题,但是他则不同,明日可是要上朝的,到时候谁遭罪谁知道。 “这样,我还要怕她么?”季昭华笑眯眯的说。 这些日子虽说她闭门思过,但是皇帝基本是天天来,谁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苛待她呢。 再者说,贤妃自从上次跟季昭华交过底,说明了是淑妃下的毒之后,现在贤妃与季昭华的关系十分微妙,亦敌亦友,这种时候贤妃是绝不可能先来招惹季昭华的。 夏侯忱笑的更肆意了些,“小狐狸。” 季昭华不再说话,她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夏侯忱说:“芃?儿,朕打算将良妃扶成皇后。” 这一次,他说的是肯定句。 没有任何出声询问的意思,季昭华几乎在瞬间所有的睡意都消失了,她抬起头凝住夏侯忱,他的眼睛闭着,从季昭华的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安静柔顺,像是真的睡着了,平静的很。 有时候季昭华真的佩服夏侯忱,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在说出这么重磅的话题之后,他竟然还能这般平静,或许他也不是平静,而是心思藏的太深了,根本就不会泄露出一丝一毫来。 季昭华不再看他,安静的任他抱着,然后低声的嗯了一声。 夜变的寂静起来,季昭华却没有了半分的睡意。 这时候扶良妃做皇后,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段时间夏侯忱日日到来仪殿来,让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对韩妃宠爱非常,别说宫外,就是宫内也不乏皇帝宠溺韩妃娘娘的传闻。这让韩太后一派的人都怀着希望,总觉得等良妃小产的风波过去,韩妃娘娘总是可以再进一步的。 而黎太后那边,贤妃接管宫务,这一次不是辅助而是完完全全的接管,这对贤妃来说,可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其中的深意,自然也有人深想。黎太后这些日子,不再如以往一般以身子不好为名固守在凤藻宫里,而是带着贤妃到处奔走,将一座后宫打理的妥妥当当的,黎太后这么做,无非也是在给贤妃做成绩。 力求贤妃的能力被皇帝看重。 这样势均力敌的时刻,皇帝封了良妃为后,可算是给两宫太后一人一剂耳光。 实在是可恶。 但是这样的做法,又是这样的符合夏侯忱一贯的作风,出其不意,利益丰厚。良妃小产后,太医已经说了,至少在五年内,良妃都是不利于子嗣的,许家家主告老还乡,虽说现在朝中还是有小的一辈在,但是这些人跟许太傅大人的声名都是无法比的。夏侯忱这般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手法可真是高明。许家现在正因太傅的告老还乡,众人心思不稳的时候,夏侯忱封了良妃为后,家里有个做了皇后的女子,许家人即便是对太傅的离去心生不满,但是为了这个国舅的名号,也是会拼出命去为夏侯忱办事。 宫外新政要推行,少了许家的人自然是不成的。 再说宫里,良妃经此一役,失了孩子,心计手段自然与此前不能同日而语,季昭华几乎能想到良妃登上后位后的行事风格。 对已经贬为婕妤的许五小姐不会手软自不必说,对着她这个韩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性子,而贤妃,到时候显然是不能将亲手打理了这么长时间的宫务心甘情愿的交到原本份位比她低的原良妃手里,这么一来,宫里就不可能有平静日子了。 季昭华脑子乱乱的,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温柔的时候,是真的温柔,让她能察觉到他浓浓的爱意,深深的呵护。但是心狠起来,又让季昭华齿寒。这后宫里的女人,有夏侯忱的生母,养母,还有他的女人,无论哪一个都跟夏侯忱都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就是这样与他息息相关的一群女子,却被他算计的体无完肤。 这宫里的一切,这些女人的小心思,在夏侯忱的眼里都是宠物似的闹腾,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控。 后宫里的互相争斗,与其说是一种争斗,不如说是一种制衡,互相牵制着,谁也没办法一家做大,每个人都要谨慎小心,就怕走出一步被对方的人抓住把柄,这样子下来。这些年来,后宫里虽然争斗不断,但是却没有出过什么大事,除了这一次良妃肚子里的孩子,季昭华不禁想,说不定那个孩子的失去,都是夏侯忱的默许。 想到此,季昭华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这个男人实在是可怕的厉害。 似乎是察觉到季昭华的抖动,夏侯忱圈着她的手紧了紧,哑哑的问:“可是冷了?” 季昭华哪里敢说实话,急急的说:“没,你快睡吧。” “嗯。”夏侯忱闭着眼睛,不过还是说:“安心,总有朕护着你的。” 即便是知道他会护着自己,可是季昭华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现在想想,女人的那点子心思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狠毒的很,但是背后男人的那双看不到的手才是最可怕的吧。如果没有男人的纵容,哪里有那些骄奢跋扈的女子,就如同当年母亲整治后院的那些姨娘,如果没有父亲的默许恐怕也是不成的。 在女人自鸣得意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都只不过是男人设计好的剧本。 季昭华默默的想,该如何才能逃脱出被人设计的命运呢? 第一二二章众人众相 一切都如季昭华预料的一般,夏侯忱封后的诏书一下,前朝后宫都掀起来一阵大的波动。 前朝就不用说了,许太傅告老还乡后,很多原先依附在许家身上的读书人都有些观望,就连许家牵头的新政政策都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这一次太傅大人的隐退是不是因新政被抛弃了。打退堂鼓的人不在少数,现在许家出了个皇后,这些人自然都又惟许家马首是瞻的,那些四散的人心迅速聚拢。而许家内部呢,太傅大人即将要回乡养老,现在的许家可谓群龙无首,谁都想成为新一任家主,这时候许家出皇后,给了他们希望,纷纷摩拳擦掌想要在新政的实施中显露头角从此飞黄腾达。读书人不比军人,打仗的将军自然可以靠着军功封侯位公,可是读书人想要登上更高的位置,必须靠这样施政的政策,遇上实行新政这样的事情,那可真是读书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这么一来,夏侯忱可算是牢牢的将朝中众人的心思安抚住了,至于那些后妃的娘家,这时候就怕许家与他们为敌,纷纷收起锋芒,尤其是那些老牌的,打算在新政上跟许家一较高下的家族,这时候还有什么看不懂的,皇帝是明明白白的要支持许家,将新政贯彻到底的,为此都不惜舍了一个皇后的位置出来。 这种时候谁还有胆子站出来跟许家对着干,那可就是跟皇帝对着干,那绝对绝对是自找思路。 后宫比之各有心思的前朝,那就更是炸了锅一般的。 贤妃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就直奔凤藻宫,看到黎太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用帕子捂住脸直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接到旨意,良妃也就是新任皇后小产后身子不好,所以封后大典还是由贤妃准备,虽说这般重大的事情交到贤妃手里,足见皇帝对她治理宫务能力的认可,可是这样的认可法,实在是让人接受无能。 “姑母!你说说,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她封后,凭什么让我准备相关事宜!我不要准备,我不要!”一贯懂事的贤妃这时候也顾不得礼仪,嚎啕大哭起来。 要不然就不要给她希望,让她一直在贤妃这个位置上,说不定她还不会这么伤心,但是前一阵身边的人明明都奉承她,说她一定能坐上皇后宝座的,怎么眨眼间,这些都成了一场空呢。让她怎么能够接受,怎么能够甘心呢。 贤妃哭的上气不接小气。 黎太后今日沉默的厉害,原来她也是有些心动的,想着夏侯忱是不是念着她曾经养过他几年,会对黎家多一些怜惜。看来还是她天真了,黎太后苦笑,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却完全不了解一分,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丧气。不过,好在是良妃,不是韩妃,在这种时候,黎太后也只能安慰自己,说起来凤栖宫的那位应该更加气愤才是。 韩太后的确是气坏了,但是她根本发泄不出来,夏侯忱现在日日忙着新政的事情,根本不露面。夏侯慎带兵出去了,她想找人来诉苦也没有人,气的心肝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哀家养这么些个做什么呢!”韩太后拍着胸口,上气不接小气的说:“这一个个的,是要气死哀家啊。”不过韩太后到底不是傻的,伤心过后又笑起来,“许氏,哀家能让阿雾消失,自然也能让你消失。” 良妃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不过现在还在卧床修养的良妃在听到自己成了皇后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多少喜意。宫里的下人倒是各个喜气洋洋的,但是只有良妃自己知道,她失去了什么,她腹中成型的男孩,她爹爹的官位。现在虽说哥哥们也都在朝里做官,但是哥哥与父亲还是不能比的,父亲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但是哥哥们显然是不会的,她在家中的时候个性就有些高傲,与家中兄弟的关系并不好。 就算坐上皇后的位置,没有子嗣倚仗,没有父亲在宫外为她撑腰,怕也是不容易的。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良妃摸上平坦下来的肚子,冷冷的勾起唇。 我的好孩儿,娘亲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 淑妃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让人开了她的小库房,仔仔细细的选了礼物,思索着怎么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跟这位新皇后处好关系。她已经没有了韩太后这座靠山,但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现在她完全可以不再巴结韩太后了,现成的皇后娘娘摆着呢,淑妃倒是很开心。 而德妃哄着又生病了的夏侯逍吃了药,轻轻的摇着,直到夏侯逍睡去,才微微的谈了口气,谁做皇后她并不关心,她只想守着儿子,让儿子平安的长大。 不过良妃先前失了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失心疯的来抢她的孩子,要知道若是皇后有意,保养一个后妃的孩子过去养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先前夏侯忱不是就是在黎太后身边养大的。德妃眼中闪过狠戾,别的什么她都能忍,但是夏侯逍是她的命根子,这孩子生出来就体弱,德妃这些年比珍爱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疼爱这个孩子,若是有人赶来抢,她都不敢肯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其他份位低的贵人,对谁做皇后都没什么意见,她们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皇帝能多来后宫几次,能招幸她们几次。这无宠的后宫,简直比炼狱也好不了多少。 一个人的夜-孤独寂寞冷。 住在一个宫里的其他贵人-讨厌恶心呸。 唯有刚刚降了份位的许婕妤吓的浑身发抖,抓着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的手,魔怔似了的说:“是韩妃下的手,不是我啊,不是我!” 她身边的大丫头早已经被人割了舌头,只能呜呜呜的回应她。 这一圈下来,还就季昭华的来仪殿最是安静,不过显然她想独善其身是不成的了。 她被罚闭门思过不能出去,不代表旁的人不能来看她。 “韩妃娘娘,西太后已经往来仪殿这里来了,您快准备准备迎接。” 第一二三章婆媳冲突 对于韩太后的到来,季昭华是有些意外的,自从良妃出事之后,韩太后对季昭华的态度就像是半放弃状态,已经有些日子不闻不问了,这时候跑来........季昭华想也怕是急了吧。 韩太后即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照样是仪仗浩大,声势不输人的模样,一身翠绿色的长裙上鸭黄的迎春花绣的栩栩如生,季昭华看到韩太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原来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请安过后,韩太后一个眼色,来仪殿前厅里所有闲杂人等全部退下,只剩下韩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两人,季昭华身边的大丫鬟二人。 韩太后环视整个屋子,发现屋里的一切陈设都发生了改变,想来也是当日良妃的事情给季昭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这才变换了格局。 胆子还真是不大呢!韩太后冷冷的,她觉得能有今日的失败,全部都要怪罪季昭华!要不是季昭华,没有拢住大儿子的心,现在怎么可能封许家的那位做皇后。要不是季昭华,她的小儿子,也不会跟她生分了。 虽然夏侯慎到底因为什么跟太后怄气,太后猜不出,但是她是母亲,能靠感觉察觉到儿子身上的情绪,夏侯慎就是在见过季昭华之后才与她发脾气的,这一点韩太后很清楚。她细细的打量季昭华,实在看不出哪里像阿雾。 想起这个,韩太后更是觉得心塞,她与娘家的这些女孩子好像天生犯冲,为什么贤妃在黎太后面前就乖巧的跟只小猫似的,她家的这些女孩子,各个都这么麻烦。阿雾就不说了,那就是个刺头,事事抢先,恨不能让她这个太后早些死了。宫外的秦王妃,更是个不中用的,嫁予夏侯慎这么多年,一儿半女没有不说,还让夏侯慎的后院里到现在都没有长出一根苗儿来。现在满京城谁不说韩太后真是狠辣,为了娘家侄女,竟然连儿子的子嗣都能抛弃。天知道,她做梦都想做祖母,宫里有个夏侯逍,但是那个孩子病病歪歪的比玻璃人还要脆弱,即便是大胆如韩太后也不敢打那个孩子的主意,要知道那可是宫里的独苗,出了一丝意外,谁也不用活了。 最后就是眼前的韩妃,韩太后看到季昭华就觉得肝疼,孩子孩子,季昭华没有动静。宫务宫务,全部拱手让人。现在连皇后的位置都眼见没了指望,数来数去,也就是韩妃最是没用! 比阿雾,秦王妃还要可恶。 “你可是知错了?!”韩太后恶声恶气的兴师问罪。 这要是从前,季昭华一定急忙跪拜认错,但是现在她认清了夏侯忱的打算,知道这个宫里,只有独善其身才能安全的过下去,她跟着韩太后,马首是瞻,兴风作浪,定定是没有好下场的,虽说夏侯忱说要护她,但是这个‘护’,显然也是有前提的。 季昭华直起身子,反问道:“不知臣妾何错之有?” 韩太后显然被季昭华突然改变的态度弄的愣住,这个韩妃虽说没用到了极点,但是总还算是胆小,温顺,好拿捏,这也是当初她选择‘韩思霜’进宫的原因,现在突然间,小白兔有了脾气,还真是令人诧异。 片刻之后,韩太后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爆裂的怒意,“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迕逆哀家!活的不耐烦了么?不怕告诉你,这宫里现在还没有变天呢,你的命照样捏在哀家的手上!” 季昭华并不将韩太后的威胁放在心上,甚至有些悲观的想,若是夏侯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心态,怕是会偷笑吧,季昭华敢保证现在的韩太后若是被逼的动手伤人,夏侯忱绝对绝对会让她万劫不复,这么说来,阿雾的死,说不定也是夏侯忱默许的。 想想这个,季昭华就觉得骨头发寒。 “太后能做什么,臣妾很清楚。”季昭华甚至是有些悲观的,“只不过太后凭什么认为,您在后宫做的事情,皇上不知道呢。” “快瞧瞧,现在倒是知道搬出皇帝来吓唬哀家了。”韩太后盛怒之下,显然并没有将季昭华的话放在心里,“告诉你,皇帝是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以为皇帝会为了你逆了哀家的意。” 有时候,季昭华真的觉得后宫的女子,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圈子里,很想反问韩太后,你要了我的命,然后呢,在从宫外找一个韩家的女子入宫,继续将她扶起来。 其实皇后的位置本来就是韩家的,无论阿雾支持的是韩家的长房还是二房,只要韩家能立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韩’不是,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场面。 孜孜不倦追求的,其实是早已经得到,并亲手打碎的。 韩太后自己说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季昭华露出任何惶恐的样子,更加气恼,觉得自己的威信在今日可算是到达了冰点,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村里丫头就敢跟她对抗。 大手一挥,韩太后叫嚣道:“桂嬷嬷,去!让韩妃娘娘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是对待长辈的规矩。” 桂嬷嬷虽然有些为难,但是眼见太后是真的气急了,也不好劝说些什么。原本许氏女成了皇后,太后心中就是憋着火的,今日来,显然是兴师问罪来的,偏偏韩妃娘娘到这个时候倒是骨头硬了起来。 夏环,秋环,不用季昭华说什么就已经向前一步,将季昭华护了起来,她们是真的懂武功的,先前示弱是季昭华的命令,现在季昭华显然不想再受委屈,没道理她们还要隐忍。 韩太后一看这个这阵仗,冷笑两声,“好好好,这真是好,不过哀家倒是要看看,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去,你还怎么活!” “太后再说谁不孝?”温润的男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季昭华急忙回头,夏侯忱一身朝服,缓步而来。 韩太后看清突然而至的夏侯忱,二话不说就哭起来,“皇帝啊,你快来瞧瞧啊,娘亲这是要被人欺负死了。” 对于宫里人的变脸神功,季昭华早已经有所习惯。 夏侯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屈膝请安的季昭华拉到身后,低声问:“可伤到了?” 可不过四个字,季昭华一下子就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注入了心房,摇摇头,他来的刚刚好,哪里会伤到她。 显然季昭华不如夏侯忱了解韩太后,也或许是现在的韩太后真的老了,没有了早前的厉害手段,夏侯忱听到韩太后带着人来了来仪殿,是真的担心不已。他说会护着季昭华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立许家的女子为后,后宫必然会起波澜,而最令夏侯忱担心的就是韩太后。 夏侯忱甚至认为,韩太后会毫不手软的将季昭华诛杀,以这样的方式阻止立后。 但是显然夏侯忱想的太严重了,现在让韩太后杀人,已经是没有可能的了,她也不过是来发泄发泄情绪,刁难刁难季昭华而已。 夏侯忱这样完全保护着的姿态,让韩太后没有泪水的痛哭表情变的狰狞起来。 伤心,是真的伤心的,没有哪个母亲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护着另一个女人,“可真是报应,当年为了一个女人,哀家委屈了阿慎,让阿慎记恨哀家到了如今。没想到到了今日,皇帝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哀家这般对立。” 当年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阿雾了,韩太后这个时候提起阿雾,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 并且还有阿慎,这简直戳中了夏侯忱所有的痛脚。 果然,季昭华看到夏侯忱原本柔和的表情变的森然起来。 第一二四章彻底翻脸 夏侯忱这个人,真的是.......初时的怒极之后,他反倒笑了起来,笑看着韩太后,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也是第一次夏侯忱在韩太后面前说出心中的想法,“当年为了一个女人委屈阿慎?太后可曾想过,你那一个两个的侄女可是朕想要的?无论是阿雾还是后来嫁了阿慎的小雨,哪一个不是心里藏着一个阿慎,太后将心里有别人的女人这般不避讳的塞给朕,难道没想过朕会不会委屈?!” 季昭华觉得被夏侯忱牵住的手这时候攥的紧紧的,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夏侯忱面对母亲多年的偏心,可能到了这一刻,才真正的爆发了出来。 韩太后显然没有想到夏侯忱会说出这番话来,愣愣的说:“阿雾?怎么会?明明是她自己来求的哀家!”韩太后一下子想起当年阿雾求到自己面前的事情,底气又足了起来,愤愤的说:“皇帝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阿雾怎么可能心慕阿慎!” 如果真的心慕阿慎,当年怎么可能主动要求进宫。 夏侯忱冷冷的牵起唇角,夏侯慎从小就跟陈留郡王府关系亲密,与阿雾,与韩思雨那都是青梅竹马,有情意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至于为什么阿雾要主动进宫,除了权利的**一途,当然还有韩太后的心意,阿雾明白在韩太后心里她没有韩思雨份量重,是断断不可能被指给韩太后心爱的小儿子的。免得韩太后到时候因她对阿慎的小心思临时换人,还不如她先一步出击,先求了韩太后再说。 “哦?太后不信,那你该去问问秦王妃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怀不上身子。”夏侯忱毫无感情的说着。 这下子不仅韩太后,就是季昭华都震惊的不行。韩太后瞳孔一缩,脚下有些不稳,狠狠的跌坐在身后的座椅上,“你胡说......不可能.....不会的。” 韩太后嘟囔了几句后,突然猛的站起来,手指指向夏侯忱,几乎每个字都带着血气的,“你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却没有露出过一个字,就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们三个韩家的女人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三败俱伤,没有一个得到了好处。 “你怎么能这般狠心,阿慎是你的亲弟弟。”韩太后能理解夏侯忱对她们这些女人的狠心,但是夏侯慎是他的亲弟弟,他怎么就能看着夏侯慎这么多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夏侯忱对此,倒是坦然:“朕已经替阿慎报了仇。”阿雾死了不是么?并且在阿慎的心里,阿雾还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好的无以复加。 他的傻弟弟,夏侯忱已经尽可能的保护了夏侯慎。当年阿雾嫁进宫里,上有韩太后刁难,下有宫里一众女人的排挤,外加夏侯忱对她从来冷淡,而当时出嫁给夏侯慎的韩思雨,春花娇嫩,怎么看都是幸福美满的样子。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的狭隘,韩思雾与韩思雨,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妹,年纪相仿,几乎是一路被比较上来的,阿雾得了皇后的地位,但是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权利与宠爱。韩思雨得到了心爱的人,得到了秦王府当家主母的权利,甚至还有宫里的韩太后为她撑腰,这种种种种都发酵了阿雾心中的怨气。 在韩太后赐给秦王妃的物件儿里做了手脚,将一串上好的红玉珠子泡在红花里,等红花都渗入珠子里,才将珠子转送到秦王妃,那时候的韩思雨也不过是新婚的女子,爱俏喜欢炫耀,这般一来,自然的就时时佩戴,天长日久,秦王妃就彻底坏了身子,怀不上孩子了。 对此,夏侯忱也不过是在阿雾死前被阿雾告知,阿雾临死都笑着说,这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好的事情,韩太后不让她活,韩思雨抢了她的一切,那么她也不会走到香消玉殒的日子。 夏侯忱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说夏侯忱不想让夏侯慎有孩子,这的确是胡说,秦王府里除了韩思雨,其他的女人可都是好好的,至于为什么这些人怀不上,夏侯忱觉得还是该去问问夏侯慎才对。 韩太后一时笑不出,哭不出,只觉得还不如死了来的好,亏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顺风顺水,没想到临了,却被自己的儿子侄女算计到如此的地步。不过韩太后眼眸流转,看到被夏侯忱紧紧抓着手的季昭华,又觉得世道轮回,“哪有怎么样,最后,皇帝还不是对韩家的女子一往情深?你是你父皇的儿子,到什么时候根上总是变不了的。” 先皇是个痴情的人,终其一生对韩太后都是宠爱的,这种宠爱可以说给了韩太后半生的幸福,但是也让韩太后后半生痛苦不已,因为先皇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如先皇般宠爱她的人。 最后,还是给韩太后留下一些念想吧,夏侯忱没有戳破韩太后最后的迷思。 韩太后最终被老嬷嬷们扶着离去了,也没有那么大的心力再来找季昭华的麻烦。 只不过韩太后走后很久,季昭华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没有一丝因为知道当年旧事的兴奋感,只觉得难过。 夏侯忱将愣神的人抱到怀里,柔声问:“怎么了?吓到了?” 季昭华摇摇头,突然抬手抱住他的腰身,低低的问:“是不是很累?” 夏侯忱疑惑的嗯了一声。 季昭华将头完全埋在他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朝服未脱,精细的刺绣刺着她的脸,微微的疼。 这还是季昭华第一次觉得,也许夏侯忱也是很累的吧,就是她这么一个旁观者日日的看着,都觉得累。 从前只是觉得他心计深沉,让人防不胜防的,但是今日听到他与韩太后的对峙,季昭华猛的有种心疼的感觉,也许夏侯忱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对韩太后说话的时候,他语气里的失落。 到底还是介意的吧,介意母亲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什么。 韩太后是夏侯忱的母亲,阿雾是夏侯忱的妻子,本该是他最亲密的女人,却是这样的面目可憎,算计的体无完肤。 而夏侯忱身处在这样的后宫中,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又一年。 长长久久的这样下来,殚精竭虑都不足以形容。 这样的一个男人,只有走近了,才能察觉出他的疲惫。 “可是怎么办呢?以后你怕是只会操更多的心呢。”季昭华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未来凭着夏侯忱的野心,要算计天下,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谋划一场呢。 夏侯忱对此倒是不在意,只说:“只要你在朕身边就好了。” 说到这个,季昭华才是真的苦恼了,这下子跟韩太后也算是正式撕破了脸,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加的不好过。 季昭华闭门思过期满之日,正是良妃封后大典当日。 因前线夏侯慎还在带领将士打仗,所以封后大典极其简单。 不过名份正了之后,后妃们也就开始了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这请安,无疑是风波再起的地方。 第一二五章简单粗暴最难挡 请安之前季昭华就已经猜到这场会面会是一场风暴的开始,但是风暴来的如此之快,是季昭华没有想过的。 良妃一跃间成了皇后,以前份位低的倒是没什么,但是份位比良妃高的贤妃总是心里不好受的。不过看在第一次给新任皇后请安,所有人倒是很是安宁,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快。 皇后许氏小产之后身子彻底垮了,即便是着了浓妆,但是还是无法掩盖原本肤色的暗沉,苍白,一双眼睛深深凹下去,看起来虽说有神的很,但是还是有些突兀的明亮。 皇后所住宫殿叫做铜雀宫,据说是当年黎太后,韩太后不愿意更改她们为后妃时宫阙的名称,所以一直沿用了下来,反倒是当年的皇后势弱,没有争到带着凤字的宫名,最后只有这么一座铜雀宫。 这还是季昭华第一次进到铜雀宫来,这里的前一个主人是前皇后韩氏,阿雾就死在这座宫殿里,阿雾死后,这座宫殿就废弃了下来,长时间来,这里都是无人居住的。 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人的缘故,季昭华总觉得这宫里透着一阵阵的冷意。 许皇后坐在高台之上,凤椅雕龙画凤很是奢华,彰显身份。 以前许皇后的长相就偏小,这得益于许家人遗传的娃娃脸,现在许皇后瘦了不少,两颊凹陷,原本可爱的娃娃脸少了婴儿肥,看起来不仅没有变的漂亮,反倒是让人觉得可怖的很,尤其是皇后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似乎是望不见底的黑洞,实在是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这其中当然要数婉婕妤最是严重。 从进到皇后的铜雀宫开始,婉婕妤就低着头,连抬下眼都是不敢的。 有了淑妃这种人的存在,大殿里倒是不安静,淑妃似乎永远都是跟谁都很熟,很贴心的样子,笑眯眯的说:“皇后娘娘这里就是气派,前个儿臣妾送到铜雀宫的红珊瑚与这地方还真是相衬的紧,可见臣妾这个礼物送到了皇后的心坎上。” 自己夸自己送的礼物好,这样的事情,实在很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可是今日这样的场合,有淑妃这么个人当出头鸟,众人实在是乐意的很。 许皇后冷冷的扫了自作多情的淑妃一眼,红珊瑚自然是千金难寻的宝贝,可是她如今贵为皇后,什么好东西得不着,并且,红珊瑚象征多子多福气,送这样的东西来,实在让人咯应的很,谁知道淑妃是不是讽刺她刚刚失去了孩子。 被这么冷冷的一眼看的心中发毛,淑妃适时的闭了嘴。 在淑妃看来这个许皇后,还真是钻牛角尖,明明已经登上皇后的位置了,偏还不知足,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失去的孩子,说句不好听的,那孩子没了也是你许氏自己咎由自取,怀着身子往水边跑,不是淑妃说的夸张,这宫里,哪一处水域里没有人命。 从建国到现在,这宫里不说明面上死了的人,就是私底下偷偷处理掉的,不知道有多少都葬身在水底,怀着身子的人往水边跑,那是找死。 不作不死,许皇后的遭遇不值得同情。 这可真是人有万种,各有不同。 许皇后现在还没有闲工夫跟淑妃斗心眼,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婉婕妤,出列。” 婉婕妤肩膀一僵,乖乖的走了出来,许皇后看着这个昔日好姐妹的妹妹,眼睛里几乎要射出毒来,这还是她的孩子没有后,她第一次见到她的好妹妹。 “来人,给本宫拿下!”许皇后简单粗暴,直接让粗壮的嬷嬷绑了婉婕妤。 婉婕妤想到过许皇后会拿她发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许皇后会如此的肆无忌惮,心里知道许皇后怕是杀她的心都有,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垂死挣扎的,奋力的挣脱嬷嬷们的辖制,厉声问:“妾身何罪之有,皇后娘娘如此行事,不合规矩。” 皇后当然不能无故的处置后妃,要不然要是皇后一个不高兴,这后妃不是都要死绝了。 但是许皇后显然不在乎那些声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反问:“为什么?何罪之有?这话还真亏你能问的出口。” 宫里根本没有什么私密的事情,更何况是那么大的事情,良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满宫里都知道是贬为婉婕妤的婉嫔做的。 这几乎是皇帝拍板定案的事情。 婉婕妤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白白的去死,她哭喊着:“皇后娘娘,不是的,不是妾身。”婉婕妤眼睛一转,狠狠的望着季昭华,大声指认:“是韩妃啊,是她推的您,皇上护着她,就让妾身做替罪羊,皇后娘娘明察,明察啊!” 季昭华头皮发麻,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这个婉婕妤死到临头,还要拖人下水。 但是这种时候季昭华是万万不能激动的,她的恼怒反倒印证了婉婕妤的话,季昭华顶着皇后射来的恶毒目光,淡然的对着婉婕妤微笑说:“婕妤还是慎言,皇上为了护着妾身,难道会放任皇子的枉死不成。那可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哪里有不爱的。再者说,当时所有身边人的口供全部齐全,婕妤这时候出言反驳,不觉得迟了些么?” 婉婕妤实在没想到一贯表现的很胆小的季昭华会露出这般坦然的表情,对方不上钩,她却没了退路,一句怀疑皇帝,她的命就真真儿是没了。 婉婕妤不认输,继续大声叫道:“你胡说,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啊,我怎么能害你,我们是一家人啊。” 这女人也真是慌了,竟然连称谓都忘了,就这么你啊我啊的胡说。 许皇后不想听她在说下去,直接让人将婉婕妤拖出去,就在铜雀宫的宫门口,杖刑五十。 婉婕妤的惨叫声响彻铜雀宫,几乎让所有的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季昭华心中开始发慌,这许皇后简直是疯了,上位第一天,就如此的血腥暴力。 实在让人难以招架,耍心眼的还可以斗心智,遇上这种暴力份子,那可真是束手无策。 就在季昭华担心的时候,许皇后伴着外面的惨叫声开了口:“韩妃妹妹?” 第一二六章婉婕妤断气了 季昭华肩头一抖,缓缓的站了起来,脸上不敢带笑,但是也不敢露出惶恐的表情。到了这一刻,季昭华不得不承认权利的力量,也许在夏侯忱身边,慢慢的她会模糊化权利的残酷。只因夏侯忱很少会在她面前露出如此强势霸道血腥的模样,但是许皇后不是,耳边声声的惨叫声让人心里胆怯,在这样绝对的权利面前,谁都会怕的吧。 虽说季昭华自信没有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但是如今的许皇后,哪里是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考虑的。 “臣妾在。”季昭华恭敬的说。 许皇后惨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笑容,但是这笑容真的真的不是喜气的笑容,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心境。 “本宫听说都城的上元灯节热闹灿烂,只是年纪小的时候家人不让出门,及笄之后就入了宫,一直也无缘得见,想想还真是遗憾。” 这番话说的平淡,但是季昭华还是不可抑制的惊慌起来。 抬起头对上许皇后黑漆漆的眼睛,也不过是在瞬间,季昭华就笑了起来。也许她刚才真是自己吓唬自己,许皇后就算是因为失去孩子,心中藏着戾气,但是更多的,她还是能坐上高位的女人。心计手段什么都不缺,定下心来,这样就好,不直接简单粗暴就好。 “皇后娘娘言重了,这宫外的繁华哪里比得过宫里,站在这铜雀宫的门口,就能俯视整个皇宫,那景象想来才是最好的,娘娘有兴致的时候可以瞧瞧的。”季昭华回道。 许皇后眼睛闪了闪,她当然知道季昭华不是韩家的女子,秦王府里的许侧妃才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至于婉婕妤,那不过是庶女,死不足惜。从一开始,许皇后还是良妃的时候,她就没打算动季昭华,一个冒名顶替的女人,无论如何对她是没什么威胁的,但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得圣心的很,加上她自己怀孕。 后来她也问过太医,太医都说医书里有过记载,女子在怀孕末期与生产初期有可能得上一种怪病,多疑,爱哭,很多事情都会钻牛角尖。在民间,通常都是丈夫对妻子多些爱护,多包容就好了,但是这里是在宫里,皇帝哪里会为了你的怀孕而对你多有忍让,该是如何的,就是如何的。 前几日,她受封为后前夕,家人进宫探望,家中父亲已经启程离开京城,来的是她的几位哥哥嫂子,二哥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她,对韩妃娘娘要礼让一些。 当时许皇后不解,凭什么要礼让一个没有靠山的女人,许皇后一直认为季昭华的命运是捏在她手里的,只要她说出季昭华的真实身份,季昭华立刻就得死。 怎么对付季昭华,许皇后都是早都想好了的。 但是许家二公子,只是淡淡的说:“你以为爹爹是为什么离开京城的?这只不过是皇上给我们家的一种警告,你要是敢对韩妃娘娘不敬,那就是想看着许家倾覆。” 这是什么话,许皇后瞪起眼睛,“难道我们许家还比不过一个孤女?” 傻瓜,许家二公子真想说我的傻妹妹,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明显不同,他什么都不能说。有时候女人还真是天真的很,什么孤女,就凭着夏侯忱对季昭华的这份宠爱,这份心意,就足够匹敌他们许家满门了。但是说这些,只会招来许皇后更深的怨念,许二公子理智的没有说,而只是淡淡的告知,“你知道韩妃原本姓什么?我已经问过二姐,在秦王府的时候,她叫季氏。你知道季家原来是什么样的家族?我实话跟你说,现在秦王手下,三分之一是季家的家臣,还有前个儿,皇上开心的很。秦国那个做了大汗女婿的季旷,是季氏的弟弟,你觉得这样的身份,是一个孤女?” 许皇后不是不震动的,也许是一直以来的心理作用,从乱世而来的国度,总是将军人看的很重。许家就算是在书生圈子里很有声名,但是比之武将,那可真不算是什么,真打起仗来,百无一用是书生。 许二公子看许皇后有些怕了,也就不在多说,那日他在上元灯节看到季昭华的时候,是他多日来心里一直盘旋的,季昭华倾城容貌令人不能忘怀,但是到底他不是那为了美色就不要命的风流之徒,说起那天晚上,他更在意的是夏侯忱。 夏国高高在上的帝王。 许二公子身上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傲慢清高,所以他是不怎么相信,季昭华会有那么好的文采,夺得那晚的头筹。当然,也是他内心里更能接受自己输给皇帝,而不是一个后妃。输给皇帝,就说明夏侯忱为了讨美人开心,竟然在宫外这般大动干戈。 最后夏侯忱带季昭华走的时候,许二公子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目光,那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将所有投注在季昭华身上的目光驱逐,这种眼神恐怕只有男人才会了解与体会。 感情这个东西很奇怪的,有时候它不堪一击,金钱,权利甚至是很实际的物质,房子,首饰都能打碎它,但是更多的时候,它又坚不可摧,无论遇上什么,生老病死,山呼海啸,什么都无法阻止它的到来,它的存在。 许二公子不知道皇上对季昭华的感情有多少,但是他绝对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去成为这段感情的验金石。 很多东西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并且当事人也不愿意别人去多事。 许二公子走后,许皇后想了很久,对季昭华,她不是不恨的,虽然知道当时害她的人是婉婕妤,但是季昭华无论如何都脱不开推波助澜的嫌疑,再者说,现在她失去孩子,婉婕妤........死路一条。只有季昭华好好的,人都有一种心态,谁完好无损,谁就是最大赢家,就像两个人打架,人们总是能先原谅,那个受伤重一点的,就算这场战争是那个受伤重的人挑起来的,但是后来,人们还是会谴责完全没有受伤的,这是一种同情的本能,更是人们趋利避害的心境。 许皇后面对季昭华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她还忍得住,她这个皇后没能力将季昭华怎么样,不表示别人不能,就比如韩太后.......许皇后勾起唇角,若是韩太后知道了季昭华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脸色。这也是许皇后给自己的皇后之路找到的一个出路,前任皇后怎么没的,虽然人人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是知道的,所以韩太后就是每一个登上后位的人最忌惮的对象。 许皇后当然也是如此。 现在将季昭华先推出去,让韩太后与季昭华先闹将起来,不管谁赢谁输,最好两败俱伤,这对她这个皇后来说,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不过显然的,许皇后的如意算盘打的不怎么样。 给皇后请安完后,就是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去给两宫太后请安,这是对皇后身份的一种尊重,一种认可。但是这一次黎太后似乎跟韩太后极有默契,两人全部称病不出,连宫门都没有让许皇后走进一步。 这无疑是打脸了。 但是许皇后为了大度的名声,这种时候是半个字都不能说的,只得带着后妃在凤藻宫,凤栖宫门前,对着殿内三叩首,以示孝敬。 现在两宫太后可是许皇后的正经婆婆,双重婆婆这种事情,无论是在哪里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两个婆婆还是如此的........,心思不浅。 季昭华望着前方许皇后挺直叩头的背影,有时候还真是觉得宫里的女人真是可悲的很。 皇后又能怎么样的,上任第一天,头上的太后就能给你这样的难堪。就算是许皇后心里早已经筹划好如何应对,但是如此连面都不见,怕也是许皇后没有想到的。 黎太后,季昭华想不出她的心思,但是韩太后,前些日子与夏侯忱的对峙后,韩太后就闭宫不出,显然是真的伤了心,不过季昭华可不会觉得韩太后此后就会一蹶不振,在这宫里,不争就等于等死,韩太后这样前半生被宠爱的女子,后半生是决忍受不了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 只不过到时候韩太后会如何作为,这才是季昭华现在真正需要思考的。 请安完,各回各宫。 春环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日季昭华要去请安,春环无论如何要跟着,她可是对这位许皇后心有余悸。春环的这一身伤痛,说起来,也都是拜许皇后所赐,真的让她疼了,她才能感觉到许皇后的残酷。 回到来仪殿,季昭华先是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衣物,刚才走的地方多,虽然妃位以上的都有小轿代步,但是还是免不了沾上灰尘。 等季昭华收拾妥当,安安稳稳的坐下,春环才上前说;“主子,那个婉婕妤断气了。” 季昭华虽然早已经想到,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心中戚戚,许皇后真是太急了,刚刚登位就弄死了自己的妹妹,实在是不妥的很。 正想着,外面的太监的声音传来,夏侯忱来了。 第一二七章没钱了呀没钱了 夏侯忱进门脸色并不是很好,季昭华静静的伺候他换了衣服,转身出去亲自给他泡了茶,送进来递到他手上。 “早上吓到没有?”夏侯忱用茶盖刮着茶盏,温声问着季昭华。 这种时候实在没必要做出坚强刚硬的样子,季昭华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皇后娘娘她,手段有些粗暴。” 何止是粗暴,实在是太过吓人,在铜雀宫大殿门**活打死后妃,这样的事情就是放在前朝都是很少出现过的,后宫之主,行事如此血腥,实在是太过震撼。 季昭华这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奇异的取悦了夏侯忱,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小声的逗弄着,“怎么了?小老虎成了小花猫了,这么点子事情就被吓到了。” 被夏侯忱这么一说,季昭华反倒生出一股子勇气出来,倒是不那么后怕了。 坐直了身子就反驳,“胡说什么!我哪里是母老虎啊。” 夏侯忱哈哈一笑,“还挺有自知自明。” 实在是说的气人,季昭华眼珠子一转,从他怀里跳出来,拉着他的袖口拖他,“皇上,今日可是皇后娘娘入住铜雀宫后的第一天,您是不是得去一下啊,要不是不是不太好啊?” 夏侯忱被她的话说的哭笑不得,这宫里人人都恨不能在他的路途中截他,偏季昭华这般将他往外推。不过看季昭华说的真诚,怕是真的被早上的事情吓到了。 倒是没有生气,而是好声好气的跟季昭华说:“别闹,朕今日事情多得很,就是过来陪你用午膳,让朕歇歇。” 夏侯忱脸上的疲惫毫不掩饰,季昭华也是有些心疼他。新政推行其中必定有些烦杂,并且现在夏侯慎在前线也是打仗打的如火如荼的,内忧外患,夏侯忱现在连晚上睡觉的时间都是没有的,一刻钟恨不能分成两半花,能抽出时间来陪着她用膳,其中的用心,可见一般,季昭华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更是明白帝王的宠爱稍纵即逝,现在这个时候,她实在不该推他于千里之外。 季昭华忙说:“那陛下等着,我亲自下厨去做些吃食。” 她身子一转就要走,只不过还没走出就被夏侯忱拖了回来,抱着她的腰身说:“那一顿饭,自然有人会去做,你陪朕说说话吧。” 季昭华想想,也真是这个道理,她是有些本末倒置了,与其辛辛苦苦的跑去给皇帝做那一碗饭,还不如联络联络感情,有时候女人吧,还真是分不清轻重。 好好的坐下来,季昭华问说:“是不是朝中遇上什么问题啦 ?”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这本来是这是寻常两人交谈时习惯性的问题,但是面对的人是皇帝,就不行了。后宫不能干政的规矩,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我不是哪个意思。”季昭华解释了一句。 夏侯忱半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胸口处,显然是真的累了,含含糊糊的说:“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朝里是有些麻烦,银钱有些不够用。” 他说起这个,季昭华都觉得有些意外,要知道三国之中,就数夏国最是富庶,夏国现在都没了银钱可用,可见夏侯忱这段时间动作之大。 季昭华有些担心,虽说夏侯忱的心愿是好的,但是治国之事,还是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才是,如果一次性的动作太多,必然会引起国本的动荡。不过这些话,季昭华当然不能直接告诉夏侯忱,他这个心思多的很,但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凡算了卿卿性命的事情,虽说在女人中常见,男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季昭华什么都没有说,以夏侯忱的强势,就算是季昭华说了,他也听不进去的。 “应该没事的,要是累,就停停。”季昭华只能这样旁敲侧击的说。 夏侯忱的态度果然如季昭华预期的一样,并不在意,他懒懒的应了一声,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季昭华倒是没有多少失望,她早就知道的,夏侯忱认准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听旁人的看法的。夏侯忱往季昭华的胸口处蹭了蹭,然后就不满足于这种单纯的碰触,张嘴对着绵软的春衫就咬。 实在没想到他能做出这般的事情,季昭华又是氧又是羞的,笑着往后躲他,她这么一躲,倒是引得夏侯忱更是来了兴致,两人理所应当的纠缠在一起。 季昭华没有忘记他刚才说过的话,喘着粗气推他,“别闹啦,快起来用膳。” 夏侯忱到底是被挑起了火,压着她狠狠吻了一阵才算是结束。 等季昭华衣衫不整的坐起来,夏侯忱已经衣冠楚楚的坐在饭桌前,净水准备用膳了。 屋子里的丫头也只有季昭华贴心的几个,但是季昭华还是觉得脸热的厉害,压抑着怒气,瞪了夏侯忱一眼,这个人是舒坦了,她可算是脸面丢尽了。 用膳的时间,一如既往的安静,夏侯忱的礼仪规范自然不必说,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一本宫廷规矩范本。 比那些嬷嬷教导出来最出色的人品还要顶尖。 季昭华心里存着气,吃饭的时候,筷子,勺子碰撞在碗盘上,叮叮咚咚的声响,虽说不是刺耳的声音,但是对比夏侯忱如此安静的人,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这简直就是欺负人。 季昭华将手中的筷子一丢,“不吃了!” 春环最是操心季昭华,急忙上前询问:“主子,是不是不合胃口啊,要不然让下面的人再做一些。” 季昭华憋着不说话。 夏侯忱倒是似乎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笑着说:“你们主子,看来是饿了太厉害了。” 季昭华私认为,她绝没有错看夏侯忱严重邪恶的光,他口中的‘饿’,季昭华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看她实在是憋屈的不行,夏侯忱挥手让下人都下去,果然,这些人刚刚退下,季昭华就向着夏侯忱扑了过来,又是咬又是抓的,跟只炸毛的猫咪一样的。 她的小身子,还不能伤到夏侯忱,夏侯忱将她圈在怀里,任着她闹。 季昭华也真是气急,今天她的脸可算是丢尽了,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他轻薄,然后就是他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坏了。 “好啦,在闹朕就不客气了。”夏侯忱看她闹的没完,这才出言制止。 季昭华也真是闹不动了,一张脸红扑扑的。夏侯忱摸摸她的脸,知道自己该走了,尚书房还有大臣等着他去议事呢。 “你乖,这些天别到处乱跑。”夏侯忱虽然对许皇后现在做的事情是赞同的,但是还是有些担心季昭华的安全。 现在前朝很多事情,这个时候夏侯忱是万万不可让后宫再出什么事情来扰乱他的心神的,有许皇后这样的煞星在,后宫无论是两宫太后,还是那些嫔妃贵人,通通都会安分下来。 这是夏侯忱早就预计好的,只不过,许皇后竟然能如此肆无忌惮,还是有些出乎夏侯忱的意料的。为此,也就不免的要多提醒季昭华一些,让她不要惹了许皇后的禁忌。 对于这样的交代,季昭华自然是无不应允的,点头如捣蒜的允了。 夏侯忱看她乖巧的很,摸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 夏侯忱走后,季昭华摸着自己的头发发呆,她现在慢慢的变的活泼了,在夏侯忱的面前也有些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样子,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但是事后想想,还是会觉得空虚,有些不敢想以后的不安全感。 跟夏侯忱的关系停留在现阶段,季昭华觉得在夏侯忱态度没有变化之前,她应该就这样安然的保持下去就可以了。 另一边,季昭华再一次收到了季启的来信,季启现在已经在周国的境内了,跟着夏侯慎一路攻打秦国人,不过季启告知季昭华的却不是周国的情况,而是季旷的现状。 秦国人这一次被夏侯慎攻打的有些招架不住,将留在秦国国内的军队都调到了周国境内,这样一来,虽然给夏国的军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是对于在秦国往后部落里的季旷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季旷已经带领着乌巴托部里的勇士,将乌巴托部落的边境向南推进了上百里,原本盘踞在那里的秦国人,已经全部被驱赶出来了。 季昭华又为弟弟开心,又有些担心夏侯慎,这些秦国人彻底没有了退路,原本的家园被草原勇士占了,凭着他们是决抢不过那些草原上长大的猛士的。想要活下去,也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打到周国去,周国现在自身的军队已经是鱼腩部队了,完全没有战斗力。 这种时候,夏国的军队就首当其冲。 前线的残酷,可想而知,面对这种没了家园的亡命之徒,只能奋力拼杀。前线拼的厉害,后备的援助就更加的紧张。 似乎是为了印证季昭华的猜想,一段时间后,夏侯忱亲自下旨,全面缩减开支,先从后宫开始。宫里的胭脂水粉,甚至是衣服裙子,全部削减。 这样的情况下,韩太后第一时间就不干了。 后宫再一次迎来了波澜。 第一二八章你弟弟是不是出事了? 后宫节衣缩食,其实也不过是消去多余的支出,减免奢靡之风的习气。这样的事情本是好的,但是遇上新任许皇后,这事情就变的不同起来。 季昭华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品,实在是素的厉害,古言道:由简到奢难,但从奢到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夏国从来富庶,就算是民间都是鱼米之乡,更何况宫里,季昭华觉得从前在周国的时候,一顿饭八个菜都已经算是奢华的,但是在夏国的宫里,随便就是十六个,若是在韩太后的宫里,那就是二十四道。这般享乐的日子过习惯了,现在突然面对满桌子清淡菜品,一下子就让人失了胃口。 季昭华想了想,找个理由来劝解自己,“跟小厨房说说吧,菜品虽然素了,但是工序可不能少,做的精细些也是好的。” 素斋也能做的十分华丽,季昭华想着能在工序上填补原料的不足。 春环面露苦色,实话实说说:“主子,咱们宫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御厨房做的那才是难以下咽呢。” 来仪殿有皇帝特意下旨开设的小厨房,开小灶的自然会精细一点,但是御厨房不一样,要给满宫里的人做吃食,哪里有这个闲心思做的精细,并且皇后娘娘说要节俭,定然是要从他们这些下人开始的,所以现在宫里吃的最差的都是下面的人,原先主子们不想吃的还能赏给下人,现在可好,主子自己都是不够,更何况下面的那些人。 季昭华叹口气,几乎能感觉到宫里浓浓的怨气。 其实要节俭,要不用这般强势,可以从很多地方循序渐进,一步步来,可是现如今,皇后刚从贤妃手里接手宫务,这宫务经了几次手,先是韩太后,然后是季昭华,最后落到贤妃手里再交到皇后手里,这里面的水可就深的很了。 人人掌权的时候都会安排自己的亲信,就算是季昭华,当时也没少安排人,甚至于到现在,这些人都还是存在的,并且这些人都是季昭华看的很重的,绝不可能让皇后动手的。同理,韩太后手下安顿的人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个个站出来都是先帝朝的,许皇后就是再怎么不喜欢这些人,那也是动不得的,再者就是贤妃手下的人,贤妃与黎太后是绑在一起的,手下的人甚至比韩太后手下的还要资深。要知道在韩太后接手宫务前,这宫里的一切可都是黎太后管着的,甚至管了一辈子。 许皇后现在明面上说是管辖着宫务,但是这明显是个空架子,有名无实的权利。 这样的境遇,直接促使许皇后发了狠,这一次借着皇帝节衣缩食的圣旨,各宫里各路的人马一个下马威。 “她这样,也不怕引火上身。”季昭华叹息了一句。 女人啊,有时候还真是........,现在的许皇后,像是打开了生命的另一扇门,根本不懂隐忍为何物,也许,她根本就没想过什么是隐忍。 在遭受巨大的撞击之后,突然间活开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春环有些惶恐,对许皇后这个人,春环是真的有些怕了的,她是暗卫没有错,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怕不要命的啊,许皇后现在这样,显然是属于不要命的那一种。 “主子啊,您说话可得小心呢。”春环指了指东方,“那位现在满宫里的巡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来咱们这里,您可得小心呐。” 季昭华摇摇头,许皇后就算是走遍四处,也不会到这里来的,这来仪殿,也许是许皇后最苦痛的地方,如果可能,季昭华相信,许皇后是绝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怕触景生情吧。 转念,季昭华看到有些小心翼翼的春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春环原本是冷酷的暗卫,被带入宫里后,经历的种种事情,从开始的季昭华大病,到后来的下毒,落水,下产,以至于后面的刑求,太多的事情,让原本心智坚定的暗卫也变得小心了起来。 也可以说是无情者才是最狠的,做暗卫要做到断情绝欲,无心无情才能看淡生死。但是现在的春环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她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很多顾虑。季昭华真不知道这一切对春环来说,是不是好事。 “春环啊。”季昭华叹息了一句,“你没必要这般害怕的,最起码还有我不是。” 春环一愣之下,眼睛有些红,她说:“正是因为有主子,所以才怕呢。” 要不是季昭华,她春环来去自如,哪里会这般担心呢,那日婉婕妤被活活打死在铜雀宫门前,血留了一地,后来就算是太监宫女仔细打扫过,但是还是除不去哪里潜藏的血腥气。 春环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下下的打死,她还真是没有见过,暗卫杀人从来干净利落,哪里会如此残酷的折磨致死,再者说,当时往季昭华身边挑人,谁还会真的挑那杀人不眨眼的,她们四个环里也就春环杀过人,其他的三个岁数更是小,回来都吓的不清。 婉婕妤死的极惨的,那最后嘶声力竭的叫喊声,简直刻在每个人的心里面。 这些日子,许皇后在宫里多有跋扈,很多事情都惹了韩太后等等所有人的不快,但是鉴于那日惨痛的回忆,大家都还是能忍就忍了下来。 毕竟谁也不想招惹上那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是的,很多人都觉得许皇后疯了。 疯的不清呢。 季昭华明白,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有恃无恐,许皇后太清楚了,现在皇帝绝对不会处置她的,就算是她做的出格了些,只要大框不出,皇帝都会容忍。 这样一来,许皇后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在季昭华叹息的同时,韩太后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直闯皇帝的尚书房。 夏侯忱原本就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看到他盛装满身金银的母亲,更是心里堵得慌。 “母妃,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夏侯忱口气不善。 但是韩太后也不是善茬,大声说道:“你跟哀家说实话,你弟弟是不是出事了?!” 第一二九章刀剑无眼 这个........夏侯忱沉默,不说话。 韩太后一看他的态度,就知道这件事八成是真的,念及在前线打仗的小儿子,韩太后一贯美艳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眼泪都要流下来,但是她毕竟心智坚强,还能忍得住。 “皇帝,告诉哀家,阿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韩太后口气软和。 这段时间,韩太后没少闹事,为了宫中缩减的事情,她做了半辈子的宠妃,怎么可能接受现在这般不能做衣服,不能做最好的茯苓膏,尤其许皇后还是故意的,对韩太后的各种要求都很是苛刻。韩太后本人也是奢华惯了的,就说这个床单,必须是最好的蚕丝所制,有任何一丝皱褶,韩太后都会睡不着。一天竟是床单这一项,就够一般嫔妃做好几身衣裙了,这样的情况下,韩太后怎么可能受的了节衣缩食。 但是,这些事情跟她心尖的小儿子相比,都显的微不足道起来,要是夏侯慎有个什么,韩太后根本就想不出,她会如何,夏侯慎可是她的命啊,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起来的孩子。她无法接受夏侯慎受到任何损伤。 夏侯忱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问起了其他,“太后是如何知晓的?” 这就是肯定了夏侯慎已经受伤,韩太后的身体都摇了摇,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但是这种时候,她倒是没有了发怒的心气,而是如实的说:“是秦王妃给哀家送了信,说阿慎身边的卫队长接走了府里惯用的大夫。” 韩思雨那里也是慌了神的,卫队长突然返回,心急火燎的将大夫带走了,就是看卫队长这些人的脸色,韩思雨都能猜出必定是前方出了问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夏侯慎又从来都是个勇猛的,若不是真的受了重伤,断断不会让人回来寻大夫的。 秦王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惶恐的韩思雨自然要在第一时间给宫里递话,总要让她们这些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夏侯忱还保持着惯常的淡定应对,“卫队长是朕特许将秦王府的大夫带走的。” 卫队长回京,自然要第一时间进宫来说明情况,夏侯忱忆起那个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模样,心中一痛。卫队长明显是受到了刺激,喃喃自语都是:都死了,都死了,王爷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阻拦不住。 到底夏侯慎还是受了伤,在秦国残兵的疯狂阻击下,并且在周国境内打仗,周国人的态度也是很大的问题,周国这一次开始的时候虽然是十分欢迎夏侯慎的到来的,到了后来,夏侯慎逐渐深入,已经成了主力部队的时候,周国人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情况下,周国的皇帝自然不希望夏侯慎完全打胜,最后是两败俱伤,才是周国皇帝最想得到的结局。 这样一来,夏侯慎几乎是腹背受敌,应接不暇。 夏侯忱危险的抿唇,周国.......周国......真是好的很。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韩太后简直要喊起来,心里郁着一口气,却也不明白这口气要跟谁吐露才算是正确。 眼前只有夏侯忱,也只能对着他发火,“阿慎可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冷血,看着他受伤都无动于衷!” 这话说的实在的没有道理,前线带兵,夏侯忱就算是神算子,也算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并且退一步说,夏侯慎受伤,他无论是作为帝王还是哥哥,都是担心的,韩太后说夏侯忱冷血,似乎夏侯慎的伤是夏侯忱造成的一般。 对于韩太后这般的言论,夏侯忱并不在意,一来,他能了解韩太后的心情,夏侯慎现在在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二来,被韩太后早已经将所有希望掐灭的夏侯忱,对母亲的偏爱,早已经没有了渴望。 “太后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自有主张。”夏侯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已经不眠不休好几日了,实在不想再来应付韩太后。 可是韩太后今日来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夏侯忱,韩太后摆出母亲的声势,言辞强势的说:“哀家不管你那些什么主张,反正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阿慎回来,无论是抬的还是背的,在最短时间内,哀家要看到阿慎的人。” 只有亲眼看到儿子平安无事,她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这是韩太后的意思。 但是听到她这样的话语,夏侯忱胸口的火气简直抑制不住,甩手就将手边的镇纸摔了出去,镇纸重重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嘭的一声,如惊雷一般,让尚书房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夏侯忱并没有看韩太后,而是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他这样的态度,自然不可能是叫和顺了,外面的禁卫军长官进来,叩见。 “将太后送回凤栖宫里去,没有朕的许可,凤栖宫的任何人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夏侯忱淡淡的命令。 “是!”男子浑厚的声音响亮,震撼。 韩太后简直不敢相信,面前面容厉色的人,是她的儿子。她在宫里活了大半生,自然是能做到察言观色的,但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需要她察言观色的人,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韩太后止不住泪如雨下,声声泣,“皇帝长大了,不需要母亲了是不是?现在你弟弟生死未卜,皇帝倒是有心情跟哀家耍威风了是不是?” 尚书房原本有些冷凝的空气中,都是韩太后声声的啼哭声。夏侯忱真是心烦意乱,这种时候,还哭! “你还在等什么!”夏侯忱只看禁卫军的负责人。 长官长的也是威武雄壮的模样,能在这里保护皇帝安全的,自然不是什么一般人。 “太后娘娘,莫要末将动家伙事儿,您还是自便吧。” 要是真的对太后动了兵刃,也不好看不是。 韩太后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夏侯忱,还想说什么,夏侯忱身后的和顺,已经给她作揖了。 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闲的了,韩太后又是担心又是懊悔,早知道会惹怒夏侯忱,她就该言语柔和一些的。 韩太后到底还是走了。 不过她走后,尚书房换了所有的瓷器,据说前一批都是被砸了的。 —— 将军大帐。 晴霜给夏侯慎擦洗身体,他伤在后背肩胛骨,中了一箭,正片骨头被射穿,但是好在箭并没有毒,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侯慎动不了,所以伺候的事情,就全全交到了晴霜的手里。 不过这时候夏侯慎的脸有些臭臭的,不开心的责备道:“你这个丫头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前线是你这样的女子能来的地方么?知不知道这一路多危险,咱们现在不是在夏国作战,而是在周国,懂不懂?” 晴霜眼中含着泪,不过嘴里倒是半分都没有人让着夏侯慎,“爷,这话说的可不对,这周国我比您可熟。” 她是周国人,不是。 夏侯慎嘿了一声,“这可真是虎落平阳,爷现在都是你能编排的了。” “爷骂人,说我是狗。”晴霜继续跟他斗着嘴,其实现在夏侯慎的脸色苍白,大夫说是失血过多,并且这一个月打仗下来,夏侯慎明显瘦了很多,脸上的胡子也没时间刮,一脸大胡子的样子,让晴霜瞧着,实在是心疼的很。 夏侯慎被晴霜逗的笑,只不过他一笑身上就拉扯着疼,疼的冷冷抽气。 晴霜看他疼的厉害,立即去拧了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晴霜的眼睛晶亮的,就这么一闪一闪的看着夏侯慎,夏侯慎这时候倒是没有了玩笑的心思,沉声说:“你不该来的,霜儿。” 是不该来,这地方条件恶劣,危险似乎时时都有可能来临,她来了,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情。 但是听到他受伤了,并且很重,晴霜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去求了侍卫官,王爷现在的样子,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是断断不行的,这前线,可能人不少,但是都是憨直的男人,哪里真的有人细心的去照顾夏侯慎呢。 晴霜手下轻柔,声音更是温软,“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呢?” 夏侯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是绝对绝对活不下去的,就是秦王府里那些看她不顺眼的女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弄死她。 与其被那些女人弄死,还不如来着一趟。 虽说危险的很,但是前方是他,夏侯慎,晴霜就不怕。 晴霜不懂医术,但是到底比这些古代人懂得一些现代的护理手段,比如这擦身,就是晴霜每日坚持的,不能让伤口感染,要保持洁净,这都是晴霜很注意的。 夏侯慎趴在简易的床铺上,并不能看到晴霜的表情,但是靠猜他就能猜的出,奇异的,他心中虽感动,但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要不是真的要死了,也许本王还弄不清楚,本王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第一三零章孤独的总和 晴霜半蹲在夏侯慎的面前,给他擦拭着脸颊,如今近距离的看着这个男人,他的样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不再是刚强的不惧一切的样子,而是显得有些苍白,有些脆弱。 心里有种软软的东西在发酵着,想说什么,却被暖暖的潮水涨在可心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侯慎突然对上晴霜眼睛,晴霜有些闪躲,但是下一刻,夏侯慎突然说:“霜儿,你家主子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呢?” 主子?晴霜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夏侯慎口中的‘主子’,说的是季昭华。说不清楚心中的滋味,在晴霜的眼里,夏侯慎无疑是长情的,在季昭华逝后长久时间里,他心里一直念着的,还是季昭华。 痴情的男人,没有女人不爱,但是对着另外一个女人痴情的男人,还真是令人心中酸涩。 不过晴霜是非常想让夏侯慎开心的,只要夏侯慎能高兴一些,她是无所谓多说些什么的。晴霜穿越来的时候,除了她的母亲之外,最亲近的就要数季昭华了,对季昭华早年的事情,当然也是如数家珍一般的。 “小姐小时候体型有些胖胖的,那时候夫人还不时的担心,怕小姐长大了还是这般丰腴,会嫁不出去,所以小姐十岁那年,夫人让小姐节食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小姐天天只能吃素食。偏三少爷那时候使坏,天天拿着鸡腿来小姐面前吃,可把小姐馋坏了呢。”晴霜挑拣着可笑的事情对着夏侯慎娓娓道来,她说的真实,让夏侯慎颇觉得有趣。 男孩子与女孩子的成长轨迹显然是不同的,夏侯慎从小都是在不断的练武,学习当中度过,节食这种东西,还真是闻所未闻的。 在夏侯慎的记忆里,季昭华总是瘦弱的,就算是后来在秦王府养了一段时间,还是胖不起来,让人瞧着就觉得心疼的厉害。他想象不出季昭华胖胖时候的样子,只觉得当初季昭华的母亲与弟弟还真是可恶的很,不给东西吃就算了,还刻意使坏让她能看不能吃。 若是他,怕是早就软了心,她要什么都是会给她的吧。 “后来呢?”夏侯慎兴致很好的问。 晴霜有些开心,夏侯慎这个伤失血过多,前几日一直都是昏迷的,现在能神志清晰,还能脸上带笑实在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至于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样,晴霜并不在乎。 “过了些日子,刚好世子爷回京述职。世子爷最是疼爱小姐的,见小姐每天都恹恹,提不起兴致的样子,私底下询问了才知道是因为这个。然后世子爷就说,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小姐,就算胖的没人要,他这个哥哥也是要养小姐一辈子的。” “说完这话,就带着小姐出门,好好好好的大吃了一顿。”晴霜说着说着也就陷入到当年的回忆中去,还真是令人怀念的过往。 无论是当年还没有成婚的世子爷季昊,还是胖乎乎的大小姐,这些人都曾经那样鲜活的存在在她的记忆里,但是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这些人都已经成为过往,再也回不来了。 夏侯慎同样听的入迷,季昊这个人,他当然是了解的,那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是没想到对待妹妹,季昊会是如此的贴心,关怀,还真是有些铁汉柔情的意思。只不过说季昭华嫁不出去这样的话,实在是多虑了。 当时夏侯慎到周国国都的时候,就知道季昭华‘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季昭华的长相,毫无疑问是美的,美的大气,美的有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风韵,这种东西,根本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亡,只会如酒,历久弥香。 晴霜突然笑起来,很开怀的那一种。夏侯慎对晴霜的这一点,还是有些不适应的,经过礼教出来的女子,哪里有这般肆意的笑容,像是个女土匪一样的。 “笑什么?”夏侯慎忍不住问。 晴霜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喘着气说:“小姐跟着世子爷出去,一下子开了戒,贪心不足吃了好些东西,回来闹肚子闹了好几日。就是从那之后,小姐酒彻底瘦了下来。” 夏侯慎同样的眉眼染笑,他几乎能想像得到当年的季昭华小嘴吧唧吧唧吃个不停的小吃货样子,季昭华眉眼长的分明,眼睛又大又明亮。想来小的时候,只会更加的可爱动人吧。 夏侯慎对孩子从来没什么好感,只觉得小孩子讨厌的很,除了哭哭啼啼,几乎什么都不会做。但是这一刻,夏侯慎突然生出想要孩子的欲念来,可能跟这次的受伤也是有关系的,人到了濒临死亡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要将自己的一切传承下去,这时候,孩子的意义就变的至关重要起来。 没有孩子,他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都留不下了。 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儿,会扑进他怀里撒娇,能穿着鲜嫩颜色的小裙子,围在他身旁叫爹爹,实在是一件令人暖心的事情。 “也该要个孩子了。”夏侯慎喃喃的说。 晴霜心里揪了一下,孩子?他想要孩子么……那会是跟谁? —— 季昭华端着手中的参汤,询问着身边的大太监和顺,“和公公与本宫说的详细一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皇上为什么不吃东西?” 和顺脸色不大好,压低了声音跟季昭华解释,“上午那阵子,西太后来了一趟,跟皇上拌了几句嘴,两人都有些不快。西太后走后,皇上就将杂家等人都谴了出来,自己一个人管在尚书房里,到这会子了还不见出来。杂家想着,皇上这一日可是水米未进,就算是心气不顺,身子也是还要固的。” 季昭华脚下往尚书房去,心里却在算计着,韩太后早些时候来过尚书房,这件事怕是满宫里的人都清楚。只是原先季昭华猜测着韩太后这一趟来,是为了节缩开支的问题而来闹,现在看和顺诚惶诚恐的样子,恐怕远远不止于此。 天色已经晚下来,季昭华与和顺一行人,提着宫灯,星星点点的穿梭于宫里曲曲弯弯的道路上。 “和公公,你跟本宫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不对本宫说清楚,到时候本宫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皇上不是?”季昭华还是觉得不对。 和顺也不敢完全瞒着,就怕季昭华什么都不知道,进去之后说了什么惹的皇帝更加的不开心,毕竟秦王与这位韩妃娘娘的关系也是有些不一般的。作为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和顺对季昭华的原始身份自然了解。 前后看了看人,都是和顺平日里最亲近的人,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和顺这才靠近了季昭华,低声说:“韩妃娘娘,秦王殿下受伤了。” 季昭华大惊之下,手中的碗盅便松了手,好在春环反应快,徒手就将碗盅拿了起来。 “娘娘!”春环惊叫。 季昭华也明白自己是失态了,但是能被和顺这般表情的说出来,还能让韩太后与夏侯忱爆发出这样严重的矛盾,想来夏侯慎是伤得不轻的。 伤得不轻! 心里划过一丝抽痛,季昭华加快了脚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问问夏侯忱,夏侯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情况怎么样。 一路几乎可以说是小跑一般的到了尚书房,季昭华端过春环手中的碗盅,“你别进去了,皇上心情不好,我一个人进去就成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春环还是担心的很,季昭华今日明显情绪不对。 想了想,春环还是提醒说:“主子,你别着急。” 有什么话都慢慢的说,在心里想清楚了,再说,可不能再惹皇帝不快了。 季昭华点点头,她现在已经吃过太多次亏,不会再那么鲁莽的跑去质问,这样子与韩太后怕是不会有什么区别,是绝讨不了好的。 尚书房并没有掌灯,夏侯忱就这样坐在黑暗当中,显得孤寂又哀伤。 季昭华先是将碗盅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谁?!”夏侯忱突然问。 季昭华轻轻答:“是我。” 夏侯忱显然松了一口气,有些疲弱的说:“是你来啦。” 对尚书房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季昭华想走到夏侯忱身边,但是没走两步就撞到了椅角,疼的瓷牙咧嘴的。 夏侯忱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掌准确无误的按在她受伤的地方,轻缓的揉着。 季昭华简直要怀疑他有能在黑暗中还能看清一切的夜视眼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夏侯忱轻声的责备。 季昭华觉得委屈的很,这哪里是她不小心,尚书房原本地形她就不熟,刚才也是着急才会撞伤。口气有些不平的说:“要不是担心皇上您,我用得着这么急么。” 夏侯忱被她这样的话语弄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将她拉过来抱进怀里,让坐在他的膝盖上。 “你啊,可真是常有理。”夏侯忱叹气,有些无可奈何。 季昭华能感觉的到他身上原本的冷凝氛围消散,这才鼓起勇气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环在她腰上的手明显收紧,夏侯忱突然冷下了声音,“你也是为了阿慎来找朕讨说法的么?” 第一三一章不可能 还真是敏感的不像话呢,季昭华在黑暗中撇撇嘴,男人有时候小心眼起来,比女人还要夸张。不过要真的跟他较真儿,那就彻底是个傻的。 季昭华反转身子将夏侯忱搂住,柔声说:“哪里是为了别人?看看这里黑漆麻黑的,我这还不是关心你,怕你纵坏了身体。”一只手指指桌上的碗盅,“为了给你熬参汤,我可是烟熏火燎的好长时间呢。” 被人关心着,总是温暖的。 夏侯忱原本用力的手臂微微松开,声音也不在那么紧绷,“小狐狸,你就哄朕吧。” 明知道是哄,但是还是心情好了起来。 放开季昭华,夏侯忱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掀开碗盅的盖子,扑鼻的中药味道,并不怎么**,但是暖融融的苦味,在这样冰冷,黑暗的晚上,实在是具有治愈的味道。 季昭华想跟过去,却被夏侯忱喝住,“别动。” 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脾气,季昭华自然是不敢动的,不过这一次,她明显猜错了夏侯忱的意思。他高喊了一声,“和顺可在?” “皇上,奴才在呢。”外面和顺的声音近在咫尺一般的响起。 “掌灯。” “是。” 季昭华微微有些不适突然明亮起来的尚书房,眯起眼睛看过去,夏侯忱已经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在喝汤。 和顺一瞧见万岁爷这模样,心里更明镜似的,这是雨过天晴了,对着季昭华笑的那叫一个谄媚啊。他这种表情,倒是弄的季昭华有些尴尬,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感觉。 疾走两步,到了夏侯忱的身边,季昭华看他喝的香甜,忍不住问:“好喝么?” 熬的时候季昭华有些心不在焉,加过了量,药材比一般的药膳多的多,苦味应该很足的。 夏侯忱笑着对季昭华勾了勾手指,季昭华靠近过去。 结果,夏侯忱理所当然的将她拉过去,渡过去一口给她。季昭华脸色速变,从舌根处袭来的苦味,几乎能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就怕躲不远似的。 “你说,好喝么?”夏侯忱反问她。 季昭华苦的满口腔都是麻的,等发应过来夏侯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她真是钻地缝的心情都有了。在来仪殿的时候,夏侯忱这般没羞没臊也就罢了,到底来仪殿都是熟悉的人,季昭华还不会觉得如此的那堪,可是这里不同,这可是尚书房! 气的说不出话来,这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呢,季昭华敢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宫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与皇帝之间的互动,倒时候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波呢。 季昭华真的是又怒又无奈。 夏侯忱却不再提这个事,只是说:“来,跟你说个事情。” 左右看了看,虽说这尚书房里人不少,但是规矩都还是不错的,倒是没有东张西望,让她不舒服。季昭华走到夏侯忱身边,不过怕他还要作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季昭华有些小心翼翼。 夏侯忱笑她这点子小心思,他若是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就凭着她这点子力气,抗衡他? “阿慎,受伤了。”夏侯忱平静的说。 季昭华心中紧张,但是脸上还是表现的恰到好处,只是问其他的问题,“是不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情?你别担心。” 夏侯慎能受伤,一定是前线的战事出了问题。季昭华换了一个切入点,旁敲侧击的问。 不过,这会子,夏侯忱的心情已经完全缓过来了,不会再受这一点点事情的影响。人只有再某种情绪的驱使下才会变的敏感又易怒,只要恰当的安抚与沟通,情绪平息下去,就会恢复正常。 “前线是有些问题,但是总能有解决的方法,不过阿慎受伤,朕有些痛心。”夏侯慎就算跟夏侯忱之间有些矛盾,但是到底是他的弟弟,这些年来,不说同吃同住,但是总也是相辅相成的,夏侯慎现在受这么重的伤,没人比夏侯忱更加自责。 夏侯忱总觉得夏侯慎还没有长大,至少没有成长到可以完全保护自己的程度,他这个皇兄有责任保护好弟弟的。 尤其这一次的整个作战计划,都是夏侯忱安排的。 周国!周国!夏侯忱心里恨的什么一样的,这样背信弃义的国家,他们夏朝为了帮他们抵御外敌派出军队,虽说有些私心,但是夏侯忱可不认为这是私心,至多属于拿回一些他们夏国应得的报酬。 而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背后掉链子,这简直士可忍孰不可忍。 夏侯忱可从来不是什么宽和人,有仇必报是他的人生信条,周国这一次可算是戳到了夏侯忱的雷点,伤了他的弟弟,枉死了那么多的夏国男儿。 季昭华坐到夏侯忱身边,探出手与他的手相交。 “秦王他…….没事吧?” 夏侯忱嗯了一声,“救回来了,不过说起来,你原先的那个丫头倒跟你一般都是胆子大的,竟然就这么跑到前线去了。不过有个女人在身边伺侯着,倒是能让朕放心些。” 能这样千里奔袭而去的,想来对夏侯慎也是情深意重的,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夏侯忱觉得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夏侯慎的。 季昭华却没有发应过来,她进宫后就跟晴霜断了联系,一来是不想害晴霜,少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少一份危险,再者呢,就是夏侯忱曾经说过晴霜现在过的不错,根本不用她操心。 既然晴霜能逃离着尔虞我诈的环境,过安稳日子,那她就更没有必要将她拉进来。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季昭华不明所以的问:“你是说霜儿?她去了夏侯慎身边?”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啊?” 这种事情还猜不透,夏侯忱捏季昭华的小鼻子,“身边有个把伺侯的女人,不是很正常。” 是很正常,夏侯慎这样的男人,身边别说个把的,就是成群的,都是说的过去的。 但是季昭华心里还是蒸腾起浓浓的情绪,憋屈的,烦闷的,她冲口而出,“不可能!” 夏侯忱眼神一顿。 第一三二章啪啪打脸 虽然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但是季昭华还是控制不住。这种情绪来的快,就是觉得不舒服。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的很,夏侯慎与她季昭华早已经没有了关系,而霜儿........总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是。 但就是这么奇怪,这两个人单独哪一个季昭华都能接受他们找到心爱的人,或者夏侯慎身边会女人不断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但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却令季昭华从内到外的不舒服。 夏侯忱面色沉沉,季昭华也没打算瞒着他,“你也别多心,只不过当初霜儿是跟着我进的秦王府,现在他们俩在一起了,我心里怪怪的。” 怪怪的,说不出哪里的不舒服。 夏侯忱偏头想了想,虽然想不明白季昭华的心情,但是她能如此坦荡荡的,至少说明心里对夏侯慎是真的没有感情了。至于心底那点子不舒服,夏侯忱将它归结为女人之间的互看不惯,在夏侯忱的心里,女人与女人之间,甭管是看起来多么亲密的关系,但是绝对没有所谓真实的友情,这话说起来有些绕口,但是事实情况就是如此,这宫里明面上感情好的女人太多了,但是背后下黑手的女人更多。 在宫里长大的夏侯忱,不得不说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其实并不与一般人相同。皇家的人,自有一套他们的处事原则,这东西跟寻常百姓自然是不一样的,若是都一样了,那皇家就出不了那么多弑兄杀弟的皇帝了。 夏侯忱笑起来,“你何必去跟一个小丫头在意这些,难道你过的没有她好?” 季昭华被问的一愣,过的好么?在宫里,夏侯忱这般护着她,自然是过的不错的,但是皇宫内院,最累人的并不是应对皇帝,而是在意应对皇帝的大**,这些话,季昭华不能说,只能笑着说:“陛下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揭过去。 季昭华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她是绝不能在尚书房过夜的,明天还有早朝,她在前方战事吃紧的时候跑来尚书房待寝,怕是会被满朝文武骂的体无完肤的。 “那我先回去了,皇上今晚........。” 季昭华能想到的,夏侯忱自然也能想到,今晚她是真的不能留在这里的,“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说完又觉得少点什么,“回去让春环她们给你熬些燕窝吃,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他出言关心,季昭华自然是无不应的,说完也就不再久留。 季昭华带着春环她们一路出了尚书房回来仪殿,这一次就没有和顺的陪同了,一路行,季昭华都有些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晴霜的事情,她想她该找个机会见见晴霜的,如果晴霜现在的委身是因为形势所迫,她不能放任不理。如果........晴霜是自愿的,季昭华不想承认这种假设。 “主子,前面来人了。”春环突然说。 季昭华转回心神,晚上在宫里行走的贵人并不多,还能有如此阵仗的就更是少的厉害,季昭华原本以为会是韩太后呢,毕竟夏侯慎受伤,就凭着季昭华都能想出韩太后有多么的着急,但是这一次还真不是,走近了一看居然是许皇后。 这位可是比韩太后还要难对付,季昭华快走几步上前请安,这宫里尊卑大小能压死人,许皇后比她的身份可是高贵太多了。 “臣妾参见娘娘。”季昭华觉得还是不能让人在礼仪,态度上抓到把柄。 许皇后对季昭华没什么好脸,这段时间许皇后在宫里也可算是顺风顺水,夏侯忱没时间插手,两宫太后闹起来,许皇后也是完全的置之不理,将一座皇帝后宫弄的跟穷酸百姓人家一般的,妃嫔贵人还好说,到底不会苛待的多厉害,但是低下的人可就不是了,上面的 人都没油水,这低下的人哪里来的好处呢。这宫里现在最底层的人都已经怨声载道了。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季昭华微微抬头看着珠光宝气的许皇后,要说节俭,那就该以身作则开始,可是许皇后偏偏不,现在许皇后的排场都超过了韩太后,那才真真儿是宫里第一人呢。还有在铜雀宫里当值的下人,不知道是许皇后默许还是这些人大胆,这些日子一来可是克扣了不少的银钱。低下的人就快要挣扎在温饱线上了,但是作为管理者,皇后宫里的人,却都是盆满钵满的模样,实在是无法不令人心生不满。 “韩妃这是去了哪里?晚上宫里不允许闲杂人等走动,难道韩妃不知道?”许皇后先声夺人。 季昭华当然知道晚上不能胡乱走动,但是她并不是胡乱啊,季昭华很耐心的解释,“启禀皇后娘娘,臣妾刚才是去给皇上送参汤。” “居然敢搬出皇帝压本宫。”许皇后咄咄逼人,“你可知,本宫与皇帝那才是正头夫妻,就算是本宫要了你的命,皇上他也是不会插手的。” 正头夫妻这四个字对于季昭华来说,也许是一根刺吧,不过进宫这么久了,没道理被许皇后的三两句话就打倒。说起正头夫妻,那也该是元后阿雾,许皇后也不过是半路出家,谁谁高贵多少呢。 季昭华觉得她要是在作小伏底的,估计这位皇后娘娘,还真能要了她的命也说不定。 “皇后娘娘说岔了,臣妾只是如实的回答皇后娘娘的问话,何来的搬出皇上压娘娘的说法,并且,娘娘与皇上放在一起比较,也是在是大逆不道,这般没有规矩的话,臣妾不会说的。” 皇帝是这座宫阙里最大的人,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过是皇帝的指派,并没有什么夫妻平等的规矩,许皇后将自己跟皇帝放在一个比较面上就已经错了,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比较性。 季昭华转念想想,许皇后不会大晚上来只为了找她的不痛快,眼睛往许皇后身后看,丫头们都是提着餐盒的,想来许皇后来这里的目的,与她这个妃子并没有什么相同。 许皇后也该到了着急的时候,虽说许皇后登上后位之后,夏侯忱对她的所作所为多有包容,但是这个包容,也可以理解成不闻不问。 没有去过铜雀宫一次,没有跟许皇后好好的坐下来用过一次膳。 许皇后日日忙着抖威风,抓权利,关于皇帝,她也真的是没有太多的在意,但是这种情况,若是一日两日没什么的,但是天长日久,就显出问题来了,一个皇帝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皇后,想要在后宫抖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季昭华私以为,这就是夏侯忱的调节平衡了,他设立的皇后,他自然是不能站出来反对的,那无疑就是打自己的脸,但是他可以用另外一些方式让许皇后明白,他的不满。 失宠的皇后其实比失宠的妃子还要尴尬一些,尤其是许皇后这样半路出家,与皇帝并没有什么年少夫妻,深厚情份的。 黎太后就是元后,是陪着先皇从皇子一路奋战到皇帝宝座上的妻子,所以就算是后来先帝那么样的宠爱韩太后,也没有动摇过黎太后地位的分毫。这是一种情份,季昭华将它称之为‘义’,夫妻讲‘情义’,情当然就是两情相悦,天雷地火,但是‘义’则不同于这些,糟糠之妻不可弃,为什么?因为有义,一个在男人最落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陪你的女子,也许后来男人功成名就,情已思迁,但是这个义,却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东西。 而能支撑夫妻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是情呢,大多还是义吧。 许皇后,同夏侯忱,没有这层义。 所以说,他们的关系并不牢靠,至少比不上元后来的牢靠。 这种时候,许皇后着急也是应该,如果夏侯忱在冷着她一段时间,相信这宫里就不会如此的沉寂下去了。 许皇后听出季昭华话里的意思,五官有些狰狞起来,但是她说的都对,却又反驳不出。 “韩妃跪安吧。”眼不见不心烦,许皇后这样说。 季昭华跪安之后,带着人离去,许皇后站在原地望着季昭华的背影,许久,她摸上自己的小腹,小声说:“孩子,你在等等,母后定会让害你的人,都付出代价的。” 季昭华并不知道许皇后在背后说了什么,她回到来仪殿,沐浴更衣之后,看到守在外面的丫头们窃窃私语的。 “怎么了?”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些丫头不会如此喜形于色。 夏环幸灾乐祸的说:“皇后娘娘带着人去尚书房给圣上送吃食,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呢。” 前面许皇后对季昭华说的话还声声在耳,但是转眼就被打了脸,这实在是让人痛快的很。 季昭华头痛的扶额,这夏侯忱也真是的,他这样一作为,不是让满宫里都视她为敌了么。 明日的请安可怎么办啊。 哎呦呦,头好疼! 第一三三章将阿慎调回来 面面相觑,眼刀子乱飞,嗯,还有心思各异,心存怨念。 一切都跟季昭华预想的一模一样,请安这种事情,在皇帝对后宫久未宠幸的情况下,显然就成了怨妇大联盟。 而季昭华这个能被皇帝特殊对待的后妃,毫无疑问就成了众矢之的。 先开口的还是淑妃,季昭华对这位总是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妃子,有时候还真是无语的厉害,但是说来也是奇怪,淑妃这样的性格,虽说招人嫌,但是却能让她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这也许就是晴霜说过的二八比例。 季昭华现在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晴霜,那时候晴霜说,无论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在一起,总有一两个是默默无闻的透明人,还有一两个是天天找事的事精,当然也有肯扎实干的人。这并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你将这些人中的透明人,事精儿挑出来,剔出去,很快的,就有有人补上这些人的缺位,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你永远的不要想着一群人都是肯扎实干的勤快人,当然也不可能都是事精的。 这就是说的团队比例。 季昭华有些出神,到了这一刻,她才深深的感觉到晴霜的不同。原先她总还是有些主子奴才的思想,没办法,这是她们这种人从出生开始的固有思想,在季昭华的思维里,晴霜是她的丫头,从来都是比她低一等的人,但是现在,在晴霜跟夏侯慎有了关联之后,季昭华在警觉,其实晴霜一点都不比她差多少的,虽说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季昭华甩晴霜几条街都不止,但是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生活里,有更多重要的东西,而在这些实际的方面,晴霜是比季昭华有学识的多的。 晴霜.........晴霜........ 季昭华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而淑妃说的却完全不是这个,“韩妃娘娘真是好气色呀,不知道能不能跟姐妹们传授传授,这参汤该如何才能熬的好,往后呀,咱们也能沾沾光呀,万岁爷要是以后只喝韩妃娘娘煮的参汤,咱们姐妹们岂不是都要不招待见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季昭华哭笑不得的,不过意思还是传达的很明确的。季昭华在心口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不言不语地低下头来。 淑妃这样牙酸的话,听起来实在是不怎么上的了台面,季昭华只是将她的话当作一种羡慕嫉妒恨,不予理会也就是了,反正这个淑妃从来都是纸老虎,在宫里虽然每次都是她咋咋呼呼,但是论起真格的,淑妃还真是最弱的那一个。 想来还蛮好笑,总是最弱的那个人,表现的最是强势。 “是啊,本宫倒也有些好奇。”从来摆出高高在上姿态的皇后娘娘,今日倒是开了口,询问起季昭华来了。“韩妃快说说,你的参汤里都放了什么好料,让陛下念念不忘呢。”许皇后说话总有些阴阳怪气的,季昭华知道这位心里怕是真的不大痛快。 没办法,堂堂皇后被这般打脸,实在是没有面子的很,许皇后会反弹,也是应该的事情。 对于许皇后的问话,季昭华还是得打起心力来,这位可不是虚有其表的淑妃,比起淑妃,可真的是要危险很多很多倍。 季昭华微微抬起头,一派大方的说:“方子是荀太医给开的,我是个不懂的,到底哪里好,也能还得问问荀太医。不过那个方子,我是不敢藏私的,等回去就让下面的人摘抄下来,给每个宫里都送一份过去,为了皇上的身体,总是有好处的。” 份位低一些的嫔妃已经露出喜色,她们都是平时接触不到夏侯忱的人,在宫里与摆设也没什么区别了。遇到荒淫**的皇帝,是国家是大不幸,但是遇上夏侯忱这样励精图治,对后宫甚是冷淡的皇帝,恐怕就是后宫的大不幸了,这么多的花季少女在宫里,日日熬着过,却是连皇帝的脸都见不着的,现在韩妃说会送方子来,这可真是好事情,有了这方子,说不定皇帝很会喜欢她们呢。 这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从季昭华入宫到如今,出了先前为了安抚许家,夏侯忱在那时还是良妃的许皇后所住的忘忧宫里呆过一段时间,其他的时候,但凡是入后宫都是直接去季昭华那里的。幸亏夏侯忱出现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多,要不然现在前朝说不定已经有人要参夏侯忱专宠一人了。 专宠啊,这本来就是宫里每个女子都幻想的事情,被季昭华得去了,其中的怨念可想而知,现在她愿意将手中的法宝出让,或多或少的,会令人开心不少。 许皇后显然明白,皇帝不见她绝不是因为一碗参汤。事实上,她根本连夏侯忱的面都没有见到,她准备的参汤是什么味道夏侯忱都不知道,哪里还有嫌弃这一说呢。 这时候问起这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事情找季昭华茬,却也偏偏被季昭华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如此,甚好。”许皇后说不下去,关于参汤这个问题,说多了难堪的人是她,皇帝不卖她的帐,说破大天去,也是她的劣势不是。 随后许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所有的后妃去给两宫太后请安,黎太后虽然这一次给面子让许皇后进了凤藻宫,但态度却是冷淡到了骨头里,最后还留下了贤妃。 “哀家身子不适,让贤妃留下来待疾,皇后娘娘,可有异议?”黎太后说的慢吞吞的,但是却很有威严的感觉。 照理说,婆婆病了,待疾的必然是儿媳妇不是,这时候留下贤妃,显然是没有将许皇后看在眼里的,也就是说在黎太后的心里,儿媳妇只有贤妃,许皇后什么都不是。 季昭华暗暗的想,这段时间怕是许皇后真的动了黎太后的底线,若不然,黎太后不至于这般不给脸面。 许皇后走出凤藻宫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 没了贤妃,其他人还是要继续去给韩太后请安的,韩太后见到许皇后眼睛里几乎喷火,而出人意料的是,至少是出季昭华意料的是,韩太后留下了季昭华。 自从上一次闹翻脸之后,这还是韩太后第一次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季昭华说话,“哀家最近心情抑郁,想留韩妃下来陪哀家说说话,你们都先退下吧。” 得儿,黎太后还会出于象征性的询问下许皇后的意思,说句‘皇后娘娘,可有异议?’而韩太后,彻底无视了许皇后,简直是挥之则来,挥之则去,完全不放在眼里。 许皇后的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不过她平时已经多有嚣张,将黎太后,韩太后安插在宫里的老人儿能动的都动了一遍,现在明面上,她实在没那个胆子当面翻脸。 带着人讪讪的退出去。 季昭华自然被留了下来,季昭华不知道韩太后想说什么。一时还是有些忐忑的,谁知韩太后突然哭了起来,哀声跟季昭华说:“霜儿啊,哀家拜托你去求求皇帝,让他将阿慎调回来吧,不能这样下去了,阿慎会没命的啊。” 季昭华完全愣住,对着韩太后的哭脸,出神。 第一三四章给你三日的时间 韩太后看季昭华不说话,一时不知道是怒还是气的,口气变的厉害起来,“哀家知道你现在发达了,跟哀家不贴着心了,但是哀家可告诉你,没了哀家,你在这宫里想要活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狠话说完又开始絮絮叨叨,“阿慎是多好的孩子,他也是你的表哥啊,你就能这般铁石心肠的看着他没命么!” 季昭华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为了韩太后的话语生气,一片慈母心呐,就算是她说话还是习惯于威逼,还是习惯于用身份压人,但是季昭华还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让夏侯慎回来这件事情,哪里是她能说的算的。 她也只能,“太后娘娘放心,皇上跟您一样也是很担心的,决不会让秦王出什么意外。”昨天夏侯忱表现出来的痛心不像是假的,并且对于夏侯忱来说,夏侯慎不仅是弟弟,还是前方猛将,还是国之栋梁,想来夏侯忱也是不会让夏侯慎出事的。 但是韩太后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只觉得季昭华跟夏侯忱是一派的,说话也有些口不遮拦起来,“果然你们都是一个样,都盼着哀家的阿慎出事对不对?没有了阿慎,你们才能心安理得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韩太后想了一晚上都觉得这件事情蹊跷的很,打仗这样危险的事情,多的是将军去做,何必派出夏侯慎这样的皇亲国戚,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一母同胞,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根本不必让夏侯慎去做。 那为什么让她的阿慎去呢,唯一的说法就是夏侯忱想要夏侯慎死,这不是没有先例的,先帝的那些儿子,当年可不就是一个个都死了么,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她这个太后的功劳,正是因为她知道那些绞杀亲兄弟的手段有多么的残酷,现在,她才会如此的恐惧。 阿慎是她的命根子,她绝不能让夏侯慎出什么事情。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当年哀家就不该留着夏侯忱,他若是根本长不大,皇位就是哀家的阿慎的。哀家真是后悔,当年真不该手软的!”要是夏侯慎做了皇帝,这个命题韩太后不是第一次想起了,夏侯慎比夏侯忱与她这个母亲亲近的多,若是夏侯慎做了皇帝,这后宫还不就是她这个太后的天下了,还有秦王妃,那可是她嫡亲的内侄女。 比什么阿雾,比眼前的韩思霜不知道要亲近多少倍。 越想韩太后就越后悔,当年她就不该让夏侯忱在黎太后身边安然长大的,哪怕是让他死了呢,凭着先帝对她的宠爱,夏侯慎绝对就能安稳的登上皇位,那么现在她面临的一切不幸,就都没有了。 “他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他,不是哀家的阿慎,不是阿慎啊!”韩太后说的动情。 季昭华这时候是真真儿的有些动气的,父母偏心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如季家当年,也是偏心小儿子,季旷从小就没有受到过季昊小时候那般的操练,再加上季昭华这个女儿,父母的心那可算是偏的厉害。 但是到了韩太后这里,实在是太过份了。 季昭华都有些为夏侯忱鸣不平起来,这样的母亲,这么多年下来,夏侯忱内心深处若是没有受到过伤痛是不可能的。季昭华有些了解,为什么夏侯忱事事都要算计,而夏侯慎却活的潇洒直白。 夏侯忱从小就是孤家寡人,他若是不算计,就没人帮他算计了,这宫里,他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能活下来,能在最后登上皇位称为胜利者,这其中付出的心力,远非普通人可以想象到的。 夏侯慎当然肆意,他上有母亲全心的呵护,还有哥哥的挡箭,除了阿雾的事情,这些年来,夏侯慎可谓是顺风顺水的,这般的人生,他没办法不肆意嚣张阿。 季昭华压抑不住情绪,对着韩太后说道:“这话可真是令人寒心,原来在太后心里,皇帝就是个心心念念要杀自己弟弟的人。这般诋毁自己的儿子,太后娘娘不觉得过份么?您有如今的生活,还能站在高处呼喝众人,这些都是皇帝给你的地位,难道这些都比不得太后心里的那点子偏心么?” 不是想让韩太后不再偏心,而是不想让韩太后再继续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来,这话传到外面,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浪,夏侯慎受伤是因为他背后的君主,他的亲哥哥想要他的命,这样的声势一旦传出去,不但夏侯忱将会声名扫地,也会将远在异国的夏侯慎置于危险之中。 这些韩太后到底考虑过没有,季昭华简直无从理解,此时的韩太后就像是被人宠坏的孩子,胡搅蛮缠,不顾后果。 这些话若是被夏侯忱听到,又该是如何的伤心呢,弟弟受伤了,母亲满心满眼觉得这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人下的黑手,这样的怀疑与陷害,实在比外面那些人的诋毁还要来的刺心。 “我真为皇帝有您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难过,无论如何,我都相信皇上的为人,他是绝不可能将秦王殿下置于死地的,太后娘娘,请停止你的猜测。” 季昭华说的一板一眼的。 韩太后最讨厌别人说教一般的跟她说话,尤其还是她觉得比她低等的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相信顶什么用!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是三天之内皇帝不让阿慎班师回来,哀家就让你的父母人头落地!哀家说到做到!” 父母,自然说的是韩思霜的父母,并不是季昭华的,但是韩太后能使出这样的手段,季昭华还是有些震惊的。 人头落地?如果季昭华没有记错的话,韩思霜本身的父母,是韩太后的远方兄弟,也算是亲人了,说杀就杀,实在是毫不念一点旧情。 “太后娘娘,您冷静一点。”季昭华只能规劝。 韩太后冷酷下脸,冷静是个什么东西,大儿子跟她已经成了仇人,小儿子又生死未卜,她根本不需要冷静这样的东西! “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否则,哀家让你们全部都去死!”都去给她的小儿子陪葬! 她疯了,季昭华心说。 不过在季昭华想出应对之策之前,身后有人说:“太后这是想杀谁?朕没有听清楚。” 谁也没想到夏侯忱会突然出现,他这个时候来,无疑是让韩太后以及季昭华都措手不及的事情。 “皇上?”季昭华迅速的思考着刚才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太合适的话。 夏侯忱脸上表情淡淡,根本就看不出心思,但是他越是这个样子,季昭华心里越是清楚,他怕是什么都听到了的。 第一三五章双双禁足 韩太后脸上还带着未退去的余怒,即便是现在面对夏侯忱,她也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有些话不说出来,她一定会疯的。 “皇帝,既然你来了,那正好。哀家刚才说的可没有吓唬她的意思,三日内,将阿慎给哀家调回来,否则她的父母就全部都得死。”韩太后完全是豁出去了的样子。 季昭华心突突突的乱跳,这实在是吓人的不得了,上一次这母自俩虽说有些不愉快,但是也没有到如今这样剑拔弩张的程度。而夏侯忱..........季昭华抬头看,从经来开始,夏侯忱就没有露出过半分的表情,这样子,可比他直接进来就发怒,吓人太多了。 夏侯忱似乎耐心好的很,韩太后这般说话,都没有将他激怒,他不言不语的。 有时候沉默才是最有利的武器,不仅季昭华心里心虚的很,韩太后也在这样的沉默中渐渐没了底气,不过都已经说了,也没有再停止的道理,干脆一鼓作气的说:“哀家知道你心里是有她的,怎么?为了美人做出些牺牲算什么,这若是你父皇当年,定然是会这般为了哀家退让的。” 提起先皇,韩太后还是止不住的骄傲,先皇的宠爱,对于她而言,是一辈子炫耀的资本。 也是事实,能得到一代帝王的宠爱,说起来还真是值得荣耀。 说到这个,夏侯忱倒是冷冷一笑,“父皇?”他的语气带着残酷的冰冷,是的,残酷的,“你以为父皇当年是真的心里有你?太后还真是天真!” “你胡说什么!”如果说夏侯慎是韩太后的命根子,那么先皇的宠爱就是她人生的基底,是她的一切力量的来源,要不是仗着一个男人的宠爱,她不会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还是如此的嚣张,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的,哪怕那个爱她的人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无论是看透的,还是看不透的,在韩太后面前都是很善意的维持了一个先皇很宠爱韩太后的假象,而这其中要数夏侯忱最甚。 到底还是他的亲生母亲,就像当年隐瞒夏侯慎,阿雾亲自恳求入宫一样。夏侯忱也善意的隐瞒了当年韩太后得宠的真相,毕竟这样韩太后就算是一辈子活在虚无里,也能是快乐的,嚣张的。 嚣张跋扈并不是天生的,可不就是身后有人,狐假虎威罢了,原先韩太后倚仗的是先皇的宠爱,现在她倚仗的其实是夏侯忱的放任。韩太后口口声声说夏侯忱与她不亲,但是就是这个不亲的儿子,将她扶上太后宝座,将宫里宫务交给她,即便是太后弄死了皇后,杀了夏侯忱的结发妻子,夏侯忱都是沉默的。 有时候,爱一个人最大的表现就是放纵,谁又能说夏侯忱对韩太后没有感情。 只不过,人心总是在它处,总是想要的更多,韩太后从未想过夏侯忱所作的,只觉得若是皇帝是夏侯慎,她能如何,如何,将眼前的一些不顺心放大到了极限,就看不到那些已经得到的好处了。 今日,显然的,夏侯忱发了狠,不想让韩太后继续无忧无虑下去了。 他淡淡的说:“黎后娘家是个什么势力,而你有是什么势力?父皇为什么宠爱你,一个没有娘家势力,大脑又不是很清楚的女人,才不会壮大外戚,才能疯子样傻子样的在前面冲锋陷阵,为父皇扫清宿敌。” 先帝登基的时候,夏国远没有现在的繁盛,为了能稳住朝廷,先帝迎娶了各大世家的女子,与现在的后宫也有些相同。自古后宫都是平衡前朝势力的地方,就是现在的黎太后,背后都是赫赫有名的府第。 而这样的后宫,先帝也算是步步为营,那么多女人,那么多孩子,无论是哪一个上位,后面的娘舅家势力都会无限量的被壮大,夏侯家的江山,到时候还不一定要面临怎样的危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先帝选了韩太后,一个娘家都是乌合之众的女人,自己本身又是个没什么大心计的,没有黎太后隐忍,更不及当时后宫形形色色暗藏心计的女人。 但是这样直白的才是最好的,嚣张一点算什么,只要皇帝愿意,他的女人自然可以想杀谁就杀谁,但是重点是,皇帝愿意。 先皇若是真的全心的爱着韩太后,就不可能在她第一个孩子生下不久就将孩子抱去给黎皇后养着,母子分离,那是如何的一种痛苦,也只有韩太后这样傻的,才会觉得这是先皇跟她感情好,才会嫌弃孩子碍事。 这话原本就是说不通的,谁会因为跟心爱的女人感情好,就不待见这女人生的孩子呢。 夏侯忱没有在韩太后身边长大,自然跟韩家就没了感情,再者,黎皇后那样的性子,将孩子养好没问题,但是跟孩子建立深厚的感情,黎太后没有这个心胸。 一切都按照先皇的设定,夏侯忱在一个相对紧张的环境下长大,没有母后疼爱,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就要奋发图强,最后继承大业。 每一代帝王的传承都是要经过一个残酷的过程,哪里会像韩太后说的,因为先皇宠她,所以大儿子没了就小儿子继位。 这样的想法,也只有韩太后能想得出。 季昭华抿着嘴唇不说话,帝王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真的要如此残酷的说出来么,季昭华有些犹豫。 而今日夏侯忱说出这些,显然是在韩太后的心里落下了重磅炸弹,一个自以为得到世上最浓爱情,并为此骄傲一生的女人,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先帝已经死了多年的情况,被告知,曾经的盛宠都是虚无的,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编制的一个美梦,这样的打击实在是超出了韩太后的负荷。 “你胡说!!”韩太后失控的尖叫,“他是爱我的!他说过他此生只爱过我一人!” 这话,季昭华相信,也许先皇是说过的,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皇帝的爱情,哪里只会是爱情,那都是建立在层层的利益之上的,尤其还是在如今这种外有强敌,内有隐患的乱世里。 夏侯忱似乎是解了气,威仪的说:“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自今日起禁足凤栖宫,没有朕的旨意,凤栖宫若是有人外出,杀无赦!” 禁足分很多种,大多数都说什么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样的语句,像夏侯忱这样说出杀无赦的,显然是最严厉的一种。 韩太后听到这个,就知道她的这个儿子,是完全不打算再给她半分颜面,从高台上站起来想要阻止夏侯忱的离去,但是夏侯忱这样的男人,哪里是韩太后拦得住的。 夏侯忱拉着季昭华,快步离去。 季昭华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他出来了。 韩太后追到宫门处,禁卫军兵器挡门,对韩太后冷声道:“太后娘娘请莫要让为难末将。” 已经动了兵刃,韩太后知道大势已去,今日她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一时心气不顺,眼前发黑就昏了过去。 整个凤栖宫里,乱成一团。 —— 夏侯忱一路拉着季昭华回了来仪殿。 他的腿长,走的又快,季昭华一路跟回来,上气不接小气的,想说话都说不出。 夏侯忱的脸色还是没有半分松懈,冷冷的说:“谁让你去凤栖宫的?” 季昭华喘气,她拍着胸口。 想说她是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去请安的,但是夏侯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从今天起,老老实实的呆在来仪殿,哪里都不需去。” 这是........季昭华瞪大了眼睛,这是连她都要禁足的意思。 终于能说话了,季昭华愤愤的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并且也没有答应太后娘娘的要求啊。” 所以你根本不应该跟我生气的啊。 可是夏侯忱似乎是铁了心,“以后离她们都远一些,越远越好!而朕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操心,一点都不需要。” 在季昭华说出更大的话前,夏侯忱已经大步走了。季昭华望着他的背影愣愣的。 他刚才说了什么?季昭华慢慢的坐下来,有些自嘲的想,她早上还在韩太后面前义正辞严的维护夏侯忱,但是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的维护,也可以说,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她的维护。 也是她自己高看了自己,认为自己是夏侯忱的自己人了。 其实,哪里是呢。韩太后不是一直都生活在帝王编制的假象里么,季昭华自问,她是绝不敢放任自己踏入帝王的编制的梦里的,早日看清楚事实,也算是早日有个心理准备吧。 夏侯忱发了脾气,将韩太后与韩妃双双禁足的消息,不出半刻就传遍了宫廷。 幸灾乐祸的人真真儿是不少,此前因许皇后的克扣,下面不少人生出旁的心思来,这一次也因为韩太后与韩妃的双双禁足,歇了心思。 到底还是怕皇帝雷霆一怒的,外界对夏侯慎受伤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是对于韩太后不愿缩减衣食的事情,倒是都清楚,这一次禁足,被外界看作皇帝势要节省开支的决心之举。 第一三六章遗诏被人篡改过 禁足这个事情呢,在外界看来是失势的表现,但是真正禁足的人,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尤其是季昭华。身边的春环她们不会多说什么,来仪殿自己还有小厨房,吃食上也不必求着别人,宫里现在节俭,吃些粗茶淡饭,倒是不错的。 季昭华心情并不坏,有时候有些东西深陷迷局中会令人颓丧,但是冲破其中,反倒让人心思清明起来。 不用出宫,倒是省去了很多勾心斗角的机会,季昭华翻出以前没有时间看的棋谱,琴谱,下棋,练琴,再有多余的时间,还能细心的研究研究膳食,春意浓浓的时节,倒是有模有样的过起了隐士的生活。 “主子?主子!”春环叫了好几声,季昭华才回过神来。 照理说现在的日子,是她最想过的才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神。 季昭华回头对上春环闪亮的眼睛,“什么事情啊?” 春环有些担心,虽然主子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淡定,但是这都禁足了一月有余了,谁心里会没有点怕怕的呢。 在这宫里没有了皇帝的宠爱,韩太后又失了权势,季昭华的未来实在是令人堪忧,就说那个虎视眈眈的许皇后,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几日咱们的人被皇后娘娘换下去不少,外面的消息已经传不进来了。”这些人原本都是季昭华力保的,为的就是能知道宫外季家军以及季旷的消息。现在许皇后虽然手还伸不到来仪殿来,但是外面的人凭着季昭华是万万保不住了的,这不,她禁足一个月,许皇后就开始动手了。 季昭华表示知道了,但是现在她也只能表示知道了,还能怎么样呢。 春环真的有些担心,在这样下去,许皇后的下一步可能就是来仪殿自身了,这些日子送来的蔬果明显都是不好的,就是苹果,送来都是酸涩的青苹果,她们这些下人平日里都是不吃的,季昭华哪里能吃的下呢。 “主子,要不然我去给和顺公公送个信,让他........”和顺日日在皇帝身边,他要是在皇帝面前提提季昭华,想来皇上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说起夏侯忱,季昭华的眸子明显黯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在宫里想要改善生活,想要保住自己的人,皇上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但是去求夏侯忱么。 他说过,不许她见什么人,不许她操心他的事情,现在季昭华再去他面前,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季昭华有些举步不前,春环也没有办法。 在春环看来,季昭华与皇帝也不过是言语不和,两个人现在僵持着,也不过是在等着对方先放下架子而已,但是怎奈,这两个人都是骄傲的人,都不愿意先跨出那一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 入夜,已经是春末了,天气变的热起来,尤其夏国原本就是暑热的地方。 季昭华有些恍然,到夏国来已经一年的时间了,一年的时间,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似乎从没觉得时光漫长,但是在夏国这一年,似乎过去了很漫长的时间。 这一年中,她见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见到了不一样的事情,现在想来,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手,季昭华吓得花容失色,几乎要尖叫出声。 “是朕。”这样的声音,季昭华自然知道他来自于谁。 两人陷入安静中,季昭华几乎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自从那一日两人不欢而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了,猛然在一起,如此的靠近,季昭华有些不适应。 她的僵硬,令夏侯忱无奈,他叹了口气,“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季昭华不说话,她只是觉得十分难过,这段日子她已经尽力的调节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在深陷其中,想要自己距离夏侯忱远一点,再远一点,但是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成功了的时候,夏侯忱竟然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再一次扰乱她的心湖。 这个男人真的是可恶极了,他总是能这样毫无顾忌的来,肆无忌惮的走,毫不在意留给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心伤。 季昭华不出声,夏侯忱真是没了耐心,将她的身体扳过来,搂进怀里。 “还在生气?”夏侯忱对上她的眼睛,屋里已经熄了灯,季昭华禁足期间,这里没有外人来,所以晚上,都是熄灯睡的。 黑漆漆的夜里,夏侯忱湛蓝的眼睛散发着盈盈的光,美好的不像话。 季昭华有些别扭的将目光挪开,并不想与他对视。夏侯忱不允许她的逃避,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天朕说那样的话,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夏侯忱真是没了办法。 季昭华并不想再想起那日的场景,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她敷衍的点点头,并不在多言。 真是别扭啊。 夏侯忱见她根本就是说不听的,就不再言语,欺上身子就吻她,直到将季昭华吻的全身都软下来,身子柔美的成了一汪水,才给她痛快。 两人都是旷日持久,一朝爆发,其中的猛烈可想而知。 季昭华尖叫着承受,将夏侯忱的后背都挠出一条条的红印,她这样的动作,夏侯忱哪里还把持的住,只得更加的买力,带着她一起沉沦欲海。 雨收云歇,季昭华已经没有了跟夏侯忱抗衡的力气,软软的趴在夏侯忱的胸前。 她这般乖巧的样子,倒是让夏侯忱很是喜欢。 他声音低哑的说:“当年朕以老师的身份混入季家,看到你的父母亲对你们兄妹们的宠爱,关怀,心里羡慕的紧,那样的父慈子孝的日子,朕几乎一日都没有得到过。” “所以,朕不想你接触太后,不想你知道朕是如何的........”可怜。 他是夏侯忱,是这个王朝的皇帝,最强大的存在,他怎么能够容忍心爱的女人,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他宁可别人怕他,畏惧他,也不愿意被人怜悯。 季昭华虽然已经失去家人,但是她算是真的得到过家里人的全心呵护,但是他却不是的,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如季家的父母那样宠爱过他,即便是温声询问都是没有过的。 韩太后当日说的那些话,虽然真的令人心寒,令人心伤,但是更多的还是让夏侯忱觉得难堪,是的,难堪的很,他的母亲,让他觉得自卑与难堪。 他并不想季昭华了解这些,他只愿在季昭华的思维里,他是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是完美无缺,是无懈可击的。 季昭华还真不知道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心思,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超出了她对男人很多的判断。 “你是不是每次伤心的时候,都习惯于将身边的人推开?”季昭华问。 不是第一次了,几乎夏侯忱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呆着,不愿意身边有人。这可以解释为,他宁愿静静的思考,但是也可以解释为,他不愿旁人看到他心伤脆弱的样子。 夏侯忱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不是习惯于将身边的人推开,而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从小到大,从来如此。 季昭华有些伤心,又觉得他可怜的很。 不过这种话,她是不会说的,她明白夏侯忱的心思,他既然不想让女人怜悯他,那么她就不会做出怜悯他的样子。 季昭华动了动身子,到底天热了,两人这么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汗淋淋的,不太舒服,可是夏侯忱这人霸道,哪里容得下她的逃避。 “朕都解释了,你还不开心么?”他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这些日子,他其实知道那日他的话说的过激了,可是他是皇帝,君无戏言,说了就是说了,没有收回的道理。季昭华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他更是清楚的很,原本以为她会跟他一样觉得不安,思念,却没想到季昭华看的开的很,日日闲云野鹤一般的,过的别提多自在,他一个人心心念念的倒是成了傻子。 “真是狠心的女人。”夏侯忱有些恨恨,咬住季昭华圆润的肩头,泄愤。 季昭华被咬疼了,泪眼汪汪的,夏侯忱心疼,舌尖轻抚着她的伤处,含糊的说:“不许生气了,要不然,明天就别想下床了。” 还要这样的威胁,季昭华目瞪口呆的。 其实他都说了软话了,季昭华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就消失了。 人总是有自己的脾气,夏侯忱这个人,缺点多多,但是却总能让季昭华心软。 不说这些,季昭华问韩太后的情况,“太后她很伤心吧?”那日说了那些话,不伤心是假的。 夏侯忱闭上眼睛,半晌才说:“病了。” 这倒是季昭华想象中的结果,气病了,伤心病了,都算是病呢。 不过很快的夏侯忱接着说:“不过病了都不消停,给宫外送了信,让朕那位好舅舅在朝上说,当年父皇的遗诏被人篡改过。” 季昭华险些坐起来,这是疯了不成。 第一三七章白绫,毒酒,匕首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季昭华失声问出来,遗诏可是关系到夏侯忱是否名正言顺的问题,并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季昭华并不认为韩太后现如今还能将夏侯忱拉下皇位,就算是遗诏有问题,夏侯忱也已经登基多年,三十岁的皇帝,并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皇帝,需要一个太后在身后维持。现在夏侯忱的皇位可算是稳固的很,这时候韩太后说这个,在季昭华看来,完全就是作死。 不仅是自己作死,还要将整个韩假牵扯进去,什么‘好舅舅’,夏侯忱对待影响他皇位的男人,可不会管什么舅舅,陈留郡王也是个没脑子的,为了皇位,这些人连亲兄弟都能杀,更何况你一个‘舅舅’。 其实陈留郡王也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他的嫡女可是秦王妃,夏侯慎对待他,也远远的好过夏侯忱。现在韩太后跟陈留郡王许诺,若是将夏侯忱拉下马,就要扶起夏侯慎上位,想想看,夏侯慎要是做了皇帝,陈留郡王可是堂堂国丈,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悬着,身份还不如许家来的高贵。 夏侯忱对陈留郡王府并不怎么重用,这些年来,陈留郡王府一直都处于半上不下的位置,为了这个陈留郡王没少找韩太后,不仅是韩太后,就是陈留郡王府那也是从前朝先皇宠爱韩太后开始,就肆意跋扈的,倒是比黎太后的娘家更像是外戚。 夏侯忱倒是显得很轻松,“有人送上门给朕解决难题,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说的,季昭华心口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思索再三,季昭华说:“要是皇上真的要动手,那就别解了我的禁足。” 她能如此思想清明,夏侯忱倒是不意外,他怀里的女人已经完全的站在他的这一边,没有求情没有更多的问题,只是说出了最稳妥的办法。 这实在令夏侯忱心满意足。 有个人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并且她只为自己打算,这无疑是莫大的支持与鼓励。 季昭华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哭笑不得吧。为夏侯忱打算,她自问还没有这个能力,她也不过为了自己打算罢了。 陈留郡王现在出来作死,季昭华也相信夏侯忱想除了陈留郡王府的心思不只一天两天了,这时候又赶上国家财政吃紧,能除了个把大臣,那才是生财有道的好法子。 在外人眼里季昭华可是韩妃,是出自陈留郡王府的人,现在陈留郡王府要是倒了,她这个韩妃娘娘,怕是不会好过的,现在的禁足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保护。 一切都如季昭华预料的一样,陈留郡王在朝中叫嚣夏侯忱不是正统,曾经篡改遗诏,但是陈留郡王没有半点身后势力,唯一倚仗的他的好女婿夏侯慎现在身在周国,打仗打的如火如荼的,哪里还有闲工夫出来帮助陈留郡王。 不出三日,就有当年先帝时在朝中的老臣上奏,说明当年先帝立遗诏的时候,他们都在病床边,听得清清楚楚,并不存在篡改这样的事情。明明事实就在眼前,或者说,明明夏侯忱的势力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就是都没有出声,跟看猴戏一样的看着陈留郡王上蹿下跳三天。 等陈留郡王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陷阱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陈留郡王随后便被弹劾,早些年陈留郡王可是嚣张的很,想抓住他的小辫子简直易如反掌,再加上墙倒众人推,一时间,陈留郡王成了十恶不赦的人,罪无可恕。 被抄家,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这中间还是有一段小插曲的,陈留郡王府抄家,竟然抄出了三百五十万两银,可谓是巨富,这些钱凭着陈留郡王的俸禄是决不可能的,那么这些钱的来源何处呢,陈留郡王并不掌实权,就是贪污舞弊,都是没有途径的。 所以这么多的银子,从哪里来就成了未解之谜,这时候自然就有人想到在宫里荣宠一生的韩太后,这些银子会不会是韩太后公饱私囊,从宫里弄出来的。 这样的谣言如疯跑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宫里。 季昭华盯着眼前的托盘,眨眨眼,再眨眨眼。 “皇后娘娘懿旨,陈留郡王府大逆不道,毫无礼义廉耻可言,罪妃韩氏,自行了断。”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带着人就这么明晃晃的上门。 白绫,毒酒,匕首。 还真是齐全呢。 陈留郡王府倒了,也就说明季昭华是彻底没了娘家的,皇后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倒是很恰当。据说皇帝因为在陈留郡王府抄出的银子数量之多震怒,原本只打算将陈留郡王消去爵位的,这下子,直接改了原来的心意,让陈留郡王流放南地三千里。 南地三千里是什么地方,那里是这片大陆的最南端,终年毒气缭绕。就算能活着到那里,也很难活下来。这些年流放那里的人不少,但是最后能回来的,寥寥无几,放逐去那里,说是流放,其实跟杀了也没什么区别。 夏侯忱说陈留郡王是他的舅舅,就算是做下如此多恶形恶状的事情,但是亲手杀之,他还是做不到的,所以将陈留郡王流放,也算是给陈留郡王留条命,至于到了最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还要看陈留郡王自己的命运了。 这些季昭华都知道,但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许皇后会如此的下狠手,在皇帝盛怒的时候,直接就要取了她的命。 “不知皇后的懿旨何在?”季昭华问。 大太监明显是用一种看着将死之人的眼神瞅着她,鄙视的意思明显,“皇后懿旨哪里是你这个罪妃能见到的,别耽误杂家的时间,快快自行了断。” 这就是没有写成文书的旨意的意思。 许皇后也真是打的好算盘,让个太监来口传懿旨,季昭华死了,许皇后完全可以抵死不认,最后也不过是死几个下人的关系,反正她季昭华是活不过来了,皇帝也不能将她这个皇后怎么样。 “这恐怕不行,没有看到懿旨,本宫这条命就没有交出去的道理!”季昭华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跪一个太监,她可没有这样的好性子。 许皇后这一次实在是做的太过明显,露骨,无端的让季昭华生出闹一场的冲动。 没道理人家都找上门要你的命了,还要处处隐忍,事事小心。至于怎么闹,就要看眼前的公公怎么配合了。 季昭华侧头给春环她们做了个眼色,春环她们眼中明显的闪过兴奋的光。 原本春环还是有些怕的,皇后娘娘这一次简直就是要将她们主子置于死地,实在是太狠毒了。 季昭华看看天色,现在是上朝的时间,就算是下人出去找人,这会子怕是也求不到夏侯忱眼前,看来许皇后也不是毫无准备,到底还是仔细的计算过的。 不过很巧的,今日季昭华倒是不愿意靠着夏侯忱了。 要不然,这宫里是个人都能上门欺负她,还怎么得了。 大太监预先知道韩妃不可能如此乖巧的就范,这毕竟是上她上路的事情,没什么人能淡然的看待生死,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宫里说来说去还是皇后娘娘最大,眼前的韩妃真是命不好。原本韩太后在宫里是何等的权势,现在竟然一夕之间就改变了。 韩太后称病不出,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韩太后是彻底的倒下了,想要再一次嚣张起来,就只能靠着眼前的这位小韩妃。 皇后娘娘实在是个厉害人儿,现在除了韩妃实在是最好的时机。 大太监脸部抽动了一下,季昭华这才看清楚他的脸,似乎是有些病症的,只有半边脸不断的冲动,另外半边是不动的。这样的人实在不可能是寻常带在身边的太监,无论是夏侯忱身边还是皇后身边,大太监总是长的不错的,总得让主子看的顺心不是,这般天生有些恶疾的太监,从来都是做阴私事情的。 心中大定,看起来这一次许皇后还真是打着浑水摸鱼的打算的。 “来啊,跟杂家一起送罪妃韩氏上路。”大太监挥挥手,他身后自然也是带着人来的,不同于寻常的老嬷嬷,宫女,太监,这一次大太监带来的,可都是穿着禁卫军服饰的军人。 用这些人来整治她,有些大材小用。 许皇后这一次,怕真的是想要杀她的,这些禁卫军,怕也是许家安插在宫里,许皇后的嫡系吧。 这些人步步逼近,带着杀气。 季昭华不打算再跟他们费什么口舌,直接对着春环说:“交给你们了。” 春环几个二话不说就直接上了手,她们其实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处理手段,简单粗暴,好久没有活动筋骨,手都氧了呢。 皇帝暗卫营里挑出来的人,岂有对付不过几个大头兵的道理。 —— 夏侯忱下朝,刚出大殿就看到和顺苦着一张脸。 “什么事情?” 和顺哪里还敢隐瞒,贴在夏侯忱的耳边将事情说了。 夏侯忱抬腿就是一个脚,和顺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 “狗奴才,这般事情怎地现在才报!” 说完脚步不停的就往来仪殿的方向赶去。 第一三八章留你全尸 结果,来仪殿根本就没有夏侯忱预想到的景象,他进去的时候,季昭华正坐在窗口烹茶,安安静静的样子。 夏侯忱心急她有没有出什么事情,直直就往她身边走,谁知道人未走近,就被季昭华抬头言语阻拦。季昭华指指放在身侧的托盘,虎着脸质问道:“这三样东西,皇上选一样吧?” 夏侯忱刚才太心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身边放着什么,这会子一看,那简直肝胆俱裂的,这些东西……,夏侯忱脸色变了,季昭华反倒哈哈哈哈的笑起来,能看到夏侯忱变脸,可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呢。 没有多犹豫,夏侯忱上前就将季昭华抱在了怀里,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损伤,尤其是脖子上,后宫这样的三件套只要出现,一般都会有后手,不是灌毒酒,就是强制性的活活勒死,这些手段夏侯忱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有一日这些个手段会运用到季昭华的身上。 真真儿气煞人也。 “那些人呢?”夏侯忱危险的问,季昭华毫不怀疑下一刻夏侯忱会将这些人碎尸万段的。 虽说她自己也可以解决这样的事情,但是有夏侯忱的这个态度,明显让她心情更好了一些,总不算是对她的死活毫无反应来的好。 季昭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手指头在他脖子后面一下一下画着圈,嬉笑着说:“若是我说,那些人都被我杀了,皇上会不会生气啊。” 夏侯忱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心里怕是憋着坏的,原本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刚才是他太过担心她出事,甚至忘记了,这小女人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她不动作,只是她不屑于与宫中女人争宠,却并不代表她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杀了就杀了,不过朕实在是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那就要看看皇上心中是我重要还是皇后娘娘重要了?” 夏侯忱在她的翘臀上一巴掌,眼睛瞪过来。季昭华也知道在皇帝面前,她可以有适当的骄纵,但是过犹不及,太超过就不好了。 也不在卖关子,季昭华直接了当的说:“那些人若是活下来,皇后娘娘大可以将事情推到他们这些下人的手里,到时候怕没理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吧。” 抓住那些人去质问皇后,别逗了,只要皇后说一句‘竟有此事’,这事情就会变成阴谋论,到底是这宫里的谁想要害季昭华就会成了迷案,说不上皇后还能直接将其他的嫔妃诬陷进去,反正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然后就是无疾而终。 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罢了。 可季昭华并不想就这么算了,这可是找上门来想要她的命,她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就放过此事的。 所以,春环她们当时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都是用了暗卫里杀人的那一套,上去就直接斩杀,并没有留半个活口。 “所以,你就杀了所有人?”夏侯忱不可思议的问。 季昭华理所当然的点头。 虽说是能够意料到的事情,但是夏侯忱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季昭华,春环她们杀人用的什么手段,他这个主子当然是知道的,季昭华能面不改色的看着她们杀人,还能如现在这般笑的明媚,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出乎夏侯忱的预料。 这可真是……到了这一刻,夏侯忱似乎重新认识了季昭华一样的。 在夏侯忱的心里,季昭华可能有很多种样子,少年时娇俏的,在别院时冷漠的,入宫后妩媚动人的,但是如此狠辣的样子,还真的是夏侯忱没有想到过的。 “你……”夏侯忱突然有些词穷,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说季昭华不对,当然是不能的,面对这些来送她上路的人,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有凉风拂过,丝丝的冰凉呢。 季昭华当然知道今日她的手段是残酷了些,但是无疑她没有退路,陈留郡王府已经消失了,她在这宫里没有了所有的身份庇护,从今往后,就只能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这才只是开始,许皇后就敢送这样的东西来,可见已经将她轻视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退让,她以后也就不用活了。 而夏侯忱,其实季昭华并不在乎在夏侯忱的心里她是什么样子,早已经度过了那种事事都要小心翼翼,力求在男人心中留下完美印象的阶段,现在的季昭华并不在是年少萌动时的样子。她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她,就算现在的残忍冷血,季昭华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在这样残酷的后宫里,若是她表现的处处弱势,跟那白莲花一般的,倒真是有些做作了。 季昭华微微昂起头,理直气壮的说:“事情就是这样,那些人死了,死前说是皇后娘娘派他们来的,并且带了禁卫军来,企图强制送我去死。” “哼。”季昭华轻轻的哼了一声,在当初那样心灰意冷,悲惨的情况下,她都没有死,更何况现在!许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现在也只不过是借着陈留郡王府的事情借题发挥,她要是真的喝了毒酒,那才是真真的傻。 “我可是阎罗王都不敢受的人,就凭她,也想要我的命!”当初被林轻舞强灌红花,失了孩子,眼看着家人全部被屠,要说死,其实她季昭华可以死一万遍的,但是没有,她没有死,那样艰难的日子她都能撑过来,现在……就凭她一个许皇后。 知道她是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夏侯忱捂住她的嘴巴,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他总是心疼她的遭遇,也知道在经历过那些之后,让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戾气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一直尽他所能的让季昭华不要被勾出心中的杀气。 要知道一个人若是全身充满了复仇,杀气等等的负能量,那么她就会失去她原本身上最美好的东西,比如善良,比如慈悲。 夏侯忱并不想要一个冷血杀手成为自己的伴侣。 更不愿,曾经那个明媚如朝阳的女孩子成了天地不仁的残酷女人。 “那些人的尸体交给朕,你不要管了,这些事情,朕会处理好的。”夏侯忱不想让她涉入其中,季昭华现在发狠的眼神,让他烦躁。 谁知道季昭华却说:“晚了。” 现在跑来说这些已经晚了,那些太监与侍卫的尸体,早已经被她派人送去了皇后的铜雀宫,许皇后偷偷摸摸的想要她的性命,她不介意亮亮堂堂的摆上桌面。 早上那个时候还正是各宫娘娘给皇后请安的时辰,现在估计满宫里都知道了皇后娘娘将韩妃刺死的事情,但是她们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派去的人无一活口不说,还都被送回了铜雀宫。 想想许皇后看见那些尸体时的脸色,季昭华呵呵的笑了。 这还是第一次季昭华彻底了解了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暴力血腥的处理一些事情了,很多事情,简单粗暴果然是最解气的方式,她心里那些被压住的戾气被发泄出来,到底觉得痛苦。 这么想想,做个绿林好汉真的是痛快的,路见不平一声吼什么的,可真是太舒爽了。 夏侯忱不会想到季昭华的思维一下子发散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他只是皱起眉头,“晚了?” 季昭华还没来得及解释,外面已经响起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要不要,先回避一下?”季昭华笑的邪气的很,夏侯忱从没见过女子露出这般邪魅的表情,一时被迷了心智,等恢复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季昭华藏在屏风后面了。 季昭华按礼仪给许皇后行了礼,但是显然的现在的许皇后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先声夺人,伸手就想给季昭华一耳光,被季昭华握住的手腕。 “韩妃,你好大的胆子!”许皇后是气疯了,可是她小产过之后身体就彻底的毁了,比力气她还真比不过季昭华呢。 季昭华甩开许皇后的手,当面对抗什么,真的比绕来绕去的说话更让人痛快。 “没有皇后娘娘胆子大,死刑处置后妃是什么罪行?皇后娘娘不是都不怕么。”季昭华半眯起眼睛。 许皇后也不是完全没有了理智,这种话她当然是不能认的,“死刑处置?韩妃拿出证据来,本宫可没有下过要死刑处置后妃的旨意!”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季昭华早有预料,并不慌张,“臣妾想着这怕也是有外人来陷害皇后娘娘,所以那些假传旨意的人,臣妾已经全部送到铜雀宫去了。” 既然不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那么那些人就都是假传旨意的,这样子,就是死一万遍都是应该的。 许皇后没想到季昭华会如此的厚颜无耻,但是那些下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现在就算是想给季昭华安上乱杀下人的罪行,都是不行的,并且季昭华字字句句可都是为了她这个皇后打算的呢。 无路可走之下,许皇后突然说:“你说本宫若是揭穿你的真实身份,你会怎么样?本宫奉劝你,还是趁着现在,本宫没有改变主意,乖乖的就范才是,也能保全你一具全尸。” 第一三九章那是本宫的孩子 季昭华听到许皇后的话,不出意外的笑起来,这话听起来多么的熟悉,是不是当年林轻舞也曾说过。为什么总有女人质问她,连留她全尸都会成为施舍,季昭华有时候也觉得不平,她不过就是完全生灵中的一个,只有很小很小的梦醒,想踏踏实实的过完此生。但是命运没有给她,她所追寻的东西,在这个男人主宰一切的社会里,她就是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除了最开始的孟辰良,是她识人不清,误入歧途。后来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她能决定的,无论是进秦王府,还是入宫,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前路,但是命,总还是可以自己掌握的。她季昭华一天不想死,那么谁也别想夺了她的性命去,谁都不可以! 季昭华勾起唇,“皇后知道我是谁?” 许皇后眯起眼睛,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这般容不下季昭华,许家二公子说过的话就在耳边,季昭华是谁,背后有什么,她太清楚了,这个宫里,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所以这个时候,她才抑制不住的想要除去她。 韩家在外界看来是季昭华的娘家,趁着这个机会季昭华死了,外面的人只会说她羞愧难当,自杀于宫中的,但是如果这次不能除去季昭华的话,那么以后,就不可能还有机会除去季昭华了。 无论是皇帝的宠爱,还是季昭华身后的季家军,都是季昭华的护身符,等将来夏侯慎班师回朝,这位秦王大人说不定都会成为季昭华的靠山。这宫里就算是她,也都无法跟季昭华的背景相比,这样的情况,她这个皇后实在是坐立难安。 “本宫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但是眼下,你是必死无疑。”许皇后发狠的说:“韩家已经倒了,韩太后更是病的不能言语,据说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这种情况下,谁还能保你?皇上么?” 许皇后并不知道夏侯忱与季昭华关系缓和的事情,毕竟现在季昭华还在禁足中不是么。 也因为此,许皇后才认为,现在是除去季昭华最好的时机。 “皇上现在可是为了韩家的事情震怒不已,哪里有时间来管你呢。再者说,皇上心中自有天地,就凭你一个女人,能得到他多少的注意力呢。” 许皇后也是在赌,赌皇帝其实对季昭华没那么看重,到时候人死了,也不过是兴师问罪一番,并不讳做出什么真的了不得的大事情来。 摸摸小腹,许皇后心中坚定下来,只要能为她的孩子报仇,她这个皇后不做了又能如何,反正现在她连皇上的脸都见不到,简直就成了摆设,还不如她做良妃的时候滋润。 许皇后觉得就算是用她的后位换季昭华一条命也是值得的。 “男人,哼,韩妃不会认为,男人真的会将女人放在心上吧。”许皇后是这样理解的,男人的心里有太多的东西,天下,权势,金钱,深知还有**,这些东西里,一个女人占得比例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她不认为皇帝真的会因为季昭华这么一个女人,来杀她。 有恃无恐,就是如此。 季昭华觉得眼前的许皇后可能真的是被那个失去的孩子磨灭了心智,一个皇后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弄死一个皇帝的宠妃,这可真是神一般的逻辑。 本来季昭华打算让许皇后不得好死的,许皇后不是要杀自己么,那么季昭华就想让她感受感受,被人杀的感觉。 但是这一刻,季昭华后悔了,死对于许皇后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解脱了。 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季昭华眼睛一转,轻笑着说:“我怀孕了。” 她的话音刚落,夏侯忱就按耐不住走了出来,他的急切不是假的。这半年多,他几乎是专宠季昭华一个(说是几乎,是因为其中他还是宠幸过一两个份位低的贵人的,在跟季昭华生气的时候),现在季昭华能怀孕,可真算是天大的好事。 他现在年纪不小了,膝下只有夏侯逍一个孩子,实在是淡薄了些。多些子嗣,也是夏侯忱的愿望。 “真的有了?”夏侯忱急匆匆的。 他的出现,让许皇后吃了一惊,她就算是死也不会想到,皇帝竟然就在来仪殿,不是说季昭华被禁足了么,那为什么……。 夏侯忱出来,跟他形影不离的和顺自然也就出现了,许皇后望向低眉顺眼的和顺,但是和顺并没有给她半分眼色。 许皇后一看和顺就知道,皇帝怕不是巧合的在这里的,想来这段日子,皇上应该没少来这来仪殿,可是为什么她作为皇后,会一无所知呢。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皇后那满脑子都被季昭华的那句话吸引了,她说什么?!她怀孕了,有了孩子。 许皇后几乎是尖叫着说:“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她失去了孩子,却让季招呼得到,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许皇后随后眼睛一转,看清这来仪殿的布局,她从来都是不敢到这里来的,怕触景生情,想起那日她失去孩子时的景象,今日要不是气糊涂了,她也是不会来的。 现在想起那日扑天盖地的血腥味道,许皇后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疯了似的向季昭华扑过去,“不是的,那是本宫的孩儿,那一定是本宫的孩儿。” 季昭华没有防备许皇后会如此失去理智,眼看着就要被她扑倒过去,春环吓的就往季昭华身边扑。 但是许皇后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来,这要是被扑过去,无论是季昭华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怕都是要不好了的。 季昭华倒是坦然的站在那里,她的身子根本就怀不住孩子,太医早已经说过,现在虽然怀了身孕,但是太医也断言根本就坐不住胎。 原本这个孩子是她送许皇后上路的筹码,但是一瞬间,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第一四零章保不住的孩子 英雄救美,只不过这个英雄今日显然是动了真格的,夏侯忱心急之下,一个飞踢直直踹向了许皇后的胸口。 窝心脚这种东西,实在不是许皇后一个身子如此虚弱的女人能承受的了的。 许皇后当场就吐出血来,倒地不起。 夏侯忱出手将身体已经倾斜,重心不稳的季昭华揽在怀里。季昭华双腿有些发软,其实.......其实刚刚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她也是懵了,觉得太过于不可思议。后来太医说这个孩子可能会保不住的时候,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不是她不爱孩子。 而是她怕,上一个孩子的离开,是她人生当中最惨痛的经历。孩子是令季昭华最不堪回首的两个字,她真的很怕。 怕关于孩子的一切,不敢奢望拥有,也不敢听到关于孩子的一切。 没有了,也好吧。 但是到了这一刻,季昭华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她爱她的孩子,即便是在这危机重重的宫廷里,即便孩子的父亲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完美的人选。她与夏侯忱........,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季昭华并不认为她与夏侯忱之间是纯粹的爱情,他们之间牵扯的算计,利益,甚至是感情纠葛,都不是季昭华预想中的关系。 所以........,这个孩子,季昭华算计的好好的,要让他(她)发挥最后的一点作用,彻底扳倒许皇后。 倒在夏侯忱怀里,季昭华抓住他的衣襟,突然害怕的全身发抖,她不该生出那样利用的心思的,无论有多少不确定的因素,她都爱她的孩子,那么深沉的,恐惧的爱着。 她实在无法承受孩子的有一次离去。 “我错了,我错了。”季昭华喃喃的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似乎是那个在很久之前的季昭华再说,又像是现在的季昭华再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夏侯忱吓的脸色发白,他真的是太忙了,根本就不知道季昭华有孕的事情,这段时间韩家又在风头浪尖上,太医就算是知道韩妃有孕,也不会当作什么大喜事大肆宣扬,加上季昭华自己也是不愿意说的,所以就这样瞒了下来。 一把将季昭华横抱起来,不管已经倒地不起的许皇后,夏侯忱大叫道:“宣太医,宣太医!!” 荀太医来的很快,但是早先他就已经做出过决断,现在季昭华又经历了大的情绪波动,所以孩子自然是保不住的。 “就算是吃保胎药,也只能维持一时,韩妃娘娘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到孩子出生。”荀太医这样对夏侯忱说。 夏侯忱不能在内室发脾气,转身就出来了,这时候许皇后已经被下面的人扶上软塌,正在服用荀太医随身带来的丸药。 许皇后脸色白的吓人,不过看到夏侯忱面色铁青的出来,就知道事情是不好了。 虽然她心里恨不得季昭华死,但是孩子的离去,还是勾起了许皇后的伤心事。并且她也知道这孩子的出事怕是真真实实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皇上,不是臣妾。”许皇后迅速将自己摘出来。 事实上,她的确什么都没做,她的手指都没有挨到季昭华,而她本人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夏侯忱的一脚。 夏侯忱眼睛里简直能射出刀子来的看向许皇后,然后他突然就笑了,那种阴森的笑法,让许皇后都坐不住起来。 “皇上........” 夏侯忱突然抬起手,指向许皇后,“你最好祈祷这个孩子能安稳的生出来,否则朕会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般阴冷的话语,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的不寒而粟。 许皇后一瞬间就心如死灰,当初她因为失去一个孩子登上后位,现在又是因为一个孩子,她这个皇后恐怕会面临到最残酷的未来。 人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奇妙,一切都像是绕了一个圈子,总归是回到终点了。 徐皇后失去孩子的时候,她万念俱灰,她心痛如绞,觉得全天下都欠了她的,所以这段时间里,她疯狂的报复,活活打死婉婕妤,她的亲妹妹,还有这宫里所有的事情,她都抱着报复的心情去肆意的摆弄。 现在季昭华的孩子没了,一个孩子还一个孩子,但是出奇的,许皇后并没有觉得痛快,而是觉得更加的悲伤。 又一个孩子没有了,现在季昭华的心情,她自问是能理解的,那么将来季昭华若是要为了孩子报仇呢,是不是也要杀了她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仇的结果带给人的通常都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痛苦与空虚。 许皇后连为自己辩白一句都没有,就扶着下人默默的离开了。 夏侯忱却围着来仪殿的外室转了好几个圈圈,季昭华昏过去前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无助的让人心疼,他能感觉到季昭华有多么想要这个孩子,现在的情况........ 刚好荀太医走出来,夏侯忱少不得再问一次,“真的没有一点可能性么?” 谁都不想孩子有事,即便是荀太医,医者父母心,但是季昭华的身体实在是不具备孕育一个小生命的条件。 不仅如此,“臣斗胆,韩妃娘娘的身体曾伤及根本,现如今这个孩子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但是无疑,月份越大,对韩妃娘娘的身体伤害越大,臣建议,用药物流产。” 夏侯忱心中一痛,不过到底不是第一次听到,还能维持基本的冷静,他问道:“你老实跟朕说,韩妃她......还能有子嗣吗?” 这是夏侯忱关心的,季昭华身子如此的不好,尤其伤到的还是子宫,直接影响孩子的孕育,夏侯忱真担心,这辈子季昭华都生不出孩子了。 荀太医对自己的医术显然很有自信,“艰难是艰难了些,但是按臣的方子养上一两年,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还能有就行,夏侯臣不介意多等些日子。 “不过圣上,韩妃娘娘抵触情绪很大,怕是不会愿意服药的。” 这是必然的,打胎药这种东西,季昭华是决不会在喝一次的,决不会。 夏侯忱有些头疼,不过总归还是要劝说的,挥手让太医先下去。夏侯忱在外面静坐了很久,这才站起身,往内室里走去。 第一四一章看清他的心 夏侯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季昭华,她的睫毛微微闪动,可见是没有睡着的,就算是没有看到她眼里的神情,夏侯忱同样能感受到她的心悸。 真是奇怪,夏侯忱慢慢躺下来,就在她的身边,呼吸可闻。 “芃?儿.......”夏侯忱低低的唤,语气里带着无限的疼惜,他其实不久前才失去过一个孩子,虽然那个孩子远没有季昭华肚子里的这个让人心疼,向往,但是到底也是他的孩子,如有可能他是决不想失去孩子的。 可是怎么办呢,在孩子与季昭华之间,他必须选择一个,这样残酷的选择题,他只能选其一。 季昭华睁开眼睛,对上夏侯忱蓝的似海的眸子,她知道夏侯忱要说什么,其实那些话,荀太医早已经告诉过她,原本她也是想好了的,但是现在不行,她改变了主意,只要这个孩子还在她身体里一天,她就会好好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一天,决不会退缩。 所以现在,更重要的就是要说服夏侯忱支持她,同她一起,保护这个孩子。 季昭华手指压在夏侯忱的唇上,她很温柔的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这之前,你先听我说。” “恩。”夏侯忱并没有阻止。 “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比我更加有用,有了他(她),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对我弟弟还有季家军来说,都是更为重要的筹码,有孩子在,我弟弟他们只会更加的效命于你,不是么?这个孩子,留下好不好?” 夏侯忱深深的望着她,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原来在季昭华的心里,他们的感情是这样的,是用利益联系的。也许今日之前,夏侯忱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之间可利用的利益,是远远超乎于感情的。 并且在夏侯忱看来,能看得见的利益,远远比所谓的感情要牢靠的多。 但是不是的,刚刚许皇后扑向季昭华的那一瞬间,夏侯忱听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爱季昭华,无关于利益,什么季旷,什么季家军,就算这些都没有了,他也无法做到看着季昭华去死,而无动于衷。 甚至刚才那一刻,他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那种愣头小子一样的冲动,是他从未有过的,但是他并不反感这种情绪,反而觉得心安。 终究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的,让他的身边有了他爱的人,同样的,他也希望季昭华爱他。 但显然,后一点,并不成立。 夏侯忱知道一直以来,他做的事情,都让季昭华认为他们之间只有利益的链条,但是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她好好的,平安的活下去,他总是有机会让她看明白他的心意的,现在他只怕他没有这个机会了,或者说,季昭华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这怎么能够允许,他刚刚弄明白自己的心,怎么可能允许季昭华就这样撒手而去。 知道这时候不用用强,她的身子很虚弱,但是心理更是脆弱,夏侯忱哪里敢逼她,只得耐着性子,好好的劝说道:“芃儿,朕不在乎你所说的那些,朕在乎的是你,只要你好好的,孩子........朕问过荀太医,他说只要调养二三年,你的身子绝对是可以有孕的。” 二三年么?季昭华闭了闭眼睛,往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再者说,这已经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了,若是这一个也没有了,以后,她真的还有心力去孕育一个孩子么。 不行的,绝对不行的,她上一次在那样的情况下失去孩子,那是她无能,那是她无知,但是现在,让她在完全可以控制的情况下失去孩子,她绝不允许。 “可是我爱这个孩子。”季昭华坚定的说。 夏侯忱一时词穷,谁不爱这个孩子。也许是他后知后觉了,但是在要失去孩子的这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了心痛,不同于上一次良妃小产时的烦躁,恼怒,而是真真事实的心痛。 他也爱这个孩子,爱的不得了。 但是,“不行,你的身子撑不住,朕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险!朕绝不允许!” 他很想对着她温柔的说话,哄着她,疼着她,但是不行啊,这样的时刻,他半点都不能放松。以前他从来骄傲于她的聪慧,但是现在,这聪慧却令他痛恨,她总是能找到他最柔软的部分,给他致命一击,他快要投降了,在她这样的软声细语下,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夏侯忱突然伸手捂住季昭华还要说话的嘴,他的声音已经带着颤抖,“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孩子,我们总还是会有的,就算是没有又能怎么样呢。朕不是不爱你给朕生的孩子,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是拿你的命作代价的,朕宁可不要。朕知道当时逼你入宫你恨朕,带你出秦王府,你也不痛快是不是?这些气,你都可以跟朕算,哪怕是以后都不理朕,朕也无话可说。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朕,不要死,不要离开朕。” 季昭华眼中有雾气弥漫,就这样湿漉漉的看着他。 夏侯忱觉得这也许是他今生最不堪一击的时刻,就算是看着她的眼睛,他都无力承担的样子。 他只能绝狠,只能无情,他不能失去她,这宫里太大太冷了,没有了她的陪伴,就算是得到天下又能如何呢。 什么时候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他说不上来,但是他知道,绝不能失去,绝不能。 “这不是劝说,是旨意,是圣旨!季昭华朕告诉你,这个宫里,还是朕说了算的,这个孩子不能留,他在你身体里一天,对你来说就多一分危险,你给朕尽快喝药,将身子好好养起来,以后就算是受了风寒,朕也能处死这来仪殿的所有人!” 他无端的放着狠话,不知道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季昭华一直不说话,好久,就在夏侯忱连脸上发狠的表情都撑不下去的时候。 她突然拉起他的手,慢慢的往下伸展过去。 第一四二章你告诉我,你不要他 两人的手最后相叠停留在季昭华的小腹上,平坦的没有一点起伏的小腹。曾经这是夏侯忱最喜欢的地方,他总是留连忘返,亲不够,疼不够似的。 如今他的手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似乎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小的生命,奇妙的生长着。 季昭华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她轻快的说:“我预想着,若是生个男孩子,会不会想你这样呢,小小年纪就故作深沉,皱着小眉头,或者笑眯眯的算计人,让人懊恼又无奈。要是是个女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像我小时候,是个小胖子,叽叽喳喳没个消停,被父亲宠的骄阳跋扈的。” 夏侯忱随着她所说的一字一顿联想着她所说的画面,像他或者像她的孩子,他邹然插嘴说:“要女儿吧,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他没有女儿,不过只是想想,都觉得像季昭华一般漂亮的女娃娃实在是**的人,日日抱在怀里疼着,就是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会柔成水。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季昭华将他的手往下按了按,就是这么一个按压的动作,夏侯忱都不敢,吓的什么似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不要她!说给她来听听,你不要她这个女儿。” 夏侯忱说不出话来,季昭华似乎比他更擅长攻心,短短的几句话就让他彻底丢盔弃甲,完全没有说话的立场。 还要做最后的抗争,“可是太医说,你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住一个孩子的折腾。若是你听不到她的一声啼哭呢,那时候你真的受的了么?”夏侯忱没有说,若是连你自己都再也醒不过来呢,他不愿想,更不敢想。 季昭华似乎信心满满,“我问过荀太医了,他只是说可能性很小,但是不是没有的,我相信我们娘俩行的。” 她那样的期待,就连眼睛里都闪着光似的。 夏侯忱突然伸手将她拦在怀里,他投降了,怀里这样娇娇弱弱的一个人,竟然能逼得他一个大男人毫无还手之力,与其说是她的心思玲珑,还不如说她对孩子的爱超乎一切,这样的爱曾是夏侯忱满心期盼的,他并没有得到过,现在看到季昭华这么这么的努力,他不能也不愿剥夺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坚持与骄傲。 “你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无论这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夏侯忱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将话说死的,怕她也怕自己最后会接受不了。 季昭华终于放心的笑了,能得到夏侯忱的支持,她至少有了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 荀太医听到夏侯忱说,韩妃选择保住这个孩子的时候,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所说在皇家,保孩子不顾大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荀太医与季昭华,夏侯忱接触的时间不断,所以对这两人的感情还算是有些了解,也因为了解,所以才会奉劝韩妃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现在夏侯忱这样,实在是让荀太医糊涂了,这到底是宠爱呢,还是不宠爱呢,难道真的为了孩子,不要大人的命了么。 “这..........”荀太医有些为难。 这种时候处理起来最是棘手,孩子难保不说,将来韩妃万一在有个什么,那简直就是要他的身家性命啊。 夏侯忱明白荀太医的顾虑,“朕会给你下到免死旨意,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过朕有句话你记着,孩子尽力去保,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务必将韩妃娘娘的命给朕留着,小的没了,朕不怪罪你,但是大的,要是出半点差池,朕不会留你。” 荀太医一愣之下,也是明白了,原来这孩子是韩妃娘娘要保的,并不是皇上,这样的事情,荀太医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不过对于医生来说,有挑战,当然也是好的。 放开手脚去做,荀太医心里盘算起来。 不出三个时辰,荀太医就给季昭华制定了详尽的安胎计划,其中最令季昭华无奈的,就是卧床。 她彻底不能在下床走动了。 夏侯忱自然赞成,她能安安稳稳的,别说是卧床就是别的什么,他都是答应的。 韩妃娘娘怀孕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宫廷,多少人在背后说这个韩妃也真是个命好的,陈留郡王府刚刚垮了,她自己就怀孕了。 若是这一次能一举得男,以后就算是没有娘家做依靠,也是能站稳脚跟的。 就是被传说已经神智不清的韩太后,这时候都送了大量的慰问品过来,那长的念不到头的礼单,亮瞎了多少人的眼睛。 还有不少的妃子想上门贺喜,淑妃就是其中的领头人,但是在来仪殿的门口她们就被阻拦了,原因自然是皇帝现在还在里面呢,并且皇帝特别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韩妃娘娘的清静,来仪殿从今日起,恕不接待任何外面的房客。 淑妃当时的脸色几乎是彩色的,这宫里虽说孩子不多,但是怀孕这种事情,是个女人就会好么。凭什么到了季昭华这里就这般的隆重呢。 有了这一出,宫里更是疯传皇帝对季昭华宠爱的过份,简直无法无天了。 淑妃回宫就摔了茶杯,觉得这宫里风水轮流转,怎么从来就转不到她这里来呢。 手下的大丫头是个机灵儿的,赶忙劝说:“主子,这才是你的好时候要来了呢。您想啊,韩妃现在有了孕事,自然是不能伺候皇上的,这宫里算来算去,可不就剩下娘娘您了么。” 这么一说,淑妃才缓过神来,说的也是,现在许皇后失宠,韩妃**,德妃从来就是要儿子不要命的样子,只剩下她与贤妃了,贤妃.......哪里有她娇俏漂亮。 淑妃重振旗鼓,急忙问丫头要上一次季昭华送来的参汤的方子。 想着这段时间,她还是要献献殷情的。 但是天不遂人愿,次日的早朝上,就有大臣上书,皇帝应该扩充后宫,也就是说,该选秀了。 夏侯忱登基多年,后宫的女人却很少添加,这无疑是有违祖制的事情。 第一四三章你吃这个,你吃 夏侯忱坐在大殿之上,一身威仪的听着下面的御史引经据典的说着需要选秀的事情。平日里,他从没觉得这些御史有多么的可恶,但是今日,他出奇的烦躁,心里惦记着季昭华,早上他离开来仪殿的时候,季昭华正在喝安胎药,黑漆漆的苦药汤子,喝下去一口就要呕吐上半天,偏季昭华又是个倔强的,一碗吐完了,就让下人在端一碗来,反反复复的喝药。 一张脸苍白的没了人色,说实话,这还是夏侯忱第一次见到女人如此辛苦的孕育。 在听听站在大殿里义正辞严让他纳新人的说词,简直说不出心中的躁郁。也许是他后知后觉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在女人怀孕的时候宠幸新的女人,会是如此残忍的事情。 “说完了?”夏侯忱突然开口。 下面的魏御史一愣,然后接着说道:“圣上,子嗣乃是朝纲之本,现在后宫子嗣单薄,为了夏朝千秋万代的朝政稳固,还请圣上以江山为重,广纳秀女才是。” 对于这种没有眼色的御史,夏侯忱连跟他们斗嘴皮子都嫌麻烦,这时候夏侯忱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一个事实,“秦王在前线遭遇伏击,身受重伤,诸位爱卿可有对策?朕观念秦王,想派一位心腹大臣前去探望情况,魏御史既然这般以江山社稷为重,那么这一次的出行,就派魏御史去吧。” 魏御史当场就白了脸色,他这种御史,可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上前线什么的,实在是太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了。 连秦王那么凶悍的人都会遭遇伏击受伤,那么他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可不就是去送死么。 “皇上?”魏御史急忙跪下,想要求情。 夏侯忱眉头一挑,“怎么?难道只有朕选秀是为国为民,而魏御史你去前线带朕探望就不是为国为民。” 这种话,魏御史就是有一万个的脑袋也不能说不去啊,只能磕头道:“臣定然万死不辞。” 有了魏御史这么一个先例,这朝里本打算继续奉劝皇帝选秀的人都闭了嘴,谁敢提啊,不怕皇帝发配去前线?活的不耐烦啦! 轻松解决掉这些烦人的御史,夏侯忱处理完公务,不敢耽搁就往来仪殿走。 进到来仪殿里,无意外的就听到了呕吐声,很大声的干呕声。夏侯忱心都揪了起来,疾走几步进卧室,果然看到季昭华趴在床边,手里还是拿着汤药。 夏侯忱不悦的道:“这都喝了多少了?怎么还没有喝完!” 季昭华用帕子擦了嘴,虚弱的对着夏侯忱笑,她不想让夏侯忱担心,生怕他改变主意,不让她要这个孩子了。 “没事,没事的,我吐的多,所以要多喝一点才行。”季昭华这般好声好气的解释,反倒让夏侯忱心酸的很。 坐到她身边,轻拂着她的后背,小心的问着:“一般妇人怀孕,不是要过了三个月才会如此反应的么?怎么你还不到三个月就成了这样呢。” 原本呢,是真的要过了三个月才有反应的,但是现在荀太医开了这么多的药,季昭华眼睛睁开就开始喝药,这般苦戚戚的药汤子,就是正常人喝了都会受不住的,更何况是她这个孕妇。 季昭华不敢说这些,只说:“怕是这个孩子顽皮的很吧。” 夏侯忱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记得维护孩子,十分头疼,“你啊。”眼睛往她的小腹上看,气呼呼的说:“小家伙若是出来了,朕一定打他的小屁股,这般折腾他母妃。” 季昭华笑起来。 春环这时候进来询问,“主子,德妃娘娘前来探望您呢。” 夏侯忱听到就皱起眉头,厉声说:“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来打扰么!让她滚回去!” 他现在真的觉得焦头烂额的,恨不能将季昭华捧在手心里,时时带着才是好呢,这时候他是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季昭华的。 春环称‘是’,就要去打发了德妃回去。 季昭华突然叫住她,德妃不是一个热络的人,往常要是有什么事情,德妃从来都不是积极的人,这一次来,显然不是那么寻常的,“她一个人来了?” “带了小皇子一起来。”春环如实说,要不是夏侯逍也来了,春环不会进来通报这一趟的。 想起夏侯逍,季昭华心软了软,那个脆弱的跟个玻璃人一样的孩子。 “让他们进来吧。”季昭华不想拒人千里之外。 德妃这个人,倒真的不同于这宫里那些机关算尽的女人。 春环看了眼夏侯忱,夏侯忱点点头,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夏侯逍了。 等春环下去,夏侯忱才对着季昭华说,“你喜欢逍儿。” 季昭华点点头,那样子一个病弱的孩子,谁不会喜欢呢。 德妃带着夏侯逍进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坐在一旁的夏侯忱,德妃明显有些退缩,连请安都有些迟疑,夏侯逍对夏侯忱这个父亲似乎也不是很亲近,只是毕恭毕敬的请了安。 夏侯忱也是端着架子的,对夏侯逍说话很是刻板,“逍儿最近都在读什么书啊,进度怎么样?” 小孩子被问功课,从来都是有些抵触的,夏侯逍也不例外,紧抿起嘴巴。德妃护着孩子,马上解释道:“皇上,前阵子逍儿身子不好,没有去学堂,这阵子功课怕有些生疏了。” 话题到这里,就卡住了。 季昭华叹口气,这样子还真是不像是一家人之间的对话。招手让夏侯逍过来,“逍儿,过来。” 夏侯逍似乎有些害羞,小鸡啄米似的,一颠一颠的走到季昭华身边。他胆怯的样子,季昭华看着就心疼,轻声的说:“逍儿是来看我的么?” 夏侯逍点点头,“母妃说你有了小宝宝?” 他的声音嫩嫩的,像是软糯的棉花糖,季昭华拉起夏侯逍白的透明的小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微笑着说:“是呢,这里有个小宝宝,等他生出来,逍儿陪着他一起玩,好不好?” 夏侯逍很认真的点点头,似乎很有些小哥哥的样子。 不过很快夏侯逍想起什么,从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挖出一片黑黑的东西,伸手就往季昭华的嘴里塞,“你吃这个,你吃。” 如果说刚才季昭华拉着他的手放上肚子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心,这时候夏侯逍给季昭华喂食的动作,则是彻底引爆了所有人的着火点。 夏侯忱惊的站起身来。 德妃魂飞魄散的尖叫,“逍儿,不可以!” 第一四四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过激的动作明显吓到了夏侯逍,他赶快缩回手,小脸蛋儿都白了一白,对着德妃,很急切的解释,“母妃,这是你给我吃的,很好吃的呢。” 其实他的小荷包里,是德妃给他准备的陈皮,理气健脾,燥湿化痰。夏侯逍平时吃的东西是严格控制的,所以这小小的陈皮,便是他仅有的零嘴,对夏侯逍来说,这小小的一块陈皮,是他能给季昭华最好的东西了。 但是别的人并不这么认为,这宫里吃的东西是多么敏感的东西,别说是别人送来的吃食,就是来仪殿里自己准备的,都是要经过好几道手续,不经过验证,谁敢让它进到季昭华嘴里去啊,夏侯逍这样的动作,真的是吓死了不少人。 季昭华原本也是有些害怕的,她现在身子不同以往,让夏侯逍摸她的肚子,是她认为夏侯逍不过是个小孩子,就在她的眼前,到底是不能伤害她的。但是夏侯逍突然的动作,还是让季昭华有些担心,到底是吃的东西,不谨慎怎么可以呢。 但是周围的人都太紧张了,季昭华反倒有些放心下来,夏侯逍的小脸已经吓的没有了人色,这种时候,实在是不能继续吓到孩子。 季昭华拉过夏侯逍,温声哄着,“没事的,只不过我肚子里现在有了小宝宝,大家都紧张的很,咱们逍儿能懂的,对不对?” 夏侯逍吐吐舌头,这还是第一次他露出正常小孩子的一面来,他也是明白的,德妃平日里照顾他,何等的精细,这吃的东西,都是要小心小心在小心的,他刚才只不过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会一时忘记。 这时候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夏侯逍手里的陈皮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打湿了一些,他不说话,只是将陈皮从中间掰开,自己吃下一半,又将另一半递给季昭华。 “母妃说这个东西很好的,吃了对身体好,我经常吃,也喜欢吃,我想着小宝宝也会喜欢吃的。”夏侯逍是宫里唯一的孩子,德妃又看得紧,从来都觉得孤单的很,现在季昭华有了小宝宝,他是真的很开心的。 季昭华对上夏侯逍澄亮的眼睛,微微低头,将他小手上的另一半陈皮吃了下去。 虽然夏侯逍先吃了证明这东西是没有毒的,但是季昭华吃什么东西还是需要严格控管的,夏侯忱给春环使了一个眼色,让春环下去将荀太医请来,还是要给季昭华看看身子的。 德妃哪里还敢让夏侯逍待在季昭华身边,急急忙忙的将夏侯逍拉过来,“好了好了,韩妃娘娘你也见了,小宝宝你也摸了,咱们回去吧。” 刚才那一瞬间皇帝眼中的光,德妃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似乎要杀人一样的。 联想到这一阵子来仪殿闭门谢客的举动,德妃心里也是有了成算,原本大家都以为是皇帝宠爱季昭华,但是看目前的样子,怕是这孩子........有些不好吧。 德妃自己是生过孩子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艰难,当年夏侯逍生出来就先天不足,这些年她费了多少心神,不免的有些同情起季昭华起来。 德妃不知道季昭华此前的经历,只想着怕是娘家的事情让韩妃心思太重,这才伤了孩子,这般小心的保胎。她没有跟宫里女人争宠的心,有儿完事足,现如今看到季昭华这样,难免的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夏侯逍被拉着往外走,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不停的回头看着季昭华。 季昭华嘴里含着陈皮,刚才那种恨不能什么都吐出来,掏心挖肺的感觉倒是没有了的,对着恋恋不舍的夏侯逍说:“小宝宝很喜欢小哥哥给他的好吃的呢。” 夏侯逍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都不用德妃拉着了,一蹦一跳的往外走,像个快乐的小麻雀。 季昭华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这样一个活泼泼的孩子,不知道她能不能拥有。 夏侯忱这时候坐到了季昭华身边,揽过她的身子,沉声说:“芃?儿.........” 季昭华回过头看他,夏侯忱的表情有些别扭,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不要让别的什么人碰孩子。” 天知道刚才夏侯逍摸上季招呼肚子的时候,他的心跳有多快,那简直能要了他的命,有种感觉虽然后知后觉,但是却如此强烈,他现在珍视这个孩子,超过一切。 季昭华被他的别扭弄的笑起来。 “好,不让别人碰他。” 还没有生出来呢,这个父皇就开始吃醋了呀。 春环带着荀太医进来,荀太医现在那也是全身的神经绷的紧紧的,听说刚才小皇子来闹了一场,也是吓坏了,好在把脉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便好。 “荀太医,那个陈皮,本宫觉得味道不错。”季昭华现在连蜜饯都不敢多吃,生怕有什么对孩子是不好的。 所以这个陈皮,她也还是想问问情况。 荀太医想了想,“陈皮性温,娘娘若是难受了,含上一片倒是无妨的。” 这可真是好,季昭华忙让春环去准备一些,能去去嘴里的苦味,可真是太好了。 —— 季旷回到大帐的时候脸上竟然带着笑容,阿齐格先是看看外面的天色,这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了? 阿齐格小心翼翼的问季旷,“阿旷,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么?” 当然是开心的事情,季旷心情不错,也不吝啬,直言说:“我姐姐有孩子了。” 当年季昭华失去孩子流落街头,这样的事情都是季旷在事后知道的,这是多么的令人遗憾伤心。 但是想要弥补,已经没有了机会,现在季昭华再一次怀孕,对季旷来说,不仅是对上一次事情的修补,更证明了季昭华现在过的是不错的,他的姐姐他清楚,要是夏侯忱对季昭华不好,她是决不会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的。 这样说来,季昭华现在的日子,应该是顺遂的。 这就好,这便好。 阿齐格红扑扑的脸蛋黯然下来,孩子吗?自从他们成婚,除了新婚之夜,季旷都是不碰她的,她的孩子,从哪里来呢。 第一四五章阿慎要回来了 转眼仲夏已至,前线夏侯慎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在他身体恢复的这段期间,夏朝军队势如破竹,队伍直接延伸到了周国与秦国的边境地带,原来的秦国人被全部剿灭,而现在的北地也已经被部落全部统一,这统一期间,季旷自然是付出最多的人,现在季旷的封地就在原本秦国的土地上,这地方虽说还是靠北的,但是已经没有了草原,基本上已经开垦,都是需要精耕细作的,这样的环境,阿齐格的哥哥们都不喜欢。他们还是比较倾向于大漠草原游牧的生活,故而,现在的秦国,季旷已经成王,而原来的秦国国君,死在夏侯慎的手里。 夏侯慎在周,秦两国的边境停下脚步,这也是夏侯忱与季旷早就有的默契。 夏国自然是不会跟季旷为敌的,并且有个季旷在上面镇着,夏国才能更好的利用周国。 三国现在,牵制的作用已经非常明显了。 夏侯慎在前方战无不胜,而后方夏国国内的新政已经推行下去,虽然其中的问题很多,但是好在第一批稻米已经播种,现在百姓们虽然对新政中的很多条款还是不怎么认同,但是有了这绿油油的稻米,所有人的矛盾基础都已经转移了,作百姓的,可不就是希望能安居乐业,只要地还是自己的,稻米还在茁壮成长,那么他们就闹不起来。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可是每日上朝的官员却都提心吊胆的,夏侯忱每日上朝时的脸色,简直能吓死个人。 听到退朝的声音,所有人都跟逃过一劫一般的松了口气,先开始大家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倒是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是秘密呢。大臣们这才知道韩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好,前儿有还是良妃的许皇后失了孩子,现在韩妃娘娘的孩子也有些保不住,不怪大臣多想,实在是有些晦气。 这种情况下,皇帝脾气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尤其韩妃娘娘此前还是倍受宠爱的。 皇帝动怒的时候,除了被派往前线督军的魏御史,大部分人还是不敢触皇帝的眉头的,尤其现在还事关子嗣。 朝堂上也是难得的一片安宁,但是这些似乎都没有缓解夏侯忱的烦躁。 这段时间夏侯忱已经将所有的公务都搬到了来仪殿,每天都在这里办所有的公务,批的奏折都是让小太监送出尚书房去的。 就算是如此,夏侯忱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今日情况怎么样?”这句话都成了夏侯忱如今的口头禅了。 季昭华虚弱的很,脸色泛着青,不过还是扯起笑容来,“好的很呢,孩子今天踢我了。” 现在季昭华的肚子已经四个月,微微有些隆起,不过人并没有胖上一分,反倒是更瘦了一些,原本季昭华就是个瘦弱的,现在这样子简直让人觉得下一刻她就会倒下去一样的。 夏侯忱才不听她的话,她现在总是这样的,只报喜不报忧,就算是身子难受的撑不下去,也不会说,有时候夏侯忱真的觉得季昭华这是疯了,爱孩子爱疯了的,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而且这个孩子.......夏侯忱心中有些恨恨,怎么就能这么折磨人呢,这般磨人的孩子,生出来不好好教训,怎么对得起季昭华。 上前抓住季昭华的手,夏侯忱二话不说就将她的袖子掀了起来。 季昭华嗌!了一声,但是想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的,她的胳膊上满是针眼,有些地方还呕青一片,细细瘦瘦的手臂上满是这样的伤痕,看上去实在是令人心中不忍。 “这就是好的很?”夏侯忱眼眶都有些热。 季昭华似乎并不在意,孩子三个月之后,荀太医就开始每日给她针灸,先开始是手臂,然后就是双腿。她是后妃,本该是不能让太医看到身子的,但是为了这个孩子,她早已经豁出去了,好在夏侯忱也不是太过在意。 想想也是,她都成了这幅样子,旁的那些事情,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虽然夏侯忱满眼的不忍,但是季昭华的心里却是一片的安然沉静,每日睁开眼睛,知道她的孩子还在,那就是她最大的心里安慰,虽说四个月的孩子还没有剧烈的胎动,但是季昭华就是知道,她的孩子还健康的生活在她的肚子里。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已经是一切了,至于受的苦,她并不觉得那是苦。 喝药,扎针,这些比上她孩子的命,微不足道。 季昭华将头靠在夏侯忱的怀里,轻轻的说:“可是我觉得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呢。” 自从有孩子以来,夏侯忱对她那简直就是百依百顺的,现在除了上朝,全天都在这来仪殿,哪怕谁都不说话,就是这么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两两对望,对于季昭华昭华来说都是太过幸福的事情。 这是她曾经梦想过的生活,不过那时候她以为会这般同她一起期待孩子的人会是孟辰良,没想到斗转星移,这个男人成了夏侯忱。 夏侯忱每日都会给季昭华念书,念些佛学书籍,用夏侯忱的话说,要心存佛祖,才能得到得到保佑。 这个男人啊,现在连神佛都已经信上了。 夏侯忱被她说的心酸,直言道:“你要你好好的,这样的日子,以后多的是。” 以后么,季昭华不敢想,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孩子能平安出生,至于她自己,她真的不敢抱有任何的期许。 季昭华的沉默,让夏侯忱心里发紧,每日看着她受苦,夏侯忱觉得这简直不是在折磨她,而是在考验他的意志力。 有些东西,没见过就不会有如此的切身体会,那些细如发的针尖刺入季昭华身体的一刻,夏侯忱觉得似乎是刺进了他的身体里一样的。 心疼,也在这天长日久的岁月里,成了习惯。 爱着,疼着,恨不能倾其所有的宠着,惯着。 “阿慎要回来了,你这样子,阿慎估计要与朕发脾气了。” 季昭华笑起来,原先夏侯忱是多么不喜欢她心中还有夏侯慎这么一个人,但是到了如今,这样的时刻,只要她能开心一点,夏侯忱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第一四六章潜在危机 夏侯慎是要班师回朝,但是这其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事实上,夏侯慎只是带了很少的一部分人回来,大多数的夏家军全部留在了周国境内,尤其是原先就在周国国内驻防的季家军,这一次可算是借着反击秦国的机会,全部重回了周国国内。 这其实是非常矛盾的事情,夏侯慎将部队的大部分留在周国国内,所用的借口是,关外部落虎视眈眈,所以为了周国的长治久安,夏国无私的将自己本国的部队留下来帮助周国驻防。但是现如今谁不知道,所谓的关外部落,正真的统治者,是季家的季旷。 留季家军来对抗季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讥。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夏侯慎的部队行军极其周密,一路从夏国到周,秦两国的边境,中途经过的地方全部留下了暗哨,从粮草补给,到人员安排都是非常合理的,加上季家军长年在周国国内的势力,这些人留下来,就变的理所应当起来。 周国的皇帝这个皇位实在是不怎么安稳,试想想看,就在自己的国土上,留着一支邻国的虎狼之师,并且这些人还都是跟他这个皇帝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实在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周国皇帝已经很多次与夏侯慎沟通,对于这一次夏国的仗义帮助,他们十分的感谢,就算是赔些银两什么的,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军队,烦请夏侯慎一定带回夏国去,对待周国皇帝这样的要求,夏侯慎完全视而不见,并且说的非常的合情合理。他只是在外守将,听命于夏国皇帝的,如果周国皇帝有任何的要求,尽管去找夏国皇帝才是。 这话简直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现在周国的皇帝,哪里能找上夏侯忱,且不说山高路远的,就是能沟通上,夏侯忱只需要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就能将周国的皇帝拒绝的干干净净。 当初周国皇帝请夏国去帮助他们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哪里有那么好帮忙的。夏国又不是搞慈善的,连夏侯慎这样皇帝的亲弟弟都受了伤,可见夏国帮周国铲除前秦余部的时候,战况之激烈。 夏国部队出人出力,没道理什么好处都不拿阿。 夏侯慎回京的时候,夏国楠城全城百姓迎接,场面自然是宏大的很。 穿着银盔银甲的夏侯慎骑在高头大马上,威武雄壮的不像话,所有将领都要直接入宫,皇帝赏了宴会的。 晴霜一路跟着夏侯慎,但是现在他要进宫,她自然是不能跟着的,离别晴霜不忘交代,“爷儿,进了宫千万别喝酒,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喝酒的,会发炎的。” 夏侯慎皱起眉头,这一路晴霜照顾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张口闭口就是发炎的,他虽然不知道发炎是什么东西,但是她总是这样说,他也就听话。 但是今晚不同,这可是庆功宴,他作为主将,怎么可能不喝酒呢。而且这伤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连军医都说已经没有了大碍,只有晴霜每日每日的提醒,夏侯慎本就是粗线条的大男人,日日被一个丫头这般管着,实在是不怎么畅快。 夏侯慎没说话,“驾~”了一声,直接骑马进了内城。 晴霜在内城外遥望着奔驰远去的男人,眼中渐渐露出痴迷的眼神,在晴霜的心里,夏侯慎是她的男神,是在现代无论如何都碰不到的极品男人,有魅力,让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男人。 但很显然的,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朝代,夏侯慎眼里的晴霜,就算是再怎么特别,也不过是就是一个照顾他的丫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感情,在大多数时候似乎都是不对等的。 两情相悦这样的事情,太难得,也太少见了。 夏侯慎入宫换了衣服先是去了韩太后的凤栖宫,韩太后已经病了很久。夏侯慎见到韩太后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母后?!” 昔日艳冠四方的韩太后,现在已经瘦到只剩皮包骨,眼眶深陷,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过一双眼睛在看到夏侯慎的时候还是明亮了起来,显然她对能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是打心眼里开心的。 “阿慎啊~~!”韩太后未语泪先流。 夏侯慎急忙跑到韩太后身边,抓住韩太后伸过来的手,“母后,你怎地会变成如此........” 实在是难以接受,他离开时,韩太后是何等的强势美艳的样子,现在这般病弱的样子,实在是让夏侯慎不忍。 韩太后好容易坚持到了夏侯慎回来,满肚子的话都想说,这时候哪里还控制得住,絮絮叨叨的就开始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夏侯慎越听越心惊,他实在没想到他的母后会这般大胆,竟然敢鼓动舅舅说出遗诏不真这样的话来。他就是在糊涂,也知道作为帝王是断断容不得这样的话的,夏侯忱能留陈留郡王府一干人等的性命,想来都是夏侯忱开恩了呢。 “阿慎,你回来就好了,快点让人将你舅舅一家弄回来,流放的地方哪里是人能呆得的。快点使人去将他们接回来,这一次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定然是要好好补偿的,回来封个亲王都是使得的。” 这个.......韩太后未免异想天开。 夏侯慎觉得头疼,这样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插手的,陈留郡王当初所说的遗诏正统继承人可是他,夏侯慎,这样的事情,他只要敢牵扯其中,夏侯忱对他这个皇弟,也可是不会手软的。 到时候怕不是一个流放就能打发的了。 面对威胁自己皇位的人,无论谁是帝王,第一时间都会选择斩草除根的。 但是不管真的能行么,韩太后这个样子就不说了,他的秦王府里可还有一个王妃呢,陈留郡王那是秦王妃亲生父亲,就算是为了孝道,秦王妃也不会放过机会,希望求夏侯慎从而让陈留郡王府重回京城。 夏侯慎实在没有想到,在外征战半年,回到夏国,等待他的不是满心期待,而是这一重重的烦心事。 心事繁重的出了凤栖宫,夏侯忱在凤栖宫门外等着他。 看到兄长,夏侯慎的心思就更加复杂起来,他当然能理解夏侯忱的做法,陈留郡王还有韩太后这一次的行事的确是出格了些,但是夏侯慎觉得以他哥哥夏侯忱的心力,完全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夏侯忱没有阻止,只是任由这些人的野心疯长,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完全是欲擒故纵。 说心里没有一丝抱怨那是不可能的。 凤栖宫里躺着的那一位,是他的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啊。如今成了这幅样子,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心疼的很。 夏侯慎还未张口,夏侯忱先说了句,“去看看昭华吧。” 这实在是出乎夏侯慎的意料,他对季昭华心中还是存着情,但是为了季昭华好,他将情压抑着,不想在夏侯忱面前露出一分一毫。 现在夏侯忱突然主动提出,不免让夏侯慎心生警惕,难道是在试探他不成? “这........”夏侯慎迟疑。 夏侯忱并不愿多说季昭华的情况,只说:“她见你会开心一些。” 现在,最大程度的让季昭华开心一些,是夏侯忱唯一想做的事情。 夏侯慎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寻常,没有在多言,紧跟着夏侯忱一同去了来仪殿。 就算是夏侯慎最残酷的梦里,他都不会想到,他回来之后会看到季昭华这幅样子,让他双腿都有些打摆子。 第一四七章让他走让他走吧 夏侯慎到来仪殿的时候,季昭华正在扎针,手臂上的衣袖还没有放下来,双臂的青紫怵目惊心,而此刻,荀太医还在她的脖颈上扎针,季昭华脸上带着安然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痛苦,可就是她这样的表情,却让这场面更加的震颤人心。 这也许是夏侯慎从未想到的场面,他的手有些发抖。 “这......”说不出话来,夏侯慎觉得这样的场面,简直比面对千军万马更令他痛苦。 夏侯忱带着他进来,是旁人都没有想到的,季昭华见到夏侯慎,很温柔的笑笑。之前听说夏侯慎受伤了,她也不是不担心的,现在看到夏侯慎毫发无伤的样子,倒是真的让人放下不少心来。 刚好荀太医这时已经扎完针了,春环快速上前放下季昭华的衣袖,荀太医眉头紧皱,夏侯忱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自然也就习惯了接下来的询问,“怎么样?可是情况不好?” 荀太医有些为难,对着夏侯忱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这是他们两人的默契,不在季昭华面前说那些不好的消息,免得季昭华心思太重,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季昭华心情开阔。虽说是身体上的病症,但是心理的放松也是很重要的。 夏侯忱跟荀太医一起出去。 房中只留下了季昭华还有夏侯慎(伺候的下人忽略不计),夏侯慎几乎不敢往季昭华身边走,但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的四肢细细瘦瘦的,肚子虽然只是很小的弧度,但是比上太过瘦弱的身子,显得有些不成比例。 “你来了?”季昭华尽力在夏侯慎面前表现的没有什么问题。 夏侯慎几乎被她唇边的笑容折了眼睛,疼,真的疼。夏侯慎突然说:“本王后悔了。” 后悔了,本来他以为季昭华留在皇兄的身边,是真的能过上好日子的,但是现在,看他看到了什么,他的母亲,他心爱的女人,在他皇兄的照顾下,都成了这样一副样子,让他疼着,狠狠的疼着。 季昭华现在对于这些恩怨纠葛已经不在多做思考,她的命现在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她并不在意所谓的爱情,到了这样的时刻,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而这其中,也许爱情是她最不想在涉及的。 “阿慎.......”这是季昭华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 夏侯慎有些闷闷的,理智告诉他,季昭华突然的亲近,绝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情。 果然下一刻,季昭华说:“阿慎,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夏侯慎突然转身,“不可以!本王告诉你,当年本王能在乱葬岗将你救回来,就能保你活的长长久久下去,你那些心愿什么的。本王也会尽力让你有自己去实现的一天,所以,什么都不要说,本王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他说的坚决,季昭华盯着他的背影,苦苦一笑。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只想着若是将来她活不下去了,这个孩子总还要有个人照顾的。夏侯忱这样的人,可能会对她生的孩子多几分关注,但是夏侯忱毕竟是帝王,要考虑,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孩子,实在是无法分散他太多的心神。 而夏侯慎,则是另一种人,季昭华信任他,并且他的身边还有晴霜,总不会亏待了她的孩子。 这简直是一种母亲天性,在生命一日日流失的时候,她就想着能给孩子留下一个安稳的环境能让孩子平安的长大。 哪怕不做这个皇子,皇女,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到底是她异想天开了,夏侯忱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养在夏侯慎名下呢。季昭华果真闭嘴,不在提这件事,倒是说起了另外的,“听皇上说,晴霜现在在王爷身边呢。那个丫头以后就要拜托王爷照顾了,她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有王爷照顾,我也能放心了。” 原本季昭华跟在夏侯慎身边是接受不了的,总觉得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成了这副这样,那些小小的不舒服也就可以忽略,晴霜到底是跟着她长大的女孩子,这些年也是蹉跎了,现在季昭华已经十九,而晴霜也是这个岁数,在女子里面已经算是大龄的了,还不嫁出去,实在是算是耽误了。 季昭华的话音刚落,夏侯慎身子一转就转了回来,面对这季昭华,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发狠的咬牙切齿,“你若是敢出一点点事情,本王敢跟你保证,晴霜一定会随着你而去的,你也别说什么托本王照顾的话,本王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的很,要她三更死,她决活不过五更的。” 他明明在说狠话,但是季昭华看着他赤红的眼睛,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急忙仰起头,不能哭,不能哭,她现在绝不能哭,肚子里的孩子不允许。 夏侯忱进来看到这样的场面,脸色就是一变,急忙走到季昭华身边,给她温柔的抚着后背。 “怎么了?怎么见到阿慎不但没有高兴,反倒伤心了呢!”后一句,夏侯忱的声音明显带着质问。若是早知道夏侯慎的到来会让季昭华心情不顺,他绝对不会带夏侯慎来的。 现在季昭华的身体,旁的倒还可以控制,只是她的心事太重,完全吃不下去东西,不吃东西,身体里哪里来的营养,夏侯忱为了哄着季昭华多吃些东西可算是想尽了办法,今日带着夏侯慎来,也是为了能让季昭华开心一些,多用一些吃的。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季昭华倒在夏侯忱的怀里,说不出的难过伤心,夏侯慎这个人,跟夏侯忱不同的紧,他总是能让季昭华生出不忍的情绪,那种怜爱的心境,无人可说。 “让他走.......让他走吧。”季昭华断断续续的跟夏侯忱说,她到底是情绪激动了,所以说起话来,喘的厉害。 夏侯慎没想到他一句话能让季昭华连坐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有些后悔,他说那些话并不是想要气她的,只是不想听她像是安排后事一般的说话。 但是他真的不想伤害他的。 现在季昭华张口就让他走,可是他不想走,这样的季昭华,他恨不能时时盯着才好。 夏侯忱瞪过来,夏侯慎不动,固执的像个孩子。 “你是真想要她的命,是不是?”夏侯忱说。 夏侯慎有些讪讪,到底还是退了出来。 从那日开始,夏朝的早朝比以前更加的严峻,不仅皇帝肃着这张脸,就连夏侯慎这个秦王都是一脸的杀气。 在这样的低气压里,季昭华七个月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 第一四八章夏侯映雪 “她怎么那么小?”夏侯忱觉得这孩子简直小的不可思议,水晶娃娃一样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季昭华身上的恶露还没有止住,身体的虚弱程度可想而知,其实这孩子已经满月了,只不过生她的时候是早产,所以出生孩子就被荀太医抱去了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轮班,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彻底保住了孩子的命,等到满月才送回来。 生出来整整一个月才见到孩子,季昭华自然是爱的不行的,当时生的时候,虽然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是还是坚持到看了孩子一眼。直到看到孩子眉心那颗漂亮的朱砂痣,这才安心的沉沉睡去。 到底还是怕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夏侯忱抱个假的来骗她吧。 “早产的孩子,自然是小的。”季昭华嘴说虽这样说,但是自己的孩子哪里有不疼的,不爱的,即便是小,看起来也是美好的。 其实他们两人都忽略了孩子刚刚出生时血里呼啦的样子,这一个月荀太医对孩子用了药浴,比上一般刚出生的孩子,这个小宝宝已经算是肤白如雪,眉眼清明的了。 夏侯忱双手托着孩子,他没有抱过孩子,就是当年的夏侯逍出生,他都是没有抱过的,大丈夫抱子不抱孙,这是规矩,但是这个小人儿不同,是个粉砌玉雕的小姑娘,真是看着就让人心软。 两人就这么盯着孩子看不停,跟看不够似的。 “给孩子起个名字好不好?”季昭华突然提议。 寻常人家,孩子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起好了不少的名字备选,但是她到底特殊些,不敢早早的起了名字,怕孩子有什么事情,起了名字反倒惹得人伤心。 夏侯忱对起名字原本并不是怎么热衷的,皇家有皇家的规矩,照着族谱往下起就是了,只不过那些规矩都是男孩子的。 这一次季昭华生产,可谓是劳师动众的,生孩子当日不仅他这个皇帝在外面守着,所有太医院的人全部出动,就连黎太后,重病的韩太后全部都来了来仪殿,只等着季昭华生孩子。毕竟这一胎,能得皇帝如此看重,若是生出一个男孩来,怕是夏侯忱就能当场封太子。 不过好在季招呼生了个女儿,黎太后自然是开心的,虽说她对谁做下一任的太子并不关心,毕竟她岁数已经大了,活不到孙子辈去,但是她是万万不想将来的太子是韩家的人生出来的,就算是表面是韩家的人也是不成。 这个孩子要是男孩,怕是韩太后以后又要开始兴风作浪了。 现在陈留郡王府是没有了,但是夏侯慎还在,秦王妃还在,也就是说韩太后其实还是有再一次站起来的机会,缺得也不过是个契机,而季昭华的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韩太后的契机。 听到是个女儿,韩太后当场的昏了过去,是被人抬回凤栖宫的,其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事实上,宫里躲在背后嘲笑的人,都不在少数,这么大的动静,最后就生下一个女儿,实在是有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的即视感。 但是对于夏侯忱来说,季昭华平安,孩子也平安,就是他最开心的结果了,只是女儿,对于他们这些铁血大男人来说,也许女儿更讨喜吧。 季昭华自然是爱的,女儿还是儿子,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女儿显然更好,她不想将自己跟孩子牵扯到更大的风浪当中去,若是儿子,不可避免的就要牵扯到夺嫡的斗争中去,这不是你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事情,而是必须。 自古哪一个皇子是因为不想夺嫡就被放过的,一旦涉及到皇位,那么就是亲兄弟,父子都是会反目的,季昭华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变成那幅模样,生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可真是好的很呢。 夏侯忱盯着女儿看了良久,突然开口说:“叫映雪好不好?” 夏侯映雪。 季昭华在心里慢慢的念着,嘴角微微笑起来。 夏侯忱对这个名字似乎很满意,虽然是临时起意,“朕的女儿多漂亮,长大了会像她母妃一样白白嫩嫩,丝丝滑滑的,就叫映雪,听着就是漂亮的人儿。” 这实在不符合皇家要意义深远等等规矩的名字,但是季昭华很喜欢,她的小人儿,以后会有个美好的名字,叫映雪。 只不过.........,季昭华戳戳夏侯忱,“什么话啊,什么叫像母妃一样白白嫩嫩,丝丝滑滑,尽胡说。”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用在小女儿身上,是不是不太好? 夏侯忱扭头去亲季昭华的脸,热气呼哧呼哧的扑在季昭华脸上,他声音低低哑哑的说:“朕的好芃?儿,朕已经素了很久了。” 自从知道她怀孕,这几个月可谓是煎熬,他时时都记挂她的身子,哪里还有跟女人发生什么的心思,有时间很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才好。 现在她没事,孩子也没事,他终于可以放下一颗心,说点情话也是应该的。 季昭华脸颊微红,夏侯忱这段时间的表现,她如何能不知,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甚至在她七个月的时候,夏侯忱每晚就将就在她身边的那张软塌上,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蜷缩在上面睡,看起来实在是憋屈的很,但是他还是坚持着,她突然肚子疼要早产,也是夏侯忱第一个发现,并将她抱到产房里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夏侯忱抱着她进产房的时候,颤抖的嘴角。 有些东西也许是能刻意装出来的,但是有些是完全处于本心,而这个孩子孕育的过程,可能是他们心贴的最近的一段时间,夫妻俩一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与苦难,其中虽然充满艰辛,但是随之而来的心意相通,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 “若是........,皇上可以找别人......,我不会介意的。”他憋了这么久,虽然季昭华心里不舒服,但是还是得奉劝他雨露均沾,这是规矩。她现在有女万事足,加之有夏侯忱曾经那么体贴的关怀,并不想做个悍妇的。 并且,季昭华清楚,若是夏侯忱真的只守着她,怕是前朝那些御史都是不会答应的。 夏侯忱脸色沉下来,这种被心爱的女人推出去的感觉并不好,但是他现在已经习惯对着季昭华软声细气,就算是心里不舒服,话也不会这么说,他只是说:“你好好养身子,等过了年节,朕带你与映雪去周国,到底也该拜见一下岳父大人。到时候,你弟弟也会去的。” 这话........,季昭华一下子就心潮澎湃起来,她有了孩子,现在过的也不错,说起来是真的很应该回去拜祭父母一下。 过了年节就是季家众人的三周年祭,当时遭遇那样的变故,什么准备都没有,季昭华只是找了人,草草的将季家人掩埋起来,现在想起来也不是不遗憾的,如果还能回去,她想给父母迁坟,埋在季家的祖坟里,到底讲究些落叶归根的人家,埋在荒郊野岭,怕是会成为孤魂野鬼。季旷也会去,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季旷是男儿身,这样迁坟动工的事情,有个男子在,到底比她这个女儿要名正言顺一点。私心里,季昭华还想见见季旷的妻子,这种婆家人看媳妇的心态,季昭华自己都觉得好笑。 再者,还有孟辰良与林轻舞,她不是圣母,有些仇恨是绝对不可能忘的,依着她如今的身份还有季旷的势力,他们是不是也该到了报仇的时刻。 季昭华心情愉悦起来,这是大戏要开场的节奏啊。 第一四九章秦王妃的威胁 秦王府。 夏侯慎最近住在府里,从北征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睡在京郊的军营里的,与士兵一起同吃同住,在军队里,夏侯慎的声誉远远高于其他的将领,这倒不是难理解的事情,作为皇帝的弟弟,国家的亲王,夏侯慎能与士兵一同将性命置之度外,真的是士兵们打心眼里佩服的战将。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季昭华要生了,所以他没有离开京城,就怕出个什么事情,他来不及赶回来,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季昭华真的有什么不好,他的那位好哥哥也不会允许他去见她的,但是总是觉得离她近一点,也是好的。 宫里派了人来,说:“韩妃娘娘已经完全脱离危险期,今日小公主也从太医院被抱出来了。韩妃娘娘见到小公主,说是很开心呢。” 夏侯慎只是听着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一种心情,是快乐着你的快乐,痛苦着你的痛苦。 这一次季昭华生孩子,大多数人都期盼着是个儿子,毕竟夏侯忱现在只有夏侯逍一个儿子,实在是淡薄了些,能多个儿子,无论怎么说都是好的。整个京城,怕因为季昭华生了女儿而开心的人,除了夏侯忱就是夏侯慎了。 他们夏侯家女儿其实是很稀缺的,就说夏侯忱这一代,一个女儿都没有,夏侯忱兄弟繁多,但是姐妹却是一个都没有的,对于娇娇弱弱的女儿,在他们看来的确是比男孩子珍贵的。 夏侯慎想了想说:“去将那些从北地弄来的人参,鹿茸挑拣,挑拣,拿最好的出来送进宫里去,就说是王妃送予韩妃娘娘的。” 不能用他的名义送,到底还得顾虑着外面的传闻,而用秦王妃的名义送,那就是再合理不过了,在外人看来,秦王妃还是韩妃娘娘的娘家姐姐不是,现在陈留郡王府没有了,那么秦王妃这个娘家姐姐就是季昭华最亲的人了,送些礼品入宫无可厚非。 “先前荀太医说她不能大补,现如今孩子也生了,月子也过了,该是时候好好的补补身子了,那些从北地弄来的好药,尽管挑好的送进去。” 三喜对夏侯慎的心思自然是懂得,默默的点头,心里记下了。能让王爷这般粗旷的男人费这般心思的,怕也只有宫里的那位韩妃娘娘了。 不过夏侯慎还没有交待完,下面的人就进来禀报,“王妃过来了。” 夏侯慎几乎是立刻的皱起眉头。 “不见!” 他现在完全不想见到韩思雨,说实话从他北征回来,见韩思雨的机会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今日韩思雨也是铁了心,根本不顾外面人的阻拦,直冲冲的闯了进来。 夏侯慎表情冷冷的说:“你的规矩呢?” 这时候了,还讲什么规矩!秦王妃韩思雨恨恨地瞪着端坐在书案前的男人,她爱了半生的男人,出言便问:“姑母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口中的姑母自然指的就是韩太后。 夏侯慎哪里知道她们女人之间说了什么,不耐烦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思雨可真是委屈的心都要成了苦瓜,前些日子她入宫看望韩太后,原本呢,也是为了探探口风,看韩太后到底有没有办法求得她的父亲陈留郡王能回来,谁知道韩太后也是没有主意。 这种时候韩思雨不禁想起了季昭华,原先也不见的皇帝就有多么的宠季昭华,还不是现在有了孩子,一下子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么想着韩思雨也就这么说了,若是能怀上孩子,说不定夏侯慎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拉下脸去求求皇上,不说让陈留郡王府恢复原来的荣光,但是至少该让她的父母亲都回来京城,那流放之地,哪里是那么容易呆的。 可是谁知道她一说孩子的事情,韩太后简直如遭电击,恨的咬牙切齿的开始咒骂已经死去的阿雾,韩思雨听的一头雾水,听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她早在与夏侯慎成婚之初就被阿雾下了绝育药,宫中的迷药,一般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 这些日子韩思雨几乎被这个消息弄的夜夜难免,原本她跟夏侯慎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她以为是夏侯慎冷落了她,所以才会迟迟没有怀上,但是现在看情况,却不是如此的,不是因为冷落或者什么,而是她根本不能生! 对于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亲王王妃来说,不能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韩思雨对夏侯慎还算是了解,看他那幅烦躁的模样就知道,他对不能生这件事是不知情的,但是正是因为他的不知情,韩思雨才如此的痛彻心扉,他根本就不关心她,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也是一点都不在乎。 昔日的浓浓爱恋早已经随着时间淡去了,在长久的如同守**的岁月里,韩思雨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算计亲姐妹都要嫁给夏侯慎的心情,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她的娘家,如果真的她此生都不会有孩子了,那么娘家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现在韩太后还活着,夏侯慎自然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韩太后身体已经呈现颓败之势,怕是活不了几年了,到了那个时候,别的人不说什么,就是现在府里的许侧妃,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就能彻底替了她,一个没有娘家,不能有子嗣的王妃,韩思雨想想自己的未来都觉得惨淡的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能这样下去,绝不能。 韩思雨沉下心情,将所有的下人打发出去,然后她拿出谈判的口吻,对着夏侯慎说:“韩妃娘娘如今荣宠无限,想来皇上也会给韩妃娘娘一些面子的,总不好让韩家人就这么一直被流放不是?今日臣妾来,也就是想求求王爷,为韩家说些好话,毕竟那也是王爷的舅家不是?” 夏侯慎实在是烦了,就陈留郡王做出的那些事情,别说是流放就算是杀了,也都不为过。他现在不爱回府,也不喜入宫,为的也就是逃避这些女人的围追堵截。 宫里韩太后就不说了,哪一次叫他去不是为了陈留郡王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是要让陈留郡王恢复爵位,甚至还要比从前更加的显赫才好。季昭华这一胎,于夏侯忱,夏侯慎兄弟来说,是场惊心动魄的过程,他们都怕季昭华会撑不下来,但是就是这样的时刻。韩太后还是忍不住算计,要拿这个孩子威胁皇帝与他这个秦王,换得陈留郡王一家的荣华富贵。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最受不了这种威胁的,对待夏侯忱,韩太后还会忌惮一些,面对夏侯慎,那可真就是趾高气昂,指手画脚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现在的夏侯慎不仅是堂堂秦王,更是战场上回来的,一呼百应的大将军,被一个女人指指点点实在是不那么令人痛快,即便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对于韩太后,夏侯慎还能拿出所有的耐心听着,那么面对韩思雨,夏侯慎可真是半分的耐心都没有,直接不留余地的说:“这件事皇兄已有决断,本王不宜插手。”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韩思雨现在心里连失望都谈不说了,既然讲情讲不通,那就来讲利益好了。韩思霜胸有成竹的样子,笃定的说:“难道王爷就真的这么好忍性,那季氏原本就是王爷的女人,现在成了韩妃,臣妾就是再怎么眼瞎耳聋,也是知道韩家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叫做韩思霜!不知这事情传扬出去,那些御史会如何对待韩妃娘娘呢,想要保住韩妃娘娘,想来皇上定然是会愿意放过臣妾爹爹一家的。” 这简直就是**的威胁,夏侯慎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一幅高傲的样子,似乎一切都被她早已经算计好,又似乎什么都不瞧在眼里的模样。 夏侯慎从小就不喜欢这个跟他血统上更亲近的表妹,阿雾虽然也是有些小聪明的,但是胜在坦荡荡,不像是韩思雨,从来都是这么一幅,等着别人去求她的表情。 “哦?王妃以为韩妃娘娘不是韩家的人,这话说出口可要三思,毕竟当年韩妃入宫是母后首肯,皇兄点头的,难道王妃是在怀疑皇兄?这可是重罪,若是惹怒了皇兄,怕是本王也保不了你。”夏侯慎半点都没有客气,无论他与夏侯忱,季昭华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这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韩思雨来说三道四。 韩思雨当然知道,这件事处理的天衣无缝,就算是真正的韩思霜的父母想来现在恐怕也早已经毁尸灭迹,想要出言指证何其艰难。 但是为了她的父母,她不怕豁出去一次。 “晴霜,王爷还记得这个人吧。如果是她出面指认呢,想来韩妃娘娘还是很想念她的这位贴身侍女的吧。” 原来是这个,晴霜想留在夏侯慎身边伺候,没有王妃的支持是断然不行的,王爷一走就是半个月不回府,王妃想要弄死她一个丫鬟简直易如反掌,这种情况下,晴霜倒戈倒是没什么话好说。 夏侯慎危险的眯起眼睛,看来,不怕死的人,真不少。 第一五零章她可是你拿命换来的 心里有了盼头,季昭华的身体突飞猛进的恢复起来,只不过有一点让她有些难过,那就是她根本没有奶,所以她的小女儿,是一口母亲的奶都吃不上的。富贵人家是不需要当家主母亲自喂养孩子,都是由奶娘负责的,但是最起码还是要给孩子喂上一口的,据说这样,孩子才会跟母亲亲近,季昭华一点都没有,忧心忡忡的想着映雪将来会不会不认她。 夏侯忱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敢不认你这个母妃,她可是你拿命换来的。” 这话说的也对,为了生映雪,她的确是豁出了一条命去,这么想着季昭华倒是心理平衡了些。想想也是,她拿命换来的小东西,怎么可能喂了一口奶跟她这个母妃不亲呢。 映雪生于初秋,眨眼就到了年尾,小小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子,实在是可爱的紧。映雪尤其喜欢夏侯忱抱着她,趴在夏侯忱胸口睡觉的样子,简直就像个美好的天使娃娃。 而夏侯忱.........,季昭华也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谁能想到这样强势的男人,在对待女儿的时候,会是如此的毫无原则,简直让季昭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最奇妙的时候,是在冬日里,夏侯忱命人将宫外的温泉引到了来仪殿,来仪殿本来就是比较偏僻的宫殿,又靠水域,所以将温泉引进来的工程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原本引温泉进来是为了季昭华能够早日恢复身体,却没有想到用汉白玉以及鹅卵石修建的小浴池,却成了小映雪的最爱,第一次小丫头在水里扑腾着笑出声的时候,夏侯忱看的眼睛都要直了,后来陪映雪玩水,游泳,甚至是给映雪洗澡都成了夏侯忱最爱做的事情,小姑娘爱水,所以父女俩玩水的时间总是延长再延长。有时候季昭华看着他们这般的样子,只觉得岁月静好,一切若是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但是生活中酸甜苦辣,而这个甜,可能是所占比例最少的了。 “娘娘,许皇后来了,你看........”春环实在有些为难。 上一次许皇后在来仪殿发疯的事情似乎就在昨日,后来的这段时间,因为季昭华的身体,所以一切礼节皇帝都是免了的,但是现在孩子生了,季昭华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这时候实在是没有再推托皇后的理由。 许皇后就算是失宠,但是她还是皇后,在份位上,比季昭华这个妃子可是高了不止一点点,现在许皇后突然来了,季昭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对待才是。 但是很不巧的,今日前朝有些紧急公务,夏侯忱并不在来仪殿里。 这要是许皇后刁难季昭华,这可是连个来救场的人都是没有的。 季昭华这段时间日子过的虽然身体痛苦,但是心理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有夏侯忱与孩子的陪伴,那种心理上的满足,已经让她渐渐淡忘了,她现在是深陷深宫的妃子。 而这个宫里,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免不了斗争。 斗争........,是季昭华现在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万万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季昭华将映雪交给奶娘,细心的叮嘱着,一定要将孩子看好,无论前面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孩子都不能抱出来。 奶娘是夏侯忱派了和顺直接从宫外找来的,身家清白,但是对于宫里的贵人,有些发自内心的恐惧。听季昭华这么说,心里也是害怕,抱着小映雪,快速的往后面内室去了。 小映雪粘人的很,不,也可以说是季昭华粘孩子的很,这些日子几乎是日日抱着不离手,离开母亲的怀抱,小映雪显然有些不适应,猫儿似的哭起来。 到底是早产儿,映雪虽然被太医确诊很健康,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身体到底弱,哭起来也没有洪亮的声线,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就不觉得心软下来。 小映雪的哭声萦绕在季昭华的耳边,就在女儿的哭声里,季昭华迎接了许皇后的到来。 这半年的时间,许皇后也变了很多,不再有掩盖都掩盖不住的戾气,一张娃娃脸上,多了看清一切的淡然。 之前春环也是打听过,说自从那日许皇后在来仪殿闹了一场之后回去,许皇后就在铜雀宫里闭门不出,诚心吃斋念佛了起来。 这半年,极少出铜雀宫。 这样的传闻并没有让季昭华放下戒心,她现在敏感的很,任何能伤害到她,从而伤害到小映雪的人或者事,都是她要提防的。 有时候想想真是奇妙,她之前也不是不动心思的良善人,但是现在,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体内的那股子强大的保护意识,已经破土而出。 季昭华这般防备的样子,自然逃不过许皇后的眼睛,在季昭华请过安之后,许皇后开口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你现在该防备的人不适本宫。” 这话,季昭华没有听懂。 许皇后看着季昭华苍白的脸,空气里似乎还带着小孩子身上的奶味,她心里生出丝丝羡慕,如果她的孩子还在的时候,她能摒弃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算计后位,不招来娘家的妹妹争宠,说不定现在她的海子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呢。 人有时候就是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季昭华连命都不要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很多人都笑话季昭华傻,当然也有人说季昭华是为了替陈留郡王府求情,或者是为了在没有娘家的情况下,还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后来生了女孩子,多少人唏嘘,这还真是老天爷不给脸,这下子韩妃算是白白辛苦了一场。 但是只有许皇后明白,若是她是韩妃,她也会如此,母亲对孩子的那种爱,她在自己是母亲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但是在她的孩子离她远去之后,她才真实的体会出来。 为了孩子,自己的命有什么重要。 许皇后今日来,当然不是为了找茬的,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夏侯忱早已经厌弃了她,孩子,也不会再有了。 实在没有了争下去的必要。 她来,只是为了提醒季昭华,“这半年本宫不问世事,宫里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被贤妃握着,最近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了你的真实身份,就等着在大年三十的晚宴上揭穿你呢,你自己小心一点,别中了她的套。” 听到许皇后说出这样的话,季昭华不是不心惊的。 按照常理,这种时候许皇后已经跟在贤妃后面,坐收渔翁之利,甚至落井下石都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并没有,季昭华迟疑的看着许皇后。 要说揭穿身份,许皇后显然比贤妃要便利的多,只要让秦王府的许侧妃出面指证,她就百口莫辩了,何必还要贤妃去调查呢。 许皇后对季昭华的怀疑并不放在心上,只接着说:“听说,她找了你的身边人来指证,你的身份若是曝光了,下场不用本宫来说。你要死便死,别连累了孩子。” 许皇后说完就走了,季昭华枯坐下来,愣愣出声。 她的身份,一直都是一枚定时炸弹,现在这颗炸弹要引爆了么? 第一五一章你轻一点 夏侯忱进来就听到小映雪的哭声,这小女儿娇娇柔柔的声音,简直是他的克星。眼睛扫视正厅,只见季昭华坐在有些阴暗的光线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皱起眉头,自从生了映雪,季昭华每天都围在女儿身边,忙的团团转,很少会出现这样心不在焉的情况,今日怕是........有些什么事情吧。 招手叫来守在季昭华身边的春环,“怎么回事?” 春环抿抿唇,多余的话她是不会说的,只说:“今日皇后娘娘来过。” 这个皇帝只要想查,总是能查的到的,为此春环也没有必要隐瞒。至于其他的,春环看了眼季昭华,还是由着季昭华自己说吧。 这时候季昭华已经醒过神来,在发现夏侯忱之前,先一步听到了映雪的哭声,快走几步到了后面内室,从奶娘手里将女儿抱起出来,前面没有掌灯,映雪哭的更大声。 春环几个手脚麻利儿的掌灯,孩子还是哭,夏侯忱这时候也不问那么多,走过来将孩子抱到怀里,大手一下下的拍着映雪的后背,他的手掌本就大,放在映雪的背上一对比,简直能占据映雪全部后背。 说来也奇怪,映雪的小脑袋靠在夏侯忱的胸口上,慢慢的就安静下来,不仅不哭了,还睁开眼睛,盯着夏侯忱,嘴角弯弯,其实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笑的,并没有意识的,但是小姑娘本就生的漂亮,嘴角一勾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一般的。 这样的女儿,谁见了不爱,夏侯忱低着头,很柔情的说:“这是想父皇了,才哭的是不是?” 孩子呜哇呜哇的回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复夏侯忱,但是这足已经令夏侯忱开心,抱着女儿笑的好不舒心。 这种笑容,即便是季昭华都很少见到,那种毫无城府的,舒朗的笑意。 季昭华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午后许皇后来说的那些话,她不能跟夏侯忱说,最起码不能说有人要指证她。 想了很久,觉得这个所谓的‘身边人’只能是晴霜无疑,尽管季昭华坚信晴霜不会出卖她,但是夏侯忱可不会坚信,如果现在就让夏侯忱知道这件事,恐怕无论晴霜是想出卖她还是不想,都活不下去的。 以夏侯忱的处事手段,那必然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季昭华将所有的事情压下去,吩咐下人传膳。 坐在桌前,夏侯忱恋恋不舍的将映雪交给奶娘,映雪离了他的怀抱,有些不高兴,哼哼唧唧的,不过倒是不会哭,季昭华笑说:“这才多大点就知道撒娇,长大了可不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异性相吸的关系,映雪对待夏侯忱这个父皇,跟对待其他这些照顾她的人,包括季昭华都是不一样的。 说起女儿夏侯忱总有些与有荣焉,“朕的女儿,就该不得了。” 他的女儿,就该天下无双,什么好的都该给映雪,这本就是应该的。 季昭华头疼,这男人宠起女儿来,那可真是毫无道理可讲。有时候私下里,季昭华也会想想,为什么夏侯忱偏对这个女儿如此的疼爱。她怀孕期间受了罪,这是一个方面,可是谁家孕妇生孩子不受罪的,男人要是不心疼,那照样不心疼。再者,就是夏侯忱是个天生爱孩子的人,这显然不是的,对待夏侯逍,夏侯忱就完全是严父的样子。 后来慢慢才发现,也许就是因为映雪是个女孩子,没有将来要继承江山的责任,夏侯忱对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爱着,不怕她将来成了纨绔子弟,不怕她成不了万世明君。 季昭华笑,对于一直都缺乏安全感,对家庭极其向往的夏侯忱来说,也许映雪的到来,补偿了他的空缺。 “是是是,你女儿再没有不好的地方。” 夏侯忱也是笑,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但是那个小小的婴儿,讲脑袋贴上他胸口的一刻,他就知道,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从此后是完全属于他的,那种男人澎湃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至少在映雪长大成婚之前,他的女儿最爱的人,最全心付出的人,会是他这个父皇。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用膳完,夏侯忱去沐浴,季昭华自然伺候。 等梳洗干净出来,季昭华拿了香炉来给夏侯忱熏头发,他的头发浓黑油亮,长长的披散着,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潇洒飘逸起来。 从第一次见面季昭华就说过,夏侯忱这个人若是不做皇帝,做个风流雅士也是行的,他身上总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从前她以为这样的疏离,淡漠是天生的,但是现在,在他身边已经不少日子了,孩子也生了,这才知道这些美好的气质,源自他来自骨髓里的孤独。 自古,最孤独的人,莫过于皇帝。 季昭华想的出神,突然被夏侯忱擒住了手,很轻松的将她拉过去,卸下手中的香炉,将人抱在怀里。 “在想什么?”夏侯忱问。 也许是灯光太昏暗,温暖,季昭华觉得整个屋子里都暖融融的,她也就直言不讳的说:“在想你。” 是在想你,即便是在你身边,还是会想你。 夏侯忱看出她的心思,二话不说就封住她的唇,辗转的**,像是要吸取她身上的一切。 季昭华哪里受得住这个,一吻完毕,她就软在了夏侯忱的怀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夏侯忱低声说:“朕今日问过荀太医,他说你的身子,可以了。你受得住吗?” 他的手已经开始解她的寝衣,季昭华真是的服了,他都执行的这么彻底了,居然还问她受得住么?简直就是口软心狠的强盗。 两人都是很久不曾有过,都有些紧张。 夏侯忱心里嘲笑自己如今到真的成了毛头小子了,不过嘴上还是不饶季昭华,“怕不怕?” “怕!”季昭华立马答,怎么能不怕,他一副猛虎出闸的样子,她如何能不怕。 以前他在那事儿上就又强势又霸道,平时无论多么的温柔,和顺,到了这事儿上,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的,也许男人都是这样的吧,在某事上,哪里还有手下留情的。 “你轻一点。”季昭华轻声说。 夏侯忱控制着自己,到底不想伤了她。 但是还真是考验他的意志力,季昭华生过孩子,身材倒没有变多少,甚至比以前还要**些,虽然不给孩子喂奶,可上围却是明显增大了的。 尤其,这段时间补的好,这一身的皮肤简直宛如新生。 他从来对她柔滑的皮肤爱不释手,现如今更是爱到了骨子里,疼她,想彻底的疼遍了她。 季昭华只觉得掉入了一个持久,美好的梦里,她的身子就像是随波逐流的小舟,不停的飘摇着,并不由自己控制,眼前白光闪现,只愿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夏侯忱被她这幅迷醉的样子迷的,哪里还控制的住,疯了似的闹了大半夜,总是要不够似的。 这是别的女人无法给他的感受,那种直通心灵的契合,是他不能舍弃的,欲罢不能的。 —— 季昭华再睁开眼就是大天光了,动动身子,腰间环着的手臂收紧。 “你?”皇帝不是该去早朝的么。 夏侯忱难得也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懒懒的不愿意动。 季昭华可真是拿他没了法子,要是让那些大臣知道,他睡在来仪殿,耽误了早朝,她这一个惑国妖妃的名头是去不掉的了。 “快点起来呀。”季昭华有些着急。 夏侯忱翻了个身,让她躺在他的身上,像是小女儿经常做的动作那样。 “说说吧,皇后来都说什么了?” 第一五二章长曦公主 季昭华没想到他会等到现在才来问,不得不说夏侯忱的耐心还真是令人无语。季昭华想爬起来,口中说着:“我去看看雪儿,都这会子了,别找不到我们哭起来。”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夏侯忱就更不可能放过她了,他们之间早已经是无话不谈,现在季昭华特意的避免着什么,他哪里容得下呢。夏侯忱抱紧她,不让她动,威胁的说道:“你若是不说,朕就将雪儿抱走了。” 他可真是会拿捏人,明明知道映雪是她的命,还拿孩子来吓唬她。 季昭华知道他是有些负气的了,要不然不会说出要抱走孩子这样的话,就算知道他不会真的那么做,还是会有些恐惧。 孩子现在对她来说,可真的是一切呢。 斟酌了再三,季昭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将许皇后的话复述了一遍后,她又紧忙接着说:“不知道贤妃是不是故弄玄虚,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 夏侯忱真是觉得老话说女人一孕傻三年这话一点的都不假,她还真是天真的可笑。 “你怎么就知道许氏是真心实意的来提醒你?”夏侯忱发问她,“就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无论季昭华怎么觉得,反正夏侯忱是不认为许皇后会真的良心发现跑来提醒季昭华,他原本就是个阴谋论的人,现在说起来,他的看法与季昭华是完全不同的。 皇后这么说,无疑是样季昭华跟贤妃对上,无论到时候哪一方胜了,哪一方败了,对于许皇后来说都是赢了。 先不说贤妃到底策划着什么,就是许皇后跑来提醒的举动,在夏侯忱看来就不单纯。 季昭华还真的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夏侯忱彻底阴谋论了,她也是有些无奈,这男人心思太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原本这后宫里的事情都是季昭华自己做主的,就是以前也都是她自己出面解决,只有在她解决不了的时候,才会搬出夏侯忱来,但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她有孕之后,夏侯忱那可真是事无巨细的将她保护了起来,生怕她受到一丝丝伤害似的。 保护的太好,有时候也是一种压力。 “好啦好啦。”季昭华抱住夏侯忱的手臂,“怀着雪儿的时候,我身子不好,这些内宅的事情也要你来替我应对,可是现在我好了呀,这般的事情自然可以自己应对的。” 她真的不是娇弱的绢丝花,无论许皇后,贤妃是什么心思,季昭华自信自己是可以应对的。至于身份,现如今陈留郡王府都彻底的倒了,她还怕什么呢,贤妃也许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不寻常,想要当众揭穿她,但是若是贤妃知道她是季家的女儿,身后还有那么大的势力,估计到时候只有后悔的份了。 对此,季昭华并不担心。 “你啊,每天上朝那么多事情,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去做好不好?真的不需要你再费心了呀。”季昭华是真的有些心疼夏侯忱的,他说是日理万机都是不未过的,就是这样一个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人,还要每日替她担心,就怕她被后宫的女人欺负了去,这实在是太累人了呀。 夏侯忱抿抿唇,季昭华心疼他,他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人就是这样奇怪,他可能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总觉得季昭华还有映雪是他的责任,他有义务要保全她们不受任何侵害。 “真的不需要朕?”夏侯忱问,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有者淡淡的失落情绪流露。 季昭华简直苦笑不得的,这个男人有时候还真是别扭的紧,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如何应对他别捏的小性子了,索性抱着他撒娇,“哎呀~,我现在身体恢复的不错了,也是该好好活动一下,这一次的事情,就让我去查好不好?有你这么护着我,狐假虎威的,我总是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夏侯忱笑骂了一句,但是到底还是应允了她。 季昭华放下一口气,只要他不插手干预,晴霜的命想来是能抱住的。 两人腻歪了一阵,到底不能直接睡到午时去,夏侯忱起身收拾妥当,亲了亲还在睡的映雪,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跟季昭华说:“映雪的封号,朕已经让人拟好了,以后就叫长曦公主。” 皇家公主,有封号才能彰显皇室的荣宠,尤其是这个封号的用字,直接就能看出帝宠来,‘长曦’这两个显然是夏侯忱精心选取的,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已。 季昭华想想觉得有些不妥,夏侯逍现在可还没有封号呢,宫了也只是小皇子,小皇子的叫,这种时候直接给映雪封号,说起来有些不太合礼数。 自然不能说不想要这个封号,这可是皇帝的封赏,代表了映雪未来的身份及重要性,季昭华又不傻,这样的好事情,做什么不要呢,只不过她还是想劝两句,“那逍儿.........,是不是也该有个封号。” 不是说封王或者什么,最起码也该有个封号,称呼上也高贵一些。 夏侯忱对于季昭华的这种要求从来都是听见跟没听见一样,今日也是如此,不过看季昭华是真心实意的想给逍儿要个封号,他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你还是太心软了,现在给逍儿封号,不是爱他,是害他,可知?” 夏侯逍现在才多大,又是夏侯忱唯一的儿子,就是夏侯忱不册封,不表现的极其宠爱,旁人的眼睛都不会放过那个孩子,若是他在封赏了,那对小小年纪的夏侯逍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而不是喜爱。 季昭华叹口气,皇家人,哪里有什么亲情可讲,为的可不都是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 夏侯忱给了愣神的季昭华一个脑瓜绷,“不许乱想。” 季昭华没有多说,只觉得自己生了个女儿,可真是太好不过的事情。 —— 夏侯忱到底是走了,他从登基以来,因为自己的惰性而耽误早朝的事情,今日可算是第一次,大臣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少人风传皇帝生了重病什么的,要不然一贯勤肯的皇帝,怎么可能突然不上朝了呢。当然也有那有些门路的大臣问到宫里来,这深宫内院的从来都是没有秘密的地方,一下子不少人知道皇帝昨晚是就寝来仪殿,才会突然不上朝了的。 原本季昭华这个韩妃娘娘就顶着宠妃的名号,现如今又加上令皇帝不上早朝这一样,季昭华的名声可想而知。 季昭华恶意的想,这些人怕是早上都要四更晨起进宫上朝,现在发现皇帝却老婆孩子热炕头,觉得心里不平衡了,才会如此的义愤填膺。不过这话后来被夏侯忱知道,二话不说就镇压了她。 夏侯忱早上没有去早朝,只能通过下午的时间来弥补,批阅奏折,面见有急事要禀报的大臣,等待他的还是处理不完的公事。 夏侯忱前脚走,季昭华后脚就叫来了春环,“你去查查最近秦王府里有什么动静。” 若是有人指正她的身份,绝对是要出自秦王府的,让春环先去查查秦王府总是没错的。 春环接到能出去查事情的命令,自然是开心的不行,她早就在这个宫里憋久了,能出去透透气,也是不错的。 打发走了春环,季昭华才有时间抱孩子,映雪满了百日,眉心的朱砂痣变的更加的艳红,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她会长成如何的倾城美人。 无论是像季昭华,还是夏侯忱,都不会是难看的孩子。 只不过有一点令季昭华纳闷,照理说夏侯家的人,无论是夏侯忱,夏侯慎,就是小小年纪的夏侯逍,眼底都是泛着隐隐的蓝色的,虽然深浅不同,但是总是会有的。 但是映雪却生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就是看不出半点蓝色的影子,季昭华有些担心,这种没有遗传到父族家族遗传特征的孩子,将来会不会被大臣们或者宗室们说些什么。 在这个对血统极其看中的年代,映雪的眼睛,恐怕是她未来成长路上的一个隐患吧。 好在夏侯忱并不在乎这些,每每见到女儿都是一副爱疯了的模样,这让季昭华也能放下些心来,若是夏侯忱在意孩子没有遗传到夏侯家的琉璃蓝眸,那这个孩子的前景就是十分堪忧的。 季昭华漫无目的的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不一会儿夏环进来,递给季昭华一封信,这信自然是季旷送来的,自从季家军重返周国,现在季旷所在的秦国与夏国之间,可算是完全打通了通信道路,原来他们通信还是非常谨慎的,能用猜字就用猜的。但是现在显然不用这些了,季旷的信,能在很快的时间内传递到季昭华手里。 上一次送过去的信是告知季旷,她生了,是个女儿。 季旷的回信显得很开心,口气满满的欣喜,只说明年开春季昭华跟夏侯忱一同去周国的时候,一定要抱上孩子,他这个舅舅可是给孩子准备了大礼的。 明年开春,季昭华微微笑着问怀里的小宝宝,“雪儿,想不想见见舅舅,是雪儿的小舅舅哦。” 第一五三章秦王妃的陨落 春环回来的很快,将秦王府的情况也打听的很清楚。 不打问还真是不知道呢,最近这段时间秦王府可真是热闹的紧,先前是秦王长时间的住在城郊军营里,然后就是秦王突然发怒,将秦王妃送去了城外的皇家庵堂里清修。 “清修?”季昭华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春环忙不迭的点头,“是呀,那庵堂我也是打问过的,据说是收留那些失德的宗妇的,现在里面住着的,多数都是先帝爷的后妃。” 先帝爷的后妃,这个季昭华还知道一些,当年先帝也算是英年早逝,逝去之后,黎太后作为正宫娘娘,自然是动不得的,但是先帝其他的那些后妃却都遭了秧,被骄横跋扈的韩太后全部赶出了宫,想来就是都被送去了这座庵堂。 夏侯慎将韩思雨送到这里去,也算是其心可诛了,那庵堂里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是狠毒了韩太后的,现在送韩太后的亲侄女进去,几乎能预见到韩思雨进去后过的日子。 季昭华有些愣神,出事狠绝,但是符合夏侯家兄弟的处事原则,但是夏侯慎能下这般狠手想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春环能打问到的,也不过都是外在的东西,真的涉及到人家夫妻之间的私密,还真是不好打问的,为此,季昭华不再问秦王妃的状况,而是问晴霜。 “你可打问到秦王府里,我之前那个婢女的下落了?”现在找到晴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春环当然打问了,“据说原本是要跟着秦王妃一同去清修的,不过事先秦王妃就使了人,将那女子偷偷送出来了,这些日子秦王在京中大刀阔斧的找人,动静不小呢。” 原来如此。 季昭华想着,这怕是晴霜被人利用了,先是秦王妃,现在又是贤妃。 叹口气,晴霜有没有可能出卖她,当然是有的,人要是遇上皮肉之苦,或者什么别的境遇,妥协是必然的事情,季昭华并不觉得她就要为此而责备晴霜,到底是她这个主子没有做好,若是她能一直保晴霜周全,晴霜何至于现在成为众人抢夺的利用工具。 这话晚上的时候,季昭华跟夏侯忱说了。 夏侯忱听完凝视了季昭华很久,然后才说:“这就是当年朕为什么就算是逼你,也要将你拢在身边的心思了。” 不放在身边护着,根本就无法预见,她将来会面对什么。 他夏侯忱可不是个喜欢无法掌控的人,只有将人放在身边护着,他才能放心。虽说这种心理霸道又蛮横,但是也是最有效的不是么。 夏侯慎不是不好,但是在内宅之事上,一直都是心思粗鄙,有时候太过简单粗暴。殊不知女人有时候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生物,比上千军万马的军队,还要难对付。 这一次的事情,显然是秦王妃算计了秦王一把,晴霜的失踪必然是韩思雨预先就筹备好的。 夏侯忱皱起眉头,虽然答应过季昭华,这件事情要让她自己处理,但是现如今明显是有人设局,他有些不放心。 “你打算怎么做?”夏侯忱现在慢慢的开始学着尊重她,而不是上来就直接命令她什么,再者晴霜是唯一一个跟着季昭华到周国来的人,感情不同,他也不好直接出手。 季昭华一只手按压着额头,想了好久才说:“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夏侯忱勾起唇,被一个柔柔软软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觉得有杀伤力,反倒觉得可爱的紧。 “你来跟朕说说,怎么个不变应万变法?” 季昭华看出他眼中的促狭,好气好笑的瞪他一眼,然后说:“贤妃想拿我的身份做文章,尽管做就是了。当年我入宫,是韩太后首肯的,真的韩思霜的父母又都死了,陈留郡王府全部流放,根本就是死无对证。若是贤妃敢说出我是从秦王府里出来的,我自然可以反咬一口说当初送我进宫的人是秦王妃,至于为什么是我,那些人自然会想出无数种答案。” 比如她姿色秀丽,再比如,她有什么别的长处。 季昭华现在盛宠于一身,而秦王妃已经进了庵堂,到底该帮哪一边,相信那些大臣都心里明镜一般的吧。 贤妃只是想到了揭穿她的身份,就能将她彻底拉下马,但是却忘了,当年季昭华入宫,多少人都是首肯的,其中最大的头就是韩太后,还有皇帝。 现在一经揭发,最先会被问责的就是韩太后。 贤妃也是打的好算盘,这样一来,韩太后就彻底别想翻过身来了,这叫痛打落水狗。 什么事情都是两面性的,贤妃考虑的不是不对,只是她错算了很多人,比如夏侯忱,比如夏侯慎。这对兄弟才是权利的掌握着,就凭着夏侯忱的宠爱,别管季昭华的真实身份是谁,都能在着宫里站稳脚跟。 “她是不是觉得,你是不知情的,当时候她一戳穿我,你会觉得受到了欺骗,然后就........对我深恶痛绝。” 欺君之罪,总是重罪呀。 殊不知,“咱们的陛下色胆包天,早已经狸猫换太子了。”季昭华的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她现在可真是恢复了,都敢拿他开玩笑了。 夏侯忱直接将人扑倒,彻底行事前,还是不忘跟季昭华交待,“你别轻敌,现在你所想的都是你自己的臆想,她们到底怎么打算,你根本不知道,还是谨慎一些好。你的身份也到了换过来的时候,总不能一辈子都叫你韩思霜,但是旁的事情,不能掉以轻心。” 这宫里的事情,差之毫厘,错之千里。 现在贤妃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谁也说不清楚,以季昭华的想法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到底最后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上。 轻敌,从不是夏侯忱的性格。 季昭华被他吻的全身发热,他说的话,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久后的年节宫宴上,季昭华才知道,夏侯忱说的有多么的有预见性,他们都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第一五四章晴霜,真的是你? 又到一年除夕夜,今年宫宴是贤妃全权安排的,就是许皇后这个已经成了皇后的人,也还是没有将宫务握在手心里。 因着今年贤妃主事的关系,今年的宫宴,黎太后出席,而韩太后却称病不出。 其实从很多细节上能看到宫里局势的变化,过去的一年陈留郡王府出事,许皇后失宠等等的事情加在一起,最得利的人,其实是贤妃这一派的人。 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黎太后的安排,插手。 季昭华到的并不早,主要是夏侯忱坚持让她将小映雪抱来,季昭华有些不情愿,这样的宫宴,在大殿里举行,但是为了君臣同乐,大门什么的都是敞开的,虽说夏国这个地方,就算是冬天也不会真的温度低的冻死人,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寒凉。 小映雪刚刚五个月多一点,还是很脆弱的,虽说季昭华一直精心养着,孩子倒是没有病没有栽的,但是做母亲的总是想将一切伤害减到最低,孩子能不受凉就不要让她受凉吧。但是夏侯忱也是义正言辞的,“难道要将女儿一个人放在来仪殿过年,这怎么能成?” 这说的也不无道理,今晚的宴席,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季昭华也是真的不敢让女儿完全脱离她的眼界之外。 故而,季昭华就来的晚一些,避免映雪在这样的环境里呆得时间太长。 季昭华抱着孩子刚刚走入大殿,夏侯逍就甩开了德妃的手,屁颠屁颠儿的跑了过来,围着季昭华喊着:“小妹妹,逍儿要看小妹妹!” 自从上一次夏侯逍大胆给季昭华喂食之后,德妃可是吓坏了,再也不敢将夏侯逍带到季昭华身边,那之后季昭华的情况也一直不好,所以,夏侯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新生的夏侯映雪。 当了母亲之后,对小孩子都有种天然的爱,季昭华对夏侯逍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同情的,这般瘦弱的孩子,让她觉得亲近,毕竟夏侯映雪是早产儿,就算是再怎么养,到底还是有些先天不足,比之足月生产的孩子来说,看起来有些淡薄。 德妃不敢让夏侯逍胡闹,这个孩子可是不一般的,皇帝已经在朝上下旨,封了夏侯映雪为长曦公主。一个未满周岁就得了封号的公主,现在要是详细纠察起来,映雪的身份比夏侯逍都是高出不少的。 季昭华对德妃这般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现在她做了母亲,其实是有些了解德妃的心情的,什么她都可以不争不抢,但是夏侯逍就是她的一切,德妃无论如何都是个好母亲的。 “无碍的。”季昭华对着德妃笑笑。 然后她看向瞪着大眼睛的夏侯逍,问:“逍儿,想看小妹妹么?” 夏侯逍忙不迭的点头。 季昭华微微躬**子,揭开虚盖在映雪脸上的被褥,小映雪刚才从来仪殿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喂饱,现在正睡的香甜,小小的粉团子一样的孩子,睡觉的时候小拳头就放在嘴边,看起来冰雪可爱的样子。 夏侯逍是第一次见到小孩子,惊奇的扭头看向德妃,“母妃,妹妹好小。” 那张小脸只有他的巴掌大呢,夏侯逍不过在瞬间就生出一种自己很强大的感觉,从来宫里伺候的人都将他当作玻璃人一般的照顾,现在终于有个比他还脆弱的妹妹了。 “韩妃娘娘,以后逍儿可以常来看看妹妹么?”夏侯逍问的小心翼翼,上一次他去来仪殿,回去后母妃就批评了他,说他惹了韩妃娘娘不高兴,所以后来就不让他再去来仪殿了。 德妃急忙上来阻拦,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夏侯逍一直都是个有些孤僻的小孩子,与人也不是很亲近,寻常也不喜欢出去玩的。就偏偏是对季昭华,这孩子总是热情的很,实在是让德妃头疼。虽说孩子能活泼一些,于她这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但是如果这种活泼是建立在危险的基础上的,她自然是不允许的。 并不是德妃不喜欢季昭华,事实上,她对这宫里的所有人都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有彻底泯灭了个人的感情,她才能冷静的看待一切,这才是她们娘俩能活下去的保证。季昭华的身边总有出不完的麻烦,皇帝的宠爱,身后的韩家,以后还掉着一口气的韩太后,这些都是不安定因素,德妃实在不想夏侯逍牵扯其中。 被母妃掐了手臂,夏侯逍有些委屈,他只不过是喜欢刚才看到的那个玉石娃娃一样的小妹妹,而且这个韩妃娘娘也跟宫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见过的人可不少,那些下人要不然就是谄媚,要不然就是畏惧。而其他宫里的娘娘见了他,眼睛里都有抹灭不去的愤恨。 谁说小孩子不懂这些,那种出于本能的趋利避害,是人类最基本的素质,夏侯逍从小病弱,对身边的人与事更是敏感的很,对季昭华,是他发自内心的亲近,并不是虚的。 夏侯逍有些烦躁的躲开德妃暗中掐他的手,恨恨的说:“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小妹妹!我会是很好很好的哥哥!” 季昭华看着小小的夏侯逍,觉得血统这个东西实在是奇妙,这个孩子才多大,就也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责任感,跟他的父皇,叔叔,几乎如出一辙。 德妃被夏侯逍突然爆出来的话说的有些窘迫,周围已经有不少嫔妃在了,这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不准亲近韩妃的话来,要不然就里外不是人了。 德妃对着韩妃干笑了一下,解释说:“逍儿还小,没轻没重的,别伤了长曦公主。” 她说长曦公主,也是对身份的一种表明,其实这宫里知道长曦公主大名叫夏侯映雪的人还真不多,到底是女孩子的闺名,不能宣扬天下,再者,有夏侯忱那样霸道的父皇,他是绝不能容忍旁的人知道他女儿的闺名的。 夏侯逍在听到德妃的话后,眼睛都红了,他是真的会做个好哥哥的,为什么母妃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季昭华蹲**子,平视着夏侯逍,怀里的映雪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动作,不舒坦的哼唧了两声,倒是并不哭。 “逍儿想做个好哥哥么?”季昭华问。 小小男孩子的责任感,不能被忽视过去,这对孩子的成长并不好。 夏侯逍眼睛盯着撇嘴的映雪,一双眼睛亮亮的,他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听到季昭华的问话,忙不迭的点头。 “可是雪儿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又喜欢哭,又脆弱的不得了,逍儿能忍她么?”季昭华说,这倒是真的,小映雪别看人小小的一个,但是被夏侯忱宠的,脾气可真是不好的厉害。 夏侯逍拍拍小胸脯,“我是哥哥,自然要纵着妹妹的。” 季昭华笑起来,“那以后逍儿若是有空闲,都可以来看雪儿,只不过别嫌雪儿闹就是了。” “好的好的好的。”夏侯逍那个小脑袋点的,简直跟小鸡啄米一样的。 德妃还是不放心,“这个........,怕是不妥......吧。” 季昭华知道德妃顾虑什么,只说:“你总不希望孩子将来连个扶持的人都没有吧。” 她们这些母亲,就算是再怎么能干,将来也是要离开人世的,孩子有个相互扶持的人自然是最好。映雪是女孩子,跟夏侯逍并没有什么竞争关系,两个孩子感情好,将来无论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德妃这才不再多言,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夏侯逍将来登上大位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从未给孩子教导什么权术,只盼着他能无忧无虑的过完这辈子,但是父母的想法总是好的,但是孩子将来怎的会成什么样子,谁能说得上,总是要多留一条路出来的。 这么一说,季昭华与德妃在某种程度上就达成了一线。 季昭华来后不久,宫宴开始,与去年不同,今年夏侯忱是同黎太后一起步入大殿的,夏侯忱身后跟着许皇后,而黎太后身后跟着贤妃。 这还是季昭华第一次看到黎太后盛装的样子,比不得韩太后美艳,但是那种上位者的雍容气度,却是韩太后这样一个妃子上来的人比不得的。 季昭华想,这宫里的女人,哪有一个是简单的呢。 程序什么的,不会变的,不外乎就是大臣朝贺皇帝,皇帝表彰大臣之类的,只不过今年秦王殿下是独自一人来赴宴的,秦王妃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宴席间,不少名门贵女频频向秦王使眼神。 就是如此的现实,一个秦王妃倒下去,千万个后备‘秦王妃’站起来。 对于掌握权势的男人来说,女人从来都是不缺的东西。 宫宴气氛正好,贤妃突然开口说:“韩妃娘娘,您有位故人远道而来,不知娘娘可愿见上一见。” 映雪被人声鼎沸的大殿弄醒了,这会子正在闹脾气,季昭华正抱在怀里惦着哄着,听贤妃这么说一时有些顾不过来,随口说:“有何不可?” “那就有请吧。”贤妃笑意满满。 在场的人都有些好奇,夏侯慎的眼睛一直盯在季昭华身上,有摸不透的情绪。 而季昭华此时也是紧张,晴霜,真的是你么? 第一五五章有些现实的显露 并没有给季昭华太多的考虑时间,下面已经有太监带着所谓的‘故人’来了,也的的确确是晴霜。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季昭华先查看了一下晴霜的身子,至少明面上是看不出受过伤的,这就好,这就好。 不是季昭华圣母,而是比起晴霜带来的伤害,更重要的是晴霜这个人。 贤妃一直观望着季昭华的表情,季昭华的紧张,贤妃自然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起。 有些东西是不能被勾起的,那些深埋在体内的**,也许是改变一个人最好最快的东西,贤妃原本如她的封号一样,贤,很安宁的女子,进宫多年,除了孝敬黎太后以外,她并不会主动做些什么。 但是这一年来的种种,让她心中的不平陡然上升,先是良妃封后,贤良淑德,良妃一直都是在她下面的妃子,一步登天,而她这个比良妃贵重很多的贤妃现在却要对着许皇后三跪九叩。 然后就是季昭华这个韩妃了,一个娘家已倒的妃子,不说失宠,反倒是得到了皇帝的专宠,从怀孕开始,夏侯忱就没有再宠幸过这宫里的任何人,这是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这宫里的女人最是奇怪,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是知道的,不能寄希望于皇帝的宠爱,必须无情无欲的活着,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又有多少呢。 尤其是在别人得到,而自己求之不得的时候。 贤妃的不平衡来自于她背后雄厚的娘家势力,来自于一直支持她的黎太后哦,还有就是入宫多年积累的一切。 一个人的表情,其实就是她的内心写照,季昭华还不知道这一年的时光,竟然让贤妃变了一个人似的。 贤妃并不打算走迂回路线,直接就问进来的晴霜,“你可认识上位坐的韩妃娘娘?” 晴霜抬起头,对上华彩万芳的季昭华,很快她看到了眯起眼睛危险的盯着她的夏侯慎。 突然眼中就有了泪光,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是如此的艰难。当初晴霜跟着夏侯慎从北地回来,夏侯慎将她丢在王府里,自己住进了城外的军营。 她一个下人没名没份的在王府里,所受的待遇可想而知,秦王妃是个软刀子个性,天天折磨她,为了夏侯慎她什么都能忍,总想着能忍到夏侯慎想起她的那一天,但是结果是如此的令人沮丧,她没有等来他的眷顾。 而是被秦王妃送出了府,关在一个小院子里,原本以为这就是结果,却没想到,会被劫。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囚禁,贤妃的人倒是没有对她用刑,但是不用刑就让你乖乖听话的手段,贤妃这个在宫里呆了多年的人,哪里有不会的呢。 能熬到今日,晴霜可谓九死一生。 现在她活着走出来了,见到了从小一起长到的季昭华,当然也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夏侯慎。 来之前已经有人跟她普及了下现在季昭华的境况,韩妃娘娘,好高大上的名号。当初她以为自家小姐死了,哭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却没有想到,她的小姐根本没有死,而是过上了最奢华奢靡的生活,宫中的宠妃。 但是女人就是如此的傻,晴霜对季昭华的恨,并不是因为季昭华没有带她过上这样的生活,而是季昭华为了这些奢华,放弃了夏侯慎。 在夏侯慎身边的时间不短,晴霜当然知道当初季昭华刚刚出事后夏侯慎的伤怀,也正是那时候夏侯慎的伤心,让季昭华有了死心塌地的想法,总是对痴情的男人毫无抵抗能力。 现在她全然的没有了自己,只为她爱着的男人伤心,为他的伤痛而伤痛着。 夏侯慎的眼神如此的明显,他想护着季昭华。晴霜微微苦笑,这可真是,爱与被爱的区别,她只是想得到自己心中追寻的爱,为什么就是这么的难。 也是到了这一刻,晴霜才真是的感觉到,这个社会的等级森严。 她穿越而来,其实对什么主子奴才的这一套并不怎么能接受,在现代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戏码也看了不少,加上她穿来的时候在季昭华身边,并没有感觉到太过苛刻的要求。所以她一直天真的认为,只要她付出,只要她努力,夏侯慎总会看到她,总会爱上她。 但是现在,季昭华高高在上,穿着虽不华丽,但是那种天然的气势,绝不是她一个小老百姓能拥有的。 而季昭华旁边,夏侯忱温润如玉,夏侯慎威风凛凛。晴霜不明白,为什么季昭华就能坐拥这世间最优秀男人的爱,而她只能卑微的站在高台之下,成为随波逐流的浮萍。 夏侯慎这时开口,“此人本王倒是认识。” 贤妃笑起来,一副计划成功的模样,“哦?秦王殿下见过她?” “她是本王的人。”夏侯慎说。 这个话说出来就很是微妙了,夏侯慎的女人,虽没有名份,但是能让秦王殿下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明,可见也不是普通人。 晴霜脑子嗡嗡作响,这是她一直期盼的,现在得到了,夏侯慎要她,真的要她啊。 紧接着夏侯慎就又说:“你不是一直都在秦王府里,怎么可能见过韩妃娘娘,莫要被居心叵测的人诱导,你知道的本王不喜欢女人胡说八道。” 心情就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大起大落,晴霜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了,原来他要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要救季昭华。 将自己舍出去,为了一个已经为别人生了孩子的女人,晴霜很想问问夏侯慎,你这样真的值得么,真的就如此的深爱么。 但是这些话她问不出口,她没有这个立场,更没有这个身份。 晴霜只能垂下眼睛,木然的说:“王爷说的是,奴婢只是被人劫持,让奴婢在大殿之上诬陷韩妃娘娘,奴婢人微言轻,没办法抵抗。” “你!”贤妃豁然站了起来,“将她拖出去,此等胡言乱语之人,死不足惜。” “等等。”季昭华急忙叫住要上前拉晴霜的老嬷嬷,然后说:“本宫认识她的。” 第一五六章这韩妃该如何处置? 季昭华这一言出,倒是惊了不少人,今日大殿上来的人不少,尤其是原本就知道今日贤妃会有动作的人。贤妃自然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发招,之前她已经跟娘家套好了词,力求今晚要一次性将韩氏一族剔出后宫的权利核心。 为什么不去对付许皇后?当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许家现在人丁兴旺,如日中天,想要动许家的人,自然要掂量掂量的,再者说,许皇后已经被诊断出不能有孕,一个无宠无子嗣的皇后,岂不就是一个空架子。 而韩妃不一样,陈留郡王府已经倒了,与娘家败落不同的是,这半年来,韩妃一人独享皇宠,这样的女人,远远比许皇后那个空架子要棘手的多,也更容易除掉的多。 所以今晚首先要除掉的人的是韩妃。 只是,贤妃一党没有算到的是,晴霜会突然改口,抑或着是夏侯慎的维护。按照她们从秦王妃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韩妃的前身,可是夏侯慎的女人,虽说皇家这样的腌渍事时有发生,但是哥哥抢了弟弟的女人,无论如何夏侯慎也不该这般忍气吞声啊,就算是夏侯慎不表态,那么季昭华都是必死无疑的。 贤妃身后的人震惊,夏侯慎也是惊奇,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昭华,听着她说:“这个女子是臣妾从前的婢女。” 晴霜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季昭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晴霜的身份。 “你.........。”夏侯慎急得就要站起来了,季昭华难道是疯了不成,这般轻易的承认了晴霜的身份,难道她就不怕自己身份被曝光,不怕死么!这是疯了不成! 季昭华并没有在意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刚才最后一刻,晴霜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思,总之她的霜儿是没有出卖她的。 就为了这份维护的心,她也不能让晴霜就这样被人带下去,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子,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都是一个问题。 季昭华坚定了心意,重复了一次说:“她是本宫进宫前,身边服侍的人。” 夏侯慎额头上汗都下来了,今日他能说出晴霜是他的人,也是为了保护季昭华,为了保护她,宁可将自己都出卖出去了,纳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对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承认这样的事情,无疑是作出的巨大牺牲。 却没有想到,他都将事情平息下去了,季昭华会突然打断他的话。 夏侯慎没有主意,扭头就看向夏侯忱,刚才说话的时候,夏侯忱就已经将女儿抱到了自己怀里,现在夏侯忱正笑容和缓的哄着女儿。 虽说皇帝抱孩子不怎么合乎规矩,但是谁让小公主受宠呢,这宫里谁不知道,这长曦公主是皇帝的心头肉。 映雪被夏侯忱逗得咯咯笑,小胳膊小腿的乱踢腾,这还是夏侯慎第一次清明的看清映雪的小脸,那唇红齿白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的紧。 夏侯慎盯着似乎完全没有将大殿中的一切看在眼里的夏侯忱,眼中渐渐的流露出黯然来,也许夏侯慎觉得自己已经为季昭华做了很多,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好哥哥,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季昭华最坚实的依靠了。 今日的事情,就算是贤妃证据确凿又能怎样,凭她贤妃就能处置皇帝的宠妃么?最后还不是要皇帝发话,而夏侯忱这般不闻不问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到底他还是稚嫩了些,总想着能帮季昭华掩盖下去,而不是放任季昭华跟这些人对上,放开手脚斗一场,反正有他们这些人作后盾,季昭华绝对是输不了的。 这么想着夏侯慎也就放下心来,全心全意的看戏。 贤妃没想到原本被晴霜打乱的计划,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转机,而这个转折点还是韩妃自己承认的,于是贤妃几乎是喜不自禁的质问季昭华,“韩妃,你说话可要三思,这个女子可是周国人。” 说起周国,大殿里的人自发的附和起来,这其中自然有贤妃预先安排好的人,当然也有真的不喜欢周国的人,要知道排外这种情绪,无论是在哪里都是去除不掉的。 季昭华知道今日这件事一定要有个解决,若不然这就会像个毒瘤一般,越久越溃烂,从来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她不想留下这样的隐患,她为自己姓‘季’而自豪骄傲,‘韩’这个姓,毕竟不是她的姓氏,总不能一辈子顶着韩思霜的名头过下去。 “本宫就是周国人!”季昭华掷地有声的说。 她这句话一出口,大殿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贤妃心里乐疯了,没想到今日季昭华会如此的愚蠢,会自己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是除去贤妃之外的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尤其是黎太后,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黎太后干脆闭起眼睛念佛。 她已经老了,只想安度晚年,但是这些后辈却不是这样想的,今日的事情,若是此前她知道半分,今日她是绝对不会出席的,但是来了都已经来了,她也不会直接拆自家侄女的台,所以保持沉默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贤妃早已经准备的句子这个时候终于能肆无忌惮的说出来,“韩妃娘娘,你可是韩氏女,怎么可能是周国人,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情,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可是玩笑不得。” 这世间有一种表情叫做小人得志,许皇后看着贤妃的表情,心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贤妃实在是隐忍的时间太长了,从入宫开始,阿雾死后,这宫里实际上的女主人就成了贤妃,可是就是以为一切都会是她唾手可得的贤妃,先是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后位,然后就是彻底的失宠,压抑的时间长了,一朝占了上峰之后,那种憋都憋不住的表情,实在是可笑的很。 季昭华并不在乎贤妃的威吓,直接说:“我并不姓韩,而是姓季。” “小姐!”晴霜突然抬起头,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为了得到男人的心就投靠其他的女人,今日的形势,她已经看懂了,晴霜本就不是笨女孩,宫斗剧看过的也不少,之前她只是被情爱蒙蔽了眼睛,而且她的身份低微,实在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只能被这些所谓的贵人们操纵。 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能明白的,若是季昭华承认了她的身份,那么面对的就是欺君之罪,这个罪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动辄是会丧命的。 晴霜知道自己天真了,在这个处处是陷阱的地方,她的小姐过的一点都不会省心多少,而她为了个人的情爱将季昭华陷入这样的绝境,实在是不该。 季昭华对着晴霜笑笑,季昭华总是相信自己的丫头的,那可是一起长大的情份,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磨灭的。 而且,季昭华也不是不自责的,若是她一直将晴霜带在身边,现如今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她的好霜儿,不会成为众人争夺,诛杀的对象。 晴霜跟着她可真是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过,不知为什么,季昭华突然就想起曾经晴霜坚定的挡在她前面的背影,那些破碎的画面一一浮现,不是不心酸的,都是她这个主子没有照顾好晴霜啊。 晴霜看到季昭华的笑容,突然就想大哭一场,好想告诉季昭华,在季昭华‘死’去的这些日子里,她的痛苦,彷徨,她的暗恋与追寻,那样苦涩的岁月里,她一个人步步艰难的走来,假扮战士追着夏侯慎去战场的时候,她是如何的辛苦。被秦王妃利用,送出秦王府时的绝望,种种种种。 但是现在晴霜知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要打起精神来,不能给自己的小姐丢脸。 贤妃这下子彻底愣住了,她是打算揭穿季昭华的身份的,但是现在显然跟她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季昭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贤妃这时才发现,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贤妃讪讪的看向夏侯忱,小声的说:“皇上?” 这样大的事情,敌国的女人入宫成了宠妃,难道皇帝就能容忍这样的欺骗,贤妃不相信。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在夏侯忱身上,夏侯忱动作熟练的摇晃着映雪,察觉到大家望过来的目光,这才微微抬起头,含笑着说:“说完了?” 贤妃吞咽口水的声音,季昭华都听的见。 “皇上您看,这可是欺君之罪。”贤妃只能硬着头皮说。 夏侯忱抱着女儿的时候,脾气好的很,尤其一张脸,绝对不会挂上冷然的表情,吓坏了他的心肝宝贝儿可就不好了,所以夏侯忱从头到尾脸上都是笑着的,而小映雪怕是从头至尾唯一一个置身于事件外的人,现在她白嫩嫩的小手正在抓着夏侯忱朝服的前襟。 “那么依贤妃看来,这韩妃该如何处置?”夏侯忱幽幽的问。 第一五七章我想留在他的身边 贤妃这时候要是还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那就是傻子了,慌不择掩之下,她先是看向了黎太后,怎奈黎太后已经闭目养神很久了,完全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然后贤妃看向了娘家的哥哥嫂子,但显然的这些人早已经吓的恨不能将头埋到胸口里去。夏侯忱是什么人,别看平时笑容浅浅的样子,动起手来那可真是不留半分情面的,陈留郡王府是什么门第,先有韩太后,后有现任皇后,地地道道的国丈,国舅,可是夏侯忱眼睛都不眨的就给全部流放了,他们虽然愿意帮着贤妃整治季昭华这个韩妃,但是跟夏侯忱这个皇帝对上,除非他们是疯了。 不过从来皇上是很少插手内宫事务的,夏侯忱又是个极其骄傲的人,这韩妃如此身份,皇帝还能如此维护,也可真算是荣宠无限了。 黎家的人开始盘算着开年之后,如何弹劾韩妃的专宠一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这个档口,自然就没有人站出来帮助贤妃说话了。 贤妃此时就是如此的懊恼也来不及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夏侯忱对季昭华的宠爱,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弄明白季昭华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季昭华是个假冒进宫的孤女。 孤注一掷之下,贤妃直接问向了夏侯慎,“秦王殿下以为呢?这假冒韩氏女,该如何定罪。” 夏侯慎一下子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他跟夏侯忱是一直并肩作战的兄弟,虽然恨也有,怨也有,但是在这样的时刻,那种心意相投还是避免不了的。 夏侯慎冷冷一笑,对着贤妃说:“娘娘可真是好大的本事,本王不明白,是什么让你认为皇兄连睡在自己的身边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 说起来,还是女人想的太过简单,夏侯忱是什么人?骗他?在活二百年吧。 贤妃额头上冷汗连连,她自从听到秦王妃说出来的话,就陷入了一种可以一朝翻身的痴望里,这东西是在是太**了,她没办法抵挡的住。女人们之间的算计,往往是不考虑男人的,但是这也要看遇上了什么样的男人,若是昏庸的,或者是不愿意在内宫动脑子的君主,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蒙混过去,可是夏侯忱,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臣妾有罪。”贤妃不敢在托大,急忙跪下请罪,“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受蒙骗,求皇上看在臣妾一片赤诚的份上,原谅则个。” 夏侯忱伸手将映雪递出去,季昭华急忙上去接过,小姑娘离开父皇的怀抱有些不乐意,小嘴一撇一撇的。 季昭华抱着哄了两句。 夏侯忱看映雪安稳了才开始说话,“这件事是有些内情,既然贤妃这般好奇,朕就来答疑解惑。当初太后选了韩妃入宫,由秦王妃引荐,那时候朕就知道她不是真的韩氏女。但是考虑到太后的身体,朕便没有多说什么,如此将错就错,没想到到了贤妃这里就成了居心叵测。” 这话夏侯忱一说,那就是拍板定案了,为什么当时没有说,考虑到的是韩太后的心情与身体,好一出孝感动天的戏码。 然后呢,就是,“至于韩妃的真实身份,的确是周国人,姓‘季’,乃是先前周国定国公府嫡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季家的名头,那可真是响亮的很,先不说那些年季昊与夏国的战争,就说现如今并入夏国军队里的季家军,何止十万。 这一趟夏侯慎北征,季家军回到周国,发展壮大之迅速,远远超过他们正规的夏国军队。 大臣们都是看着利益的,皇帝宠幸谁,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是关心这宠幸背后的含义,比如许皇后登上后位的时候,他们就知道皇帝是下了决心要实行新政的,那么现在公开季昭华的身份,甚至纵容到这个地步,想来也是跟季家军有着不可割舍的联系的。 贤妃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 原本这韩妃都已经没有娘家了,没想到被她这么一闹腾,反倒成了背景深厚的人,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但是这欺君之罪,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 正想再说两句,话头被夏侯慎接过,他说:“当初是本王将季小姐从周国带回,安置在秦王府里,没想到王妃善妒,竟狸猫换太子将季小姐送入宫里,本王先前征战在外,对此并不知晓,回来经过证实后,已经将王妃送去庵堂,以儆效尤,不知这样的责罚,诸位可满意?” 谁敢说不满意! 事情被夏侯慎这么一说,那就在清楚不过了。 夏侯慎先前从周国将季小姐带回了夏国,安置在秦王府里,季小姐这样的才貌,招来秦王妃的嫉妒,被秦王妃力主送进了宫中,而宫中皇帝知道此事,但是考虑到季家背后的势力,干脆将错就错,这本来会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 有季昭华这么一个人在宫里,现在还有了皇女,那些季家军对于夏国来说,也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牵制与把柄,无论如何这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是这贤妃偏偏不得安宁,闹了今日这么一出,要不是皇帝,秦王说出真相,那是不是韩妃就会被贤妃彻底的消灭呢。宫里想除去一个人多么的简单,想到此的人不由的心里发慌,觉得这女人可真是坏事的东西,若是季昭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数十万的季家军临阵倒戈,对夏国来说,可真是灭顶之灾了。 风向一下子逆转,夏侯忱接着说:“如今真相大白也好,韩妃的封号就此作废,以后便是季妃了。” 如此一来倒是给季昭华正了名。 再有就是,“韩太后那里,就由贤妃不辞辛劳去一趟,将这件事情转告。” 这可真是太坏了,夏侯忱真是大大的腹黑狼,韩太后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此‘病’并非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理上的,韩太后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季昭华能将陈留郡王府重振雄风,现在知道季昭华不是韩家人,并且当初骗她的人还是她的内侄女,秦王妃,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撅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当时候这气死皇帝亲母的罪名可不是好受的,贤妃怕是也要去庵堂陪秦王妃了呢。 季昭华觉得这实在是不好,韩太后现在有些魔怔了,但是这魔怔对于韩太后来说其实是好的,心里有这个期待,才会由坚强的活下去的动力,韩太后现在可不就是如此。 但是如果这层窗户纸被戳破,谁也不敢肯定韩太后会出什么事情。 季昭华觉得不妥就扭头想劝夏侯忱,但是在触到夏侯忱眼神的一刻,季昭华看到了恶作剧的光芒,一下子季昭华就明白了,夏侯忱是不会给贤妃这样的机会的,韩太后就算再怎么可恶,那也还是他的母亲,他还没有那么狠心。 回过头,好巧不巧的,在夏侯慎的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恶作剧表情。 季昭华深深的叹气,所谓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这一家子就是一家子,打断了骨头可还连着筋呢,什么时候,骨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贤妃显然是被吓到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最后还是黎太后说:“哀家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宫了。” 太后娘娘要走,众人起身送驾,临走,黎太后还是带走了贤妃,到底还是给贤妃解了围,也算是对着夏侯忱求了情。 贤妃走后,很多人看到季昭华的表情都变了,这位可不是韩家送进宫争宠的女子,而是维系着巨大利益的女子。 精明的大臣谁会真的去相信皇帝的话,季昭华这样的女子,夏侯忱怎么可能放心将她放在宫外呢,即便是秦王府上,都是不成的,这直接关系这夏国能不能长治久安。 许皇后的家人早已经知道季昭华的身份,今日就属他们是最淡定的,尤其是许家的几位公子,那可真是稳如泰山。 虽然有些小小插曲,但是晚宴还要继续,无论季昭华姓季还是姓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晴霜被带到季昭华身边,季昭华不想说那些伤感的话,只是给晴霜看孩子,“霜儿,你瞧,这是我的女儿呢。” 季昭华有些小小的荣耀,就如同跟闺蜜炫耀自己的优秀作品一样。 晴霜被季昭华这样的表情弄的心里发苦,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晴霜,可是季昭华却依然是曾经那个养尊处优,处处令人羡慕的季昭华。 有时候你生活里会出现一些人,就算你尽了毕生的心力,也无法超越她。 对于晴霜来说,季昭华就是这样的存在,从小她就是主子,她就是小丫鬟。如果她就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可能会悻然接受这样的身份区别,但是不是啊,她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自认不比季昭华差一丝半点。 面对你根本无法超越,或者与其争风的人,要不然就认命,屈从,要不然就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晴霜不想屈从,永远做跟在季昭华身后的小丫鬟,所以她说:“小姐,你可不可以跟秦王说说,我想留在他的身边。” 第一五八章女人该守的本份 季昭华眼神有些复杂,晴霜现在的样子几乎复制了曾经季昭华自己的样子,那时候她跪在父亲的书房门口,坚定而执拗的说,要嫁给孟辰良。根本不听任何劝导,也拒绝考虑到底适合不适合。 但是夏侯慎么。 到了这一刻,季昭华心中原本的那些不舒服,小疙瘩都可以先放放,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亏欠晴霜的,为了她的幸福,她愿意将这些都压下,但是前提是晴霜她会幸福。 季昭华琢磨着话语,试探着说:“霜儿,要不然你先跟在我身边,在观察观察,说不定有更适合你的人呢。” 不能硬碰硬,女孩子一旦情窦初开,那可真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的,季昭华已经走过了那个时期,所以面对晴霜,她小心又谨慎。 晴霜似乎自嘲,似乎轻蔑的笑了一下,“跟在小姐身边,最后还不是侍卫,管事的配一个。” 这样的事实,晴霜又不是没有见过,定国公府的时候,府里最得宠的下人最后不过是配个侍卫,配个管事,当年晴霜的母亲欢天喜地的,就盼着最后能给晴霜配个有实权的管事。 季昭华被晴霜的表情刺了眼睛,是她错了么?从来下人丫头,婚配都是主子说了算的,怎么到了她的晴霜这里就不成了呢,季昭华脑子里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晴霜从来都被季昭华视为个人财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的,现在她的霜儿变成了一个有主意,且强势的女孩子,季昭华真的有些不适应。 眼睛的余光看向端坐在左手的夏侯慎,说起来,晴霜也是没有错的,目睹过这样的男人,其他的男人是真的看不进眼里的,季昭华盯住晴霜的眼,心里被什么温柔的**着,是不是当年季昭华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心情呢。 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长大了,有个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不管前路是什么,也要头破血流的冲上去,而她,作为过来人,只能旁观,只能妥协,毫无办法。 季昭华放下那些主子奴才的身份等级,很语重心长的跟晴霜说:“我可以去帮你说,但是霜儿,你要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的。” 让季昭华去说,将晴霜留在夏侯慎身边,也许不会让帮晴霜的帮,反倒会让夏侯慎对晴霜产生厌恶。 这些季昭华想着,晴霜是能想到的。 而夏侯慎,从刚才的种种表现来看,夏侯慎对晴霜也是没有情意的,若是有情意,不会任由贤妃的人将晴霜带下去,这种不管生死的台独,已经表明了一切。 当年季昭华嫁给孟辰良,孟辰良是居心叵测的,但是表面上至少还是能维系出一种对你有情的假象的,虽然假象撕开的时候,季昭华痛不欲生,但是晴霜现在面临的问题,明显不同,夏侯慎根本不会为了考虑晴霜而放低身段,执着的爱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这其中的苦,可想而知。 晴霜眼中已经有泪掉落,脸上却还是那种执拗的表情,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能松口。不能真的像古代的那些丫鬟一样,一辈子守在主人身边,以主人的情感为情感,以主人的喜怒而喜怒,那不是晴霜想要的人生,她不想那样卑微的活着。 “小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帮帮我。”晴霜这样说。 知道再说一切都是虚无,季昭华让春环先带晴霜下去,“等宴会完了,我跟秦王去说,让他带你回秦王府,你先去梳洗下。” 被贤妃抓去了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待遇,先确保人没事才是重要的。 晴霜被春环带下去,季昭华有些为难,让她跟夏侯慎说,可是这个话怎么才能说出口呢,似乎她根本没有说服的立场与余地。 怀里小映雪突然哭起来,在季昭华动手之前,夏侯忱已经过来将孩子抱了过去,出手之快,季昭华真是看的叹为观止。 原来是尿了,夏侯忱平时也不是没有给映雪换过尿布,但是现在到底情况不同,所以孩子就先交给奶娘,抱下去了。 但是这样一来,夏侯忱与季昭华就坐的近了,他直言问:“那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季昭华被他问笑了,“怎么?我一步不在你的掌控中,你就不放心啊。” 夏侯忱对此面不改色,他承认自己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错,“快说!” 原本季昭华就觉得棘手,她现在的身份,单独见夏侯慎实在是不合适,不说她的名声如何,就怕伤了夏侯慎,跟皇帝的妃子扯不清楚,这可是大罪过。 季昭华没有隐瞒如实的说了,然后说:“让我去跟秦王说,这不是让我为难嘛。” 她有些撒娇,夏侯忱也知道她是为了那个丫头在考虑,但是想想让她去单独见夏侯慎,即便是弟弟,那也是不舒服的,夏侯忱对季昭华的那个丫头,也是并不看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个下人,在他们皇室的人看来,恐怕真的连蝼蚁都不如的,夏侯忱,夏侯慎是多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去真心宠爱一个下人。 夏侯忱对此还是了解他的弟弟的,他们这类男人,永远都在追寻更高更好的东西,皇位,权势,当然也包括女人。 为什么历史上出现过那么多,父子,兄弟抢夺一个女人的先例,并不是那个女人真的有多好,而是他们骨子里的争夺意识。 而晴霜这样的女孩子,显然勾不起他们这样的心潮。 不过能以季昭华的名号给夏侯慎身边安排个女人,让夏侯慎彻底死心,倒是皇帝很愿意做的事情。 “哪里需要考虑那么多,刚才阿慎可是亲口承认那女子是他的人,你只不过完璧归赵,什么话都是不用说的。” “真的可以么?”季昭华有些迟疑。 夏侯忱瞪了一眼过来,季昭华只能闭嘴。他是皇帝,他说的,自然就是成的,哪里还有什么不成这一说呢。 宴会结束后,夏侯慎有些醉意,他本来就是好酒的人,今日这样的场合,少不得多喝几杯。 出了宫门就看见守在外面的秦王府的人,准备上马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秦王殿下留步。” 夏侯慎回头,是和顺。 夏侯忱身边的大太监,自然也是有几分脸面的,并且和顺与夏侯慎身边的三喜都是一批入宫的,感情好的很。 “和公公有何事?”夏侯慎问。 和顺带着晴霜来,按照夏侯忱交待的,一一说明,“这是季妃娘娘让杂家给秦王殿下送来的,说既然秦王殿下都说了,这是您的人,还是完璧归赵的比较好。” 夏侯慎眼中闪过什么,焦急的问:“她生气了?” 收了她的身边人,想来季昭华是生气了吧,夏侯慎奇异的,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甜蜜。 和顺暗暗摇头,这还真是,单相思啊,也不想想,皇上的女人,哪里是您能窥探的呢。 “没有,季妃娘娘开心的很,还说祝你们百年好合呢,季妃娘娘也说了,这个丫头是她的身边人,想着让秦王殿下多多照顾,别亏待了去。” 夏侯慎表情黯淡下来,“你去吧。” 到底是他天真了,季昭华怎么可能还为了谁在他身边而吃醋呢,她现在可不是原先那个一无所有的女子了。 头,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知是酒醉了人,还是他自己根本不想醒。 正准备踩蹬上马,身后却有人发声,“王爷不可!” 夏侯慎心头火气,一双眼睛锋利的看了过去。 晴霜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头发慌,但是还是说:“您喝了酒,不能骑马的,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夏侯慎扯扯嘴角,长这么大敢这么管着他的女人,还真没有,他回身,捏起晴霜的小巴,“你胆子很大。” 他的手劲儿,那可不是一般男人的力气,晴霜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我只是关心王爷。”她真的只是关心他呀。 关心?夏侯慎嗤笑,别说是喝了酒,就是受了伤,快死了,他照样能骑马,这时候晴霜的话不仅没有让他觉得关心,甚至让他觉得,这是在嘲笑他。 代表着季昭华嘲笑他,他夏侯慎只配得到一个下人,还要被下人怀疑他骑马的技术。 简直忍无可忍。 “你想让本王坐马车?”夏侯慎危险的问。 晴霜点头,这已经夜深,温度也低得很,坐马车自然是比骑马安全的。 夏侯慎扬声问:“马车呢?” “在这里。”自然有人准备好一切。 夏侯慎将晴霜拦腰抱起,“你陪本王坐,顺便给本王消火!” 那一刻,其实晴霜心中是甜蜜的,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成了晴霜的又一次噩梦,她从不知道,原来夏侯慎残暴起来,是如此的可怕。 晴霜跪着,吞咽着咸腥的液体,泪流满面。 “怎么?不愿意?这才是本王女人该守的本份。”夏侯慎冷血的说。 另一面,季昭华也是难眠,而除夕夜,夏侯忱去了铜雀宫过夜。 第一五九章多添几个皇子皇女才是正经事情 季昭华在夏国皇宫里过的第二个除夕夜,夏侯忱没有来。 按照宫里的规矩,除夕夜皇帝都是要在正宫皇后的宫里过夜,去年是正宫空缺,所以夏侯忱才可以来到来仪殿,但是现在许皇后无论得宠不得宠都是名正言顺的正宫娘娘,夏侯忱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不去铜雀宫。 季昭华哄睡了映雪,坐在床头发呆,就在不久前她还忧心晴霜的感情,未来,但是很快的,她就发现,其实她并没有去忧心它人的资本,季昭华自己又何尝就顺心顺意了呢。 虽说她现在与夏侯忱已经算是感情非常好的了,一时盛宠,风头无俩,但是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妃子,一个妾侍,高贵些的妾。 面对如此不能改变的东西,季昭华并没有生出如同旁人一般的心思,她不想争夺。今晚她的身份曝光,夏侯忱也没有说给她加一加份位,就凭此季昭华自己其实就猜不出来了,她此后的份位想来也是不会再升上去了。 一个敌国的女子,能坐到如今的份位,管是谁,说起来只会说夏侯忱心胸广阔,决不会说给她的份位太低的话来。 到底还是不同的。 季昭华不愿意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招来春环她们四个。 “今日,我跟你们将话说明白,我不是不开通的主子。你们若是心里有了人,自管来告诉我,我定然是会给你们铺路的。” 今晚晴霜的事情,还是有些震动到季昭华,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丫鬟也是有感情的,并不跟她从前知道的那样,到了岁数由主子挑个不错的,指配过去就成了的。 春环几个原本以为季昭华会因为今晚皇帝去了皇后娘娘宫里而不开心,要知道从季昭华发现怀孕以来,皇帝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宫里,今天又是新年,季昭华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只是没想到季昭华会突然提起这个。 夏环是四个人当中,性格最外向的,率先开口说:“主子,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瞧不上我们了,想要将我们打发出去啊。” 其他三个都是跟着点头,冬环甚至哭着说:“主子,以后我一定好好算帐,不算错账务了,你别赶我们走啊。” 季昭华看着她们,有种奇异的感觉,当年她在定国公府的时候,也是经历过几次府里的丫头嫁人,指婚这样的事情,每一次都跟现在的场面大同小异,这么想来,晴霜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春环最后总结性发言,“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离开主子的。” 季昭华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从前她知道下人终身的重心都在主子身上,为了主子,赴汤蹈火,哪怕是死,都是应该的。但是晴霜的出现,让季昭华有了反思,这样的想法,也许是错的。即便是下人,也是应该有感情,有生活的,不该完全跟主子生活在同一频道上。 最后季昭华只能缓着语气说:“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最后给你们都能找到容易郎君。” 春环几个听到这个话,不仅没有害羞低头,反而大言不惭的说:“男人有什么用,能打得过我们么?” “能比主子你对我们更好么?” “我可听说了,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哼!若是遇上那样的人,我自当阉了他。” “阉了,都是便宜了他!” 季昭华苦笑不得的,她怎么忘了,这四个人可是男人堆里长大的暗卫,彪悍的令人叹为观止。 “罢了,罢了,这事还是我多操心吧,你们就现在这样就好。”季昭华打断她们的对话,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来呢,“都下去睡吧,明早还要去铜雀宫请安呢。” 大年初一,自然少不了去正宫娘娘那里请安的行程。 春环有些担心,那个许皇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家主子呢,还有今日失败的贤妃,不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春环觉得自己绝对会未老先衰,总是有这么多事情要担心。 对此,季昭华倒是很乐观,这宫里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逢场作戏。 —— 正月初一,铜雀宫。 “臣妾叩请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来年福禄寿禧,福泽千里。” 季昭华跪在一众妃子中,给坐在上首的夏侯忱与许皇后请安。 这还是第一次,她那么明确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妾的身份,倒没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人最好的一点,就是在不断的成长中,忍耐程度会不断的攀升,青春期的时候,觉得难以忍受的事情,恨不能仗剑直言,在年纪慢慢增加,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就会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也不过是一咬牙的工夫。 众妃请完安,夏侯忱特意看了季昭华一眼,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这才放下心,离开去了尚书房。 虽说今日是不上朝,不办公的,但是夏侯忱还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皇帝是唯一从来都没有假期的职业。 夏侯忱一走,这大殿里的气氛就开始转变。 淑妃照例先开口,“韩妃娘娘,你看........。”说完又觉得自己怕是说错了,马上改口说:“哦,是季妃娘娘,瞧我这个脑子,总是这般不好使呢。” 总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季昭华对这位淑妃,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听到她的声音,就心里烦躁。 “脑子不好使就要多补补,吃些银杏不错。”季昭华说。 淑妃兴致高的很,根本没有将季昭华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扭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许皇后,‘很好心’的问:“皇后娘娘,韩妃娘娘成了季妃娘娘,这个份位到底应该怎么算呢,是比四妃高呀,还是比四妃低?” 这不是废话么,从前韩妃的时候就比四妃低,季昭华见四妃都是要行礼的,虽说行的不是大礼,但是总是礼不可废的,淑妃这个时候问这个,也不过是想让许皇后出面打压季昭华。 但是许皇后并没有上淑妃的当,而是冷淡的说:“昨晚皇上跟本宫商量了,等开衙之后,就下旨,封季妃为季贵妃,贵妃的份位是高于妃位的,这几天虽说旨意还下不来,但是你们心里最好有数。” “这!不可能!”淑妃还没有说话,贤妃就叫了起来。 淑妃看着贤妃那幅气疯了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 贤妃是真的气疯了,她筹划了那么长时间,甚至连娘家的人都全部用起来,要不然这么长时间,夏侯慎怎么可能找不到被关押的晴霜。 让娘家人冒着得罪秦王的风险,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最后不但没有绊倒季昭华半分,反倒是让季昭华升了份位,这样的事情,她如何能忍! 想起以后她要给季昭华行礼,贤妃觉得气血都不舒畅了。 这一次倒是德妃先开了口,“那么就恭喜皇贵妃娘娘了。” 德妃从来都是个透明人,只要不涉及她的宝贝儿子,她从来都是不说话的,但是今日竟然帮季昭华说了话,这其中必然是有些含义的。 并且,人就是这么奇怪,从来不说话的人,这么一说话,倒是显得比淑妃这般从来话多的人更有威慑力,更具信服功能。 份位低些的嫔妃都争前恐后的跟季昭华恭喜。 不是这些份位低的嫔妃不想斗,而是夏侯忱这个人,来后宫的日子本来就少,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在高等阶的妃子那里,她们实在是连人都见不到,还谈什么斗啊。 现在好些低份位的妃子倒是都跟在德妃的身后了,说不得,她还有个儿子,将来说不定还能提携提携她们,其他的几位,哪一位是好相与的呢。 德妃这么一表态,淑妃就坐不住了,“德妃姐姐,你什么时候跟季妃关系这般好了?” 她们从来都是各自为战的,现在突然其中两个人达成了结盟,这无疑会打破一直以来的平衡局面,并且季昭华现在得宠的很,而德妃又生有夏侯忱唯一的子嗣,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那是谁都不能小窥的。 德妃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逍儿喜欢长曦公主的紧。” 这意思就是儿子喜欢的,她这个母亲就喜欢。虽说一直以来德妃就是个儿子奴,这话说出来毫无可怀疑的地方,但是这么个时候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些炫耀儿子的意思。 偏偏这宫里子嗣少的很,除了德妃的夏侯逍,就是季昭华生的长曦公主。 淑妃就是帕子都撕碎,也说不出什么来。贤妃倒是沉默了下来,眼神在德妃与季昭华之间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皇后接过德妃的话茬子,“德妃娘娘倒是提醒了哀家,咱们这后宫到底是子嗣少了些,这般下去于国不利,新的一年,各位妹妹多多努力,多添几个皇子皇女才是正经事情。” 季昭华望着说话的许皇后,能这般平和的说起孩子,可见许皇后是真的放下了,曾经的那个孩子也许已经被许皇后深埋心底了。 淑妃听到这个话题,干脆建议说:“那还请皇后娘娘列个章程,皇上总是要雨露均沾的吧,要不然光我们自己,怎么努力。” 说完淑妃就瞪向了季昭华,怀着身子还霸占着皇上,简直可恶至极。 第一六零章阿齐格的来信 安排夏侯忱的行程?主导皇帝的生活?许皇后脸色不变,只是淡淡的说:“淑妃这个建议,本宫会如实转达给皇上的。若是皇上允了,自然会列出个章程来。” 听到这话,先变脸的倒是淑妃了,彻底闭嘴不再说话,她现在不得宠,但是也不想彻底招了皇帝的厌恶啊,这话要是让皇上知道,还不一定会招来什么样的遭遇呢。夏侯忱积威甚重,还真没有不怕他的人。 许皇后看淑妃终于消停了,这才说:“两宫太后都有些不适,免了咱们的请安,今日就到这里吧,跪安吧。” “是。” “臣妾告退。” 从铜雀宫出来,季昭华原路返回来仪殿,在与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地方,贤妃挡住了季昭华的去路。 季昭华挑起眉头看向贤妃,上一次贤妃堵她,跟她说了淑妃下毒的事情,那么这一次贤妃又想说些什么呢。 昨晚两人才刚刚那样剑拔弩张过,现在不可能一言一语就恢复关系。 贤妃自己也是难堪的紧,昨晚她跟着黎太后回凤藻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虽然忿忿不平,但是到底也有些惧怕,这样的事情,成功了当然皆大欢喜,但是失败了,结果不一定是她可以承受的。 黎太后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还是贤妃先憋不住,求了黎太后,黎太后才给了她四个字,“自作聪明。” 这世道其实对笨人真的不坏,就比如淑妃,虽然人人都不怎么喜欢她,但是她这样的蠢人,倒也真的没有谁要去置她于死地。怕就怕贤妃这样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可以算计全世界的人。 先开始的时候,贤妃当然是不服的,“姑母你总是说我做的不对,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入宫这些年了,除了先皇后,就数我陪在皇上身边的时间最长,可是您看看我得到什么了,现在皇后位置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没有,就是皇上他........,这可都半年没有来过我宫里了,我才二十四岁,难道姑母你就要我这般一辈子守**下去么!” 说起这些,贤妃也是声泪俱下,心里难过的跟有人挖似的。 黎太后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有些感同身受,从来外面的人都是看着宫里的女人风华无限,但是背后的苦,又有谁人知。 男人就那么一个,女人却有这么多,哪里能每个女人都照顾的周到呢。 “哀家这**都守了几十年了,芸儿啊,你以为你弄死了那女人,你就能独得圣宠了吗?你错了,你那样做,只会将皇帝推的更远,更远一些。” 黎太后像是陷入了回忆里,她说着,“当年韩家那个老东西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先皇也是有个心爱之人的,是先皇帝师的女儿,算是先帝的小师妹,青梅竹马的感情。” 这还真是宫中的秘史,贤妃擦掉眼泪,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对于女人来说,能让她从巨大的悲伤里抽离出来的,除了比她更加悲惨的经历以外,还有的就是八卦了。 “那姑母你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黎太后凄凉的笑起来,那时候她刚刚新婚,嫁于先帝,怎么能忍受的了夫君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人,并且还是那么深厚是感情。 所以黎太后动手了,不怎么高明的手段,用她肚子里的第一个孩子,将那个青梅彻底打入万丈深渊,第一个孩子的离去,让先帝忍痛处置了那女子。 谁知那个女子是个硬气的,读书人家里的姑娘,哪里会是忍气吞声的,竟然已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此一来,那个女人黎太后是除掉了,让她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人世间,但是结果呢,那女子成了先帝心里谁也超越不过去的朱砂痣。 当年韩太后入宫,就凭着跟那女子三分相似的容貌,得了先帝的圣宠,毫无缘由的宠爱。 后来外界对这段情意多有猜测,甚至夏侯忱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恐怕只有黎太后知道,根本不是的,先帝只不过是移情作用罢了。 “芸儿啊,男人的爱,是奇怪的东西,你决不可能因为消除了他心中的那个所爱,就以为他会爱你,这是不可能的。就像你与其拉住那狂奔而去的骏马,却还不如自己好好的静下心来种草,到了春天,总会有马来的。” 草,马.........贤妃不明白黎太后的想法,不争不抢,她还怎么得到皇帝的爱呢。 难道此生她都要孤独终老么,她不服气,她怎么能够如此凄惨。 黎太后见她冥顽不灵,也就不在说下去了,有时候很多的事情,都要自己疼了,怕了,才会看清楚。就如她当年,拼过,争过,也不顾一切过,但是先帝不爱她就是不爱她,后来她渐渐明白,与其将心思全部放在先帝的宠爱上,还不如放在旁的地方。她用自己皇后的身份,让黎家子弟入宫成为夏侯忱他们的伴读,于皇帝养成了很好的关系。她大气稳重,在宫里有口皆碑,比起嚣张跋扈的韩太后,她明显更加得人心。 所有就是先帝最宠爱韩太后的那几年,韩太后嚣张的,连给她行礼都不肯的那几年,先帝也没有动过要废后的心思。 熬了半辈子,她现在还能看到娘家的繁盛,还能成为东宫太后。而反观当年得宠的韩太后,现在娘家倾覆,儿子不亲,人已经魔怔了。 人总不能只按年轻时的那几年去算一生的命运,有些人年轻的时候万众瞩目,似乎不可一世,但是老了,却下场惨淡。女人的福气,在老了之后,有人养老,有人送终就是最好的了。 年轻时的情情爱爱,现在的黎太后已经看的很淡了。 但是贤妃不同,她还年轻,还想争,争宠爱,争地位,争所有她想要的,或者说时别人拥有的一切。 黎太后不再多说,年复一年,总要有人踏上她们的老路。 思考一夜的贤妃,并没有全然将黎太后的话听进去,不过她明白现在绝不是跟季昭华撕破脸的时候,就冲着皇帝对季昭华的宠爱,她都不能跟季昭华交恶。 于是,她今日就来了。 “本宫今日来,是想跟你说,昨晚的事情,其实是秦王妃的主意,本宫也不过是着了她的道,你不会真的记恨本宫吧。”贤妃这话其实说的很直白,听起来也很真诚。 季昭华点头,她当然会记恨,但是也当然的不会说出来,“自然是不会记恨的。” 贤妃最重要的话说出来了,心里的那口气消去了不少,然后她这样说:“皇上现在专宠你,你可知旁人的感受。人不能这么自私,若不是你做的太过,昨日那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她的意思就是,要不是你独得专宠,弄的后宫谁都沾不上皇上半分,昨晚也不会弄成这样。 季昭华不置可否,在外人看来,这一年的时光,她是独得夏侯忱的专宠,可是只有她季昭华自己知道,这一年时间,怀着映雪,以及生下映雪后的日子,她是如何的艰难。多少次在生死边缘轮回,她并不觉得夏侯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在她这么艰难的时刻,若是夏侯忱日日流连在旁人那里,她恐怕会真的恨上的人,就是夏侯忱了。 但是这些话,季昭华无从说起,她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一年的时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当然更不能告诉这些人,在来周国之前,她经历过什么,那些惨痛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看到。 午夜梦回的时候,自己独自一人消化着。 “贤妃娘娘说的是。”季昭华只是顺着她说,她不想惹事,也不屑于跟贤妃探讨夏侯忱该陪谁睡的问题。 季昭华越是柔顺,贤妃心口越是犯堵,从季昭华入宫,几乎从来都是这幅柔柔软软的样子,跟谁都不起冲突,就算是上一次跟她说了淑妃下毒的事情,也不见季昭华出手。 后来良妃孩子的事情,那一次良妃死了,婉婕妤惨死,就只有季昭华一个人,不仅没有被牵连到,反而还好命的让季昭华在禁足期间怀了身子。 昨日那样的事情,明明就是欺君大罪,可偏偏她就能逢凶化吉,不仅没有被治罪,反而升了份位。 到底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贤妃恨恨的说:“你别太得意,你总不会永远运气都这么好。” 运气好?季昭华觉得这三个字是最不能用在她身上的,她若是运气好,那这世上怕就没有运气好的人了。 季昭华说:“愿贤妃娘娘如臣妾一般运气好。”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贤妃说不过软刀子的季昭华,转身带着人走了。 季昭华回到来仪殿,在午后时分,接到了来**外的消息,这一次是一封信,而写信的人,是她的弟妹。季旷的妻子,阿齐格。 第一六一章缺个暖床的 这信开来是阿齐格自己写的,字迹并不好看,纸张上也有些污迹。季昭华有些疑惑,这么大的纸张,其实并不符合他们一直传递密信的规矩,太显眼了。 季昭华叫来送信来的冬环一问,才知道这信是夏侯忱的人送来的,也就是说阿齐格并不知道季昭华与季旷之间的秘密通信方法,而是直接用了最光明正大的。 展信,季昭华有些看不懂阿齐格的文法,但是有一句,季昭华看的分明,写的是‘我想要孩子,可季旷不肯。’ 其他没写什么了,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阿齐格与季旷之间的感情,但是就凭着这句话,季昭华就能判断出他们的关系恐怕并不怎么的好。 她的弟弟,她当然了解,季旷若是真的不喜欢阿齐格,是决不会不要孩子的。哎,其实这也都是姐姐的猜测,季昭华苦笑,作为姐姐,她觉得很了解很了解弟弟,但是理智上她又清楚,她的弟弟已经长大了,成婚了,一个人在大漠草原上建功立业,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这个姐姐,实在是琢磨不透了。 阿齐格这信最后有让季昭华劝劝季旷的意思,说什么‘季旷最是念着她这个姐姐。’ 季昭华有些难言,这种事情,让她这个姐姐怎么说呢,人总是偏心的,若是真的季旷不喜欢这个阿齐格,作为季旷的姐姐,季昭华铁定是要站在弟弟这一边的,没有任何可以考虑的余地。而且让她这么个大姑子去插手弟弟的夫妻生活?想来也是这个阿齐格不懂华夏风俗,文化所致。 不过回信还是要回的,季昭华提笔,细心的写了一些季旷的小习惯,比如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味道,爱穿什么样式的衣服等等。 写这些,一来,看起来是帮了阿齐格,总能促进两人的感情,二来,也是为了阿齐格能更好的照顾季旷,让他在生活上,少操点心。 说白了,还是担心弟弟,对阿齐格,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季昭华倒是没有表现出那种浓厚的好奇感与亲近感。 夏侯忱来的不早不晚,季昭华写完信,一抬头,他已经来了。 “雪儿呢?”他开口问。 季昭华笑笑,不一会儿奶娘就抱着雪儿来了,小姑娘现在越来越活泼,伸手伸脚的像个小爬虫。 夏侯忱抱过女儿,才跟季昭华,“信看到了?” 真的是夏侯忱那里送来的啊,季昭华‘嗯’了一声,到底还是觉得阿齐格这下子做的不怎么妥当,哪里能如此呢,用跟皇帝的通讯管道,传这样的消息,实在是不好不好。 不过夏侯忱倒是角度跟季昭华不同,他虽说很希望季旷能做大,将来扶助他一统江山,但是也防备着季旷做的太大,威胁到他。 这种扶植与防备,几乎贯穿着每一代帝王的政策。 夏侯忱自然是不能免俗的,这封信一来,他瞧着,看起来季旷与这位大漠公主的感情并不好,这可真是好消息,要知道季旷现在的势力,多半是来自于这个阿齐格,他与阿齐格关系不好,也就是现在的季旷留下的最大的隐患。 这些心思夏侯忱是不可能告诉季昭华的,没有必要。 “你该回封信好好劝劝你弟弟,别拧着,你看孩子多可爱,早点要也是好。是不是呀,雪儿。”夏侯忱边说边哄怀里的女儿。 季昭华看着他有些出神,突然抽离的情绪,她承认她跟夏侯忱之间是有情的,孩子都生了,还说完全无情无爱,这是在有些睁着眼睛说假话的意思。但是女人也是奇怪,过了青春期最美好的年纪,再一次投身爱情,婚姻里,总是会多几分精明,这不是说女人不爱了,而是前面那些惨痛的经历,让她的理智产生了一种本能,本能的保护自己,本能的不会如以前那样掏心挖肺,恨不能将一切都交付出去。 夏侯忱的心思不难猜,季昭华也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赞同,季昭华悠悠的说:“弟弟岁数还小呢,不着急要孩子。” 所以夏侯忱说的那些,她不会写。 夏侯忱抬头睨了季昭华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就是沉默,长久的,最后还是季昭华说:“回信我写好了,麻烦皇上替我传递一下。” 夏侯忱将女儿交到奶娘手里,接过信来看,对此季昭华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从来都是如此的,并不认为看别人的信件有什么不对。 对于皇帝来说,天下都是他的,看封信有什么。 看清季昭华写的东西,夏侯忱的眉头高高的挑了起来,语气有些酸酸的说:“你倒是记得清楚,怕是朕喜好些什么,你都是不清楚的吧。” 季昭华一愣,心里还真是有些抱歉,一直以来都是夏侯忱迁就她,这来仪殿的厨子都是擅长周国菜的,说实话夏侯忱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季昭华还真是没有注意过。 这么想想,其实对夏侯忱,她是不够上心的。从前跟孟辰良刚刚成婚的时候,她可真是恨不能将一颗心都扑上去,满心满眼,哪怕是孟辰良身上小小的荷包,都是她精心制作的。 有时候还真是不能对比,这么一比较,夏侯辰还真的显得有些委屈了。 季昭华是个吃错能改的人,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就马上跟夏侯忱说:“以前都是你迁就我,我现在身体好了,你不用在这样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夏侯忱原本就是酸一句,没想到倒是得来她如此正经的回答。 说不开心是假的,无论是什么人都是希望被重视的,但是夏侯忱却也不想让季昭华如此,他笑着说:“让你做厨娘,还是去做绣娘,朕倒是真的不缺这些人。” “那皇上缺什么?”季昭华急忙问。 夏侯忱真是被她认真的样子弄的心头发软,揽腰过来,吻吻她的额角,小声说:“缺个暖床的。” 季昭华气的掐他,这都是什么话呀。 他说到这个,季昭华就想起了昨晚他是在铜雀宫里度过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扭了扭了小腰。夏侯忱觉得她别扭的样子也好看,还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气什么,不都给你送信来了。”夏侯忱这样说。 季昭华一下子恍然,怪不得今日夏侯忱突然送来了阿齐格的信,原来是为了昨晚的事情讨她欢心呢。季昭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夏侯忱,他的这些心思啊,还真是让人无力的很。 真的要跟他置气么,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昨晚是除夕他去许皇后那里是完全按照祖制的,谁都说不出个什么,她一个妃子,难道还真能跟祖制过不去。 季昭华摇摇头,“暖床倒是可以的,只不过给陛下暖床的人有些多。” “这是醋了?”夏侯忱笑着问。 “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季昭华没话好说了,扭头看向窗外,还是温度很低的时节,外面看起来还是有些萧瑟的。 来仪殿里的地龙,从来都是这宫里烧的最旺的,所以室内,还真是暖融融的,季昭华知道夏侯忱为她做了很多,能得到帝王这样的宠爱,已经该知足了,不能在期盼什么一人一生。 夏侯忱觉得她这样出神的时刻,是他最不喜欢她的时刻,她的人虽然就在他的怀里,但是心思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这种掌控不住的感觉,是夏侯忱深恶痛绝的。 “你准备准备,开年咱们就要往周国去了。” 季昭华这下子也不跑神了,“啊?” 第一六二章重回周国 要去周国不是说说的,是真的要出发。 缘由是周国开年有个春耕祭,这个在周国是非常重要的祭祀,皇室对此非常的重视。今天更是邀请了夏国的皇帝,已经北上大漠汗王一同参加。 明白政治的人,都明白,这样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借口罢了,周国是重视春耕祭,但是过去的那么多年,也从没见过周国人请夏国的人去参加,但是现在偏偏不但请了夏侯忱,还连北上的汗王也一起请了,这其中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 夏国自北征完后,数十万夏国军队留在周国国内,这其中还有十几万的季家军,这些人深谙周国的一切,就算是排兵布阵也是了若指掌的。 对周国来说,这些人都是不可小视的,若是这些人一朝之间奋起,那么颠覆整个周国都不是不可能。现在周国的皇帝,也不能在高傲着头颅,总得想办法,让夏国人将这些人都撤出去才是要紧。 季昭华明白这些,但是为什么要请季旷呢,难道周国皇帝不怕季家的人么。她问出来的时候,夏侯忱淡淡笑笑,“他请的是汗王。” 周国皇帝也不是真的傻,这时候知道请季旷的岳父,北上部落的汗王来,这样子,就算是季旷再怎么恨,也可能越过他的岳父去。 但是周国皇帝显然小视了季旷,以为季旷现在不过是依赖着岳父吃软饭的上门女婿,他根本不知道,北地的人长期过着打马游江的牧人生活,根本就受不了中原的气候与风土人情,现在距离周国最近的北地,已经全部在季旷的控制中了。 季昭华觉得也不是周国的皇帝小视季旷,而是他根本就不敢想,如果季家的人指掌大权,那么周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个,季昭华有些恶意的说:“我倒是想知道,他见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深情。” “谁?” “周帝。” 夏侯忱挑起眉头,听着话音似乎季昭华与周帝之间还有不可说的事情呢。 不过不急,他总有机会知道的,夏侯忱对这次的周国之行也很是期待。他跟季昭华不同,他倒是没有什么仇要报,但是能正大光明的踏上周国领土,对于夏侯忱来说,实在是太过**的事情。 兵不血刃,从来都是夏侯忱的梦想。 他并不是战争狂人,他一直都认为能不费吹灰之力,不死伤国民,就能达到他统一三国的目的才是最好的。 夏侯忱这样的人,更喜欢用心智去征服世界,所以他一直都在布局。 现在看起来,也是到了全面收网的时候了。 —— 皇帝要出宫,还是要去邻国,这可不是小事情,上到朝中事务,下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都要安排的妥妥当当。 而且这一次夏侯忱出行,还要带上季昭华,还有长曦公主。 这带着女眷跟单独男人出行那规格就更加不同了,整个皇宫里都忙的脚不沾地起来。 前朝这次夏侯忱出行,还是与以前一样,秦王监国,一些琐事都是夏侯慎来安排,如果是大事,就要夏侯慎快马送致夏侯忱的手里,必须得到皇帝的批示。 不得不说,夏侯忱对夏侯慎还是很信任的,否则监国这样的大事是绝不能交给他的,要知道夏侯慎手里可是握着兵权的,要不是夏侯忱对他有完全的信任,是决不会放权给他的。 季昭华一直都想问问夏侯忱,真的就这般放心夏侯慎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实在是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就这样准备着,一个月的事情也就过去了,等季昭华他们启程的时候,映雪都已经会坐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侯忱经常将她带在身边的关系,小映雪现在不大的人儿,却已经会皱着小眉头,露出威仪的表情来了,每次季昭华看到都会觉得很是好笑,那么小的小东西,竟然就已经能作出严肃的样子。 夏侯忱对此倒是有些不开心,他总是喜欢女儿笑眯眯的模样,尤其是眼睛弯弯的时候,可真是疼人的很呢。 奢华的龙辇行进的很稳当,夏侯忱就算是出行也还是有些公务需要办理的,所以季昭华跟夏侯忱并不在同一个车里。 她们母女只是在夏侯忱想要休息的时候,被接到龙辇里来陪陪夏侯忱。 在夏国这时候气温已经完全的恢复起来了,但是越往北走,这气温也就越低下来。 夏侯忱有些担心,怀着的小丫头扑腾着,他摸摸孩子的小手,“你们过来龙辇吧,别冻着孩子。” 季昭华心说,谁还敢冻着这个小祖宗,她们坐着的车子里,上好的银丝碳,整整烧了五个火盆呢,热的人直冒汗,怎么可能冷。 但是夏侯忱一片心意,她总不能这么轻易的抹杀了去。季昭华莞尔道:“现在可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对付了,小脾气坏的很,怕在这里吵到陛下办理公务。” 也不知道是真的听得懂还是巧合,季昭华刚说完这句话,映雪就哇啊的喊了一声。 夏侯忱哈哈笑,“瞧着没有,以后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雪儿的坏话了,我们雪儿可是不依的。” 季昭华无奈的很,夏侯忱总是能跟映雪配音,什么话,他都是能说出来的,偏偏你还没办法反驳他,谁让他是皇帝呢,说皇帝的话说的不对,这不是疯了么。 “好好好,不说不说,长曦公主好的很。”季昭华笑着说。 夏侯忱笑笑,这个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最后季昭华还是搬进了龙辇里,出发的时候让她们娘俩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妃子住进龙辇实在是不合规矩,但是现在都已经离开都城了,还顾虑那么多干什么。 住进龙辇里,季昭华也彻底没了事情做,夏侯忱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将映雪抱在怀里的,那份亲密,倒是显得季昭华是个外人了。 没办法,季昭华只能给夏侯忱打打下手。 如此行进,日子过的快极了,等到达夏国边境,马上就要进入周国城门的时候,季昭华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时她离开周国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不是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太过遥远,那时候她失去了一切,家人,孩子,夫君,什么都没有了,身边只有晴霜一个人。 那时候带着她的人是夏侯慎,而现在是夏侯忱。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的戏剧化,让人在事后想起来,觉得奇妙又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她有了孩子,还找到了仅剩的家人季旷,有夏侯忱这样权势滔天又细心温柔的男人陪在身边,只不过当年身边的芷语,晴霜,甚至是夏侯慎,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不是不感慨的,离开周国的时候,她只想着活下去,想着能为家族报仇,那时候漫天的恨意将她淹没,现在恨依旧在,只是已经没有当初那种身处绝境的感觉了。 而报仇也似乎就在眼前,并不在如当初那样,遥远的不可想像。 在夏国这一年多,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生死线上也是盘旋过的,人只有在经历过之后才知道,实在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要坚持,再坚持一下,谁也说不准这困境背后等着你的会是什么东西。 说不定是老天爷给你的一份大惊喜也是说不定的。 季昭华微微叹口气,这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么? 进入周国之后就有周国的官员迎接而来,并且说明,他们的孟丞相就在不远处的城池里恭候夏国皇帝大驾。 第一六三章人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人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久别重逢本身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值得欢愉的事情。 “想见他吗?”夏侯忱坐在龙辇里轻声问着季昭华。 本来若是依着夏侯忱的个性,对待孟辰良绝对不会如此的好性子,更不会在季昭华面前提起他,但是季昭华当初那么炙热的爱着,就连夏侯忱都有些吃不准季昭华现在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季昭华恨着孟辰良,但是有时候你又不得不承认,爱恨其实都是一线之间的东西,若是没有刻如骨髓的爱,哪里来的毁天灭地的恨呢。夏侯辰之所以小心,并不是畏惧于孟辰良,而是畏惧于季昭华心中的爱,只要她还爱着,恨着,那么他夏侯辰就是杀了孟辰良,又能如何呢,他还是会顽固的生存于她的心里,永不磨灭。 季昭华怀里抱着女儿,扑鼻的奶香气,想见孟辰良么?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考虑过,她从来都是迫切的想要报仇的,父母兄长的仇不共戴天,报仇自然是她最坚持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呢,似乎当时被孟辰良背叛,被林轻舞陷害时候的委屈没有了,当年她是如何的不甘,想不通为什么她全心全意的为着孟辰良谋划一切,而孟辰良给她的却是那样痛彻心扉的过往。 原来岁月给你的,不是说很多年后,你斤斤计较的事情有了答案,而是你根本就不再想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了,就比如季昭华现在根本不想知道孟辰良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林轻舞一个窑姐儿,而放弃她,又为了什么要任由一个窑姐儿来杀死她的孩子。 季昭华现在只想要回原本属于季家的公道,或者说是曾经她付出的一切,总要有些东西来弥补,如果这世上没有了因果报应,那么就不在是天道循环,朗朗乾坤了。 “见,或者不见,该拿回来的,我不会手软。”见孟辰良或者不见他,她的报复都不会停止,会一直一直的坚持下去。 不过在这之前,“我父母亲的坟,陛下有没有派人看管起来。” 季昭华也是有些担心,万一周国的皇帝真的卑鄙无耻,拿着她的亲人的尸体作要挟,到时候怕是不好处理。 夏侯忱听季昭华如此冷静的说话,也不知道心里是感慨多还是复杂多,曾经他是见过青春明媚时候的季昭华的,那样明朗的少女,曾是他心中磨灭不去的阳光。 不是说现在不好,现在的季昭华,懂事,妩媚,成熟,有一个女人所有美好的品质,但是那属于少女的娇憨,率真,却都离她远去了。人的成长总是有舍有得,只不过有些事是随着年纪增长慢慢的蜕变,而季昭华就是遭遇重大挫折,促使她蜕变。 褪去一层血肉,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夏侯忱心疼着她的经历,心中对孟辰良又恨上了几分,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竟然给他心爱的人带来如此深重的伤痛。 真是杀了都不解恨。 夏侯忱心中盘算,但是面子上却是半点不露的,只说:“你父母的墓地你尽管放心,先开始朕的人守护着,后来你的好弟弟就已经接手了。” 季旷在关外站住脚跟,季启又重新回到了周国,有季家军在,周国在没有比季家人的墓地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那简直围的如铁桶一般的,哪里还能有半分的不安全。 “只不过恐怕你弟弟是等着你也到了,才会安排迁坟的事情。” 季昭华现在是季旷唯一的亲人了,这迁坟虽然说不怎么让女孩子出面,尤其还是嫁出去的女子,但是季昭华这个情况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季旷想等季昭华一起,倒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夏侯忱此时说起这个,季昭华倒是心中一触,状似无意的试探,“省身他现在是不是势力挺大的?” 要说让帝王去不忌惮,不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季昭华对夏侯忱的心思也算是知道一点,她也怕有朝一日季旷会跟夏侯忱有了隔阂,起冲突什么的,那样的话,她恐怕只有一死,才能行。 夏侯忱睫毛一闪,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季昭华的试探,不过这样的试探,夏侯忱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赞成。 有些话他自然是不好跟季旷明说的,但是由季昭华的嘴里说出去,会比他更事半功倍些。 夏侯忱说了这样的话,“在关外,他想要如何,朕是不插手的,但是进了关,总不好太过张扬。” 季昭华心里有了数,夏侯忱对季旷的容忍,也只有让他在关外活动,至于现在周,夏两国的疆域,夏侯忱是寸步都不会让的。 这话说起来似乎没有错,反而显得夏侯忱很是大肚,但是季昭华却不这样认为。 男人的野心,到底会膨胀到什么程度,根本没办法控制,夏侯忱的**没办法控制,季旷的呢,更是无法预料。 季旷是跟季昭华同一个系统培养长大的孩子,骨子里对中原的文化更加认同,让季旷一辈子放养牧马,真是有些天方夜谭。 季昭华沉默下来,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怀着这样的心事,季昭华到了入周国的第一城,邻城。 周国皇帝早已经派了大批的官员来这里迎接夏侯忱的到来,带头的人就是孟辰良。 季昭华坐在龙辇内,这样的场合她自然是不能掀开帘子开出去的,所以她抱着女儿坐在龙辇里,听着孟辰良对夏侯辰行礼的声音,听到他们男人间寒暄的声音。 一切一切,似乎都是过去的重演,上一次是夏侯慎与孟辰良的对谈,这一次是夏侯忱。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比之以往,他的声音似乎沧桑了些,多了些长期为官的稳重。 季昭华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至少是看淡了的,但是真的再一次与孟辰良近在咫尺的时候,季昭华才发现,不是的,痛就是痛,哪怕这痛被深埋千米,但是那依然是痛着的,没有真的不痛了这一说,只有迫于无奈的淡漠。 一旦有了再一次会面的机会,有了能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条件,那恨意还是入江河奔涌,连绵不绝。 第一**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迎接夏侯忱,周国准备了盛大的仪仗队,还有官员阵容,晚上入住的地方,也是周国皇帝在临城的行宫,而这里的前身,是季昊当年在临城驻守边关时候的府邸。 季昭华走下龙辇的时候,脸上带着帷帽,皇帝的女人岂能轻易被人看了去,无论是季昭华还是映雪都是裹的很严实的,力求不被人看到一丝一毫。 有女眷,其他的官员自然要退避三舍的,但是跟在夏侯忱身边,正在回答夏侯忱问题的孟辰良,显然不在退避三舍的行列里面。 “孟大人.......,孟大人........!” 孟辰良回过神来,急忙应答,“臣下在,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非礼勿视,才是真君子也。”夏侯忱说话从来点到为止,不会明说出来的。 孟辰良听到他言语中是的暗示,有些不适,但是他刚刚明明看到了‘她’,她的身形,她的气质,她的一切,在过去的时光里,他反反复复的回忆过,早已经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孟辰良在心里摇头,季昭华已经死了,死在夏国秦王殿下的王府里,死于大火,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想到季昭华的死,孟辰良的神色黯淡下来,很多莫名的悲伤爬上他的面容。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陛下今早休息吧,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人就是。” 得到夏侯辰的首肯之后,孟辰良躬身给夏侯辰行礼告退,夏侯辰注视着孟辰良有些萧瑟的背景,深邃的眼睛慢慢的眯起来,他刚才问了孟辰良几个问题,关于周国的,孟辰良都回答的滴水不漏,不得不说孟辰良是个难得的臣子,有才气,够聪明,甚至也够狠辣,但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会做出虐杀原配妻子的事情,实在是令人不解,就算是牵扯旧恨,可罪不及子女,为难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夏侯忱带着人回到所住行宫里,季昭华正抱着映雪在院子里,季昊虽然是武将,但是似乎颇有些诗人的气质,这后院里,五棵迎春花环绕,现在的时节,正是迎春花开的时候(周国的迎春花开的比夏国晚一点),鸭黄色的小花迎风开着,配上季昭华与映雪的脸,如画似景的,夏侯忱大步走过去,接过包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映雪。 “你别这么长时间的抱着她,现在也是有些份量了,瞧在累着呢。”夏侯忱责怪道。 映雪过了五个月,又被夏侯忱,季昭华养的好,现在已经很有些称手了,季昭华这细胳膊细腿的,抱的时间长了,总会酸痛不已。 季昭华脸上的帷帽未摘,与映雪同样的,只露出一双明眸,她的眼中还有迎春花的影子,似乎是将春色全部吸纳了进去,盈盈波光,让夏侯忱就心动不已。 将映雪交给奶娘,夏侯忱拉着季昭华就回了内室,季昭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可是大白天的。 推他不过,只能好言好语的哄着,“等掌灯吧,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被人知道,还不定怎么说你呢。” 在夏国都不敢白日宣淫,怎么到了周国,他反倒放肆起来了呢。季昭华当然不明白夏侯忱的举动,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刚才他清楚的看到了孟辰良的目光,仅仅一个背影,他就能认出她来,可见他们曾经是多么的亲密,而孟辰良显然并未对季昭华忘情,那样由明转暗的眼神,要不是夏侯忱忍耐力强大,就在刚刚,他也许就会忍不住出手伤人。 他承认,他嫉妒的发狂。 为那些他不在季昭华身边的岁月,为那些岁月里季昭华身边陪伴的另一个男人,嫉妒的发狂。 很快,季昭华就明白今日的夏侯忱有些不同,显然是铁了心要狠狠的要她,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时候季昭华也是识时务的,知道跟他强横结果只会是挑起他的斗志,然后她自己吃亏。 季昭华柔顺下来,配合着他的动作,让自己完全被他操纵着。 女人的柔顺总能抚平男人心中的郁气,夏侯忱的动作渐渐温柔下来,缓慢的撞击着她。 “朕见到孟辰良了。” 季昭华一僵,她当然知道夏侯辰见过孟辰良了,但是在这个时候,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夏侯辰突然提起,季昭华有些心虚。 到底她曾经是个被下堂的女人,无论过去的经历有多么悲催,在其后的人生中,曾经嫁过人还是会成为她的黑历史,是被人提起,就能令她紧张的话题。 夏侯忱手掌啪的一声打上季昭华的臀肉,“放松!” 她身体的反应,弄的他差点就控制不住。 季昭华不出声,夏侯忱似乎想要逼她说话,便使出了全部的手段,逼着她,缠着他。 等一切平静下来,夏侯忱心头的火气消了,这才有些负气的跟季昭华说:“他居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你,真是该死!” 原本这种时候季昭华都是很累,很困的,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在这里,她哥哥昔日居住的府邸里,她与夏侯忱.........,似乎有种禁忌的刺激,她也是舒服极了的。 现在夏侯忱说着孟辰良,季昭华甚至还能思维明确的分析出,恐怕找孟辰良报仇这件事,夏侯忱会比她做的更好。 有人代劳,何乐不为,更何况,在季昭华心里,还有更加憎恨的人。 “皇上,能不能动用你的人给我抓个人?”季昭华软软的问。 男人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谁?” “林轻舞。”季昭华说出这个名字,然后又加了一句,“应该是孟辰良现在的夫人。” “是灌你药的那个人?”怀映雪的时候,太医说过之前季昭华服药过度,重伤了身子,那时候夏侯忱就记下了这件事,敢灌她药,差点害的他们失去了映雪的人,哼! 季昭华想起前事,闷闷的‘嗯’了一声。 当年孟辰良伤了的是她的心,而林轻舞,那可真是伤了她的所有,要报仇,自然要一笔一笔的算。 夏侯忱手下的人很是给力,不出三天就查清楚了一切,并且在夏侯忱季昭华一行进入周国京城的时候,林轻舞就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就等着季昭华入城后处置。 从临城到周国都城的这期间,季昭华与孟辰良几乎每日都是擦身而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真实面目。夏侯忱有时候会问,“要不要让孟辰良知道她的身份?” 季昭华微笑,“那么早知道,您的计划不就不成功了吗?” 夏侯忱才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周国呢,给她报仇其实只不过是私情,大面上自然还是有别的用途的,这一次周国皇帝明显是想要求着夏侯忱将夏国留在周国境内的军队全部撤出去,夏侯忱身边带着一个季昭华,季昭华都想象不出,周国皇帝在看见她这张脸的时候,还说不说得出让夏国军队撤离的话来。 总还有用处的,季昭华看的清楚,夏侯忱当然知道这些,其实也并不想让季昭华的身份过早的曝露,只不过他瞧着季昭华如此淡定的样子,有些摸不准罢了。 夏侯忱到达周国都城,周国皇帝并未出城迎接,他们都是皇帝,两两相见其实是平级的,周国皇帝不来接其实也说的过去,但是夏侯忱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断然拒绝了孟辰良要迎他们入宫居住的要求。这般无人迎接,自己上赶着住进宫里,实在有些不好看。 夏国在周国的都城设有驿站,这一次夏侯忱来之前,这驿站已经翻新过,岁数比不了皇宫的奢华,但是盛在里面多有的人都是夏国人,这驿站说起来似乎是给夏国在周国的生意人有个落脚的地方,但是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里是各个国家的特务机关,探查机密的。 但是,就算是知道,你也不能将这里怎么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总不能撕破表面的平静。 夏侯忱坚持住驿站,孟辰良拗不过,只得先安排夏侯忱住下,自己马不停蹄的回皇宫面见周帝,禀明此事。 季昭华在驿站的底下室里,见到的了林轻舞。 原来孟辰良没有娶林轻舞,只是给她赎了身,给她置办了一院宅子,让她居住。 季昭华离开后,林轻舞也被孟辰良请出了丞相府,虽然林轻舞时常上门去找孟辰良,但是很显然的,孟辰良并不想见她。 季昭华见到林轻舞的时候,她衣衫不整,浑身都是被男人施虐过的痕迹。 眼中的惊恐几乎掩饰不住,林轻舞见到季昭华,就算是心里怕到了极点,但是情敌见面的尊严还是维持着的,“你卑鄙!”她狠狠的骂着,“亏她还说你是大家闺秀,心思单纯,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你根本就是毒蛇的心肠!” 林轻舞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勉强遮住身体,这几天,她被关在这里,陆陆续续已经有好几个男人强要过她,她虽出身风尘,但是被这般粗暴的对待,还是第一次。 如此形象出现在季昭华面前,更是她不能忍受的事情。 季昭华冷笑着,俯瞰着林轻舞,她也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一六五章常说男人皆薄幸 “将她带出去。”季昭华很平静的说。 这次来除了春环四个丫头,其他的都是侍卫,这时候将林轻舞拖出来的人自然也都是男人。 离开底下的暗室,林轻舞被带到了驿站的院子里,春日的阳光洒满屋舍,这里的景色与暗不见天日的暗室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被阳光晒到的林轻舞,并没有感到半分的温暖,而是陷入更加深刻的羞辱中。 有些事情在黑暗中进行,人虽然会觉得羞耻,但是一旦到了光明的地方,那羞耻感就会呈倍数加剧。林轻舞被男人**数次,这对她来说虽然是残酷的,但是那都是在黑暗不见五指的暗室里进行的,现在她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就这样狼狈的,没有本分尊严的出现在季昭华的面前,这对她的打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那么简单。 林轻舞蜷缩着身体,不停的往后退着。她原本姿色是不错的,但是这些日子被关押着,脸色自然苍白的厉害,加上阳光的效果,更显得毫无血色,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似乎是深井一般的幽深。 季昭华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华贵的衣裳,头戴着红珊瑚的步摇,耳朵上红宝石的耳坠子熠熠生辉,她就那样微微昂着头,一如当年林轻舞第一次见她是高傲,美丽,不可一世。 季昭华并不打算跟林轻舞说什么,其实报复最好的途径,就是过的比她好。 而现在,她已经做到了,又何须多说。 林轻舞扯起唇,讽刺的说:“别表现的高贵无匹的样子,现在你的家人早已经死绝,而你一个孤女,又是下堂的弃妇,又能逼我尊贵多少。” 是,她是流落风尘,身子脏了。但是她季昭华又能比她高贵多少,“当年那几个混混想来对你也不会手软,怎么样?被人玩弄的感觉怎么样?你可知我十岁家破,十四岁被**妈妈卖出去,被人开了苞,那时候我就再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尝尝这滋味,总有一天!” 这还真是混蛋逻辑,季昭华并不想问她林轻舞的经历,这世上苦难的人太多了,她同情不过来,并且面对一个杀死自己孩子,毁灭自己婚姻的人,她实在做不出什么圣母的表情。当年那个嚣张的,狠辣的站在她面前的林轻舞,才是她心中的敌人。 “看来你没有询问过那些混混,问问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季昭华坐在春环搬来的官帽椅子上。 那日那些混混是林轻舞叫来的没错,但是那日晴霜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她的面前,为她挡去了一劫。想起那日的情景,季昭华心里抽痛,她的晴霜,晴霜啊........ 林轻舞显然是不相信的,向着季昭华就飞扑了过来,似乎是想跟季昭华对质,“不可能,他们拿了钱,怎么可能不做事。” 说这些显然没有什么意义,春环上前一脚就将林轻舞踹飞了。 “娘娘,跟她不用废话,直接要了她的命,不就成了。”春环对之前季昭华的遭遇并不清楚,但是季昭华这个人春环也是跟了两年了,从头到尾,季昭华对身边的下人都是不错的,从来没有对哪个人下过手,今日偏偏对这女人如此,必然是有仇的。 听了这么几句,春环更是心惊,看来这个女人还是害过季昭华的,这种人简直死不足惜。 “娘娘?”林轻舞轻轻的重复着,“你进了宫?” 季昭华并不回答林轻舞的问题,在季昭华看来,就是要一报还一报的,当年林轻舞杀了她的孩子,现如今,她也要杀回去,只是没想到孟辰良根本就没有将林轻舞接进府里去,这样的情况是季昭华没有想到的,那么现在她该如何处置林轻舞呢,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折磨她?不是季昭华笑话自己,她还真的下不了那个手。 季昭华沉思的时候,林轻舞的思想清明了起来。 当年季昭华原本就是要进宫的,据说连选秀的过程都不必。直接入宫就能为后的,毕竟定国公府的背景,季昭华就是做皇后都是可以的。只不过季昭华自己心思怪异,非要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要死要活的要嫁给孟辰良,这才有了他们的一桩婚事。 入宫,对于季昭华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的事。 林轻舞先是笑自己,当年她以为自己可以翻身了,机关算尽将季昭华逐出了丞相府,没想到她逐走了季昭华,下一步她自己就被人逐了出来,连半个主子都没有当上,这几年她一直住在外面的宅子里,她一个**出来的女人,独门独户的住着,总有那不消停的人上门侵扰,不多时邻居都知道了她原本的身份,都以为她是某个纨绔子弟的外宅,这些年对她可谓是奚落的有之,白眼的有之。 可季昭华她明明也是嫁过人的,是被男人凌虐过的,为什么她就能这般高高在上,永远站在女人都想要站着的位置。 林轻舞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呐。 再来,林轻舞也为孟辰良不值,“你可知,你的好父亲,那位威名赫赫的定国公。就是他一句话,定了我们两家的罪,从那之后,孟郎改名换姓,而我.......。” 从来刑罚都是残忍的,孟辰良的父亲当年着急将孟辰良托付给了朋友家,而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被降为奴级,卖入**为娼。 季家不仅是她林轻舞的仇人,更是孟辰良的仇人啊,可是为什么,在季昭华离开丞相府之后,孟辰良会露出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那时候林轻舞恨,恨不能吃了季昭华的肉,喝了季昭华的血,所以她指派了人,让那些小混混去玷污季昭华,这样子,季昭华就跟她林轻舞一样了,一样的肮脏,倒要看看孟辰良还怎么追忆过去。 而现在,一切似乎没有按照林轻舞的预料去进行,季昭华不仅没有跟她一样变的卑微,低贱,她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林轻舞第一次遇到孟辰良,是在孟辰良高中之后,几个同窗好友宴请孟辰良去**里乐呵乐呵,刚刚高中状元的孟辰良,风华无限,引得无数女子的爱慕,而林轻舞在认出孟辰良是小时候她就知道的父亲好友家的哥哥之后,更是心如潮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季昭华就这么闯入了林轻舞的世界,那样骄横跋扈的女孩子,就那样站在孟辰良的面前,理直气壮的说:“你不可以来这种地方,我会不开心。” 那时候的季昭华甚至没有看到林轻舞的存在,也不是说没有看到,她只是用藐视的眼神扫过她们这些风尘女子,这些女子在季昭华眼里,比蝼蚁还不如。 林轻舞想起那时的自己,听身边人说这位大小姐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她的杀父仇人之女。孟辰良被季昭华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自然是没有好颜色的,但是到底还是畏惧定国公府的势力,最后还是跟着季昭华走了。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流过,林轻舞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季昭华,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季昭华开始,她林轻舞就是这样仰视的样子,眼看着季昭华一个大姑娘闯进**,眼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拉走她的心上人。 后来孟辰良迎娶季昭华的婚礼盛况空前,并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林轻舞喝了多少酒,掉了多少泪。 失去孟辰良,对她来说绝对不只是失去一个心上人那么简单,她还失去了唯一的可以离开**的机会,她如何能不绝望,如何能不伤心欲绝。 不过,老天爷还是开眼的,没有让她在**中孤独终老,他还是来了。 如所有女孩子梦中的英雄,踩着七彩祥云而来,为她赎身,带她回府,给她所有的宠爱,那是她林轻舞即便是是最美的梦里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以为孟辰良还是没有忘记的,没有忘记他们两家人的仇,更没有忘记那个小时候跟在孟辰良身后跟前跟后的小妹妹。 为了这唯一的能看到幸福的机会,林轻舞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将季昭华逐出丞相府,除去她腹中的孩子,甚至找人去奸污她,让一切都没有回头路。 她做的很好,一切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当孟辰良疯了似的追着季昭华赶往边城,季昭华也还是没有回头。 但是孟辰良跟季昭华没了回头路,她林轻舞与孟辰良之间,又何尝还有回头路,不,他们之间可能从来都没有过路。 孟辰良对她,从来都是怜悯,利用,何曾有过一丝丝的感情。 风尘女子常说男人皆薄幸,她林轻舞早该知道的,这些年孟辰良的冷淡,才是促使她彻底放弃的诱因。 “哇~~~!!”打破林轻舞思绪的不是季昭华,而是哭声震天的女娃娃。 季昭华‘腾’就站了起来,看着远处夏侯忱抱着哭的上气不接小气的映雪疾步而来。 第一六六章“朕不杀你,只不过要跟你做场交易” “怎么了?!”季昭华哪里还能坐得住,站起身来就走过去,从夏侯忱的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 夏侯忱视线扫过这不大的小院子,见侍卫,季昭华身边的春,夏环都在,松口气。不能怪他担心,在夏侯忱的思维力,季昭华是很柔软的女子,很容易遍体鳞伤,她就是他的责任,虽然报仇这种事情,肯定还是本人动手比较好,但是总有些不放心。 “一直哭,谁抱都不停。”夏侯忱简单的说,其实呢,就是映雪有些闹瞌睡,哭闹了一阵,但是往常听到孩子的哭声,夏侯忱还没有多么的担心,这会子,季昭华不在他身边,不在他的眼皮子低下,他心里总有些毛毛的,少不得戒着孩子,跑来看看情况。 说起来,夏侯忱自己都觉得窝囊,他堂堂一国之君,多少军国大事等着他呢,却还是会为了季昭华的一举一动挂心,慌张。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说不清楚,也许是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护着季昭华一世,又也许,是怀着映雪的时候,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的脆弱,让他不得不格外的呵护些。 季昭华哪里还有别的什么心思,满心都是这个哭闹的小东西,映雪出生就身体不好,哭起来尤其让人揪心。别的人也许不会理解,映雪每每哭起来的时候,她的心就跟被人拧住了似的。 “乖雪儿,怎么了呀?母妃在这里呢,母妃的乖乖~!” 这也许是人间最温馨的画面,但这一切凑在一起,就成了人世间最荒诞的画面。 就在季昭华的不远处,林轻舞衣着凌乱的望着这一家三口,男人俊朗不凡,如天上皎月,不怒自威的气势,完美的五官,最**的是他眼中的柔情,这世上最无法隐藏的就是内心的爱意,那是会从眼中,身体的每一个肢体动作上流露出来的。林轻舞曾经无数次自欺欺人,孟辰良也许是爱她的,毕竟他们有年幼时的交情,过去这么多年,她在艰难前行,孟辰良同样如此,他们是多么的合适。可是现在,林轻舞突然就改变了想法,也许她跟孟辰良都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所以他们向往光明的人,季昭华这样心无城府,甚至可以是横冲直撞的女子,才是孟辰良心中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永远不会是她,林轻舞。 只怪她明白的太晚,如果当年她被孟辰良赎身后,只是配合着演戏,将季昭华气走,然后就离开京城,回到家乡,找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嫁了,现在也会是夫贤子孝吧。有时候退一步也许并不是坏事,只怪她明白的太晚,她太想站在更高的地方,拥有最好的人。 季昭华怀里的女儿渐渐安静下来,小脑袋贴着季昭华的肩膀,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怪只怪季昭华今日为了见林轻舞特意打扮过,衣服上的花式有些繁复,小映雪的皮肤娇嫩,被这些绣花刺到,即便是睡着了,都还在哼哼唧唧的。 “小脾气真是不好。”季昭华对映雪的挑剔十分看不惯,小小年纪就要求多多,长大了还怎么养呢。 偏偏夏侯忱在这方面完全就是纵容的态度,觉得他的女儿,就该如此,再怎么尊贵都是应该的,季昭华哪里能拗的过夏侯忱,也只能纵容着。好吧,说心里话,其实疼起孩子来,季昭华也是不妨多让。 映雪不舒服,季昭华自然是留不住的,总要回去将孩子安顿好的。 并且也不想孩子看到林轻舞的样子,季昭华临走觉得还是得跟林轻舞说几句,要不然报仇的意义都没有了。 “你说我爹爹害死了你全家,这我不能说什么,毕竟那些朝中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伤害了我最亲的人,这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你会受到报应的,绝对会的。” 季昭华到现在其实是相信天理循环的,很多东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林轻舞无奈一笑,她还没有受到报应么?那什么才是报应呢。 不过,她还是要说:“当年给我赎身的是孟辰良,带我入府的人是他,就是后来逐你出府的人,也是他。他要是不给我信心,机会,我又怎么可能对你做那些事情呢。时至今日,我只求速死,我也许早该死的,根本没有必要活到今天。” 说白了,虽然**可恶,可耻,但是罪魁祸首,还不是男人,如果当初孟辰良没有给林轻舞一丝机会,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害了季昭华呢。 只不过男人心思更重,更懂得隐藏,往往都是将女人推出去,让女人承担一切罪责。 季昭华觉得自己也许是生了孩子,心肠真的软了,听林轻舞这么说,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怜悯来,也不过是哥可怜人罢了。 夏侯忱哪里能看不出季昭华的纠结,哄着她说:“快抱长曦回去睡,这里朕来处理。” 这样的情况,显然让夏侯忱来处理是更好的,他总是能权衡利弊,作出最好的判断,对于此,季昭华还是很放心的。 季昭华抱着孩子走了,夏侯忱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视线,也不过是片刻,他的脸上就没有了刚才的柔情,变的冷酷起来,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样子,林轻舞在心中说,她没见过真的皇帝,今日得了季昭华的面子,见了这么一个,刚才那温柔的哄着妻女的男人,显然与帝王这两个字不符。 现在这个冷酷的男人,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林轻舞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说:“我只求速死。” 夏侯忱摇摇头,死,太过简单了,从来都是身份贵重的人才能得到速死的下场,而林轻舞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朕不杀你,只不过要跟你做场交易。” —— 季昭华将映雪放在床上,她就侧躺在女儿身边,看着映雪纤长的睫毛发呆,也许是今日想起的事情太多了,或者是今日见到林轻舞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这时候竟然有些疲乏。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夏侯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母女春睡图,眼光不禁变的柔软起来,他原本以为季昭华今日会情绪波动很大的,但是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这个女人其实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真的论起来,季昭华也算是面对过人间最残酷的事情,在那样的环境下都能咬牙活下来,心智不可谓不成熟,但是夏侯忱就是忍不住的去担心她,真是难解的思绪。 那本书过来,夏侯忱靠在床边上,就这么陪着母女俩。 季昭华其实睡得时间并不长,眼睛睁开的时候,小映雪已经醒了,也不哭,两只脚倒是已经蹬开了辈子,一蹬一蹬的好不欢快。 “醒了?”身后是夏侯忱沉沉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季昭华反而不想动了,懒懒的嗯了一声。伸手想抱过女儿,夏侯忱阻拦,“别扰她,让她自己玩一会儿。” 这话说的,不过季昭华赞同,映雪一日日的大了,倒是会自己跟自己玩了,也不哭,小手小脚的踢腾着,倒是越来越乖巧了。 季昭华翻了个身,头刚好埋在夏侯忱的怀里,他身上有一种暖暖的味道,出门在外的没有在夏宫里那么讲究,他的衣服没办法每一件都用昂贵的龙涎香熏过,只是带着龙涎香的荷包。衣服上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季昭华其实更偏爱于这种自然的味道。 她深深的呼吸,觉得只要这个男人还在她身边,她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安稳的。 见到林轻舞,她不是不激动的,那种冲上去直接将她碎尸万段的心思,不是没有,但是更多的,她学着宽容与慈悲,都是可怜人,何必相互残杀。 其实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季昭华也是明白,那是因为她现在过的好,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全心的宠着她,女人的尖刻多数来自于生活的苦难,如果生活顺遂又多彩,夫君疼爱且出息,孩子争气又孝顺,那么季昭华相信每一个女人都会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是很遗憾的,那样的好日子,没几个女人能过上。 “你说,我爹爹真的会是他的杀父仇人吗?” 到底还是介意的,在季昭华心中父亲的形象高大上,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崇拜的男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她的父亲会是杀害他人的人。 夏侯忱沉吟一声,如实告诉她,不!不行!虽然夏侯忱知道,朝廷就算是再怎么清明,一两起冤假错案还是避免不了的,并且孟辰良生父的案子,也不算是冤假错案,最多就是有些量刑过重。夏侯忱很能理解当初的定国公,对于有些事情,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但是这样的话显然是不能跟季昭华说的,她的心中父亲是多么高大的形象,夏侯忱才不会去做那个毁坏她心中父亲形象的人。 所以他说:“明日周国皇帝在宫中设宴,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第一六七章你好不好? 宴会?这么早? 季昭华有些不明白,抬起头问夏侯忱:“不是应该等省身来了之后才举行的么?” 这春耕祭,请来的可不止夏侯忱一个人的,还有季旷,要真的是大型的欢迎仪式,不是该等人齐了么。 夏侯忱当然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周帝单独先宴请他,为的恐怕也是季旷,对于夏侯忱,周帝必然更忌惮季旷,毕竟季家的血仇,就算是前面有个孟辰良做替罪羊,但是最后下决定的,下旨意的还是周帝,无论如何,他这个皇帝都是逃不开罪责的,季旷现在若是回来,怕是周帝不会好过,所以这一次,周帝先行请了夏侯忱去,共谋大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侯忱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对季旷有害的事情,难保季昭华不会闹起来。 季昭华又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她如何能想不到,只不过夏侯忱不说,她自然也就揭过不提了。 原本季昭华是要参加宫宴的,但是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他们所住的夏国驿站就来了人,是季旷派来的,说现在季旷就在都城城外,季昭华父母的入葬之地,让季昭华去一趟。 季昭华一路跟着夏侯忱,夏侯忱不提去拜祭的事情,她也不好单独行动,现在季旷来请了,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再者说,有些话,她也想他们姐弟俩单独说说,刚好今日夏侯忱要入宫赴宴,自然没有时间跟着她,这样最好。 行程就这么定下,夏侯忱进宫赴宴,季昭华出城拜祭。 映雪留在驿站里面,无论是宫中,还是城外,都不算是特别的安全,并不想带着孩子去。 季昭华低调行事,坐了一顶青灰帆布的马车,身边四个大丫头跟着,轻装简行的去了城外。当初将季家众人下葬的时候,情况特殊,所以只是简单的安葬在一处偏僻的山坡上连个墓碑都没有,一路上季昭华都有些不认识路了。 当时的一切,现在对于季昭华来说,是陌生又熟悉的,似乎一切清明的不得了,但是有时候想想又觉得那是一场梦。 到达目的地,季昭华准备下车,车外伸进一只手来,季昭华眼眶一热,抬头看去,季旷对着她笑,就如同那些悲惨的过去不曾发生一样,就如同多年前,他对着姐姐笑着的时候一样。 这将近三年的时间,季旷高大了不少,身材也变的魁梧起来,脸上也染上了草原特有的风沙痕迹。 季旷长臂一伸就将季昭华抱了下来,站在弟弟面前,季昭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那种说不出的安宁放松,也许是血液里就带着的东西,根本让人脱不开,放不下。 “先见过父亲母亲吧。”季旷知道季昭华肯定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是不急的,既然他们姐弟已经见面,总有时间说那些事情,现在还是先拜祭父母兄长吧。 季昭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父母的坟看起来已经被人修缮过,虽然还是没有墓碑,但是四周郁郁葱葱的常青树已经长起来了,这种做法其实是很符合贵族的规矩的,贵族陵园里,最吸引人主意的不是那些墓碑或者功德碑,而是高大的常青树,按照特有的阵法排列,是最尊贵的象征。 季昭华行大礼,跪倒在父母哥哥的坟前,当初太仓促了,根本就没有一个一个分开的单独去掩埋,所以现在看起来,就只有一个大坟头。 心里默默的念着:爹爹,娘亲,哥哥,我跟弟弟回来了,没有辜负爹爹的交代,我们都活了下来。并且也有了为你们报仇的资本,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更要保佑弟弟,一生平安。 等拜祭过后,季昭华站起来,跟季旷肩并肩围着父母的墓地散步,这也是习俗,要围着父母的坟,多走几圈。 季旷退回了下人,季昭华亦然。 “你现在怎么样?” “你好不好?” 两个人同时开口,季昭华笑起来,边走边回答弟弟的问题,“我好的很。”见到你就更没有不好的了。 季旷才不相信她说的,怎么会好,当初被孟辰良害成那个样子,现在又入了皇宫,成了宠妃。季旷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么多,都是通过信件知道内地的情况,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一路南进过来,听到的关于季昭华的传闻可真是不少,什么嗜杀皇嗣,霸宠后宫,更甚至还有人说季昭华跟夏侯家两兄弟都**,是夏国名副其实的惑国妖姬。 这些传闻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出来的,但是谣言就是这样的,会越传越邪乎。而对于季旷来说,这些话无疑是诛心,他的姐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当年季昭华拒绝入宫,态度之强烈,就是他爹都是无能为力的,可见季昭华对深宫内院的厌恶,现在却要在那样的地方,拼成这个样子。 弟弟对姐姐,总有种奇特的保护欲,不同于哥哥那样强势,更多的是一种心疼与不服气。 心疼姐姐的遭遇,不服气所谓姐夫的照顾。 “那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季旷别扭的说,季昭华的少女时代是有些微胖的,家里条件好,养的自然好,微胖的体型更显得温润与富态,配上季昭华的明眸皓齿,那时候才真的是有雍容华贵的感觉。现在的季昭华早已经消瘦下来,从胖胖的大小姐,变成了腰如细柳的**样子,美自然是美的,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季昭华更招男人的狂热,但是作为弟弟,季旷就是看不惯。 季昭华也怕弟弟乱想,从而对夏侯忱有什么情绪,这无疑是得不偿失的,所以她急忙解释:“生雪儿的时候,受了些苦。” 真的是为了生孩子受了大苦,所以才会到如今还是补不起来,夏侯忱其实对她真的没话讲的,能给她的补品从来就没有断过,燕窝让她让粥喝,简直是一掷千金的想养好她的身子。 但是到底亏了根本,哪里能一朝一夕就养起来。 季昭华不想在纠结这些,她能活下来,现在还有了孩子,这就已经是庆幸的事情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抱怨。 “别说我了,说说你,今日怎么不见你的妻子,前一段她还给我写信了呢。” 提起阿齐格,季旷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冷冷的说:“我来见你,带她做什么?” 对弟弟还是了解的,季昭华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合你的心意?” 若不然,刚刚新婚,怎么可能露出季旷这样的神色出来,如果两口子不是心贴心的过日子,想来,这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 知道季昭华问起来一定是没完没了的,季旷立刻转移话题,“这一次我来周国,周帝安排了人要刺杀我,让我有来无回。” 这可真是重磅炸弹,季昭华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阿齐格,弟弟的命才是第一位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身边人可带够了?” 季旷看到季昭华发急,心里倒是暖融融的,伸手扶了季昭华一把,免得她在这山地上摔着。“这又什么难猜,那狗皇帝原本是请了大汗来的,想要跟大汗进言说我的不是。但是没想到大汗根本就不来,草原上,兄弟,父子之间互相残杀都没有什么问题,狗皇帝那一套忠君爱国,投奔敌军的说法,根本不被大汗看在眼里。不仅如此,大汗还派了我全权代表他来了周国,如此一来,那狗皇帝哪里有不吓破胆的道理,想找人在周国境内除去我。” 季旷张口闭口都是狗皇帝,可见对周帝的恨意又多深,如今的形势,周帝想杀季旷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他难道就不怕你们大汗找他要人?” “谁会为了一个女婿真的开战呢,到时候也不过是给他的女儿再找个男人罢了。” 草原风俗如此,女人是最稀缺的珍贵资源,如果男人死了,她的妻子根本不会如内地的女子这样守寡,或者独身,而是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下家。 这不是什么不好的政策,草原环境恶劣,女子想单独存活的可能性太小,没有男人照顾,不可能。再者,草原上的死亡率是很高的,疾病,战乱,种种情况,让草原人渴望更多的孩子,那么女人就成了至关重要的资源。 季昭华清楚的看到了季旷嘴角的冷漠,心里还是小小的震动了一下,他竟然说的如此简单。 “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爹娘,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季昭华还是这句话,草原上的人指望不上,总还要对得起父母,生命多么可贵,不能轻易失去。 季旷搂上季昭华的肩膀,轻声说:“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季昭华听不得死字,扭头狠狠的瞪他。 季旷笑起来。 这时候他们刚好走完一圈,走回原地,飞扬的马蹄声有频率的到来。 季昭华只看到了一团火一般的人,飞一样的从马上跳下来,连跑带跳的到了季昭华的面前,用季昭华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 最后在季旷的瞪视下,阿齐格才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就是阿旷的阿姐么?我是阿齐格。” 第一六八章帝王心计 周国皇宫。 夏侯忱见到了周国年轻的皇帝,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易之,当初夏侯忱初入周国进入定国公府的时候,就曾见过这位年轻的帝王。 周易之比夏侯慎还要小一岁,在夏侯忱看来他并不具备帝王的品质,很多方面,周易之与夏侯忱是有距离的,甚至连夏侯慎都比不上,但是命运就是如此,周易之上面的几个哥哥都是凶悍的,在争储的过程中,那些皇子或人为或意外,全部死于非命,最后周国的皇位不得不交到各方面都不怎么出众的周易之手上。 当年周易之初登基的时候,少年天子还是很倚重定国公府的,也曾微服出宫,去过定国公府,这才有了夏侯忱与周易之的见面。 不过很显然的,周易之当初并没有将定国公府的一个教书先生放在心上,所以夏侯忱记得他,他并不记得夏侯忱。 见夏侯忱,周易之行了平辈君子礼,口唤:“夏侯兄。” 他们都是皇帝,在明面上是平级的,虽说夏侯忱的年纪大些,但是皇帝谁管年纪这一说,周易之登基的时候,年纪就小,满朝文武就是白发苍苍的也还得给他行礼不是。 夏侯忱并不计较这些,他说什么都好。周易之的长相承袭了周国皇族的特点,四方脸,丹凤眼,是在方正不过的长相。如果论长相来说,周易之长的可真是忠厚老实,一看就是个敦厚的孩子,但是瞧瞧他做的事情,可没有一件是敦厚的。 一阵寒暄之后,两人入座,底下陪同的,是周国丞相孟辰良还有几位大臣,夏国这边,夏侯忱也带了相关的官员来,按照相应的位次,一一对座。 觥筹交错间,周易之突然开口对夏侯忱说:“夏侯兄可听说过漠北季旷?” 漠北季旷?夏侯忱笑笑,并不回答,只说:“朕倒是知道季大将军有个弟弟叫季旷。季大将军当年雄才伟略,深得朕的欣赏,只不过天妒英才,真乃可惜,可惜。” 夏侯忱的一番话说的周国从皇帝到大臣都变了脸色,想念季家的倾灭,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参与了的,所谓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是定国公府这样的高墙。 现在季旷回来了,定国公府侥幸存活下来的男丁,他们这些人,如何有不害怕的道理,季家人的能力,那可真是无人不叹服。 周易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恢复的很快,他在这个皇帝位置上已经坐了几年,这样的宫力早已经练就了。 “是啊,就是季大将军的弟弟,现如今他成了漠北汗王的乘龙快婿。夏侯兄也知道,离乡背井总是满腹乡愁的,所以朕想着让他回来,一样封他为大将军,总归还是家里好。”周易之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夏侯忱对周易之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原本夏侯忱的心里,周易之这个人是不足为虑的,但是现在看起来皇帝的这把椅子,的确是最能培养与练就一个人的地方。 让季旷留下,封他高官厚禄,的确是个恰当又狠辣的处理方式。 如果季旷选择留下,要么,他全心全意为了周国,赴汤蹈火义不容辞,那么必然的他就要对付夏国,拉拢秦国,这一下子,周国就能坐收多少渔翁之利。 但是凭着周易之此前的所作所为,季旷若是真的尽心尽力为他这个皇帝,那真是连个人都不算了,杀父之仇不同戴天,怎么可能乖乖的给周国服务呢。那么季旷就必带反心,有了谋反之心,那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初季家是怎么没有的,现如今周易之就可以复制一遍。对外也可以说,给了你高官厚禄,给了你报效国家的机会,但是你却狼心狗肺,背弃主子,这种人的确是人人得尔诛之的。 夏侯忱脸上还是他一贯温润的表情,只说:“季小将军刚刚成婚,新婚燕尔的怕是不会分开。那漠北公主想来是不能适应中原气候的,周弟这个提议怕是不能成行了。” 周弟!夏侯忱淡淡两个字,让周易之心中跟堵了什么一样,他叫一句夏侯兄是客气,但是夏侯忱怎么就跟听不懂似的,居然叫他弟。 皇帝,总有些妄自尊大的心情。 不提这些小称呼上的纠葛,周易之就等着夏侯忱这么说呢,他立刻接话道:“总是不能放虎归山的,季旷是大周的子民,受大周的教化,如何能去做那些鞑虏的走狗。这等背弃国家,欺世灭族的人,总是不能留下他的。” 这才是周易之的真实目的,杀季旷。 不过,周易之此前不是没有杀过季旷,事实上他派出的暗卫已经行动了多次,怎奈草原兵将本就彪悍,加上季旷本身武功高墙,季旷身边带着的季家残留下来的人,那可真是拼死也要保住季旷的,想要暗杀季旷,谈何容易。 所以只能,“若如此行事,恐怕还要劳动夏侯兄的人,将季旷围堵在周国境内,进行绞杀。” 此前留在周国的夏国军队,是周易之的心腹大患,现在这样最好,周易之知道这些夏国军队里季家军的人不少,若是夏侯忱下令杀季旷,那么第一时间夏国军队里就会打起来,自相残杀。季家军出了问题,季旷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到时候还怕杀不了他。 这可真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不仅能解决掉留在周国境内的夏国军队,还能除掉季旷,最后,夏侯忱下命令要杀季旷,原本队伍里的季家军怕是不会在报效于夏侯忱了,到时候这些人就会转移注意力,去杀夏侯忱。 这样的主意真真儿是好,但是夏侯忱是傻子么?这样的主意,他会答应? 周易之知道夏侯忱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立马补充说:“自然也少不了夏侯兄的好处,马匹五千,铁兵器一万,权当朕为夏侯兄的送别礼。” 说起马匹铁兵器,这可真是夏国的短板了,夏国大力发展农耕,造成了经济发达,国民富足这不假。但是也有相应的弊端,比如国内全是有用耕地,根本就没有相应的地方去养马匹,再者就是这个铁兵器,在夏国最好的铁都拿来做犁刀,用来开垦土地,哪里会有人用这好铁去打兵器呢,这也是夏国虽然国富民强倒是在武力方面一直敌不过周国的原因。 地利决定论,周国比不得夏国的富庶,但是北有强敌,所以长年累月的教化中,国民尚武意识颇重,在马匹,铁兵器上很有些研究,尤其是铁兵器,已经能作出钢刀这样削铁如泥的宝物,这些东西可比北边的那些蛮族厉害的多。 到底中原人的智慧更多一些,不是说漠北人没有智慧,而是他们部落之间互相残杀太过严重,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技术是很难有所突破的。 夏侯忱对这些东西不是不心动的,但是他也有他的想法,周易之所说的种种,如果按照夏侯忱的想法实施下来,恐怕比周易之想的,要有杀伤力的多。 而季旷..........。 不得不说,季旷也是夏侯忱心腹大患,一个骁勇善战的将领,手握雄兵,这样的人,在夏侯忱看来,甚至比眼前的周易之更具杀伤力。 并且,夏侯忱不是第一次发现,现在隶属夏国的季家军,其实骨子里还是偏向于季旷的,这是无论哪一个帝王都无法忍受的事情,这些人吃着夏国的,用着夏国的供给,最后却是帮着外人的,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夏侯忱眯起眼睛,最后是能让这两方两败俱伤才好。 周易之,季旷,夏侯忱一个都不想放过。 但是面对周易之,夏侯忱一个字都不会说,而是加码说:“兵器铁匠五百人。” 周易之咬牙,这夏侯忱明明就是趁火打劫,送兵器怕什么,只要他们周国的匠人都在,长年累月总会重新弥补起来,但是送匠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夏国国富民强,又有夏侯忱这样英明帝王,夏侯慎那样机敏的武将,技术传到夏国,说不定会迅速的成倍的增长起来。 打仗本来到了最后考验的就是后方的补给,一万兵器上战场,一场下来,基本就废了大半,所以送兵器给夏国,所说有些冒险,但是周易之还是能舍得的,但是匠人不同,这就等于将技术整个的送了过去。 这怎么可以? 周易之余光看向大臣的方面,孟辰良垂着眸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夏侯忱的要求。 仅仅是一个眼神,夏侯忱心里就有了数,其实周易之从来都是没有变的,当初他登基时依赖于定国公,事事都要问询定国公的意见,导致定国公府一时扩张数倍,尾不不掉,后来周易之想有些话语权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这才再忍无可忍之下对季家人的动手。 但是人的依赖心理是不会变的,季家的人死了,现在就是成了孟辰良。 夏侯忱不打算给周易之机会,直截了当的地说:“怎么?想让朕出手杀了季旷,这点子东西,还不舍得!” 第一六九章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季昭华打量着眼前的阿齐格,红彤彤的脸蛋儿,看起来肆意又健康,不同于她这种娇弱的类型,是那种粗旷的美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季旷根本没有给阿齐格多余的机会,很是不开心的斥道:“...........。” 他说了什么,季昭华也是听不懂的,有些吃惊的看着弟弟,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能如此流畅的说这些蛮族的语言了。 季旷感觉到了季昭华的眼神,并没有说什么,当命都朝不保夕的时候,语言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学的东西。 阿齐格被季旷说的有些难过,转头就对着季昭华说:“阿旷他从前脾气也这般不好么?凶的要命。” 季昭华沉默,她的弟弟,小时候就是格金童娃娃,作为幼子,从来也没有被人苛待过或者怎么样,成天笑眯眯的,脾气好的不得了,又怎么会不好呢。 小心的看着季旷的眼神,即便是再怎么不想承认,季昭华也得说,她在季旷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深情。也就是说,季旷他根本就对阿齐格没有情,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娶了完全没有感情的人,一段无爱的婚姻。 季昭华心中发苦,但是对阿齐格,她还得露出慈爱的表情,到底是娶了的,总不能对人家不好,并且在很多程度上,季旷也算是利用了阿齐格,这个女孩子对季旷,看起来倒真的是用了心的。 “阿旷他从前很乖的,就是有些爱吃焦糖。” “姐!”季旷表情别扭的叫起来。 爱吃糖这种时候被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些难为情。阿齐格却像是找到了新大陆一般的,小兔子似的仆到季昭华面前,“是么?他曾经是什么样子的呀,真的好可惜,他小时候我没有见过他,好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呀。” 阿齐格说中文有些像小孩子,会磕磕巴巴,会咬着尾音。 季旷先一步拉开阿齐格,“问那么多做什么?!我问你,府里吃食可准备好了?别饿到姐姐。” 被季旷这么一说,阿齐格的思维又转了方向,急忙点头说:“都准备好了,我们回去吧,我烤了一只大肥羊呢。” “那咱们回去吧。”季旷说。 阿齐格被季旷突然温柔的语调,以及‘咱们’两个字迷的五迷三道的,二话不说就转身上马,就准备回去了。 季旷送了季昭华上车,季昭华不依,非要弟弟陪着坐马车。 “哪有大男人坐马车的?!”季旷不愿意。 季昭华理直气壮的,“你小时候可没少跟着我坐。” 那时候季旷还是个小胖子,骑马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所以能跟着姐姐坐马车是他最高兴的事情,没想到季昭华会拿出来说,季旷只得投降,跟着季昭华一起上马车。 这时候阿齐格已经上了马,想要在追随而来,有些来不及了,不满的抱怨,“什么么,早知道我也坐马车去了。” 但是说归说,阿齐格还是不敢任性的跑去跟他们姐弟俩挤在一起,乖乖的骑着马跟着马车前进。 季昭华透过马车的布帘看到外面的阿齐格,一脸的小委屈,到底同是女子,所以还是心生怜悯的,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弟弟,也还是不能彻底的偏心。 “弟弟啊,难道你忘了大哥的事情?” 当年季昊就是为了家族利益,娶了不喜欢的人,他们的大嫂,后来的婚姻生活,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其中的困苦,又岂是外人能明白的。 季昭华当初会那么坚决的找寻自己喜欢的人,也还不是看到了季昊的婚姻,这才发誓绝不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么?难道这些季旷都忘了么。 季旷并没有看着季昭华,只是望向空处,他淡道:“我以为姐姐现在不会在相信什么感情了。” 原来不是的,他的姐姐到了什么时候,心里都是这般的天真。情情爱爱的,如何能够长久,在经历过家族的覆灭之后,季旷早已经对爱情不抱希望,后来被强逼着娶了阿齐格,他也就彻底的割舍了心中所有的关于**的方面的心思,不是不想要,而是没有了资格,当年曾让他心动的女子,现在早已经嫁作人妇,而他只能在复仇的路上,不断前进。 季昭华不赞同他的观点,愤愤的说:“怎么不信感情了,不讲感情在一起的两个人,如何能够幸福。” 季旷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季昭华,不屑的说:“你以为夏侯忱是爱你?” 这话,季昭华还真是的说不出口,夏侯忱是爱她的么?心里有个声音说,是爱的,这一年多来,她不是个木头人,自然能明白夏侯忱对她的种种好,但是真的爱么?为什么在触到季旷这样的眼神后,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没有底气,也没有把握。 夏侯忱那个人,谁敢真的说爱透了他的一切呢。 季昭华的沉默让季旷心中的讽刺更甚,在季旷看来,家族的覆灭是他人生最大的伤痕,那么夏侯忱的算计于他就是对所有善念的颠覆。 夏侯忱曾经是季旷的师父,教导季旷圣人之道,就是这么一个满口仁义的男人,在救了他之后利用他把控了所有的季家军,**了他的姐姐,当年他为什么没有留在夏国而是去了秦国,就是发现了夏侯忱的阴谋,那个男人掌控着全局,将每个人都算尽了,榨取所有人的剩余价值,如果季旷傻,看不出夏侯忱的算计,现在恐怕会成为夏国的先头军,带着季家军勇猛的为夏国抛头颅洒热血,成为最大的牺牲品。 季家的覆灭告诉季旷,没有一个主子是无私的,都是卸磨杀驴的主儿,夏侯忱要季旷帮助他统一天下,那么统一以后呢,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屡见不鲜。 季旷当然恨周国,恨周帝,但他不会傻到让夏侯忱娶利用这一重恨。 说白了,就是季旷不想做夏侯忱踏平周国的工具。 “若有一天我死了,杀我的人只可能是,夏侯忱。”季旷慢慢的闭上眼睛,不想看到季昭华听到这话的表情,季旷早已经预料到今日周帝见到夏侯忱会说什么,而根据夏侯忱那狐狸一般的性子,决不会不答应。 四面都不沾是夏侯忱的本性,最喜欢耍弄权谋是夏侯忱的手段,夏侯忱巴不得周国跟他季旷掐的你死我活,最后夏国坐收渔翁之利。 真的认真算起来,要论打仗,夏国还真是不如周国,更比不上北面的蛮族,想要统一天下,夏侯忱只能智取,也就是坐山观虎斗。 季旷不会放过周国,但是也并不想让夏侯忱如愿。 季昭华听到季旷的话,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滞,她其实早已经有预感的,当弟弟不断强大起来的时候,夏侯忱不会放任他继续强大下去,要知道夏侯忱可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 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的夫君要跟她的弟弟决一死战,或者说,他的夫君要杀她的弟弟,季昭华曾经有过那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来命就不好,前一个夫君杀了她全家,现在的夫君却又要杀害她唯一的弟弟。 亲情,爱情;家人,夫君,从前季昭华义无反顾的选择爱情,但是现在她不再是那样的人了,已经被孟辰良伤过的心,就算是癒合了,也还是会有疤痕,人总是会有心里预警,已经在一个地方摔倒过,如今就不能在另一个地方摔倒了。 季昭华张张嘴,说:“省身,我........。” 季旷突然抬手,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说:“如果你想说夏侯忱不会做这种事情,是我诬蔑他,我无话可说。姐姐,我始终希望你幸福,只要他对你好,旁的什么,倒是并不重要了。” 难言的苦楚漫上季昭华心头,当年她执意要嫁给孟辰良,爹爹也是说过这个话的,“只要你幸福,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么?怎么可能。 没有了家人,她难道还能存活在自己的爱情里长长久久么,不可能的,家人总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期盼一个男人包容你的一切,在一切都形势不利的时候保你一世安康,这样的情况有没有,有!但是在季昭华面对的环境里,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季旷被杀,季家军全线覆灭,那么她季昭华不仅在夏侯忱的眼中没有了任何价值,就是在那夏朝的皇宫里,她怕都是寸步难行的,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季昭华深吸口气,说:“不是的,我刚才是想说,如果他真的要对你不利,我一定会保护你。”想想又觉得自己也许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又补充道:“尽我所能吧,如果真的拼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孤单单的上路的。” 她要跟弟弟一起同生共死,这是她的想法。 也许也是地底下,父母兄长的想法。 季旷豁然睁开眼睛。 第一七零章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姐?!”季旷的音量并不大,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季昭华有些无地自容,她最近的家人,竟然不相信她会在最危难的时候,站在家人身边。 可能当初她执意要嫁给孟辰良的事情,的确伤了他们的心,但是还好,一切都还来的急。 季昭华有些自嘲的说:“还是你以为,若是你有什么不测,我能活下去?别傻了,我的弟弟。” 她竟然叫他别说了,季旷突然笑起来,他一向傻的冒泡的姐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得不说是令季旷吃惊的。 女人多是爱情超越一切的,这个也许就是‘女生外向’的由来。 季旷的笑声引起了外面人的主意,阿齐格的声音明亮又赤忱,“阿旷,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么?你也告诉我呀。” 季昭华听着阿齐格的声音,突然就生出同理心来,这样满心付出,连父兄都不顾的阿齐格,多么像当年的她呀。 “省身,别伤她的心,女人爱你的时候,要珍惜,哪天她不爱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季昭华说。 阿齐格现在爱季旷,所以季旷才能如此的为所欲为,冷脸,坏脾气,样样来,但是若是有一天阿齐格不爱季旷了呢,那时候,季旷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爱情,是有时限的,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同一个地方等你,尤其还是如此无望的感情。 再者说,阿齐格对季旷显然是至关重要的人,若是有一天阿齐格也同季昭华一样,并不在一心向着季旷,那么说起来,也真的是令人恐怖的事情。 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季旷对阿齐格都要好一点,再好一点。 季旷陷入深思,季昭华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现在的世道,哪里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呢,季旷也许不喜欢阿齐格的长相,性格,但是没道理你利用了人家女孩子身后的势力,却还不给人家一点点感情,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情。 一路无话。 季旷并没有如夏侯忱一般大张旗鼓的进城,而是三天前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进了京城。 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就在当年定国公府的附近,季昭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显然季旷就是想要这种感觉。 但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季昭华还没有进季旷居住地方的大门,就有和顺上前禀报,“季妃娘娘,长曦公主啼哭不止,皇上让您快点回去呢。” 平时听到映雪哭泣的消息,季昭华都会慌忙起来,但是今天,她倒是很冷静的,孩子哭没哭她不能肯定,但是夏侯忱不愿意她跟季旷在一起呆的时间过长那是绝对的! 一起给父母上坟估计已经是夏侯忱的极限了,与季旷回府密谈这样的事情,夏侯忱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季昭华抬眼看了季旷一眼,仅一眼,千般心思都包含在其中。 季旷轻微的点点头。 季昭华这才准备离开,这顿饭今日怕是绝没有可能吃到了。 阿齐格似乎在状况外,呼哧呼哧的跑过来,气急的说:“怎么这样就走呢,我可是亲手烤了羊肉的,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尝尝阿。” 季旷觉得这也是可行,“劳请公公稍等片刻,让内子将那些烤羊肉都给姐姐打点好,带回去尝尝吧。” 和顺微微抬起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俊朗少年,不似夏侯忱与夏侯慎的气质,季旷长相更加方正,不似夏侯家族男人那般的俊美,但是却透着一股子正气,而季旷在草原上的经历让他看起来更是显得豪气冲天。 这样的男人发了话,和顺哪有不从的道理。 好在阿齐格手下的人手脚快的很,毕竟在他们漠北,吃食带着上路的事情太过寻常,所以都是熟门熟路的。 春环提着食盒,季昭华上了来时的马车,挥手跟弟弟告别。 这一别,俩姐弟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往后他们可能不会再有如此轻松的会面,也许明面上会成为仇敌也说不定。 但是心里,总还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亲人,还有愿意跟自己一起同进退,共生死的亲人。 季昭华的马车渐行渐远,阿齐格遥望着消失在街口的马车,喃喃的说:“我怎么觉得姐姐,是个可怜人呢。” 季旷眼风扫过去,阿齐格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畏惧,而是用一种草原星空般深远的眼神望着季旷,“你不会让我成为可怜人的,对不对?” 对于这样清明的阿齐格,季旷有些无措。 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是简单的女子,试问,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在群狼环肆的大汗帐内养成的女子,又如何会真的不懂人心纠葛,要知道草原上的厮杀可是要比中原残酷的多,而大汗的女儿,又何止一个,能在这么多人当中脱颖而出,阿齐格成为今日大汗最看重的女儿,其中的用心,不言而喻。 季旷不喜欢阿齐格的性格长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于外族,心里总是有无法掩盖下去的防备,这是他与身俱来的,没办法逃避的。 “不会。”季旷说。 他不会让阿齐格成为姐姐那样的人,虚以委蛇,每日都在算计中度过。 阿齐格才不管他这句话其后的深意,只要他给出承诺,她就信。 “阿旷,我好饿,我们快进去吃肉吧!” —— 季昭华回到夏国驿站,下了马车询问身边的和顺,“皇上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不是进宫去赴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和顺眼皮动了动,夏侯忱在宫里与周国的皇帝谈的不是那么愉快,所以夏侯忱先回来了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说的。 只说:“圣上念着娘娘与小公主,这才早早的出宫回来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话,季昭华也不在为难和顺,他不说,自然就有不说的道理。 进入他们居住的院子,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季昭华心彻底放了下来,她原本判断映雪是不会哭闹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映雪只有在她与夏侯忱都在的情况下,才会哭闹,小孩子也是很识时务的。 知道疼自己的人在身边,才会撒娇。 季昭华跟夏侯忱都不在的情况下,映雪通常都会乖巧的不像话。 心里知道是这样的,但是做娘的,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走进内室,夏侯忱坐在床旁边,手掌轻轻的拍打着映雪的小胸脯,看起来是刚刚哄睡的样子。 夏侯忱看到季昭华回来,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季昭华便不再出声,而是扭头退了出来,过了不久,夏侯忱也退了出来,奶娘以及伺候映雪的人全部进去。 “刚才哭了?”季昭华问。 总要给夏侯忱一个台阶下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夏侯忱叹口气,“看到朕就开始委屈了。” 这个倒是实话,原本映雪乖的很,但是看到夏侯忱回来,就突然间大哭起来,委屈的什么似的。夏侯忱哪里有不心疼的呢,虽说为这个将季昭华叫回来有些牵强,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到底还是防着季旷对季昭华说些不该说的的话。 在墓地上,两人拜祭父母,总不会说什么旁的话,回到府里,怕是不会在收敛。 夏侯忱千算万算的,没有算计到季昭华姐弟之间的默契。夏侯忱没有姐妹,对这种姐弟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了解。 季昭华给夏侯忱斟了杯茶,娇嗔的说:“还不是让陛下给宠的。” 夏侯忱注意着季昭华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没有被季旷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夏侯忱不是孟辰良,无论在外面他与季旷是怎么样的立场,他都不想将这些矛盾带到家里来,季昭华现在也已经不姓季了,至少在夏侯忱看来,季昭华现在是夏侯家的人,势必要跟他一条心的。 至于季旷,考虑到季昭华,就算是他出手解决,也会在表面上弄出是别人的假象,这是他能为季昭华做的最大让步。 对于一个强势,霸道的帝王心里,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就是最大的让步了。 放眼前史往事,帝王杀了妃子全家的事情,太多了,夏侯忱并不想让季昭华太为难,那种爱恨不能的感觉,他不想让季昭华尝试,所以他会将事情做的很周全。 并且,夏侯忱坚信自己有这个实力。 “朕的女儿,多宠宠又何妨。”夏侯忱饮着茶。 季昭华慢慢的坐下来,在夏侯忱看不到的角落,她才敢露出怅然的表情。 其实这样也好,夏侯忱这么喜爱映雪,就算是有一天她离开,想来映雪也能平安顺遂的长大吧。不是她不心疼孩子,而是有时候,母妃的死对孩子也许也是一种保护吧。 如果季旷真的跟夏侯忱对上,那么她这个季妃会是多么的尴尬,而这个孩子,又会被放置在怎么样的境地。 叹气,不是不想过平静日子的,只是这些男人,似乎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第一七一章孟丞相求见 男人有时候妄自尊大,殊不知这样的傲慢会在很大程度上,伤害到两人的感情。站在夏侯忱的角度看来,季昭华现在是他的人,生了他的孩子,所以理所应当为了夏侯一族的未来,甘愿做任何事情,但是他却没有考虑到,季旷是季昭华唯一的弟弟,是所有对家人的寄托,这种感情,不是夏侯忱用宠爱就能弥补的。 在很大程度上,女人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动物,但显然的夏侯忱给季昭华的安全感不足,并没有强大的,让季昭华可以放弃家人,甚至背弃自己的弟弟。 感情里,在意识形态上发生冲突的时候,最可怕的就是互相掩藏着,最好就是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找到两方都能接受中间点,但季昭华与夏侯忱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敞开心扉,所以只能各自盘算。 好在,夏侯忱心计深沉,季昭华现如今也不是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小姑娘了,所以他们还能维持住表面的恩爱,心到底是有了隔阂的。 “今日见到省身都说什么了?”夏侯忱开口问。 季昭华脸上一片见到亲人后的愉悦,但是跟季旷说了什么却是绝口不提的,只说:“倒是没说几句,就被阿齐格给打断了,皇上您没看见,那个阿齐格,可真个.........。” “是个什么?”夏侯忱见她说着说着突然打住,便有些兴趣的问。 季昭华笑的不行,肆意的说;“可真是个傻姑娘呢!” 傻姑娘?夏侯忱被季昭华用的这三个字弄的笑起来,那可是漠北汗王最宠爱的女儿,又是季旷的妻子,怎么到了季昭华的口中,就成了傻姑娘呢。 哪里会傻,夏侯忱好笑的摇头,恐怕也只有季昭华这般单纯的人,才会看谁都是傻姑娘吧。 “朕瞧着,你倒是像傻姑娘。” 季昭华鼓鼓腮帮子,有点幼稚的动作,被她做的生动活泼,不赞同的说:“我现在哪里是什么姑娘家,眼瞧着雪儿都会叫娘了,可真真儿是老了。” 夏侯忱抬手敲季昭华的额头,不许她说这般丧气的话,夏侯忱比季昭华大将近十岁,在他的眼里,季昭华可不就是小姑娘么。 两人嬉闹一阵,和顺便来禀报,“陛下,周朝孟丞相求见。” 季昭华手一僵,没想到孟辰良会到这里来,夏侯忱倒是对孟辰良的到来并不吃惊,先前在宫里,周帝没有答应夏侯忱的条件,两个人可谓是不欢而散,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周帝前有猛虎,后有豺狼,跟季旷那边搞好关系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对夏侯忱,周国只能拉拢,绝不敢真的跟夏侯忱翻脸,否则那就是腹背受敌,到时候情况不堪设想的。 周国皇帝拉不下这个脸来,那么也只有丞相大人上门求和。 夏侯忱对季昭华说:“要不要去见见?” 私下面见周国的大臣?季昭华摇头,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防备,所以很多事情,她不想为以后留下把柄,私下面见外男是多么严重的罪行啊,即便是现在夏侯忱允许,也难保到时候他会不会突然那这件事出来处置她。 “还是不了,我想还是在盛大的场合碰到,会有更好的效果。” 盛大的场合碰到就是避无可辩避,并不会留人话柄。夏侯忱想想,倒也是,现在见了,似乎不能达到他们的预期,所以也就不在多说,带着和顺走了。 这时候的季昭华哪里会想到,夏侯忱这一去,是跟周国的皇帝,实际上就是孟辰良达成了协议。而这个协议,就是拿她弟弟的命去换取对夏国最有力的东西。 夏侯忱已经算到周国会同意他的要求,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陛下所提之要求,我国实在无法准从,不过倒是可以这样。”孟辰良拿出了中间政策,“可以将陛下需要的匠人借予夏国,为期三年,到时候必须如数归还我周国,陛下看这样如何?” 还真是好主意,这些匠人还是要回来的,那么到了夏国之后,他们就会有所保留,不会将技术尽数的交给夏国人,这样不仅满足了夏侯忱的要求,还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们本国的技术。 但是夏侯忱什么人,孟辰良的打算他很明白,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对策,这些人到了夏国,夏侯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倾其所能的传授技术。 “可以!”夏侯忱回答的掷地有声。 孟辰良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心,皇帝年纪轻轻,很多时候年轻气盛,不够隐忍。但是北有季旷,南有夏侯一族,周国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这个时候千万千万不敢跟夏国出现纷争,如果夏国与季旷联手,那么周国几乎是片刻间就能幻灭。 孟辰良也不是不后悔的,当年他受到皇帝赏识,两个年纪都不大,但是都自认才华无双的男子凑在一起,总有生出很多雄心壮志。想要完成这些远大的抱负,最先要做的就是夺回实权。这个时候,定国公府季家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绊脚石,定国公为人强势,手下的谋臣更是多如牛毛,生生的将皇帝给架空了去。这样没有实权的皇帝,如何能够甘心,两人密谋策划了一场灭门案。季家被除去后,大权重新回到皇帝手里,孟辰良也是春风得意,但是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在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这样屠杀国家的高位大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周国军队数以万计逃往夏国,朝中与定国公较好的老臣,纷纷上奏,请求告老还乡。一番清洗下来,朝中老臣十之八九退出朝堂,而国之军队,十之八九人心涣散,就算是没有逃走的,现如今的战斗力都是极其低下的。 若不是如此,这一次前秦国军队打入周国,他们也不会向夏国借兵。虽说夏侯忱是个老狐狸,在他手里,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但是到底还是能保住周国的不是么?若是真的让秦国人打来,那可真的是毁家灭族的后果。 孟辰良心中不是不苦的,他一个穷小子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何其的不易,他没有远见,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周易之可是皇帝啊,怎地也能如此的没有远见呢,杀季氏是最开始的一步错棋,后来批准老臣还乡养老又是一步错棋,再然后就是借兵。其实有时候很多事情回过头来看,都是错的,但是当时的情况下,却又都是对的,谁能说的上呢。 现在对于孟辰良,一切都是虚无的,只有好好的辅佐周易之才是正确的,前尘往事不必再去追忆,他失去了他所有能失去的,现在只有权势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为了这份权势,他都不能妥协,都要坚持下去。 “陛下大仁大义。”孟辰良叹道,“过两日就是正式的春耕祭了,到时候烦请陛下莅临,季公子也是会到的。” 季旷现在毫无官职,在周国人的称呼里,又不愿意如夏侯忱一般,称呼他一句‘季小将军’。所以就只有一句季公子来称呼。 夏侯忱觉得周国的人实在是没有胸怀,如今都走到这个形势了,他们还是打算要跟季旷死磕,实在是没有气度。 说完正经事情,孟辰良拜别夏侯忱。 和顺带着孟辰良退出来,驿站并没有深宫内院那么大,所以在也不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孟辰良走出前厅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小女孩的哭声。他们这些大男人,猛地听到婴儿的哭声总是会有片刻的停顿,他去年去夏国的时候,晴霜说过,当初季昭华离开丞相府的时候,是怀着孩子的,只不过那个孩子被林轻舞害死了。 回来之后他不是没有问过林轻舞,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否认的。 他也想问问丞相府的下人,毕竟当初的事情,只要下决心查,也不是完全查不到的,但是他却不敢查。若是真的,他该如何,那个他根本就不曾知道到来,也不曾知道失去的孩子,跟季昭华,他的妻子一起,失去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回想,其实当初他也是狂热的,为了眼看着就能唾手可得的权利,陷入疯狂。那时候如果他能冷静的想一想,就该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再也追寻不回来了,他的父母是死于冤案,死在定国公的命令下。但是季昭华当时还小,这些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多么干净,纯良的女子。 可终究是没有回头路的,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找寻不到。那些他曾经狂热渴望的权利,现如今他已经握在手里,并没有觉得有预想中的志得意满,反而觉得空洞,那夜深人静后的巨大空洞,简直能逼疯了他,让他怎么能够接受,是他亲手将心爱的女子推了出去,而他的孩子,也因他而死。 就在孟辰良愣神的功夫,他听到了女子软糯的,哄着孩子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是他在梦里都不敢回味的腔调。 第一七二章孟辰良,一切才刚刚开始 后堂,夏侯忱进屋就听到映雪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孩子很少哭的如此凄惨,自然也就更加让夏侯忱放心不下。 穿过屏风一看,母女俩倒是有抱头痛哭的意思。 原本映雪醒来看到季昭华就开始哭,季昭华自然是哄着,顺着的,但是哄了好久没有成效,孩子一直哭,哭的她的心也跟碎了似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的再往下流。 夏侯忱看不下去,将孩子从季昭华怀里抱出来,对着季昭华他不发脾气的,但是对着旁人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性子了,冷冷的呵斥身边的奶娘,“到底怎么回事?!” 奶娘吓得瑟瑟发抖,不过还是知道为自己说话的,直言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今日两位主子都出了门,小公主怕是没有见到主子,委屈了,这会子,怕也是在撒娇呢。” 虽说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认人,但是奶娘这么一说,倒是似乎真的有那么回事似的。 夏侯忱哄完女儿,哄季昭华,真是忙的不可开交,“孩子还小,哭一哭怕什么的,你怎么也跟孩子似的,看哭坏了眼睛。” 季昭华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原本她是多么坚定的要跟弟弟共进退的,但是听到女儿的哭声,她突然就舍不得了,一想着将来的某一日她会离开她拿命换回来的女儿,那心就跟刀绞着一样的疼。 疼,是真的疼。 这些繁复的,矛盾的心思,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跟夏侯忱说的。 要不然,怕她这辈子都别想有半分自由,不是没想过她的背叛会给夏侯忱带来什么样的心伤,但是季昭华觉得自己的心很小,只装下自己在意的人,弟弟,女儿,也就是这些。而夏侯忱的心很大,大到能包容天下,自然也能包容她的选择。 这么说吧,没了季昭华,夏侯忱不会缺女人,而映雪,也始终都是夏侯忱众多孩子中的一个,而对于季昭华来说,弟弟,女儿都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映雪在夏侯忱的哄劝下慢慢平静下来,而季昭华却还是苦着脸,她在考虑将来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映雪该怎么办?这就是女人永远都斗不过男人的地方,女人总有牵绊,孩子简直就是每个女人的命根子,为了孩子,什么样的挫折艰难都能够忍受。 与其说,季昭华是在夏侯忱与季旷之间做选择,不如说她是在孩子与季旷之间做选择。 这种两难的局面,似乎是两个力大无穷的人,在**着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那强烈的痛楚,让人不堪忍受。 她只能期盼着,夏侯忱与季旷为敌的那一日,来的迟一点,再迟一点。 “怎么还不开心呢?”夏侯忱弯**,抱着映雪靠近季昭华。 一大一小两张脸,呈现在季昭华面前。人都说映雪是季昭华的翻版,越长越像季昭华的样子,但是这样对比着一看,哪里是像她呢,分明是像足了夏侯忱的。 那皱着的小眉头,深悠悠的眼神,还有嘴角不自觉带着的和缓笑意,表面乖巧,骨子里腹黑,实在是像足了夏侯忱。 季昭华那些负面的情绪,在这一刻渐渐消散,伸手推上夏侯忱的下巴,“父女两个人真是一个样。” 夏侯忱眉头一挑,同时的映雪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也是扬了扬眉头,两个人的表情真是如出一辙的,季昭华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也许美好,也就是如此了吧,虽然时光短暂,但是有,总是好的。 季昭华一笑,映雪也跟着笑,夏侯忱娇妻**在侧,心情自然也是好的,加之刚才孟辰良答应了他的条件,邹然间就有了志得意满的感觉。 平常都不会外露情绪的人,突然说:“芃?儿,再等等,将来,朕一定给你更好的。” 季昭华心中一沉,更好的是什么呢,她不敢想这个更好的是不是要拿她弟弟的命作代价,只是胡乱的点头。 就这样吧,她屈从于现实的美好,过一日算一日吧,能幸福一日也是好的。 —— 春耕大典在周国可算是一场盛事。 季昭华这一天穿上了礼制宫服,奢华美丽自然不在话下。跟在夏侯忱的身旁进入大殿,臻首明眸,浅笑倩兮。 这算是季昭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夏侯忱此次来是带了女眷来的,但是这个女人却一直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 今日可算是显出真身来了,季昭华的长相自然是没得可说,曾经周国京都的第一美女,其实各国还是有些差异的,比如夏国更喜欢腰如纤柳的女人,而周国更喜欢雍容大气一些的,较夏国的女子丰满些。 季昭华这一年多来,消瘦了不少,其实现在更符合夏国女子的要求了。 但是她的脸一出现,还是引起了轰动,尤其还有跟在夏侯忱身后而来的季旷还有阿齐格,现场的场面就变的更加诡异起来。 季昭华曾经名镇京都,朝中见过她的人不少,那时候定国公宠她,经常带在身边,甚至比季旷这个小儿子抛头露面得机会还有多。 跟在夏侯忱身边对着周易之行了礼,她不是帝王,所以对周易之还是行了屈膝礼。 周易之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的,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是孟辰良就没那么淡定了,突然从队伍里冲出来,直直就往季昭华身边冲,嘴里叫着:“你没有死?昭华,你没有死??!!” 孟辰良的身体还没有靠近,就被从后面走上来的季旷一脚踹了出去。 季旷的脚力不同凡响,只见孟辰良的身体呈现一种诡异的姿势,远远的飞了出去,四脚落地,口中立时就吐出血来。 夏侯忱深以为,弟弟这种生物真的是讨厌的紧,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就这么被季旷抢了去。他当然在这个时候是完全站在季家姐弟一边的,公事是公事,私仇是私仇,这一点夏侯忱决不会混淆的。 “周弟,这孟丞相实在是太过无理了。”夏侯忱淡淡的说。 当着他的面,往他的女人身上扑,真的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周易之将目光从季昭华的身上挪回来,抱歉的说:“是丞相无状了,原本是该好好责罚的,但是现在吉时已到,估且先放放此事。” 也算是个交代,夏侯忱点点头。 带着季昭华跟在周易之的身后,往祭坛的中心位置而去。 途中路过孟辰良落地的地方,他已经爬不起来了,但是还是匍匐着前进,口中不死心的喊着,“昭华,难道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辰良阿。” “啧啧!”季旷听不下去这么肉麻的语句,“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啊,不错,免得到了阴曹地府,跟阎王报错了名字。” 季旷的态度极其嚣张,根本没有把在场的所有人,放在眼里。 无论是谁见了季旷现在的样子,都会明白,他根本就不是来参加什么祭典的,根本就是回来报仇的,过去那么长的时间,朝中的人惧怕这个还未满二十的小伙子,很多人报以不屑的态度,觉得凭季旷一个小孩子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但是如今看来再多的惧怕都是应该的。 这个年轻的男子,站在周易之,夏侯忱这些正儿八经的皇帝身边都是毫不逊色的,甚至比周易之的气质更胜一筹。 季旷的讽刺没有阻拦住孟辰良疯魔了似的喊话。 在过去的长久的日子里,他都曾经思念过无数次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没有死,没有受伤,甚至比之他们初见的时候,更加尊贵,更加丰姿绰约。 孟辰良趴在地上,仰望着季昭华。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在仰望着她的,外人都说当年季昭华爱慕孟辰良,不顾一切下嫁给他,但是谁人知他心中的焦虑,恐慌,娶一个如此优秀且身世强大的女子,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总是怕季昭华笑话他的出身,甚至在行房事上,都怕季昭华会看出他心中压抑不住的狂热,所以他躲着她,在婚后长久的日子里,他都躲着她。 不是不喜欢,而是怕。 后来她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从前伺候过她的人,都全部被发卖了出去,这些是林轻舞做的没错,但是又何尝不是他授意的,偌大的丞相府,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她的痕迹。 这也许就是一种卑微的心态,季昭华在他身边时,他畏惧,害怕,甚至不敢接近,总想着能将她拉下神坛,让她也尝尝匍匐在地上的痛苦。后来他做到了,季家没了,她被休下堂,成了流浪街头的弃妇,一切似乎都圆满了。 但是不是的,季昭华走后,孟辰良觉得自己更加的卑微了,甚至连接近阳光,靠近那座他仰望的神坛的机会都没有了。如隐藏在地洞里的老鼠,肮脏又渺小。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大声叫着:“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对我的惩罚还不够么?” 他不相信,他要确认他曾经无限接近过美好,唾手可得的美好,幸福。 季昭华莲步漫摇,此时回过头来,红唇轻启,“孟辰良,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七三章朕以为,走投无路之下,你会来求朕 原本庄重,威严的春耕大典,因为季家姐弟的到来,变的气氛诡异,在场无论是失态的孟辰良,还是沉默的大多数,都在心里暗暗发慌。 季家的人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上数三代,季家的人就已经在朝为官,从来都是以强悍著称的,尤其是到了定国公这一代更是走到了权利的巅峰,甚至连皇上都要忍让三分的田地;盛极而衰,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当初季家出事,多少人知道季家根本不可能通敌卖国,但是还是站出身来指控,所谓墙倒众人推,从来都不缺落井下石,看人下菜碟的小人。 季昭华对于这些人心中的小心思并不在意,在夏侯忱身边日久,慢慢的,季昭华也会感染上一种上位者的习气,上位者的心态是什么呢,那就是任你翻江倒海,我自巍峨不动。 有些没必要放在心里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去关注。 春耕大典如期举行,三国之内,只有周国有春耕大典,北地游牧民族居多,就算是先前被彻底消灭的先秦,也是不种地的,不是不想种,而是没办法,北地气候恶劣,没办法种。而夏国则是气候太好了,一年双季稻米,根本不用祈求苍天的保佑。周国正好在这中间,一年的收成全靠老天爷,自然也就有了这声势浩大的春耕祭典。 春耕祭典还保持这上古的传统,还要在祭典当场杀羊宰牛,供奉给上天。 血腥的场面让季昭华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待宰的山羊开始挣扎,将血甩的到处都是的时候,季昭华几乎都要尖叫出来,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过于的粗暴,残酷了。 季昭华扭头望向夏侯忱,只见他倒是面不改色的。夏侯忱眉眼不动,淡定的说:“春环,扶你家娘娘下去休息。” 春环上前想扶季昭华。 季昭华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这样的场面,怕是此生她都不想在面对第二次。 —— 春耕祭典有专门僻出来的一处地方,准备有茶水与点心,看来受不了那血腥场面的人不止季昭华一个。先前已经有一些贵妇女子已经来了此处,看到季昭华,都起身行礼。 当初这些人季昭华也不是没见过的,都是这京城里的贵妇,甚至还有些是季昭华曾经的闺中好友,现在也已经嫁为人妇。 对女眷,季昭华态度还是不错的,至少表面上的礼仪,无可挑剔。 她们这些人的眼神闪烁,季昭华一看就能猜出她们的想法,当年她贵为定国公嫡女,到那个都是众星捧月的样子,这些人面子上阿谀奉承,背地里恐怕没少扎小人。后来季昭华嫁人,孟辰良虽然没有背景,但是胜在青年才俊,哪有少女不爱俏的,当时对季昭华羡慕嫉妒恨的人不少。 季昭华娘家覆灭,本人下堂,回头想想,那时候她若是有真的交心的朋友,也许也是会伸出援助之手的,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说不好那个时候,她们都躲在角落里笑她呢吧。 尽管季昭华自翊已经看清了世间黑暗,但是对于人性中的黑暗部分,还是令人不寒而栗。故而面对这些人,季昭华是真的提不起心来。 季昭华态度淡淡,这些女眷也不好攀谈。 就在这个时候,周国宫人打扮的小太监从外面进来,对季昭华说:“奴才参见娘娘。” “起。” “皇上特旨,给娘娘单僻出来一处地方,让娘娘休息,请娘娘随奴才来。” 周易之单独僻出来了一处,让季昭华去休息,季昭华心中警惕,先是看了春环一眼,今日来她是四个大丫头都带着的,所以先是看向丫头。 春环点点头,表示应付的来。 季昭华这才站起身来,“前面带路。” 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阴谋,她也是得去的,没办法,说是周易之下的旨意,她总要给周国的皇帝脸面,此时抗旨,明显是不明智的。 季昭华被带到了一处偏殿,似乎是仓促收拾出来的,显得有些粗鄙。 待季昭华坐下,小太监麻溜儿的就退下去了,很快,这偏殿里,就只剩下季昭华以及她带来的四个丫头。 春环已经提高警惕,在暗暗部署四个人的展位,确保不管从那个方位有人攻击,她们都能防备的住。 季昭华在她们四个这般高度警惕的态度下,倒是不紧张了。 只不过,倒是没有等来所谓的攻击,而是等来的一个人。 偏殿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周易之带着贴身的太监出现在了季昭华的面前。 他不是该在大典的现场吗?季昭华心中疑惑。但是脸上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 季昭华看着周易之的时候,周易之也在看着她,她的容貌其实没有变多少,只不过比之少女时代,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让人瞧着更是挪不开眼睛。 “你的人,先遣下去。”周易之说。 将春环她们打发下去怎么能成,季昭华断然拒绝,“这都是妾身身边的贴心人,并不需要回避。” 周易之笑起来,“那便随你,别后悔就是。” 自然是不会后悔的,季昭华在心里说,她曾经在定国公府见过周易之几次,那时候他是微服出宫去找定国公商讨大事的。毕竟是外男,就算是皇帝能怎么样,季昭华还是要避嫌的,只不过那时候她被定国公宠的厉害,经常跑去书房跟爹爹下棋,所以才会无意中碰上周易之。 季昭华对周易之的印象并不深刻。 但是对于周易之来说,却不是如此,他开口便说:“你当年不是说过,死都不肯入宫的么?为何现在竟然做了夏侯忱的妃子?看起来你说的话也并不能当真的。” 她为什么入宫?季昭华勾起唇角,讽刺的说:“我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全赖陛下您的所作所为。”要是季家不倒,她何至于会进入夏国的宫廷。 对于季昭华的指控,夏侯忱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说:“朕以为,走投无路之下,你会来求朕。”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你害死我全家,我怎么可能在走投无路之下,来求你。 季昭华啼笑皆非的,不知道这周易之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见惯了夏侯忱那样的皇帝,咋一看到周易之这样的,自然就有些鄙视。 一个无能的皇帝。 这是季昭华给周易之的定义。 “朕以为,朕的心意,你早该明了。”周易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痛。 年少暮霭,他也曾有过痴情的时刻,当年他甚至将皇后的位置都许了出去,并且定国公都是同意了的。结果却是季昭华嫁给了孟辰良,这对当时的周易之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他觉得是定国公欺骗了他,明明说好要将女儿嫁于他的,为什么就又临时变主意了。 就算是后来知道是季昭华自己不愿意进宫,周易之还是认为这是定国公的过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上女子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婚姻,这明明就是定国公的托词。 后来周易种重用孟辰良,让孟辰良亲手杀定国公一家,虽说政治利益的考虑居多,但是不可否认的,也是参杂着私人感情的。 当初周易之甚至还幻想过,在季昭华走投无路的时候,求到宫里来,那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的凌辱一番季昭华,让她明白,不愿意嫁给他这个皇帝的后果。 可是季昭华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她离开了,远远的消失在了周国的国土上。 这几年周易之看着孟辰良痛苦,挣扎,也是生出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情,他们都在为同一个女人心伤,孤单。 但是到了今日,他听到季昭华说:“恐怕陛下您误会了,我对你连长相都没多少印象。” 季昭华说的是大实话,她不否认自己是个喜欢俊朗男人的人,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家中哥哥弟弟都是长相出众,她从小又受宠,就是身边的丫鬟小厮都是选的长相出众之辈。周易之如此平凡的长相,自然是入不得季昭华的眼睛的。 周易之觉得自己可笑,可悲至极。 孟辰良痛苦,那是因为他曾经拥有过,而他周易之,却是从不曾拥有,甚至连她的一点点关注都不曾得到。可笑他还为了季昭华作出了那么多不理智的举动,可悲时至今日,他还存着痴心。 就像是年少时心中的女神,就算是岁月流转,那也是周易之心中最遥不可及的人。 他说:“那些过去,朕都不追究了,朕只问你,如今可愿意进宫来,后位还是你的。” 现在的季昭华其实跟当时定国公府的时候一样背景强势,不说季旷,就冲着能抢了夏侯忱女人这一点,就足以让周易之兴奋。 许以皇后之位,要她这样历尽千帆的女人。 周易之下的注不可谓不重,而季昭华只觉得这周易之怕是疯了。 季昭华哑口无言之下,突然外面传来一道男音,“周帝如此为难嫂嫂,怕有违君子之道!” 第一七四章不能这样笑,不矜持 夏侯忱来的及时,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只有季昭华注意到了他略为有些凌乱的袍角,夏侯忱这个人,从来都是喜爱整洁到了令人发指地步的人,他的袍子能呈现出这样的状态,可见一路来赶的焦急。 季昭华似乎身上装着磁铁一般的,在夏侯忱出现的瞬间,她就自动自发的往夏侯忱身边退,刚才面对周易之的时候,脸上还有那种盛气凌然的表情,见到夏侯忱,立马就委屈了。 这个时候夏侯忱自然时没时间,精力对着季昭华说话的,只是含笑对周易之说:“你叫朕一声夏侯兄,朕也就敬你一声弟,这样说来,她就是你的嫂嫂,对待嫂嫂,朕看不出周帝的半分规矩。” 周易之其实在季昭华主动自发的往夏侯忱身边靠的时候就开始心中滴血,没想到他做了那么多季昭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不说,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眉眼传情。以前季昭华嫁给孟辰良,周帝也不是不嫉妒的,但是那时候盛传孟辰良与季昭华之间夫妻感情并不好,甚至连圆房都不曾有过。 并且他们婚后其实很快的,季家就出了事情。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周易之根本就没有跟季昭华有过交集,而所谓的心中喜爱,也全然时当初原本定国公都已经讲好要将季昭华嫁给他,而最后出尔反尔并没有这么做。对于帝王来说,这无疑是奇耻大辱,就像是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掠夺了一样的。 现在季昭华就在他眼前,曾经口口声声说坚决不会入宫的女子,却依偎在另一个皇帝的身边面露委屈,这无论如何都是周易之无法接受的事情,不仅是感情上的,更是尊严上的。 周易之话锋一转,讥笑着说:“嫂嫂?朕倒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宫中妃子的身份也能与正妻相提并论了,不过就是个妾,夏侯兄何须如此挂心,便是赠予旁人,都是使得的。” 季昭华被他当面羞辱,一时气血上涌。 这个周国皇帝本就不是什么文韬武略之人,当初要不是他的哥哥们都强悍的厉害,最后都互相斗死了,根本就轮不上他做这个皇帝。换言之,若是这位周皇帝真的是天将英才,那么定国公绑也会将季昭华绑进宫的,但是并不是,眼前的男人不仅长相她瞧不上,品性更是差到了极致,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季昭华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却被夏侯忱拉住,这个时候她的怒火都已经上升到了极致,恨恨的就瞪向了夏侯忱。 夏侯忱还是不慌不忙的,但是他捏住季昭华手的力气,些许的透露出他的怒气。 “想来你圣贤书读得少,有些人世道理并不知晓,今日朕就来教教你,女人是自己的,为你生儿育女,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是要保护好的。若是让自己的女人家破人亡,流落街头,这样的男人死不足惜。”夏侯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真的动了气,平时他总是说话留三分的。 周易之哪里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影射,当初他弄的季昭华家破人亡,现在再来说什么情爱,的确是有些为人不齿,但是帝王可不都是一个样,政治是政治,女人是女人,他们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典型。 “哦?既然你这般照顾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还会答应朕的计划!?”这个计划明显的就是要设计杀害季旷的计划,还好周易之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红口白牙的说出来。 夏侯忱到了这个时候脸色才是真的变了,拉着季昭华就走,对周易之的疯话根本不予理睬。 季昭华跟在夏侯忱身后,勉强才能跟上夏侯忱的步伐,她回头看去,周易之还站在偏殿里,明明暗暗的光线下,像是地狱的使者,在向她宣读地狱的消息。 刚才他们所说的计划,季昭华能估计到一些,肯定是有害于季旷的。 现在的形势如此明显,季旷的存在无论是对于周易之,还是夏侯忱都是莫大的威胁,这种时候,他们两人联手处置掉季旷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不是猜不出,只是当这件事如此明了的摆在眼前,季昭华还是会觉得伤心难过。女人是不是总是会有些痴心妄想,盼着爱着自己的男人能为了自己放下一切,无论是权利,金钱,抑或是仇恨。 结果是多么的残酷,从孟辰良,到夏侯忱,他们都没有放弃这些,也不会放弃这些,早都看透了不是么?就是刚才那个疯魔了一般的,口口声声说着喜爱她的周易之,还不是将她的家人全部置于死地。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世界,爱你,与爱你的家人无关。宠你,与你是否伤心也是没有关系的。 春耕祭没有结束,夏侯忱就带着季昭华率先离场,季旷与周国皇室的关系不如夏侯忱好,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晓。但是以夏侯忱从不行错踏错一步的性子,能如此不给脸面的提前离场,可见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季旷有些按耐不住,想亲自去季昭华所居住的驿站去看看究竟,却被阿齐格挡住了身子,“阿旷,不会有事,就算是有,你现在去也是自投罗网。” 没有季昭华的感情纠葛,阿齐格面对夏侯忱,与周易之,只有两个字形容,敌人! 她才不管这些人跟季昭华,季旷曾经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她要保护自己的男人不受侵害,事实上他们一路来,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杀手暗杀,阿齐格对中原人并没有半分的好印象,在她看来,这些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她男人的性命。 所以必须高度提防。 最近这段时间季旷想了很多,对阿齐格的态度也有了些转变,以至于这时候他还能跟阿齐格解释一句,“可是我姐她可能会有危险!” 阿齐格才不管这些,斩钉截铁的说:“只要你活着,她不会有危险。” 季旷一下子冷静下来,就是如此,他早已经分析过形势,只要他活着,无论是周易之还是夏侯忱,都会对季昭华不错的,是一种牵制,也是一种忌惮。 但是若是他死了,那么季昭华的未来也就难以预测了。 道理他知道,但是人总是难免心急。这时候有阿齐格冷静的出言制止,于他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多谢,阿齐格。”季旷说。 阿齐格终于笑起来,那种明媚爽朗的笑容,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笑不露齿,这姑娘笑起来,恨不能把牙床都给人看了去。 季旷瞧不下去,又说:“不能这样笑,不矜持。” 阿齐格急忙用双手捂住嘴,笑容半途中被打断,卡住了似的,憋的满脸通红,季旷看了又想笑,他笑了。 阿齐格才敢拿下手,不岔的说他,“老夫子。” 这是阿齐格到周国之后学的汉文,觉得实在是符合季旷的样子,总是叨叨叨叨,说她这里不对,那里不好,不像个大家闺秀。可是她明明就不是格大家闺秀阿,真是气死人了,不过他现在能对着她露出笑容,于她,已经知足。 季昭华被夏侯忱一路拉回驿站,她今日穿着繁复,行走并不方便,一路回来简直就要累瘫。终于回了驿站,根本没有给她休息的时间,夏侯忱就缠了上来,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今日的夏侯忱似乎发了疯。 她华丽的衣衫被尽数撕毁,丝锦被撕裂的声音,几乎响彻内室,春环她们守在外面,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季昭华似乎能体会到夏侯忱的情绪,她温顺的承受着,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言语。 夏侯忱眼睛都红了,被她这样活死人的样子气的半死,张口咬上她圆润的肩膀,含糊着说:“怎么不问问,那个计划是什么?嗯?还是你早已经猜到了?你打算怎么办?放弃朕么?” “你说话!” 第一七五章让他去死 季昭华不知道该跟夏侯忱说些什么,事实上,又能说什么呢。这种帝王逻辑,无论是周易之还是夏侯忱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那一套,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铁律。季昭华既改变不了,她也不想着去改变,去改变一个帝王,她没有这样的把握。 索性闭嘴不说话,既然说出口的话都是伤人的话,那就索性不说了。 夏侯忱粗喘着气,显然他的情绪也是波动很大的,刚刚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怕周易之口无遮拦说出什么来,又怕季昭华其实早已经猜到什么,甚至她一直都在计划着什么。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是巨大的,而夏侯忱对季昭华的恐惧,也是到了刚刚才被彻底的引发。 听到季昭华被太监请走消息的时候,夏侯忱就觉得不对,匆匆赶去,便听到了周易之想要许出后位的宣言。就在那一刻,夏侯忱突然没了把握,不知道季昭华会不会答应,不知道她是否会被权利所惑。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夏侯忱给季昭华的份位,可是连四妃都没有的。 夏侯忱总是自信,他能给季昭华更多的东西,甚至是最好的东西,但是如今他发现不是的,在很年轻的时候,季昭华就有入宫的机会,更是可以登顶后位,但是她并不愿意,甚至严词拒绝。那么现在的季昭华,是真的心甘情愿的留在宫中么?只是为了做他的妃子,一个妾侍。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夏侯忱会恐慌,是他对曾经的季昭华并不了解,他印象里,季昭华是个被宠爱的少女,是明媚的朝阳,后来跟孟辰良在一起,是季昭华的识人不清,更是定国公的投资失败,用夏侯忱的眼光看,季昭华的婚姻不可能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主的,必然还有定国公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但是结果很显然的,他并没有猜到正确的答案。季昭华从头到尾都不屑于皇宫,连后位都是瞧不上的,那么他夏侯忱又能给季昭华什么呢。 “你要什么都好!告诉朕,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要,朕都给。”这是他唯一能许诺的,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但是你不许离开朕半步,绝不能离开!” 季昭华对上夏侯忱的眼睛,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想说:那你能放过我的弟弟么?能吗? 却都没有说出口,有些问题,说出来便是伤人。这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夏侯忱的霸道是刻入骨髓的,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的,他对她的好,如此,他对季旷的忌惮,亦是如此。 这两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冲突,对季昭华好,是他作为男人的情感。而对季旷的忌惮,是他作为帝王最基本的素质,就是要铲除威胁他皇位的所有力量。 唯一的矛盾,可能就是季旷是她唯一的弟弟。 仅此而已。 却又是致命的。 季昭华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要权势?要金钱?还是要地位,要宠爱。比起弟弟的命来,这些又是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稀罕,什么都不想要。 夏侯忱全身软下来,就趴在季昭华的身上,似乎从他将季昭华弄出秦王府开始,她就一直顺从着他,从不曾有过什么要求,也不曾说过什么真实的心里想法。为数不多的反抗,也都是在他强势的镇压下放弃的。 她总是这样,似乎什么都不稀罕,什么都入不了她心的模样,让夏侯忱更想给她些什么,甚至想给她更多。 两人进入片刻的僵持,外面和顺听着屋内声音渐消,才敢开口说:“陛下,孟丞相求见。” 是的,孟辰良他又来了。 在见到了季昭华的真容之后,他怎么可能不来,必然是要来的。 夏侯辰忱现在不想听到跟季昭华有关的任何人的名字,直接对着外头吼道:“让他去死!” 季昭华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赞同的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 她与夏侯忱在一起,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夏侯忱给她权利地位,让她今日有身份站在这里,直面她的敌人,甚至出手报仇都已经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当初,她去夏国的时候,就是抱着不顾一切,抛弃一切,她也要报仇的心思。 现在一切如愿,她确实做到了,得到了曾经想要的。 至于情爱,她不能违背良心说,这段时间跟在夏侯忱身边,她没有一丝的快乐,有的,甚至无限接近于幸福。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总是明白的,跟帝王谈感情,比当初她信任孟辰良还要来的苦难。 曾经那种整个世界在她耳边轰然倒塌的感觉,她不愿意在承受一次,她不是没有想要交付出自己的真心,可结果,每一次她先要前进的时候,夏侯忱都会让她胆怯。 他真的不是一个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甚至不能给季昭华。 算了吧,就这样吧,过一天幸福的日子,就是老天爷额外的恩赐了,又何必再去强求,就让我们都走上我们应该走的路,何时分离,全听天命。 这是季昭华的想法,但不是夏侯忱的,他才不听什么天命,他只相信自己。 回过头来想,季昭华到他身边以来的日子,竟然是没有一天好过的,从开始他们之间的矛盾,到后来宫里女人的勾心斗角,还有后来怀了映雪之后的病痛,虚弱。 他到底给了眼前的女人些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有。 还不如他那个莽撞的弟弟,看起来痴情。 夏侯忱有一股子气,但是这种时候,他自然是不能给季昭华发的,但是不代表外面的那个男人,不能。 “朕去给你报仇!”说完夏侯忱就大步的离开了。 季昭华在他走后,默默的整理着衣服,他刚才**的太厉害了,很多地方已经衣不遮体,没办法恢复了。 将春环叫进来伺候她换衣服,春环对刚才的场面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小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又会跟上次一样呢,主子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顺着皇上点,别像上次一样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啊。” 春环不提,季昭华都忘记了,之前她跟夏侯忱也是起过冲突的,那一次,她被虐的很惨。 “我会主意的,吃过亏,自然知道疼的。”她哪里还会跟夏侯忱强辩什么,明知道改变不了他的,不是么。 “雪儿呢?”季昭华还是关心女儿。 “早让奶娘抱去后院了,你跟皇上这个样子,吓到孩子可怎么好。” 季昭华点头,这就好,她也是怕吓到孩子了。 春环边给季昭华换衣服,边嘟嘟囔囔的说:“皇上平时那么温和的人,怎么对上主子,每次都能这么大发雷霆的。” 春环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夏侯忱那个人,平时对谁都是温和的,虽然碍着皇上的威严,也没有人真的敢在夏侯忱面前放肆,但是夏侯忱本人是极少有发脾气的时候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季昭华这里,夏侯忱的脾气就这么的不好。 季昭华笑笑,想说:也许我是他唯一能发脾气的人。 还是作罢,说出来,只会平添忧伤罢了。季昭华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个了,慢慢的才会发现,男人只有在自认为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本来面目,比如坏脾气,比如孩子气。 这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想要得到更多爱的方式。 只不过,女人多半会讨厌这样的男人,觉得表里不一。 对这样的心情,季昭华充分的自嘲,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内心里已经选择了弟弟,所以觉得亏欠夏侯忱什么,现在居然都在给他找借口跟理由了。 “春环,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季昭华郑重的说。 春环都有些吓一跳,季昭华本来就是她的主子,让她做事不是很正常么。 季昭华想了想还是说:“我想让你送封信给我的弟弟,但是这信的内容,你不要问,过后无论任何人问起,你也要矢口否认这封信。” 这么一说,春环就大概知道这是封什么信了。 但是她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就点了头,她的主子只有季昭华,至于夏侯忱,春环并不忠诚于他。当初既然夏侯忱都已经将她赠予季昭华了,那么她的主子,就只有,并且唯一的就是季昭华了。 季昭华当然相信春环,说实话,春环在各方面,季昭华都是很满意的。 并且,她的身边出了春环也是无人可用。 季昭华给季旷写了封信,没有简练,而是直接了当的说,周易之与夏侯忱已经达成协议,要对付季旷,让季旷多加提防,然后就是让季旷开始着手准备将她接走的计划,她不想 成为威胁弟弟的人质。 —— 夏侯忱到了前院,就看到失魂落魄的孟辰良,而孟忱良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陛下,臣要接昭华回去。” 夏侯忱都气笑了,这可真是好,宫里有个要让季昭华做皇后的,现在又来一个要接季昭华回去的。 好,可真是好的很呢。 夏侯忱抬脚就飞踹了过去。 第一七六章要报仇,我总要亲眼看着的 孟辰良一介书生,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暴力对待,而且他原本在春耕祭上已经被季旷踹过,内伤未愈。加上夏侯忱这一下,那更是雪上加霜,连站起来都显得有些困难,孟辰良身后跟着他的书僮,晋有,是一直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关系非同寻常,小时做书僮,长大了自然就是身边的谋士,孟辰良这一路走来,晋有是看在眼里的,对孟辰良的纠结,痛苦,挣扎,都感同身受。 晋有上前扶住孟辰良,对着孟辰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做无谓的事情了。 眼前站着的是夏国的皇帝,而夏侯忱身后蓄势待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晋有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孟辰良再纠缠下去,夏侯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孟辰良哪能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妥,但是他怎么可能放手,季昭华原本就是他的妻子,是深爱着他的妻子。当年的事情,他不过是被林轻舞那个贱人转了空子,如果不是林轻舞,季昭华最多也就是被休弃下堂,就算是吃些苦,他最后还是会将她接回来的。 并且,哪里有经过一次纷争就彻底分手的婚姻呢?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只要给他机会,他可以弥补,可以虔诚的认错的。 对于孟辰良的固执,晋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季昭华堂堂国公府贵女,跟了孟辰良这么一个穷书生,所有人都是羡慕的,而孟辰良有了定国公这个岳父,更是平步青云。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孟辰良成了季家一家人行刑的监斩官,而季昭华也被林轻舞迫害至此。 现在再来寻求原谅,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能将季昭华的家人还给她么?能消除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么?晋有是孟辰良家破时,唯一留在孟辰良身边的家生子,当年家破人亡的场面犹在眼前,同心而论,那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忘怀,所以后来孟辰良对季昭华如此的恶劣,晋有也只是看着,仇恨早已经在他们心里生了根,去除不掉。 “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你这样又是何必。”晋有说,当初那么做虽然残忍了些,但是到底是为了报仇,无可厚非,就算是现在季昭华身在高位又如何,仇敌就是仇敌,不会因为你的地位而发生改变。 孟辰良气的一把推开晋有,匍伏着往夏侯忱身边爬,嘴里说着:“求求您了,陛下,让我见见她。当年我们之间夫妻感情浓厚,她不会就这么放弃我的,不会的。” 心底里,孟辰良很清楚,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季昭华,什么感情什么过往,他不是不后悔,但是这些悔意跟性命比起来,哪里有性命重要。 季昭华现在回来了,季旷也回来了。今日季旷的眼神孟辰良看到分明,若不是在典礼上人数众多,必须考虑影响,怕是在典礼上季旷就已经杀了他的。 季昭华深得夏侯忱的宠爱,夏侯忱为了季昭华出气,也必须得弄死他。 孟辰良知道,他现在的救兵只有季昭华,只有季昭华还念着旧情,他才能存活下来,要不然夏侯忱加上季旷,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而周易之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的,哪里还有闲工夫来保护他呢。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无耻也罢,孟辰良幼时家人遭难,一路从最肮脏,卑微,甚至是低贱的地方,奋斗到今天,他不愿意死,真的不愿意死啊。 很显然,夏侯忱对孟辰良的心思看的比晋有更透彻,没什么看不透的,每一个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人都是这样的,具有扭曲的心理。希望全天下人都对他抱有亏欠,又不喜欢别人怜悯他,又强烈的将所有比自己高贵的人都拉下马的报复心,而在事后要负责任的事后,又是如此的懦弱,卑贱。 不是夏侯忱看不起穷苦人,穷苦人也分很多种,如孟辰良这种,一路爬上来,不择手段,钻营市侩的,夏侯忱是真的看不上。 男人看男人,通常比女人看男人透彻些,女人容易被外表,谈吐,这些迷惑。尤其是季昭华这样从小到大就没有接触过这种男人的女孩子来说,尤其容易沦陷。 夏侯忱低头俯视着痛哭流涕的孟辰良,勾起唇角,“你以为当年你父亲的案子是定国公定得罪,朕来告诉你,像这种全家满族倾覆的案子,都是要皇帝御批的。你做了这么多年丞相,难道不知道?” 打蛇打七寸,夏侯忱开始享受折磨孟辰良的过程。 孟辰良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如今当然是知道的了。 “当初周易之是不是告诉你,定国公强势,这件事是定国公一手操办的,皇家根本就没有参与。”夏侯忱笑起来,帝王心计啊,为了能让孟辰良死心塌地的跟着皇帝将自己亲岳父一家拉下马,周易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是你父亲一案,当初可是周国先帝在朝的时候,那时候现在的周易之还只是个孩子,而定国公还不是托孤大臣定国公,你认为定国公能做的了多少主。” 夏侯忱抬眼看向愣在一侧的晋有,一字一顿的说:“所以说,你们所谓的报仇不过是为自己找到的借口,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报仇。” 报什么仇呢,案子是皇帝定的,定国公不过是个执行官,并且这个执行官还是网开一面了,要不然孟辰良活不到如今,当年就被弄死了。别说什么漏网之鱼,凭孟辰良那时候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手段,逃的过定国公的眼睛。 “当年定国公救了你的命,后来甚至还将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你,而你呢?”夏侯忱冷冷的笑,残酷的说:“所谓恩将仇报,孟辰良,你可谓是其中的典范。别再说什么季昭华是你的妻子之类的话,你都不怕半夜被季家的冤魂上来活活掐死。” 夏侯忱转过身来,懒得在看孟辰良的表情,想要权利,想要爬上更高的地方,那就明说,别冠上什么报仇的话,真的报仇,就该在季家人死了之后退隐朝堂,那才是只为报仇而来,不求其他的。 现在跑来说这些,简直有辱斯文。 转念一想,是不是他现在杀了孟辰良,季昭华也就没有了留在他身边的必要了,反正仇已经报了,季昭华跟孟辰良可不一样,她才不稀罕什么功名利禄的东西。 不得不说,碰上什么都不想要的人,比遇上孟辰良这种什么都想要的人,要为难的多。 “挑了他的手筋,惊扰圣驾,这已经是最低限度的惩罚。”夏侯忱最终没有杀孟辰良。 但是作为文人,需要日日握笔的人,挑了手筋可谓是致命的,孟辰良从夏侯忱的话中醒过神来,想要求情下话都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他的救星,季昭华抱着映雪来了。 夏侯忱刚才跟季昭华发过脾气,这时候正是卖力表现,讨欢心的时候。急忙上前,接过她怀里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雪儿现在重了,你让奶娘抱着,看酸了手。” 对于夏侯忱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处事方法,季昭华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发脾气也好,示好也罢,她还是要活她的人生,还是要做她该做的事情。 “要报仇,我总要亲眼看着的。”季昭华冷淡的说。 对于孟辰良,她已经连最后一点的怜悯都没有了,当初爱他,现在想来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的,为了什么,早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他绝情的样子,下令‘斩立决’的样子。 季昭华也是奇怪,美好的东西早已经随着时光远去了,但是那些痛彻心扉,却牢牢的把持在她的心里。 孟辰良看到季昭华简直就有些控制不住,他极力想重现当年自己风流倜傥的样子,想站起来,想不要如现在这般卑微,那时候季昭华总是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而他对季昭华则是爱搭不利的。 现在想来,那段岁月也许是他此生最志得意满的时刻。 孟辰良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不过嘴里却没有闲着,“昭华你忘了吗?当年我高中状元,你就在悦宾楼的包间里,就是那时候你我一见钟情的啊。” 哪里是你我,根本就是季昭华一个人。 季昭华不想听他说这些,每一句都在提醒她,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季昭华问。 夏侯忱不能说自己的私心,只是说:“先挑了手筋吧,让他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季昭华想了想,是不能彻底的要了孟辰良的命,为什么不能?死是多么痛快的事情,季昭华才不想让他那么通过的过。 “把嗓子也弄哑,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正合了夏侯忱的意思,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这还有个前夫天天告诉他,曾经季昭华跟孟辰良的恩爱场面。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完成,在行刑之前,他们抱着映雪出来。 怕吓着孩子。 刚出来不久,就又有人来了,这一次倒是稀客,阿齐格来了。 第一七七章也许是喜欢的吧 阿齐格来的很是赶巧,季昭华小心的看着她的身后,没有发现春环的身影。一时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放松的,她还真怕阿齐格大大咧咧的将春环带来,那么她可就真的解释不清了。季昭华这个时候来前厅,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想拖住夏侯忱,让夏侯忱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去后面,看出春环的消失。 阿齐格用本民族的礼仪给季昭华还有夏侯忱行了礼,见到夏侯忱,她说话不像面对季昭华时候那么磕巴,还算流畅的说:“夏国皇帝陛下,春耕祭奠,您先行离开了,阿旷甚是担心姐姐是不是出了意外,特地让我来看看,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季昭华甚至怀疑这些话都是季旷提前给阿齐格教好的说辞,要不然阿齐格怎么可能说的如此流畅,又不失礼,并且语法上还是说的通的。 好在夏侯忱之前是没有听过阿齐格说话,所以对于阿齐格说话的语法并不了解,所以也还算能蒙混的过去。 夏侯忱对陌生的女子是没什么兴趣的,尤其是阿齐格这样.......独特的女子。 夏侯忱淡淡笑下,抱着映雪就离开了,将地方完全让给女人们,女人们总是有体己话的,他一个男人,即便是帝王,也是不好再一旁旁听的。 并且,季旷的心理,夏侯忱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怕季昭华出什么事情,而季旷冒然上门又有些太过于兴师动众的,所以就派了阿齐格来,这也算是一种夫人外交。季旷如此关心季昭华,对于夏侯忱来说,真的是好事,有个能彻底牵制住季旷的人,自是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一来,不大的驿站里面就出现了奇怪的三种场面。 前院,孟辰良被挑了手筋,毒哑了嗓子丢了出去。季昭华跟阿齐格在后院说着女人之间的小话儿,而夏侯忱抱着女儿,在偏院里跟同来周国的谋士,在商讨现下该怎么办,夏侯忱今日算是一时冲动跟周易之哪个蠢货闹翻了脸。 虽说这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但是夏侯忱是半点都不后悔的,周易之如此挑衅他,他要是还能忍,别说是帝王了,就算是寻常男人都是无法忍受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从血统上说,夏侯忱跟季旷其实更近一些,姐夫跟小舅子的关系,与周易之倒是真的吗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另一方面,夏侯忱一直都认为周易之是不足为虑的,那么一个脑袋不清楚的皇帝,实在不是他夏侯忱的对手。但是季旷不同,尤其是在夏侯忱见过了阿齐格之后,他就更觉得季旷不同了。 阿齐格的长相身材,对于中原的男人来说,真的可以说是一种挑战了,用夏侯忱的私心话来说,那简直就跟野人没什么区别了。 季旷当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娶了阿齐格啊,千万别说有什么感情,打死夏侯忱,他都不会相信的。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无疑的,男人都是好颜色的,美女总是更受人喜欢,真正是个拼脸的时代。 为了手中权利,为了爬上高位,季旷才是什么都能忍的人啊,凭心而论,就是他夏侯忱,为了权利娶了阿雾,就这他都觉得委屈的不行,再看看季旷,那他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季旷不容小窥,不能轻敌啊。 再一次陷入两难,到底帮谁呢,若是帮季旷,无异于养虎为患,这样的事情夏侯忱不会做的,那么帮周易之么?不怕狼对手,就怕猪队友,周易之名副其实的猪队友啊。 真是令夏侯忱头疼。 最后还是谋士说了句,夏国地处南边,与漠北,周国本就离的很远,所以大可以坐山观虎斗,只要不参合,总是会看着周国与季旷斗的你死我活的,等到哪个时候,夏国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不是好。 夏侯忱想想,是这么个理,要杀季旷也不急在一时,何必去帮着周易之铲除敌人。 周国跟季旷,简直一触即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离他们远远的,看他们斗的你死我活就可以了,这样的手段是夏侯忱最喜欢的,不耗损自己,倒是让对方损失惨重,这样面对季昭华的时候,他也就不用那么心慌,反正他只是没有帮季旷,但是也没有害季旷啊,所谓生死有命,季旷能不能熬不过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边夏侯忱在算计这些,那头同样的,季昭华跟阿齐格也在说这个。 “你回去跟阿旷说,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别管我,我死了,不过是早日跟父母兄长团聚,并不是什么伤心的事情,万万不可,为了我让季旷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保住他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弟弟她了解,就怕季旷会到时候为了她这个姐姐,放弃掉抵抗,那样子她就是死,也不会安心的。加之现在知道了夏侯忱跟周易之已经达成了 协议,将来与季旷为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此一来,季昭华觉得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她能活下来自然好,但是若是活不下来,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已经有了映雪,弥补了她做母亲的遗憾,能为了保护弟弟而死,也算是她死得其所。 阿齐格原本来,一是看看季昭华有没有什么事情,二来,也是为了劝劝季昭华,凡事以季旷为重,不要拖季旷的后腿,阿齐格也是怕季旷会为了季昭华做什么不明智的事情,在季昭华与季旷之间,阿去格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季旷的。 却没想到会听到季昭华的这么一番话。 阿齐格对中原人的这种想法不是很理解,在草原上,就算是亲兄弟,在争夺的时候,也是可以互相杀害的,不可能出现为了弟弟,自己宁可去死的事情。 虽不理解,但是她依然震撼。 为季旷有这样的姐姐,如此的姐姐,才值得季旷那样的关怀,呵护。 阿齐格改变了主意,劝着季昭华说:“阿姐,你别说这样的丧气话,阿旷听到了准会伤心的。”何止是伤心呢,阿齐格心中有些黯然,恐怕眼前的这个姐姐在季旷的心里,比她这个妻子的份量还要重吧,但是这些苦涩是她自己选的,也只能自己承受,“就算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跟阿旷,也是会尽力保护阿姐你的周全的。” 阿齐格说了这些,季昭华就知道她送过去的信,不知道是阴错阳差没赶上,还是季旷自己根本就没有给阿齐格看过,这对夫妻的关系啊,季昭华也只能一声叹息。 小时候,经常听大哥说,生在他们这样的名门望族里,是人生的大幸,也是人生的大不幸。大幸,自然就是能受到最良好的教育,不用为衣食住行奔波,如季昊十六岁亲上战场,成了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但是要是后头,朝中没有定国公顶着,那些大臣哪里能容得下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此出尽风头,说季昊是英才良将,更该说,他是因为生在了季家,有了更多的机会罢了。但是同样的,生在季家,他的婚姻就必须服从家族利益,就必须相敬如宾,这种利益婚姻,不可能相亲相爱的,因为一旦有了感情,很多事情的判断就会有偏差,就会失了准头。 季昭华曾经以为自己能逃出这样的命运,所以她拼尽了全力,也要冲破这政治婚姻的魔障。当初她的大哥,季昊如此的支持她,是不是也是觉得一生孤独实在是太苦了,希望自己疼爱的小妹妹能获得幸福呢。 当然,结果是失败了,人啊,能治的好病,却逃不出命。 到如今,他们兄妹各个都还是投入到了这种只有利益的婚姻中,不仅是她,还有她亲爱的弟弟。 季昭华抬手摸了摸阿齐格被漠上风雪弄的不怎么细腻的皮肤,轻声的说:“阿齐格,既然跟着阿旷到中原来了,就多养养自己的皮肤,我让下人给你写个方子,你回去照着方子上做,虽然不能一朝一夕就改头换面,但是长此以往,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到这个阿齐格是真的有些激动的,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在草原上可算得上是美女,但是到了中原,见到了这里的女子之后,她真的相形见拙,不是不羡慕的,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能得到心上人的喜欢。 “好好好,我一定照做的。” 季昭华吩咐夏环,将当初在韩太后那里受过的训练,吃过,用过的方子都写下来。 夏环当时对韩太后的那一套并不怎么喜欢,但是记倒是都记下来的了。那些东西对暗卫来说,太过震撼,想不记下来都很难。 阿齐格看季昭华越看越喜欢,一时激动,不经大脑的问:“阿姐,你喜欢夏国皇帝陛下么?如阿齐格喜欢阿旷那般么?” 问完阿齐格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现在的局势,喜欢或者不喜欢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季昭华垂下头,想了很久才说:“也许是喜欢的吧。” 第一七八章有刺客护驾 虽然暗潮汹涌,但是春耕祭还是顺利的结束了。 春耕祭结束后,夏侯忱回国的日程也就搬上了台面。这就意味着季昭华与季旷在短暂的相见之后,即将再一次天各一方。 分别总是令人伤感,尤其还是这种前路未卜,生死不知的分别。 季昭华这两天心情不舒畅,夏侯忱自然知道,但是同时他更明白,季昭华越是舍不得,他就越是要下狠心带着季昭华迅速离开,感情这个东西,是需要培养的,若是亲姐弟长时间不见面,说起来感情也是会淡去不少,不会如现在这般浓烈。 这两天,夏侯忱与季昭华之间,颇有些心照不宣,除了晚上夏侯忱对季昭华无节制的索取之外,似乎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但是他们两人谁都明白,那层隔阂是在的,绝没有消除,只不过他们都选择了不说,不去面对而已。 季昭华要离开,最牵心的除了季旷外,还有季家人的坟,迁坟不同别的什么事情,总是要选个黄道吉日,然后风风光光的迁回季家的祖坟去。 刚好赶上春分,其实不是动土的好时节,季旷在信中对季昭华说: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似乎意味深长,季昭华琢磨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确切的含义,也许,她只是不愿多想罢了。 日子如流水在眼前过,现在的夏侯忱对季昭华监控的厉害,别说是出门了,就是每次跟季旷的通信都是要过夏侯忱的,对此季昭华没有半分抗议的表现,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她只是每日的哄着女儿,似乎外面的世界已经与她无关。 季昭华有时候会突然看开,她已经报了仇,就算现在死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总是会在瞬间觉得死了也挺好,但是更多的时候,她舍不得,舍不得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舍不得还未满二十岁的弟弟,还有,舍不得这些天控制欲强盛的夏侯忱。 不是不了解他的,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她若是还是一点都看不透他,那就是实在是不用心吧,夏侯忱这个人实在是太过缺乏安全感的人,而他想要把握什么东西,什么人的时候,用的手段只有强势,只有不给你任何机会。 因为了解,所以慈悲。 她不争不吵,不哭不闹,甚至在离开周国前都没有再一次见季旷一面,龙辇里是小女儿软糯的叫喊声还有季昭华温婉的说话声。夏侯忱坐在里面,觉得世间美好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但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忐忑,季昭华太平静了,夏侯忱知道自己这一次有些蛮横无理,不让她跟弟弟道别是过分了些,但是没有办法,他不得不防,防什么呢?他自己其实也是不清楚的,明知道季昭华现在已经是他的妃子,为他生了可爱的女儿,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他的,但是还是忍不住的防备,防备着一切能将她带离自己的人,包括她的弟弟。 到底还是愧疚的,夏侯忱伸手,将母女俩都抱进怀里,然后靠在季昭华的肩膀上,映雪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的,映雪不喜欢母亲的怀抱被人分享,小小的手掌推着夏侯忱的额头,让他离季昭华远一点,再远一点。 夏侯忱被小女儿暖融融的小手推着,心里也暖融融的,嘴上笑骂着:“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对这个女儿,可谓是付出了他从未有过的关爱,原本季昭华怀着女儿的时候就艰难,无形中就加剧了他的关爱,总是艰难得到的东西,才是最珍爱的,女儿亦是如此。 季昭华不说话,只是看着映雪笑。 夏侯忱几乎要被她那融雪的笑容融化了,那是女儿专属的,她的笑容,从来都不曾给过他,说是吃醋有些难为情,但是还是不舒服的。 贴近季昭华的耳朵,夏侯忱轻声的呢喃,“朕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先动手对付你弟弟,这下可放心了。” 季昭华先是一愣,然后心里不知道荡起的是什么样的滋味,夏侯忱能说这样的话,想来是真的让步了。至少他不会帮着周易之对付季旷了,可是为什么他说了这样的话,季昭华的心里反倒更难过了起来。 她宁可他冷酷一些,彻底伤了她的心才好,那样到时候等到她需要背叛他,甚至是离开他的时候,也许她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女人总是有感情的动物,他的宠爱,他的好,季昭华不是不知道的,长这么大,这样对她的人,只有父亲,兄长,跟他。父亲,兄长都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不是不贪恋的。 对于季旷,季昭华认为自己是姐姐,是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弟弟的长姐,就像当年,哥哥拼尽全力也要帮助她完成心愿,嫁给孟辰良一样。 不是不愧疚的,若不是她引狼入室,季家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垮,这些话她从来没有跟夏侯忱说过,也没有对季旷说过,她心里总是自责的,当年最该死的人,其实是她,要不是她任性,要不是她的选择,季家说不定现在还是好好的,季昊还是大将军,而她的**,不会孤身一人勇闯大漠,九死一生的活着。 了解季昭华的负罪感,也许就能明白,她为什么宁可选择跟弟弟一起去死,也不愿意苟活在夏侯忱身边。 她不愿意再一次为了男人,而失去手足,她已经失去的够多的了。 “希望陛下说到做到。”季昭华扭头过来斜睨着夏侯忱,眼中虽有笑意,但是严肃更多。 她不信任他! 夏侯忱心中气恼的很,他从来没有骗过她,他说不会先动手就不会先动手,只不过要是季旷来挑衅,他可是不会有半分手软的。 那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夏侯忱咬牙切齿的说:“朕难道还怕他不成,自然是一言九鼎的。”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说话还是不要这般自满比较好,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夏侯忱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侍卫的大叫声:“有刺客!护驾!!” 第一七九章回国 惊呼之后,龙辇微微有些摇晃,夏侯忱第一时间抱住季昭华母女,让她们坐在龙辇的地毯上,以免东摇西晃被误伤。 夏侯忱脑子转的快,第一时间就在想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行刺! 外面的暗卫都是武功顶好的,夏侯忱倒是不太担心真的能伤到他,只不过被这般明目张胆的打脸,还真是的是令人生气的很。 龙辇的窗户一动,先是季昭华护住女儿尖叫了起来。夏侯忱一个转身护在母女面前,龙辇的特殊意义,所以季昭华的四个大丫头都没有带上来,现在龙辇里只有夏侯忱与季昭华,映雪一家。 这种时候夏侯忱自然就要成为保护者。 龙辇的窗口其实不大,想要钻进一个人来,有些不大可能。 但是世上总无绝对,“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我大周千秋万代!” 来人看起来身形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模样,说话声音确实老沉,嘶哑的,这样的奇人,季昭华还是第一次见。 透过夏侯忱手臂的缝隙看过去,看清楚那人略显狰狞的面孔,这样的人,真的吓到季昭华了。 夏侯忱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分不清男女,手中也没有兵刃(若拿着刀剑,怕没那么容易从窗口滚进来)。从他(她)刚才说的可以判断这是个周国人,但是周易之手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江湖人士。 “是谁派你们来的?”夏侯忱问。 怪头怪脑的人笑起来,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似乎很想跟夏侯忱多说两句,“大夏皇帝,我们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大周不是那么好惹的,尔等小国还是按份些好,别逼着我们出手 。” 夏侯忱冷冷一笑,手握在腰间一抖,软剑应声而起。他可不是周易之那样的软头皇帝,文治武功,夏侯忱都不差。 真要是打起来,虽然在这龙辇里施展不开,但是退无可避的时候,也还是要拼上一拼的。 季昭华眼睛在这两人身上流转,突然高声叫起来:“护驾!刺客在这里!” 怎么可能真的让夏侯忱跟这人交手,这人看起来诡异的很,季昭华真的担心,外面那么多暗卫,这个人想来是靠着身体的特殊性才能逃过众人的眼睛,她只要一喊,外面的暗卫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进来救驾。 夏侯忱眉头一皱,怕眼前的人狗急跳墙,并且这个人进来之后一直不急着动手,夏侯忱也有些摸不清来人的底细。 季昭华一声高喊后,身材小小的刺客立刻满脸涨红,最可怕的是她的脸上,脖子上慢慢的渗出血来。 几乎来不及思考,夏侯忱回头就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季昭华母女,季昭华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息里都是夏侯忱身上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恶臭的血腥味,映雪早已经被这样的阵势吓的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天地。 —— 夏侯忱中毒了,被刺客的毒血所伤,而被他护在怀里的季昭华,还有映雪,完好无损。 谁也没有想到,那刺客会用这般方式刺杀。暗卫也死了不少,而那个身材小小的刺客,却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季昭华守在夏侯忱身边,目光有些呆滞。 春环经过这次的事情也是吓坏了,“真是没想到,还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刺杀。想来外面的那些刺客都不过是障眼法。” 外面的刺客都是为了掩护那一个怪人钻进龙辇,而这个怪人全身都是带毒的,在必要的时候,他就会自爆,而他身上的毒血会带着自爆的力量,飞溅到他人的身体上,穿过衣物直击内脏。 也就是如此,那刺客在龙辇里自爆的时候,无论是夏侯忱,还是辇外正准备进辇的暗卫都被击中,现在都是中毒昏迷。 这样的手段别说是见过,就是听都是没有听说过的。 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发明出这样的刺杀方法,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季昭华这时候明白为什么那个怪人进到龙辇里并不急着出招,而是跟夏侯忱多说了几句,因为他知道,一旦出招,他就会死。 手指拂过夏侯忱的脸颊,心说:快点好起来,你这样子,我真的受不了。 无论夏侯忱在季昭华心里有多少令人厌恶的地方,但是无疑的,他总是那个强者,虽然不时的强势霸道,令季昭华厌恶,但是那种无形的安全感,也是季昭华贪恋的。 现在巨人倒下,他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不言不语。 真的害怕。 夏侯忱昏迷,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季昭华做决定的。 “娘娘,咱们是就地留下给陛下治毒,还是全速回国?”侍卫长官也是挂了些彩,但是伤情不重,还在坚守着岗位。 季昭华想了想,“全速回国!这些人到底还有没有后手我们不知道,但是在周国的这片土地上,我总是不安。” 侍卫长官赞同季昭华的话,这一次的事情,看似诡异,但是细想起来,还是很令人决定蹊跷的。 在周国的土地上,夏国的皇帝被刺杀,无论是来人是不是如自己所说是周国的人,周国本身的责任是推不掉的。 一行人不想在周国多停留一秒,全速回国。 在踏进周国的时候,夏侯慎已经带人来了边城。 季昭华看到夏侯慎,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些,忙不迭的跟夏侯慎:“快瞧瞧皇上,一路上他都无声无息的,我们找的郎中都看不出来什么病症。” 这毒可真是厉害,中了毒之后,所有中毒的人都似乎是睡着了一般的,脉相上看不出半丝的波动,但是就是人昏睡不醒。 夏侯慎面对季昭华的仓皇失措,沉声安慰,“放心,本王将太医院的人都带来了,定然是会没事的。” 在夏侯忱受到攻击后的第一时间,季昭华就派人回到夏国送信,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一刻都不能瞒的。夏侯慎来的很快,这让季昭华很是感动。 不过夏侯慎也带来了另外的不好的消息,“你弟弟..........。” 季昭华简直要跳起来,夏侯忱昏迷这几天,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次行刺的人是谁派来的,现在矛头自然是指向周易之的,但是季旷也是难逃嫌疑,若是真的有证据指明这一次行刺是季旷做的的话,无论真假,她也真的是不用活了。 夏侯慎看她慌成这个样子,更加的犹豫要不要说。 季昭华哪里还容得了他犹豫,今日的夏侯慎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也许是夏侯忱倒下的关系,整个夏国的担子都落到了他的肩上,所以夏侯慎表现出一种季昭华从未见过的沉稳。 不同于夏侯忱那般风清云淡,夏侯慎给人的压迫感更重,让季昭华的心理压力也是更加的沉重。 一时着急,她伸手抓住夏侯慎的袖口,紧紧的捏着他绣着麒麟的袖口,“不是我弟弟对不对?不是他,对不对?” 原来她以为刺杀夏侯忱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夏侯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当初季旷去秦国,可是夏侯忱授意的,这么说来季旷与夏国不是盟友么。 夏侯慎知道她误会了,这才不再犹豫急忙说:“不是你弟弟做的,事实上你弟弟他也出了事。” “什么事!”季昭华身子开始发抖,这一路来,她担惊受怕,其实已经受不了太多的打击了,但是为了知道季旷的消息,她拼命忍着。 夏侯慎看她脸色白的吓人,心被**的疼起来,“季旷也遭到行刺,情况比皇兄还不如。得到的密报说,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季昭华两眼一黑,豁然倒下。 第一八零章你给本王老实点 季昭华悠悠转醒的时候,夏侯慎就坐在她床榻的旁边。照常理来说,夏侯慎是该避嫌的,但是如今夏侯忱昏迷,夏侯慎已经是夏国实际的权利掌握者了,谁又敢这个时候指责夏侯慎的所作所为。 “醒了?”夏侯慎皱着眉,整个人都显得冷冷的。 季昭华跟在夏侯忱身边久了,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如沐春风,突然一下子转到夏侯慎这种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大适应。 她奋力的想坐起身来,这般躺着,实在是不成体统。 夏侯慎目光锋利,“别动!” 季昭华被他喝住,真的就不动了。 夏侯慎不悦地低喝:“你到底怎么回事?身体虚弱?嗯?这些日子都不思饮食?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可没有夏侯忱的好脾气,耐心也十分有限,说起话来从来都是火药味十足的,那种霸道的关心,就这样宣泄在了季昭华的面前。 季昭华往被子里缩了缩,其实已经立夏了,夏国又热,这辈子不过是薄薄的锦缎,但是她还是有些依赖于这薄薄的遮挡。 夏侯慎说的都对,这段时日,她是当惊受怕,惶惶不可中日,但是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夏侯忱中毒昏迷,她就成了一行人的主心骨,带着一行人从周国回夏国,还要照顾中毒的夏侯忱,时时担心他会撑不住,映雪也还小,况且当日行刺孩子受到了惊吓,现在晚上总会惊醒,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能吃的下饭才是奇怪吧。 见到夏侯慎,她总是放心的,总觉得有个人依靠了,不用在像此前那样苦苦支持,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害怕彷徨的。现在,季旷生死未卜,于她而言又是怎样的打击。 这么想着,眼泪徐徐的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的。 夏侯慎当然能看的到,她这样哭,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上一次看到她哭是什么时候,很久了,久远到,他已经完全不愿再去想起那时的岁月。 季昭华离开秦王府之后,夏侯慎就在一步步的成长,他知道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也知道什么是自己想做的。 并且,他也不遗余力的去做了,现在看起来似乎距离成功并不远了。 “你放心,季旷那里,有人守着,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应该就是没事了。你自己的弟弟,你还不知道,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季旷是什么人,也许夏侯慎比夏侯忱更加了解,毕竟都是武将,不提夏侯忱的那些弯弯道道,夏侯慎其实更能了解季旷活下去的意志与决心,如果还有一丝希望,季旷都是不会放手的。 听到夏侯慎这么说,季昭华喉头有些哽咽的说:“谢谢你。” 讨厌她现在客气的语气,更反感她疏离的态度,夏侯慎有些讽刺的想,当年在他面前谄媚,求着他救她离开,留下她的季昭华去哪里了。 不过,不急,他有的是时间,让那个季昭华回来。 “以后本王照顾你,你给本王老实点!” 季昭华的心思不在夏侯慎的话语上,而是关心的问:“雪儿呢?” 孩子自然是母亲最牵挂的人,季昭华时时都是牵挂着映雪的。 夏侯慎的表情有片刻的别扭,不过还是语气冷硬的说:“你身体完全好之前,不准见孩子。” “这怎么可以!!”季昭华近乎尖叫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呢,那可是她的女儿,一个时辰不见都牵肠挂肚的,哪里能长时间见不到。 夏侯慎脸上露出冷酷的神色,“怎么不可以,现在你归本王管,奉劝你最好听话,你知道的,本王的耐心从来都不好,尤其是现在。” 夏侯慎走后,季昭华愣愣的望着床榻上的幔帐,脑子里开始回想起夏侯慎前面所说的每一句话,他说以后会照顾她,他说她以后归他管。 季昭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 春环夏环她们都被调去照顾映雪,季昭华现在身边伺候的都是陌生的下人,她有些不适应,但是想到女儿身边还是要留着些熟悉的人,她都是强忍了下来。 强忍什么呢?源源不断的补药,黑如漆的苦汤子。 那时候怀映雪的时候,这东西喝的太多了,她已经完全喝伤了,所以现在看到这个东西,她就要皱眉头。 恰好晚上她拒绝喝药的时候,夏侯慎又来了。 “怎么了?” 显然夏侯慎在这些下人面前都跟阎罗王差不多了,他只说了三个字,这些三人就瑟瑟发抖起来,有些胆子大的,都求助的望向季昭华。 季昭华知道这些药都是夏侯慎授意的,没有他这个主子点头,谁还敢给她强行灌药不成。 “我不想喝。”季昭华说,必然的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夏侯慎不赞同的目光,季昭华只能如实的说:“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喝不下去。 夏侯慎语气还是不好,“良药苦口利于病。” 季昭华撇撇唇,她心里对夏侯慎到底有些不同,虽然知道现在她已经跟夏侯忱有了孩子,与夏侯慎就永远不可能了,她也早已经对夏侯慎没了旁的心思,倒是总归不是陌生人,何必用这样对待犯人一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呢。 不再继续药这个话题,反正她不喝,这些下人也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楠城。” 总还是要回宫的吧,虽然宫里也是不好过的,但是总比现在强,起码她能见到女儿不是。 夏侯慎站着,如巍峨的山,给人浓重的压迫感,“就那么想回宫?” 他口气的讽刺根本毫无掩饰,季昭华知道她的入宫对夏侯慎来说,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一种羞辱,显然这个话题也进行不下去了。 那只有问:“陛下的身子,有起色了么?” 季昭华对于荀太医的医术还是又有信心的,当时她肚子里的映雪,都说保不住了,最后还不是保了下来。 夏侯慎走到季昭华面前,探**子,逼近季昭华的脸。 他的气息扑在季昭华的脸上,他的嗓音带着危险的嘶哑,“他永远醒不来,对于我们来说不是更好么?” 第一八一章从来没有放弃过 季昭华不敢置信,叫起来:“你疯了!” 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季昭华顾不得什么,心急的说:“他是皇帝,是你哥哥永远醒不来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 一国之君,永远的陷入沉睡,那意味着什么!季昭华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尤其夏侯忱还没有选定继承人,现在夏侯忱的子嗣,只有夏侯逍,与夏侯映雪,一儿一女,夏侯逍身子不好,数岁又小,在夏侯忱被行刺之后,根本没有那个能力登上皇位,成为力挽狂澜的新帝王。 这么说来,也就只有.........。 季昭华不可置信的盯着夏侯慎看,“难道是你.........。” 夏侯忱行刺一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周国自然事否认的,他们如果想对夏侯忱做什么,决不会在自己的国土上,这不是太傻了么?简直就是将把柄送到了夏国手上。 但是周国现在根本就说不清楚此事,想要撇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夏侯忱与季旷双双在周国遇刺,这样的事情,就是周国长一万张嘴都是说不清的。 所以现在无论是夏国还是漠北季旷的控制范围,都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周国,大有决一死战的意思。 但是如果之前的这些都是想当然呢,如果这个控制刺杀的人真的不是周国人呢,季昭华不敢在想下去了,她被自己突然的想法震慑住了。 夏侯慎缓缓的直起身体,季昭华觉得周身的压力都减轻了些,听到他说:“你该知道,本王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从来没有放弃过.......... 季昭华仰着头,一刹不刹的望着夏侯慎,他身材高大,季昭华坐在床上,只能看清他方正的下巴,以及青虚虚的胡渣,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觉得夏侯慎陌生又可怕。 “王爷........。”季昭华情不自禁的叫他。 想确认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那个火爆直爽,威猛无敌的夏侯慎。 更想要知道,这个夏侯慎是不是还是夏侯忱信任的弟弟,事当年救她出苦海的恩人。 “昭华,是他逼我的。”夏侯慎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可言喻的伤痛。 是被逼的,不能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与孤寂中度过,他不想未来的人生是那个样子的,早在发现季昭华被哥哥抢夺去的那个晚上,他就曾暗暗发誓,他不会放弃的,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女人,幸福,自然也包括这江山。 为此,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演戏,学会了一切他从前不屑一顾的东西。 并且现在效果不错,夏侯忱从来没有怀疑过夏侯慎,夏侯慎在皇帝哥哥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个追随在他身后的,忠诚的,为了哥哥可以粉身碎骨的弟弟。 却没有发现在夏侯忱不注意的时候,夏侯慎已经慢慢的改变,变的残酷,变的冰冷。 季昭华有些哑口无言,当年她被强抢入宫,对夏侯慎来说真的是很大的打击吧。可是现在已经事过境迁了,她早已经成了夏侯忱的人,为夏侯忱生了女儿,关系已经板上钉钉。季昭华心头不知名的冒出许多羞耻感来。 夹在夏侯兄弟之间,虽然不是她主动的事情,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事实已经形成。 原本她以下堂妇的身份进秦王府,入宫,都是十分违反道德的事情,但是那时候是情势所迫,她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么现在呢? 季昭华低垂着头,觉得自己简直不堪入目,她低声说着:“王爷,你该明白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再有可能了。” 在她跟了夏侯忱的那一刻,在她被夏侯忱掳进宫里的那一刻,她与夏侯慎就注定不会再有可能。 夏侯慎勾起唇角,说出来的话讥讽又残酷,“看来女人都是贱东西,本王将你从周国救回来,你就是这么报达本王的?” 夏侯慎挑起季昭华的下巴,“爬上了本王皇兄的床,你以为你现在就能在本王面前摆出嫂子的谱了?” 他的手劲儿何其大,季昭华真的有些承受不住,她摇头,猛地摇头,她哪里是摆什么嫂子的谱,而是被汹涌而来的羞耻感淹没了。 如果说当初支持她一步步走来的是报仇的信念,那么现在,她的仇已经报了,根本没有任何借口能支持她说服自己委身于夏侯慎。 他的意思是如此的明显,季昭华不可能听不出来。 “不是,不是的,王爷!只是我........,我不配。”虽然季昭华并不想贬低自己,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却是真实的,如果夏侯忱真的如夏侯慎所说再也醒不来,那么夏侯慎很有可能,就是夏国的下一任王了。 凭着他皇帝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这样的真的不配。 “配不配的,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夏侯慎放开她的下巴,刚才他使劲足了,她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显得暧昧又萎靡。 夏侯慎眸光深了深,扭开头,转移视线,“你现在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季昭华胸腔开始翻滚,不知道翻滚着的到底是什么。 夏侯慎看她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心里又如何能好受呢,但是这种时候,他必须将该说的话都说了,“长曦,你总该在意吧?” 季昭华一下子紧张起来,“你别伤害孩子。”这是出于本能的一句话。 夏侯慎有些失落,原来在她的心里,他就是这种人,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他不能退缩,“想孩子好好的,你就听话,药必须喝,话必须听。” 季昭华忙不迭的点头,端起身边桌案上已经凉了的苦药,咕登咕登就喝了下去,夏侯慎被她的样子气笑了。 真的就那么爱他,所以也就这般爱他的孩子。 心里交织的不知道是嫉妒多,还是伤心多,他已经毫无退路,必须勇往直前。 夏侯慎在季昭华喝完药后离开,他前脚走,季昭华后脚就趴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第一八二章夜的悲鸣 夜,深。 季昭华总是睡不踏实,眼前映雪跟夏侯忱的脸总在闪。不得不承认,她不管跟夏侯忱有什么样的隔阂,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她最思念的人,还是夏侯忱。从她出事后,从周国一路辗转到夏国,从秦王府到私家宅院,再到后来的皇宫,季昭华从未静下心来想过,她最安宁最安定的日子,都是在夏侯忱身边。就算是怀着映雪,那么虚弱绝望的时候,她也没有如现在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突然身后贴上来一具躯体。 在季昭华惊呼之前,大掌捂住了她的唇。 “别动,是我。”指间粗厚的茧子,刺着季昭华的皮肤。 夏侯忱长期握笔批改奏折,所以无名指关节处有薄薄的细茧,而夏侯慎长年使用兵器,食指与拇指之间有厚茧。 此时躺在她身后的人,明显是夏侯慎。 季昭华真的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不敢动是因为他离她如此之近,她全身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起来,根本动不了。而不敢出声则是,她跟夏侯慎如此亲密的在同一张床上,就算是被值得信任的下人,也还是令季昭华无地自容。 季昭华咬住嘴唇,那种令她作呕的耻辱感再一次跃然心头,不是真的这么厌恶夏侯慎,而是他们现在的身份,以及季昭华心中浓浓的不确定及被强迫的无力感,都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防线。 心里是真的疼,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曾经她有过最朴实最安分的心愿,遇一良人,过完此生。可是事与愿违,不能怪谁,选择孟辰良,是她的错误,她受到了惩罚,可是这惩罚总该有尽头,为什么她会沦落到如今人天地,要流转于不同的男人之间,季昭华无声的落泪,她不是没想过死,但是死在这一刻,是多么的可笑与苍白,她死了,孩子怎么办?尚在昏迷的夏侯忱怎么办呢,总是有割舍不下的事情,总是有割舍不下的人。 她当年在那样孤绝,悲惨的情况下都能咬牙撑过去,现在没道理不可以。 夏侯慎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她在哭,他知道。但是怎么办呢,他似乎已经着了魔,事实上,从他决定要夺回她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他什么都没有,从开始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皇兄的,皇位,江山,权利,女人,每一样,他夏侯慎都没有得到。 他只是想要一个心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阿雾已经死了,就算阿雾活到今天,夏侯慎想也许也是比不过季昭华的,对于男人来说,事实就是如此,少年情热时候喜欢的人,遇在功成名就身居高位时令他心动的人,更多时候男人会选择后者。不是因为前者不好,而是后者更符合男人现今的需求。 夏侯慎深深的吸一口气,哑着声音说:“你该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季昭华知道,当然知道,但是伤害并不是单单指身体上的。 夏侯慎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在这漆黑的黑夜里,高大刚毅的男人才露出脆弱伤心的表情,若是还有选择,他不会走到今日,可是没有办法。 想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东西的欲念逼的他发疯,孤寂,冰冷的秦王府,于他是一座牢笼,他就像困兽一样,想要逃离出来,拼了命的想要逃出来。 那一个个漫长的深夜,他都在思考,如果他能更加有权势,能给季昭华更好的保护,她当初是不是就不会被带走,他们曾经是那么的近,失之交臂都不足以形容,人最怕的事情就是不甘心,而夏侯慎就是如此,他不甘心。 明明季昭华是他的女人,是他救回来的,是他先得到的。 为什么到了后来,她会被别人夺走,而这个人正是他的好哥哥。 人都说皇族的人是斗虫,绝不可能真的一个服从于一个,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夏侯慎曾经对这样的理论不屑一顾,对比于江山,他更喜欢来去自如的做大将,而不是如夏侯忱一般日日算计,但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失去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不是? 夏侯慎已经陷入偏执中,他将季昭华与一切化等号了,多你来长期居于夏侯忱之下的地位差距,因季昭华的事情被明显的体现了出来,夏侯慎从来,事事都是要让着这个做皇帝的哥哥,慢慢的他的不甘心日重,而能消除这种不甘心的,就是要夺回季昭华,夺回他想要的尊严与自由。 从根本上说,夏侯慎现在也是在向他的哥哥,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窝囊废,不是一个被哥哥夺去一切还要摇尾乞怜的男人。 “总会好起来的,当初你跟他在一起,不是也很痛苦,我只会比他对你更好。” 更好么?什么是好呢?季昭华渐渐平复下情绪,让自己不要懦弱,不要哭泣,在这样的时刻,哭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夏侯慎为了今日不知道筹划了多久,显然不会因为她的哀求而放手。而作为皇家子弟,能走到今天谋害哥哥而登位,也不是什么想不到的事情。 她能做的只有跟他谈判。 季昭华转过身来,直视着夏侯慎的眼睛。 他的眼睛亮极了,同样深邃的蓝色眸底,让季昭华不由得想起夏侯忱,不同的是,夏侯忱的眼睛总是笑的,如沐春风。而夏侯慎的,却充满了戾气,满是阴霾。 他怕也是不好过的吧。 她在看他,夏侯慎同样在看她,刚刚哭过的眼睛,如被雨水洗过的一样,明亮的,温和的看着他。 你是我在暴风骤雨里仍然等待的人。 夏侯慎情不自禁的低头,想吻她的眼睛,但她明显排斥的情绪还是感染了他,他在距离她眼睛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是不能用强,只是有些爱恋到了执念的程度,即便是她皱皱眉头,他都是舍不得的,就算现在只是看着她,只是闻到她的气息,他也是知足的。 季昭华在此时说:“让我见见皇上吧,有些话我想跟他说说。” 第一八三章娘 夏侯慎并没有回答,只是这样有些贪婪的望着她,她所有的动作表情,他都想记下来。 季昭华被他看到不自然,但是依然坚持着与他对视,她要见到夏侯忱,看看他好不好?哪怕只是握握他的手都是好的。 “过两日就会启程回朝,到时候你就会见到他。”夏侯慎在季昭华坚持不住的时候,说。 要回去楠城了么?季昭华咽咽口水,回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即将而来的未知让季昭华有些恐惧。夏侯忱中毒的时候,只有她跟映雪在旁边,她们母女没有事,完好无损,但是夏侯忱却中了毒,这样的事情,真的细究起来,季昭华的责任是跑不掉的。 到时候那些指责她的人,会怎么样对她呢。 “回去........,会怎么处置我?”季昭华还是问出来,这时候,她除了信任夏侯慎,别无选择。 “别怕,有我。” 很简单的四个字,让季昭华突然就有些痛彻心扉的感觉,为什么每次危机的时候,总是夏侯慎在她的身边,虽然他的方式让她有些接受不能,但是毫无疑问,季昭华得感谢他。 季昭华心里安定下来,困意袭上,她很快睡了过去。 夏侯慎就这么看着她,听着她的呼吸,第一次觉得夜是如此的安宁,温馨。 有时候安宁温馨不是别人带给你的,而是自己,在夏侯慎的心里,季昭华就是那个能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所以他认为是季昭华给了他这样的感情,其实不是的,是他自己。 很奇怪的关系,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熟睡到天明。 甚至季昭华醒过来的时候,夏侯慎还在睡,季昭华往后缩缩身体,想要离他更远一点,就是如此夏侯慎都没有醒过来。 这对于一个带兵打仗的人来说,真的是太难得了。 可见他这一觉睡的有多香甜。 季昭华看着他的脸,英气勃发的脸,英俊到令人痴迷的,季昭华不由得想起晴霜,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了,她放出那般坚定的说自己爱着夏侯慎,知道如今的样子,怕是会很伤心吧。 说起来也真是不公平,明明她跟晴霜几乎同时遇到夏侯慎,但是夏侯慎却只是对她这般执念深种,而晴霜只能沦为那个单恋者,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真的公平呢,尤其是感情上,当初夏侯忱强抢她入宫,不是不恨的,但是日子总是过出来的,这么长久的日子以来,她已经在心理上接受了夏侯忱。就算是夏侯慎也已经无法在改变这样的心意。 她从来就不是朝三暮四的女人,离开孟辰良是形势所迫,现在为了夏侯忱,她却不想离开半步。 夏侯慎的眼皮动了动,季昭华急忙闭上自己的眼睛,避免四目相对的尴尬,是真的尴尬。夏侯慎从酣甜的美梦中想来,看到晨曦微光中闭着眼睛的季昭华,那一瞬间说不出的宁静,怡然,长久以来他所追寻的,可能也就是这样美好的早晨。 夏侯慎小心翼翼的起身,尽量不打扰到季昭华,然后,他轻手轻脚的出门,在门外小声的吩咐下人,“药如果她实在喝不下,就让太医做成丸药配水吃小去,药膳是绝对不能省的。” 多么违和的声音,晨起的沙哑让夏侯慎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冰冷,倒是带着丝丝显而易见的温柔,季昭华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迷茫。 —— 夏侯慎说话算话,两天后季昭华真的见到了夏侯忱。 如先前一样,他昏迷着,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季昭华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握住他的手,细心的按压着,这个动作以前是夏侯忱对季昭华做的,在她怀孕到了后期,全身浮肿的时候。 但是如今角度对换,这般做的人变成了她。 季昭华一下一下按着他的手,从手腕处感受到她有力的心跳,这是如今最能令她心安的动作了。 没有见到荀太医,季昭华没有机会询问夏侯忱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流连在夏侯忱的唇上,不断的亲吻着。 “醒过来好不好?你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呢?你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这样小小的毒药打败,醒过来好不好?求求你。” 真的到了他面前,其他的那些话都成了虚无,唯一想着念着的,是他醒过来,只要他能醒过来,她做什么都是可以。 季昭华想哭,看到夏侯忱,无论是他曾经威振天下的样子,还是如今虚弱的样子,她似乎都会变得没用,总被他保护着,她撒娇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知道夏侯慎就守在门口,她不能哭,夏侯慎不会喜欢她哭红着眼睛出去,季昭华知道的。 给夏侯忱的四肢全部进行了一番按摩,季昭华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屋子,门外的景象让她差一点尖叫起来。 映雪流转于夏侯慎的双臂之间,在空中翻飞。 小孩子还不知道怕,笑的咯咯咯咯的,季昭华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喊,怕惊了夏侯慎,他身形高大,若是一时失手,映雪绝对绝对会当场没命。 强忍着,忍到五脏六腑都疼。 夏侯慎终于停下来,季昭华箭一般的奔过去,将映雪抢到了怀来,香香软软的女儿,在她的怀里,温温热热的,很健康。 本来多日不见女儿,季昭华就已经濒临崩溃,刚才又被夏侯慎吓到,瞬间就哭出了声。 映雪原本很开心的,但是季昭华这幅模样,她的小嘴也瘪了起来,似乎有些求助的回头望向夏侯慎,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夏侯慎怕她吓到孩子,想要将映雪从她怀里抱出来,季昭华却拼了命似的,抱紧,不放开一丝一毫。 这样抢下去只会伤了孩子,夏侯慎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笨拙的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他不是夏侯忱,与孩子接触的经验极少。映雪又是这样娇弱,香糯的小姑娘,他的大手抱着,都不敢用力,深怕伤了孩子,发现抛孩子玩儿,能逗孩子笑,他就喜欢这样做,他不会说,但是做这些事情还是得心应手的。 季昭华见到夏侯忱之后会哭,夏侯慎早有预料。 但是季昭华会如此激烈的表现,是夏侯慎始料未及的。 季昭华抱着女儿渐渐蹲**子,她已经没有支持自己的力量了,那夹杂在心中的,恐惧,悲哀,甚至是绝望,在刚才那个瞬间击垮了她。 她只能一下下的吻着映雪的脸颊,就像刚才她这样吻着映雪的父亲一样。 季昭华嘴里念念有词,夏侯慎听不清楚,只能靠近她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说的是:“你千万不能再有事。” 是什么袭上夏侯慎的心头,疼,剧烈的疼痛,他明白季昭华的意思,夏侯忱出事,已经给了她太大的精神压力与折磨,这时候要是映雪在出了事,她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夏侯慎低头神色难明的看着抱着映雪蹲坐在地的季昭华,她此时没有半分往日的娇艳明媚,痛苦于她是那么的明显。 可是怎么办呢?夏侯慎心中反问,他又能怎么办呢。 无法放手,真的不能放手,放手了,就会失去一切。即便是看着她这样痛苦着,他都是幸福的。他不能想象,以后,她会永远的离开他,在那座他日日进出却遥不可及的宫阙里,与他一生不得相见。 夏侯慎走了,春环几个才敢上前将瘫软的季昭华拉起来。 “主子........。”春环用袖子将泪水擦去。 跟在季昭华身边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季昭华如此的失态,春环心疼的同时,又理解。 映雪被吓的连哭都不敢哭,就在季昭华的怀里,哭着脸。 “主子,你哄哄小公主吧,小公主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夏环转移着季昭华的注意力。 季昭华这时候才从那股心悸中醒过神来,对上女人的眼睛,惭愧的不成样子,低声跟映雪道歉,“对不起,宝贝,娘亲.........,娘亲.......,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的父皇再也不会醒来,害怕你的安全,害怕母女二人的未来。 映雪还是苦着脸,大眼睛盯着季昭华看,小孩子其实忘性很大的,这么多天不见,应许也许根本就不记得她了。 季昭华心情忐忑着,若是女儿不认她,她可又要大哭一场了吧。 那样的事情,未免太过残忍。 谁知道映雪突然开口,“娘。” 季昭华瞬间就蒙了,身边的丫鬟们倒是开心的很,带着小雀跃的声线再说:“小公主会叫人了,会叫人了。” “娘娘?娘娘!” 季昭华不知道此时她的心情该如何形容,还好老天爷不是真的残酷,还给了她一点前进的动力。 只是这动力没有维持多少日子,夏侯慎亲自护送夏侯忱回楠城,季昭华带着女儿跟随。 在楠城城外百官迎接,而这迎接不是为了别的,众大臣联名上书,要杀死祸女,季昭华! 第一八四章你放过他吧 要处死季昭华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首先,夏侯忱在周国境内被刺导致中毒,季昭华作为身边伺候的认却是毫发无伤,这实在不合常理,加之季昭华本身就是周国人,这里面可以说的问题就很多了,比如她是细作,或者别的什么,反正夏侯忱的中毒,跟季昭华都有扯不清的关系。再者,在季昭华回京前一天,已经传来了季旷的消息,季旷醒了,并且已经有了神志,也就是说,季旷没事了。 这两条消息加在一起,季昭华的死显得就顺理成章起来。 总要有人对夏侯忱现在的状况负责任,一国之君突然成了昏迷不醒的活死人,难道不该有个人出来为这一切承担罪责。 这些做法,季昭华其实是很了解的,先前宫里也不是没有皇帝驾崩,所有主治太医陪葬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总要有人承担大臣的怒火。为皇帝的离去,付出代价。 季昭华是夏侯忱这一次唯一带去的女眷,可谓盛宠,在夏国国内看不惯季昭华的人甚多,季昭华的身份背景又注定了她跟主流权贵圈子的敌对,如果她得宠,那么后宫那些主流权贵们的女儿就会失宠,并且现在夏侯忱这么昏迷,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里那些女人怕是都恨死她了吧。 夏侯慎一脸肃杀的望着跪在城门口老泪纵横控诉季妃娘娘的老臣,字字句句,说的简直就像是季昭华刺杀了夏侯忱一样。不过这种阴谋论也不是没有的,毕竟当时龙辇里,只有皇帝跟季昭华两个成人,后来钻进来的怪人,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固然也有不相信真实情况的人,反而一口咬定就是季昭华下的毒。 下毒这种事,在这些人的意识里,那就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依你的意思,就是要在这楠城门前,将季妃娘娘处置了,可是?”夏侯慎的声音总是的带着令人心颤的冰冷。 季昭华不适应,其实这些大臣也是不适应的,说句心里话,他们还是盼着夏侯忱能早日恢复的,虽说夏侯忱比夏侯慎心思细密,更难对付,但是夏侯忱这个人说话,做事,总还是手段温和,只要你不要触及底线,大多数时候,夏侯忱是不会下狠手的,但是夏侯慎不同,他的铁血手段,是从军队中练就起来的。 凡是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跟他的哥哥完全不同的人。 讲政治的文人,说话总是要绕绕弯子,兜兜圈子,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用意,但是夏侯慎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根本不用绕弯子,兜圈子,只要是他夏侯慎看不顺眼的,那么就是不好的。 这样的作风让斗心眼多年的大臣们苦不堪言,心心念念的盼着夏侯慎监国的日子短一些,再短一些。 可是谁知道,夏侯忱会突然出事,这夏国的未来,现在变的扑朔**起来。 对夏侯慎,大臣是害怕的,但是处置季妃的事情,刻不容缓。大臣硬着头皮说:“正是如此。” “要是不在这里处置了她,是不是皇兄的龙辇就别想进城去?”夏侯慎口气又严厉了几分。 这个.........,大臣扑通就跪下了,这样挡驾的事情,哪里是他一个臣子可以做的,“臣并无此意。只是季氏此人嫌疑颇大,必须早作处置才能保得陛下安全........。” 总是这般义正辞严,夏侯慎厌倦透了这些文人,如果他看的不错,这个要求处置季昭华的人,正是宫中淑妃娘娘的父亲,这样的关系,说的这般大义凛然,实在氏令人反胃。 夏侯慎不想多谈,直接挥手,自有卫兵上前将这大臣押解。 “秦王殿下!”那大臣高喊。 夏侯慎面如寒霜,“皇兄身体未康复期间,整个京城戒严,实行军管政策,若有蓄意谋反者,格杀勿论!” “你?竟敢阻挡皇上回京,并出言威胁,本王有理由相信,你是乱臣贼子,给本王带下去。” “是!” 夏侯慎身边的兵可不是什么宫中的禁卫军,各个都是上过战场,以一敌百的精兵,是他从战场上精挑细选回来的贴身侍卫。 其威力,自然能够震慑所有的人。 大臣高喊着冤枉被带了下去,声音之高,叫声之惨烈,季昭华坐在车队后面的马车里,回来这一路,并没有让她守在夏侯忱的身边,她抱紧了怀里的映雪。 “主子,你看这.........。”春环有些担心,不是担心这些人真的能让夏侯慎杀了季昭华,而是,现如今在城外都是这么一个状况,那么宫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到时候怕是更会艰难的很。 季昭华当然知道这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总要一个一个的闯过去。 映雪尚在熟睡,对这个纷乱的世界,无知无觉。 夏侯慎亲自护送龙辇回宫,守在城外的大臣无一人再敢出列要求处置季昭华,只是站在原地看这夏侯慎带着人进城,远去。 所有人都清楚,这夏国估计要变天了,夏侯慎作风强势,又手握兵权。而夏侯忱唯一的子嗣,夏侯逍,那还不过是个奶娃娃,根本没有跟夏侯慎比肩的实力与资格。 这种时候,少不得权利旁落。 多年来,夏侯慎都是倍受重视的王爷,这些大臣也不是没有生出巴结的心思,但是夏侯慎长年在外征战,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常驻在京郊军营里的,他们这些人,想要亲近都是不成的。 今日来的大臣不少,但是没来的也是有,其中就有许家的人,这时候这些大臣才恍然,这许家可真是最后的赢家。 两个嫡女,一个送了宫里,从良妃登上后位,现在是宫里的许皇后,还有一个是秦王侧妃,现在秦王明显起势,秦王正妃早已经进了庵堂,现在这位许侧妃可不就是秦王后院总有份量的人,这么算来,许家真是怎么算都不亏啊,怪不得许家人今日称病没有一个人出现的。 众大臣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城外军营就已经有大批军人进城,楠城正式进入军管,而最高的领导者就是夏侯慎无疑。 街道上不停有巡逻的卫兵,普通的民众根本不敢出门,这样一来,从来繁荣奢靡的楠城,变的肃然冷清起来。 —— 夏侯慎一路护送进宫,夏侯忱本人没有入后宫,而是被太医合力抬到了皇帝的勤政殿,这里原本就是皇帝批阅奏折,夜间休息的地方,只不过夏侯忱并不喜欢这里的奢华,多半都是在看起来狭小一点,但是却方便一点的尚书房处理政事。 季昭华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高而深的宫殿,里面即便点着灯,看起来也有些沉重,她能理解夏侯忱不喜欢这里的原因,没人喜欢在大半天里依旧黑暗的地方。 夏侯慎就走在季昭华身边,沉声说:“这是先皇驾崩的地方。” 他一句话,说的季昭华更觉得这地方阴森恐怖,试探着问:“就不能不住在这里么?” 夏侯忱虽然昏迷,没有反应,但是季昭华相信,他还是能感受到外界的事务的,这样显得孤寂,幽深的地方,实在不利于病人的恢复,夏侯忱也是不会喜欢的。 季昭华现在想起夏侯忱来,总是能想起,他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一身白色的长袍,看起来整个人像是能融在在灿烂的阳光里。 这样的场景,也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思念着他,夏侯忱。 但是夏侯慎并不赞同季昭华的意见,他是这样说的,“先帝当年病的厉害,这宫里设了太医专门留宿的地方,还有简单的药房,在这里他能被全天候的照顾起来,后宫里哪有这样的地方。” “再者,你认为现在的后宫,有可以让他安心养身体的地方?” 季昭华哑口无言,是她想的天真了,她以为夏侯忱回来,他们就能回到来仪殿去,然后她总能找到救治夏侯忱的方法,季昭华这般期望着,但是这显然不可能,夏侯忱现在的身体,无论去哪个妃子的宫里都显得不合适。 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行。 许皇后跟皇帝的感情并不深厚,而且这么多太医,都是男子,也不可能彻底住进皇后的宫里,那实在是不成体统,这样说来,夏侯忱留在这里,是最稳妥的没错。 可,季昭华就是舍不得。 知道不该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王爷,你放过他吧。” 季昭华在心里猜测这一次的刺杀是夏侯慎找人做的,并且几次谈话里,夏侯慎确实露出了这样的苗头,但是这个话,他们谁都没有挑明说。 很多事情,知道,并不代表可以说出来。 知道说出来就会激化矛盾,会闯下弥天大祸,但是季昭华就是忍不住,她太想救夏侯忱了。只要他能好起来,她真的万死不辞的。 夏侯慎听到她这般哀求,也是一愣,复杂的看着季昭华。 “依本王看,你还是多顾虑自己吧,她们可不会放过你。” 她们是谁,自然是后宫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 第一八五章也不是没有转机 老话有一句,叫做福至心灵,季昭华就在夏侯慎说出这话的瞬间,一下子有了主意,她眼睛亮晶晶的跟夏侯慎说:“那可不可以将我留在这里?” 是夏侯慎自己说的,后宫的女人不好招惹,那么让她去后宫里,可不就是羊入虎口,怎么能行呢?所以她要留下来,陪着夏侯忱。 夏侯慎还是第一次知道季昭华有这般顺竿爬的本事,并没有半分的松动,冷冷的说:“本王看你在宫里倒是很如鱼得水?怎么?现在才知道怕?” 他语气里别扭的语气太重了,季昭华心中松口气,他还是有些以前夏侯慎的样子的。这段日子,季昭华观察下来,她发现夏侯慎变了很多,人的变化从来不是看表面的,而是要看他的行为,举止,从前的夏侯慎虽然也是强势霸道,但是总有些内里不足,不是季昭华瞧不起夏侯慎,而是从前,她很多时候都觉得夏侯慎其实像个小孩子,喜好,厌恶都表现的太过明显,在皇室,这无疑是幼稚的。 夏侯慎的这份幼稚,也许来自于韩太后的宠爱,也许夏侯忱这个对弟弟有过强保护欲的哥哥,同样功不可没。 但是现在的夏侯慎明显不是这样,一步步走来,他对局势的把控天衣无缝,夏侯忱这样的一国之君已经昏迷多日,这要是在周国或者什么地方,恐怕早已经国内纷争四起,打的不可开交了,但是夏国没有,一切都有条不为的进行着,这不是小事情,能稳定住人心,能震慑住所有潜在的敌人,夏侯慎现如今已经成熟很多。 只是这成熟,不知道对夏侯忱来说意味着什么。 季昭华放下心中所有的尊严,她知道这种时候那些所谓的自尊心是最能毁了她的,她要做的就是尽快让夏侯忱苏醒,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要留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季昭华上前一步拉住夏侯慎的袖子,很小心的拉住,只用三根手指捏着,她的语气显得弱小又无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自己想要进宫的,而且在宫里,我没少受罪,你真的要让我被那些女人撕了么?” 她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迷茫的小鹿。 夏侯慎拒绝不了,谁又能拒绝呢,心里藏着的女子,她用这样温软的语气求着,小小的撒着娇,夏侯慎心都要化了。 但是这请饶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这同时让夏侯慎心如刀绞。 这一刻爱恨已经不分,痛也许正是快乐的证明,夏侯慎抓住她的手腕,一个使力就将季昭华拥入怀里。 他的怀抱坚实有力,但季昭华就是适应不了,她全身僵硬,简直恨不能变成什么都好,缩进地缝里去。 夏侯慎抱着她,低低的说:“只给你十天。” “什么?”季昭华有些没听清。 夏侯慎这时放开她,并不在看她的眼睛,而是望着不知明的虚处,“你可以留在这里十天,若是你无法救回他。接下来,就按照本王的计划行事,你不能在这样抗拒。” 他的计划?“你的什么计划?” 夏侯慎的目光如有实质,他眼中的**是那么的明显,季昭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的目光,似乎凭空将她剥光了一样,她就这样毫无遮挡的,站在夏侯慎面前。 “昭华,你应该知道的。” 季昭华猛摇头,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慎对她的装傻并不放在眼里,他也需要时间让这一切都变的合理化,他可不想顶上什么抢夺兄妻的名头,季昭华从来都是他的,从来都是! “答应不答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本王给你十日,也算是了了你心中的念想,以后本王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一个男人的消息。”夏侯慎开始咄咄逼人。 季昭华觉得眩晕,现在的根本就不是选择题,他没有给她什么选择,而是必须服从的全路。 真是霸道! 该死的霸道! 季昭华从没有如现在这一刻,厌恶,憎恨夏侯一族的霸道,招惹上这么两兄弟,也不知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还是她作恶太多惹来的煞星。 夏侯慎的话已经摆明,可以留季昭华在这里十日,但是如果十日之内,夏侯忱不能醒来,那么季昭华就要乖乖的臣服于夏侯慎的意志下,让他为所欲为。 季昭华眼前闪过夏侯忱毫无生气的脸孔,他已经昏迷多日了,根本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夏侯忱还能醒过来。 余光看向夏侯慎,他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季昭华从他的眼睛里,还是看到了胸有成竹的光芒。 他是知道的,夏侯忱醒不来吧。 季昭华在片刻间绝望,夏侯慎一定知道,夏侯忱根本醒不来。事实上,夏侯慎怎么可能让夏侯忱醒来呢,若是夏侯忱醒了,以夏侯忱的性格,这个密谋刺杀的弟弟怕是不会留下了吧。 甩甩头,将这些都忘记,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她不能想。总要相信世上有奇迹,总要坚信,夏侯忱不会丢下这一切。 夏侯忱还那么年轻,三十岁的年纪在帝王里算是正值盛年,他满腹经纶,他抱负远大,他想要统一天下,他想要四海生平。 这样的男人,季昭华不想让他就此沉睡,消失在这冰冷的深宫里。 夏侯忱天生就该站在最高最耀眼的地方,他本来就是为权力而生的。 “我答应。”季昭华点头,总要试一试的,“但是,无论我用什么方法给他解毒,你都不能管。” 这也是季昭华最后的要求了,希望夏侯慎能放手让她解毒,要不然这宫里现在根本就不会听她的,就算是真有了方法,也不可能成事。 夏侯慎这时候才算是露出了一丝表情,含着笑说:“当然。” 季昭华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但是很显然的,她无力反抗。 “希望王爷遵守承诺。” 夏侯慎思绪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盯着季昭华,开口说:“本王已经开始期待十日后了,上一次,你说会等本王回来,我们........,结果本王回来了,你却离开了,本王总不能让你失望的。” 他在说什么?季昭华根本不想听。 但是此刻,她不能激怒他,季昭华太明白,对付夏侯家的男人,示弱永远才是对的,强硬只会招来伤害。 夏侯忱,夏侯慎,从根本上,其实是一样的。 季昭华偏偏头,“你不能让我受委屈。” “当然!”夏侯慎飞快的回答。 这个受委屈,可以解释为很多的意思,但是在夏侯慎心里,却只有一个,当初季昭华连个待妾都不是,被王妃安排在偏远的院子里,若不是如此,季昭华的院子也不会那么容易起火,而季昭华也不会被那么轻易的带走。 事情总有个前因后果,那时候,季昭华的确受了委屈。 ”孩子你得给我留下,后宫没人照顾雪儿。以后你也会对雪儿好的,对么?”季昭华迅速转移话题。 夏侯慎还处在他能重新拥有季昭华的兴奋中,自然是无不答应的,“当然,本王很喜欢那个小娃娃。” 他从来都是期盼有个女儿的,虽然映雪是夏侯忱的女儿,但是如果夏侯忱死了,他不介意好好的宠爱映雪,直到她长大。 季昭华松口气,这个时间差,可真是打的心惊胆颤,就怕夏侯慎听出她的目的。 其实,夏侯慎也不是不知道季昭华的想法,只是人都要是他的了,他不介意多宠着一点,再者说,对季昭华这样的女人来说,心理上的难关,远比心理的难过,他想要让心甘情愿的跟着她。 夏侯慎走后,小太监送来很多书籍,说是秦王吩咐,拿来给季妃娘娘解闷的。 季昭华坐在夏侯忱的床头,正在给夏侯忱按摩头部,荀太医说过这样做可以促进他的脑部恢复。 勤政殿,现在全部由季昭华管理,映雪被春环他们带到了西偏殿,到底还是小孩子,怕她哭闹吵到夏侯忱,然后季昭华陪在夏侯忱身边,而太医在东殿内室旁边的耳房里捣药,煎药,一切井然有序。 夏侯慎大张旗鼓送书来,季昭华总要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拿起第一本,她的脸色就变了。 描写先古一些女性的故事,多数都是一生共侍多位帝王的。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但是对于夏侯慎送来这些书的目的,季昭华从内到外的觉得不耻。 由于季昭华留了下来,所以太医也都行动小心,尽量不与季昭华形成冲突。 通常都是季昭华休息,或者去看望小公主的时候,太医们才来给夏侯忱会诊。 不过,也有例外。 “荀太医,你跟我实话实说,皇上这个毒,到底有没有方法能治好。”季昭华压低声音跟荀太医说。 现在的局势,季昭华就怕这些太医,就算是知道解毒的方法,也不会说出来,谁也不傻,明眼人都能看出夏侯慎现在已经掌权。 荀太医深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也不是没有转机.........。” 第一八六章解毒的办法 季昭华心中燃起火焰,能救就好。 只不过荀太医对此并不乐观,“就下官看来,陛下这是中了蛊毒。直白来说,就是他的身体里有几只蛊虫,若是想彻底解毒,只能逼出蛊虫,才能成功。” 夏国地处南方,靠近西南的地方,终年云雾盘绕,蛇虫繁多,所以即便是宫中的太医,对这些蛊毒也是有所涉猎的。 季昭华对此,完全不懂。 “可否说的在详细一些。” 荀太医似有些痛苦的说:“蛊虫进入人体内,重要还是要吸取人的能量,从而更好的存活下去。现在陛下一日日衰弱,就是因为这些虫子在竭力榨取陛**内的营养物质。臣等虽然每日都会给陛下灌下不少补药,但是陛下现在的状态吃补药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季昭华理解,人嘛,说白了还是要吃五谷杂粮的,那些汤药虽然都是最好的药材熬制的,但是吸收起来到底比不过夏侯忱真的吃进去的。 这让季昭华愈加的担心,她不得不打断荀太医的话,急切的说道:“这么说来,皇上的身体岂不是会一直衰弱下去,直到.........。” 荀太医点点头,默认了季昭华所说的话。 夏侯忱所中的蛊毒,其实本身没有剧毒的,若是有剧毒,夏侯忱活不到今天,而是一些没有毒的小虫子,这些虫子吸食夏侯忱体内的营养,直到夏侯忱身上什么养料都没有了为止。就像是寄生虫一样的,这才最毒的毒药,现在太医们抓耳挠腮,就是因为夏侯忱的身体里根本没有毒,若是他们贸贸然治毒,反而在最短时间内就能要了夏侯忱的命。 所以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夏侯忱一日日的变得虚弱,而束手无策。 季昭华仰起头,将眼泪逼回去,突然觉得自己升华了,很多时候,她都是弱小的,就算是当年为了报仇来夏国,她想的也是依附什么人,借助他来报仇,这还是第一次,她独自面对黑暗的前路。 不过她似乎一点都不怕,人真的到了这样的境地,其实就不怕了,只会想着下一步怎么走下去。 “您说吧,怎么能解毒?”季昭华冷静的问。 荀太医对季昭华的反应有些吃惊,这样的消息,就算是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知道也许都会哭天抹泪的,毕竟躺在床上的人,是皇帝。 要知道夏侯忱若是出了事情,有什么不测,那么这天下以现在的局势,就必然是夏侯慎的了。 弟即兄位,可与子即父位有天壤之别。 对于后宫的女人由是。 夏侯忱当初即位,还可以留下黎太后,韩太后在宫里,但是若是夏侯慎即位,夏侯忱的这些妃子可是都没有活路的,庵堂就是她们的唯一去路。 当然荀太医对季昭华的处境也是了解一些的,夏侯慎对季昭华的心,他们这些太医这些日子看的分明,这样的皇室辛密,没人敢说出去,但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所以荀太医才拖到现在来跟季昭华说这个,若是季昭华早早选择了夏侯慎,那么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审时度势,从来都是太医的必备要素。 但是很显然,季昭华的选择并不是夏侯慎,从这些天,荀太医已经观察了出来。 到底是要赌一赌的。 荀太医说:“那就要看娘娘的心智是不是坚定了。” “什么?”季昭华不解。 这个说起来有些长,荀太医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说,季昭华慢慢消化,最终拼凑出如下的意思。 季昭华在怀孕期间,是靠各种好药养着的,就更别提生下映雪后,夏侯忱,夏侯慎不遗余力的将所有的好药都往她身上用,她的血液其实对蛊虫来说,比已经昏迷多日的夏侯忱来说更具有**力。 更何况,她已经生过孩子,母性的身体,比男人的身体多了太多的吸引分子,蛊虫也是极喜欢的。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荀太医希望季昭华用自己做诱饵,将夏侯忱身体里的蛊虫引出来。 具体的做法就是,药浴。 事先布置好浴汤,夏侯忱与季昭华都深入其中,然后在季昭华身体上的不同位置划开口子,放出血来。夏侯忱同样如此,季昭华血液的芬芳会吸引夏侯忱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从而,从夏侯忱的身体里出来。 这个法子听起来有些血腥。 并且其中漏洞也很多。首先,这个驱毒的过程非常危险,若是荀太医的估计出现偏差,那么蛊虫很可能就从夏侯忱的身体里到了季昭华的身体里,这样就是季昭华要承受丧命的危险。其次,这勤政殿现在虽然是个封闭的宫殿,外面的烦事琐事传不到这里面来,但是这里毕竟是夏侯慎的控制范围,夏侯慎是不是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呢。 对于前一个问题,荀太医这样说:“如果娘娘允许,微臣愿意守在两位身边,时刻关注情况。” 也就是说驱毒的过程中,荀太医要守在旁边,适时的观察季昭华的出境,力求在蛊虫从夏侯忱身体里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将它们全部剿灭,这样才能换得季昭华的安全。 但是这样,就意味着季昭华必须赤身**的出现在荀太医面前。 而第二条,荀太医给不出好的建议,他只能看着季昭华,希望季昭华能说服夏侯慎,可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让我想想,荀太医,让我想想。”季昭华重复着。 这不是一件能当场就拍板的事情,这其中还要有很多的考量。 没错。 荀太医当然明白季昭华的顾虑,这无疑是一件极冒险的事情,能皆大欢喜很难,季昭华必须承受风险,当然她有更好的路选。 “季妃娘娘,陛下的身体,怕是不能拖了。”让那些贪心的小东西在夏侯忱的身体里多停留一刻,就会在无形中增加夏侯忱危险的几率,如果救治的太晚,就算是救过来,以后怕也要终身病弱的,人的身体一旦毁了根本,想要复原,何等的艰难。 季昭华怎么会听不出荀太医话中的意思,也是一股子意气,索性把心一横,“那您这就去准备药浴的药材,咱们越快越好。” 根据季昭华的判断,夏侯慎给她十日时间,不是假的,这十天里,她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并且就人心的一般想法说,夏侯慎最有可能在最后几天对她管制的更多一些,开始的几天也许是管理松懈的时候呢。 总要试一试的。 荀太医对季昭华的决定很是赞同,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 能亲眼看到这种难得一见的蛊虫,对于医者来说,那可真是百年难遇,如果到时候她操作的好,说不定还能捉住活的,这样.........,荀太医简直不敢想象那时候的自己该有多么的激动。 荀太医小跑步的退下,春环这才满是担忧的望着季昭华,明显是不想她去冒险。 季昭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是她别无选择。 “这是最好的路,春环。若是失败,夏侯忱死了,我跟着他一起死,也算是报道他这两年待我好了一场。”这是实话,她虽然嫁过人,但是孟辰良对她并不热切。真正感受到夫妻间的相濡以沫,是跟夏侯辰在一起的时候,最感激的还是他在她怀映雪的时候,对她的百般呵护,那时候要是没有夏侯忱,她活不下来。 人总是要知恩图报的,她记得夏侯忱的好,定然是不能背叛他的。 “若是事成,夏侯忱活着,我死了。”季昭华惨然一笑,“这样也好,冲着我救他,这一命换一命,将来他总会对季旷手下留情。” “最好就是我能活,他也能活。”尽管这种可能性,季昭华现在根本就不敢考虑。 春环实在觉得这入宫的女人惨的很,一路跟着季昭华过来,简直比过五关斩六将还要艰险,现在竟然要遇上这种事情。 “那公主呢,你总不能撒手不管。”春环提起映雪。 映雪现在马上就要满一周岁了,精灵可爱,人人喜欢,提起女儿,季昭华笑起来,是真的眉眼温柔的笑意。 “我这个娘亲能为她做的,怕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若是死了,无论夏侯忱能不能救活,她都是为了救夏侯忱而死,无论是谁都只会对映雪更好,即便是夏侯慎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想过委身给夏侯慎,那实在是超过了她的道德底线,并且若是她真的跟了夏侯慎,那么将来映雪将要如何自处,母亲跟了杀死父亲的人?季昭华不想看到女儿对她流露出鄙视的神情。 她是认真的,谨慎的考虑过女儿的未来的。 虽然荀太医给她考虑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好在她的脑子还没有彻底混沌,还能想的清楚这些。 春环知道劝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那到时候我要守在你身边。” 第一八七章不是输给了他,而是输给了她 荀太医准备的很快,从他接触到夏侯忱开始,他就已经着手准备如何解毒,事前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之后才跟季昭华说的。 其实荀太医这样是对的,季昭华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多虑,就凭着那一时意气,她已经站在了浴桶前。 荀太医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季昭华彻底进入浴汤之后,再进来。 季昭华扭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春环,现在这个时候,春环能站在她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心理支持。只是站在这里,就让她心安。 脱了衣服,季昭华缓缓坐进浴桶,比一般尺寸大的多的浴桶。 夏侯忱就在她的对面,闭着眼睛,还是沉睡不醒的样子。就这么坐着,季昭华静静的看着她,这浴汤是黑色的,纯黑,散发着恶臭,不知道荀太医在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浴汤里,季昭华觉得干净极了,她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女子,为了心爱的男人,她情愿全心付出,不顾一切。 只不过很短暂的生命里,她没有遇上值得她这样对待的人,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 “希望我这一次没有做错。”季昭华对着夏侯忱呢喃。 春环去开门,让荀太医进来。 这一次解毒,他们放在晚上进行,之前遣散了屋内的下人,从遣散下人到季昭华现在泡进浴汤里,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用,季昭华这是打算跟夏侯慎玩儿一个先斩后奏。 季昭华也是在心里明白,夏侯慎不会看着她死,这样的解毒过程,若是打断,季昭华必死无疑,所以只要他们快速的开始,夏侯慎想要阻止,并不那么容易。 荀太医将一把匕首递到春环手里,他是不能碰季昭华的,但是春环可以,荀太医说了几个穴位,春环点点头,对于穴位,春环还是知道的。 春环望向季昭华,季昭华轻声说:“别心疼,你越狠,我越痛快。” 这种事情,其实最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季昭华不希望春环这么做,春环点点头,她是很心疼季昭华,但是手法还是暗卫的手法,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荀太医有些诧异的望着春环,之前季昭华说让春环来动手的时候,荀太医还有过顾虑,现在他的顾虑显然是没有必要的。 “那陛下的,也就有劳姑娘了。” 春环点点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浴汤是黑色的,所以根本看不出血液流出的样子,不过房间里慢慢弥漫出的血腥味,还是表明了刚才割伤身体后所带来的反应。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季昭华盯着夏侯忱露在水面上的身体,心里有些紧张。 荀太医适时开口,“娘娘,不可有情绪波动,您若是紧张,蛊虫能够感受到,就会退回陛**内。” 原来还要这样,季昭华调整呼吸,静下心来,可是这样窒息的时刻,什么能让她静心呢。 毫无疑问,是她的女儿。 季昭华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映雪的模样,哭着的,笑着的,撒娇的,蛮横的,这么想着,季昭华竟然不知不觉的露出微笑的神情来。 可能是她的情绪影响了对方,夏侯忱这边的浴汤有了波动......... —— 夏侯慎带着人来了勤政殿,除春环之外的三个环都在外面守着。 这样的阵仗........夏侯慎眯起眼睛。 “让开!”夏侯慎根本不打算给这些人废话。 怕打扰到里面人的思绪,夏环她们连请安都不敢出声,只是屈膝行礼,夏侯慎这般强硬,她们只能开口说话,“王爷,不可,娘娘在给陛下治毒。” “治毒?” “是,治毒。” 夏侯慎的脸上闪过不可思议,据他所知那蛊毒根本无人可解。 “本王进去看看。” 夏环三人一字排开,无声但意思明显的挡住了夏侯慎的去路。 好大的胆子!夏侯慎大掌慢慢收拢,握起拳头来,他的骨节嘎嘣儿作响,气氛到底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夏侯慎身后跟着的人,也都露出下一刻就要开打的神情。 ..........,夏环不是真的怕他们,真的打起来,她们几个也未必会吃亏,但是不行,真的不行,不能有什么声响,这样会害死季昭华的。 夏环二话不说就扑通跪下了,字字句句清楚的说:“娘娘进去之前吩咐过,若是中途打扰,她必死无疑,若是秦王殿下不在乎这些个,自管硬闯就是。” 夏侯慎心头一惊,什么叫‘必死无疑’,什么又叫‘不在乎这些个’。 他若是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听到季昭华遣散了所有下人之后,急匆匆穿过半个皇宫到这里来。 真是.......,没心没肝。 就在刚刚,夏侯慎的母亲韩太后将夏侯慎叫去凤栖宫大发雷霆,为的也是要处死季昭华。 季昭华去周国期间,韩太后才真正的知道了季昭华的真实身份,那冲天而出的愤怒,可想而知,想到她从来对季昭华的照顾,想到季昭华现在不再是韩妃娘娘而是季妃娘娘,韩太后觉得自己就要发疯。 现在虽说夏侯忱昏迷不醒,但是对于韩太后来说,却没有半分伤感,而是觉得机会来了。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韩太后不但能跑能跳能发怒,甚至比以往更加的强势,说一不二。 让夏侯慎将陈留郡王府的人救回来,让夏侯慎处死季昭华,让夏侯慎接回韩思雨,并立她为后等等等等。 韩太后将这些年被夏侯忱压抑的种种思绪全部爆发出来,几乎每天都在闹。 夏侯慎比不得夏侯忱,韩太后可是将他养大的母亲,他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对韩太后不理不睬的,而且给韩太后长期瞧病的太医也说了,韩太后时日无多,现在也不过是透支生命罢了。 人之将死,夏侯慎想多顺着母亲一点,但是无奈,韩太后的每一个要求,都是他无法满足的,甚至完全不能让步的。 花样百出闹出新高度的韩太后,让夏侯慎疲惫不堪。 就是这样的时候,听到勤政殿这边有异样,他还是心急火燎的赶了来。 为的也不过就是担心季昭华的安全,没想到,她却在不顾性命的给夏侯忱解毒。 说不出心头的感受,夏侯慎甚至在一瞬间羡慕起他的哥哥来,从前,无论是阿雾,还是皇位,夏侯慎从未羡慕过,只觉得遗憾,遗憾于失之交臂。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羡慕,羡慕夏侯忱可以得到季昭华这样的爱护。 从前夏侯慎在心里也是庆幸过的,幸亏他是小的,是被留在母亲身边的,所以他能从小就享受到母亲的爱,而夏侯忱并没有这样的待遇,夏侯忱的童年有多么的孤单,夏侯慎是亲眼所见的。 也正是因为此,夏侯慎觉得亏欠哥哥,都是儿子,偏偏他得到了母亲的爱。 但是现在不是的,夏侯慎仰起头看向天上的星辰,韩太后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就在他的眼前。好想问问老天,若有一天他危在旦夕,可否有人,为他不顾一切。 想来是没有的吧。 一个都没有。 夏侯慎只能站在这里,静静的等着里面的消息,他无法离去,房中的两人一个是他血缘最亲近的人,可他想杀了他。而另一个,是跟他毫无关系的人,而他想占有她。 多么复杂的关系,又是如此的简单。 没有了那些繁杂的想法,夏侯慎只是想要他们都好。 死!这个字在他的眼前盘旋,他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真的。 就算是夏侯忱,当初策划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也只是想让夏侯忱无法阻隔他与季昭华,没有想着夏侯忱即刻死。 到底是他的亲哥哥。 屋内,屋外,所有人都静默的,等待着,似乎一切都变的窒息而缓慢。 ..........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很大的声音。 夏侯慎第一个冲了进去。 推开门看到的一切,是他毕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血........到处都是血。 而季昭华就坐在血泊中,依偎在夏侯忱的怀里,而夏侯忱,醒了! “都站住!”夏侯慎暴喝。 没有穿衣服的季昭华,即便是只是后背,他也不想让外面的那些人看到,完全不想。 夏侯慎的声音成功阻止了外面那些人。 而里面,荀太医已经被刚才碎裂的浴桶撞击昏过去。 还好春环早有防备,短暂的呆楞之后,忙不迭的冲上去,用早已经准备好的披风将季昭华跟夏侯忱两个人包起来。 夏环他们也进来的很快,屋子里的人像是一个个影子,在夏侯慎眼前飘来飘去。 他神情恍惚。 脑子里很多问题划过,夏侯忱醒了,他没事了。还有的,最多的就是季昭华刚才的样子,她满身的伤口,倒在那里,满地的鲜血,全是血(是浴汤,那样的颜色流在地上,很像血)。 夏侯慎颓然的退出来,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听不到所有的声音。 他终究还是输了,不是输给了他,而是输给了她。 第一八八章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皇帝醒了,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即便是深夜,这个消息也传遍了京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喜的,乐的,怒的,遗憾的,总有不同心思的人载这个夜里难眠。 而此时的夏侯忱,一刹不刹的盯着昏睡的季昭华。 尽管荀太医再三保证季昭华只是失血过多,虚弱昏迷,对性命无碍,但是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可怕,他放不下这个心。 虽然担心的很,但是那股子即将要冲破五内的喜悦,却也还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怀里的女人,为了救他,不惜付出生命,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具有成就感且满足感的事情。 虽然他昏迷多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这喜悦完全能撑着他,那种强大的心理影响。 夏侯忱还记得,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季昭华那惊喜的神色,还记得她载血泊中倒在他身上时的触感。那一瞬间,他真的吓坏了,怕她会从此不醒。他刚刚体验到了这世上最好的感情,怎么能就这样戛然而止,他不允许!绝不! 情不自禁的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她身上伤口很多,他不太敢碰她的身子。 “怎么那么傻,嗯?”夏侯忱笑着问。 话语里的欢喜,显而易见。 不过想起她昏睡前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夏侯忱的脸沉下来,她说的是:放过秦王。 夏侯忱是何等聪颖之人,他现在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但是脑子已经开始高速运转,只是四个字,他就已经知道这一次的中毒,跟夏侯慎有关。 他的亲弟弟。 后来夏侯慎冲进来后的神情,夏侯忱当然不会忘记。那种独属于男人的失魂落魄,夏侯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么想想,不免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一次不是季昭华豁出命去,那么他是不是就会就此死去。而.........,夏侯忱低下头,看着怀里苍白瘦弱的人儿,她其实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的,不能说更好,因为心里夏侯忱不承认任何人比自己好。 可毫无疑问,季昭华其实有更轻松的选择。 而夏侯慎能为季昭华而来杀他这个哥哥,这也让夏侯忱震惊,这是何等的痴情。 从前他不懂,所以从来没有防备过夏侯慎,夏侯忱从来都认为,男人之间,女人只不过是私事,更多的还是要在意公事,大事,国家事,怎么可能为了个人恩怨,小小的私事,就起这样不负责任的念头。但是现在夏侯忱觉得他了解了,如果现在谁夺走了他的季昭华,他怕是也会不择手段,杀戮一切的吧。 忍不住又亲亲她。 真是怎么稀罕都不够啊。 夏侯忱这样的人,孤独但是也防备心过重,对季昭华不能说以前是不爱的,但是到底还是有些算计,但是这件事让他明白,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不顾一切的爱,而被爱着的人是他。 恨不能告诉全世界,他被人这般爱着,一个能为他死的女人,一个他爱进了骨头里的女人。 天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次,夏侯忱对未来,对明天,有了关于两个人的憧憬与渴望。 如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期待着季昭华的醒来,期待着他们两个人携手的日子。 —— 季昭华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黑色的空间,不是那种恐怖的,窒息的,是那种如母亲拥抱一般温暖,安宁的黑色空间。 她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喊:“娘。” 即便是在这里,季昭华喊出这一声后,都知道自己错了,她的母亲,早已经离她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甚至有些自嘲,人都说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想起母亲,看来,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喽。 出乎季昭华的预料,她竟在黑暗中看到了她的母亲,不仅有母亲,还有父亲,哥哥。 顾不了什么,季昭华疯了似的扑过去,扑入母亲的怀里,有好多委屈要说,有好多抱歉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娘亲,爹爹,哥哥,哥哥,爹爹,娘亲.........”重复着,不停的喊。 定国公夫人温软的手拂过季昭华的前额,嗔怪的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季昭华往母亲肩头靠靠,撒娇的意味儿明显。 为她这样的动作,全家人都笑起来。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季昭华觉得,也许这就是真的,她真的跟父母团聚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献宝似的,季昭华跟父亲说:“爹爹,我刚救了夏国的皇帝呢,有了我的救命之恩,他一定会对弟弟手下留情的。” 季昭华是真的开心,她终于为家族做了点事情,也是为此,现在她见到父母兄长,才会不那么愧疚,能抬得起头来。 可谁知她说的话,不仅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同,还被训斥了,“我的儿子,哪里需要你一个女孩子豁出命去为了他。” 这话其实以前是季昊说过的,他们这些男儿如何能让一个女子承担他们的未来,这是在季昭华要被定国公送入宫的时候,季昊说过的。 季昭华有些委屈,扭头看向哥哥,季昊总是会支持她的。 季昊伸手摸摸季昭华的头,但是态度上却也是不支持季昭华的,“芃?儿,哥哥总是希望你能好。” 她好,她好又有什么用呢。 季昭华摇头,狠狠的摇,“没了你们,我还怎么好?” 失去了最亲爱的家人,她还拿什么好起来。 定国公夫人在这时候说:“我们该走了。” 季昭华一下子慌起来,抱住母亲,恳求着:“留下来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她太累了,从季家出事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真的是太累了呀,要算计所有人,要平衡小心所有人,只有在家人面前,她才能敞开心扉,不想再去过算计一切的日子,她想回到父母身边。 定国公看她的样子,气呼呼的说:“站直了,看你的样子,哪里像是我的女儿,季家人,宁洒血不流泪。” “爹爹。”季昭华小小声撒娇。 定国公总是严肃的,这样的训斥几乎张嘴就来,但是季昭华从小就不怕,她也是家里唯一不怕的人,实在没什么可怕的,定国公对她从来雷声大雨点小。 果然,定国公被季昭华这么一叫,语气软下来,“忘了爹爹说过的话了么?你要好好活下去,看你幸福美满,我们就知足了。至于老三,哼!没出息的东西。” 对于儿子定国公总是严厉,季昭华不知道这时候爹爹对季旷的这个哼,是个什么意思。 季昊知道她想得多,开口说:“别管那个混小子,他比你精明多了,你顾好自己才是正经。” 精明?季昭华听的云里雾里。 她疑惑的工夫,父母兄长却都已经走远了,不可思议的速度,她根本追不上。 季昭华在黑暗中追随,不停的喊:“别只留下我,带我一起走。娘亲........” “芃儿!芃儿!”是谁在在喊她的名字。 季昭华兴冲冲的停下脚步,刚才哥哥好像就是这么叫她的。 就在她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世界突然变的光亮起来,还有夏侯忱劫后余生的脸。 眨眨眼,再眨眨眼。 季昭华扭头四处看,没有,哪里都没有。 似乎明白了什么,季昭华重新闭上眼睛,也许只是梦吧,可是在父母出事后这么久,她还能梦到他们,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夏侯忱吓死了,她已经昏迷三天,毫无醒来的动静,从昨晚开始发烧,嘴里念着的都是她的父母兄长,那些人可都已经.......,让人如何能不担心。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敢让她睡过去,夏侯忱跟她说着话,“你再不醒来映雪就要哭鼻子了,这几天每次抱过来你都是睡着的样子,小丫头估计吓坏了。” 映雪!季昭华睁开眼睛,那是她的女儿,她又怎么能够割舍。 心里对父母兄长说抱歉,她真的很想跟着他们去,但是没办法,她还有女儿。 “雪儿,在哪儿?”三天没有开口,她的嗓子沙哑的很。 夏侯忱听到她说话,低头不由分说的就吻她,根本不顾她已经昏迷多日,嘴里的气味其实并不怎么好。 季昭华被他弄的莫名其妙。 夏侯忱虽然宠她,但是从来都是有洁癖的,绝不可能如此。 等他终于放开她了,季昭华才问:“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毒坏了脑子。 夏侯忱虚伏在她身上,粗喘着气,不停的说:“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真的抛下我,没有跟着你的父母兄长而去,让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不再孤独。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 牵尔玉手, 收你此生所有;我, 抚尔秀颈, 挡你此生风雨。 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曾,怜子之情,祝你一生平安! 夏侯忱亲吻着季昭华的耳垂,低声说:“我爱你,芃儿。” 第一八九章新的开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这个比喻不是很准确,但是季昭华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从她醒来,夏侯忱就进入了一种狂喜的状态,这种状态实在有些吓人,季昭华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嗯.........,我可以自己来的。”不过就是喝口茶而已,真的可以自己喝的,这满屋子的下人看着,夏侯忱这么亲自喂她,实在是难为情的很。 夏侯忱却不为所动,只说:“你受伤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别动!” 季昭华心说,那你身上的伤口跟我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就可以动呢。 她眼睛里的疑问太明显了,夏侯忱理所应当的回答她,“你跟朕怎么能相同?” 季昭华不说话了,其实只有她醒来的那一刻,夏侯忱对她说了‘我’字,其他的时候,又恢复成了‘朕’。简单的一个字,就拉开了所有的距离,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还是那个妃子。 春环这时候抱了映雪进来,小丫头憋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丫头不开心。 “这是怎么了?”季昭华急忙问。 映雪看到季昭华就伸手要抱抱,那幅委屈的小样子,看着就能化了心,季昭华哪里还有招架的能力,打算将她抱过来。 但是夏侯忱哪里肯,只让春环将映雪放在床榻上。 映雪现在扶着人已经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跟个小熊仔似的,仆倒季昭华怀里,夏侯忱想抱开孩子,季昭华眼睛都瞪了起来。 只能作罢,无声的叹口气。 夏侯忱叹气,季昭华也是叹气,夏侯忱醒来之后愈加变本加厉的霸道起来,那种控制欲,就是季昭华都有些难以招架。 映雪前些日子,从夏侯忱中毒开始就受了惊吓,小孩子虽小,但是很多事情也不是感受不到的,尤其还是父母双亲的事情,所以小姑娘现在有些犹豫,都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对此季昭华自然是心疼的不行不行的,哪有为娘的不想看到自己女儿开心的。 偏偏夏侯忱这段时间照顾季昭华,竟是连女儿,都不让她亲近了,这怎么可以呢? 夏侯忱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哪里需要你这么日日抱着呢,都被你宠坏了。” 宫里的孩子,都是奶娘嬷嬷带大的,每日领来让母妃看一眼就是了,哪里还有季昭华这样,恨不能无时不刻都抱在手里的。当然了,夏侯忱才会承认他现在连女儿的醋都在吃,总觉得季昭华爱女儿更多一点,这怎么可以?! 对于夏侯忱的说辞,季昭华真的是无语至极,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让他说了,免不了气冲冲的说:“你还说我,到底是谁宠的比较厉害!” 这下子夏侯忱说不出话来了,宠女儿,他自然是不妨多让的,谁让小女儿,又娇又软呢。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不多时荀太医就进来换药。 荀太医现在见到夏侯忱就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夏侯忱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其实他也是忐忑的,毕竟当时情况复杂,蛊虫在钻出夏侯忱体内之后,以很快的速度往季昭华身体里钻,他这个太医必须在最段时间内让这些蛊虫停下来。 用药是一方面,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些蛊虫的速度那么快,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春环将浴桶击碎,没有了血液的支持,蛊虫根本活不下去。 这样的处理方式,避无可避的,他就看到了季昭华的身子。 但是荀太医发誓,他已经在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架不住夏侯忱小心眼儿啊。 荀太医最快速度的给季昭华换了药,夏侯忱的恢复能力比季昭华强,荀太医给夏侯忱把脉之后,露出笑容来,“陛下已经没有大碍了,身上的伤口近期不要沾水也就是了。” 夏侯忱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季昭华的,她将映雪抱起来了,不赞同的皱起眉头。 荀太医跟着夏侯忱的眼神看过去,同样不赞同的皱起眉头。 “这一次可多亏了娘娘,这般有胆气的女子,世间难寻。” 荀太医哪里能看不出夏侯忱对季昭华的心意,从季昭华怀孕开始,他就看的分明,这季妃怕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经过这一次,恐怕会更近一步,从前都是夏侯忱对季昭华好,宠着季昭华,但是季昭华从没有回应过什么,甚至在很多时候,让夏侯忱觉得,她其实更爱她的弟弟,还有映雪等等等等。 但是这一次,她如此行事,简直等于之百的告诉了他,她的心意。 如何能不让夏侯忱狂热,痴迷。两情相悦,总是比一人付出要更加的圆满。 果然荀太医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夏侯忱的表情柔和下来,那种满是柔情的神情,简直能融化所有少女的心。 夏侯忱原本就瘦削,白皙,经过这一次中毒,人看起来更是清减了些,小巴上的下颌骨突出,看起来显得其实比以往更加锋利了,这时候他放松下来,让荀太医松了口气。 不是不怕的呀,皇帝经过这么大一番劫难,差点生死线上回不来了。 照常理说,这现在醒来了,必然是要大杀四方的,不说处置多少人,至少要重振朝堂,表明自己身体无碍的。但是夏侯忱倒是好,醒来到如今,几天的工夫了,日日就守着季妃娘娘,哪里都不去,任何朝臣求见都是不见。 就算是韩太后娘娘昏死过去,都是不管不顾的。 说起韩太后娘娘,荀太医眼中明明灭灭,他做太医日子也不断了,并且家中几代都是做太医的,对宫中的事情,也算是深谙其道,但是如韩太后娘娘这么作死的,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听到夏侯忱醒来的消息,韩太后娘娘,竟然在第一时间就昏死了过去,醒来后直嚷着老天无眼。 这样的太后,还真是........... 这时候不是该考虑考虑怎么收场么?荀太医想不明白。 荀太医收拾医箱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前来求见的秦王夏侯慎。 夏侯慎这一日脸色并不好印堂发黑,荀太医职业病犯了,就想给人开服药。 但是到底忍住了,荀太医可是很清楚的,秦王现在可是危险人物,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看到夏侯慎的求见被皇帝准了。 荀太医恍然大悟,这一日,皇帝是不是都是在等秦王亲自上门呢。 第一九零章兄弟恳谈 听到夏侯慎求见的消息,季昭华抱着映雪的手有些发软,好在夏侯忱在他松手之前,将孩子接了过去。 “慌什么?”夏侯忱的态度不算坏,但是季昭华还是忍不住仔细的看他的表情,眼神。她明白这一次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夏侯慎的话,那么夏侯慎可谓是罪不可恕,但是.......到底......心软,兄弟相残这种事情,她不想看到。 夏侯忱对上季昭华的眼睛,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呢,将手里的女儿递给一旁的春环,夏侯忱坐下来,就坐在季昭华的身边,叹口气,他说:“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夏国离不了他。” 夏国一文一武,夏侯忱是这个文,而夏侯慎是这个武,夏侯慎到今天这样的位置,在军中的声望何其的高,怎么可能让那些兵将知道,他们心中的战神,首领是一个要杀害皇帝的人呢,这无论是对士气还是旁的什么,都是不好的。 季昭华勾起唇角,夏侯忱虽然说的如此残酷,还是绕不开利益,算计,但是季昭华还是能看出他眼中的情谊,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弟弟的吧。季昭华甚至暗暗的想,会不会如她疼爱季旷一样,夏侯忱也是同样的心在疼爱着夏侯慎呢。 要不然,谋害皇帝这种事情,哪里能轻易放过。 “乖乖躺着,朕去去就来。” 季昭华点点头。 —— 在勤政殿的前殿见的夏侯慎,这一次夏侯慎连跪拜都没有行,可能知道自己这一次不可能被饶恕,夏侯慎有些心死后的畅意。 对这样的夏侯慎,夏侯忱并没有责备,张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抱歉,阿慎,如果当初朕知道抢走她对你意味着这样的覆灭,也许朕会提前跟你说说。” 但该抢还是得抢! 夏侯忱是这个意思。 夏侯慎自然了解,他现在就像是打了败仗的将军,悉听尊便,并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败了就是败了,夏侯慎已经做到了九十九步,最后的一步季昭华不肯迈出,他不是他的兄长,做不到强逼掠夺,到底是他输给了季昭华么?还是输给了自己。 如果他能心狠一点,直接让夏侯忱死。或者直接要了季昭华,现在是不是就没有了这样的场面。 夏侯慎不说话,没什么抱歉不抱歉的,他的性格虽然看起来是最刚烈的,但是其实心底里他已经明白,他不如他的兄长心硬似铁,他可能也是输在了这里。 夏侯忱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他现在已经无心应战,一心求死,不免开口安慰:“朕醒来,她对朕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放过你。阿慎,她不是无情无义的女子。” 听到这个夏侯慎的情绪有些波动,是啊,她不是无情无义的女子,可就是因为此,他才会欲罢不能,才会割舍不下。 说起来,这也是夏侯忱道歉的原因,从来他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能如此的重要,让他那么的想要去拥有。 这么想来,从前的阿雾还是季昭华,他都轻视了弟弟的感情,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夏侯忱脸上的歉意太明显,夏侯慎心中起了不知名的火气,成王败寇,这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夏侯慎输了,那就按输了的办,何必搬出这么一副怜悯的样子,他夏侯慎根本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说吧,打算怎么处置我?”夏侯慎冷冷的说。 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是无话可说的,自知罪孽深重,但是不最后拼搏一下,他无法安慰自己的心。 人总要为了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一次,才行。 夏侯忱坐在上位,手指一下下的点着大腿,最后说:“去驻守边关吧,凑准机会,如果季旷那边动手,咱们也没有看着的道理。” 这一次夏侯忱与季旷在周国双双遇刺,无论谋后黑手是谁,总之周国都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季旷那边已经蓄势待发打算攻打周国,如果季旷动手,夏国自然要乘虚而入,狠狠的瓜分周国才是。 这个时候夏侯慎哪里能死,他的用处还大的很呢。 夏侯慎突然就想笑,事实上,他真的大笑了出来。 也许父皇,阿雾,甚至季昭华的选择都是对的,夏侯忱这个人,总是有让夏侯慎佩服的地方。 夏侯忱说的对,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夏国最需要他夏侯慎的时候,他不能死,而这一去边城,九死一生不说,还能在感情上,安抚不想伤害他夏侯慎的季昭华。 夏侯忱做事情,从来都是方方面面,大仁大义,你说其中有没有个人感情,有!但是这些感情绝对是建立在国家大义之下的,如果相同的事情发生在夏侯慎身上,他想他怕是没有这样的肚量,怕是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出手斩杀。 夏侯慎有些惭愧,话也就多了起来。 “其实是我越界了,皇兄,当初是你让我去的周国,救下季昭华,也是你授意的。” 他在季家出事的时候去往周国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在季家被抓的第一时间,夏侯忱就受到了消息,然后命夏侯慎带人,急赶而去,花了十天的工夫最快速度到达周国。 当时夏侯忱说救季家的大小姐,夏侯慎并没有多少放在心上,第一次,第二次见季昭华的时候,也完全无法将那个落魄的女人与季家的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直到季昭华出现在乱葬岗上,夏侯慎才知道。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夏侯忱并没有跟他说,与季昭华之间有情,夏侯慎完全是以为也许是怜惜一个女子罢了,或者是为了牵制季旷,这才将季昭华带回来。 至于后来的发展,就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季昭华进秦王府之后,夏侯忱也不止一次说过,要夏侯慎将人送到宫里来,可是夏侯慎不肯,为了阿雾的事情跟皇兄怄气,就是霸住季昭华不肯松手。 如果当初他不那么幼稚蛮横,早早的发现了他对季昭华的感情,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呢,人世间的事情,根本就说不出什么如果,根本就没有如果。 夏侯慎低下头,从来都是他任性,从阿雾开始,他的皇兄其实是很容忍他的。 看着夏侯慎这般神情,夏侯忱心中有气,有怒,可是怎么办呢,这是他的弟弟,仅剩的,唯一的弟弟了。 不能再死了,夏侯家不能到他这一辈,只剩下一个人不是。 况且,也是真的不能杀。 他的中毒,与其对外公开,说是被弟弟害的,还不如将周国的罪名做实了。 季旷那里打的也不是相同的主意么? 夏侯忱勾唇,只有他的傻弟弟,还有季昭华才会以为季旷是真的被刺了,夏侯忱才不相信,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假把戏罢了。 在夏侯忱遇刺的第二天遇刺,怎么可能这么巧。 在夏侯忱昏迷的时候,季旷对外宣布病危的消息,还说什么已经在准备身后事了。 夏侯忱一个字都不相信,如果季旷真的那般严重,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漠北的军队就已经整装完毕。 不过是季旷为了彻底攻打周国找到的借口罢了。 而去有了夏侯忱真的被刺这一出,谁也说不出季旷是演戏,谁都会真的去怪罪周国。 这时候周国可算是失尽了民心,在这个时候攻打,再好不过。 并且现在的天气,春末夏初,正是开战最好的时节。 夏侯忱打量着下面站着的夏侯慎,要不是知道他这个弟弟根本没有这样的脑子,夏侯忱简直要认为,他这个弟弟失季旷的神助攻了。 “你是朕的兄弟,弟弟做了错事,虽有责任,但是朕这个哥哥也难逃罪责。你此次前往边城,一定要万事小心。” 夏侯慎一抱拳,“万死不辞。” —— 如此一来,皇帝醒来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秦王前往边城备战。 夏侯忱这一出儿,不知道弄的多少人人心惶惶的,皇帝不但醒了,还开始秋后算账了,这谁人能不怕呀。 季昭华咋听这个消息,也以为是夏侯忱阳奉阴违,表面上答应她,背过身就处置了夏侯慎,心里有些不痛快。 夏侯忱从身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耳垂对她说:“省身那边已经准备动手了,到时候总不能让你弟弟一个人攻打周国吧,有阿慎在,总也可以帮帮忙。” 季昭华全身都僵住了,这些日子拜这位皇帝的贴身照顾所赐,她根本就得不到一点关于季旷的消息。现在才知道原来弟弟,是准备攻打周国了。 这个消息并不令季昭华吃惊,就凭着周国敢派人刺杀季旷这一点,周皇帝都该杀。 “该刺杀省身,总要付出代价。”季昭华说的气呼呼的。 夏侯忱笑起来,这个姐姐当的还真是天真,她那个弟弟,现在早已经成了心思深不可测的小狐狸,哪里是周易之那个蠢货能算计刺杀的,他们这次去还处置了孟良辰,失去左膀右臂,周易之现在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第一九一章除夕愉快~~ 夏侯慎不日带着军队离开京城,夏侯忱则正式回归朝堂。 国都楠城在夏侯忱回归朝堂之后,解除军控,恢复正常。一场动荡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消除,很多人对此都说是夏侯忱命好,既然能在中毒昏迷那么多日的情况下被救回来,也有人说夏侯慎时运不济,眼看着就差一步就能登上皇位了,却在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功亏一篑。当然这些心思都是在背地里暗暗说的,没人敢真的公开说这样的话。 这次中毒痊愈后的夏侯忱,跟以前有些不同,整个人变的更加强势,锋利,不同于以前如沐春风的模样,大臣们心里各个打鼓,此前夏侯慎军管京城,眼看着就要登基,他们考虑形势,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夏侯慎哪里不妥的,现在要是皇帝问责起来,还真是棘手,棘手的很呐。 当然对于夏侯忱的变化,季昭华是看不到的,每次出现在季昭华面前的夏侯忱,不但没有变的冷漠,严厉,反倒比之以往更加的黏人,有些腻歪的。 季昭华再三要求,她不能继续住在勤政殿了呀,这地方是皇帝居住的地方,之前住在这里是情不得已,现在夏侯忱都好了,她还住在这里,不是找着让大臣们上奏折弹劾她嘛,那些大臣虽然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说了,住在勤政殿,这周围都是夏侯忱的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她根本就得不到半分宫外的消息,季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完全无法掌握啊。 可,夏侯忱就是不允许,“之前都住的挺好的,现在怎么不行了,就住在这里!” 季昭华觉得这皇帝要是不讲理起来,那也真是让人无语的很,但是硬碰硬显然不成,只能好声好气的说:“先前是那些人联名上书说要处死我,我怕出去那些女人不放过我,才求了秦王让我留在这里的,现在陛下都好了,我还留在这里不合适。” 她这一句话,踩了夏侯忱无数的雷点,“处死你?谁说要处死你!求阿慎?你怎么求的!” 季昭华抿紧唇,这能说么?必须不能说啊。 夏侯忱脸色沉下来,原本之前的事情,已经有和顺跟他报备过,但是报备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动向,倒是没有说过要处死季昭华的事情,还有季昭华去求过夏侯慎,一个女人求到一个男人门上,还是当时那样的处境,不多想都不成。 “你不说是吧。好,朕这就招阿慎回来,他总该会说实话的。” 夏侯忱站起来就走,季昭华哪里敢让他走啊,夏侯慎出征才三天,为了这么个事情被招回来,那军心士气还要不要了。 心急的抱住他的手臂,季昭华快速的说:“处死我,不是很正常的要求你。你跟我同在龙辇里,你中毒了,我完好无损的,那些大臣怎么可能放过我。至于秦王,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个你难道不知道呀。” 季昭华是真心累,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夏侯忱有一天会全心全意的爱她,毕竟是女人总会贪心,能得到男人全部的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都快疯了。 夏侯忱是控制欲多么强的人,他的爱强势霸道到季昭华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没有任何的私人空间,每天做的每件事夏侯忱都要插手,她现在都像是一个傀儡,一个被夏侯忱操纵的布娃娃了,真的很有些压力啊。 如果可以,季昭华真期盼回到她怀着映雪的那个时候,夏侯忱虽然关心她,爱护她,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沉迷于国事,对后宫虽然不会在别的女人处过夜,倒是到底还是会去的,那样她的压力会小很多,也会自由很多。 果然人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 季昭华说的快,夏侯忱倒是听的清楚,眼睛眯起来,不想让季昭华看到里面危险的光。 夏侯忱经过这一次中毒,是真的心寒了不少。他兢兢业业为了这个国家的强盛,对后宫的女人,不敢说都是照顾有加,但是至少没有缺过她们什么。 可是在他性命垂危的时候,那些终日跟在他身后的大臣,竟然在瞬间全部倒戈,纷纷支持夏侯慎,而后宫的这些女人,连一个关心他身体的人都没有,各个都想着趁此机会,除了季昭华。 每每想起,他醒来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韩太后竟然生气到晕厥,夏侯忱就一阵咬牙,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似乎他的死是万众期盼的,只有眼前这个要被所有人处死的女人,才会豁出性命去救他。 夏侯忱将季昭华抱进怀里,密不可分的抱着,这是他仅有的,是老天爷看他实在孤独,赐给他的礼物。 季昭华被他抱着,又密又紧。 这样的怀抱并不是怎么舒服,但是最近夏侯忱经常这样,季昭华将他这样的行为,称为‘创伤后遗症’。经过这次中毒,夏侯忱似乎对什么都产生了怀疑,被最亲近的弟弟算计中毒,亲生母亲巴不得他早一点死,至于那些大臣,妃子,想的,念的,也只是自己的利益,家族的利益。经过这样一遭,原本就对人防备心极重的夏侯忱,会有怎么样的心理,不言自明。 季昭华有些心疼他,说话语气也就软了下来,“你现在好了,自然要规划朝纲,不能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犯上作乱,秦王的事情如果背后没有大臣支持,怕也是不成的,这些人总要防备。我留在勤政殿,简直就是给这些最好的把柄跟借口,不要这样。我回来仪殿去,你也可以来啊,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乱了你的大计。” 她说的这些,夏侯忱都懂,也不是没算计到,但是就是不行啊,就是想让她留在他的身边,一刻都不想分离的心情。 夏侯忱说不出口,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太过儿女情长。 最终只能妥协,“那好吧。” 季昭华顺利回到来仪殿,等待她的却不是美好的日子,她现在无疑就是后宫的公敌,眼中钉,肉中刺。 第一九二章女人啊女人 现在夏国后宫中,季昭华的定位是这样的。 宠妃,毫无疑问。 妖姬,翻白眼,女人之间哪里会真的心服口服的承认另外一个人是妖姬。 对季昭华的态度。 敬而远之,对待宠妃必然是不会真的去交心的,谁也不愿意给自己填堵不是。 但是对付她,所有人都得掂量掂量,这样的宠妃,是不是能惹得起。 ........ 可凡事都有个度,这个度在哪里了,如果季昭华只是受宠,那么后宫里的女人尚且能忍,就像是韩太后,那不也是宠妃么,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到了现在。所以说宠妃不可怕,可怕的是专宠。 什么是专宠?不言而喻,那就是除了季昭华以外,谁都不宠。 从季昭华怀着映雪开始,夏侯忱就没有宠幸过这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当然除夕夜在皇后宫里度过,不算是宠幸。 这一次夏侯忱中毒,所有人都吓死了,要知道没有子嗣的后妃,若是皇帝驾崩,她们要么就是陪葬,要么就是青灯古佛一辈子,她们可都是花季的女子,谁想去过那样的生活呢。 就在所有人万念俱灰的时候,季昭华不同,被夏侯慎一路保护着,别说是旁的人了,就是韩太后这个亲娘,都是没有撼动夏侯慎这个秦王,让他处置了季昭华。 在夏侯慎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几乎宫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季昭华跟夏侯慎已经有了首尾,但是谁知道局势逆转,夏侯忱醒了,夏侯慎被发配边关,唯独没有变的就是季昭华依然受宠。 依然!! 这怎么可能不招来后宫女人的群起而攻之,在后宫大多数女人看来,季昭华就是不要廉耻的女人,为了独享荣华,那是什么都可以出卖的。这样的女人,哪里值得夏侯忱对她如此的好。 所以后宫的女人在不知道季昭华豁出性命救了夏侯忱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对季昭华生出感激,忌惮的心情来,反而都觉得季昭华简直就是女人的耻辱,人人得而诛之,这其中要数父亲因为上书处死季昭华,反被夏侯慎处死的淑妃最是咬牙切齿。 后宫的女人都在算计,她们要不然就联起手来将季昭华弄下去,要不然就继续过着永远见不到皇帝的守寡日子,没有皇帝的宠爱,没有子嗣,没有未来。 对于普通女人来说,现在的生活苦一点没关系,但是必须要有一个好的未来,人总要有些盼头才能咬牙捱下去。 而后宫的女人显然已经没有了盼头,自然会群起而攻之。 对此,季昭华知道不知道,当然是知道一些的,之前淑妃的父亲被夏侯慎处死,她就想过劝劝,这无疑是给她拉了很大的仇恨,但是夏侯慎那个人从来都是任意妄为的,哪里会听她的劝说,再说那个时候她跟夏侯慎之间的关系那么微妙,她哪里敢什么事情都去求他。 现在种下这样的恶果,也算是合情合理。 季昭华身边有四个环,其实并不怕后宫的女人下绊子,最多就是加强了映雪身边的防卫,到底小孩子更容易被算计一些。 夏侯忱也是说了要给季昭华提份位,但是季昭华哪里敢要,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恨呢,这时候还敢升份位,那是疯了不成。 没有升份位就导致,季昭华还是得早起请安。 许皇后的铜雀宫里,已经有将近四个月没有见到季昭华的身影了,从季昭华准备跟着夏侯忱去周国开始,她就不来请安了,一直到后面的这么多事情,真的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的眼前了。 这一次请安,明显气氛不对,以前只不过是几个份位高些的妃子出言刁难,这一次,就连许皇后看季昭华的眼神都不对。 依旧是淑妃先开口,不过不同于以往的不痛不痒,淑妃张口就说:“臣妾还以为季妃娘娘跟秦王殿下一往情深呢,怎么?这一次秦王殿下出征,季妃娘娘不打算跟着去。” 这话说的太过越矩了,可是这话实在太过大胆,谁也没想到淑妃会说的这样直白,竟都不敢出声。 季昭华听到身边倒抽起的声音,心里也是有火气的,这话说的太难听了,简直就是做实了她跟夏侯慎之间的关系,虽然季昭华知道,其实是有那么些不对劲的(她跟夏侯慎之间),但是这话绝不能摆上台面来说。 还轮不到季昭华出手,她现在的份位还不足以去动淑妃,所以季昭华说:“皇后娘娘,您看这个话,是不是说的不妥当?” 许皇后在季昭华的既定印象里,是帮季昭华的,至少在季昭华怀孕的时候,许皇后是来说过些好话的,所以季昭华向她求助,她是这后宫之主不是么? 谁知道今日的许皇后不仅没有帮着季昭华说话,反而呛声道:“哦?这个时候季妃妹妹倒是想起本宫了,本宫还以为,这后宫都已经姓了季了。” 完全的炮火全开,是季昭华没有想到的。 抿抿唇,季昭华说:“臣妾不敢。” 许皇后冷冷的勾起唇,之前她是想跟季昭华和平相处的,但是架不住季昭华不给她这个脸面啊,旁的就想不说什么,就说这次夏侯忱回宫,无论是中毒了还是别的什么,她这个正宫娘娘总是要出面的吧。可是从头到尾,甚至到了今天,她这个正宫娘娘还没有见过皇帝呢。 这代表着什么!季昭华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不把正宫娘娘放在眼里的宠妃,不可能跟正宫娘娘相处融洽,看看原本的黎太后与韩太后就知道,这就是天生的敌人,无法撼动。 许皇后显然不打算追究淑妃的责任,让淑妃坏坏季昭华的名声也好,也让皇上了解了解,这个季妃是个什么东西。 “好了,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了。” 许皇后带着众人往外走,季昭华少不得忍了淑妃刚才攻击的事情,她一直低着头,等周围人惊呼的时候,季昭华才抬眼,突然被呼过来的耳光闪到了一旁。 痛! 第一九三章疯魔了不成 “贱人,你还哀家的阿慎,都是你这个扫把星!”韩太后已经瘦的脱了形,原本美艳的脸,现在两颊凹陷,显得狰狞又凶悍。 韩太后会对付季昭华,这其实没有任何悬念。 现在的韩太后总得找一个出气筒吧,夏侯慎已经离开京城,去找夏侯忱?自从发生中毒事件,夏侯忱身边的安保已经上升至新高度,韩太后根本近不了夏侯忱的身。 所以悲催的季昭华就成了替罪羊。 脸颊上的剧痛让季昭华清醒,她现在已经走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退让根本于事无补,这后宫里,现在她已经成了最被孤立的女人,继续隐忍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什么呢。 反正现在这帮女人已经乱了,她又何必客气。 在韩太后第二个巴掌落下之前,季昭华抓住了她的手,“太后娘娘这是疯魔了不成!” 韩太后没想到她会反抗更是气的咬牙切齿,不过到底她现在身体已经病的厉害,年纪又大了,真的跟季昭华硬碰硬,也不是那么好碰的。 手上占不到便宜,韩太后只能嘴上厉害起来,“要不是你,哀家的阿慎现在已经登基,明明是那么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可能失败!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你把哀家的阿慎还回来。” 请理解一个生命已经接近尾声但是壮志为筹的母亲,一个年迈却不能留儿子在身边的母亲。 这一次夏侯忱中毒之后,对韩太后的礼遇可算是彻底到了底,韩太后现在就算是想见夏侯忱一面都是不被允许的。先前夏侯慎做的事情,韩太后并不完全知道,但是也是知道一些的,夏侯慎最这个母亲,还真是毫无防备,现如今韩太后自己心里也是发虚,生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夏侯忱就派人杀了夏侯慎。为了小儿子,她宁愿豁出命去,不怕闹到天下皆知。 但是她却忘了,她说出的这些话,正是将她的小儿子,往最危险的地方送。 季昭华说她疯了,也不是完全的胡诌。 原本在一旁等着看热闹的宫妃这时候可都吓的恨不能自己原地消失,她们听到了什么,秦王想谋害陛下?!莫不是陛下的中毒是.........秦王所为......!! 这可真是惊天的秘密,所有人都脖子发凉,按照现在夏侯忱的脾气,她们的命怕是........,所有人都低下头,简直恨不能自己是空气才好。 季昭华甩开韩太后的手,她一半脸已经红肿起来,看起来有种不对称的凶狠感,这还是季昭华第一次在宫里露出这幅面目,她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的,大不了就是跟谁都不亲近,显得有些疏离冷漠,但是这样的态度不代表她好欺负,被当众打脸这种事情,是宫中大忌,有一就有第二。 宠妃怎么了,历史上被算计死的宠妃比比皆是,简直不能更多。 季昭华才不要做宠妃,那种只能依偎在皇帝身边的绢丝花,她要做悍妃,彪悍,强大,让所有人都害怕总比让所有人都欺负要好的多。 心思一定,季昭华厉声喊道:“春环!” “在。” “送太后娘娘回去,去通知太医院,就算是太后娘娘疯魔了,行动不能自制,怕伤及无辜,请太医院的人将太后看管起来。”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事情。 春环夏环,上前就要抓韩太后,韩太后哪里肯,就是她身后的老嬷嬷都是一副谁敢碰我的模样,然后春环,夏环第一次在宫里使出了她们的武艺。 几个老嬷嬷被治服在地,而韩太后被人,被春环夏环一左一右架起,强制性的带离了这里。 季昭华脸上还带着伤,眼神在众位嫔妃之间流转,“诸位可都是见证人,今日太后娘娘病发,胡言乱语不说,还出手打人,送去治疗,没什么异议吧。” 季昭华的那双眼睛啊,黑漆漆的,如幽深的古井,平时谁也没有注意过,今日见到,大家心里都开始打鼓,谁敢说刚才韩太后不是胡言乱语,韩太后说的那些话,随便挑一句出来都是要杀头的,至于出手打人,季昭华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依着季昭华现在的受宠程度,这么大的一块伤处还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发落呢,谁还敢去触这个眉头。 固全部点头称是。 许皇后虽有些不甘心,但是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这种时候,跟季昭华对着干,绝对没有好处。 之前她们敢在言语上欺负季昭华,不过是心里有气发发脾气,但是也没人真的敢真的去这般明目张胆的跟季昭华闹不是。 但是今日显然季昭华也不想着要轻易放过,她又轻又慢的说:“这个皇宫姓什么,想来大家都清楚,姓夏侯!臣妾虽然人微言轻,好在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脸面,你们好自为之,不追究不代表真的就是好欺负。” “回宫!”季昭华拂袖而去。 留下一片呆楞的人,这是什么情况,连给黎太后的请安都不去了,这还真是将所有的礼法都不看在眼里了。 淑妃唯恐天下不乱的说:“夏侯自然还是夏侯,只不过季还是许,就不知道喽。” “你闭嘴!”许皇后爆喝。 淑妃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来日方长,这宫里从来都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宠的,总会有机会让她报仇的,总会有! 季昭华一路回到来仪殿,她倒是没有真的气的丧失理智,脸上**辣的疼痛只是在提醒着她,显然以后的日子不能如以前那样过了。 她现在不能只是防备的那一方,她要变成进攻的,强势的那一方。 而想要变成强势的那一方,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回宫务,要不然处处受制于人,她就是再有强势的心,也逃不开处处受人辖制的命运。 而想要讨会宫务,最该要讨好的人就是夏侯忱,毕竟宫务归谁管还是夏侯忱说了算的。 下朝,夏侯忱第一时间就到了来仪殿,语带笑意的说:“听说今天小狐狸变身小老虎,发威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季昭华半面的伤痕,脸色立马都变了。 第一九四章具有压迫感的爱 季昭华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话,看到夏侯忱的脸色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急忙上前温柔的劝说:“我没事啦,就是一点点伤,真的没事情啊。” 夏侯忱现在可是瞧不得她有一丝丝的不合适,现在脸上负了伤,自然是要惹他不悦的。 “谁?”夏侯忱只是阴阴的吐出一个字。 季昭华当然不笨,她今天发威的事情都已经有人告诉夏侯忱了,没道理她被韩太后打的事情,下人不知道呀,既然知道,显然那些下人没有告诉夏侯忱,其中的道理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韩太后现在病的厉害,精神也不好。虽说韩太后做了很多惹夏侯忱烦躁的事情,但是韩太后到底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孝道还是最为重要的品德之一。韩太后行事过分,那天下人自然会说韩太后无德,但是若是夏侯忱为了季昭华跟韩太后起了正面的冲突,那就是夏侯忱不孝,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虽然韩太后能弄成今日这幅样子,大多数原因还是她自己作的,正所谓:不作不死!韩太后当初谋划着让‘韩思霜’进宫,为的就是重新掌管大权,甚至夜起过让‘韩思霜’生下孩子,让韩家再一次成为国舅的心思,若是如此,陈留郡王府最少还有二十年的荣华可享。前面的**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韩太后为此不惜变的狂热,变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宫里谁不是这样有着远大的理想的。 但是韩太后还是有些不同的,韩太后一生可谓无往不利,她想做的都做到了,成为宠妃,在宫里一呼百应。甚至后来,连毒杀当朝皇后的事情,她都做了,并且没有受到任何的责罚。胜利对于一个人来说自然是好事情,但是长久的胜利往往也是催命符。如今的韩太后根本就接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从季昭华的身份公布开始,韩太后的身体就急转直下,然后就是陈留郡王府的覆灭。若是就此一句不振,也许也就这样了,但是夏侯忱的中毒,给了韩太后心的希望。想想看,一个久病的人,突然间又从心燃气了生活的希望之火,她甚至觉得,她可以操控所有的人与事,如回光返照,在夏侯慎主事的那段时间,韩太后不仅好了,还变的愈加疯狂起来。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无非是给了你希望之后,又变成了绝望。 当初的希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也就有多大。 季昭华自然是知道这些的,说不上心疼韩太后,毕竟不是自己的亲人,那种真的切骨的痛惜是没有的,可到底也知道夏侯忱不能冲动行事。 最近夏侯忱好处于被害妄想症中,对人的防备心重的不得了,同样的,对旁人的攻击性也是极重的。 季昭华抿唇不说话,她不想撒谎,但是也不想说。 夏侯忱什么人,她这么吞吞吐吐的,只需片刻,他就猜到了是谁? 睫毛为不可察的颤了颤,虽然是极小的动作,但是季昭华还是注意到了,其实在很久之前,她就注意到了夏侯忱的不甘,对母亲的爱的偏心,他从来都是计较的。不是不想要母亲的爱,而是太长世间的现实让他明白,也许他永远都得不到母亲的爱了吧。 季昭华不想让他陷入更深的惆怅中,他现在的被害妄想症还没有好呢。 季昭华佯装生气的鼓鼓腮帮子,特别骄纵的说:“反正现在我是打算报仇的,你就是,帮不帮忙吧!” “狐假虎威?”夏侯忱哪里不懂季昭华说这话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感动于她的用心,所以韩太后这茬接过,也就不提了。 说白了,儿媳妇跟婆婆对上,吃点亏也只能忍了,婆婆扇你一巴掌,难道你还能扇回去?那多么的不现实,还不如趁着着一巴掌去博取更多的同情心,得到更多的利益。 季昭华不会真的去让夏侯忱给她报仇,而是想通过着一巴掌得到最高的榨取价值。 “怎么?不行么?”季昭华接着说。 夏侯忱只是笑,低头在她红肿的脸蛋上吻了吻,说不出的温柔缠绵,夏侯忱的声音哑哑的,“行,怎么不行,朕的小狐狸。” 他呼出的热气扑在季昭华的耳蜗里,季昭华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真是妖孽! 季昭华心里暗暗的骂,这个男人现在变了,变的不再是那么和风细雨的模样,但是对季昭华来说,现在的夏侯忱无疑是跟令她无法招架的,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呼出的风,都是能扰乱季昭华心绪的罪魁祸首。 这种感觉令季昭华惶恐,感情从来都是这样,当一方不遗余力付出的时候,另一方也会不断深陷,不论另一方承不承认,对方狂热的感情都会给她造成压力,更何况是夏侯忱这样的男人,他原本就是给人压力的人, 现在又是人倾其所有,季昭华突然就害怕,怕他们之间会有任何的冲突,如果之前的夏侯忱回考虑种种利益放过就昭华,那么现在的夏侯忱就会使被感情主导的帝王,有时候感情用事是好事,但是更多的时候感情用事绝对绝对是坏事。 季昭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 “我想着宫务还是拿回来我管的好,这样至少在吃穿用度上,她们不会给我小鞋穿。” 夏侯忱摇摇头,显然不赞同季昭华的话,季昭华心里发急,不让她接手宫务,她很多消息都会得不到,再者说,她都已经想好了如何行事,让那些女人长长记性,不那么轻易的就敢来招惹她。季昭华迫不及待的想要变的强大起来。 而她的强大,逃不开夏侯忱的支持。 夏侯忱不同意的原因很简单,“你若是日日忙着那些琐事,哪里还有时间陪着朕?不行。” 季昭华真真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可真是.........,莫名其妙,说起来也真是令人倍感无力,现在的夏侯忱黏人的很,除了上朝,几乎是无时不刻都要跟季昭华在一起,连映雪都被规定不得长时间的霸占季昭华的时间。 当爱成为一种负担,也许就不那么美好了。 季昭华想破了头皮都想不出什么说服夏侯忱的话,管理宫务本来就是极其复杂的事情,之前,她也不是没有管过。但是现如今,夏侯忱连这点子自由都不给她了,突然觉得沮丧。 喃喃的说:“我觉得我根本不是圣上的妃子,而是陛下看管的犯人。” 真的跟犯人没什么区别了,这样毫无自由的看管着。可是真要是犯人就好了,她还是得按照日子去给皇后,太后请安,她还是得接触宫里的牛鬼蛇神,甚至这来仪殿的一切,吃穿住行,样样都离不开宫里那些女人的手。 不是季昭华悲观,而是现在宫里显然已经形成了一种群攻的势头,那些女人联合起来,百密还有一疏呢,季昭华真的不敢想,如果发生意外会是什么样的事情。上一次夏侯忱的中毒事件,并不是只有夏侯忱一个人吓坏了,季昭华同样害怕,那样骇人的下毒方法,蛊虫?!想想那些蛊虫是如何进入夏侯忱体内的,季昭华就觉得不寒而栗。 夏国国内本来就是长有长年毒气凶猛植物的森林,如果宫里的宫妃用那样的手段,就是一百个季昭华都是不够死的,再说还有映雪,映雪先天不足,一直都被季昭华养的精细,若是算计映雪,可算是一算一个准,季昭华并不想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侯忱听到季昭华嘀咕的话,眼皮也是一跳,他当然不觉得自己觉得过份,他刚刚才尝到书中写的那些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澎湃感情,自然是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季昭华身边的。 可是他忘了,季昭华已经过了那样初尝**的狂热期,现在的季昭华并不会满心满眼的都是相知相守。 不是不怅然的,但是夏侯忱骨子里是多么霸道的一个人,既然他现在是这样狂热的状态,那么他就不允许季昭华不是这样的状态,所以夏侯忱说出了下来这番话。 “想要收拾这些人,法子多的是,不过用那些法子都不会一劳永逸,朕倒是有法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吃醋不依了。” 季昭华对夏侯忱所谓一劳永逸的法子很是好奇,要知道夏侯忱这个人,不出手则以,若是出手能比夏侯忱更能算计的人,季昭华还真的没见过呢。 “什么法子?” 夏侯忱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季昭华被他故装高深的样子逗笑了。 其后的几天,季昭华明白了夏侯忱的法子。关于内务方面,夏侯忱给季昭华特意拨了人,专门负责来仪殿的采买,也就是说,现在的来仪殿已经不属于后宫的宫务所管的了,是一个单独的地方,所有供应的东西,由皇帝的人直接采买。 另一方面,夏侯忱开始频繁的宠幸新人。 第一九五章前赴后继的女人 “这就是陛下的好主意?!”季昭华声音不由得变的尖刻,如果说好主意就是宠幸新人,那她宁可不要这个好主意啊。 夏侯忱低着头哧哧笑,愉快至极的模样,伸手将季昭华搂进怀里,不准许季昭华挣扎,好声好气的跟季昭华说:“还说不在乎,现在这幅气急败坏样子的人是谁?” 季昭华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觉得夏侯忱给她的爱有压力,但是这跟夏侯忱宠幸别的人根本不是一码事,一码归一码好么! 气呼呼的不说话,季昭华原本也不是这般的,她早已经明白,夏侯忱不会永远守着她一个女人的,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人,总逃不过贪心的驱使。 夏侯忱倒是不恼,伸手刮刮季昭华的小鼻子,季昭华甩头挣扎,宠幸过别的女人的男人,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恶心,觉得脏! 当然了,季昭华也不敢真的大剌剌的骂夏侯忱脏,她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夏侯忱却能明白季昭华的心思,沉着声音说:“这事情只能这么办,你以为朕将宫务交给你,你去将宫里的女人都整治了,将来你就有好日子过了?蠢想法!” 季昭华哼了一声,他还好意思说自己蠢,果然男人什么时候都是冠冕堂皇的,想要宠幸新人就说宠幸新人把,何必还来给她上课。 捏住季昭华的下巴,夏侯忱是不介意她使性子的,但是话总还要说清楚。 “你若是在后宫里大杀四方,不但不会让你过上消停日子,反而会成为你的催命符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已经在风头浪尖上了,哪里还敢让你出风头。” 夏侯忱说的季昭华都理解,但是为什么就她要一直低调,“那当初韩太后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她就能做宠妃做到老!” 其实不想跟韩太后比的,毕竟夏侯忱比上先帝要贤明的多,定然是做不出先帝那样宠幸妃子不顾一切的事情。 但是季昭华想想还是不甘,凭什么她这个宠妃就要做的这么憋屈。 夏侯忱心说,那自然是不一样的,韩太后是夏国人,陈留郡王府再怎么扶不上墙,那可是皇亲国戚,但是季昭华不一样,季家军现在全部在周国境内,如果季旷攻打周国,这些妥妥的都是帮助季旷的,那时候,季昭华不仅没有任何优势,还会成为大臣们的众矢之的。 而且........,周国现在岌岌可危,若是周国灭亡,夏国跟季旷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那个时候就算是不想开战都是不行的,季旷这个人,夏侯忱能看出季旷的野心,也敬重这个曾经是他的学生,现在是他的对手的青年。 夏侯忱不得不考虑的远一点,季昭华不能如韩太后一般锋芒毕露,若是太过惹眼,将来一朝有变,第一个要死的,就是季昭华。夏侯忱要护着她,自然要好好谋划一下的。 但是这些心思,夏侯忱都不能跟季昭华说。 夏侯忱还没有准备好去考验季昭华,她的心里到底是弟弟更重还是他,夏侯忱更重。 感情这东西最经不起考验,万一季昭华选择了季旷,夏侯忱不知道凭着他现在的心情,会不会发疯。那种不受控制的爱,不仅对季昭华来说是一种压力,对于夏侯忱来说,更是。这种感情让他觉得危险,他不能自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但是没有办法,这也许就是戏文里所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夏侯忱这辈子都不会对季昭华放手。 既然真实的心情不能讲,夏侯忱就讲了一个最妥当的理由,“现在阿慎已经到了边城,战事一触即发,这种时候必然是要联合朝臣的时候,后面若是乱了,前面怎么打仗,所以朕宠幸她们,也是分散朝臣的注意力。” 这个.......原因,还真是很夏侯忱。 季昭华自然是信的,从来夏侯忱都是为了国事放下一切的人,为了联络朝臣宠幸女子,也无可厚非到,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原来爱情真的如书中写,稍纵即逝,季昭华有些失落,原本她日日在心中抱怨夏侯忱给她的爱太沉太重,让她喘不过气来,但是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这爱就没有了。 连给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季昭华手指抠着衣服上的盘扣,心里劝解着自己,没事的,这样不是很好么,夏侯忱脱离了被害妄想症,又恢复成那个为了天下,为了大业不顾一切的皇帝。 这样真的很好啊!可是为什么眼眶不争气的红起来,到底还是贪恋吧,贪恋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贪恋时时刻刻想要相依相守的心情。 所谓矫情,大概就是如此。 夏侯忱觉得季昭华矫情起来也是美的,女子么,总是要生动才吸引人,真的大度端庄,不撒娇不吃醋,不耍性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行了,朕不会碰她们的。”夏侯忱最后说。 季昭华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还是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沁人心脾的蓝,季昭华觉得这样美貌的皇帝,就算是他不想碰那些女人,那些女人也会扑倒他的。 “有了你这样的醋坛子,朕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夏侯忱说着就身体歪倒,一个转身就将季昭华压在了身下。 暧昧的在季昭华耳边说:“被你缠的,喂饱你都将将能完成任务,再有旁人,你这是想榨干朕不成。” 季昭华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回敬季昭华这个大白眼的,当然就是夏侯忱无边的热情,撞的季昭华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人生是什么,爱情是什么。 人生是摔倒了,擦干眼泪站起来继续跑,没有一刻给你松懈的时间。 爱情是明知道前方祸福未知,但是还是毅然决然的想要再贪恋一刻。 季昭华哭的双眼通红,的确是被夏侯忱收拾狠了,但是心里却突然清明起来。 —— 夏侯忱重新开始宠幸新人,这对长时间没有选秀过的朝堂来说可谓是重磅炸弹了。不少人提出希望皇帝重开选秀,但是夏侯忱以前方战事不明给推诿了,但是到底还是松了口,许在京城里的贵族世家,可以挑选女子入宫。 仅仅是京城的世间,就够宫里热闹一阵子了。 为了能挑选出让皇帝心仪的女子,这些京城的世家发展下线,从夏国全国各地找美好的女子。 一时间朝廷倒是显的繁忙了起来,欣欣向荣的样子,一扫之前夏侯忱中毒的晦气,就连夏侯忱身体痊愈后因为脾气改变所造成的那些低气压都缓解了不少。 大臣们各个喜笑开颜的,似乎明日他们的女儿或者妹妹,族人就能成为一代宠妃似的。 这样的喜悦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但是又是如此的真实,要知道一个家族想要长长久久的兴盛下去,有个皇族做依靠,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宫外各个心情明朗,但是宫内的女子都是面如寒霜的。 先前一个季昭华还没有除去呢,现在一下子又进来的这么多,原本已经楚河汉界分明,各方势力都已经划分完成的后宫,一下子彻底乱了,这些新进来的女子,对原本宫中的妃子,并不看在眼里,要知道在宫里,身份地位都是可以寄予的东西,只要有美貌,手段,别说是妃子,就是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入宫的都是京城大世家的女子,自然都有一股子天之骄女的傲气,加之现在皇帝除了季妃娘娘外,其余宠幸的全部都是新人,这些新人就腰板更直了些。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在宫里多了这么多女人,其中的热闹,想想都能猜测到。 别说是管着宫务的贤妃,就是其余一些平时是小透明的宫妃都被骚扰的可以,今日在御花园起了冲突,明日在皇后铜雀宫前大打出手,最近一段时间的后宫,可真是热闹到眼花缭乱。 这么一来,季昭华原本的惹眼现在看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到底季昭华从进宫开始给人的感觉就是软柿子,就算是先前发威过几次,但是在旁人看,那也只是被逼到极处的反击,并不足以为虑。 但是这些新进宫的不一样,一个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对皇帝那可真是痴心一片。 正是女孩子最不管不顾的年纪,就如季昭华当年一样,夏侯忱又是个作戏高手,给了这些女孩子诸多的希望,导致这些女子简直就跟点了火的炮筒子的一样,谁点谁被火烧。 还好这些女子对季妃娘娘的名号早有所耳闻,倒是对季昭华不敢放肆,但是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另类。其中也就有了感跟季昭华公开宣战的。 “季妃娘娘请留步。”季昭华在铜雀宫里请完安出来,被人突然唤住。 黎太后现在彻底吃斋念佛,连面都很少露。而韩太后自从被季昭华那么一闹之后,到现在还是被禁足的,所以请安,只请许皇后。 小小少女冲到季昭华面前,恨恨的说:“季妃娘娘如此霸占陛下的身子,却得不到他的心,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了么?!” 第一九六章可是他是皇上啊 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季昭华打量着拦住她去路的女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刚刚及笄的样子,正是女子一生中最明媚的岁月,眼睛里似乎揉碎了阳光,闪闪发亮。 “哦?什么意思?”季昭华低低的反问。 季昭华的问题一出口,自己都愣了好几秒,真的无法避免,刚才这个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而此时她出口的声音却低沉,沙哑。 就在这个瞬间,季昭华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虽然年纪上她只是比眼前的女孩子大五岁左右,但是心理年龄却差个十万八千里,这是不能否认的,仅仅是看眼睛,听声音,就能看出女人的年纪,历练的多了,虽然会变的更加的坚强,坚韧,但是身上那股子小姑娘的灵气,还是不可避免的会被生活的磨砺磨去。 季昭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是新进宫的贵人,具体的家庭背景,季昭华是不知道的,她不是夏国人,对夏国的贵族本来就不是很了解,以前的那些,宫里的老人儿她了解,也是透过韩太后的资料,现在没有了韩太后的资料,季昭华还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打扮华丽的贵人,一看就是世家女,娇养出来的女儿,说话直接又大胆,“季妃娘娘,宫里都在传,你仗着弟弟的势力,在宫里称王称霸,独自一人霸着皇上。今日,我.......妾身.......臣妾就冒死来进言,皇上也是人,也应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这样霸住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真的是不对的。” 话说得急,不是没有恐惧,但是那种青春期特有的孤勇,让眼前的女子说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语来。 “称王称霸?”季昭华觉得这个词用的好,玩味儿的笑了笑,“贵人可曾见过本宫称王称霸?” 那贵人憋红了脸,想不出季昭华称王称霸的样子,事实上从她入宫以来,其实各个宫的主子都见过了,唯独季昭华,是真的深入简出的,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人。来仪殿是皇帝最常去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新入宫的新人想着去来仪殿去截人,但是来仪殿地处偏僻,又有皇帝亲卫把守,她们这些人哪里能靠近。 说不出什么,就胡搅蛮缠起来,“反正皇帝也是有感情的,你这样就是不对!” 季昭华还是笑着的,并没有因为这个贵人大胆的语句生气。 最后倒是这个贵人被季昭华这样毫无烟火气的应对弄的负气,恨恨的扭头带着人走了。 眼看着那人走远了,春环冷哼了一声,“什么狗东西,也敢来主子面前放肆。刚才主子干嘛要拦着我,这样的人就是欠收拾。” 要不是季昭华给春环打手势,春环早就让这位贵人吃补了兜着走了。 季昭华似乎是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不敢说她其实是有些羡慕这个少女的,那样毫无心事,满心都是情情爱爱的岁月,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难得有了倾诉的心情,季昭华抬脚慢慢走,不忘跟春环说:“你知道为什么老人都喜欢小孩子?” “不知。” “人总是向往最青春烂漫时节的,她倒是让我有些羡慕。” 对这个话,春环就不依了,“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个蠢货,陛下对您的感情,有目共睹,怎么到了她那里就成了这么不堪呢。” 季昭华摇摇头,那个贵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人让她这么认为的,那些妃子不敢来惹她,就变着法子让这些新人来刺激她,总是不能让她季昭华的日子过舒坦了才是。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季昭华有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的淡然。 “她其实还是想当然了,皇上哪里会有什么感情。”季昭华这般说。 春环觉得季昭华有些没心没肺,皇上对季昭华的好,就是她这个原本不怎么看好的人都是觉得不错的,怎么季昭华还能说这样的话。 “主子,皇上是真的对你有心的。” 季昭华有些怅然的看了春环一眼,然后遗憾的说:“可是他是皇上啊。” 皇上不仅仅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人生的代名词。 身在其位,怎么能不谋其事。夏侯忱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自然要事事处处的为这个皇家去想,只要为了皇家好,出卖自己又有什么不行。 季昭华承认,前一段时间夏侯忱对她是真的恨不能掏心挖肺的,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那只不过是皇帝的一个特殊时期,是他在中毒之后的心理恢复期。现在他已经痊愈,那么就不会停下他一直筹划着的事业,而季昭华也会慢慢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成为一个受宠的妃子,而不是专宠的妃子。 春环觉得季昭华太过悲观,总该相信皇上的不是么?毕竟夏侯忱是亲口说过的,他不会碰那些女人,他只会守着季昭华。 “主子,你会不会是想的太多了?” 多么? 一点都不多。 当晚皇帝就翻了新入宫贵人的牌子,去了那个贵人处,季昭华不想再去想他会不会碰其他女人,想多了总是让自己心伤的事情。 在长久的夜夜相拥而眠之后,季昭华再一次迎来了孤单的夜晚。 不过现在还好,她还有女儿。映雪现在叫母妃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叫的流畅的很,而且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尤其是映雪现在正是学舌学走步的时候,那其中的可爱,乐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季昭华守着女儿,倒是欢笑不断。 春环暗自也是想过,也许季昭华是对的,不要交付出真心,就不会受到切身的伤害。夏侯忱突然宿在别人那里,即便是知道这其中有必然如此的道理,尽管有夏侯忱决不会碰这些女人的保证,但是心里该有的伤心,一分都是不会少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夏侯忱还是皇帝一天,那么他就不会独守着季昭华一个,身份不允许,责任不允许,也许夏侯忱自己也是不会允许的。 哄睡了映雪,季昭华命人熄灯,春环还是有些不甘心,低声问:“不等皇上了吗?” 每晚皇帝都来,猛地一下子突然不来了,别说是季昭华,就是这些下人都是有些不习惯的。季昭华倒是很冷静,只说:“熄吧,皇上他不会来了。” 黑漆漆的夜,季昭华躺在床上,身边的映雪发出小小的呼吸声,让这夜变的安宁又美好。 其实季昭华还有一点没有跟春环说过,这一次的中毒事件,还有一件事情是夏侯忱不得不去考虑的,那就是他没有继承人。虽说夏侯忱已经有了儿子,但是夏侯逍显然不是合格的继承人,至少那身体就不符合一个帝王未来继承人的要求。 没有一个皇帝是不重视子嗣的,就算是哪一天夏侯忱真的遭遇不测,那么他也更愿意自己的儿子接掌这个国家,而不是自己的弟弟。 这也是皇家为什么历来都希望多子多福的意义,谁不知道生那么多儿子,最后能活下来的并不多。但是就是要这样,生的多了,龙有九子各有不同,总会找到一个适合来做皇帝的。 对于现在的夏侯忱来说,防着不被加害是一回事,还有一件事情也同样重要,那就是未来的继承人。 映雪睡的不安稳,小脚踢开被子,季昭华伸手给映雪盖上。如果映雪是个男孩子呢?偶尔也会在心里升起这样的想法,如果映雪是男孩子,是不是这些事情都会迎刃而解,而夏侯忱也就不用在宠幸别的女人。 但是也是明白,就算是映雪是男孩子,也是不成的。 夏国哪里会让一个周国女人生的孩子登上皇位呢, 这无疑是一个死结,而这个死结,季昭华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克制自己,不要让自己深陷在这个死结里。 季昭华最终还是失眠了。 虽然心里想的很明白,但是不经历的人不会懂,那漫漫长夜的孤寂,能逼疯一个人。 如果不曾得到过,也许就不会如此奢望。 到底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只是岁月给了她一张虚伪的面目,可以伪装的若无其事。 —— 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漠北季旷已经率兵攻打周国,漠北兵将本就骁勇善战,加上还有在周国境内的季家军响应,季旷的军队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其二,夏国境内洪水肆虐,被淹良田千亩,上万国民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这两件事情撞在一起,可算是打破了夏侯忱的所有计划,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夏侯忱是打算着在季旷攻打周国的时候,让夏侯慎同时出兵,这样就能趁乱夺得更多的资源,土地,但是现在的夏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余力去攻打周国。 眼睁睁的看着季旷势如破竹的难进,眼看着众多的流民涌入夏国京城。 夏侯忱着急上火,从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如今已经在朝中发了几次脾气。 第一九七章册封‘贵妃’ 夏国境内江河湖海众多,洪涝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但是在这个时间点,真真儿是让人悬着一颗心。 先是周国人因为战乱大肆的往夏国而来,这些可都是逃避战乱的难民,与暴民只是一线之间。若是平时,丰收的好年景,夏国自然是可以收留这些人的,但是现在因为水灾,夏国内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什么闲置的粮食去供给这些人。 再者,季旷的实力大大超过夏国人的预期,甚至大大超过夏侯忱的预期。 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到漠北才三年的少年,能搏出这样的一番事业来,军队不仅纪律严明,更是用兵如神。 夏侯忱恼怒的,有一部分是底下的人贪污受贿,亏空了修河银子,导致今年形成了这么大的水涝灾害。而更多的,夏侯忱在恼怒自己的失算,是的,他失算了,当初放季旷去漠北,不过是看着季旷小小年纪,想着让季旷去秦国也算是夏侯忱安插在秦国的一个内应。 反正季昭华与季家军在夏侯忱的手里,夏侯忱倒是不害怕季旷会做出伤害夏国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这个势头明显不是这样的,季旷的行进速度,用兵布阵图,别说是夏侯忱,就是现在身在边城阻挡流民的夏侯慎都是啧啧称奇。在给夏侯忱的奏折里,毫不吝啬的称赞季旷乃是用兵的奇才,比之当年的季昊,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侯忱不明白为什么季旷会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但是季昭华却是知道的,漠北本来都是游牧民族,这些人从来都是骁勇善战的,季旷在漠北呆了这些时日,不可能没有学到漠北人的对敌战略。 并且,季旷的身边还有个阿齐格。 夏侯忱,夏侯慎兄弟都没有注意到阿齐格,可季昭华不会忽略她,一个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一个敢于追求自己想要一切的女孩子,季昭华相信,阿齐格给季旷的远远不只是一个妻子那么简单。 就在这样的时刻,夏侯忱突然下旨,晋封季昭华为皇贵妃,掌管宫中事务。 这道旨意再一次将季昭华推上风头浪尖,原本从夏侯忱中毒痊愈之后,季昭华的晋封似乎是没有悬念的,但是就是这么奇怪,在夏侯忱恢复的时候,并没有趁着这个契机册封季昭华,反倒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刻,才下旨册封。 这本该是一道令人欢喜的旨意,但是在这个时候下达,季昭华无论如何都是欢喜不起来的。 季旷已经从私下的渠道送了信来,要季昭华做好准备,如有必要,季旷的人会潜入宫中,带季昭华离开。 离开么? 果然她真是好日子过多了,前段时间居然还想着夏侯忱的爱让她觉得压力,现在想想,那段时间是多么的好,如果有可能,季昭华想,她那个时候实在不该还嫌弃夏侯忱,两个人一起过段神仙日子才好。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季昭华是绝对不想离开的,在这样内涌外患的时候离开夏侯忱么?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经过孟辰良的事情,季昭华变的畏首畏尾,不敢付出,但是内心里还是渴望着的。往往在这样的时刻,在夏侯忱遭受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她心中的爱意才会不由自主的喷涌。 故而,季昭华接旨后不久,夏侯忱到来仪殿的时候,季昭华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陛下大可不必如此,臣妾不会有异心的。” 至少,至少在夏侯忱如此处于劣势的时候,她不会偏向自己的弟弟。 夏侯忱,夏侯慎,季旷,对于季昭华来说,这三个人无疑都是重要的,但是可悲的是,这三个人并不在同一个立场上,这就导致了季昭华的心思浮动,她想在这三人之间找到平衡,但是所谓平衡,哪里是那么好找到的。 季昭华的纠结,来自于她的身份,她的性格,以及她所处的环境。 一个女子,夹在三个左右天下的男人中间,她的命运,早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能做的也不过是畏首畏尾,尽量避免让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 然而现在,明显夏侯忱不会再给她躲避的条件。 “芃?儿。”有些难言,他并没有怀疑季昭华的真心,只是.......只是........,作为帝王想要对一个女子真心,实在是太难了,尤其还是季昭华这样背景的女子。 选在这个时候册封季昭华,的确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感情,而是为了利益。先一步册封了季昭华,也就是给季旷一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夏国的示好,至少在短期内希望能安抚住季旷,在夏国缓过元气之前,希望季旷不要对夏国动手。 再者就是.........,宫务,之前不让季昭华管,那是夏侯忱心疼季昭华,给季昭华单独安排了人,想要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但是宫里有多少生不由己,他想给季昭华的,却没办法做到。 宫务,他必须找一个脱离出夏国世家圈子的人去管,因为这一次的洪涝灾害,一半是天灾,一半是人祸。 是的,天灾的确可怕,但是人祸更是令人恼火。 之前夏侯忱主持新政,在很多制度都是新制定出来的时候,底下大批的人利用这些新法规的漏洞,钻了空子,不知道亏空了多少银子去。夏侯忱的新政最基本的理念就是将土地分包到每家每户,然后朝廷按条例收税,这样即能提高民众种地积极性,提高产量,更能增加国家的税收。但是这其中必然的就会触动那些大地主的神经,而这些所谓的大地主,其中最多的就是朝中大臣以及他们的氏族。 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人会反对的,但是夏侯忱总是自信他可以应付的了这些人,但是现实,却让他失望了,这些人明面上不能做什么,但是私底下,不断的瓜分朝廷拨下去的修河银两,将在土地上失去的损失从朝廷的调拨上争取回来。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任皇帝,都是会下大力气整治的。 现在就到了夏侯忱去整治的时候,北边季旷虎视眈眈,现在夏国国内竟然还能出这么大的乱子,夏侯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对季昭华的册封与交权,其实完完全全都是为了利益。 所以现在面对这样表露心思的季昭华,夏侯忱难以启齿,只能将季昭华抱入怀里,低低的说:“再等等朕,再等等朕.........” 等什么呢?季昭华没有问出来。 其实季昭华对自己看的很清楚,她就是最普通的女人,想着世上所有她爱的人都好好的,夏侯忱,夏侯慎,季旷,阿齐格,还有她的女儿映雪,都好好的。 现实却不给她希望,这些人似乎都处在不同的地位上,他们的敌对更是不可避免。 季昭华闭上眼睛,再一次老话重提,她屈从于现实的温暖,就这样吧,再等等吧。 —— 夏侯忱在前朝大刀阔斧整顿贪官污吏的时候,后宫也起了风暴。季昭华现在掌管后宫的公务,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为什么呢?因为宫里新进了不少的贵人,这些贵人要吃要喝要用要花销,但是现在京中难民已经扎起帐篷来了,宫中怎么可能还继续骄奢淫逸,原本后宫一直都是节俭持家的,但是新进了这些贵人,开销一下子大了不少。 这些娇生惯养,花季少女各个都是爱美爱花的年纪,并且对后宫都有很强烈的隐形印象,觉得入了宫,就要吃天下最精细的食物,穿天下最美的衣裳.........总之这些人进宫就是为了过最尊贵的日子来的,在还没有学会责任的年纪,谁能接受的了,入了宫还要节衣缩食。 “主子,弦婕妤,陈贵人,柔贵人,华贵人求见。” 季昭华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先前宫务不在季昭华手上,所有很多事情并没有按照季昭华的规矩去办,一些采买的账务记的杂乱无章。 这些账务,东一笔,西一笔的,一般人想细细查清楚都不是很容易,导致现在宫中的账务,到季昭华手里不是很明朗。 宫里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管理的人太多,每人都有一笔账,想要综合在一起,一目了然,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季昭华不假人手,对于账目,她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这东西牵扯的人与物太多,必然不能留下隐患。 听到下人进来禀报这个消息,略愣了愣。 算帐的时间太长,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陌生的名字都是谁。 弦婕妤.........,是夏侯忱新宠幸的女子,在伺候的次日,由贵人直接册封为婕妤,在季昭华接手宫务,被册封之前,可算是这宫里新一代的风头人物。 这个弦婕妤,季昭华搜索记忆,对她并没有印象。 不过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必然是来者不善的,季昭华没打算这一次再躲过去。 事实上也躲不过去了! 第一九八章举办花会 弦婕妤,陈贵人,柔贵人,华贵人......... 其中的华贵人就是那天拦路堵住季昭华的女孩子,季昭华的眼睛在四个女子身上扫过,其中当然是弦婕妤最为出众一些。 而夏侯忱给弦婕妤赐的名字也很值得人琢磨。 弦....... 闻弦知雅意。 夏侯忱这个人,故弄玄虚起来,倒也真是很有一番手段的。 季昭华端坐在正位之上,今日她穿着碧绿的夏衫夏裙,头上只是简单的插了一只水头十足的老坑碧玉簪,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的,倒是符合夏日的季节,加之是在来仪殿内,季昭华自然是不会隆重打扮的。 比之下头四个穿着姹紫嫣红的新人,季昭华这幅样子显然是太过素淡了些,但是年华总是会赋予女人一些旁的什么,虽然季昭华在装扮上不如这四位娇艳,但是身上自然带着的娴雅,气势还是小女孩子不能比的。 季昭华对这几个人印象不深,除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华贵人,其他的几个人,季昭华连她们的长相都记不清楚了。但是不代表这些人对季昭华就没有印象,事实上,这些人从进宫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来仪殿,更加没有离开过季昭华。 这种心情其实很好理解,她们在进宫前听过太多关于季昭华的传说。 嗜杀皇嗣!异国女子!家族倾覆!胞弟彪悍!甚至连当初季昭华冒名顶替‘韩思霜’的事情,也被人拿出来说,没办法她们这些要入宫的新人,最起码的功课就是摸清宫中的形势,尤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原本入宫,想着季昭华一定是那话本里描写的典型宠妃的形象,趾高气昂,骄横跋扈,甚至不知轻重,但是一切都令她们失望了,这个得宠的季妃不仅为人低调,连面都很少露,不多的几次碰面,还都是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可是就凭着她们的份位根本就不可能挤到前面去,也就是说,她们根本就无法跟季昭华站在同一个平台上。 好不容易这来仪殿周围的侍卫散去,她们这些对季昭华都怀有好奇之心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找上门来。 “不知几位来此,有何贵干?”季昭华语气有些硬,她是想着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的,所以她也没打算给这几个什么好脸,反正都是要撕破脸的,还不如早一点拿出贵妃娘娘的威势来。 没想到倒是季昭华小人之心了,弦婕妤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抬头瞧着季昭华,声音如最明亮的黄莺,说道:“是这样的,现在京中流民众多,大户人家都已经在自家门口设了粥棚,想着要多救济些流民呢。妾身虽然已经入了宫,但是想着这样的善事,皇家的人自然是不能落后的,所以特地来给贵妃娘娘提个建议,看看能不能办个募捐会,宫里的娘娘都出些东西,换些粮食去救济下外面的流民,也算是功德一件。” 听完弦婕妤的一席话,季昭华的唯一感觉就是,夏侯忱选女人的眼光还真不是说笑的。 长相角色,声如黄莺,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并不令人厌烦,这样的女孩子果然是最适合宫里的女子。其他的几个就没有弦婕妤这么出众了。 华贵人虽然在今日来的贵人里是身份最低的,还没有承宠自然就是地位最低的。 可,显然华贵人是最没有规矩的,在这个时候,突然插话说:“就是的,我.......妾身家中早都已经施舍绿豆粥了,救了不少人呢。哦?季妃娘娘娘家没有人在京城,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华贵人这话说完,其他几个人都有些变色,但是好在都挺得住。 季昭华听懂了,这几个女人来提建议,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呢,也就是变相的告诉季昭华,她是没有娘家,没有背景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规矩还是要立的。 “春环。”季昭华轻声说。 “在。” 季昭华细细的端详着自己的护甲,繁复美好的护甲只有妃位以上的女子才能佩戴,这些小贵人自然是没有的。 “你说说看,华贵人犯了那条宫规。” “宫规低八十三条,第二则,若有比你等级高者在此、不可自称‘我’字,是目无尊长。” “怎么处置?” “张嘴十下。” “执行吧。”季昭华从头到尾倒是淡淡的,根本没有表露出任何厌恶,或者是动怒的模样。 春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到了华贵人面前,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下,出手如电,十个耳光就这样干净利落的落了下去。春环觉得解气极了,先前这位华贵人还在季昭华面前说什么皇上也有真爱,不知道哪里来的脸,真爱!就凭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也不过十个巴掌,华贵人的双颊就已经肿的如猪头了,春环是什么手劲儿,打巴掌这种事情,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华贵人两颊肿的高高的,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支支吾吾的说:“你......这是......报复......。” 虽然说的含糊,但是到底还是听懂了,季昭华微微一笑,“报复你?你是什么地位,信不信,本宫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宫里消失,本宫想不出有什么可报复你的。今日这也是小惩大戒,往后都记住了,这宫里也不是你们的后花园,该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坏了规矩,就是皇上来了,也是不成的。” 有了春环的惩戒,这个时候季昭华在微笑着说这个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除了华贵人之外的几人都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季昭华暗道还是嫩了些,这点子事情就经不住了,要是让她们看到当年许皇后让人活活打死婉婕妤,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弦婕妤?”季昭华这时开口。 “啊!!”弦婕妤被季昭华的简单粗暴给吓到了,一时还有些愣神儿,这时候突然被季昭华叫名字,惊的喊了一声,片刻后知道自己这是失态了,急忙站起来给季昭华行礼,“贵妃娘娘,妾身一时失礼,实在是该死,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这才哪里到哪里啊,季昭华看着弦婕妤惊恐的表情,笑着想,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弦婕妤就已经吓成这样了,还真是有做白莲花的潜质。 不过知道怕就好,知道怕就好啊。 季昭华没有跟弦婕妤计较,而是好声好气的说:“本宫觉得弦婕妤的提议很好,这捐助花会不仅要办,还要办的风风光光的,将那些宫外的贵妇人也请来一些,宫里的娘娘们自然也是要出席的,大家尽量倾囊相助才好。弦婕妤,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贵妃娘娘真是英明。”弦婕妤没有想到季昭华会应允她的提议。 不过既然季昭华同意了,那么后面的话也就说的顺畅了起来,弦婕妤说:“只不过这样的花会总要有些噱头,妾身想着,如果能请动陛下,让陛下来做个见证人,那才能最大限度的鼓励大家的积极性。” 季昭华点点头,似乎很赞同弦婕妤的提议,“这是自然的,这个本宫自会去求了皇上的。” 弦婕妤面露喜色,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什么捐助会,根本就是个幌子,她们一帮子女人能捐出些什么,不过是衣服,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但是能借着这个噱头将皇上请来才是关键,从水灾爆发以来,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宠幸过新人了,就算是来后宫,也只是来仪殿,这后宫又恢复到她们这些新人没有进宫时的模样,可是这样的模式,那些老人儿见怪不怪,但是这些新人哪里能适应。自然要想些法子,这法子就想到了季昭华这里。 季昭华没有娘家在京城,想要多些存在感,这种募捐的事情,她就不可能不尽心,说大了,这是在民众中的民心问题,说小了其实就是面子问题,其他那些妃子可都是有娘家的,都是能为灾民做些什么的,也就是说能为皇帝分忧。 想要获得皇上的好感,季昭华势必答应。 事实上,季昭华也确实答应了。 送走了几位贵人,季昭华就真开始盘算这次的花会,还真是个好机会。 “您看,这次花会那些贪了河道银子的人家,命妇进宫若是明白严重性,就会多捐些银子,以求能得您一个好印象。而府中家财雄厚的,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到时候对您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夏侯忱笑看着季昭华,觉得这小狐狸是要发威了。 “可是你怎么能让她们露出本性来,要知道这种花会,都是有一套固定规矩的,不过就是那些东西,谁还会真的倾家当产的捐呐。” 对夏侯忱的问题,季昭华只是胸有成竹的笑笑,女人其实是经不起刺激的,一旦激起了好胜心,那就没什么理智了。 季昭华要将花会彻底的办成一场撕x大战! 第一九九章这就开始了 怎样来彰显大权在握呢,在后宫这样的地方,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举办大型活动,之前韩太后掌权的时候,宫里大会小会无数,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选一个由头在宫里举办花会,这样的花会即能联络京城众位女眷的感情,同样的也能在这些女眷面前表明宫中谁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韩太后将宫务交出来之后,宫中掌权的人几经更迭,还没有一个人敢有这样的自信,自信自己可以长久的紧握住这个权利,所以长久以来宫里的赏花会,就此停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季昭华要办,自然引得很多人的关注,尤其还是在夏侯忱在前朝已经处置了不少人的情况下。 在朝中多年的人都清楚,皇帝要是想做什么事情,尤其是找人开刀处置人这种事情,往往都是由小到大,没有哪个皇帝是一上来就打大老虎的,都是先从第一线的基层官员开始,然后逐步上升,直到一品大员,这是一个过程。 夏侯忱这段时间已经处置了灾情严重的两个省的巡抚,然后还有两江总督,这些人虽然都是封疆大吏,但是到底不是京官,还不算是触及到京城最狠心的权力机构,但是往下,就不好说了,这次的赏花会赶上这个时机,不少官员也是交代了家中内眷,进宫来多看看形势,最好的能讨好下季妃娘娘。 到如今,大多数人也是看出来了,这位季妃娘娘可是皇帝的心尖子,没看到已经晋升皇贵妃了么?距离皇后宝座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其实比起跟季昭华作对的人,更多的人还是想来巴结她的,毕竟她的身份虽然不同,但是皇帝的宠爱却不是假的,从来宠妃面前拍马屁的人就不会少,只不过季昭华一直都是低调的,宫里也很久没有办过什么活动,外面的人想要攀上季昭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想要进宫来跟季昭华套近乎的人不会少。 对这些季昭华早已经想到,只不过人往往不会记得那些对你示好的马屁精,反倒是那一两个跟你作对的人,记得清晰的很。 宫里办宴会,其实要季昭华真的去操心的事情,少之又少,她只要发号施令就可以了。春环她们几个到如今也已经历练的差不多了,各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放出去,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就没有不怕的。 季昭华为此倒是省心了不少。 赏花会在五日后,如期举行。 可能是这宫里太久没有过这样的花会,来的人比季昭华预期的要多上一些,不过好在她们准备的非常周到,倒是没有出现什么乱象。 在季昭华看不到的地方,总有些心有二主的人想做些什么,让这才花会出些岔子,毕竟这是季昭华第一次筹备这样的花会,要是出了问题,打脸的就是季昭华无疑了。这对季昭华的声望自然是有损的,这样的事情,都被几个环拍死在还未发生的时候。 从表面上看,今日的赏花会,是井井有条的。 季昭华今日特意穿了盛装,墨绿色云锦长裙上用金线绣着灵动的锦鲤,锦鲤的鳞片还有眼睛上都绣了不同颜色的宝石,随着季昭华的走动,群摆上小鱼儿熠熠生辉,似乎活了一般的,上身穿了件蜀绣的软丝甲,露出脖颈白皙如玉的皮肤。 长发梳成了繁复的飞仙髻,装饰着五尾宝石彩凤凰,口衔拇指大的东珠缀在季昭华的眉心,随着季昭华的一颦一笑,流光转动,美不胜收。 衣着,头饰都过于繁复,所以在耳坠,项链上,季昭华特意选择素淡的珍珠耳坠,脖子上倒是什么都没有,唯有她白皙的如凝脂一样的皮肤,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睛。 作为这次宴会的主办人,季昭华今日自然是最显眼的那颗星。下面的小贵人来的倒是早,尤其是给季昭华提议这次花会的弦婕妤更是积极,早早就来,跟在季昭华身边,就算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言谈举止间,想要帮忙的心情还是显而易见的,这样的人最是讨喜,就算是真的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觉得心里妥贴,季昭华本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并且这个弦婕妤这般明显的示好,季昭华没有不给她脸面的道理。 贤妃,淑妃,德妃,来的稍晚些,这本来就是宫里的规矩,除了主办人,原本就是来的越晚的人,身份越是贵重,贤妃穿着很是端庄,是她一贯素雅的路线,淑妃比较明艳,只是今日季昭华还有这些年岁小的各个都是艳冠群芳的样子,所以淑妃这样姿色并不是特别出众的,倒是显得平常了。德妃穿着绛紫色的衣裙,看起来有些老成。说实在的,德妃虽然跟季昭华她们的岁数差不了多少,但是看起来,可真是差距甚远,尤其是现在对比上弦婕妤这样的美人更是显得差了一辈似的。 季昭华有时候也会怀疑,凭着夏侯忱的眼光,当初怎么就跟德妃生下一子的呢,不是说夏侯忱是个好色的人,但是至少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季昭华没有看出德妃哪里有特别之处,并且,也没有看出夏侯忱对德妃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这其中的道道儿,季昭华有些摸不透。 不过这个时候当然不是给季昭华考虑这些的时候,夏侯逍今日也来了,这是宫里这些年首次这样的大型花会,再者又经过了夏侯忱中毒的事件,夏侯逍自然是要来露露脸的,所谓的刷刷皇长子的存在感。 夏侯逍见到好久不见的季昭华很是激动,甩开了德妃的手就跑了过来,抱住了季昭华的腿,就算是再病弱,也是男孩子,这么小钢蛋儿一样的撞过来,还是很有些力量的。季昭华被冲了下,险些没有站稳,不过季昭华心里是真的开心得,当初夏侯慎把持内宫,季昭华也不是不担心夏侯逍的,毕竟夏侯慎若是想登上皇位,夏侯逍也是其中的绊脚石之一,季昭华还是害怕他对夏侯逍不利的,现在看到夏侯逍这般健康,就是再多的担心也就放下了。 “季母妃,小妹妹呢,逍儿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小妹妹了。” 季昭华没想到夏侯逍还心心念念着映雪,做了母亲,听到别人关心自己的孩子,总是心里妥贴的,温着声音跟夏侯逍说:“今个儿人多,妹妹好小,怕抱来哭闹,现在就在后殿里呢,逍儿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下去看小妹妹好不好?” 夏侯逍抿抿唇,他是知道今日他来是为了给母妃露脸的,早前母妃为了今日的花会,都已经训练过他好多次了,力求他不要在礼仪规范上出现什么问题,这也算是夏侯逍长大后第一次公开亮相,从前夏侯逍总说有病有病,都没有好好的露过脸,所以在给朝臣们一种他命不久矣的印象,这一次,德妃带他来,也是想扭转这种印象。 虽然很想去跟小妹妹玩儿,但是夏侯逍还是同意了季昭华的建议,乖巧的点头,“那......那.....今日一定能见到小妹妹吗?” “自然是能的。”季昭华给出保证。 夏侯逍这才消停了,规规矩矩的跟着德妃入座,德妃对着季昭华报以善意的微笑。 对于德妃的善意,季昭华并不反感,但是也并没有想利用的意思。从第一次见到夏侯逍开始,季昭华就没打算过要谋害这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又何必去跟一个娇软的孩子过不去呢。 这个时候其实下面官员的夫人内眷们已经来了不少,看到夏侯逍跟季昭华亲密的样子,都觉得季妃娘娘手段了的,这宫里可就夏侯逍这一个独苗,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将来绝对也是不可限量的,季昭华跟大皇子关系亲密,放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季昭华的心计与手段,人就是这样吧,你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就差皇帝与皇后,原本这两位是该同时来的,但是显然夏侯忱没打算给许皇后这个脸面。 许皇后在最后,独自前来。 今日许皇后也是特意装扮过的,毕竟这是她的封后大典之后,她的首次亮相,就算是许皇后再怎么没有了功利心,这点子虚荣还是有的,大红色的凤袍,九尾凤凰的凤钗,许皇后拿出了全部的家当一般,打扮的富贵,荣华。 旁的不说,就说她那一身正红色的袍子,就是宫里这些女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除了皇后,没有人有资格穿正红色绣凤凰的袍子。 不过许皇后自从那次小产之后就伤了身子,她又不是个心胸豁达之人,一直都是心有郁结,所以这身子骨也就很难养回来。 许皇后的到来让现场都肃静了下来。 根本不等季昭华开口,皇后就抢过了主动权,开口说:“开始吧,陛下等会儿才来,让咱们不用等了。” 一句话抢了季昭华所有的风头不说,还标榜了与皇帝的亲密程度。 这宫里,哪里有没心眼儿的女人。 季昭华暗叹,今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零零章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皇后既然说了开始,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各种果品摆上来,然后宫廷乐坊开始奏起舒缓的音乐。 弦婕妤这个时候开始说出今日聚会的目的,无非就是现在天下百姓洪涝严重,流离失所,虽作为女眷,不能帮助这些流民做什么,但是捐助些银子,让他们吃些饱饭还是可以的。 一番说法之后,在场的宫妃,贵妃都是心照不宣。 季昭华此时才开口,“也不好没有一点子奖励,来呀,端上来。” 不会儿就有宫里专门侍弄花草的太监端上一盆正在怒放的鲜花上来,定睛一看,居然是十八学士。 十八学士,是茶花中的一个珍品,树型优美,花朵结构奇特,由70-130多片花瓣组成六角花冠,塔形层次分明,排列有序,十分美观。相邻两角花瓣排列20轮左右,多为18轮,故称它为“十八学士”。 而这十八学士中又分,红十八学士,白十八学士,粉十八学士,别看这个颜色,这也是有讲究的,红十八学士是御用之物,外面从来是看不到的,而白十八学士虽不是御用之物,但是刚好是夏侯忱之所爱,所以从夏侯忱登基之后,夏国各地都是纷纷将白色的十八学士进贡,导致现在在外面的市面上,白色的十八学士也已经是极为罕见了。而最后这种粉十八学士,虽也是珍品,价格昂贵,可京中的贵族,又有几个是在乎钱的,所以对粉色的十八学士,倒是不怎么在意。 而今日这端上来的正是夏侯忱最爱的白色十八学士。 这个赐给大臣绝对是最恰当的,是皇帝所爱,最为显示荣宠,然后不比红色十八学士是皇家之物,也会不会没了规矩。 并且白色的十八学士从来都是夏侯忱的特属,今日季妃娘娘能将白色的十八学士拿出来送人,其中的荣宠可见一斑。 心思活络的女眷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能在不惹怒皇后的条件之下,跟季妃娘娘好好套套近乎。 你想呀,这前朝的事情虽说后宫不能插手,但是枕边风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男人最受不了的。 就在这个时候季昭华又开口说:“今日咱们来作诗,诗中要有具体的字数,代表今日各位贡献的爱心,谁要是做不出来就罚酒一杯。你们说好不好?” 花会么,自然是要吟诗作对的,虽说今日是为了募捐而来,但是一群女人在一起,声声喊出数字来,实在是有辱斯文,季昭华觉得还是用诗句的方式比较好,再者说,这样也能将一些低等次的家族先淘汰下去,留下一些高位的女眷来,毕竟这些人才是季昭华的目标。 听到要作诗,在座的摩拳擦掌的不在少数。 要知道京中的女人,尤其是夏国这个水软山青的地方,女孩子的教养是第一重要的,若是在今日的花会上露了脸,得了皇后,还有季妃娘娘的赞赏,回去之后家中男人必定是欢喜的。 正在这个时候,太监的鞭子上响起,这就代表着,皇帝来了的消息。 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一群人少不得站起来迎接,夏侯忱今日一身月牙白的皇帝常服,上面用进线绣着金龙,显得威严又霸气,偏偏夏侯忱这么兰芝玉树的一个人,他就这样走来,让一种女子,无论是老的少的,都满心的荡漾,要知道无论是嫁人的还是未嫁人的,对男色的抵抗力都是很低的,夏侯忱这样出色的男人,让人挪不开眼睛。 从皇后开始一一请安过后,夏侯忱坐在了许皇后身边的座位上,帝后虽坐在一起,但是明显的皇帝与皇后关系并不好,夏侯忱扭头对着季昭华说:“朕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可否扰了你们的兴致?” 这样的询问在皇帝来说已经是难得,更难的的是夏侯忱嗓音温柔,表情舒缓,没有给人半分压力,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温柔,体贴。 再一次,皇帝俘获了众多女人的心。 季昭华还没有开口,弦婕妤倒是抢过了话柄,“陛下来的刚刚好呢,季妃娘娘刚才提议要作诗呢,妾身斗胆请皇上来给做个评审,评评谁的诗做的好呀。” 轻咬的尾音有年轻女子特有的娇俏,弦婕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很聪明优秀的女孩子,就连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时候,都不令人讨厌。 季昭华看着弦婕妤水盈盈望着夏侯忱的眼睛,那里面满满的都是爱意。 夏侯忱听到这个提议,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显得兴致很高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朕就来给你们做个见证,评出今日作诗最好的那一位,赏十八学士可好?”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原本这种花会,皇帝来定个卯就算是结束了,但是今日他能多做一会儿,其中的深意就不必说了。 这时候淑妃开了口,细尖的声音有些尖刻,自从淑妃的父亲被夏侯慎杀了之后,淑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陛下可一定要公平,别被什么迷了心智才好。” 这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联想淑妃的情况,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让夏侯忱别因为偏爱季昭华就被迷了心智,其实她这话说不着夏侯忱,当时处死淑妃父亲的根本就不是夏侯忱,要找人也该去找夏侯慎。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淑妃找不上夏侯慎,反倒是将恨意全部倾注在了季昭华身上。 这般明显,肆无忌惮的宫廷斗争,下面坐着的贵妇都是屏气凝神的,生怕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是夏侯忱到底不是夏侯慎,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肆意妄为的人,今日的花会是为了什么,夏侯忱清楚的很,至于淑妃........,夏侯忱自会有法子收拾她。 夏侯忱笑微微的看了淑妃一眼,淑妃就闭嘴不言了,那样的眼睛,谁又能不怕呢。 小小的插曲并不能阻止什么,夏侯忱皱了皱眉,语气没有了刚才的温软,似乎被淑妃弄的不快,接着说:“既然淑妃这般说了,那就从淑妃开始吧。” 淑妃憋的满脸通红,她心思不在诗句上,这会心里纷乱的跟刚打过仗似的,她的父亲死了,她自然是伤心异常,对着季昭华也是多有不敬,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但是被夏侯忱冷冷的看了一眼,淑妃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她的父亲没了,她现在完全是无依的浮萍,能依靠的只有皇帝的宠爱,而她,就在刚刚,当年顶撞了夏侯忱。夏侯忱这个人淑妃可能不是很了解,但是夏侯忱的处事方式,淑妃是太明白了。 夏侯忱不会在当场发作,但是夏侯忱折磨人的法子甚至比夏侯慎还要来的恐怖。 这样的心境下,淑妃哪里能做得出诗来。 支支吾吾许久,淑妃还是做不出来,弦婕妤替她解围道:“淑妃娘娘看来您是要罚酒一杯了。” 有了台阶下,淑妃自然没有犹豫,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热辣的酒水顺着喉舌滚下去,**的烫伤她的心肺。 淑妃做不出诗来,那么下来该谁呢? 季昭华自然是要接过这个冷场的摊子的,让淑妃出出丑就是了,这要是逼的紧了,大大的失态就不好了。 “本宫先来吧。”季昭华现在是皇贵妃,自然不能像弦婕妤那样娇俏的说话,声音故作沉稳的说。 低头思索一阵,季昭华开口道:“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很简单的句子,带着数字,描写山川相接一片澄明、风荷十里清香四溢的阔大壮丽的景象,其实也是季昭华的心境,她从来都向往自由的生活,进宫实不是她所愿,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还有诗和远方,诗是内心的表达,而远方是逃离现实最好的方向。 夏侯忱听到季昭华的诗,眼睛亮了亮,这诗由女子做出来,自然是极好的,逃离了男女情情爱爱的悲伤,倒是有一种名山大川的豁达。 季昭华作出这样的诗,下一个人就会显的有些压力。 不过今日来的女眷,显然都不是吃素的,也不过是半刻钟,就有了另一句。 “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贵妇人,季昭华此前对今日要来的人都做过功课,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是凭着这首诗,这位到底是什么人也就明白了。 太子太傅,帝师的夫人,喻老太君。 这诗意思太明显了,无非就是跟皇帝提醒下子,她家的老头子,是两朝元老,一片赤子之心。 季昭华眼睛眯起来,能从诗句里透出跟皇上求情的意思,也真是巧妙,这位老太君,不是一般人呐。 有了季昭华与喻老太君两个,后面的诗句也就多了起来。 但是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自家目前的情况的,而且捐助的钱数,也在提升。 季昭华让春环将这些捐款的人都记了下来,当然她们的诗,也不能遗漏。 第二零一章打起来啦 一番作诗下来,银钱也是捐出来不少,其实作诗不过就是个由头,低下捐钱的具体数字还是由这些贵妇私底下写条子递到季昭华的手里,算是个凭证,皇家的宴会上自然不可能出现银票这样低俗的黄白之物。 夏侯忱在听完最初的几位作诗之后,就离开了花会。毕竟皇帝日理万机,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听各位吟诗作曲不是,能在一旁听这么一会子,就已经算是给了季昭华莫大的脸面了。 季昭华翻了翻手中春环记下来的各家的捐款情况,粗粗一看,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这些贵妇人显然是之前通过气的,捐款的数额跟前朝男人们的官位有着紧密的结合,一以贯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样怕是不行,今日季昭华想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这样一份程式化的名单。 等捐款作诗环节结束,基本上花会就进入尾声了,季昭华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先是询问许皇后,“皇后娘娘,您瞧着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到底许皇后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虽然夏侯忱对许皇后现在情意淡的很,但是只要她还有这个皇后的位置在,这宫里到底还是不能越过她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许皇后眼风在季昭华身上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过就是季秒钟的时间,皇后站起身来,沉声说:“今日贵妃娘娘安排的一切妥当,本宫瞧着心头也是欢喜,只是本宫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会子有些不爽利,先回宫了。” 皇后娘娘要离开,众人少不得站起来恭送。 皇帝,皇后两位大神离开,使现场变的更加的活跃起来,也让那些想跟季昭华套近乎的人没有了阻碍,若是皇后在,少不得还得考虑皇后的心情,不能太过放肆才是好的。贤妃倒是坐的稳如泰山,笑微微的看着,她倒是想看看季昭华今日这是想演个什么大戏。淑妃恨的牙痒痒,觉得这宫里还真是不公平的很,瞧瞧季昭华今日可谓是众心捧月一般的待遇,就是皇上,皇后都给季昭华铺路,让她更有出风头的空间。而德妃呢,开始作诗的时候夏侯逍就闹着要去看小妹妹,现在早已经被季昭华的人带到后殿去了,德妃一时眼睛前面看不到儿子,就心里发慌,这时候虽然人坐在这里,可是心早已经神游天外。 季昭华琢磨着,开口说:“今日共捐助二万三千两银子,只是.......”季昭华卖了个关子。 她这般不说清楚,低下自然有人接话,“贵妃娘娘若有什么难言之处,尽管开口便是,今日咱们入宫来,可不就是为了给贵妃娘娘分忧的么?”说话的是户部侍郎的夫人,是个眼角眉梢都带着精明气的中年女人。 这话可真是说的好,进宫是为了给贵妃娘娘分忧,将帝后都排除了出去。 不过这话说的也无人会反驳,好话谁都爱听。 季昭华就等着她这一句,接话说:“那本宫便实话实说吧,这些银子到了本宫手里,并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虽然心里想着要帮助那些流民,但是本宫身在宫里,不便在外行走,这些银子如何换成粮食,如何下发给难民,这可都是要亲力亲为,精明能干的,本宫做不到这些。” 季昭华说的是实话,给她一堆银票有什么意思,她在这宫里,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宫里的粮食都是各地上供而来,都是有配额的,这些银钱想要变成粮食,少不得在外面采买,季昭华出不了宫,这采买一事自然是做不成的。 “所以呢,本宫想着,还是找一个可靠的人,将这些银子托给她,怎么运转都由她来负责。本宫就借你给替本宫办事的名头,也不算是亏待了她。” 这哪里是亏待啊,为贵妃娘娘办事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一来,给娘娘办事,少不得跟娘娘接触,这可是预想不到的能拉近关系的机会。二来么,顶着为娘娘办事的名头,带来的无尚荣耀自然是不必说的。而且最后,也是最阴暗的,就是这钱,钱怎么花出去这可是大学问,别看前朝的那些男人们一个个的号称自己是国之栋梁,国家利器,但是在花钱方面,尤其是这种捐款的时候,他们恐怕还不是这些内宅妇人的对手。 能将这差事办好了,别说是在皇家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脸,就是在家中男人面前,恐怕也能提上好几个地位。 季昭华这样的做法可算是挑起了在场女人们的积极性,女人对权利也不是不渴望的,只不过这个时代太过不平等,总将女人压抑在后宅当中,没有给她们一个发展的空间。 季昭华就给了她们这样的空间。 可是到底选谁呢?这并不是个好解决的问题。 这么多人,到底如何能看出哪一个是适合的人呢。 季昭华这样说:“今日就到这里,回去想要办理此事的都给本宫写一个规划,就跟平时府里用的账本差不多,本宫从中选最省钱有效的即可。” 这个法子再好不过,私下里给季昭华递规划,也避免了在场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不清,最要紧的是,想办理的人,可以不看旁人的眼光。要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推荐自己,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所以,私下送,真是太好了。 不得不说,季昭华这么一弄,在场的人心中都有些跃跃欲试。都想着给季昭华递个本子,若是选中了,自然是好,选不中也没人知道不是。 女人们最经不起这样的考验,总想着能赢了旁人。 京中的这些贵妇人,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暗自较劲儿,若能胜出,自是在扬眉吐气不过的。 贤妃,淑妃相继离开,德妃去了后殿寻找夏侯逍遥,在场的贵妇人也慢慢的告退。 季昭华维持着笑脸,目送这些人离开。等这些人离开后,现场开始有下人收拾东西,季昭华也扭头回了来仪殿。 走进大厅,就看到德妃拉着夏侯逍出来,夏侯逍撅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孩子么,还是欢欢喜喜的讨喜,这般不高兴的样子,让人瞧着心里就不怎么爽快。 夏侯逍抿唇,看了看德妃之后闭嘴不说话了,德妃倒是有些怕怕的样子,开口为夏侯逍解释说:“跟长曦公主玩的好,这会子还不想回去呢。” 听到德妃这般说,夏侯逍才开口,“妹妹好可爱的,雪团子一样,我就是想抱抱,母妃都不让。” 夏侯逍刚来的时候,映雪睡着了,他跟映雪玩不上,就在映雪旁边看着映雪,倒是乖巧的没有吵醒映雪,好不容易等着映雪醒了,睁着黑漆漆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夏侯忱看到冰雪可爱的映雪,简直爱的不行不行的,就想抱抱小妹妹。照顾映雪的奶娘,冬环,都听喜欢这个趴着映雪床边一声不吭守了半天的小皇子,就让夏侯逍抱一抱。反正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就在旁边,想来也不会伤到映雪。 可谁知被刚赶来的德妃看到,德妃看到夏侯逍想要抱映雪,顿时吓的魂飞魄散的,夏侯逍才多大点,万一失手了怎么办,他们娘俩在宫里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哪里能让夏侯逍摔了映雪。 所以德妃急忙拉住夏侯逍,不仅没让抱,反而要离开。 夏侯逍不开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季昭华对这些过程并不了解,不过看这母子俩的表现倒是能猜到不少。 原来对此季昭华还有改变些什么的心思,但是现在她没有了,只是劝着夏侯逍,“母妃是怕你伤了小妹妹呢,不过小妹妹很坚强的,相信有逍儿这个哥哥保护她的。” 夏侯逍有些欣喜,扭头对着德妃说:“母妃,你看季母妃都这样说了,逍儿不会伤害小妹妹的。” 德妃才不想跟他纠缠这些事情,只是说:“好了,你季母妃回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德妃不仅这么说了,还这么做了,带着夏侯逍疾步离开了来仪殿。季昭华并不在意,进了内室,抱起醒来的映雪,映雪现在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字,叫出父皇的时候,喜的夏侯忱一个晚上都是笑脸迎人的。 女孩子到底跟男孩子不一样,夏侯忱从小病弱,德妃又护得紧,夏侯忱跟夏侯逍之间的互动基本上就是没有的,男人不同于女人,女人从十月怀胎就跟孩子建立一种天然的母子关系,而男人往往是透过后天的相处,加深感情。夏侯逍长到现在,一年跟夏侯忱这个父亲见面的次数也只是屈指可数的几次,而映雪就不同了,小小的人儿,已经会抱着夏侯忱的脖子撒娇,会软糯甜香的叫着父皇,已经是夏侯忱宠上心窝,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娘.....娘......”季昭华让映雪叫她娘,显得亲密又自然。 冬环在季昭华的身边说:“德妃娘娘未免也太小心了些,刚才那样子,也不怕吓到小皇子。” 季昭华抱着女儿轻轻的摇,对于德妃的做法,她能理解,但是并不支持。夏侯逍是个男孩子,如此精细的养个男孩子,恐怕有些不妥当。 并且小孩子的叛逆期不确定的,德妃这般虽说是全心全意为夏侯逍着想,但是孩子并不一定理解,夏侯逍现在这般喜欢映雪,也能看出,夏侯逍其实是个缺爱的孩子。被母亲这样保护的孩子,却在内心里缺爱,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先前,季昭华还想过去改变这样的相处模式,毕竟夏侯逍那望着人的眼睛,那种渴望,实在无法让人拒绝。 但是现在季昭华不了,也许德妃就是想这样,将夏侯逍养的没有一点杀伤力,成为一个软绵绵的男孩子,因为这样,至少可以保命,皇家自有一套皇家的生存法则,季昭华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还没休息半刻钟,春环就急急忙忙跑回来跟季昭华禀报,外头打起来了! 第二零二章岂能容他 “怎么回事!”季昭华脸色一变,原本今日的宴会算是圆满完成了,谁成想,这到了最后了,居然出了乱子。 春环从没见过那样的事情,语速又快又急,“原本都是好好的,就是到了宫门口,户部侍郎的夫人与安宁侯府的侯夫人一言不合,竟然动手打了起来,宫女太监看着她们都是身份贵重的人,想要拉架都不敢上前,特地跑来禀告主子您呢。” 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人,突然毫无形象的厮打在一起,谁看了也是会惊讶的吧。 春环说话的档口,季昭华已经把映雪递给了一旁的奶娘,提起还未换下的裙子就往外走,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吧。 刚刚走出来仪殿的院门,季昭华停住了脚步,一个利落的回身,她就往里面走。 春环看不出季昭华这般走走停停是为了什么,不确定的问:“主子?” 季昭华边往回走,边说:“她们在宫门口打起来了,我根本没有必要跑出去,这样没有脸面的事情,相信她们持续不了多久。” 想想看,在皇家内院里两个贵妇人大打出手,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已经成了笑话,季昭华若是去了,无非就是就是在这笑话里,再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她没有那个必要去,就算是要去管教,也该的皇后的事情,她一个妃子,今日举办花会是她的责任,但是维护后宫的安宁,跟她似乎关系并不大。 春环听季昭华这么一说,也是冷静了下来,她倒是没有跟着季昭华回来,而是说:“那我去打探打探,看看她们到底为了什么打起来。” 季昭华点点头。 在宫里想要查清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为了那般,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那么多的宫女太监瞧着,什么都是瞒不住的。 情况是这样的,户部侍郎夫人与安宁侯府侯夫人原本是手帕交,后来两人一个做了侍郎夫人,一个做了侯夫人,也算是都过的不错,关系也一直都好,甚至后来做了儿女亲家。户部侍郎的嫡长女,嫁给了安宁侯府世子,只不过这个世子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成天惹猫逗狗不干正事,尤其是在女人方面,更是没有节制,肆无忌惮。 一般情况下,能养出这样的纨绔来,少不了母亲的功劳,安宁侯夫人对自己这个独子显然也是过度的溺爱的。 所以这户部侍郎的嫡长女嫁进去,过的日子可想而知。原本手帕交,也因为儿女的婚事,闹的反了脸,今日进宫安宁侯夫人并没有带着儿媳妇一起来,这出了宫门,户部侍郎夫人少不得询问自家女儿的情况。 这才知道是小产了。 女儿小产这么大的事情,户部侍郎夫人这个娘家母亲居然一概不知,并且问安宁侯夫人,为何小产的时候,安宁侯夫人闪烁其词,鉴于长久以来的,长期的印象,户部侍郎夫人顿时就发了怒,辱骂起侯夫人来。 这可是在宫里,堂堂侯夫人哪里经得住户部侍郎夫人的辱骂,自然回嘴,这样一来二去,就成了一场不要脸面的厮打。 最终还是惊动了宫里的侍卫,两人这才罢了手。 不过想来,不出一日,这件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成为京城里最近最热门的话题。 季昭华听了一耳朵,对这些家族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怎么关系。 —— 夜已深,来仪殿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夏侯忱来的晚,他最近忙的很,朝中很多事情要处理,又有不断的流民涌向京城,流民多了就会发生暴动与疾病,不得不防范,若是京城乱了,这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所以最近夏侯忱都宿在尚书房里,后宫已经多日没有来了。今日猛然想起是季昭华的生辰,就算是晚了,他也特地赶了来。 季昭华初初入宫的时候,是用了‘韩思霜’的身份,所以宫中有记录的地方,季昭华的生辰都是原本那个‘韩思霜’ 的,被正名为季妃,甚至现在的皇贵妃之后,一直也都没有更正,所以现在宫里知道季昭华真实生辰的人不多,夏侯忱算是一个。 去年这个时候季昭华正怀着映雪,痛苦的像是下一个就会撒手人寰,所以根本就没有顾得上她的生辰。 今年,又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忘记了。 夏侯忱有些懊恼。 他似乎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而对季昭华,他就算满心想掏出一片心来,但是事实总是有新的发展,让他腾不出手来。 这么晚季昭华还没有睡,是夏侯忱没有想到的,通常他不来的情况下,季昭华的生物钟都是随着女儿的,女儿睡了,她就睡。 进入书房,季昭华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看着桌子上不知明的东西,夏侯忱有些好奇,“在看什么?” 季昭华可能没想到突然会有个人冒出来,吓得小小惊叫了一声,脸色瞬间就白了。 夏侯忱快步走过去,将她的头抱入怀里,轻怕着她的后背,“吓到了?何至于呢。“ 他来这来仪殿,从来都是不用通报的,季昭华没有主意,也是正常,但是被吓成这个样子,实在出乎夏侯忱的意料。 季昭华坐着,脑袋埋在夏侯忱的小腹上,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也就是这会儿的工夫,夏侯忱看清了桌子上的东西,是那些女人交上来的计划书。这样的东西值得废寝忘食的看?夏侯忱很怀疑。 “看出什么名堂了?”他的语调里多少也就带出了他的情绪。 季昭华缓过那阵子心悸,对他不屑的态度很是不平,不过还是心平气和的跟他说:“现在国内洪涝这么厉害,想要弄到大批量的粮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些计划书里,大多都是去一些没有水灾的地方收取粮食的计划,当然也有一些是建议去周国兑换的,毕竟现在周国在打仗,只要咱们说他们若是带着粮食就可以来,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这样的话,边城抵御流民的兵将怕是会更累,有粮食的难民毕竟少,更多的还是无家可归的人,一旦放开缺口,很有可能造成暴动。 “恩。”夏侯忱曼声应着,这些法子他们在前朝已经讨论了数日,并没有什么新意。 季昭华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所以她说了另一个策划,“可是,这一份当中就没有半个字提粮食的来源,只说了价格与发放的办法。” 夏侯忱眉头一挑,微微放开季昭华,对上她的眼睛。 季昭华点点头,表示夏侯忱理解的没有错,也就是说朝廷中有一户人家,自己府中的存粮就够这一次的赈灾,这可是天文数字的米粮啊。 这样的大臣,岂能容他! 夏侯忱声音已经变的冷肃,问:“是谁府上?!” 第二零三章生辰快乐 “安宁侯府。” 季昭华对夏国的贵族并不是很了解,也只能通过着小小的书面策划洞察起背后的深意。可是夏侯忱却是再了解不过的。 安宁侯府乃是军功世家,世世代代都是靠着军功兴家,现在的安宁侯本人当初也是一呼百应的战将,在夏侯慎完全接受夏国的军事之前,安宁侯是夏国的首席大将军。只不过这安宁侯府到了现在新的一代,却大不如前。安宁侯侯夫人只生下一个嫡子,那些年安宁侯远在边关,安宁侯侯夫人就守着儿子在京中,长于女子之手的世子,被养成了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成天除了正经事情,什么事情都做。 当初安宁侯府世子爷要成婚,京城里居然出现各家各户都将女人支到庄子里避难的事情,堂堂侯府世子能名声臭成这样,也是可见一斑。最后还是安宁侯府的侯夫人求了自己自小的手帕交,户部侍郎夫人,这才有了如今安宁侯府的世子妃。 季昭华听夏侯忱简单的一说,很快就想起来,“那日在宫门前大打出手的,可不就是这两位夫人。” 夏侯忱点点头,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皇帝自然是知晓的,不过女人打架,他一个男人,也没有去关注的道理,当时不过以为是一场闹剧,没想到今日就能联系在一起。 夏侯忱虽然不多说,但是季昭华的想象力却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就飞驰了起来。户部侍郎的嫡长女,现在的安宁侯府世子妃,上一次春环打听到的消息是,她刚刚小产,而小产的原因自然是不能明说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婆婆,亲娘对打的场面。 “能不能这样假设,这位世子妃怕是为了孩子伤了心,所以特地写这样的一份策划来给咱们递话呢?”季昭华分析着。 其中的关节夏侯忱已经想透了,不过看季昭华兴致高,倒是可以逗逗她。 “你为什么认为是安宁侯世子妃,而不是安宁侯夫人写的?”夏侯忱反问。 这个问题,季昭华想了想,其实也是有可能的,“能将儿子养成那个样子的侯夫人,必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写出这样不经过大脑的策划,也是有可能的。” 夏侯忱失笑,和着,这是怎么样都能解释通的呀。 “养废儿子的人,不一定是笨蛋。”夏侯忱又反驳道,像是跟季昭华杠上了,就是要反着说。 季昭华细心想想,疑惑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当然是知道的,夏侯忱仰仰下巴,“总得有些奖励,朕才能做你的耳报神吧。” 季昭华有些脸红,虽说两个人什么都做过,甚至于有些时候夏侯忱发起狂来,那些不该做的,两人也没少做,但是这般大胆的**,还真是不多。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介意给他点甜头,踮起脚尖吻上夏侯忱的脸,谁知道他突儿一个动作,擒住了她的唇舌,狠狠的吮,简直恨不能吃了她一般的。 两个人是怎么纠缠到床上的,季昭华还是有些不清楚,脑子晕晕沉沉的,但是刚才问题去一直在心里盘旋,趁着他去解她腰带的工夫,推推他的肩膀,不死心的问:“你到底知道什么呀?” 夏侯忱叹了口气,知道他今日要是不说清楚,恐怕她是不会专心跟他好好行云雨之欢了,女人一旦好奇心起,还真的是讨厌。 依旧将她固定在身下,夏侯忱不怀好意的隔着衣服顶她,轻声说:“安宁侯在边关多年,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 季昭华一愣,随即明白,战将在外,家眷子嗣都是要留在京城做人质的,可是正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男人,哪里能受的住独身的苦楚,所以在边城这些将军都是有女人伺候的,也就是说安宁侯虽然嫡子只有世子一个人,但是庶子却还是有的。 “你是说.........。” 夏侯忱说起这个有些腻歪,内宅的事情他是不怎么关心的,但是谁让安宁侯夫人闹的太大,京城里竟然是无人不知的状态。 “安宁侯那个夫人,很是彪悍,这些个庶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在安宁侯府活过三个月。” 女人有时候真的是可怕的动物,当初在边关的时候,安宁侯若是得了孩子,就会送回京城交给侯夫人养育,边城到底比不得京城的条件好,在这个儿童夭折率极好的年代,在京城里活下来的机会更多一些。 但是没办法,每一次安宁侯送孩子回来,都活不过三个月,第一次,第二次可以说是巧合,第三次,第四次,难道还能说是巧合么? 不是的,久而久之,安宁侯也就不送孩子回来了,在边城虽说苦些,但是也总比把孩子送回来送死强。 后来安宁侯在对战中受伤,哦,对,那一次的对方将领,正是季昭华的哥哥,季昊。 受伤后,安宁侯便不能继续带兵,特此被召回了京城,刚好那个时候夏侯慎已经羽翼丰满,兵权还是窝在皇家人自己手里更为妥当。 回来京城后的安宁侯成了富贵闲人,身边也是养了不少的女人,跟安宁侯侯夫人的关系,从来都是冷淡的。 试问这样的女人,怕是也无法得到丈夫的尊重与爱戴。 安宁侯府现在,大的安宁侯不问世事,小的侯世子酷爱女色,满府都是花花绿绿的美人,侯夫人日日在府里呆着,恐怕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这还不是最让安宁侯侯夫人心塞的,最心塞的是,安宁侯的庶子,在边城长大的庶子,现如今成了夏侯慎的左膀右臂,上一次夏侯慎出征周国帮周国打仗的时候,这位庶子还立下了战功,同夏侯慎一起回京受封。 安宁侯看到凯旋的儿子,在早朝的大殿上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也就是因为安宁侯那时的失态,夏侯忱才开始这个事情,知道了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事情。 想想看,这样一个出色又得丈夫心意的庶子在,侯夫人就是在怎么心大,也是不能放下心来的,少不得得从中做些什么。 这次好,季昭华找人办事,这可是跟贵妃娘娘套近乎的好时机,无论如何侯夫人都不会放过。 这份策划到底是谁写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宁侯府的这些粮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之前,夏侯忱查遍了京中的贵族,但是这些人到了这样关系到身家性命,以及家族存亡的时候,都是抱团抱的紧紧的,夏侯忱想找到一个突破口,实属不易。 但是现在有人将突破口送来了,夏侯忱就没有不去追查的道理。 先前看着安宁侯府两个男主人都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夏侯忱也是没有太注意,但是现在看起来,倒是不那么简单了。 季昭华还有些没回过神儿,夏侯忱一口咬上她的下巴。 “想听的,朕都说了,收回你的那些好奇心。” “哦.........啊!”季昭华还没答应完,就尖叫了起来。 他.......竟然.......就这样强势的进入了。 她还未情动,自然干涩的厉害,夏侯忱这般勇猛,她自然是疼的。 夏侯忱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可是他早已经是箭在弦上,能强忍这么久都,都已经非常不错了。 双手托起她的臀肉,让她更好的适应自己。 又疼又酥麻的感觉,季昭华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原本的思绪也都散去。 眼里,心里,只有夏侯忱一个人。 就在季昭华濒临制高点的时候,夏侯忱贴着她的樱果,一下一下吮着说:“芃?儿,生辰快乐。” 季昭华就在这四个字当中,踏入云端,那是**中最美好的瞬间。 第二零四章幕后的人 夏侯忱的手段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很快的时间,安宁侯府就被查出了问题,夏侯忱第一次在季昭华面前发了大怒。 那样眼底发红的样子,是季昭华从来没有见过的,甚至季昭华都不敢去靠近夏侯忱。 他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春风十里的样子,真真儿的是发怒的雄狮,不容人有半分的靠近。 季昭华只得消磨声息的捡起地上的纸张,细细的看了起来,不看不要紧,一看,也真是惊出了一身的汗。 这可是谋反的大事。 起因当然还是夏侯忱的中毒,皇帝危在旦夕,低下的人蠢蠢欲动也是正常现象,尤其是夏侯慎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手下的安宁侯的庶子自然是知道的。如此这庶子就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安宁侯,安宁侯戎马一生,在京中也是有些根基的,最重要的是,安宁侯现在是最不招眼的,所以安宁侯在暗中筹措了大量的银钱,粮草,只等着夏侯慎动手。 安宁侯一个没有权利的将军,哪里去寻这些东西,好在他有一个做户部侍郎的亲家,男人间的关系不必女人,安宁侯夫人跟户部侍郎夫人争锋相对,那时心疼儿女,但是安宁侯与户部侍郎的关系,那就是结盟,并不会因为儿女间的一点矛盾而变化。 并且这其中也是有旁的缘故的,户部侍郎最宠爱的女儿,并不是这个嫡长女,若是真的宠爱,就不会将女儿嫁给安宁侯世子那样的纨绔,这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吗?户部侍郎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小女儿,受宠姨娘生的庶女。而安宁侯不是还有一个有出息的庶子么?所以在两家的女主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两家的男主人已经有了新的结盟计划。 有了户部侍郎的加入,安宁侯的计划就更好实现了。 户部侍郎的加入,后面自然还有一群跟着户部侍郎干的人,掌管户部自然跟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面的人只是露给头,而低下的人就会将摊子铺的越来越大。 当初安宁侯还有户部侍郎想要在京城城郊储备粮食,武器,为的是若是夏侯慎登基,遭到了反对,看着这些储备他们都能彻底的逼宫,打个翻身仗,这可是从龙之功,没几个人不心动的。 而手下的人,给安宁侯,户部侍郎办事不假,但是办事途中总不能不赚些银子吧,所以层层收刮下去,就像是滚雪球一样的,滚成了现在这样,巨大的亏空,以及上万流离失所的难民。 季昭华想的,便是,权利的巅峰只要有小小的变动,对于下面的人来说无疑就是一种地震,夏侯慎当时做的事情,在夏侯慎看来是理所当然,是感情所致,但是在低下的人看来,那就是改天换地,不心动的人,太难找了。 夏侯忱生气,恼怒也是情有可原的,先不说他手下重用的大臣背叛了他,就说这件事情的元凶,夏侯慎,夏侯忱想起那个莽撞的弟弟,真是咬碎了一口牙。 自来新皇登基,朝廷都要乱个一两年,在这一两年里,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会出现,都要看着皇帝的力挽狂澜才能将这样的人,事,压下去,当年夏侯忱登基,花了多少心力去整治这些人,现在夏侯慎可好,无缘无故就给他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要不是这一次夏侯忱反应及时,应对的还算是得当,这次的天灾人祸加在一起,足够夏国,动摇国本的了。 真是气的狠了。 夏侯忱气这些,季昭华却看着文本中的一些消息发愣,安宁侯还有户部侍郎他们屯了这么多的粮草,现在又是这样的荒年,被没有死的夏侯忱找到,他们都可以去死一死了,所以都急于找到法子将这些粮草弄出去。 跟个烫手的山芋似的,谁也不敢沾手。 但是这两个人就是再怎么蠢,都不会给季昭华这里写这样缺乏逻辑的策划书,所以这策划书绝对事女子写的。 季昭华喃喃的说:“我想见见这位安宁侯世子妃。” 原本夏侯忱气的呼呼的,但是听到季昭华这么说,一愣之下,竟然露出欣慰的样子来。 到底还是季昭华最了解他,这件事情就算是查清楚了,也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审查,怎么查,真的查起来,就该将远在边城的夏侯慎抓回来治罪,尽管夏侯忱跟季昭华都明白,夏侯慎当初事绝对没有想到,他的小小心思,竟然能给夏国带来这么大的危害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夏侯慎还真是单纯的紧。 没办法正面审查,就只能侧面。 侧面自然从女人下手是最好的法子了,季昭华就是这么想的,夏侯忱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现将粮食套出来吧,救济了难民,至于怎么处置他们,皇上可以从长计议。” 知道是谁就行,皇帝要收拾一个人,真的不必这么心急,有的是慢刀磨肉的法子。 夏侯忱点点头,过了刚才的愤然,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就是到了今天,夏侯忱也不愿意伤害夏侯慎,那是他的弟弟,再者说,这件事要是大白于天下,就不是官员贪污的问题了,而是他们皇家自己内部的斗争,促使了民众们的苦难,说出去还不如说这时官员们的腐败来的好呢。 孰轻孰重,夏侯忱分的清楚。 不过季昭华在这件事里的表现,足够让夏侯忱惊艳了,这样的女子,才是该与他并肩的。 从夏侯忱中毒开始,季昭华就一直给他惊喜,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能为他豁出性命,有智谋,有手段。 尽管夏侯忱曾幻想过,真的得到季昭华全心的爱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想象中的一切都不及现实中的万分之一,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女子,让他怎么爱都不够。 季昭华对夏侯忱那样如有实质的眼神,实在是说不上喜欢,每次这个眼神出现的时候,她都会被折腾的很惨。 今晚估计,也是难逃魔爪。 第二零五章我有他们的账本 季昭华第一次用贵妃的名头邀请宫外的贵妇入宫,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再者说此前花会上说过的,季昭华会挑出一个女子来为她做事,这一次下帖子给了安宁侯府世子妃,想来是挑中世子妃了。 要说起来这位世子妃在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头的,不过她的名头可不是什么第一美人,第一才女。而是第一惨女,什么叫第一惨女,就是命不好呗。 好像总有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霉运就一直伴随着她,从小到大就没有顺遂过。 出生,这位名叫连齐的女子就是悲剧,当年还不是户部侍郎夫人的连夫人怀孕,难产三日,生出龙凤双胎,这本是令人万分欣喜的事情,但是谁知道生产的时间过长,男孩子生出来就是没了气的,只活了先前生下的女子,这个女子正是连齐。 出生便克死弟弟,这就是她人生的第一大罪状,然后就是母亲难产落了病根,此后再难生育。这成了第二重罪,克母亲。 这样一个克母克弟的女孩子,从小怎么可能受宠,亲娘为了儿子死了的事情对她颇多责怪,而亲爹,那时候正是现在时任户部侍郎的连熔刚刚入朝为官的时候,成天里勾心斗角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关心一下女儿,还是克死了儿子的女儿。 就这样爹不亲娘不爱的长大,但是连齐到底还是争气,也是身为户部侍郎的女儿,耳濡目染的缘故,这位连齐虽然在相貌,才气上都不如人,但是确实算的一把好账,双手算盘打的出神入化。 在季昭华看来这是一种技能,但是在那些贵族眼里,这就是一种俗气,堂堂世家贵女,张口闭口都是钱,这像是什么话啊,所以说连齐的名声没有因为这个而增值,反而贬值不少。 女人一生三大事,出生,嫁人,生孩子。 出生上,连齐已经是惨到了极点。嫁人更是令人跌破眼镜,她嫁给了满京城著名的纨绔子,安宁侯世子。 这位安宁侯世子,姓元,名:杰。 不过满京城的人都不叫他元杰而是叫宝大爷,这宝大爷也是有些缘故的,元杰从小就是惹鸡斗狗的混蛋玩意儿,奈何家中有个什么都替儿子兜着的母亲,小时候元杰打破谁家孩子的头,安宁侯侯夫人,张口就是:“我家宝儿打的对。” 下一句必然哭诉,“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 京城的人也是怕了这位侯夫人,安宁侯因打仗的缘故,长年不在京中,这位侯夫人就能端着一张丧门神的脸,见人就哭诉旁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久而久之,众人对这位宝少爷,也都是敬而远之的。 自然也有那不成器的小混混,成天跟着宝少爷身后,鼓捣着宝大爷偷鸡摸狗,**妇女。 赫然成了京城的一霸。 小小宝少爷长到,成了宝大爷。 成婚的问题倒是犯了难,谁愿意嫁给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家里有闺女的都将闺女送出城避难,就怕被这位宝大爷瞧上。安宁侯夫人也是着急,她的宝儿长大了,该到了给她生小宝儿的时候。再者说,安宁侯的那些庶子都虎视眈眈的,早些有子嗣对宝大爷也好。 心急火燎的侯夫人,将目光盯上了户部侍郎府,这连齐虽说配她的宝儿还有些不足,但是聊胜于无啊。 连齐本来就爹不亲,娘不爱的,能嫁入侯府,甭管宝大爷是个什么混蛋玩意儿,那都是高攀,婚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连齐在户部侍郎府长大,对这个府第也是真的寒了心的,能早些离开也是不错。 连齐出嫁的那一天,户部侍郎夫人在婚堂上哭昏了过去,直到女儿出嫁她才明白,她其实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啊,这是她唯一的,哪里能不爱呢,只是这么多年,她都认为自己失去了儿子,伤心难过,对女人真的是亏欠良多。 打从连齐出嫁开始,户部侍郎夫人,连齐的亲娘,才对连齐生出呵护的心来。 但是这个时候,明显一切都来不及了。 连齐嫁入安宁侯府,结果可想而知,宝大爷新鲜了两天,继续他恶霸的生活,比起做个居家好男人,做的恶霸显然快活的多。 安宁侯府,从侯爷到世子都是好色的,这女人流水一样的进。 侯夫人,只认儿子,不认别的。 连齐的日子算是步步煎熬。 如此长久,她就成了京城的一景,第一惨女。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季昭华是抱着同情的心的,在见到连齐的第一时间,这种怜惜心,达到了巅峰。 看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看胖瘦,看打扮都可以,但是最重要的,是看她的眼神。 连齐的眼神在季昭华看来,就像是无边的黑洞,空洞洞,毫无感情,无爱无恨,像是行走的尸体,没有了所有的人气。 又是一个被生活磋磨的人,季昭华亲自站起扶了行礼的连齐起身,然后安置她坐下,让春环换了开始的花茶,泡些人参茶来,虽说夏日里喝人参茶不对季节,但是连齐的这个样子,季昭华莫名觉得她需要。 有些话客套话,也就免了。 季昭华直接问,“那个策划书是你写的。” 连齐并没有看季昭华的眼睛,只是看向空处,点了点头。 她那个婆婆,别看执掌侯府这么多年,但是在账务上,却是个傻的,这次为了能出风头,自然是要将她这个刚刚小产过的儿媳拉出来做事的。 “你怎么知道那些粮草?” 照理说,这些都是安宁侯跟户部侍郎经手的事情,连齐作为儿媳妇,不该知道的。 连齐其实长的并不难看,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是在温婉不过的长相,用季昭华的说法,就是第二眼美女,第一眼你不会觉得惊艳,看久了不会觉得厌烦。 季昭华问起这个连齐的眼中突然涌出浓烈的情绪,原本眼中的情绪是看不真切的,但是怎奈连齐之前实在是太过空洞了,现在就算是一点点的变化,都能看得清。 清楚的看到连齐的双手开始颤抖,不知道是气极了还是怕极了。 季昭华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着:“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往后本宫给你做主。” 做主两个字音刚落,连齐哇的一声尖叫起来,春环以为她会对季昭华做什么,已经严阵以待,准备劈晕她。但是在下一个,连齐突然开口说话。 “那个孩子,是侯爷的。”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季昭华用了好半天才整理出她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连齐前日里小产的那个孩子,是安宁侯的。 可是安宁侯是连齐的公公啊。 这样爬灰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这般明白白的说出来,还是令人接受不能。 就在季昭华沉默的时候,连齐又颤抖着说:“我有他们的账本,我有他们的账本!” 第二零六章宝大爷 连齐明显情绪激动,她口中的账本,季昭华也差不多猜到是什么东西。没有半分得到好东西的欣喜,只有满满的同情,也许眼前的连齐让季昭华想到了自己吧,相比于连齐,季昭华真的是太幸运了。 季昭华拉着连齐的手,温着声音说:“你想怎么办都可以,不要难过,别难过。” 连齐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她今日进宫其实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的,那个安宁侯府,她是不想在回去了,或者说,那个安宁侯府,她都不想让它在存在下去。可笑她的那个婆婆还以为这一次,连齐能帮宝大爷争脸,从而将那个边城的庶子彻底的挤下去。 想起婆婆,连齐一阵心颤,安宁侯夫人是连齐母亲户部侍郎夫人的手帕交,小时候虽然走动不多,但是也是有过见面的,那时候的户部侍郎夫人待连齐虽然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坏,面子上的礼数半点不差,比上户部侍郎夫人这个亲娘都是有过之无不及的,但是谁知道在嫁人之后,成了侯夫人的儿媳妇后,这位昔日的好姨姨,竟然一转脸变成了恶婆婆,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儿子宝大爷,而连齐,就是被怎么欺负,**,侯夫人都是视而不见的。 连齐咬着牙对季昭华说:“贵妃娘娘,我说的句句属实,这些年我父亲与侯爷的谋划,都是经过我的手的,具体的账目,都在我脑子里。” 连齐这是怕季昭华不相信她,可季昭华并没有这样的意思,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季昭华只有同情跟怜惜。 “这些本宫知道了,但是你的安全呢。本宫不想骗你,这件事要是翻腾起来,绝对不会一日两日就完了的,你手中的账本皇上需要,可是那些粮食皇上也需要,你少不得还得跟他们周旋一阵。” 要将粮食都运出来,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连齐少不得对着她的公公,婆婆,甚至是亲爹虚以委蛇一阵,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夏侯忱,季昭华很了解,这件事若是夏侯忱知道,那必须是要连齐为他办事的,但是至于连齐会遇到什么,可能遭遇什么苦楚,夏侯忱是不会考虑的,或者说,夏侯忱觉得付出那些代价都是应该的。 季昭华没有这样的心安理得,眼前的女子消瘦,憔悴,季昭华认为没有理由让这样的一个女子,为所谓的国家大义献身。 连齐就这样看着季昭华,直直的一刹不刹的看着,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那种明媚而灿烂的笑容,让季昭华都有些晃眼。 不明所以....... “贵妃娘娘,不必担心我,最坏又能有多坏呢,我已经这样了。若是他们都不死,我今后只会更坏!”连齐的坚强超乎季昭华的想象,她从小就经历过种种不好的事情,一路走来,说实话,到今日季昭华算是对她释放善意最多的人。 怪不得眼前的女子会成为冲冠六宫的贵妃娘娘,连齐在心里说,连齐是多么敏感的人,她自然能看出别人的真情假意。 季昭华的眼睛澄亮,清澈,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半点的心计,算机,知道眼睛的人是真的为自己担心,连齐有些鼻酸,她从小到大,还真的没有被什么人这样担心过。 女人心软的毛病是永远的改不了的,连齐对季昭华的心软,很是感激,劝解道:“娘娘不必为我担心,这么些年我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日,若不是那个孩子........,我怕是也不会如此。”要不是她的孩子被害死,她可能还会继续忍受这样的生活到最终。 人都是有惯性的,当然也会被培养出奴性。 季昭华无话可说,她就是再怎么同情,也是无济于事的,要改变生活,最后要靠的还是连齐自己。 而季昭华能做的只有:“本宫给你一道懿旨,让你全权打理这一次的善款还有所有的粮食征集,发放事宜。若是不够有威慑力,本宫再去求皇上给你下圣旨也是使得的。总要让你有道护身符才好,你自己觉得呢。” 连齐到没有因为听到季昭华这样的话而变的兴奋异常,而是冷静的想了想,然后说:“不用圣旨了,让他们知道皇上知道了,怕是会起防备心思的。具体的事情是什么样的,皇上看过账本自然就知晓了。” 季昭华点头。 连齐被带到书房,默写账本,季昭华看她手下飞书,有些感慨。这样的女子,兴国安邦不敢说,但是绝对不是平庸的女孩子,所有的账目,人名,钱粮的入项,出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的东西送到夏侯忱手里,不知道要省多少事情。 这一次还真是歪打正着,也算是帮了夏侯忱的大忙了。 送连齐出去的时候,季昭华将夏环拨给了连齐,“这是本宫的贴身丫头,会些拳脚,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一来能震慑那些人,让他们知道你是在给我办事的,二来也能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对于季昭华的用心,连齐感恩戴德,到了这会眼睛里才有了湿意,“娘娘可算是这世上唯一对连齐不错的人,这份情,连齐记下了。” 季昭华张口想说,其实你母亲,户部侍郎夫人对你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感情,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季昭华又没有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说的太过了,就有些别有用心了。 连齐最终带着夏环离开了,季昭华就在来仪殿里,并未送出去,到底她还是贵妃娘娘,说话待人可以毫无距离,平易近人,但是基本的架子还是得端起来的。 夏侯忱下朝就来了来仪殿,季昭华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直截了当的将连齐写的账本给了他。夏侯忱看着,静静的。 季昭华有些不自在的说:“这时那位世子夫人写的,我没有看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想来是不会错的。” 夏侯忱只是嗯了一声。 季昭华知道他这是看的专心了,便不在打扰,就坐在旁边想事情。 谁知道夏侯忱都已经看完了,季昭华还是陷入沉思中,愣愣的,夏侯忱一个闪身就将季昭华抱了过来,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季昭华总不能说,她在想连齐回去以后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只是敷衍的说:“没什么啦。” 夏侯忱才不信她,不过他总会查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子,倒是没有必要逼着季昭华说。 季昭华看夏侯忱不再问了,松了口气,让她说出,公公跟儿媳妇爬灰的事情,她还真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皇上看着这个账本,可是能用的?” 夏侯忱点点头,当然是能用的,这些人其实夏侯忱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但是手里还是缺这样清楚明白的账本,有了这个东西,这些人就是想逃脱都是不能够的。 这个账本送来的时机也是刚刚好,夏侯忱已经查出了一些什么,有个这些人的具体姓名,具体贪墨的钱数,给夏侯忱省去不少力气。 也省去不少时间。 “那个世子妃,你跟她很投缘?”夏侯忱还是关心季昭华,她到夏国这么久了,身边其实是没什么亲近的女子的,连原本的丫鬟晴霜,现在也是不知道身在何方,春环她们几个也不是不忠心,但是到底是奴才,夏侯忱不认为季昭华会跟奴才说什么心事。 她能有个要好的女子,舒缓心中的烦心事,对夏侯忱来说,也是件好事。 季昭华听他提起连齐,一阵失神,脑袋靠在夏侯忱的肩膀上,低低叹口气说:“也不知道她回去之后怎么样了。” —— 连齐被送出宫门,就看到她来时乘坐的马车旁多了个人。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宝大爷,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连齐看到这么个人,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走过去给他行了礼,“夫君。” “哼。”对她的懂事,宝大爷不但没有觉得妥贴,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一般的。 连齐对他的这幅德性早已经见怪不怪,行完礼就要上马车,宝大爷被她那幅爱理不理的样子气到,挥手马鞭就这样落了下来,连齐身子不动,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 但是夏环可不同,主子既然将她派给连齐,她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伸手就接住挥下来的马鞭,手腕失力,宝大爷如入秋的树叶,从马背上飘落了下来,狠狠是摔在宫门口的红砖地上。 宝大爷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个气,爬都爬不起来了,但是已经张口,眼看着就要恶语滔滔。 “这可是贵妃娘娘赐下的人,爷儿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连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宝大爷立马闭嘴,作为一个知名的纨绔,能活到今天,宝大爷也是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的,那就是不该惹的人,绝不惹。 宝大爷身边的小厮急忙上前扶起他。 也不过就是这会儿的工夫,宝大爷似乎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今日侯夫人让他来宫门口接连齐,当然也不是白来的。 一来是让宝大爷在宫里刷刷存在感,说不好还会被皇帝召见不是(这是侯夫人自己痴心妄想的)。二来,这连齐若是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眼,往后可不就很多事情都好说了么。 但是宝大爷跟连齐套近乎的一句话,却让连齐变了脸,“爹爹说已经在家设好酒席了,就等你回去吃呢。” 第二零七章就这一家子 连齐神色剧变,宝大爷讽刺的笑起来。 他虽然是纨绔,但是并不是真的傻,连齐跟安宁侯的那些事情,侯夫人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宝大爷看不出来,拈花惹草这么多年,宝大爷也算是养鹰的让鹰啄了眼睛,刀子铺里遇上了耍大刀的。 心中的郁闷就别提了,不过宝大爷还是忍住了这口气,没有闹出来,就算是他的母亲安宁侯夫人,宝大爷也是没有告诉的。侯夫人彪悍是彪悍,但是宝大爷清楚,他与他的母亲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靠的全是安宁侯,若是真的为了什么事情跟安宁侯闹翻了脸,别说是将来,就是现在他们母子都少不得被扫地出门,离了安宁侯府,哪里还有什么宝大爷,侯夫人,什么都是空的。 这口气忍下去,但是要宝大爷对着连齐和颜悦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连齐对宝大爷讽刺的笑容装作视若无睹,但是等进了马车,还是气的双眼通红,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这辈子可算是没有盼头了,凡是有些血性的男人,遇上这样的事情,哪怕是闹的你死我活呢,可是这位宝大爷可好,对着上面的侯爷,装作不知,那样子简直比狗腿子还狗腿子,但是转过脸面对连齐,那就是恶言恶语,就是前日里她那个苦命的孩子,也是被宝大爷推倒,掉了的。 想起这些,连齐的眼中迸发出在季昭华面前,绝对没有出现过的恨意浓浓,她是真的恨,恨的咬牙切齿,恨的想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部下地狱,一个都不少。 夏环也在马车里,这一次季昭华派她跟着连齐,虽说是为了保护连齐的安全,但是夏环明白,也有让她监视连齐的目的。到底对连齐是怎么样的人,不是恨了解,季昭华同情她是不错,但是同情是同情,办事是办事,季昭华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让夏环跟着,实在是为了确保连齐不会跟季昭华耍什么心眼儿。 对于这种恨意浓浓的眼神,夏环并不陌生,对连齐的防备也是提了起来,当然这女人又恨对季昭华来说可能是有利的,但是夏环同样没有忘记,女人也会被恨蒙蔽了理智,作出什么歇斯底里的事情来,这样就不好了。 连齐一路回到安宁侯府,下马车已经有小轿停在大门口,这是要将她抬进二门的。 宝大爷同样的上了小轿子,那姿态将家养的娇少爷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连齐现在连多看宝大爷一眼都不愿,宝大爷亦然,所以这对夫妻是真的两看两相厌。 小轿子晃晃悠悠进了二门,连齐还没有下轿子,就听到婆婆安宁侯夫人的声音,“哎呦~~我的宝儿,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娘,娘去给你出气。” 宝大爷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二了,侯夫人还是这幅护犊子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厌烦。 连齐对这个婆婆也是无话可说,只是低着头往院内走。 侯夫人对连齐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那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过眼的,要是平时,少不得将她捉住训斥一场,但是现在…….。侯夫人是进过宫里的,对于夏环怎么可能没有记忆,这明显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连齐这一趟入宫,看起来是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眼了,侯夫人心里欢喜,得了好就好啊,将来他们元家跟贵妃娘娘有了关系,还愁她的宝儿得不到爵位么。 宝大爷对于自己娘亲这种说话方式已经习惯,虽谈不上享受,但是理所当然是必然的。眼风扫过没什么表情的春环,心里到底是有些怕的,这个女子居然能徒手擒住他的马鞭,到底身手高到什么程度,就是宝大爷也估计不出来,再者说,这女子身后的人是贵妃娘娘,宝大爷也是不敢惹。 所以宝大爷对着自己的娘亲,只是哼了一声说:“没什么,就是从马上摔下来,无碍的。” 这话一出,侯夫人少不得一番呼天抢地,心肝肉的喊的天崩地裂,简直像是割了她身上的一块肉一般。 便是夏环都觉得腻歪的不行,实在难以想象,连齐每日跟这样的一对母子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连齐脚下不停的进了屋,安宁侯不出所料就等在这里。 “回来了?”在人前,安宁侯还保持着威严的面孔,到底是打了半辈子的男人,真的板起脸来,看起来自是有一番威势的。 连齐眼皮都没有抬,恭敬的行礼,喊了一声,“公爹。” 安宁侯应了一声,一双虎目微微眯起,眼神在夏环脸上扫了下,问道:“贵妃娘娘如何吩咐的?” “贵妃娘娘将此次捐助的事情全权交给儿媳办理,这位是娘娘身边的得力人儿,是娘娘派来助我一臂之力的。”连齐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压抑的对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一下。 安宁侯被风霜染过的老脸上,皱纹深了一些,别人不知道,连齐却知道他是笑了的。 显然他对今日的事情很是满意。 夏环只能通过片面的东西去看这一家子,比如安宁侯,那张老脸显然超过了他的实际年龄,沟壑很多,看起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脸。而安宁侯世子,宝大爷,显然在长相上是没有随了安宁侯的,一张脸白胖白胖的,这些年酒色财气的侵蚀,让宝大爷面皮浮肿,眼睛里的白色眼球部分都泛起了黄色,没有半分安宁侯身上的凌厉之气。 夏环能毫不犹豫的对着宝大爷动手,但是现在对上安宁侯,她倒是生出几分忌惮来。 就在夏环想这些的时候,安宁侯突然开口说:“下人都下去,本侯有些话要与少夫人说说。” 夏环脊背一僵,却看到这安宁侯府的下人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竟然头也不抬的退出去了。 有使命在身,夏环自然是不能出去的,正想望向连齐寻求意见,安宁侯就又开了口,“不过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奴才,怎么?本侯指使不动你?” 第二零八章岂有不散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夏环在留着不走就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了,而是借着季昭华的盛名在外面不守规矩,横行霸道。 别小看了宫里派出来的人,派的好了,那时长脸的事情,可是派的不好了,那就是打脸的事情了呢。夏环对此还是很明白些分寸的,如此,夏环瞅了连齐一眼,见连齐面露抱歉的神色,也就没什么顾虑的退了出去。 正厅里全部的人都退下去,最后退下去的管家甚至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过来。”安宁侯还是一张肃穆的脸,沉声说。 连齐对这样的对待似乎已经习惯,不慌不忙的走过去,还未走进就被安宁侯长臂捞进了怀里。 “事,办妥了?”安宁侯满是胡须的嘴唇贴在连齐细白的脖子上,有些刺,他呼出的热气带着男人特有的气息,连齐闻着,满腹的噁心。 连齐强忍着不适,也不答话,安宁侯的大手在连齐身上游离,尤其是她胸前的那两处柔软,狠狠的**着,疼痛让连齐发出嘶嘶的声音,安宁侯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手底下的手劲儿加大。 若是平时,连齐早已经求饶了,试想想,这安宁侯可是带兵打仗的武将,即便现在赋闲在家,但是手劲儿的大小可想而知,连齐经常被他弄的浑身青紫,但是今日,连齐却忍着,一声不吭。 久久,安宁侯叹了口气,严肃的脸上带了一丝丝的讨好,温着声音说:“还在为那个孩子伤心?其实.......那孩子没了也好。” 对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安宁侯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觉得那个孩子没有了更好,毕竟他跟连齐这样关系,这孩子真的生出来,那才是铁证,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的。 并且对于侯夫人母子,安宁侯是早都打定主意要扫地出门的,到时候连齐的这个孩子又要怎么办呢。 连齐哪里不知道安宁侯的想法,这个老东西也不过是贪新鲜,求刺激才强要了她的,别说是孩子了,等到安宁侯那个心尖尖上的庶子回来,怕是她这个儿媳妇也是要跟着侯夫人母子一起被赶出安宁侯府的,若是真的有了安宁侯的孩子,到时候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放心,我不会赖着您的。”连齐冷冷的说。 安宁侯老脸有些挂不住,原本他占了儿子妻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现在还说出这般的话来,实在是有些无耻。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边城的庶子,是安宁侯亲自教养长大的,感情自然是不同的,这个侯府,安宁侯只想交给那个庶子,任何会威胁到庶子的绊脚石,安宁侯都想去除,就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也不想留下。 连齐从安宁侯怀里坐直身子,脸上是安宁侯熟悉的冷漠。 这也是安宁侯会占了这个儿媳妇的原因之一,这是一个能激起男人征服欲的女子,她身上总有种坚忍不拔的气质,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似乎有一身傲骨。再者就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安宁侯只想打破她身上所有的傲骨,他最爱的就是在**时,折磨的连齐唉声连连,求饶起来连最后的尊严都不顾的样子。 安宁侯不让她起来,粗暴的**她的衣服,知道真的深深深深的占着她,才重新开口:“连齐,你承认吧,这辈子只要本侯不死,你是不会摆脱本侯的。将来若是麒儿(庶子的名字)进了京,你也不用怕,本侯自会在外面给你安置院子,单独养着你。” 这老匹夫竟然打着要占她一辈子的主意。 安宁侯的动作实在是太粗暴,并且他那个隐秘的物件儿,又细又长,如枯木的树根,顶着连齐最私密的地方,疼的撕心裂肺的。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那地方的尺寸,形状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每一次连齐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说,你是本侯的!”连齐疼的浑身冒汗,安宁侯却找到了浑身舒泰的快感。 连齐紧咬住牙关不出声,安宁侯倒是也不急,动作不停的说:“你这次的事情若是办的好,到时候本侯可以跟麒儿说说,收了你的房,到时候咱们还是能日日如此。” 要说连齐真的比那些外面花容月貌的女子好,那倒是未必,不过是碍于儿媳妇这一层关系,所以才是如此刺激又欢愉。 安宁侯喜欢这样的感觉,对连齐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 夏环从大厅里退出来,她不是着府里的下人,自然并不怎么合群,再者说,她到底也是宫里出来的,也是没有人敢管她。 所以夏环得以自由的在安宁侯府里到处游荡,夏环功夫在身,走起路来脚步轻盈,没有声音。 不多时夏环就听到了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呸!什么东西!娘让你去接她,你将自己摔成了这个样子,她竟然还让你骑马回来,而她自己坐马车?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成,我这就找他,还反了她了!” 仅仅是听说话的语气,夏环就知道这是安宁侯侯夫人的声音,那种蛮横的,不讲理的恶婆婆形象,简直被安宁侯夫人演的淋漓尽致。 后面自然就是宝大爷的声音了,“哎呦呦,娘,好疼,你快看看我的腿。” 真的刺耳,夏环当时下手也不是没有分寸的,宝大爷从床上掉下来是个什么伤势,夏环清楚的很,这时候能这样呼天喊地,实在是不像个男人。 夏环嗤之以鼻,正准备掉头离开,却听到了惊天的话语。 “哼!你以为娘不知道你那媳妇跟你爹的丑事?可怜我儿还要给那对贱人隐瞒。” “您说什么?娘?”宝大爷的声音显然是有些慌了,要知道这侯夫人可是个没有轻重的,真的豁出去闹一场,他们母子也就不用活了。 侯夫人接着说:“你能想到的,难道为娘的想不到?这侯府里我住了半辈子,这点子事情哪里能瞒的过为娘的眼睛。留着他们,自然有为娘的用处。” 夏环觉得这世间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致,这一家老少,想的念的都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这家哪里有不散的道理。 第二零九章惊人的发现 季昭华今日起的有些晚,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还好今日不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主子?可是醒了?”外面春环已经出声询问,季昭华虚虚的应了声,不多时春环就带着丫头将洗漱的热水送了进来。 净房距离季昭华的卧房并不远,季昭华从床上站起来,不着丝缕的身子上布满或殷红或青紫的痕迹,季昭华有些难为情,这些印子都是昨晚夏侯忱发情的时候留下的,照说这个男人都已经三十岁了,怎么做起事情来还是这般没轻没重的,将她弄成这幅样子,可要怎么见人。 随着季昭华的走动,**有液体溢出,滴滴答答的顺着白皙细长的大腿往下流,这.........,自然也是夏侯忱的杰作,他最爱堵着季昭华的密处,等到再次发情在重新将其中填满,整夜都不会给季昭华松懈的机会,这些液体自然也就没有流出来的机会,现在夏侯忱离开了,季昭华站起身来,自然就流了出来。 屋内弥漫着弄弄的麝香味道,在来仪殿里伺候的下人,对这样的景象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季昭华受宠,夏侯忱来来仪殿来的勤,尤其时对着季昭华的时候,夏侯忱似乎格外的放纵些,所以这样的场面,几乎是每一次夏侯忱在来仪殿过夜后都是这样的场面。 季昭华身子没入温热的药水中,说是药水,其实就是避孕的药草熬成的,这些药草是荀太医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来的,对季昭华的身子没有伤害,还能避孕。对于避孕这件事,季昭华动摇过,到底还是想再要孩子的,倒不是在乎男女,只是觉得映雪一个人实在是孤单了些。季昭华从小就有哥哥弟弟,自然明白家中孩子多的好处,映雪现在慢慢长大了,没个玩伴实在是可怜。 “嗯~~”温热的水侵入身体内部,季昭华舒服的呻吟出来。 春环就在一旁看着,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过**,即便是春环一个丫头都是觉得移不开眼,季昭华已经二十岁了,完全褪去了少女的婴儿肥,脸上的稚气也是完全没有了的,二十岁的女孩子跟十几岁的,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女人不是说年纪大了就不美了,如季昭华这样的美人儿,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的美,现在的季昭华,浑身上下都散发这**的样子,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精致明艳。 显然是到了女人最具有性别魅力的岁数。 春环心说:怪不得皇上每次来这来仪殿都是要闹到很晚的,不说别的,就是季昭华被弄出来的吟叫声,便是她们这些下人,在外面守着,听起来都觉得浑身发酥,就更别提皇上那样正值壮年的男子了。 泡完澡,季昭华**着站起身,自然有丫鬟擦拭**身上的水珠,春环特地挑了件质地轻薄的天清碧蚕丝夏裙给季昭华穿上。 站在镜子前面,季昭华瞧着自己也是有些失神。 荀太医给她配的这药,据说是加入了夏国本地巫医的秘方,不仅能避孕,还有驻颜美容的效果,用了这些时日,她不仅皮肤嫩滑如水煮蛋清,就是容貌似乎也有些改变,女人的容貌改变其实不必多,只要皮肤好,头发乌黑,唇瓣樱红,眼睛黑白分明,那无论是站在哪里都是不会被人抢了风头去的。 季昭华如今对自己的容貌,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反而有些担心,她的容貌本就是百里挑一的,如今越发的美艳起来,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女子的容貌好,自然是好事情,但是容貌太过,那就是祸端的开始了。 扭头不再照镜子,季昭华问春环:“夏环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春环就等着说这个呢,听季昭华问,赶忙说:“今儿早上送进来的消息,粮食已经从城外往城里送了,一切都很顺利。” 季昭华点点头,觉得连起做事情还是很有些效率的,这才不过三天的功夫,粮食已经从城外的仓库里往城里运了。 现在京城里的难民已经形成了很大的困扰,原本难民是没有这么多的,怎奈京中的豪门世家自作主张,在皇帝还没有发布应对措施的时候,就已经在各家各户门前开棚施粥,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现在京城里有吃的,自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难民向京城涌来,这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京城里的流民就已经有了数万之众。 那些豪门世家这个时候才知道怕的,这么多的人,哪里是几碗粥就能打发的。 粥棚越来越少,但是京中的难民越来越多,这就是矛盾的根源,也造成了极大的安全隐患。 朝中官员也是想过将城外的官兵调进城了维持秩序,但是被夏侯忱否决了,这些人都是流民没错,但是也是最穷苦的庄稼人,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也不会不远千里跑到京城来寻找活路。官兵进城镇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旦上升到派出军队的高度,少不得就会产生冲突,到时候无论是什么冲突,都是夏侯忱不愿意看到的。 这些流民是不能被刺激的,说好听些这些人是来寻求个活路的,说难听些这些就是亡命之徒,真的逼急了,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 夏侯忱不想知道这些人被逼急了会作出些什么,这里可是京城,死一个人都能激起千重浪的京城。 所以在这个时候,连齐运来的粮食,就有了起死回生,至关重要的作用了。 春环抿抿唇,说完了正事,自然也有些旁的事情要说的,遂说道:“只是夏环信中说,安宁侯府比预想中的还要复杂,那侯夫人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 侯夫人? 说实话,季昭华对安宁侯府那一府的人都没有好感,不过既然夏环这么说了,少不得也得重视下。 让春环腾出手来去查查这位侯夫人与谁交往密切,季昭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查出来的结果,会令她如此的吃惊。 第二一零章别怕,有本宫 春环去调查侯夫人的这几天,宫外连齐已经紧锣密鼓的将粮食分发下去了,这个事情虽说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若是做不好,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京城中那么多的名门贵妇在看着呢,上一次季昭华的花会弄的声势浩大,后来这些善款却全部交到了连齐这样一个连出席花会都不曾的人身上,要说没人嫉妒,那也是不可能的。 连齐是个精算的人才,先是在发布粮食的前三天就在京城西北角,也就是京城里最萧条的一处地方,散布消息,说明了这些粮食是宫里的贵人为了帮扶这些难民而特别筹备的。三天的时间,京城中的难民基本上就已经集中在城西北角了。 再者,连齐请安宁侯府的家丁全部出马,维持城西北角,难民聚集区的秩序。 这个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安宁侯毕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府上的家丁基本上都是老兵,孔武有力不说,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有在军队中的经验,对于如何管制场面,不造成大的踩踏事故都有一定的经验。 再者这些说说破了大天,也还是家丁,并且年岁都不小了,难民对这些人,总不会生出什么厌烦的心理,不仅没有抵抗,反抗,甚至还很听这些老家丁的话。 秩序维持的不错,再者就是粮食的分发,在城里的时候,施粥的棚子时常出现争斗事件,连齐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将这些难民分成了三份,老弱病残全部施粥,而青壮劳力则全部都是白米饭,甚至还要一块腊肉放在碗底。 这样的待遇让已经逃荒了几个月,饥肠辘辘的男人们都有了多余的力气,也就不会再去老弱妇孺抢吃的。并且逃出来的青壮年毕竟少,也真是完全走投无路的男人才会逃出来。 这些男人吃了饱饭,对连齐这个施舍人自然是十分的感激的,连齐在这个时候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这些青壮年若是愿意回乡改造土地,便每个人都有三两的银子拿,虽说三两在季昭华这些人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钱,但是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三两可真是的大钱,农民们的日子,二两银子就足够他们全家过完全年。 现在很多地方的洪水都已经褪去了,留下的是被洪水肆虐过的土地,这些土地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力去改造,让它再一次回到原先能耕种的状态。 这些青壮年只身回去,没有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负担,自然是好的。 这样一来,不出几天,就有大批的难民被疏散,而疏散的这部分人还是难民中最令夏侯忱担心的一部分人,重劳力!这些人要是揭竿而起,那么对于大军跟着夏侯慎去了边城的京城来说,危险是不言而喻的。 就是晚上歇在来仪殿的夏侯忱,都不得不叹一句,这连齐生为女子,实在是屈才了些。 夏侯忱对连齐赞赏有加,季昭华倒是没有吃醋,这个世上总有些比她季昭华优秀的人,而连齐经过那些不堪的事情,到如今还能如此坚强,实在是令季昭华佩服的。 就在一切都顺利的时候,春环送来了调查结果。 季昭华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是说..........,安宁侯府侯夫人跟皇后娘娘关系密切?” 这实在是季昭华没有想到的,这位侯夫人倒真的是个有手段的,竟然能与许皇后关系密切。 春环如实相告,“在皇后娘娘还是良妃娘娘的时候,这位安宁侯夫人就常常进宫来探望良妃娘娘,就是上一次良妃娘娘小产,安宁侯也是送了不少好药进来给皇后娘娘补身体呢。” 安宁侯侯夫人.........皇后娘娘.......... 许皇后一直都比较低调,在这宫里甚至跟谁都是不多打交道的,除了请安,季昭华甚少看到这位皇后娘娘,并且,许皇后跟安宁侯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利益共同点啊。 这一点季昭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 她想不通,自然药问过夏侯忱,夏侯忱听到安宁侯侯夫人跟许皇后关系密切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就眯了起来。 季昭华知道,这种表情出现,至少不能说安宁侯夫人是无害的。 夏侯忱倒是没有瞒着季昭华什么,而是直接的说:“那许家是文臣,即便是在怎么举足轻重,怕他们自己也会因为自己是文臣而觉得提不起气来吧,所以跟安宁侯关系密切,也不是什么猜不到的事情。” 原来如此,季昭华有些明白,许家虽说太傅,状元不少,但是在武将方面,那还真的是没有半点的势力,跟安宁侯示好,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不过,“安宁侯与自己的这位原配夫人关系并不好,许家押宝押在侯夫人与世子身上,恐怕逃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夏侯忱对季昭华的说法倒是不怎么认同,“此言差矣,安宁侯世子就是再怎么不成器都是御封的世子,是安宁侯合法的继承人,而那个安宁侯心属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子,没有皇家的认可,那个孩子是不可能堂堂正正的踏入安宁侯府的。” 安宁侯的如意算盘打的是不错,但是没办法,这个时代一切都讲求身份,血统,宝大爷哪怕是个傻子,只要他是嫡子,是皇帝首肯的安宁侯世子,那么旁的人都是无法撼动起地位的。 宝大爷那幅样子,自然是不会在军中有什么作为的,但是许家也不需要他在军中有什么作为,许家要的只不过是有武将的支持,安宁侯现在赋闲,但是在朝中的声望还是在的,达不到一呼百应,但是认可的人还是不错的。 季昭华眼睛转了转,发现这里面还有个特别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皇帝御封,也就是说那位宝大爷是你认可的喽,难道你喜欢宝大爷那样的废物?” 夏侯忱一双眼睛晶晶亮,显然这里面还有其他的算计。 拥着季昭华,夏侯忱悠悠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夏国地处南地,本身国民就没有北地的民众彪悍。上几代夏国帝王励精图治,夏国的经济得到很大的发展,现在纵观天下,夏国必然是最富有的国度,但是军事上一直都是夏国的弱项。 安宁侯府别看现在不怎么样,但是在十年以前,安宁侯府都是夏国举足轻重的府邸。越是国民不够有战斗力,国情又富强的国度,就越是容易产生这种手握重权的军事家族。 现任的安宁侯在往上数三代,都是镇守一方的武官,在夏侯忱的父亲时,安宁侯甚至可以做到不将皇帝的话看在眼里,气焰之嚣张,是现在的季昭华无法想象的。 对于这样手握兵权,又不怎么听话的家族,自然就要将他消灭下去,也是老天爷赏脸,给夏侯家赐了夏侯慎这么一个能带兵打仗的武将。 夏侯家几乎代代都是善于算计的帝王,谋划天下,夏侯家的人都是不差的,但是真的能真刀真枪杀敌的,也就出了夏侯慎这么一个。 这也就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前些时候夏侯慎做了那样意图谋反的事情后,夏侯忱还是轻易的就放过了他。 季昭华柔嫩的手指在夏侯忱的前胸上打着圈,低低的问:“那么现在安宁侯府世子是这么个德性?是不是也少不了皇上您的手笔呢?” 这么想也是说的过去的,凭着夏侯忱的人品,真的要直截了当的处死安宁侯府中人实在是不怎么可能的,毕竟安宁侯府军功强势,再者,安宁侯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啊,平白无故的处死武将,对于军心也是有致命的打击的,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夏侯忱才不会做。 夏侯忱捏着季昭华的手,放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一个人?” 季昭华心说,当然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啊,用最致命的方法将敌人打击到毫无翻身之力,这实在太符合夏侯忱一贯的为人处事。 只不过这一次,季昭华还真是冤枉了夏侯忱,夏侯忱有些委屈的说:“这可真不是朕的功劳,那个安宁侯侯夫人是朕父皇赐的婚。” 季昭华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帝王心计,一代又一代的,实在是让人无奈的紧。 先帝这心思,真的是其心可诛,赐安宁侯夫人那么一个搅家精给安宁侯府,别小看了当家主母的功效,这京城里多的是家中男人死了,靠老太君顶家立世的人家,只要家中有这么一个脑袋清明的当家主母,至少在短时间内这个家族不会倒。 可是若是安宁侯夫人这样的女人呢,可不就是现在安宁侯府的境况。 往上,安宁侯府当家这些年,家中婆婆早已经撒手,安宁侯长年在外,安宁侯侯夫人对自己的婆婆是个什么样子,已经无缘得见,但是看看安宁侯侯夫人的为人,想来也不是给对上孝敬公婆的人。 对下,就更别提了,看看那个宝大爷,对于这种世家来说,子嗣无疑是最重要的,武将之家培养出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无论是说破了大天的理由来,都是无法饶恕的罪过。 季昭华撇撇嘴,心说:谁要是认为帝王是和善的,那可真真儿是个傻子。从周国的周易之,到夏国的夏侯忱,这些帝王给季昭华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极度的算计,腹黑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不过周易之就像是还没有修炼成功的妖精,大鸣大放的就直接斩杀了季府全家,从而夺回了兵权,当然也留下了无尽的后患。比起周易之的鲁莽,夏侯忱以及夏侯忱的父皇那可真是高竿的不止一点,赐婚这样的事情,不仅不能引起朝臣的反感,反倒表示了对安宁侯府元家的荣宠,也不过是十年的功夫,根本就不用皇帝出手,安宁侯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落下去。 其实安宁侯府,与当年季昭华家的定国公府是有相同之处的,都是权利顶峰的世家,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周国,夏国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两种解决手段,就效果来看,显然夏国的解决方法更具功效一些。 但是这种事情,总也有侥幸的原因在其中,夏国适时的出现了夏侯慎这么一个能带兵打仗的王爷,而周国显然是没有的,别说是没有,周国若是有稍微有些本事的王爷存活下来,都会让周易之那么一个东西去登上皇位。 所以说,气运这个东西,不承认是不行的。 季昭华翻了个身,趴在夏侯忱身上问:“先皇怎么会知道那位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闺阁里的千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照理说先皇是不可能知道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的,难道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夏侯忱笑了笑,“哪里有皇帝知道不了的事情呢?” 如果真的想知道,哪里还有事情能瞒得过皇帝呢。 不知道为何,听到夏侯忱这句话,季昭华的心里跳了跳,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深意呢。 没给季昭华多想的机会,下一句夏侯忱就说:“明日将那个世子妃召进宫来吧,瞧着你倒是挺喜欢那个世子妃的,召进来,陪你几天也无不可。” 季昭华精神一振,知道夏侯忱这时要动手处置安宁侯府了,不过瞧着她喜欢连齐,这才让连齐进宫来避祸,他的用心,让季昭华很是欢喜。甜甜的笑起来,“好的。搭救之恩,臣妾这项有礼了。” 夏侯忱对她这样的口头感谢显然是不满意的,翻身就她压下,“感谢这种事情,还是要拿出些诚意的。” 季昭华现在对夏侯忱在**上的狂热已经习惯,不仅不再羞怯,甚至还在其中找到了乐趣,听他这么说,便欢欢喜喜的抱住他的脖子,准确无误的吻下去。 她如此主动,夏侯忱怎么能不好好的回报她呢? ......... 夜深,季昭华早已累的昏睡过去,夏侯忱手指流连在她的肌肤上。 可能季昭华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如今的变化,她变了很多,开始关心夏侯忱的烦心事,甚至愿意帮着夏侯忱出一臂之力。 虽说有后宫不能参政的规矩,但是对于夏侯忱来说,季昭华不再如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就是最好的。 夏侯忱在慢慢渗透季昭华生活的每分每秒,这样的感觉让夏侯忱有安全感,如此下去,就算是季昭华想要离开,怕是都是不可能的了。 次日。 季昭华就召了安宁侯世子妃入宫,有了之前连齐的种种操办,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甚至安宁侯还亲自送了连齐入宫。 在连齐入宫的第二天,夏侯忱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安宁侯府,户部侍郎府连连被弹劾,两家毫无意外的全部下了大狱。 前朝的事情,毫无疑问的影响到了后宫。 季昭华正跟连齐在下棋,靐怎么算是出乎意料,连齐的棋艺非常出众,季昭华对此很是欣喜。 冬环在这个时候进来说:“主子,皇后娘娘往来仪殿来了。” 许皇后这趟来,毫无疑问是为了安宁侯府的事情,连齐早已经知道,脸上带出几分焦躁。 这几日连齐虽然在宫里,但是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外面正在处置的,是她的父母,公婆,夫君,虽说这些人对于连齐来说,都代表着痛苦的回忆,但是真的做到无动于衷,还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会儿,许皇后怕是来者不善了。 季昭华拍拍连齐的手,“别怕,有本宫。” 第二一一章硬碰硬 许皇后进到来仪殿的时候,连齐已经被季昭华打发下去,没有让连齐与许皇后正面对上的道理。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季昭华对着许皇后行礼。 其实这来仪殿,对许皇后来说与噩梦也没什么区别,她每次来这里都会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虽说时间是一切伤痕的治愈药,可那个孩子对于许皇后来说,太重要了。那个孩子之前,她虽说只是良妃,但是有夏侯忱的宠爱,宫外她的父亲还在,很多事情都比现在要肆意的多。 如今可好,父亲已经告老还乡,剩下的几个哥哥可不会如父亲一样无私的对着她这个女儿付出,哥哥们催促最多的就是孩子。显然相比于她这个皇后,哥哥们更想投资的人是她的孩子,一个明日能登上皇位的皇上嫡子。众人的期盼不停的告诉她,她还有个失去的孩子,而如今,她怕是再也无法有孩子了,因为夏侯忱,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亲近过她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许皇后看季昭华怎么可能不嫉不恨。 让着许皇后坐在主位上,季昭华才缓缓坐在她的下首,开口说:“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来,所谓何事?” “本宫听闻安宁侯世子被贵妃妹妹请进了宫里,这宫里进了新人,本宫总得来瞧瞧不是。”许皇后没打算跟季昭华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 既然皇后已经这般说了,自然就得让她见到人。 不多时,连齐被请了出来,连齐穿的很素净,但宫里是有规矩的,不到非常的时刻是不能穿白的,所以连齐穿的还是淡淡的湖蓝色衣裙,再者就是头上的发簪,连齐带进宫的,季昭华看了看,竟然都是最粗制的银子打造而成的,不说花样了,就是那质地都是最不好的。 连齐也解释过,她不是没有好的,只不过那些个好的都是安宁侯置办来送她的,现在她离开安宁侯府,最不想带走的就是那些东西,跟安宁侯沾一点点边的东西,她通通不想带走。 对此,季昭华能理解,但是连齐那些穷酸东西,看的季昭华都心酸,这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嫁给了安宁侯府的世子,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是京城数得着的有钱人家,竟然给女儿;儿媳,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准备下,可真是让人心中不平,所以季昭华从自己的首饰里给连齐找了一件带着。 缠丝挂银蓝宝石琉璃簪被连齐斜斜的别在发髻上,她本身长相就是温婉的长相,配上蓝宝石这样冷冷的,不怎么富贵荣华的簪子,可真是相得益彰,看起来美好的很。 季昭华当时挑这个簪子就是因为这簪子好是好,但是颜色有些偏冷,季昭华带过一次,被夏侯忱见面就拔了下来,说法是看着就悲伤的很。 配连齐倒是合适,现在无论是连齐的娘家,婆家,都在大狱里头呢,连齐就算是与这些人没什么感情,但总不好穿的大红大绿的。 连齐身上的东西都是季昭华给的,这一点许皇后不知道,当然也无从得知。 在许皇后看来,这连齐可真是有心计的很,虽说穿的素净,但是身上可没有是凡品的东西,联想到现在安宁侯府以及户部侍郎府的遭遇,许皇后很自然的就觉得是连齐捐款潜逃来了季昭华这里,而连齐的父母,公婆,夫君,全部都下了大狱。 “真是不知廉耻的东西。”许皇后对连齐的行礼视而不见,张口就骂,“你父母,公婆,夫君,如今生死不明,你倒是会躲清静,跑到这里来享福,《女则》《烈女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知道许皇后会刁难,但是这般上来就辱骂的,还真是出乎季昭华的预料。 连齐眉眼不动,就保持这行礼的福步,似乎许皇后说的一切,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若无其事才是最好的报复,这不仅仅是对感情上的人如此,对看不惯你的人,同样如此。 也许是连齐的态度激怒了许皇后,许皇后命令道:“来人,将这个不忠不孝的女子带回铜雀宫去,本宫要好好料理。” “且慢。” 先前许皇后骂骂咧咧,季昭华都没有说什么,女人骂街这种事情了,你不拦她,还挺好,你一拦,反倒是来了精神,不骂上昏天黑地不算完,所以季昭华不出声,但是现在是几个意思?竟然还要带走连齐? “皇后娘娘,这世子夫人是臣妾的客人,您这般说带走就带走,是否不太妥当!”季昭华如今与许皇后之间,也不过是隔着一层,皇后与贵妃,不受宠与受宠,在这宫里,也算是能抗衡的人。 许皇后显然有备而来,理由张口就有,“贵妃妹妹,本宫乃是后宫之主,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这所谓的世子夫人,在父母,公婆,夫君都遇难的时候,只身逃跑,此事若是不好好教导,往后若是天下人都如世子夫人这般,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这是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时代,连齐这样的女子,可算是惊世骇俗。 “皇后娘娘说的在理。”季昭华就是说破大天去,许皇后说的这些她都必须承认,三纲五常的不能被破坏,虽然连齐的事情很是特别,但是不能因为连齐一个特别的事情,就改变了所有,在普通人家,妻子是要跟夫君共存亡的,更何况还有父母,公婆。 许皇后看季昭华哑口无言,扬了扬下巴,低下自然就有孔武有力的嬷嬷走上前来。 “但是。”季昭华笑吟吟的看着皇后,那几个嬷嬷季昭华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有春环她们在,别说是嬷嬷,就是侍卫,也是不必放在心上的。 看清楚许皇后眼中变的犀利无比的光芒,季昭华才说:“这世子妃留在臣妾的来仪殿,可不是皇后娘娘说带走就带走的!” 只能硬碰硬! 季昭华摆出蛮横的态度,她不能说连齐在安宁侯府的遭遇,若是被外人知道连齐跟安宁侯的那点子事情,不用外人动手,就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连齐,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厉害,不到那个时候,外人无法了解。 不能说连齐的遭遇,更不能说这一次安宁侯府,户部侍郎府所遭遇的事情都是连齐一手促成的,虽然不是连齐安排的,但是无疑,连齐起了推动作用。 按着皇后所说的三纲五常,若是说出连齐这般背叛,甚至是危害安宁侯府,户部侍郎府,那么连齐怕是第一个该死的。 故而,季昭华一个字都不能说。 许皇后没想到季昭华竟然态度这么强硬,心中的火也是呼呼的,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厉声说道:“贵妃娘娘好胆的胆子,这是要违抗懿旨不成!?” “是又如何?”季昭华很少如此的强硬,今日这般也算是被逼到了点子上,她不能说连齐帮了夏侯忱很多,那些关系到前朝的事情,季昭华更是不能提,后宫干政,到时候就是夏侯忱也救不了季昭华。 虽说这是季昭华第一次这么蛮干,但是无疑,这般做的感觉并不差,甚至很好。 许皇后根本救说不出话来,季昭华就那样安安稳稳的坐着,她掷地有声的说,她就是抗旨了又能如何? 是啊,又能如何呢,许皇后心中先是气恼,慢慢转为无力,她这个皇后做的还真是窝囊。 一鼓作气,“来人,将贵妃季氏,也一并给本宫带下去,皇上问起来,本宫自会承担!” 许皇后认为今日已经不是她个人的事情了,是天下的事情,她不能任由季昭华这般无法无天。 当然许皇后是不相信也不会想到连齐所做的事情,一个女人能如此出卖自己的娘家,夫家,在许皇后看来,是绝对不能理解的。所以许皇后从不认为连齐是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才被季昭华招进宫来,许皇后认为,连齐是仗着有季昭华做靠山,在安宁侯府,户部侍郎府犯下大错之后,跑进宫来求得季昭华的庇护的。 也就是说,连齐被安置在宫里,说明季昭华仗着自己的帝宠,已经凌驾于法理之上。 这让许皇后无法容忍。 许皇后手下的人也是为难,那可不是旁人,是皇贵妃娘娘! 但是许皇后一番油盐不进的样子,下人们也是没有办法,所谓各为其主,她们也只能按着皇后的吩咐办事。 “得罪了,贵妃娘娘。” 想靠近季昭华的几位老嬷嬷,被春环,夏环二话不说就扔出了来仪殿,在来仪殿,只要季昭华动动眼皮,就不可能有人能近的了她的身子。 季昭华对这些倒是不慎在意,若是她不愿意走,皇后是奈何不了她的,只不过季昭华对连齐的表现倒是很好奇,从连齐出来开始,她就一直这么静静的福着身子,不言不语的样子,比季昭华更像是世外高人。 还没等季昭华说话,内室里,映雪的哭声已经惊天动地的响起来。 这下子季昭华可坐不住了,猛的一下站起身来。 第二一二章不好的预感 许皇后在这里,季昭华总不好转身回内室去看孩子,只能奶娘抱着映雪出来,季昭华快手接过孩子。 映雪现在已经很少会这般哭的伤心,季昭华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奶娘有些为难的解释:“公主刚才正睡着,被突然吵醒,这才闹的。” 季昭华点头,不在纠结映雪为什么哭,只是耐心的哄孩子。 在母亲的怀里,映雪很快就止住了哭泣,一抽一抽的趴在季昭华的肩膀上,软糯糯的声音叫着,“母妃。” “母妃在呢。”无论刚才这来仪殿中是怎样的剑拔弩张,这会子因为一个小小的孩童,一切都变的不一样起来。 许皇后一刹不刹的盯着映雪看,小小的孩子,早已经没有了出生时的瘦弱,白白嫩嫩的像是冰雪砌出来的小人儿。 这宫里,能常常见到映雪的人,比能见到季昭华的人还少,原因在简单不过,夏侯忱对映雪才是宠到了天上去,宫里几乎无人不知皇帝对长曦公主的厚爱,所以映雪的地位超群。 便是皇后,也不是时常能见到孩子的,这会子见了,眼睛里的贪婪几乎掩藏不住。 哪有不喜欢孩子的女人,更何况许皇后曾经失去过,未来似乎也不会再拥有。等映雪哄乖了,不哭了,季昭华复而又将映雪递还给奶娘,让奶娘抱下去,这地方到底不是孩子该呆的地方,映雪脾气好得很,倒也是不闹,只不过有些不死心的对着季昭华叫了两声:“父皇。” 孩子跟夏侯忱感情亲密,凡是能看到季昭华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问问夏侯忱的去处,这么多人瞧着,季昭华就是再怎么心疼孩子,也不能管她了。总要现将许皇后打发走不是。 有了映雪中间这么一打岔,气氛就没有将才的紧张,就是连齐,也是站直了身子的。 “皇后娘娘,安宁侯世子妃到底是什么罪责,或者她需要什么样的惩罚,自然有国法家法说了算,皇后娘娘还是不要插手了吧。”季昭华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些,不是她没了刚才那样硬碰硬的底气,而是刚才许皇后望着映雪的眼神让季昭华害怕。 母亲对于孩子的一切都会敏感又直觉准确,许皇后看映雪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猛兽,那种贪婪的,凶狠的,恨不能占为己有的眼神,实在是令季昭华不寒而栗。 这种感觉季昭华不会忽略,但是这时的她,却怎么都不会想到,映雪将来真的会在许皇后的手里出事。 不管季昭华说了什么,至少她的语气态度是真的示弱了的,对此,许皇后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事实上,在闹下去,只会是她这个皇后没脸。 用武,许皇后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季昭华身边丫头的对手。用文,季昭华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许皇后目光在连齐身上流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季昭华在许皇后走后才得空儿出来,问连齐,“皇后娘娘与安宁侯侯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何会这般护着?” 提起侯夫人,连齐脸上总是会出现一种淡淡的,说不出什么,但是极深的讽刺与厌恶又恰如其分的出现在她的眼眸中。 对许皇后与安宁侯侯夫人的关系,连齐也是知道一点的,她说:“皇后娘娘当初有孕的时候,曾经招侯夫人进宫,她们两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交往密切的。” 那时候许皇后还不是皇后,只不过是是良妃,身上有孕,自然要为孩子作打算,许家自然会支持这个孩子为太子的,这是无庸置疑的,但是仅凭着许家这样的文官世家显然是不行的。 这时候良妃就想到了安宁侯府,若是有候府的支持那么良府肚子里的孩子,就稳保能登上太子之位。 后来的事情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孩子在大月份上没了,良妃成了皇后。安宁候候夫人是极会做事情的,许皇后虽然没了孩子,但是这些时间以来,候夫人对皇后还是嘘寒问暖,关系倒是比之以往更好了些呢。 今日许皇后能来为安宁候府打抱不平,倒是很有些理所当然。 季昭华拼着抗旨也要保下连齐,这让连齐心中感动,所以将许皇后与安宁候府候夫人的关系和盘托出。 季昭华听到这个,别的什么都不觉得,就觉得当初还是良妃的皇后娘娘怀孕的时候,实在是想的太多了,不想着如何能让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明面上将娘家女子弄进宫,固宠,接过这个女子也就是后来被处死的婉婕妤,直接要了良妃肚子里孩子的命。私底下,良妃还接触了安宁候府,想要得到安宁候府的支持。 只不过那个时候夏侯慎还没有出征,所以安宁候家的那个庶子也就还没有浮上水面,旁人都是不知道的。 漏算,也真是漏算吧。 许皇后走后,季昭华并没有放下心来,无论如何连齐留在她这里都是不安全的事情,无论是许皇后,或者是那些别有用心得人,总是不能让连齐好过的,现在连齐跟季昭华牵扯在一起,那些一直以来都想在季昭华身上找错处的人,现在自然也是不会罢手的,让连齐成为季昭华的错处,估计也是这些人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为了连齐的安全,季昭华思索再三,对着连齐说:“看来,你得‘死’了。” 连齐眸光闪闪,不言不语的。 季昭华知道连齐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的情况,连齐其实死了比活着好,也没什么大的计谋,‘假死’在很多时候都是最好用的办法。 只不过季昭华怕连齐不愿意,要知道假死之后,之前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坏的,都要随着这一遭假死过去了。 季昭华也是假死过的人,所以季昭华明白其中的苦楚。 到底要不要假死,还得看连齐自己的想法。 季昭华就是再怎么想救连齐,也是不能违背她自己的意愿的。 好在连齐没有考虑太久的时间,她说:“死,我倒是不怕的,只不过娘娘,皇帝怕是不会让我‘死’!” 夏侯忱之前告诉季昭华,让季昭华招连齐入宫,就是要留着连齐,这个季昭华能猜得出来,而留下的用处,无非就是利用连齐将安宁候府,户部侍郎府彻底推下万劫不复,在必要的时候,连齐就是出面指正安宁候府,户部侍郎府最好的人证。 但是身为女人,季昭华明白,如果连齐真的那么做了,那么连齐本人也就不用活了,即便是活着,也与生不如死没有区别了。 一个背叛家族,夫家的女子,世人是不会宽容她的。 季昭华不想让连齐走入更阴暗是深渊。 所以她要在夏侯忱彻底抛出连齐这枚棋子之前,救连齐。 但是这么做,无疑的,要违抗夏侯忱! 第二一三章连齐的执念 连齐‘死’了。自刎而‘死’。 对外公布的原因是,连齐因夫家,娘家前后出事,进宫恳求贵妃娘娘搭救,但是这次安宁候府与户部侍郎府所犯下的事情,哪里是几句求情话就能放过的,事关灾区数十万人的性命,便是贵妃娘娘有心帮她,也是无能为力。 更何况,还有‘后宫不能干政’的祖宗家法在。 连齐眼看着救人无望,又不想独活于世,于是留下血书,言辞恳切的请求皇帝,放连齐的夫君,也就是安宁候世子一条性命,她愿意一命换一命。 于是,连齐‘死’了。 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自然是满朝哗然。 在安宁候与户部侍郎被下了大狱之后,以这两个府为首的利益集团,可算是土崩瓦解,成了过街老鼠。尤其是在民间,更是引起了公愤,要知道,百姓虽然平凡,但是积少成多的力量也是不容小窥的。 原本已经在烂透了的两个家族中,出现了连齐这样的烈女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瞩目。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若安宁候府全家被判罪,连齐只是受牵连,那么连齐绝对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声名,说不定还会被人唾骂,但是现在不是,连齐为了换自己夫君的一条命,甘愿去死,这大大的取悦了站在社会权利顶端的男人,京城里的说书匠甚至都开始传颂连齐的故事。 -奇女子从小身世坎坷,致死不忘夫家,患难与共!- 也不过是短短几天的工夫,连奇就被这些人树立成了女子的典范。说来也是,连齐的命运太悲惨,在京城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她的夫君,宝大爷,那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后为了宝大爷这样的男人去死,有人说连齐傻,但是正因为连齐傻,所以才值得同情。 如此一来,连齐出乎意料的没有跟着娘家,夫家的脚步,被众人唾弃,而是变成了人们同情,怜悯的对象。 安宁候府,户部侍郎府,因证据确凿,从抓捕,到审判,到最后的行刑,都是极快的。为了缓解民愤,这两家人被游街示众,而其中的宝大爷,因有了发妻连齐的请求,皇帝为连齐的这份深情感动,特地留了宝大爷一条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宝大爷被流放充军,游街完,直接发配边城,永生不得入仕,也就是说,他永远只能做个最底层的小兵。 游街当天,京城里被围观的民众挤的水泄不通,好几次都要押解的士兵上前驱赶,才得以畅通。 经过连齐前段时间的一番操作,京城难民中的青壮劳力已经回乡,但是老弱病残可还是都留在京城的,这些人中有在水灾中失去儿子的,当然也有在水灾中失去父母的,对这些罪魁祸首可算是恨到了骨子里去。 烂菜叶子,臭鸡蛋,有些心狠的甚至还有砖头,石块,通通往这些人身上砸去,口中骂什么的都有。 连齐穿着一身男装,站在人潮人海中,耳边有个老大妈的哭声,“连夫人多好的人,要不是她,我的小孙子早怕是饿死了。居然为了你这样的畜生去死,老天爷不公平啊,不公平。” 听口音,这老大妈绝对是南地的人,连齐前一段时间施粥,发钱。很多好人家都喜欢连齐的不得了,觉得连齐是他们这些难民的大恩人,事实上,也的确是。所以现在看到胖乎乎纨绔公子样儿的宝大爷,自然是不可能给宝大爷什么好的话语的。 在老人家看来,连齐这么好的女人,最后都却这个胖子给牵连死了,真是太不值,太不值了! 押解囚犯的马车在连齐眼前经过,安宁候到底上过战场,遇到这样屈辱的场面,只是闭着眼睛,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但是宝大爷可就没有他父亲那么好的定力,连齐看着宝大爷裤腿低下湿嗒嗒的印迹,竟是吓的尿了裤子。 突然的,连齐笑起来,她也是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她也曾以为将来的夫君会是她生命中的盖世英雄,会救她出那水生火热的生活,从此,男耕女织,有商有量,安安稳稳,美满的过完此生。 但是她得到了什么呢,一个窝囊的,连自己的媳妇被人占了都不吭声的男人,笑着笑着,连齐眼中就有了泪光。这样也好,连齐的一生,虽悲惨,但是也算是圆满,从此,世上再无连齐这个人,只有季斓。 色彩斑斓的斓字,季昭华给连齐起的新名字,愿连起今后的人生,色彩斑斓,幸福美满。 连齐,哦不,是季斓将眼中所有的眼泪倒灌下去,是苦的,过去的二十几年,这种苦涩,她尝过太多,从此,她不想在尝了。 怀中是季昭华写的一封密信,是推荐季斓去往季旷处的,季昭华说,凭着季斓的本事,自然是可以有一番新天地的,季旷是个爱才的人,对季斓不会有什么偏见,在季旷那里,季斓能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季昭华说的很松泛,若是季斓想去,就去,若是季斓不想去,也可以去任何一个她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些季昭华都不会阻止。 季斓退出人群,未来怎么走,她还没有想清楚,但是总还是看亲眼看看这个世界才好。能逃离那个黑色的痛苦黑洞,对于季斓已经是新生。 她是季斓,她从此后,要活的色彩斑斓。 —— 如季昭华所料,夏侯忱果然发了脾气,不过对于夏侯忱的发脾气,季昭华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季昭华抱着女儿咿咿呀呀的说话,夏侯忱吼了两句得不到回应,气的指着季昭华半晌说出一句,“朕想不明白?” “嗯?”季昭华扭过头来。 跟她同时扭过头来的还有映雪,母女俩那眼睛,神态简直一模一样,夏侯忱在心里说,这可真是完了!明明他是那么生气季昭华这一次的自作主张,但是她就这样看着他,柔柔软软的一个字音,他就要投降了,哪怕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夏侯忱想,他都是能够包容的。 只是他想不通。 “让那连气指证元家,连家之后,在假死该多好,那样连齐的命能保住,朕也不会这么被动!” 夏侯忱说的是实话,如果有连齐这么个核心人物出来指认,很多事情都是迎刃而解的,但是连齐在指证之前就传出了死讯,夏侯忱只得强审安宁后与户部侍郎,没有强有力的人证,这些人自然是不认得。安宁侯一个将军,什么言辞酷刑都不怕,而户部侍郎,那可是滑不溜手的老油条,说十句都说不出一句真话来。 这些季昭华都知道,只不过,“最后还不是都将案子审了么?” 夏侯忱简直暴怒,“那你知道这一次得罪了多少人?” 有证据审人,那是人赃并获,根本无法抵赖,但是没有证据强审,那就是皇权压人,甚至是皇帝看谁不顺眼了,想要铲除异己。 这样的揣测,在安宁侯这件事情上,是完全不必发生的,但是就因为季昭华的自作主张,夏侯忱承担了,不仅承担了,并且还要安抚朝中那些赋闲在家的空置人员。 夏侯忱能不气么。 “早几日‘死’,晚几日‘死’,真的就那么重要啊?” 季昭华知道打哈哈糊弄不过去了,所以才好好的跟夏侯忱说:“连齐不是个不要声名的女子,若是指证夫家,娘家,别说这些人有嘴没有罪,天下人都会指责连齐不是个东西。” 一个背叛了家族,夫族的女子,就是死了,都会有牌位的。 “反正都要死了,还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夏侯忱觉得这些女人真是虚伪,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又有什么关系。 季昭华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其实从小连齐就是个很孝顺的女子,在父母都懈怠的情况下,还是奋发努力,修了一身的好本事。 而嫁入安宁侯府后,连齐也是尽力想做个好媳妇,好妻子,若不然,安宁侯与她的丑事,只要她不管不顾的说出来,还不是可以让侯府颜面扫地。 而连齐,并没有这么做。 就是连齐的‘死’,连齐本人还是希望做个好孩子,留个好名声。人有时候会执着于某一种在外人看来特别不值一提的东西,比如连齐,到‘死’,她都想做个好孩子。 夏侯忱不了解,但是季昭华觉得她是懂的。 第二一四章西太后娘娘薨了 夏侯忱离宫已经七日,皇宫最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住着主子奴才成百上千人,可实际上,主子似乎只有夏侯忱一个人一般,夏侯忱一离开,这宫里每个角落都透着死气沉沉。 映雪现在已经能晃晃悠悠的走路了,虽说季昭华总是担心她会摔着,但是没想到映雪走起来还挺稳当的,这无疑让做母亲的季昭华骄傲着。 陪着映雪玩儿了一会儿,映雪就有些昏昏欲睡,满一周岁的映雪还是比其他的小孩子要虚弱一点,荀太医也说这孩子出生就有些欠缺,怕是要一直都小心的养着。季昭华一直都是倍加用心的,好在如今映雪只是比别的小孩子更贪睡些,病症倒是真的没有的。 映雪睡下后,来仪殿似乎都沉寂了下来,有个孩子,人往往不会觉得孤独,鸡飞狗跳也好,哭声震天也好,但总能让人觉得嘈杂,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季昭华有些懒懒的,已经是冬日的节气,来仪殿地龙烧的旺盛,地龙烧出来的温度让人很容易就昏昏欲睡。 “春环,那边有什么消息么?”季昭华问。 春环抿抿唇,“已经攻下周国都城了,至于周皇帝有没有被处死,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是将孟良辰吊在城门上,爆尸三日。” 日子说快也是快的眨眼过,从周国回来到如今,也是过去了大半年的时光,夏国因为水灾,一直都是焦头烂额,夏侯忱励精图治,先是处置了安宁侯府与户部侍郎府,然后就是开展灾后的重建工作,可是这水灾之后必有旱灾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夏国是一年三季的地方,原本冬日这一季是最艰难的,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冬季的稻米也就成熟了,这场危机也就能熬过去了,但是现在没那么容易,这个冬天,南方降水量极少,夏侯忱这个皇帝在宫里都呆不下去,亲自前往灾区视察,疏导,力求今年的冬季这一季的稻米能如期丰收。 其实季昭华是明白的,夏侯忱如此紧张也有季旷给出的压力,季旷攻打周国,一路势如破竹,尽管也是跟周国军队打了几场硬仗的,但是季旷都是所向无敌的,这才大半年的功夫,季旷就已经攻陷周国都城,也就是说,现在的周国已经消亡,而季旷已经将原本漠北属于季旷管理的地方与周国的疆域合并了起来。 原本周国的土地面积就比夏国要大,现在加上北上原来的秦国,还有草原大汗给季旷的一部分封地。 现在的季旷,可谓成了夏国的最大危险,一个庞然大物悬在头顶上,谁会不怕呢。 “并且。”春环也是觉得为难,但是又不得不说:“季小将军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现在军队在整装,怕是不日就要南下。” 南下是个什么意思,谁都清楚,虽然周国国都往南是还有一大片土地,季旷说是为了来收复领土也是合理,但是无疑的,季旷往南靠近一步,夏国的人,至少是夏侯家兄弟,都会觉得内心不安。 夏侯忱最近的焦躁也来源于此,这一次出宫想来去往灾区之后,不出意外的,夏侯忱还要巡视一下边防,季旷能有如今的能力,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包括季昭华。 季旷一直都是家中幼子,在很多方面家里都是极放纵的,功课方面也没有要求过太多,所以季旷到底有多少本事,无人知道真实情况,但是如今的季旷,早已经成了出鞘的宝剑,所向披靡。 季家军当然说季旷是战神,更有甚者说是季昊季大将军在天上保佑着季小将军,所以才会一路如此顺利。但是也有更多的恨季旷的人,说季旷冷血,是以杀人为乐的狂魔。 于打仗一事上,季昭华了解的并不多,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能听到很多关于季旷打仗太过残忍的事情,比如屠城,比如对逃兵全部实行就地斩杀等等等等。 人的心情很奇怪的,之前季昭华一直都认为季旷是那个弱者,是她需要保护的**,但是如今形势逆转,季旷不仅不是弱者,更是成为了在这片大陆上跺跺脚就能让所有土地动山摇的大人物儿。 手段残忍,心肠冷硬是季昭华对于现在的季旷给出的评价。 而这样的时候,季昭华不在同以往那样,死心塌地的想着帮助弟弟,心里的天平,往夏侯忱这边开始偏向。 当曾经以为弱小无依的弟弟变成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季昭华心里担心着,观望着,同样也陌生着。 将孟辰良悬挂于城门楼上,季昭华知道季旷这是为了报仇,但是报仇的法子有千百万,季旷却选择了一种最残忍的,爆尸若是将人活活吊上去,分吹雨淋几日便能让人彻底的脱水,然后就是渴死,饿死。而对孟辰良这样的文人来说,死后同样讲求脸面这个东西,如此爆尸,那简直是将孟辰良打入了最底层的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季昭华不同情孟辰良,只是担心季旷。季家的那一场变故,不仅改变了季昭华的人生,同样也改变了季旷的,而且,很显然的,季旷现在走向了另外一条路,昔日那个笑着闹着的朗朗少年,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的季旷,真的如同一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困兽。 不是不心疼的,季昭华明白季旷的种种心路历程,但是同样的,也恐惧着。 仇恨这个东西,一旦蒙蔽了人心,那么留下的,只会是无边的黑暗与残酷。 “不知道陛下现在到哪里乐?”季昭华喃喃的说。 季旷这么一路打下来,夏侯辰若是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夏侯忱半个字都不能跟季昭华说,总还是顾虑着,这两人是姐弟,季昭华从前对季旷的态度也很是明确,那一直都是弟弟高于一切的主儿,夏侯忱就算是心里冒火,也不敢让季昭华知道本分。 可是如今季旷的消息,哪里是夏侯忱想瞒就能瞒的住的。 季昭华担心夏侯忱的时候,突然有个脸生的小太监跑进了来仪殿,一路到了季昭华面前,跪地就道:“贵妃娘娘,西太后娘娘薨了。” 第二一五章有证据 韩太后的离世让整个夏朝皇宫都蒙上了一层暗影,不问韩太后生前与夏侯忱的种种恩怨,她毕竟是皇帝的生母,死后该有的荣宠,半点都不会少了她。 季昭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半晌没有缓过劲儿来,不论韩太后这个人对季昭华怎么样,只是眼前的人突然见没了,无论如何还是会觉得感伤的吧,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 现在是什么时候呢?季旷已经攻陷周国都城,马上就要带兵南下,这个时候如果夏侯慎同时北进,就能在季旷到达之前瓜分周国,也将夏国与季旷对战的边界先前推进一大截,如此这么做成功了,那么对于夏国来说无疑是有百利无一害的,避免在夏国本土交战,这是最好的事情。 但是韩太后的死,将这一切计划都打断了。 即便是季昭华,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下自己弟弟,季旷的时运,从周国分离开始,先是遇上夏侯忱中毒,季旷在紧锣密布准备攻打周国的时候,夏侯忱中毒已深,生死未明。因此夏侯忱失了先机,然后季旷开始攻打周国,夏国这边也是整装待发,偏偏这个时候,南方水患爆发,流民四起,攘外必先安内,夏侯忱不得不再一次放弃与季旷公分天下的计划,转头专心治理国内的内乱。 现在好不容易水患告一段落,能腾出手来北进了,偏偏韩太后没了。 作为韩太后的亲生子,这一次,不仅夏侯忱要以最快的速度回来奔丧,就是夏侯慎,也得回来。 这一来一回,要耽误多少战机,季昭华根本估算不出,如果季旷动作快的话,怕是韩太后的葬礼刚完,季旷就已经到了夏国与周国的边境城池了。 在季昭华想事情的时间里,春环夏环早已经吩咐下去,来仪殿所有喜庆的东西收起来,就是外面悬挂的红灯笼都全部被白色的艉布包起来,来仪殿的下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不过片刻的工夫,来仪殿已经陷入了白色的海洋,就是已经睡着的映雪,也已经被脱去了红色的小中衣,换成了白色的孝服。 季昭华换好孝服,便带着春环她们往凤栖宫而去。 现在的皇宫中馈还把控在季昭华手里,所以去凤栖宫发这一路,季昭华就边走边安排相关事宜。 皇宫中的葬礼原本就繁杂,尤其还是皇帝生母,皇太后规格,季昭华可谓是焦头烂额,还好有前面的规制可循,季昭华本人倒不需要做什么特别大的决定。 到了凤栖宫,满目的素白。 凤栖宫里,已经有不少的宫妃在列,嘤嘤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季昭华对凤栖宫并不陌生,轻车熟路的就进了内室。 许皇后已经来了,跪在韩太后的床边,韩太后刚刚断气不久,面孔虽苍白,但是还没有死人的那种青白。 见到季昭华来,许皇后站起身,极沉静的跟季昭华说:“你来了,咱们一同为太后娘娘梳洗吧。” 人死后,还是要梳洗,更衣的。 韩太后身份特殊,这最后的工作,许皇后并不怎么想假以她人之手。 季昭华觉得有些奇怪,许皇后住的铜雀宫距离韩太后这里,比季昭华的来仪殿可远多了,不知道为何这许皇后竟然来的比季昭华还要早。 再者就是…….,许皇后要亲自给韩太后梳化,这也是极不符合许皇后的性格的,许皇后跟韩太后不是一直都不怎么对付么。 不过现在这样的时刻,就是心中疑问再怎么多,季昭华也是不说话的。 亲自为韩太后梳化也好,现在夏侯忱不在宫里,韩太后这么没了,夏侯忱回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季昭华不介意多做些什么。 韩太后生前是极爱美的,故而死后,季昭华为韩太后也是准备了最好的一切,头饰,衣服,甚至是鞋袜,无一不精美,完全是想着让韩太后到死也是漂漂亮亮的。 只是这些东西再怎么华丽,韩太后现如今的脸也已经变了,没有了季昭华初见她时的美艳,似乎从陈留郡王府获罪开始,韩太后就再也没有在宫里嚣张跋扈,重振雄风过,后来夏侯忱中毒,韩太后重获希望,但是这希望破灭的太快了,也正是这一次的失败,让韩太后再也爬不起来了。 直到死,韩太后都没有将她心心念念的陈留郡王府重新召回京城。 夏侯忱与夏侯慎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灵堂早已经全部搭设完成,季昭华等人按照品级依次跪在灵堂之上,为韩太后守孝。 得到韩太后死了的消息,黎太后更是一病不起,所以灵堂之上,并没有黎太后的身影。 “皇上驾到!~秦王殿下驾到!~” 太监的喊声后,季昭华明显听到耳边的哭声更大了些。微微抬起头,眼前有些模糊,从韩太后咽气开始到今天,季昭华以及三天没有睡过觉了,日日守在这里。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满身风尘而来,一看就是急赶回来的。 夏侯忱一身白色的孝服,甚至头上都是缠着孝的,脸上表情僵硬而沉重。从来季昭华就直到,夏侯忱对韩太后这个母亲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也曾向往过母亲全心的疼爱,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这样的向往终究没有实现,并且母子俩因为不同的立场,越走愈远。 夏侯慎黑色的长袍,肃杀的表情,身上的戾气更甚从前,比之夏侯忱的复杂,夏侯甚的悲伤就显得直白许多,到底他才是韩太后至死都心心念念的小儿子。 夏侯家的这两兄弟,长相不同,气场不同,但是却都是人中之龙,即便是现在这样不能生出心思的场合,让人瞧着也是心潮澎湃的。 夏侯忱与夏侯慎同时跪下给母亲行礼。 行完礼,将将站起身来,淑妃猛的站起身吼道:“皇上,王爷,臣妾有话要说!是贵妃娘娘害死太后娘娘的!臣妾有证据!有证据啊!!” 第二一六章本王要了你的命 淑妃尖刻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除了宫中的嫔妃之外,这里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内眷,太后驾崩,自然是需要这些命妇哭丧的。 季昭华听着淑妃对自己的声声指控,并没有生出愤怒的情绪,只是觉得心疼。这宫里恐怕是天下最残忍的地方,夏侯兄弟死了母亲,却还是不得不在母亲的葬礼上,面对这样的阴谋算机,肮脏,填堵。 夏侯慎到底比不上夏侯忱的沉稳,尤其是在韩太后离世的档口,上前几步,轻而易举的捏起淑妃的脖子,手臂轻提,将淑妃提了起来,淑妃两脚离地,气息都在瞬间稀薄了似的。 “你,说,什,么?”夏侯慎一字一顿的问。 淑妃气若游丝,眼前的男人是她正儿八经的杀父仇人,不是不恨的,但是淑妃更恨季昭华。这一次韩太后的死,淑妃已经拿到了确凿的证据,是季昭华动的手,她深信自己没有错,自信所以无惧,用最后一丝气力坚定的说:“是贵妃娘娘害死了太后!” 夏侯慎大喝一声,“胡说!本王要了你的命!” “阿慎,放手。”夏侯忱淡淡的说。 夏侯慎显然已经到了情绪的临界点上,眼睛一圈通红,无论长到什么岁数,在母亲的面前总还是难掩脆弱,声音嘶哑的对着夏侯忱叫,“皇兄……” 到底是兄弟,无论有过什么样的过节,在这样的时刻,夏侯忱无声的站在那里,还是给了夏侯慎莫大的支持。 夏侯忱不看弟弟的样子,他的这个弟弟啊,似乎永远都长不大,总是有些小孩子的脾气,以往都是母亲庇护着弟弟,往后没了母亲,这庇护的责任可就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放手!”夏侯忱提高了音量,夏侯慎随之放手。 淑妃软软的倒下,嘴角牵起胜利的笑意,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是如此的刺耳,“贵妃娘娘的弟弟如今正在往夏国攻打而来,贵妃娘娘为了拖住皇帝,王爷,对太后娘娘下毒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件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如果季昭华想要帮助弟弟,这时候害死韩太后,无疑是最好的方法,夏侯兄弟回来奔丧,加之心情上的失落,在不短的时间内,夏国都会处于劣势,不得不说,淑妃的判断还是何能说服人的。 “你怎么说?”夏侯忱问向季昭华。 季昭华一身素服跪在那里,并不言语,这样的时刻,她说什么都会变成借口,更何况内心深处季昭华也在等,等夏侯忱的判断,如果他真的信任她,怎么会相信如此蹩脚的陷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夏侯忱沉默的时间越久,季昭华心中的笃定也就随着时间慢慢流失。 恐慌,惶恐,种种令人不安的感觉涌上季昭华的心头。 似乎从没有这样的一刻,她与夏侯忱之间的信任,受到过如此严峻的考验。 不仅是季昭华,现在在这座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的,季旷如今势力发展凶猛,并且势头强劲,作为邻国的夏国,几乎人人都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笼罩,而这样的时候,季昭华的存在就显得突兀与尴尬。 如果说这之前对季昭华的定义只是宠妃,那么现在季昭华就开始慢慢的往祸国妖姬的方向发展了。 季昭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听到夏侯忱说:“将季贵妃带下去,控制起来,这件事,朕自会查清楚。” 嘭—— 季昭华心中有什么东西断开了,是真的清楚的听到了心弦断开的声音。 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冷肃的夏侯忱,他竟然……竟然……,突如其来的,季昭华身上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不过她还是挺直了脊梁,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疲态来,不能,绝不能。 季昭华没有说什么,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是平静无波的,她跟着夏侯忱派来的人默默的离开了韩太后的灵堂。 走出灵堂的那一刻,天上竟飘飘洒洒的落下雪来,南方的雪,不大,但是每一片似乎都能钻进衣裙,落在她的肌肤上,冷的刺骨。 满目的苍白,因太后的丧事,整个夏宫都笼罩在白色之中。雪真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它可以将这世上的一切肮脏掩盖,徒留一望无际的美好。 —— “皇兄……。”夏侯慎同样很是难以置信,就算夏侯慎对季昭华也是有所怀疑,但是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哥哥,凭着夏侯忱的心思,这种敏感的时期,根本不会想不到韩太后的死是关系到大事的重要环节,季昭华想要出手杀害韩太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夏侯忱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是季昭华离开这里时的眼神,惊痛的,难以相信的,甚至还有……失望。 但这件事只能这么办。 夏侯忱袖中的手握了握,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一片清明,他只是对夏侯慎说:“母后的时辰,不能耽误。” 因夏侯忱一句母后,夏侯慎难过的心情再一次涌上。 兄弟俩都默契的不再提季昭华,而是沉默的开始行礼,操办韩太后的丧事。 在场的人都是心思各异,多的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季昭华得宠的时间久了,她本人又是个跟外界不怎么热络的,看不惯季昭华的人大有人在。现在季昭华被驱逐出太后灵堂,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季昭华,她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夏侯忱这样做,可算是将季昭华的脸面踩在了脚下。 一种病态的畅快感,似乎季旷不断威胁夏国的压力在季昭华身上得到了释放。 任凭季旷再怎么厉害又能怎么样,他的姐姐,还不是任由他们夏国人搓圆搓扁。 而另一边,季昭华也是吃惊,前面的这些人到底要带她去哪里? 季昭华这才注意到,前面带着她的人根本不是夏侯忱身边的亲近人,而是生面孔,刚才走出大殿的时候,她被夏侯忱的决定刺激的脑袋恍惚,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 “公公!公公!这是要去哪里?!”季昭华出声询问,春环她们都不在她的身边,她有些惊慌。 前面的公公扭过头来,特属于太监的白皙面孔显得有些恐怖,他并不回答季昭华的话语,只是脚下步伐却不停。 第二一七章凶手是谁? 勤政殿,季昭华仰头看着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这是皇帝才能进入的地方,虽然此前夏侯忱中毒,季昭华在这个停留过不算短的时间,但是如今到底不是那个时候的不是,并且看刚才夏侯忱的态度,也断然不会让她来这里吧。 要知道这里可是机要重地,里面放着不少各地官员的奏折,更甚至还有什么季昭华不能见到的机密东西,季昭华脚步有些迟疑,不得不怀疑这又是另外一场阴谋,这个时候带她进勤政殿,难道不是为了再一次陷害她? 季昭华彻底站住不动了。 “贵妃娘娘……”那脸生的太监这时才开口,有些急切的叫着季昭华。 太监越是着急,季昭华越是不敢往前走,这实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不能冒险。 “皇上让你们控制住本宫,可没说要让本宫来这里!况,如今本宫尚未定罪,还是御封的贵妃娘娘,岂是你们几个小人就能指使的!”季昭华摆出阵势,知道春环她们几个不在她身边,真要是硬碰硬怕是不成的,但是总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人不是。 那太监并没有被季昭华吓住,只是摸了摸鼻头,沉声说:“贵妃娘娘,圣上对您多有爱重,控制一说不过是想保护您罢了,至于这勤政殿,您进去就知道皇上的用意了。” 太监的话让季昭华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真的是陷害她的人,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呀,季昭华心里这样想,脚下还是不动。 “贵妃娘娘快进去吧,长曦公主长时间见不到您,怕是要哭的。” 听到映雪的名号,季昭华哪里还会犹豫,提起裙子就快步往勤政殿里去了。 勤政殿保持着夏侯沉的一贯作风,并没有烧地龙,所以比之外面,温度甚至更低一点,映雪被冬环抱着在勤政殿的后殿里走来走去,小映雪对新奇的地方充满好奇,脑袋四处乱转,眼睛要是滴溜溜的转,只不过小鼻子尖冻的有些发红。 季昭华见到女儿,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疾步走到冬环身边,将女儿抱了过来。就在抱映雪的时间里,冬环低低的禀报,“是皇上下了手谕,让我们过来的,我一直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公主一直我抱着,就没敢撒开手。” 冬环也是有些怕的,毕竟这小公主是贵妃娘娘的命,若是被人拿捏了,那就是不用什么手段,也能要了贵妃娘娘的命。 这一路冬环小心护着,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不过如此平静,倒是有些不寻常。 季昭华这时已经冷静下来,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安排下人多准备一些保暖的东西,这勤政殿冷的很,今日又下了雪,到了晚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温度呢。 总还是要准备的充分一点。 季昭华带着映雪,还有冬环,奶娘,以及几个贴身的丫头就在勤政殿里住了下来,晚上的时候,这殿里的温度可算是降到了冰点,从来没有挨过冻的季昭华有些受不住,好在映雪的一应东西都拿的齐全,孩子被裹的密不透风,两个脸蛋儿红扑扑的,但是不怕冻着孩子。 不过映雪在的岁数,正是好动的时候,这般被裹住手脚,动弹不得,少不得哭闹。 季昭华就这样带着孩子在勤政殿里足足住了七日,每日饭菜都是不会缺的,只不过夏侯忱一直没有出现过。 冬环有些担心春环她们,但是却半个字都不敢对着季昭华说。 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极其担心压抑的,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打算,这般将季昭华弃在勤政殿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该来的总会来。 夜里,季昭华睡得不踏实,所以被角一动,她就醒了。夏侯忱来了,带着满身的冷气,原本季昭华以为她在这勤政殿里已经够冷的了,没想到这夏侯忱身上更冷,似乎没个关节都冻成冰了似的。 季昭华碰触到他的身体,冷的不自觉打哆嗦,但是就是如此,季昭华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夏侯忱嘴巴也跟冻住了一样,好久都没有说话。 只是那被冻僵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抱住了季昭华的腰肢,他的手指在季昭华露出来的那节暖肤上游离,季昭华怕痒,手掌拉过他的手,小声说:“别闹呀,吵醒了雪儿,有你受的。” 这两天映雪哭闹的厉害,若是这会子吵醒了,那可真是闹人都要闹死了。 夏侯忱听着她轻咬尾音,怀里是她温暖馨香的躯体,冰封的心,慢慢的融开了,他嗯了一声,算回应。 季昭华不知道他们如今的关系,那日夏侯忱不信任季昭华,然后将她丢到这冰冷冷的勤政殿里,说起来,她该怨恨的,但是奇怪的,她并没有这种怨恨的情绪,听到他近乎沙哑的一声答应,季昭华竟然觉得心疼。 “累了吧?” 其实这个问题等于废话,太后离世,即便夏侯忱作为皇帝,也是要跪整整七日守灵的,停尸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烧地龙,并且还要门窗大开,想来比这个勤政殿还要冷上几分,如此想想夏侯忱跪在那样的地方,怕也是不好受的。 季昭华只说了三个字,夏侯忱却突然动了,翻身压住她,“还可以更累一点。” 他就这样横冲直撞进了她的身体,旁边还睡着他们的女儿,季昭华真是气死了,她如此心疼他,他竟然还这么胡来,季昭华张口咬上他的肩膀。 夏侯忱轻笑一声,反倒越战越勇,身子也在夫妻特有运动中变的滚烫起来。 最后的时刻,季昭华头脑晕乎的想,这样也好,他能热一点,她忍住不叫出声也是不错的。 次日,季昭华醒的比夏侯忱早,这是很难得的情况。 接着外面的亮光,季昭华也看清楚了夏侯忱眼下深重的青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疯了,明明这样的疲惫,昨晚还要抱着她疯一场做什么! 映雪同样没有醒,小小的孩童打着轻微的鼾声,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可爱的让人心都融化了。 这样的冬日早晨,他,孩子,还有初生的阳光,温暖的被褥…… 如果此生都是如此安逸美好,该有多好。 偏不能够,等待夏侯忱醒来的漫长时间中,季昭华想了很多,所以夏侯忱醒来听到季昭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是谁谋害了太后,对不对?” 第二一八章出家修行 原本思维还有些浑沌的夏侯忱几乎是在瞬间清醒了过来,睁开眼锁着季昭华的明眸,他避重就轻的说:“朕总不会怀疑你。” 他用的是肯定句,如果在经过了那么多之后,他还无法相信季昭华对他的感情,那他的的确确是辜负了季昭华的心意。夏侯忱从没有忘记,就在这座空旷的勤政殿里,他九死一生之后睁开眼睛,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季昭华,那是他从没有过的心灵震撼,那个时候他就明白,就算是全世界都抛弃他,总还有一个女人是爱着他的。 当日他与夏侯慎回京奔丧,灵堂上所有人望着他的眼神,夏侯忱看的分明,什么样的都有,只唯独季昭华的,是心疼他的。 人与人之间有没有感情其实是很好判断,一句言语,一个动作,甚至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都能看透这其中的深意,夏侯忱没有怀疑过季昭华对他的爱,因这份爱,他也没有怀疑过季昭华会对韩太后动手。 当时淑妃突然发难,夏侯忱第一时间就明白淑妃选在这种时候揭发,一定是准备周全的,若是让淑妃拿出所谓的证据,恐怕季昭华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在夏侯忱让人带走了季昭华。 并且将她安置在勤政殿里,这宫里到底是谁想要置季昭华于死地,他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放心让季昭华独自在外面。 夏侯忱的用心,季昭华现在明白了,但是不代表她就感动了。她爬起来反问说:“那你一定查清了,太后她到底……” 一根手指虚虚的压在季昭华的嘴唇上,夏侯忱显然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季昭华情绪有些激动,但是顾虑着还在熟睡的映雪到底没有喊出来,克制着音量说:“夏侯忱,我还不了解你么?如果没有查清是谁害了太后,你不会到这里来的!” “明明查清是谁了,你却还让我背这个黑锅,你到底将我当作什么人了!” 怎么能不气愤呢,季昭华知道夏侯忱的为人,就算是他心里真的是相信季昭华的,但是这件事情夏侯忱一定会查清楚。并且季昭华有些恶意的认为,若不是有了确凿的证据,说明季昭华跟韩太后死的事情毫无关系,夏侯忱也不会跑来跟她柔情蜜意,软言细语。 夏侯忱绝不是为了美色,爱情之类的事情,就会抛弃国家大义的人,尤其是在韩太后死亡这般敏感又悲伤的事情上。 那么现在的局面就是,韩太后死了,淑妃还有淑妃身后的人诬陷是季昭华害死的太后,夏侯忱查明了真相,却不打算为季昭华洗脱罪名,而是打算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代表着什么,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贵妃娘娘盛宠无限,迷的皇帝昏了头脑,竟然连亲生母亲被害这种事情都可以原谅,甚至为季昭华做掩护。 可这绝不是季昭华要的结果,她没有做过,没有伤害过韩太后一丝一毫,甚至连这个心思都没有起过,她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罪名!她无法接受! 季昭华此时就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仅要一句话,她怕是就能发热发烫直到爆炸。 夏侯忱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他当然了解那种欲加之罪的愤怒,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季昭华。 “朕将你当自己人。” 季昭华险些就要冷笑出声了,自己人?好一个自己人。 “打算拿我怎么样?谋害太后,是不是要灭九族!”季昭华是真的愤怒。 “住口!”夏侯忱连日来辛苦,可算是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抽空来歇歇,却被季昭华咄咄逼人的语气弄的心烦意乱。 这一次韩太后的故亡彻底打乱了夏侯忱的计划,原本这个时候夏侯慎已经可以北进了的,现在夏侯慎却留在京城为韩太后守丧。 不要小看这种战争中的一点点错过,有时候差之毫厘,错之千里的事情,就在眼前。 夏侯忱坐起身来,不看趴在床上目光惊愕的季昭华。 冷冷的说:“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不必再提。” 说完就站起身走了,甚至连回头都不曾有过。 季昭华愣愣的躺在床上,盖棺定论的意思就是全天下都会知道,她季昭华谋杀了夏国的韩太后,这个罪名,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问心无愧,又有什么用,怎么可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最令季昭华心伤的,是夏侯忱的态度,他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却还是坚定的维护凶手,而让她来承担这个责任。季昭华止不住的胡思乱想,韩太后咽气时守在韩太后身边的许皇后,还有大胆的在灵堂上指认她的淑妃。 总是逃不过这些女人的,凶手就在她们里面。 而夏侯忱选择了庇护她们,季昭华缓缓的闭上眼睛,一个杀害了太后的贵妃,就算是皇上没有将她怎么样,此后的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季昭华侧侧身体,望着依旧睡得香甜的映雪。 不,她绝不能出事,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 也就是在看着映雪的过程中,季昭华的思维电石火光一闪,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明白了……” 吵醒了映雪,映雪自然是要哭闹的,季昭华就抱着映雪一起哭。 到底他们是母子,季昭华突然想明白了,夏侯忱说的盖棺定论,并不是说别的,而是这个凶手就是韩太后自己。 韩太后自知时日无多,她此生没在什么人身上栽过跟头,季昭华可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先是顶着韩家女的名头入宫,骗得了她的信任,然后就是破坏了夏侯慎的计划,让韩太后全部的期许化为乌有。 所以到死,韩太后都不会放过季昭华。 只要韩太后自己愿意,这谋杀的事件就绝对万无一失,再加上皇后与淑妃的参与,夏侯忱就算查到真相,也只能保持缄默,能说什么,说自己的母亲到死都要算计人。韩太后已经死了,夏侯忱特赐封号‘庄贤慈孝圣母皇太后’。 试问这样封号的人,怎么能爆出任何的丑闻呢。 季昭华跟一个死人对战,毫无胜利的筹码。所以夏侯忱说,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许皇后,淑妃那里还有早已经准备好的证据等着季昭华翻案,一旦那些证据拿出来,季昭华才真的是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现在夏侯忱这般粗略的将事情揭过,也算是帮了季昭华的大忙。 知道归知道,季昭华还是心寒,这样的韩太后,是夏侯忱的母亲,尽管母子俩此前矛盾重重,但是韩太后死了,夏侯忱却还是要为韩太后的名声保驾护航,甚至不惜委屈季昭华。 韩太后娘娘死于贵妃娘娘之手的事情如燎原的火焰,有许皇后等等所有后宫女人的添火加柴,不出意外的,满朝文武联合上书,要求处死贵妃娘娘。 夏侯忱凭着一己之力,已经压制不下去,这是夏侯忱之前没有想到的,可现实就是如此,不得已,他下旨:削去季氏贵妃娘娘的头衔,发配慈恩寺,出家修行! 季昭华听到这个旨意,很平静。 几千里外,季旷知道这个消息,却是坐不住了,带着人就要前往夏都楠城,救出季昭华。 阿齐格拦住了季旷。 季旷如一只受了伤的雄狮,对着阿齐格吼道:“我姐姐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以看着她受苦,却袖手旁观!” 季旷并不知道夏宫内的具体内情,从他得到的消息看,季昭华的确是为了帮他拖住夏侯兄弟,才出手要了老太后的命。 第二一九章季旷的处境 阿齐格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狠狠的牵住季旷的马,让季旷冷静下来。 可是季旷如何能冷静的下来,季昭华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仅是季昭华将季旷视若珍宝,季旷同样将季昭华视为唯一。 “放手!”季旷怒极,脸上的表情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毅然站在他马前的女子。 阿齐格被他这样看着,心头发虚,但是还是把话说出来了,“明日我阿哥就来了,难道你不去迎接么?你要是走了,这里没了主帅,万一我阿哥一时动怒,往后你可要怎么样呢。” 季旷微微笑起来,那笑容冰冷残酷,他不知道是什么让漠北的大汗有了如此的自信,认为他季旷就是任他们肆意摆布的男人,这一次攻打周国,虽说漠北大汗的确在口头上赞成过,但是在季旷还没有成功之前,漠北的那些人都躲的远远的。现如今季旷不但攻下了周国的首都,眼瞧着就要攻打夏国。 这样的时刻,不仅是之前的夏侯兄弟想要在季旷的版图上分一杯羹,漠北的人更加想。按照常理,季旷是漠北的女婿,他为漠北南征北战,理所应当。所以现在的形势就是,季旷带着季家军拼死打下来的一切,都被漠北的人理所当然的化为漠北的版图。甚至阿齐格说起话来,他季旷都好似是他们漠北派出来的狗,这样的态度令季旷反感。人总会随着手里的权利越来越多,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大而膨胀起来。 如今的季旷,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独身一人到达漠北,求着漠北人收留的孤独行者。 “你的意思是,你哥哥来这里视察,比我姐姐的性命更加重要?”季旷讽刺的说。 阿齐格张张嘴,知道季旷误会了,但是她百口莫辩,这一次季旷打仗打的如此好,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漠北草原上,阿齐格的父亲已经多次来信,要求季旷打开最北面的城门,放在关外的漠北百姓入中原。 漠北气候恶劣,漠北的百姓觊觎中原的土地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漠北人长年放牧,虽然对打仗很是在行,但是对于种地却是不怎么擅长的,就算能进了中原,漠北人也会像是陷入了泥潭里,根本无法长期的停留在中原内部。 但是现在不同了,季旷一路从北部攻打而来,对于漠北人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他们甚至可以将中原所有的土地都种植牧草,在中原美好肥沃的土地上漠北人想继续过上如同漠北一般的游牧生活。 季旷并不同意这些,中原数百上千年的农耕文明,若是放了漠北的蛮族进来,那就会令中原的一切毁于一旦。 所以在外人看来,季旷是一往无前,现在势力强大到不可估量,可实际上,季旷本人也是腹背受敌。 尤其是明日要来的阿齐格的亲哥哥,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在季旷攻打周国的第一时间,这位草原勇士就带兵入了中原。以至于现在就算是季旷加强了北部的布防,也依旧无法将这位所谓的大舅子,阻挡在关外。 阿齐格抿抿唇,到底也只能说一句,“你现在这般冲动的去了,不但救不了你姐姐,还会让我阿哥有可乘之机。” 被阿齐哥这么一闹,季旷也是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现在冲动去夏国,的确是不怎么明智,不能救出季昭华不说,说不定夏侯兄弟现在正布下天罗地网正在等着他去呢。季旷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阿齐格呆呆的看着季旷,似乎能感觉到他心湖的起伏,但是阿齐格知道,季旷不会与她分享一丝一毫的心情。 难免的有些伤怀,阿齐格曾经是满心欢喜的嫁给季旷的,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她发现她无法跟季旷产生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意,更甚至,阿齐格发现,她坚持不住了,当年那个不顾一切嫁给季旷的阿齐格正在渐渐的消失。 对于季旷的做法,阿齐格实在无法认同,关外的那些人都是阿齐格的族人,于阿齐格来说,那些人都是她的家人,季旷不许关外的漠北族人进中原,对于阿齐格来说,这是不对的。 阿齐格跟着季旷一路到了中原腹地,眼睛前面全部都是中原人的富庶生活,那样平静安宁,不用为了明天吃什么而忧愁的日子,是阿齐格以前从没有想过的。现在她见到了,所以,她也想她的族人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不用在为了猎物而有人牺牲,也不会为了一点点的水源,一片草地,而举族征战,有无数人死于残杀。 阿齐格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是显然的她的想法与季旷是背道而驰的。 季旷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身后的侍卫跟随着他,阿齐格并不能跟着季旷去往任何的地方,现在他们早已经不是亲密无间的夫妻,或者说,他们从来都不是亲密无间的夫妻。 阿齐格有些不死心,跟在季旷的身后,做着最后的劝说:“阿旷,你为何不肯让我父王他们过来,你该知道我父王哥哥们都是耐心有限的,如果他们真的发怒,攻打而来,你又该怎么办?到时候就算是我求情,怕也不会留下你的性命!” 季旷像是在听笑话,有些想不通,这些漠北人高傲的自信来自哪里?一群还处于原始社会的蛮族,凭什么张口闭口都是放过他们这些中原人。 “你大可不必为我求情。”季旷慢吞吞的说。若是漠北人真的那么厉害,这些年就不会一直守在关外,连中原的大门都进不来。 “将军!”副将从不远处走来。 “什么事?”季旷问。 “有个女子找您。”副将毕恭毕敬的说:“她自称姓‘季’。” 姓‘季’,季旷一个激灵,不可思议的问着身边的近卫,“楠城那边的人,已经动手了?” 季旷在夏都楠城里自然是有自己的势力的,但是这些人都是季旷最隐秘的势力,没有季旷的首肯,必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近卫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阿齐格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会不会是姐姐来了?!” 第二二零章了却红尘? 皇家慈恩寺,厢房。 “主子,这山里到处都是野山菇,用这个煮汤一定鲜美的很,晚上就做菌菇汤,好不好?”夏环笑盈盈的说。 季昭华已经换去华服,穿着黑青色的粗布僧袍,一头鸦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髻,只一枚白玉的发簪置于其中,看起来简单又娴雅。 夏环在宫里的时候并不是负责膳食的,但是这趟她们出来,也不过就是带了四个丫头,总不好厨子,下人的都带上,所以现在吃食上就归了夏环管。要不是这一变故,恐怕谁都不知道夏环还藏着一手,这吃食做的很是爽口。 春环接了夏环的话,也是喜笑颜开的说:“是呢,咱们来了这山里,日子倒是过的清静了呢。” 这四个丫鬟平日里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不声不响的人,现如今倒是话多了起来,季昭华知道这是她们想要逗她开心,毕竟从一宫之主贵妃娘娘变成如今的修行僧实在是落差很大,丫头们怕她受不住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 季昭华垂下眼睛,如今的生活,于季昭华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除了不时的想起他之外,她真的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孩童的啼哭声传来,不一阵子就见冬环抱着映雪进来,映雪的小手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泪痕,显然是摔倒了,这下子可好,一屋子女人就开始为着映雪转圈,给映雪换衣服,手上的小伤口上药,还有季昭华这么格专门安抚女儿的母亲。 虽然这次出来连映雪的奶娘都没带,但是好在孩子还是让她带出来了,从这个方面说,季昭华还是感激夏侯忱的,有了映雪在身边,就算是什么样的地方,季昭华也是敢去的。映雪被处理好了以后,就又伸着小手指对着外面喊:“花,花。” 这是想出去的意思,季昭华有些无奈,揉着映雪的小耳朵低声说:“这下可好,咱们雪儿彻底变成野孩子了。” 在宫里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总是拘着映雪,除了来仪殿哪里都不让映雪去,现在到了慈恩寺可好,映雪是彻底的放开了,成天到晚就是撒丫子满到处的疯玩。看着女儿额头上晶晶亮亮的汗水,季昭华原本对皇宫的那一丝丝思念也就都收了起来。 离开那里,也好。 带着映雪出来,怕映雪在摔倒,季昭华只得抱着她,孩子一岁多了抱在手里已经有些份量,并且映雪好动的很,抱在怀里并不老实,扭来扭去的,不一会儿就折腾出季昭华一身汗来。 “小家伙儿,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季昭华用额头顶映雪的额头。 映雪用手推季昭华,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映雪满口都是花~花~其实这样的冬日,能开花的并不多,不过在季昭华住的这个小院子中,倒是种了数十株白梅花,这时候正是开的好的时候,看上去如雪似云,嗅起来如梦似幻。 夏环采了这梅花做了梅花糕,小映雪一次能吃两块。 说起来,这个地方其实并不怎么困苦的,春环前去打听过,说这处院子是前朝一个王妃的居所,王爷死的早,王爷不愿独自留在京城,便来了这样的一个地方,环境清幽,往前走不到半刻钟就是慈恩寺的正殿了,也方便清修。 季昭华看着满树洁白的花朵,一时有些出神。 “父皇!”映雪清脆的喊。 季昭华被她的叫声激的险些站不稳,正要纠正孩子不可以信口胡说的时候,却发现映雪趴在她肩上,似乎在给她身后的人伸手臂。 映雪从小被夏侯忱疼爱的紧,所以对夏侯忱这个父皇从来亲近多于惧怕,见到多日不见的夏侯忱,小家伙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就要扑上去。 一切都成了慢动作,季昭华缓慢的回转,整整十七天了,从夏侯忱下旨让季昭华来这里出家修行,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十七天,他从未出现过。 怨恨么?思念么?似乎都有,似乎又都没有。 大概是季昭华的动作太慢了,夏侯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接过小身子已经斜到他怀里的映雪,嘴里叫出来的却是,“芃儿……” 季昭华浅浅笑,似乎这时候笑出来比她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她双手置前,向着夏侯忱行了一个佛家礼,这佛家礼真是奇妙的东西,无论季昭华现在心中是多么的嘈杂喧闹,一句阿弥陀佛出口,周遭的一切都静谊了下来。 夏侯忱瞳孔一缩,不过到底不是莽撞的人,笑着说:“这还真的成了小师太了么?想了却凡尘?朕不准!” 说完,夏侯忱就抱着映雪转身进屋了。 季昭华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这时眼眶才开始发热,夏侯忱身后跟着的还是和顺。和顺不比季昭华的脚步,他自然是看到了夏侯忱转身的瞬间就垮了脸。 到底还是心疼皇上,和顺对着季昭华说:“娘娘,皇上他也是有苦衷的,您且谅解着个吧。” 季昭华笑笑,只说:“公公说错了,现在哪里还有娘娘。” 她的贵妃名头已经被削去,的确不存在什么娘娘了。 跟和顺说这个其实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泄愤在,不过说完季昭华又觉得自己可笑幼稚,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夏侯忱的方向,回厢房去。 还未进门就听里面夏侯忱的怒斥声,“怎么这地方没有地龙,这般冷,如何住人!” 季昭华脚步停顿,其实并没有那么的不习惯,这还要感谢夏侯忱,夏侯忱将季昭华接到勤政殿住了些日子,勤政殿里冷的吓人,初时也是不习惯,但是慢慢的也就好了,现在来了这慈恩寺,倒是没有那么难过。 走进屋子,并不大,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盖奢华的行宫,前厅,卧室,也不过就是一间房,中间用屏风阻隔。 夏侯忱看到季昭华进来,脸上还是余怒未消,冷冷的命令,“这就收拾东西,今天就搬回宫里去,这地方不要住了。” “这里挺好的。”季昭华实话实说。 可是怎奈夏侯忱完全听不出季昭华话里的真心实意,抱着映雪走到季昭华面前,微微弓腰逼视着季昭华的眼睛,“还在与朕赌气?” 第二二一章这里很好 季昭华一双眼睛转动,却不言语。夏侯忱心里发沉,在皇家这么多年,对如何看人已有了一番感悟,獐眉鼠目着,夏侯忱从不喜欢,虽古人说,人不可貌相,但是人间几何,现实告诉夏侯忱,人是可以貌相的。 这宫里多的是有心思的人,在与夏侯忱谈话时会时不时的偷偷瞄夏侯忱一眼,心里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这样的人夏侯忱从来不放在心里,总是避免与她(他)们接触,越远越好。 美女,夏侯忱身边也不缺,哪有皇帝身边没有美女的道理,但是这些女人,要么眉头深锁,从来都是什么事情都无法取悦似的,要不就是满肚子八卦消息,恨不能刮心掏肺的告诉夏侯忱宫里所有肮脏事情。 人还是不要在肮脏里深陷的好,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即便是你不愿意的,但是还是会陷进去,从而变的满心黑暗,再也走不出那泥潭。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清晰的了然,季昭华之于夏侯忱,是独特的存在,一个有灵气的女孩子。 什么叫有灵气呢?只是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夏侯忱一说话,季昭华的眼睛就已经动起来,赞同不赞同,心思都在一双眼睛里,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你也能看出她的心思。 从夏侯忱第一次看到季昭华开始,她就是如此,即便现在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季昭华也经过了许多事情,曾经历经苦难,但是就是到了今日,季昭华的眼底依旧纯净,看得清所有的心境。 女人如水,最可贵的就是那份纯净,无论容貌如何变,言语,动作都会随着时光改变,可若是保留住这份纯净,在夏侯忱看来,这就是最珍贵的人。 季昭华眼睛纯净,她真的无悲无喜,甚至没有半丝对夏侯忱的怨怼。 夏侯忱慌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严肃着表情跟季昭华说:“这一次是朕失言了,让你来这个地方受苦,可是…….,你放心,朕一定尽快接你回宫的。” 他还是没有说抱歉,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说对不起,无疑是困难的,但是能说出这样的软话,季昭华已经心满意足了。 季昭华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不说,扭头对着候在一旁的春环说:“下去看看,若是午膳准备好了,就端上来吧。” 春环点点头,转身去了。 没有得到季昭华的回话,夏侯忱心中没底,但是季昭华既然这么跟春环说,就是要留他用膳了,能留下来,夏侯忱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夏侯忱专心跟映雪逗弄了一阵,膳食也就全部端上来了,一阵喷香。 映雪虽说跟夏侯忱玩的好,倒是到底很多日子没有见了,生疏也不是没有的,所以要吃饭了,就不要夏侯忱,扑腾着要往季昭华怀里去。 季昭华自然接过女儿来。 夏侯忱腾出手才看清桌子上的饭菜,一时心里更是疼的厉害,显然今日为了皇上来,是加了菜的。 秋葵嫩豆腐,翡翠白玉卷,素炒‘六君子’,蒜茸小油菜,最后还有一道鲜菇汤。 四菜一汤,倒是不显得寒酸。但是对于夏侯忱如此锦衣玉食长大的帝王来说,这些饭菜可算是在简陋不过的。 最后是给映雪准备的一小碗蛋羹,原本这山里是连蛋都没有的,但是考虑到映雪还是小孩子,全素的话怕影响了孩子的身体,所以慈恩寺的主持特意开恩,每日让小沙弥送些蛋奶来。 映雪在这地方住着,每日跑来跑去的,胃口倒是比之以前增大了不少,季昭华将筷子递给夏侯忱之后,就开始专心的喂映雪吃蛋羹。 映雪樱红的小嘴巴啊呜啊呜的吃的欢,季昭华喂的速度几乎要赶不上女儿咽下去的速度了,季昭华轻声细语的劝,“慢点,慢点。” 夏侯忱手里捏着筷子,那一瞬间觉得都要落泪了,他心爱的女人以及他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怎么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映雪吃的飞快,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的吧唧吧唧嘴,显然不是很够,季昭华却不敢让她继续吃了,胃口好是好事情,但是过犹不及,映雪从小就肠胃弱,荀太医说过最好是少食多餐,季昭华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 冬环抱了映雪下去玩,季昭华这才腾出手来用膳。 看夏侯忱也不吃,就这么愣愣的盯着她,季昭华有些不自在,急忙说:“快点吃,这地方温度低,不快些吃就凉了。” 季昭华倒不是抱怨什么,而是这山里地方原本就要比城里的温度低,平日里季昭华都是跟春环她们一起用的,今日显然是要让几个丫头吃剩菜,这般慢慢腾腾的吃完,菜都凉透了,季昭华心疼自己的丫头。 夏侯忱沉默着吃饭,食不知味。 季昭华倒是吃的香,说起来也是好笑,在宫里日日流水一样的吃着天下美味,反倒是觉得索然无味,现在到山里来了,每日吃的都是青菜豆腐这些素食,反倒是胃口大开,吃什么都好吃的样子。 一顿饭,夏侯忱就静静的看着季昭华吃。 等吃完,丫头们撤了饭菜下去,季昭华用了消食茶,见夏侯忱还盯着自己,一时有些窘迫,也是的,一个女子吃的比男子多,怎么说都有些难为情。 “跟朕回去。”夏侯忱还是这句话。 季昭华放下茶盏,抿抿唇角的茶水,开口说:“这里很好。” 夏侯忱像是隐忍了很久,突然站起来,愤愤的说:“这叫很好?季昭华!你什么时候说谎话,这般顺口了!” 今日来之前,夏侯忱有些忐忑,怕季昭华为了这次的事情跟他闹,之前他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结果却事与愿违,虽说其中他也是有众多的难言之隐,无可奈何,但是结果就是季昭华被削去了头衔,被放逐到了这里,距离京城尚有几十里的慈恩寺里。 来了之后发现,季昭华根本就没有半分的怨怼,笑着跟他说话。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自责,若是季昭华真的跟他大吵大闹,说不定他还不会如此的内疚,但是季昭华善解人意,他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相处下来,夏侯忱发现这个地方虽然他之前调查过,说是以前住了王妃的,环境清幽,各方面条件都是好。夏侯忱放心让季昭华到这里来避避风头,也是听信了这些禀报。 今日来一看,根本就不是如此,这地方小的夏侯忱觉得手脚都伸不开,没有地龙,温度低不说,还有浓浓的湿气,夏国本来地处南地,冬日里最怕的不是冷,而是湿。夏侯忱清楚的记得,初来夏国那一年,季昭华冷的浑身发抖的样子,从那个时候起,来仪殿的地龙都是宫里烧的最旺的地方。 不说这些,刚才那些菜色,夏侯忱想想就生气,如此冰冷的地方,还要吃些素菜,身体哪里熬得主,他当时也是昏了头,只想着让季招呼出来避避也好,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宫外是这样的环境。 季昭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是真的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好,离开了宫里,虽然衣食住行上比宫里差一点,但是好在心情舒畅,周围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出门就是巍峨的高山,浓密的树林,带着小女儿在这样干净的地方住着,这些日子季昭华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真的不是矫情。 季昭华耐下心来跟夏侯忱好好的说:“皇上不用这般说,这里真的很好的。山里的吃食虽然素淡,可味道不错,太阳好的时候,我还能带着映雪出去采些野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季昭华很明白,她背上谋害太后的罪名,还能得到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夏侯忱下了大力气维护而来的。 “我真的没有怨恨皇上,真的没有。”季昭华早已经想明白了,遇上韩太后死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她这个小辈要退让的,总不能让夏侯忱将母亲从棺材里拖出来问罪吧。 而且,“现如今太后的丧事完了,下一步秦王定是要前往边城的,省身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若是真的打起来,我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要是季旷真的跟夏侯慎打起来,季昭华的身份就会变的更加的敏感,说是仇人之女都不为过。 夏侯忱再怎么维护她,总是逃不开这些身份的,季昭华不想让夏侯忱为难,总不能前线士兵浴血奋战,后面皇帝跟对方仇敌的姐姐还双宿双栖,这样如何能服众。 季昭华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每一条都是在替夏侯忱着想,但是偏偏此时,夏侯忱什么都不想听,他只是质问着季昭华,“那么朕呢?” “什么?”季昭华不解。 夏侯忱咬紧了后牙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如你所愿,就是你一辈子都不会回宫,与朕也要划清界限是不是?” 季昭华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第二二二章又一年除夕 “没有……不是的。”季昭华知道夏侯忱是生气了,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但是否认之后却说不出话来。 夏侯忱只是瞪着季昭华,似乎要将她看透似的。 两人就像是乌眼鸡般的对视着,最后还是季昭华先妥协,低声跟夏侯忱剖析着自己,“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而是皇宫那样的地方,我实在是怕了,从我入宫到这次出来,似乎事情就没有断过。这一次太后娘娘的事情,虽说被你压下去了,但是如果我回去,那些人必然是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自然还有很多的罪名证据等着我,你能庇护我一时,总不能庇护我一世,我也想过自己立起来,在宫里独当一面。可是那样真的太累了,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用勾心斗角的日子是如此的好,我并没有与你怄气,这是我的心里话。” 是的,这是她的心里话,从来季昭华都不是个适合宫廷的人,她的心太小了,满是情情爱爱的东西,有小女人的矫情与计较,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入宫,更加不适合成为夏侯忱身边可以傲视天下的女人。 说着说着,季昭华似乎找到了倾诉的途径,她低下头,说着自己最初的梦想,“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过如何高高在上的日子,如今这般有雪儿在身边,能时不时的想念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真的是我最理想不过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豪门女子都是如她这般,早早就厌倦了勾心斗角的日子,想的念的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当初选择孟辰良,为的也是过上安宁的日子,在这山里住了十几日,是季昭华这些年来,过的最平静的时光,虽然身边没有夏侯忱,多少有些遗憾,但是这样的遗憾早已经被周遭的一切填补了。 夏侯忱原本怒气冲冲的,被她这样温柔的倾诉浇灭了。 “你只是时不时的想朕,可朕却是无时不刻不在想你。” 甜言蜜语总是爱听的,季昭华抬起头,用视线描绘着夏侯忱的眉眼,不是季昭华妄自菲薄,而是她已经有了生活阅历,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她不会成为最出色的后宫女子。 后宫女子,要气度无双,要包容一切,忍让皇帝的私心,为皇帝宠爱了新的女人而欢喜,皇帝有了子嗣,要视如己出。这些种种,季昭华认为她都是做不到的。 拉起夏侯忱的手,轻轻的触摸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见的非常整齐,一看就是极其讲究的人,这样的人,实不该陷入儿女私情的漩涡,季昭华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成为你想要的人,不能陪你并肩天下。 夏侯忱被她这声无尽遗憾的抱歉搅的心潮起伏,他不是不知道季昭华的为人,眼前的女子是个柔弱的姑娘,并不怎么看重功名利禄,注重更多的还是女子的那点子小心思。 季昭华的性子,夏侯忱一早就是知道的,到底是他贪心了,既想要平凡女子的情爱之心,又想要这个女子如宫中那些无心女子一般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在乎的留在他身边。 心底里叹息一声,夏侯忱只能妥协说:“那好吧,让你留在这里。不过。” 季昭华专注的等着他的不过。 “不过,你不能只是时不时的想起朕,而是要时时刻刻的想起朕。” 季昭华噗嗤一笑,男人争风吃醋起来,还真是可爱的紧。 夏侯忱虽然同意季昭华继续留在这里,但是很多问题,他却是不能妥协的,这深山之中不可能去烧地龙,所以夏侯忱使人在季昭华住的小院子里放置了数个火盆,每日所用的银丝碳都是从宫里直送来的,还有吃食,瓜果鱼肉,络绎不绝的。 季昭华当然不赞同这样做,“这里是佛门清静地,这般车水马龙恐怕不妥吧。” 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可显然季昭华这样的要求直接被夏侯忱给无视了。 真的霸道起来的夏侯忱,就是季昭华也是无能为力的。 也只能随了他。 如此这般,季昭华算是在慈恩寺彻底住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山里,季昭华迎来了新年的到来。除夕夜,季昭华带着几个丫头过,山里头下了雪,窗外山风呼啸,屋内季昭华与春环夏环几个人围坐在火盆前,炭火照着每个人的脸,暖融融的,这样说说笑笑的冬夜,倒是比宫里那样人声鼎沸,杯酒交错来的温软人心。 哐—— 门突然被推开,几个丫头吓了一跳,因为大雪封山,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什么人?!”春环条件反射的就将季昭华护在身后。 季昭华怀里还抱着孩子,猛地可是担心。 从暗影里走出一个人,穿着黑**皮的披风,头上带着厚实的帏帽,只能看到一节短短的小巴。 “父皇!”映雪现在已经能流畅的说话,并且在宫外住了一段时间,小丫头真的成了野丫头,性格比在宫里的时候活泼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映雪的叫声后,来人掀开帏帽,倒真的是夏侯忱。 谁也没想到夏侯忱会冒雪前来,而且是在除夕夜。 因夏侯忱的到来,整个山中小筑都动了起来,准备夏侯忱的洗澡水,给夏侯忱重新做吃食,忙忙碌碌的,倒是又有了些平民百姓过年节时的样子。 夏侯忱带来的人不多,可算是轻装简行,但是即便如此,来了的侍卫也有十余人,这些人都是夏侯忱最亲密的人,贴身侍卫,总不是那么简单的。季昭华想着,这些人除夕也不能回家,还要跟着夏侯忱这么来回折腾,定是又乏又累的,所以季昭华特地叮嘱了夏环,给这些人单做些吃食,总要让这些人过个饱年,再者,这山里的房子不多,只能让这些人轮换着休息下,总要进屋烤烤火,别小看了这山里的冬日,真的这么在外面冻一夜,怕是要冻出毛病来的。 安排还这一切,夏侯忱也沐浴完出来了。夏环这一次倒是没有做什么八菜八碟的,直接一碗鸡汤素面,端到了夏侯忱面前。 油亮亮的鸡汤,翠绿的青菜,上面放着一颗煎蛋,虽简单,却令人胃口大开,尤其是在这冰冷的冬夜里。 映雪早已经做到了夏侯忱的怀里,看夏侯忱吃的香,小丫头有些嘴馋,夏侯忱也是宠她,父女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季昭华就坐在他们身边,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样温馨的场面,季昭华觉得胸口涨满幸福的感觉。 待夏侯忱吃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了句,“总算是活过来了。” 季昭华心疼他,但是话说出来就有些抱怨的强调,“你也真是的,今晚不是还有宫宴?从宫里到这里就是骑快马也得一个时辰,还下着雪,这身子是真的不想要了么?” 夏侯忱抱着女儿,只是看着季昭华笑,那笑容美好的简直能晃了季昭华的眼睛。 “宫里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你忍心让朕一个人过年?” 这话说的,宫里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季昭华明白夏侯忱的意思,宫里现如今是真的没有一个夏侯忱的亲人了。 “秦王没有回来?”夏侯慎在韩太后的丧事办完后就去了边城,不过今年韩太后没了,宫里显得有些清冷下来,照理说过年夏侯慎应该回来才是的。 夏侯忱脸色有些僵硬,静了半晌突然对季昭华说:“省身,已经到了边城。” 第二二三章一场为了她而起的战争 到了边城?季昭华想了想,试探着问:“与秦王可有联系?” 季昭华问的小心翼翼的,按说季旷到了周国与夏国的接壤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季旷本来就是攻打周国的,自然会将周国的全部土地都收归所有。可,现在问题变的复杂起来,季旷现在实力超群,到了边城地带,与夏国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还不好说,是敌是友,尚且不能分辨,所以季昭华还是很谨慎的。 不仅问夏侯忱的话很是有讲究,在问出口的同时,季昭华还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春环。 春环几乎是用眼睛表达了自己否认的态度,现在大雪封山,外面的消息根本传不进来,她们离开皇宫之后,原本就跟季旷的那些人都断了联系,现在又在这深山之中,真的是很难获得消息。 夏侯忱哪里看不出季昭华的心思,不过是不计较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季昭华如此小心,为的可不就是他夏侯忱的心情。 提起季旷,夏侯忱与季昭华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僵持,夏侯忱原本不打算说的,又想着季昭华迟早会知道的,还不如由他来说,反正结果都是相同的。 “省身给朕来了信,要朕送你去他那里。”夏侯忱冷淡的说,显然对这样的要求不屑一顾。 季昭华微微皱眉,思索了下才明白季旷的目的,在外人看来季昭华是为了弟弟杀了韩太后,现在被皇帝发配到了山里出家修行,古往今来,多少妃子死在修行的地方,所谓的寺庙,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盾撑着,绝对绝对是这人世上最残酷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些天天吃斋念佛的人,动起手来比宫里那些酷刑官还要折磨人。 先前秦王妃所去的庵堂就是这样的地方,皇室只要是犯了错的女子,都会被发配去那里,而那庵堂里就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女人,其中的奥秘不言而喻。这一次季昭华被发配出来,很多人都以为会是庵堂,季昭华也相信宫里宫外那些恨不得她死的人,也早已经在庵堂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季昭华进去,让她有去无回。 然,夏侯忱是什么人,他自然会查明白一切,给季昭华一个无须担心的前路。 所以季昭华并没有去那什么庵堂,而是来了大慈恩寺,皇家寺庙,是皇帝内务府亲自管辖的地方,外面的那些人想要插手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季昭华现在的日子,对外绝对是保密的,若是让那些人知道她过的如此悠闲,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情来。 季旷自然是不了解的。 如此一来,季旷威胁夏侯忱交出季昭华,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季昭华整肃心神,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能露出一丝丝想去弟弟那里的样子的,要不然,夏侯忱怕是会发狂。季昭华眼睛一转,有些娇嗔的说:“省身真是胡闹,皇上对我这般好,我哪里会离开。” 显然季昭华摸准了夏侯忱的命门,一句话出口,夏侯忱脸上的表情就有所松动,不过还是别别扭扭的说:“朕对你好么?” 季昭华猛点头,“那是自然,好的不得了。” 男人有时候像孩子,是要哄的,季昭华如此一说,夏侯忱自然眉开眼笑的,低头看去,怀里的映雪刚才被喂了食,现在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低头吻吻女儿的发顶,夏侯忱才不舍的将女儿送出去,让下人带下去睡。 映雪原本是跟着季昭华睡的,但是偶尔夏侯忱来的时候,映雪就会被东环抱去自己的房间睡。 等下人们都走了之后,无可避免的,夏侯忱拉着季昭华好好好好的亲热了一回,弄的季昭华简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免有所抱怨,“怎么每次来都跟吃了药似的,折磨人。” 夏侯忱听到这个话,伸手就在她白皙的臀肉上来了那么一下子,咬着她的耳垂说:“没良心的小东西,也不瞧瞧朕被憋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还这般说朕。” 季昭华脑子还在刚才那热烈的**中,持久的余韵让她思维不是很冷静,不服气的说:“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哪里会为了这种事委屈自己。” 也许,这是季昭华内心深处最介意的事情,虽然她常常劝解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但是哪个女人能承受的了这个,心爱的男人与旁的女人夜夜笙歌,就算是他许给天下给你,又能怎么样呢。 夏侯忱一个翻身,正正的对上季昭华的眼睛,暖融融的房间,加上刚才的激烈运动,两人身上都有些湿嗒嗒的,这地方不比宫里,总不好让下人整晚烧好了水等着,所以只能用帕子擦擦,倒也是不讲究的。 “芃儿,朕没有碰过其他人。”夏侯忱说。 在季昭华不要自己的性命救了他之后,夏侯忱是真的心甘情愿的不再碰任何旁的女人,就是如今季昭华不在宫里,他依旧守着身,放着满后宫的女人成了摆设。从前季昭华在后宫的时候,多少夏侯忱还会去后宫的,虽然总是去来仪殿,但是到底还是会去不是么? 这才有了那些新近的贵人的嚣张,这下可好,季昭华彻底被扳倒了,甚至被赶出了宫。但是宫里并没有因为季昭华的离去而变的热闹起来,夏侯忱现在彻底就宿在尚书房,抑或是勤政殿,连后宫的门都是不入了。 后宫现在没有了夏侯忱的亲生母亲韩太后,也没有了贵妃娘娘季昭华,就像是一盆死水,连半点波澜都起不来。 淑妃是个胆大的,不知道是自己天生胆大还是后天有人支持,竟然不管不顾的闯到了尚书房,叫嚣着皇帝若是这样不顾及子嗣繁衍,她就一头撞死在尚书房门前。 对于淑妃这样的行为,往常夏侯忱只是会置之不理,但是这一次,并没有。 找了两个力大的太监,拉着淑妃直直往尚书房门口的红漆木上面撞去。 淑妃实现了自己的宣言,血染尚书房。淑妃的娘家早已经在夏侯慎掌权的时候就已经覆灭,朝中谁人不知皇帝这是心里有火气,偏不长眼睛的淑妃要往上面去撞,死了也是活该。 关于淑妃的死,夏侯忱表现的很冷淡,这后宫里有人认为能扳倒季昭华,就能掌控一切,那么他不介意让她们看清楚,谁才是主导一切的人。 淑妃没了之后,后宫更是沉寂的连半丝动静都没有,许皇后病了,连宫妃的请安都免了,如此一来,宫里人各个闭门不出,空空荡荡的像是一座空城。 只是这些夏侯忱半个字都没有跟季昭华说,总觉得没有必要。 夏侯忱自认为亏欠季昭华良多,从开始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是季昭华在忍让,在迁就,而他只是不知疲倦的索取,到了此时此刻,他能为她做的,也只不过是少亲近那些后宫女人,让她心里能安然一些。 季昭华没想到夏侯忱会突然说这个,让一个皇帝为一个女人守身,这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过这一刻夏侯忱这般说了,季昭华也就信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信了,那就是真的,若是怀疑,什么都是假的。 “嗯。”季昭华懒懒的应了一声。 夏侯忱显然对季昭华这样的反应不满意,将她按在怀里一顿揉,将她原本就软软的身子更是揉成了水,“你就这么个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若你不是皇帝,那该多好。”季昭华也只有这么一句。 假如夏侯忱不是皇帝,他们就可以夫唱妇随,相濡以沫,甚至相伴天涯,但是不行的,夏侯忱皇帝,并且还是个野心大过天的皇帝,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太重,并不是季昭华的女人能给他的。 季昭华这么一句,夏侯忱也是没话说了。 能说什么呢,从夏侯忱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成为皇帝,也可以说生在皇家的男子,哪一个没有一个坐上大位的天然使命感,而登上皇位的人,又哪有一个不做着统一天下的梦。 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也是逾越不过去的心魔。 说了也是白说。 季昭华回归正题,这时候才问,“省身都跟你怎么说的?你不放我去他那里,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季旷现在已经有了与夏国抗衡的实力,自然也就有了威胁夏侯忱的资本,让夏侯忱将季昭华送过去,也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 说到这个,夏侯忱抱着季昭华的手紧了紧,季旷自然是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夏侯忱实在是没有想到,当初他亲手教导过的孩子,现在竟然能长成这般样子,说话的口气也是狂妄的了不得。 夏侯忱冷冷一哼,“他会不会善罢甘休朕不知道,但是朕是决不会放你走的。” 听他的口气季昭华就知道季旷怕是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但是她能理解弟弟,知道她在受苦,季旷无论如何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这样的关心让季昭华心中温暖。 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有亲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好,就算是外面将她说的多么的不堪,总归她的弟弟还是相信她的,还是要管她的。 只不过……,“省身是不是说,若是不放我过去,他就动手攻城。” 这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季旷现在能拿来威胁夏侯忱的,可不就是这个。夏侯忱良久‘嗯’了一声。 不是他怕了季旷,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并不适合与季旷对战,季旷一路从北面打过来,已经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军队打仗打的时间长了,又是这样力拔千钧的势头,军威势必高涨。 这样乘胜追击打下来,自然是不好对付的。 而夏国内,刚刚从天灾的泥潭里拔出脚来,这个冬天是最难熬过去的,这个时候开战,显然不明智极了。 夏侯忱能想到的,季昭华也能想得到,夏国至少要等到开春才能收获水灾后抢种的那一批稻米,在这之前,夏国都会很艰难。 季昭华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但是还是强撑着说:“明日我给省身去信,告知他,我现在的境遇,相信他不会轻易动手。” 夏侯忱真的没想到季昭华会为他,为夏国做到如此地步,要知道如今的季昭华不委屈,不闹事都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她现在竟然能忍受着被冤枉,被逐出皇宫的不公待遇,去信让季旷先暂停下,给夏国留出喘口气的时间,简直太难得了。 “芃儿,你真是让朕无地自容了。” 夏侯忱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脑筋,并且要是按夏侯忱以往的性子,早已经付诸实施,就是季昭华不同意,他也有的是办法逼季昭华同意,在国家利益上,夏侯忱从来都是不马虎的。 但是这一次,从来到现在他都没有提起过,夏侯忱觉得自己变了,在季昭华这样奋不顾身的爱里,他渐渐明白了些什么,爱情不是等价交换的,不是利益互取,而是将心比心,明白着你的心情,体谅着你的难处。 让季昭华完全为他的利益而服务,是从前夏侯忱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并不这么认为了。 只是没想到季昭华自己倒是先一步说了出来。 季昭华似乎已经睡过去了,没听到夏侯忱激动又惭愧的话语,其实季昭华心里明白的很。 她就算是能起一些作用,但是也不能彻底阻止这些男人的厮杀。 只是……只是,她是弟弟要与她的夫君拼个你死我活,无论原因是什么,季昭华都不希望,原因是自己。 一场为了她而起的战争。 季昭华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她不想成为夫君与弟弟厮杀的导火索,仅此而已,并没有那些夏侯忱想的大道理,大仁义。 女人有时候简单的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心思,但是男人却会认为是大仁大义,是大爱大善,爱情有时候,也不过是一场误会。 —— 收到季昭华的信,季旷长长的舒了口气。 身边人冷冷淡淡的说:“这样最好,若是真的开战,你必败无疑。” 季旷侧头,看着穿着一身月牙白滚边男装的潇洒女子,倒是没有为她这样直白的话生气,而是笑笑的说:“都算清了?” 那女子双手置算盘,劈劈啪啪打的很是响亮,在季旷的问话之后,停下手中的活计,依旧不怎么热络的口气。 “你之前的那些谋士若不是细作就是蠢货,军队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我真是怀疑,你是如何带着人一路打到这里的,按我的估算,应该在打下周国都城之后,你的军队就该喝西北风了。” 那女子抬起头,一双眼睛清冷而明亮,口不留情,毫不犹豫的戳穿季旷的软肋。 季旷笑的更加开怀了,真不知道他的那位好姐姐是从哪里发现了这么一个宝贝,送到他这里来了,这女子一来就将季旷手下管内务,钱财的谋士贬的一无是处。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自然不服。这女子只是轻轻拨了几下算盘珠子,一屋子的大男人都自惭形秽,这两日,请辞的已经来了一大半。 真是……妙极,妙极。 如此妙极的人,自然是按着季昭华的信件,寻找而来的连齐。 季旷并不回避连齐的问题,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没错,是打到周国都城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粮食。不过好在草原上的那些兵将从来都是自给自足的,这一路南下,靠他们居多。” 到底是根基浅,季旷才准备了多少年,粮草钱财远远不够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在攻陷周国都城之后,他的兵基本上都原地不动了,这一路打过来靠的基本就是漠北人的队伍。 连齐早已经算到了这些,非常冷静的分析,“手里没有粮,你也就只能给那些野人当孙子。” 这话其实说的很不客气的,季旷听到的第一瞬间也是火从心起。不过他明白,连齐说的,没有半分的不对。 季旷一直依靠的这只漠北军队就是阿齐格哥哥的人,前日里来这里,那态度,用趾高气昂都是好的,简直将季旷当成了跑腿小弟使唤,刚好那个时候连齐也在,自然就见了这些。 连齐说的没有错,季旷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钱财方面实在不善经营。人总不可能十全十美,漠北人其实也不是很擅长,只不过他们多年的游牧生活,可以吃生肉,喝鲜血,一路靠着宰杀马匹,也能维持下来,但是中原的兵,显然不能如此。 季旷垂下眼睛,虽然他给夏侯忱去了威胁的信件,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的季旷,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了。 长期的打仗,他耗尽了所有的粮草储备,若真的跟夏国动起手来,赢的概率也不大。 就在季旷低头沉思的时候,连齐已经奋笔疾书写规划了。 很快写完递给季旷,“呐,按照这个制度分派下去,让那些因战乱避祸的老百姓先回到自己的地方,好好种地才是重点。这些老百姓都安生下来,钱财自然是会有的。” 战乱之后,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恢复生产,让老百姓回到原本安宁的生活,有个最基础的生产力,才能有税收,有商贸。 稳定局势,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对于连齐详细到针对每一户该如何处置的策划书,季旷自然是无不认可的,点点头,赞赏的对着连齐说:“你这样的人,若是男子,怕是能富贾天下。” 连齐摇摇头,显然富贾天下对她没有**力。 季旷对连齐以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就是连齐这两个字的名字都是不知道的。不过季旷信任自己的姐姐,明白季昭华举荐连齐来,总不能是害他的,而在亲眼见识过连齐的本事后,季旷更是信服的不得了。 季旷不知道,连齐曾经所在的安宁侯府已经是富贾天下的人家,但是这些连齐并不稀罕。 钱财对于连齐来说,只是过眼云烟。 连齐打心眼里感激季昭华,在季旷这里,没有人知道她连齐的真实身份,她可以重新做人,抬头挺胸,靠着自己的本事,获得尊重。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连齐不仅不是被众人嫌弃,厌恶的对象,反而成了大家都需要的人。 人生的价值,也许就在于此。 连齐从没有想过,她的一点点小聪明,能使季家军,十几万人吃上饭,过上更好的日子。 而季旷,对连齐,季旷并不是所谓的主子,他的态度很谦和,不傲慢,不卑微,是恰到好处的相处。连齐的年纪比季旷还要大上个几岁,对这个比自己年纪小,却能够打出如此一片天地的青年人,连齐打心眼里佩服。 也许连齐从小接触到的男人都太过畸形,无论是户部侍郎,还是安宁侯,又或者是连齐的前任夫君,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旷阳光开朗,眼睛跟季昭华一样,明亮闪耀,对于这样的一个男人,连齐就算是拿出浑身本事,也是甘之如饴的。 知遇之恩,胜于一切。 季旷给了连齐从未拥有过的尊重,信任,甚至是赞扬。 太美妙的感觉。但是美妙的时刻总是短暂,就在这时,大帐外阿齐格撕心裂肺的吼声已经传来,“阿旷,你是不是又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你给我出来!” 连齐嘴角一勾,似亲人间的取笑,又像是对季旷的调侃,“你的那位好夫人来了,怎么不让她进来。” 对与季旷的关系,连齐听坦然,她经历过的事情多了,看的透彻又清楚,并不会放任那些阿齐格感到危机的情感。 只不过……,连齐对季旷与阿齐格这对夫妻并不怎么看好,前阵子阿齐格的哥哥来,阿齐格事事以哥哥为先,虽说阿齐格这么做促使她哥哥提早的离开了这里。 但是阿齐格这样的表现,显然不会让季旷心里舒服。 婚姻里一旦牵扯到了太多的东西,那就会变了质,阿齐格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她意识到了,但却不以为然。 不等季旷说什么,外面阿齐格的皮鞭声就已经响起,噼啪作响,显然阿齐格闯进来了。 第二二四章漠北人的威胁 季旷乃是正人君子,与连齐之间的相处多还是欣赏为主,倒真的没有牵扯到那么多的情爱。 毕竟这人世间,除了情情爱爱,还有更加多的相处模式。 可能也是季旷的这种心态,导致连齐的真心以对,连齐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若是季旷真的对连齐有什么旁的心思,恐怕连齐并不会现在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季旷。 按照连齐之前的经历,她是腻歪极了男人那种黏糊糊的眼神,季旷这样透亮的人,心中无论是抱负还是算计都能摊开来说,对连齐,无疑是阳光一般的存在。 故而,阿齐格冲进来的时候,无论是连齐还是季旷,都是一片神色坦然,并没有任何羞怯的表情,更没有什么慌张的被抓奸表情。 然,阿齐格心中有鬼。 当年是阿齐格一门心思的要嫁给季旷,当时季旷并不喜欢她,就是后来她跟季旷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也不过是时势所逼,并不是真的季旷就喜欢她了。这次阿齐格的哥哥来,阿齐格知道自己哥哥说话做事都很是不妥,但是没办法,那是她的哥哥呀,从小就守护着她的哥哥,总不能让哥哥与季旷产生什么大的冲突,两害相比取起轻,既如此,阿齐格自然会选择帮助自己的哥哥。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连齐来了。 一个长相温柔的中原女子,与季旷交往甚密,甚至形影不离。 阿齐格是容忍不了这个的,或者说从她嫁给季旷以来,她就没有尝试过吃醋的滋味,季旷虽然不喜欢阿齐格,但是在与女人的交往上却是极其节制的,季旷一直的节制让阿齐格早已经习惯,她的夫君只是她一个人的,因为有了这种心理,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到了现在,才真的感觉到了危机,不是不怕的。 阿齐格对着穿着男装的连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知道连齐本就是南方女子,水软山青地方养出来的人,长相温婉,体态纤柔,就是穿着男装,也有一股子女孩子特有的温柔,再者连齐是个经历过大风雨的人,那种从容淡定,比之现在气急败坏的阿齐格,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贱人!”阿齐格开口就骂,这若是在草原上,她有几百种弄死连齐的法子,但是显然的,现在并不在草原上。 连齐的眉梢动了动,她最讨厌听到这两个字,尤其还是这么一个无头无脑的人说出来的。对阿齐格,连齐是从根子里看不上,原本中原帝国的人对于塞上蛮族就有一种天生的鄙视,再者这阿齐格实在是没什么值得连齐敬佩的,就比如此刻,这般横冲直撞,狗血喷人,简直令人不堪忍受。 “我先回去了。”连齐站起身就要走,她听了季昭华的建议来这里,是为了有一方落脚之地,能让才华得以施展,但是绝不是跑来被人凌辱的,她这辈子没打算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季旷应了一声,阿齐格不讲道理起来,连齐还是早走为妙,若不然,还真不知道阿齐格会做出什么。 事实就是,连齐还没有走出半步,连齐的鞭子就落了下来,简直又快又狠。 季旷对阿齐格这样的刁蛮倒是见怪不怪,亲自上前用手接了阿齐格的鞭子,挡在了连齐的面前。 连齐眼皮都不抬,脚步不停的走了。 这一点季旷是知道的,连齐这个人,有时候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天然的冷漠,那种冷漠像是骨子里发出来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冷漠。 季旷也不劝连齐,只是任凭她默默离去。 阿齐格盯着季旷握住鞭子的手,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的鞭子从来都是沁过盐水的,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季旷这么徒手接,自然是血肉模糊的。 这么一来,阿齐格也是心疼的紧。 “你还说你跟她没什么?为了她,你是什么都不顾了么?”阿齐格原本脸蛋有草原特有的红色,进军中原这一年,少了草原的风霜,加之有巴结的人不断送来的雪肤膏,阿齐格的脸倒是细嫩了不少。 只是比上中原女子,还是有些粗糙。 阿齐格哭起来,没有中原女子的娇柔,反倒有浓重的惨烈模样,季旷最见不得这个,他有些烦躁。 但太多的话到了嘴边,还是一句,“你不懂。” 清清浅浅的三个字,将阿齐格摒弃于世界之外,正是这样的不懂,让阿齐格痛彻心扉。 —— 夜,阑珊。 季旷独自在大营周边走走停停。 这么多士兵若是一朝京城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祸端,季旷在城外驻扎,没有惊动城里的百姓,这也算是他为百姓们做的一些实事。 遇到同样出来透气的连齐,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连齐望了望季旷包扎起来的手,抿抿唇,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难道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季旷这样的年纪,正是男子最情热的时候,要说他彻底不会动凡心,连齐是不相信的,而阿齐格,显然不是季旷的心爱之人。 在这样月朗星稀的冬夜里,季旷难得的向连齐吐露心声,“怎么会没有?” 豪门世家的公子,如何会没有青梅竹马的人,季旷有个母家表妹,是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女,当年季旷出生时,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季旷从小跟表妹接触的不少,隐隐的,也认可这个女子是他的未来妻子。 这表妹生的柔弱,原本定国公夫人是不喜欢的,但是季旷是小儿子,将来的妻子不用顶家立世,再者有个季昊失败的政治婚姻,到了季旷这里,家人总是要宽容些的。 连齐看着季旷茫然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不过好在季旷并不等她问什么,直接的说:“她死了。” 当年定国公阖府遭难,定国公夫人的娘家难免的受到牵连,而这个与季旷有口头婚约的小姑娘,在紧急情况下,下嫁他人。 小姑娘看着柔弱却是个刚强的,生生在大婚当日撞死在了喜堂上。 自古烈女不嫁二夫,她既然是季旷的妻子,绝没有在季旷遇难的时候,转嫁他人的道理。 而那个时候季旷在逃命的路上,一无所知。 后来季旷去了漠北,虽然心里也是惦念着小姑娘,但是到底已经陌路,他为了前途利益娶了阿齐格。 却在攻打到周国京城的时候,知道了那位小姑娘的死讯。 死去的就成了永恒,也许那个在季旷脑海里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会成为永远的朱砂痣。 这一刻,连齐又有些同情阿齐格,嫁给这样一个‘痴情好男人’,可能是阿齐格一生的悲哀。 “对阿齐格,你打算怎么办?”连齐问。 阿齐格显然是漠北那边的人,连齐来了一段时间,时常能感觉到漠北那边给季旷的压力,虽然也开玩笑挤兑季旷。 但是到底还是希望季旷能脱离那些蛮族的掌控,要知道,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第二二五章惊人的消息 阿齐格显然是漠北那边的人,连齐来了一段时间,时常能感觉到漠北那边给季旷的压力,虽然也开玩笑挤兑季旷。 但是到底还是希望季旷能脱离那些蛮族的掌控,要知道,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季旷面对这样的问题显然也是一愣,他并没有想过要怎么处理阿齐格,处理?这并不是一个好词,在娶阿齐格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段婚姻也许永远不会有爱情的存在,当时他也跟阿齐格说的非常清楚,但是阿齐格那样的性子,哪里会听季旷说了什么,那样勇往直前的撞进来,非要嫁给他,真的实在不是季旷能预料到的,要知道中原女子都是柔弱,谦和的,婚姻之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娶她那一刻,她就是我的妻子。”季旷这么说。 无论这中间有什么样的缘由,是否有感情,总之,季旷认为阿齐格嫁给他,就是他的妻子,既然是夫妻,那季旷就会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冷战也罢,吵架也好,总之,阿齐格,他会负责的。 责任,是季旷从小到大渗入骨髓的两个字。 无论如何,不曾忘记。 连齐低下头,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季旷实在是超出了连齐的认知,连齐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英俊,睿智,果敢,有担当。连齐当然也会想若是当初她嫁给这样的一个男子,那是不是她的命运就会不同。 很快,连齐就从那迷惘的比较中缓过神来。 有什么好比较的,天下季旷这样的男子,又有多少呢。就算是阿齐格那样的女子,季旷也是打算负责到底的,妄论其他。 对季旷的欣赏是一回事,对现实的判断又是一回事,连齐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别让她,成为你的软肋,你如今输不起。” 连齐说的冷静而直接,不过她的话对季旷似乎没有形成任何的影响。 季旷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端的,他的身影在这深夜里,瞧着有些落寞。良久,他才说:“除了我姐姐,不会有人成为我的软肋。”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连齐一眼,也不过是一眼的功夫,连齐就完全明白了季旷的心思。 责任与感情是两码事,季旷可以对阿齐格负责任,但决不会对阿齐格动感情,没有感情就会理智,克制,不会意气用事,如此自然就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连齐轻轻一笑,“有没有人说过,你适合做皇帝?” 季旷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适合做皇帝了,文韬武略,大智大勇,却有是如此的疏离,冷漠。 矛盾的结合体,最适合做喜怒无常的皇帝。 听到这样的评价,季旷是真的笑了,只是笑的有些凄凉起来,“皇帝?孤家寡人么?” 连齐望着季旷离去的背影,说不出是心疼多,还是心酸多。从季旷现在的为人处事能够看出,季旷曾经是怎样的阳光少年,但是伴随着一场变故,季旷就如此成了孤家寡人,要不是世上还有个季昭华的存在,那么季旷就彻底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家族剧变也许催生了季旷强韧的意志力,但是同时的,也将季旷少年时对未来全部的憧憬击碎。 帝王,多数都是悲剧的命运。 爱不可得,恨不可得,成天算计的过日子,连齐想想季旷会过上那样的日子,突然就生出许多不忍来。 就如此时,看着那个如火一般的男人,慢慢的没入黑暗中,会让人生出诸多的心绪来。 —— 春暖雪融。 慈恩寺所在的佛光山上已经是美好不可方物,漫山遍野的野花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映雪被拘了一个冬天,现在可算是能撒欢的出来玩儿,简直一发不可收拾,跟着慈恩寺里的小沙弥一起,到处去。 寺中的小沙弥哪里见过如此粉雕玉砌的女娃娃,各个都是爱的不行不行的,抢着要被映雪,一个个的都不愿意轻易撒手。 东环看着不像话,回去跟季昭华商量,这长曦公主金枝玉叶的,成天跟一帮子小和尚在一起成何体统。 季昭华倒不觉得什么,她自己小时候可不就是成天趴在哥哥的背上长大的。只不过夏侯忱借着理佛的机会来慈恩寺小住的时候,映雪献宝似的一字一顿的背出大半篇《心经》来还是让季昭华小小的吃了一惊。 夏侯忱同样没有想到,要知道映雪背诵的《心经》可不是正常的语速,而是小沙弥每日的早课,念的快,跟唱歌似的,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映雪这般小小年纪,才能学会这么多。 映雪头发现在一惊长出了好多,季昭华给她扎了两个冲天辫,摇头晃脑的样子,显得尤为可爱。 夏侯忱好半天没有反应,半晌后才对着季昭华严肃的说:“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朕的雪儿,都成了小**了。” 季昭华甩手拍他,好端端的将女儿说出**,夏侯忱可真是开的了口。 不过显然夏侯忱不是开玩笑的,这个问题他真的在考虑,跟季昭华说了几次,季昭华都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夏侯忱急了,到了晚上,恨恨的收拾了一番季昭华之后,才认真的跟她说:“雪儿现在正是启蒙的时候,成天待在这山里,你是真的想让朕的宝贝儿变成小和尚么?” 季昭华今天倒是脑袋清明,明白这是开了春,季旷并没有有什么动作,而夏国到了春耕的时候就算是彻底缓过劲儿来了,朝中那些烦人的臣子,在这几个月里也被夏侯忱整治的差不多了,如此一来,季昭华回宫也就变的有了可能。 只不过夏侯忱已经下过旨意,让季昭华出家修行,现在自然不能去撕毁这个圣旨,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季昭华悄无声息的回去。 季昭华不想回去,夏侯忱也不能下旨强迫,所以现在也只能用映雪做幌子,循序渐进的让季昭华回宫里去。 夏侯忱看季昭华不回应,又说:“朕已经给映雪找了最好的启蒙老师,只要回宫去,映雪能得到最好的教导。” 季昭华才不理他,对于映雪这般小小年纪的孩子来说,什么老师能比得过大自然,宫墙深深,规矩多如牛毛,就是一行一坐,就足够逼的映雪没了所有童年的快乐时光,季昭华并不想映雪成为什么端庄的公主,如现在这般玩闹嬉笑,才是她的女儿,应该过的日子。 还是不出声,夏侯忱气急,他现在就是寻了一切借口到这慈恩寺来,也不过就是一月一两日,有时候实在想的狠了,只能下朝骑快马来,过了午时在骑快马回去。 其中的奔波劳碌,就不必说了。 现在朝中的一切都安稳了下来,夏侯忱如何能放着季昭华继续住在这里。 夏侯忱张嘴咬上季昭华的肩膀,季昭华吃痛的嘶了一声。咬的狠了,夏侯忱又心疼,实在不是他儿女情长,自从季昭华与映雪离开皇宫之后,那座奢华的宫殿里似乎就没有了夏侯忱的容身之处,无处不是冰冷,寂寞,没有半分温暖,更没有让他牵挂的人与事。 往日,到底还有韩太后,母子俩争也好,斗也罢,总还是有个牵挂的人,现在可好,韩太后去了,夏侯慎在边城,而季昭华又来了这里,那座宫殿简直憋闷的令人窒息。 一下一下的**着季昭华的肩膀,刚才被夏侯忱咬伤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红。 季昭华被他扰的没办法沉默下去,只得软着声音解释,“雪儿现在很不错,都知道那种草药能散热,上次冬环有些发热,都是雪儿治好的呢。” 对于季昭华这样的说法,夏侯忱嗤之以鼻,什么雪儿会治病,那还不是山中僧人的偏方。 “那依你的意思,雪儿将来做个山中郎中你就满意了?” 每逢讨论这个的时候,季昭华就觉得疲惫,夏侯忱根本就不听她说的什么,季昭华并不想着让映雪做什么山中郎中,而是季昭华认为懂些能救命的法子,总比那些宫里看着浮华却毫无用处的规矩有用多了。 叹口气,季昭华只说:“别装傻。” 她不相信夏侯忱听不懂她的意思,可是夏侯忱明明什么都懂,却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实在是让季昭华有些厌烦,任是什么话说上三遍之上都会觉得厌烦吧。 夏侯忱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一直求着季昭华回去,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但是季昭华就是不愿意回去。 难免的还是要多想一些,幽幽的问:“你是在等季旷来接你么?” 季昭华心中打突,山中雪化了之后,季旷的人的确送了信进来,想要接季昭华离开。不过被季昭华言辞拒绝了,现在季旷与夏国之间有这么短暂的安宁,是季昭华乐意见到的,若是因为她的出走,引起两者间的争端,那绝对是季昭华不想见到的事情。 只是季昭华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是被夏侯忱知道了。 这样看来,这深山里也不是那么安全的,季旷派的人都是绝对隐秘的人,季昭华心思一重,那些人怕都是凶多吉少了吧。 对于自己弟弟的心腹,季昭华还是很爱惜的,明白这一次这些人是都折在夏侯忱手里了。 从这个角度说来,季昭华在这个山里倒是比在宫里对夏侯忱有利的多。 季昭华抿抿唇,夏侯忱现在已经不叫季旷的字,省身了,而是直呼其名季旷,这其中的差别自然是有的,到底是没有了从前的亲昵。 旧情看来是全不念了。 “若是我想走,又何必等你来问我这些?”季昭华反问。 是真的,她若是想走,自然有她的脱身之法,可是她并不想走。而走,也不是上上策,现在走不过是给了两国开战的借口,这是季昭华从一开始就想避免的。 到如今,她更是不会在这个上面在栽跟头。 夏侯忱抱着季昭华的手紧了紧,他倒是对季旷的人不那么恐惧,他恐惧的是季昭华自己的想法,没人比夏侯忱明白季昭华的能耐,她若是想走,自然能走。 就是怕她离开,夏侯忱才会这般五次三番的,要求季昭华回去。 夏侯忱被季昭华的反问弄的心思起伏,最后才说了一句,“你等着,朕回去自然会想办法,接你回宫的。” 想办法,是什么办法,季昭华百思不得其解。 在季昭华还没有等来夏侯忱接她回宫的法子的时候,边城传来了消息,夏侯慎,夏国的秦王殿下,不顾两国现在的稳定局面,竟然突袭季旷现在所在的周国边城,至今,战事未明。 不宣而战已经是极大的违法规矩,尤其还是夏侯慎这样出其不意。 季昭华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担心着季旷的安全,夏侯慎的能力,季昭华是见过的,也是相信的,在季旷还是毛头小儿的时候,夏侯慎已经是雄霸一方的战将了。 不是季昭华不相信季旷的能力,只是这样的情况,总还是担心弟弟为多,毕竟突然出击的是夏侯慎。 这样的突击,不用猜就知道预谋已久,如此说来,不成功的可能性都是极少的。 季昭华满心惦念着自己的弟弟,实在是担心的不行,甚至将很多之前的暗钉都找了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季昭华终于打听到了消息。 而,这个消息令季昭华陷入前所未有的沮丧中。 第二二六章夏侯慎战死? 季昭华愣愣的坐在院中,眼前香烟缈缈的慈恩寺,她居住的院子位于慈恩寺后山的半山腰上,所以坐在院子中,倒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慈恩寺的全貌。 山中行不了马,马匹都是在山脚下就停,来拜佛的人都只能徒步走上山来。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石阶路就成了通往山上的必经之路,此时季昭华的眼睛就牢牢的盯着这条石阶路。 夏环走上前劝说:“主子,这才刚刚开春,咋暖还寒的时候,您还是别在外面这么吹风吧,先进屋子里去,可好?春环姐不是个会误事的人,您放心好了。” 季昭华抬头对着夏环极虚弱的笑笑,却是说不出话来。 听到那样的消息,她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出去探究清楚,只是她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出不去的,所以派了春环出去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春环离开,就像是季昭华的心也跟着离开了似的,现在只有茫然不安。 夏环有些丧气,但是也知道再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遇上这样的事情,怕是谁都无法安然的等待。 好在春环回来的并不慢,午后时分春环消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半山腰上了,也许是知道季昭华等的急,春环一路施展轻功,不短的石阶路被春环轻而易举快速的登了上来。 季昭华此时已经站在院子的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春环,希望能从春环嘴里听到否定的消息。 可是结果,“主子,已经确定了,前日秦王偷袭季军大营,结果季军似乎早有防备,不仅没有损失惨重,反倒设了陷给秦王,秦王在季军的穷追不舍之下,战死……” 听到春环最后的两个字,季昭华眼前一黑,歪歪的倒了下去。 “主子!!主子!。” …… “娘亲……娘亲……你快醒醒。” 季昭华闭着眼睛,耳边的声音不断的在变,季昭华思维其实是非常清晰的,但是就是清晰,她才会觉得痛苦。 夏侯慎……战死?! 这怎么可能呢! 季昭华脑中一遍遍回忆着夏侯慎的影像,那个刚毅的,有些霸道,有些孩子气的王爷,在季昭华最绝望的时候将她带离苦海的人,如何会在一夕之间就死了呢。 这次秦王偷袭季军大营的事情,刚刚开始季昭华听到风声的时候就心中惊怒,原本夏国与季旷之间保持着这种互不侵犯,但是也互不友好的关系,这下子被夏侯慎的偷袭要权全打破了吧。 季昭华心里知道夏国与季旷之间的这种关系估计维持不了多久,但是季昭华还是有些鸵鸟的想要这种关系维持的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告破,真的是季昭华所愿。 过了最初的惊怒之后,季昭华就开始担心,夏侯慎这般偷袭,礼法来说就是不宣而战,是极其下作的一种做法,而这样的做法下,显然受到侵害的会是季昭华的弟弟季旷。 所以季昭华一直担心的是季旷的安全。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季旷没有出事,反倒是偷袭方夏侯慎,除了事情。 这样的结果,是季昭华没有想到的,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也许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这样,交战的双方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跟季昭华息息相关的人,如此这般,任何一方受了伤,或者有个什么不好,季昭华都无可避免的难过异常。 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事情,只想着夏侯慎曾经的种种,那个男人是个傻的,曾经为了她,连皇兄都可以谋害,如此痴情的男人,季昭华也不是完全没有动容的。 只是错在阴差阳错,命运的捉弄,只能令人唏嘘不已。 季昭华并没有放任自己太长的时间,因为映雪几乎哭断了气,说来也是心酸的,映雪虽然从小倍受夏侯忱的宠爱,但是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映雪长大些,有了记忆,母亲就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从出宫到现在,映雪看起来变的开朗活泼了很多,但是对季昭华的依恋却也是与日俱增,每夜都是要跟着季昭华睡的。 开始的时候季昭华抱着映雪,是母亲依赖孩子,在夏侯忱不在的长久日子里,孩子是她唯一的慰籍,但是潜移默化的,映雪也就季昭华当作了唯一的依靠,那种深度的依赖,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季昭华醒来抱过哭的有些虚脱的映雪,人说为母则强,她现在是个母亲,不能放任自己陷入小情小爱里不可自拔。 看到季昭华醒了,几个此后的丫鬟也是松了口气,这种完全来自于情绪刺激的晕眩,其实说严重也是严重的,只要季昭华心里有郁结解不开,那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解不开。 春环这时候才能说出自己的担忧,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春环就已经思索了一路。 “主子,如今的这形势,怕是对咱们不利,你可得有个防备啊。” 这话不是春环杞人忧天,是真是存在的,想想看,夏侯慎现在传回的消息是战死,而对方也就是要了夏侯慎命的人是季旷。 夏国现在自朝野到民间,都是群情激奋的,季旷当然就成了夏国人心中的首要敌人,剪纸恨之入骨的不为过。 这时候人们根本不会去追问,这场战争到底是谁对谁错,夏侯慎的偷袭有没有违背战争的常识,通常都是如此,人们只会关系结果。 现在的结果就是夏侯慎死了,而季旷活着。 如此一来,仇恨就无可避免的产生了。 仇恨最先发作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季昭华这里,想想看,仇敌的亲姐姐就在夏国当中,外面的那些人可不就是都想着念着要先杀季昭华为了秦王报仇。 没有人会在意季昭华这样的一个女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只要她是季旷的姐姐,有这个血缘关系在,她就有了这样的原罪,必须为弟弟所在的一切负责。 季昭华心里讽刺,夏侯忱曾经口口声声说,她跟了夏侯忱,就该全心的为夏国着想,不改在心心念念自己的弟弟,但是就季昭华跟季旷的血缘关系,这本身就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儿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季旷做了什么,她这个姐姐就是要为弟弟所做的一切负责。 季昭华想了想,恐怕这阵子她们这山中小筑都会变的不安生起来,遂叮嘱春环她们,“去跟外面的人都说清楚,最近这段时间都警醒着些,出了岔子,咱们谁也逃不过去。” 季昭华住在这山里,夏侯忱自然是派了武功高强的人守着的,可是天长日久,这些侍卫跟春环她们几个朝夕相处,慢慢的也就明白了,他们这些侍卫都已经是季昭华的近侍,将来若是季昭华有个什么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是能活的下去的。 春环点点头,“主子说的是,只不过…….皇上他……会迁怒主子么?” 外面的人就算是真的恨季昭华入骨,也有他们这些人守着,凭春环夏环秋环冬环还有外面那么多侍卫的武功,真的想欺负到季昭华的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夏侯忱这里,就不好说了。 夏侯慎是夏侯忱唯一的弟弟,就算是夏侯慎上次暗杀,差点子要了夏侯忱的命,夏侯忱在苏醒之后也没有将夏侯慎怎么样,就算是有国家利益的考量,但是兄弟俩的感情也是没得说的,如今夏侯慎出了事情,夏侯忱对季昭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也许这才是季昭华最该担心的吧。 季昭华不出声,只是抱着已经哭累了睡过去的映雪发愣。 夏侯忱会是个什么心情,什么态度,季昭华也猜测不出。按照夏侯慎的性格,那是个再注重义气不过的,带兵打仗的人,对于战争中的荣誉看的高于一切,这一次夏侯慎突然偷袭,可算是抛弃了从来的骄傲,这样的举动的确不像是夏侯慎会做的事情,所以季昭华推测,这次偷袭也许不是夏侯慎的本愿,那么这次偷袭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呼之欲出的。 如果真的夏侯忱策划了这次偷袭,季昭华身上不断的发冷,那是睡在身边的人,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男人,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策划着要杀害她的弟弟,她唯一的亲人。 这无疑是令季昭华心寒的。 夏侯慎如果真的战死,就季昭华看来,这次策划偷袭的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季昭华陷入久久的沉思,现在的局势,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是对季昭华不利的,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保全自己。 —— 季旷大步走进大帐,气的面色铁青的,对身边的副官劈头就是大骂:“当时我再三说过,不能动了夏侯慎的性命,这话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副官就是原先季昭华见过的季启,说是副官,其实就是季旷的左右手,他当然明白季旷发怒的原因。 不过这个时候说这些显然太迟了,季启急忙说:“大小姐哪里,要怎么办?大小姐现在怕是很危险!” 季旷眯起眼,他现在最担心就是季昭华的安危。 第二二七章人,还没有找到 暴风雨欲来之前通常都是平静的,季昭华虽然心中有顾虑,但是慈恩寺这样的佛门圣地还是给了季昭华安宁的庇护。 只不过一连多日皇宫方向都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季昭华对这种无望却恐惧的等待逼的心情低落。 终于,夏侯忱还是来了这山中小筑。 这次来,夏侯忱明显消瘦了很多,季昭华看到他塌陷下去的双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今日的对话。 夏侯忱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笑脸迎人的样子,不是第一次,但是在这一刻,季昭华还是被他嘴角的笑容惊住,很多时候夏侯忱的笑容都令季昭华不安,尽管知道夏侯忱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心中的想法,若是他不愿,旁人是没办法窥探万分之一的。 季昭华有些手足无措。 这件事本来与季昭华其实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夏侯慎偷袭季旷的大营,而后不仅没有成功,反倒是被季旷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样的事情若是反过来,夏侯慎要是成功了,而季旷在这次偷袭中失去了性命,那么夏侯忱此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怎么了?看见朕,不开心?”夏侯忱笑着说,如春风化雨,真是在温柔的不得了。 真是该死的温柔。 季昭华忍不下去,索性揭开那些伪善的表象,直截了当的开口问:“秦王的事,可是真的?” 夏侯慎战死,这样的消息虽然外界多方盛传,可季昭华到底跟在夏侯忱身边的日子久了,对于夏侯忱这个人,季昭华还是很有些了解的,也许这可能是夏侯忱放出去的假消息,目的,当然是让夏国与季旷之间有个可以开战的起因。 从古至今,太多这样的事情,为了寻个开战的由头,什么假消息都是可能成立的。 夏侯忱听到季昭华直言不讳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早该想到的,这件事牵扯到了夏侯慎还有季旷,即便是季昭华身在深山,都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可笑,他还一直以为季昭华什么都不知道,这也许也是他逃避的过程,到底还是不想让季昭华知道这些事情。 不过,问题既然来了,夏侯忱也没打算能瞒下去,淡淡的说:“人,还没有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夏侯忱是这个意思,他这么一说,也就从侧面肯定了这次偷袭事件的真实性,季昭华无力的坐在了绣墩上,一整个冬天都没觉察到冷的季昭华,在这个万物复苏,暖意融融的春末夏初,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大概是季昭华的样子太过失望了,夏侯忱半蹲在她面前,很诚恳的说:“不是朕做的。” 他虽然心里也筹划着要寻个什么由头跟季旷正式开始交战,但是夏侯慎这次突袭,真的不是夏侯忱的主意,他堂堂帝王,显然不需要如此的不要脸面。 而且面对的人是季旷,夏侯忱曾经的学生,到底夏侯忱还有些作为老师的架子,断不会放**段去做这样的事情。 季昭华盯着夏侯忱的眼睛,想要判断他言语中的真实。 夏侯忱的眼底湛蓝澄净,像是轻透的水面,季昭华看着看着,就生出些许茫然来。眼前的男人原本是她的夫君,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那个人,但是他们现在却时时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不信任,也不能去信任。 立场有时候是很奇妙的东西,明明两个人现在近在咫尺,但是因为彼此的姓氏,却在心里相距天涯。 季昭华能感觉到,夏侯忱自然也能感觉到。 对此,夏侯忱真的感到无力,这一次夏侯慎的出击,实在是出乎夏侯忱的意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夏侯忱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全权控制夏侯慎的动向,这一次,委实将夏侯忱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夏侯慎会这样做,并且还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季昭华接着问。 夏侯忱还是保持着半蹲下的姿势,回答的也很是坦然,“找军中的细作,这次的事情太过蹊跷了。” 季招呼先前只是担心季旷,夏侯慎的安危,却是从来没有细想过这其中的过程。 夏侯慎突然出兵偷袭季军大营,而季军这边不仅没有被偷袭到,反而在第一时间就反击得手,这样的事情怎么看,怎么像一场陷阱与阴谋。 夏侯忱不是莽撞的人,他并没有因为夏侯慎的失踪而被仇恨冲昏头脑,立马就派兵出去找季旷血战,为求得一个血债血偿。这段时间,夏侯忱仔细的查证了夏侯慎突袭前后的具体行为,从中看到了诸多的疑点。 夏侯慎明显是受人唆使,在很短时间内作出要突袭季营的计划,但是这个人是谁,又或者说这次唆使夏侯慎的人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目的,到如今夏侯忱还没有完全找到头绪。 但是基本的想法还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先找到自己人中的细作,只有军中的人都变的诚实可信,才能重新规划,在从长计议与季旷之间的战争。如果军中的细作不找出来,那么他们夏国的军队,也就成了彻底的鱼腩部队,冒然对季旷实施攻击,恐怕结果都会如这次夏侯慎的突袭一样,变成反被季旷打的片甲不留。 季旷本来就是名门之子,上面还有一个用兵如神的哥哥,自小的家学定是不差的,后来季旷前往漠北,在打仗方面,漠北战斗民族显然比中原的军队更有实战经验,季旷从中亦是学到了很多往常都不曾认识到的战略用计。 而后,季旷一路南行,将季家军全部收归门下,这些季家军先前都是季昊的手下,然后跟着夏侯慎还参加过北征,那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又是对季家在忠诚不过的名将。 与之相比,夏国的部队就显得疲软很多。 从国民素质上来说,越是靠南,气温越高的地方,民众都是不善于骑射的,这些年夏国虽然励精图治,但是到底在本质上就比季旷的军队少了很多优势。 季昭华低下头,夏侯忱口中的细作,便是季旷的人。 在夏侯忱的眼里这些人是细作,是绝不能原谅的敌人,但是对于季旷来说,这些也许是心腹,也许是最忠诚的下属。 不能调和的矛盾,这是季昭华对自己与夏侯忱之间关系的结论。 “你现在可后悔?当初非要那般逼我到你身边?”季昭华问。 女人似乎都有这个毛病,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难以磨灭的委屈之时,就会忍不住的怀疑,当初跟他在一起,是不是错的? 如果当初夏侯忱不是那般强硬的将她掳进了宫中,现在是不是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为难。 明明知道,这些男人们的纷争与她季昭华没有半分关系,但是还是止不住季昭华被牵扯其中。 夏侯忱脸色沉肃下来,是真的山雨欲来的表情。 “这样的话,朕不想听到第二次。” 夏侯慎伸手抬起季昭华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眼睛,“若是现在没有你在朕身旁,朕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怕是熬不过去。” 先是韩太后的离世,再者是夏侯慎的失踪。 对于夏侯忱来说,现在世上能令他动心动意的人,不就只剩下季昭华还有映雪这母子俩。 能另一个帝王信任,是一个长期而漫长的过程,韩太后与夏侯慎都有与生俱来的血缘,即便是夏侯忱对他们也不是没有防备的,但是有这层血缘在,夏侯忱心中的防备到底是少了些。 而季昭华显然是除去这两人以外,唯一进入夏侯忱心的人。 夏侯忱将头枕在季昭华的腿上,呼吸里都是她清恬的味道,连日来的兵慌马乱的心情,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下来。接到夏侯慎出事的消息,即便是夏侯忱是帝王,也还是会生出惧怕的心情来。 不是说他是帝王就不怕了,只是他将这怕藏的深,不愿意让任何人瞧见罢了。 夏国从来军事力量不如其他几国,虽说这些年改变很多,但是还是无法成为军事强国,夏侯慎一直以来都是夏国人信服的战神。 所以朝堂上不仅没有出现季昭华所想象的群情激奋,而是变得异常的安静。 往常那些想夺权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边城去,想着靠着夏侯慎,也能起家不是。现在夏侯慎出事,这些大臣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里,就怕皇帝派他们去,要知道季旷的大名无人不知,谁都怕成为主将与季旷对战。 而后宫的那些女人,自从季昭华离宫,这些女人没少出幺蛾子,夏侯忱不去后宫,她们就变着法的想要夏侯忱。 但是在夏侯慎出事的这段时间内,这些都变的异常安静,就怕夏侯忱盯上谁的家族,要派去边城御敌。 短短的时间内,让夏侯忱感受到了人世的悲凉,即便是他是个皇帝,也难免有些心伤。 除了季昭华,他想不到这个时候,他的脆弱能泄露给谁看。 第二二八章要走,坏 短短的时间内,让夏侯忱感受到了人世的悲凉,即便是他是个皇帝,也难免有些心伤。 除了季昭华,他想不到这个时候,他的脆弱能泄露给谁看。 面对霸道强势的夏侯忱,季昭华还能硬起心来,但是这样依恋,脆软的夏侯忱,季昭华根本没有抗拒的能力。 季昭华心中酸涩,她与夏侯忱的感情,就如悬崖上的花,从一开始是夏侯忱强求来的,那时候夏侯忱对季昭华势在必得,不惜用尽手段去将季昭华留在身边。季昭华开始的时候不情愿,后来慢慢妥协,直到后来,她能够义无反顾的抛下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救他,不是没有爱情的。 夏侯忱,与季昭华都像是行走在悬崖边的行者,都自信自己不会为了一朵花泥足深陷,都期许自己能掌控所有的感情导向。可老天爷从来都喜欢作弄太过自信的人,爱情里那些痴男怨女,在开始的开始,怕都是不认为自己会为另一个人要死要活的。 感情的美好,在于它根本不受人的理智控制。 季昭华手指穿过夏侯忱浓密的头发,这个男人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至高地位,带着她回周国报仇。更多的时候,夏侯忱会在午夜的时候悄悄的钻进被窝,将季昭华长年冰冷的玉脚放入怀里暖着,会宠爱娇养着映雪,更加会在这样本该仇视的时刻,轻言软语的说,这样的时刻若是没有你,朕怕是会熬不过去。 女人啊女人,可悲的女人,总是会为男人在某个瞬间的小小举动打动,从而放纵自己的感情,为他一生付出都甘之如饴。 女人啊女人,可爱的女人,永远怀着善良的心思去面对这个世界,就算是身在重重算计之中,却也从来没有起过害人的心思。 “我总是会陪在你身边的。”季昭华喃喃的说。 什么样的感情最吸引人,就是这种如同悬崖上的花一般的感情,明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不可逾越的深谷,明知道也许他们并没有未来,但是那种毒样的吸引,奇异的叛逆,还有一丝丝跟老天不自量力还手的冲动,都让季昭华此时心中汹涌澎湃。 只要夏侯忱爱她,信她,那么她就要这样陪在夏侯忱的身边。 夏侯忱在山中小筑并没有过夜,原本就是打算过来看一眼季昭华救走的,他现在是真的很忙,前线要在军中找内应,而朝中也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接替夏侯慎的大将军,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临走,季昭华不忘叮嘱他,“秦王既然没有知道,想来怕是还有希望的,多派人找找。”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是最差的,只要没有找到夏侯慎的尸体,就说明还有希望。 夏侯忱点点头,侧身过来想亲季昭华一下,结果被季昭华怀里的映雪毫不犹豫的推开,夏侯忱又笑又怒的哼了一声,没良心的小东西,他不过是忙于政事来的少了些,这女儿就能不认他了,这次来都没有小时候那么亲近了。 想到这个,夏侯忱有些怨念。 到底是他抱在怀里疼大的女儿,此时这般冷淡实在是令人很伤心的。 夏侯忱表现的如此明显,季昭华哪里会看不出来,虽然她很享受女儿对她的这种依赖,可私心里也不想让夏侯忱寒了心。 季昭华心头明白,男人与孩子的感情不同于女人,女人在怀孕的十个月就已经跟胎儿产生了天然的联系,这是一种带着血脉相连的感情。而男人不是,很多男人都是在婴儿会叫会说话之后才跟孩子建立起感情的。 说起来,男人总归是比女人自私的,就连在对儿女的爱上,也是如此,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会去选择。 季昭华捏捏映雪的小屁股,嗔怪地说:“怎么能如此对待父皇,先前不是还说过思念父皇了吗?” 映雪的确是提起过夏侯忱,在夏侯忱每次离去后的第二天,必然会问起父皇,但是夏侯忱每次离开再来,中间的间隔都会很长,丫头们就算是想哄劝映雪,也是不能的,只能实话实说,说夏侯忱离开了,没有那么快回来。 渐渐的,映雪就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季昭华以为孩子玩耍忘记了,没想到这时候被她这么一问,小丫头白嫩的脸突然就变了,眼眶变的红红的,不同于成年人那种赤色的红,而是嫩嫩的粉。 就是瞧着,就让人心软。 然后映雪转身抱住季昭华的抱住,奶声奶气中还带着三分哭腔,“要走,坏!” 仅仅三个字,就将小丫头的心情表达了出来,夏侯忱听到女儿的指控也是愣住。从来没有想过,映雪会说出这般的话来,在季昭华反应过来之前,夏侯忱已经将女儿抱了过来,亲昵的亲着映雪的脸颊,柔着声音问:“不想要父皇走?” 映雪只是抿着小嘴巴,再不肯说话了。 那幅委屈的小样子,简直能揉碎了夏侯忱的心,他有些期许的望了眼季昭华。 季昭华立马说:“你想都不要想!” 想要将女儿带离她身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侯忱也知道他带着女儿离开是不怎么明智的事情,可是看到映雪的样子,又是不忍,只得低声下气的跟小丫头保证。 “父皇很快就会来看你的,陪朕的雪儿去骑马好不好?” 季昭华被夏侯忱刻意的语气弄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要说夏侯忱对映雪,有时候季昭华还真的有些吃味,那语气里的柔情似海,还有那种刻意的卑微,哪里是一个女人能让夏侯忱改变的。 不过骑马?映雪才多大点,怎么能去骑马。季昭华随之皱起眉头 ,她知道在皇家,骑马可算是从小到大的功课,当然马球也是皇家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尤其是夏侯忱这样的天之骄子,能供给娱乐的项目更是少。 谁知道夏侯忱这般好脾气的讨好,却没有被映雪买帐。 “我不要!”映雪脆生生的拒绝! 第二二九章兵油子 小孩子有时候撒娇令人欢喜,但是这般直白的决绝同样让人觉得尴尬,夏侯忱脸上一晒。 季昭华不想在夏侯忱临走的时候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打圆场的说:“就是雪儿想去,我也不许。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让她骑马,你这不是想吓死我么?” 夏侯忱想想也对,孩子到底还是太小了,况,骑马这样的事情,实在也不适合映雪这般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只得缓下口气说:“那以后父皇陪你玩你喜欢的,好不好?” 季昭华用眼睛看着孩子,示意映雪回话。这其实是不对的,季昭华知道,不该在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就强迫她用假面去面对父亲,但是皇家的孩子,可不都是如此,尽管夏侯忱疼爱孩子,但是到底他的时间还是太少了,能来看孩子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孩子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孩子强装笑脸,弄出一副感情很深的样子来。 自古皇家无亲情。 无可奈何,却有不得不如此。 映雪从来乖巧,但是今日似乎跟季昭华较上劲儿了似的,不顾季昭华的眼神示意,冲口就是一句,“我要去找舅舅!” 舅舅两个字一出口,季昭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映雪此时口中的舅舅可不就是季旷。也怪季昭华自己,往日里时常跟孩子提起舅舅,映雪有时候耍宝,季昭华都会觉得酷似自己小时候,不过那些时光里,季昭华的身后,总还是跟着弟弟,季旷。 这样追忆不可避免,可这种时候从映雪的嘴巴里说出来显然意义就变的不一样了。 “我前几日跟她提过几句省身,没想到她就记住了。”季昭华强装的云淡风轻,不想让夏侯忱看出什么破绽来。 夏侯忱点点头,倒是没在跟映雪说什么,扭头带着人走了。 离开慈恩寺一路回京,骑在马上驰骋的夏侯忱不断的思索着映雪的话,他本就是多疑的人,映雪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个,也许是季昭华真的说漏嘴了,她是打算离开的。 是这样的么? 夏侯忱陷入恐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如果季昭华在离开他,那么他还能留下什么。季旷大军当前,给夏侯忱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他想紧紧抓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却有发现他越是想留住的,越是会离他远去,现在轮到季昭华了么? 这怎么可能被允许!夏侯忱眯起眼睛,仔细的思索着季昭华近段时间的动向,可是他完全无法掌控季昭华的活动范围,毕竟慈恩寺远离京城,又在群山之中,想要完全的监控起来,并非易事。 “去跟卫一传信,让他将他主子的一举一动都给朕纪录下来,每日不报,不容耽搁!” 卫一是现在守在季昭华身边的侍卫官首领。 夏侯忱如此说,他身边心腹自然是要给山中的卫一传信的。 卫一拿了信,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春环。春环这些日子躲卫一躲的厉害,看这个傻大个又来找她,扭头就想往内室去,有季昭华的地方,总是不能容这些侍卫的,也是春环躲卫一的最好途径。 “春姑娘,且留步。” 听到‘春姑娘’三个子,春环就觉得脑仁疼,原本她春环的名字就是为了进宫临时起的,她的原名并不是这个,但是春环的名字用的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卫一,张口闭口就是‘春姑娘’,怎么听怎么刺耳不是。 春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着卫一说:“我本家姓白。” 春环是孤儿,从小就被招收到了暗卫营了,哪里有什么姓氏,这个白姓也不过是小时候带她们的师父取的,她们四个环都是按颜色取的姓氏,白,朱,蓝,陈。 卫一听到春环这么说,一时喜不自禁,虽说不想在春环面前表现出他的情绪,但还是被春环一眼看出。心中大骂一声:傻子。 “这个……是刚刚传来的信。”卫一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春环。 不是卫一不忠诚,不效忠皇帝,而是在夏侯忱将他们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明,往后他们的主子就是季昭华,而不是下夏侯忱。既然主子是季昭华,他们当然要为季昭华考虑,再者说,大家伙都是二十好几的汉子了,跟在夏侯忱身边,虽然也有幸运的侍卫被皇帝婚配,但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也就那么多,典型的狼多肉少。侍卫与侍卫也是不相同的,如紫禁城里的那些近身侍卫,那可都是京中的皇亲国戚,没有一点背景的根本就不能入宫为侍卫。 而卫一这样外围的,是皇帝私底下养起来的势力,基本上都是孤儿,也有一些有父母背景的,也都是小官员为了巴结上峰,将儿子送了来,全不顾孩子死活的。这些孩子很多被直接送去净了身,直接成了公公。有些天资实在是好的,是练武材料的,才会被特殊留下来做侍卫。 所以卫一他们都是没有旁的途径找媳妇的。 春环几个姿色虽然不怎么出众,但是相处了这些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是了解不过,都不是扭捏的女子。加之季昭华也是个慈善的,知道这些小儿女之间的弯弯道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发给了卫一这些人勇气。 对于卫一那**辣直勾勾的眼神,春环是真的不敢直视,她从小接受暗卫训练,能接触到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她的敌人,都要死在她的手上。这真是残酷,为了杜绝她们这些人因情误事,从小到大,春环接触的男人是极少极少的,当初入宫,韩太后想将她备给夏侯忱做个开脸通房,那时的春环觉得屈辱又愤恨。 是真的觉得男人都是敌人的。 现在跟在季昭华的身边久了,尤其是做了贴身的宫女这么久,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是懂了许多,尤其是夏侯忱兴致来了的时候,那可真是……春环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 夏侯忱最喜欢抱着季昭华,就那么坐着,面对面的入她的糜谷,季昭华受不住,那叫声,简直将女人都能弄的骨酥肉麻。虽说季昭华总是不想让她们这些下人看到这样的画面,但是夏侯忱却是不管的。 要知道在宫里,皇帝临幸贵人,大太监,还有教养嬷嬷都要站在旁边看的,纪录下皇帝喷射的时辰,还有次数,这些都是要记录上皇帝起居录的。 只是季昭华脸皮薄,又是夏侯忱的心尖子,这样的事情才没有发生在季昭华身上。 但显然的,夏侯忱对有下人在做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季昭华的排斥与羞怯,反倒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季昭华越是不想给人看,夏侯忱就越是恶劣。 每次行那事时,夏侯忱与季昭华都是衣服整齐,只有那地方相连,季昭华动情时会攀上夏侯忱的脖子,高高的仰起头,满脸绯色。 女人过了青春冲动,到了季昭华如今的年纪,其实对房事还是很需要的。 尤其是到了这山里,夏侯忱来的次数少,偶尔来那么一次,两个人都像是被憋的狠了,不闹到天快亮,绝不能罢手。 想到这些春环竟觉得身体都痒了起来,在抬头望着目光灼灼的卫一,棕色的皮肤,坚实的肌肉,那胸脯鼓怦怦的,在山里地方小,这些侍卫冲澡就在距离小筑不远的林子里,春环曾经无意中见过那么一两次,**自然是穿着中裤的,上身**,那血脉喷张的肌肉上水流划过。 春环连信上写的什么都没有多看,转身就想走。 卫一是多精明的人,他的憨傻也只不过是对着春环时才有的紧张,春环此时明显乱了的呼吸,他如何能听不出来。 迅速出手攥住春环的手腕,一个使力春环就栽倒在了他怀里。 春环被他这样无耻大胆的举动惊住,这时不顾隐藏暗卫的身份,出手就要攻击。卫一似乎早已经有所防备,并没有给春环多少机会。 “不装了?”卫一贴着春环的耳肉,嬉笑着说。 春环现在很是恼怒,只是这恼怒到底使羞怯还是真的愤怒,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春环出言威胁。 卫一却全然不放在心里,他们这些侍卫早就看出春环几个怕是武功不错的,只不过春环她们不说,作为男人自然也就不点破。 不过因为这个,卫一倒是更喜欢了春环一层。 同是学武的人,多少有些心意相通的感觉。 “你怎么不客气?嗯?看来倒是我愚钝了,就该直接跟娘娘去请婚,等你成了我的人,我有的是办法治你。”卫一说的暧昧,春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兵油子!”春环骂。 卫一勾唇,他今年可都二十五了,寻常他这个年岁的男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呢,可怜他还没有沾过荤腥呢,能不成兵油子么?做不了实事,嘴上坏点在不许了,他可就真的憋死了。 “兵油子要娶你做媳妇了。”卫一放开春环就要往季昭华所在的地方去。 春环心中七上八下的,急忙拉住他,“等等等等,先让我将这信送进去,你再来说吧。” “这么说,你是同意做我媳妇喽。” 春环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彻底头也敢回的跑了。 第二三零章晴霜的思虑 “爷儿,爷儿……。”是谁的声音细细柔柔,夏侯慎缓慢的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光亮,只有一个黑影在眼前幌动,逆着光看不清容貌,想张口,却发现嗓子嘶哑,微微用力就觉得撕裂般的疼痛。 晴霜看着夏侯慎醒了,自然是开心欢喜,他已经昏睡了多日,天知道晴霜这几日有多么的担心。 夏侯慎想坐起来,动一动才发现身上被绑着怪异的布条,周身都有痛感传来,他受了伤。 “你是谁?”夏侯慎问一脸笑容的晴霜。 晴霜脸上的笑容僵住,还没有从夏侯慎醒来的惊喜里抽回心智,却等来了这样的消息。 比上在医学方面知识还很匮乏的古人,晴霜到底知道的多一些,这时候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爷儿您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夏侯慎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的脑中空空如也,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人没有记忆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那种茫然令夏侯慎的五官变的狰狞起来。 若不是他现在手脚都被布条绑着,怕是他已经暴怒了。 晴霜心中涌出酸涩,夏侯慎这次突然袭击季旷的大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是不知道的。只不过自从皇帝的毒解了,夏侯慎被派往边城以来,夏侯慎的饮食起居都是晴霜负责,偷袭的那天夜里,晴霜不放心,便穿了男装一路跟在大部队后面。 后来就是烽火连天,撕杀声不断,等晴霜赶到靠近正面战场的时候,夏侯慎已经带着人往回逃来,那时候夏侯慎已经受了伤,满身的血迹看的晴霜怵目惊心的,这样的情况下,夏侯慎完全可以自己逃命不管晴霜的。 但是夏侯慎并没有这么做,他不顾负伤的身体强行将晴霜带到了马上,这才往回逃命。 季旷手下的将领追的很急,夏侯慎身后的人陆续留下来抵挡追兵,渐渐的夏侯慎身后已经没有了人,而夏侯慎本人也因为失血过多变的萎靡起来。 这样的场景是晴霜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太过于惊心动魄,也让她措手不及,她只能尽力的固定住夏侯慎的身体,然后还要控制着马匹的方向。 晴霜是会骑马的,从小跟在季昭华身边,这种贵族的运动,晴霜自然是跟着学会了的,但是晴霜会的那点子技术在这样的时刻,根本就不够看。 该庆幸的,当时危机关头,会遇上这么一个深谷。 晴霜并不知道,在古代两国交界一般都会选择有天险的地方,这样才能更好的抵御外敌,夏国与原先的周国之间,就存在着这么一条深谷,平日里人们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来,所以晴霜并没有防备。 就这样,两人掉下深谷,杜绝了身后追兵,万幸谷底是河流,所以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 也好在晴霜会游泳,这个可不是什么跟着季昭华学的,在这个时代,女孩子会游泳的并不多见,除非那些长在水边的女子,其他的人可都是不会去让女孩子学游泳的。 晴霜一路拖着夏侯慎,穿过层层的密林,这里一看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脚边的草木都已经有半人高,晴霜觉得寸步难行,但是身为跟着夏侯慎也算是南征北战过的女子,晴霜表现出了全部的勇敢与隐忍,最终在深谷中找到了这间小房子。这里不知道是隐居之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还是猎人们在狩猎期间到这里来暂居的地方。 对夏侯慎做了简单的包扎,针对夏侯慎的高烧,晴霜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她不认识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有效果的草药。 只能采取最笨拙的办法,打来水,一遍又一遍的给夏侯慎擦洗着身子,以物理的方式给夏侯慎降温。夏侯慎到底身体强壮,虽然受了些伤,但是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根本,昏迷了几天,醒了过来。 然,就在晴霜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的时候,才发现更大的问题,夏侯慎失去了记忆。 晴霜忍住眼中的热泪,温柔的说:“您别着急上火,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夏侯慎就算是失忆了,可那些深入骨髓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改变,他敏锐的感觉到晴霜的情绪起伏,在刚开始的暴怒之后,他慢慢平静了下来,轻声问:“你是我的妻子?” 能这般守着自己的,除了妻子,夏侯慎想不起旁的。 听到妻子两个字,晴霜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跟在夏侯慎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了,几年的时光,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晴霜能做的,所做的,就是全心为夏侯慎服务。她尽心的伺候着他,却从来没有奢望过得到夏侯慎的一丝丝注目。 开始的时候晴霜相信诚感动天,只要她诚心,坚持,总归有一天夏侯慎会发现她的好。但是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怪异,晴霜越是将夏侯慎当作心中的天神,夏侯慎就越不将她放在眼里。 尤其是在夏侯慎为了季昭华出手伤害皇上的时候,晴霜几乎陷入绝望中,那时候她就想,也许她永远都得不到夏侯慎的心了,他的眼睛永远看着更高更远的人,晴霜并不认为自己比季昭华差多少,但是夏侯慎就是看不到她。 长久的无望的等待中,晴霜已经陷入了一种认命的状态,就这样吧,这辈子只要让她在夏侯慎的身边就好,哪怕只是做个他的通房丫头,她也是愿意的。 没有尽头的付出,晴霜真的没有想到她会等到今天。 夏侯慎看晴霜哭的如此痛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话伤害了她,没了记忆的夏侯慎,褪去了身上原本有的威武傲气,反倒像是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而这样底气不足的夏侯慎,何曾见过,晴霜哭的更加大声。 “别哭,难道你不是……”夏侯慎瞧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想着是不是这个女子只是好心救了他,并不是他的妻子。 若真的如此,他这般直截了当的问,显然是冒犯了人家。 晴霜就算是哭着,也还是猛点头说:“是的,我就是你的妻子,就是的!” 夏侯慎却还是没有放松,而是问:“那你为何这般伤心,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怎么受的伤。” 刚刚醒来的夏侯慎,满脑子的疑问,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断的问着晴霜。 晴霜过了刚才那会子的伤感,面对夏侯慎的问题,她有些作难,如果实话实说,以夏侯慎的性子,必然是要出去报仇的,这次的突袭,并不是夏侯慎提出的,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副将提出的。 开始的时候夏侯慎并不同意,这显然不符合夏侯慎本身的性格,但是不知道那个副官说了些什么,如此这般,夏侯慎竟然同意了,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采取了行动。 以晴霜不多的敏锐观感都能猜出这次的事情必有蹊跷。 说出来意味着什么,晴霜最明白不过,然而,她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晴霜了解夏侯慎,一个永远活在哥哥身影后面的男子,少年时被抢夺所爱,母亲的所谓背叛,皇帝的种种压制。还有后来夏侯忱对季昭华的强取豪夺,也是让夏侯慎成为悲剧人物的诱因。 夏侯慎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从来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夏侯忱得到。 皇位,母亲,甚至还有爱情…… 夏侯慎对季昭华如此执着,相信除了真的好感与感情之外,那种嫉妒,不甘也是占着很大的比重的。 晴霜亲眼看着夏侯慎曾经倍受折磨,一边是敬重的兄长,一边是志在必得的女人,夏侯慎夹在中间,求而不得。 真的要告诉他这一切么?晴霜迟疑着,这一次的偷袭显然是失败了的,而作为主帅的夏侯慎,必须要负全部的责任。 现在夏侯慎出去,等待夏侯慎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待遇。晴霜不是季昭华,她跟夏侯忱那个皇帝并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因为夏侯慎,晴霜对夏侯忱这个皇帝,态度复杂。 一边痛恨他对夏侯慎如此狠心,夺走了夏侯慎的一切,一边又庆幸着,若不是夏侯忱带走了季昭华,夏侯慎的身边哪里有她晴霜的一席之地。 也不过就是片刻的时间,晴霜权衡了一下,决定不告诉夏侯慎任何关于以前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自私,可是她没办法做什么大公无私的大女人,她只想永远跟夏侯慎相守在一起。 什么国家,什么家族,那些都不是她晴霜该考虑的事情。 夏国没有夏侯慎这个实际的兵权掌握人会成为什么样子,晴霜也是懒的想,如此,晴霜打定了主意,另编造了一套说辞来对付完全失忆的夏侯慎。 第二三一章慈恩寺里的喜事 季昭华见到满脸通红跑进来的春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一脸悠然神情的卫一,心中突然就明了了起来。 原本季昭华对自己丫头跟这些侍卫间的感情也是有些不怎么赞同,毕竟在季昭华的概念里,这样私相授受,私下定终身的事情实在有碍礼法。但是世上总还有个例外不是,他们在这山里,四周没有阴谋算机,日子也过的平静,简单,这样的环境,最容易的就是产生感情。季昭华也曾经年少情热,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妙处。 老天爷给了这么好的机会让下面的这些人培养感情,她这个做主子的还要出来反对,实在是太煞风景了不是。 春环只当没有看到季昭华打趣的眼神,直接将刚才卫一给她的信塞给了季昭华,动作有些粗鲁,看得出她根本心绪不平。 季昭华以为是这两个小儿女之间的**,没想到打开一看,却看到了夏侯忱下令要全天候的将她监视起来,不由得脸色一沉。 春环原本春心萌动,被季昭华突然变了的脸色吓住,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情?” 季昭华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已经走到身边的卫一,卫一刚才并没有看信中的内容,此时看了,目光也变的闪烁起来。 皇帝的心思,外人自然是猜不到的,但是夏侯忱突然要卫一他们监视季昭华,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也就是说夏侯忱对季昭华的信任出现了危机,他开始怀疑季昭华了。 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觉得沮丧又丧气,不过对于夏侯忱这种多疑的性子,季昭华已经能够适应,毕竟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能感觉出几分的。 季昭华的眼神在春环身上转了转,突然开口对卫一说:“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卫一原本还陷在皇帝的命令里两难,现在被季昭华这么一问,心中发愣,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季昭华的用意,正因为明白,所以胸中涌出一股子汹涌的澎湃来。 卫一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季昭华面前,开口就说:“今日小人前来,是想要请求主子将春环姑娘许与小人,小人虽身无一物,但是今后一定会对春环姑娘好的。” 季昭华对卫一也是观察了多日,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人品季昭华还是信的过的,想想也是,那种油奸耍滑的人,一开始夏侯忱就不会选来这慈恩寺。 卫一突然的表白让春环又羞又恼,不是说好了,让她先说的么? 春环低着头,谁都不敢看了。 也就是这么会儿功夫,在山中小筑所有的人都挤在了屋子里,卫一都跪下了,自然大家也要来凑给热闹。 映雪拉着陪她玩的秋环,冬环,小声问屋里是什么情况。 秋环笑着跟映雪解释,映雪开心的拍手,高声嚷着:“春姨姨要做新娘子咯。”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听到耳里说不出的清甜。 季昭华并没有急忙应承下来,而是沉沉的问着卫一,“你能跟我保证,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保护春环的安全么?现在的形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娶了我身边的丫头,将来会是个什么样你应该心中有数,可想好了?” 卫一抿抿唇,回答的坚毅又果决,“想好了,大不了策马扬鞭闯天涯,我总是会护着她一世的。” 话说到这里,满屋子人都已经能听出不对劲来了,这哪里是指婚啊,分明就是交代后事,春环猛的抬起头,走到季昭华身边拉住季昭华的袖子,红着眼睛说:“主子,你在说什么呀,我是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哪里都不去。” 春环几个是真的将季昭华当作了主子,要不是季昭华,她们几个现在说不定还在那炼狱一般的训练所里,成日里以杀人为乐,人生似乎只有杀人这一项事情可以做。 季昭华给了她们新的生命,在季昭华之前,谁也没有感受过温情,也没有这般亲如一家,现在这样的日子,是春环她们从来没有想过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她们想要跟着季昭华一辈子。 对于春环的话,季昭华自然是感动的很,身边的人需要你,爱着你,其实比什么都要来的安慰的多,夏环她们几个都走了进来,都是一副哭丧脸。 季昭华被她们的表情弄的好笑,抱过扑在她怀里的映雪,对着四个丫头说:“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的,这几年要不是你们,怕是我早都熬不过来了。”说着她捏捏怀里映雪的小粉脸,补充道:“雪儿也离不开你门的照顾,现在我说这些,并不是什么丧气话,只是事实弄人,你们经历的事情没我多,不明白这时事无常的道理。现在咱们未雨绸缪也是没有错的。” 夏环脾气最烈,张口就说:“就算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主子别想将我们赶出去。” 哎,季昭华叹口气,她的这些丫头啊,心思直白,可是这般单纯,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难道真的要玉石俱焚不成。 不说这些令人难过的事情,季昭华扭头对着卫一说:“春环可是我身边嫁出去的第一人,自然该好好操办,可现下情况不允许,若你不嫌弃,就在这山中准备婚礼可好?” 卫一只要能娶到媳妇儿,形式根本不在乎。 山中的婚礼办的朴素,但是却很喜庆热闹。 就像是最后的狂欢,春环大婚的当日,虽然一切都从简,但是大家却都很开心,破例都喝了些酒,玩闹到了很晚,差点误了春环的洞房花烛夜。 在春环新婚的第二天,就连小映雪都跑去问卫一,为什么他们昨晚推了一夜的床。 卫一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你春姨姨喜欢。” 自此,映雪看到春环就要主动自发的摇床,以此讨得春环的欢喜,当然这样的举动最后倒霉的还是卫一。 山中本来就是那么几间房,为了他们大婚,特地腾出一间来给小夫妻,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两人新婚燕尔,自然响动就大了些。 山中的喜事让大家心中的压力都缓解了些,但是好景不长,在看起来最平常的一天,这山中小筑来了不速之客。 第二三二章不速之客 “大小姐!”季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季昭华看着他的脸,实在是难以说出自己心中的五味杂陈。 季启能来这慈恩寺,想来也是经过了一番探查的,这地方虽然不在京城之中,但是却比京城更加不容易混进去,要知道京城那个地方龙蛇混杂,想要混进去并不难,但是这慈恩寺可是佛门清静地,来的人并不是很多,这样的地方,想要混进来远没有那么容易。 季启见到季昭华也是开心,他们一直都很担心季昭华的处境,从韩太后故去开始,季家军就多方打探季昭华所在的地方,这慈恩寺也是到了最近才查到并且找到进入的法子。 “大小姐,小将军让末将来接您,请您快点收拾东西,跟着末将走吧。” 季启这话说出来,季昭华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卫一已经带着人亮兵器了。卫一他们是季昭华的侍卫,虽然现在认季昭华是主子,但是夏侯忱也是他们不能忽视的,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忠心于季昭华,但是季旷的人想要带走季昭华那是绝对不行的,这是没有什么商量余地的。 卫一他们的敌意,让季启带着的人也都做出了迎战的姿势,他们今日来,本来就是打的必死也要将季昭华带出去的主意,所以并不怕什么。 季昭华看这样的场面,急忙出声,“将兵器都放下。” 卫一还是明白季昭华的用意的,先动了动手让手下的人受了兵器。这边的人已经先行收了兵器,季昭华扭头看向季启,虽说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到底念着季昭华的心思,季启收了兵器。 “我不会跟你们走,你们快点离开吧。” 季昭华这样说,她怎么可能走呢。先不说她对夏侯忱有多么的舍不得,就说她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了,所引发的后果都是她不想看到的,夏侯慎至今还没有找到,日子越久,夏侯慎存活的可能性就越小,要知道只要夏侯慎还活着,是绝对不会拖这么就还不出现的。 夏侯慎存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种时候季昭华若是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几乎不敢想象夏侯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真到了那个时候,夏侯忱跟季旷怕是就成了死仇。 季昭华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时至今日,虽然心中知道季旷与夏侯忱是和解不了了,到时候一战几乎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季昭华总是奢望着,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两个人在厮杀的时候总还要留下一点点的余地,总不会伤及对方性命才是。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昭华当让不能走,不仅不能走,还要坚定的留下来。 季启显然不明白季昭华的心思,急急的说:“小将军很是记挂大小姐的安危,这一次派了我们来,也是要我们立了军令状。至于旁的,大小姐你不必担心,这一路咱们都是打点好了的,绝对能安全的送大小姐出去。”怕季昭华不信,季启又补充道:“凭着我们,就是死,也能将大小姐送出去的。” 卫一嗤笑了一声,夏国可能在军事上不如北方民族彪悍,但是夏国人都是重土安迁的人,对于自己国家的布防还是很严密的。 这么说吧,夏国虽然没有征服天下的实力,但是外敌想要征服夏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卫一作为夏国的侍卫,对于季启这样的外来人,自然是有骨子里的敌意的,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根本改变不过去。 季昭华对季启的保证却有些感动,她明白季启的意思,当初季旷派他们来,怕是真的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为了她这么个姐姐,季旷这个弟弟也可谓是情深意重了。 不是没有为了大业不顾家人死活的将领,但是显然的季旷不是这样的人。 也可能他们都曾经历过那场变故,现在彼此是彼此的唯一。 季昭华脸上带着安慰的笑容,好声好气的跟季启说:“阿启,你的心意,我都懂。只是我是嫁了人的人,哪里能说走就走呢。我去了省身那里,不是给他添麻烦么?这般将把柄往夏国手里送的事情,哪里能做呢。” 若是季昭华走了,夏侯忱绝对不会在隐忍下去,到时候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是要拼的。 这些季昭华以为,不仅她懂,季旷季启也该懂的。 季启显然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个问题,开口说:“大小姐放心,就算是夏国与咱们宣战,咱们也是不怕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虽说季旷手底下还是有些缺钱缺粮,但是有连齐那么一个大神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现在的季家军都是信心满满的,就等着能所向披靡,统一天下呢。 季昭华摇摇头,季旷到底是年轻了些,冲动虽说不是什么坏事情,但是到底也不是好事情。 “你回去告诉你们小将军,虽之前他一路顺遂,但是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该懂。现如今夏国秦王刚刚出事,生死未卜,这时候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夏国内乱,如散沙,季家军可以任意攻之。另一种可能,就是夏国民众群情激奋,要与季家军决一死战,这样的情况下,不利于战。” 季昭华其实分析的很对,对于夏国这样历史悠久,一直都是安宁富庶的国度来说,可能平日里并不尚武,看起来也好欺负的样子,但是一旦全民成兵,誓死保卫自己脚下的土地,那就不是一支军队能战胜的。 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战无不胜的军队,而是心智坚硬的人民。 季昭华将屋内所有的人都说的愣住了,季启哑口无言,他们之前是被胜利冲的昏了头,这才会觉得夏国是囊中之物。 夏国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政治清明,民众安康的,这样一个长治久安的国家,可不比先前早已经从内部乱了的周国,想要击垮夏国,没那么容易。 就算是灭了夏国的军队又怎么样,只要你得不到民心,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民众都会是季家军的敌人。 而巷战是所有战斗中,最残酷的一种。 第二三三章嫌隙渐生 尽管季昭华说的季启都必须承认是对的,但是他还是坚持的说:“大小姐,您现在留在这里是非常不安全的,您的安危不能保证,小将军还怎么全力应战呢。” 这才是真的季启。 季昭华暗自发笑,她不是没有见过季启的,上一次相见,季启还是一个万事都为季旷马首是瞻的人,今日季启来,言语中对季昭华多了很多的恭敬,开始季昭华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季启说出这番话来,季昭华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样的季启才是那个真实的季启吧。 季家军中,很多季启这样的人,他们其实对季昭华并没有什么大的感情的,毕竟这样的时代,牺牲女子的事情层出不穷,要不是季旷长年累月对她这个姐姐很是记挂,想来那些季家军的人都是不想认她这么个跟在夏侯忱身边的大小姐吧。 毕竟她现在可算是敌人的女人呢。 季昭华不知道的是,在季家军看来,上一次韩太后过世,对外完完全全说的可就是季昭华为了弟弟下的手,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季昭华在夏侯忱身边,最后却对夏侯忱的生母动手,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季昭华是活不成了的。还好有连齐说了一句,季昭华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季旷才冷静下来,没有冲动行事,直接攻打夏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季家军里的人才在季昭华这个问题上跟季旷一条心了,这也是今日季启对季昭华百般劝告的起因。一个为了季旷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的女子,值得所有季家军的敬重。 可季启没想到季昭华冥顽不灵,这时候竟然选择留下,他不想去想其中的深意,只能说出最直接的原因,接季昭华走,当然是考虑了季昭华的人身安全,但是更重要的,是考虑到季旷。季昭华留在夏国,季旷无论如何都会顾及着这个姐姐,在对战夏国的时候,多多少少必然会受到夏国的影响。再者说,以夏侯忱的性子,到时候谁也说不上他会不会将季昭华当做人质拿来威胁季旷。季家军的人都倾佩季旷的将才,打心眼里尊崇季旷是他们的新一代领袖。而季旷心里惦念着季昭华,季家军无论如何都得帮季旷除去这个心病。 “大小姐!末将不能让您成为小将军的软肋。” 季昭华笑起来,歪歪头对上季启认真的脸,虽然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季启说的,并不是季旷的心意,但是还是不免有些不开心,到底季家是她的娘家,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曾放下的,现在季家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谁又能不伤心呢。 “季将军放心,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自会自行了断,不会成为你家主子的软肋。” 季昭华这般说,房中的所有人都倒吸凉气,尤其是春环,已经忍不住的走到季昭华前面,将季昭华护到身后,恶狠狠的跟季启说:“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最好带着你的人快点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春环是瞧出来了,什么牵心季昭华的安危,还不是怕季昭华留在这里,让他们在攻打夏国的时候有后顾之忧。 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那些仁义道德,其实芯子里是最自私不过的,夏侯忱虽然对季昭华也有怀疑,但最后所说所作的,却比季家这些人要好看的多。 季启被季昭华这样一说,也知道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太对,他是从心底里有些轻视季昭华的,首先当然是季昭华是女子,再者当年定国公府遭难,说起来也都是这位大小姐嫁给了孟辰良,要不是这位季大小姐引狼入室,季家没那么容易倒,对季昭华,他不喜欢很正常。但是就算是他心里再怎么不喜欢,季旷对季昭华那可真是掏心挖肺的,季昭华今日将话说成了这样,除非这辈子这姐弟俩不要见面,否则他季启就是第一个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季启抿抿下唇,还是柔下语气,劝着说:“大小姐不要误会末将的意思,末将如此说,也是为了季大小姐考虑,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不测,小将军怕是会发怒。” 何止是发怒,怕是要大怒了。 季昭华看出季启的心虚,季启这个人,季昭华第一次见的时候就不喜欢,那时候的季启就是满心季旷,将她季昭华并不看在眼里,说起来这事情也是奇怪,季启对季旷忠心耿耿,季昭华肯定是欢喜的,但是季启对季昭华的态度却是冷淡疏离,甚至很是防备。 季昭华自认不是圣人,不喜欢自己的人,她也不会上赶着去喜欢。 面对季启,季昭华并不想伤害他,毕竟是季家留下来的老人儿了,在季旷身边,也算是信的过的好下属。只不过季昭华并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在多说一个字,只挥手让季启走。 “你去吧,今日就当你没有来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此就好,季昭华疲惫的闭上眼睛。 季启是立了军令状来的,这般什么都没有做成就回去哪里甘心,正想在对着季昭华劝说几句,让季昭华识相一点,卫一已经站了出来,“给你一刻钟时间,若是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山中守卫季昭华的人也只有卫一下面的一队人,只有七个,季启对七个人还是不怕的,他们这次来了十二个人。 卫一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这里是夏国,你不要忘了,在最短时间内,援兵就会到。” 这个季启倒是相信的,卫一他们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季启在来之前可是打探的清清楚楚的,在慈恩寺的山外,夏侯忱早已经布置了一支军队,都是以一敌百好手,这些人被安排在这样一个不是军事要地,也没有暗防驻扎的地方,显然就是为了季昭华才会被安排在这里的。 季启想了想,觉得让季昭华冷静下来想想也是不错,他刚才的话虽然说的有些冲动,但是道理却都是通的,季昭华现在可不就是该多考虑季旷的处境么。至于季昭华愿不愿意离开夏侯忱,与夏侯忱之间有没有感情之类的,都不在季启的考虑范围内。 人心总是长偏的。 季启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主子季旷,并不讲季昭华当作自己的主子,也是没什么大错的,只是季昭华心里不舒服罢了。 在季启走后,卫一犹豫着问季昭华:“主子,你看这事........” 卫一是娶了春环没有错,但是身上的职责也还是他的职责,他是负责保卫季昭华安全的,现在山中来了季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作看不见不是。 好在季昭华已经有了考量,直接就说:“原原本本的报给皇上。” 山中来了不速之客,就算是能瞒过一时,也是瞒不过太久,若是这件事被夏侯忱自己查出来,以夏侯忱多疑的性子,季昭华不敢想他会怎么处理,与其那样,还不如他们这边自动将消息透出去,这样对谁也都是好的。 卫一将情况详细说明了一下,尤其说了季昭华自己不愿意走的意思,到底也还是想让夏侯忱更看重季昭华一些。 果不其然。 卫一的信才送不出不过半天,夏侯忱就来了山中小筑,风尘仆仆的样子,季昭华算着时间,怕是卫一的信鸽刚到宫里,夏侯忱就马上赶过来了。 看到季昭华,夏侯忱显然松了一口气。 季昭华有些无奈的说:“不是在信里都告诉你,我没有走么?怎么还是如此的担心呢。” 夏侯忱没有说话,让他如何能不担心,谁能想到季旷的手下会是如此的神通广大,竟然能在外面有军队包围,四周群山环绕的地形下摸进这山中小筑。 而且,卫一与春环的婚礼,夏侯忱即便是在宫里,那也是知道的,身为帝王,他自然要做两手准备,若是只指望卫一一个人,那要是卫一叛变什么的,难道他就要成睁眼瞎不成。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卫一娶了春环,这身份就变的模糊起来,到底算是那边的人,就说不清了。 若是春环是个不坚定的,说不定卫一还能将春环拉拢到夏侯忱这边的人马里,但是春环是个什么样的丫头,夏侯忱太清楚了,那真是认死理到了极处的,当年他们暗卫所选人,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忠诚是他们首先要有的品质。 很显然,春环他们都会。 这样一来,卫一的话,夏侯忱就半信半疑,看到卫一信中说今日来的人是季启,夏侯忱哪里做的住,季启是什么人,当年在夏侯慎的手下还呆过很长的时间,对季家那可是在忠心不过的,并且在第一次季昭华跟着他巡视边城的时候,季昭华季见过季启。 季启来了,夏侯忱认为季昭华百分之百是会离开的。 卫一的信,不过就是个幌子,让他放心的幌子。 这般想着夏侯忱就快马加鞭的来了,见到季昭华,不知为何,夏侯忱心头突然就升起一团火来。 夏侯慎现在还没有找到,朝中的人纷纷推测,夏侯慎是不幸遇难了,这样的时刻,夏侯忱伤心难过,自是不提,更甚至夏侯忱为了能抵御季旷忙的焦头烂额。 最烦躁无助的时候,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居然在背地里与季旷联系,甚至还有离开的念头,至少是有这样的机会,这如何能不令夏侯忱恼怒。 他从来都是执掌旁人命运的人,现在却成了被人摆布的人,这样的情况,实在令人不安又暴躁。 第二三四章 夏侯忱心中自然是百转千回,但是面对季昭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夏侯忱深谙操纵人心的道理,这种时候他绝不能对季昭华作出任何不信任的举动,若是让季昭华寒了心,那么就不是季旷跑来抢季昭华,而是他夏侯忱将季昭华推送出去了。 “哪里是担心了,这不是想你想的紧么?”夏侯忱笑着说。 季昭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是既然他不说破,季昭华自然也不会说破,并且甜言蜜语这种东西,对于女人来说,可不就是永远的灵丹妙药,尽管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真的心思,可就是这样的假话听着,那也是心如蜜糖。 当晚自然是红浪翻滚,好一番折腾。 等季昭华已经酥软无力的时候,夏侯忱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芃?儿,别离开朕。” 夏侯忱这话说的其实很轻的,没有任何的加重语气,甚至没有任何感情似的,但是季昭华还是在瞬间就醒了,拖着疲软的身子撑起来,仔细的看着平躺的夏侯忱,他就这样愣愣的床上幔帐,湛蓝色的眼底似乎是揉碎了星子,实在是美的不可方物。 一个男子用美这个字,的确是有些不合适的,但是没办法,季昭华就是觉得美。 在那个瞬间,季昭华甚至觉得,他的眼中是有泪的,只不过那些泪光藏的太深了,沉在眼底。一个帝王的悲伤与脆弱,是怎么样的一种魅力。季昭华不受控制的俯身吻上夏侯忱的眼睛,那种强大的母性心理在怂恿着她,让她想要将这个男人所有的伤感失落抹去。 被季昭华吻,夏侯忱似乎是被电打了一下,不过几乎是在瞬间就伸手抱住了季昭华的腰身。 就这样**的贴在一起,心脏之间是人世间最短的距离。 “我不会走的。”季昭华这样说,给他自己最真诚的保证。 夏侯忱好久都没有说话,但是季昭华知道他在听,也并没有睡着,果然在很久在后,夏侯忱的声音更加轻的说:“我很怕。” 如从远古传来的声音,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夜里,在怀里抱着季昭华的时候,夏侯忱才会,也才能说出这番话来,他是真的很怕。夏国的军事实力是多少,夏侯忱比谁都清楚,虽然这些年夏侯忱励精图治,但是想要在根源上改变现状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现在他的敌人还是季旷。 季旷,少年英才,比夏侯忱要小十岁不止,曾经是夏侯忱的学生,如今季旷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声望上不比夏侯忱差多少,甚至夏侯忱唯一的弟弟也折在季旷的手里。面对强大的敌人,总是会觉得压力,尤其这个敌人还是夏侯忱看着成长起来的。这样的感觉更是复杂,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在平日里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来,他必须运筹帷幄,一派夏国必胜的模样,但其实呢,私底下呢,夏侯忱有时候甚至羡慕季旷,虽然定国公府遭了大难,现在几乎覆灭,但是定国公府给了季旷完整的童年时光,最美好的时光,就算是现在,季旷也有季昭华这么一个全心为他的姐姐。 夏侯忱呢? 一个到死都要算计他的母亲,一个现在生死未明完全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突然作出突袭行动的弟弟。 韩太后的算计,让夏侯忱不得不将季昭华逐出宫去。 而夏侯慎的莽撞,也将夏侯忱完全的陷入了被动当中。 其实说起来,夏侯忱的亲人,都是给他拖后腿的。 可就是这样拖后腿的亲人,现在他也是一个都没有了,不由得将怀里的季昭华抱紧了些,这是他仅有的了,绝不能,也绝不允许被季旷夺走。 季昭华能感觉到腰间的力量在加大,奇异的,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心里被什么塞的满满的。 刚到夏侯忱身边的时候,夏侯忱是多么冷静,睿智的男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时间也真是奇妙的东西,将夏侯忱从一个神一般的男人,变成了如今这般,会害怕,会吃醋,会在深夜吐露心声的男人。 相拥而眠的夜,是如此的安宁美好。 —— 就算是在怎么不舍得,第二日夏侯忱还是要离开的,为了季昭华误了一日的早朝已经算是破例了。 临走的时候夏侯忱抱着映雪亲了又亲,眼睛在女儿身上一直打转。 季昭华掐他腰间的软肉,夏侯忱是什么人,季昭华太清楚了,这人这时候眼睛一转,心里绝对是打着什么主意的。 夏侯忱确实在想,虽然季昭华给了他保证,但是时局在这么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 到时候就算是季昭华不愿意,也自然有逼着她离开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不得不拿出一些手段来,扣住映雪,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这方法其实有些拙劣,但是从古至今,男人想要绑住女人的法子,可不就是拿孩子来说事情么。 可季昭华什么人,怎么可能让夏侯忱带走映雪呢。 夏侯忱对上季昭华略带威胁,瞪大的眼睛,只得打消心中的主意,陪笑的干笑了两下,这才带着人离开。 映雪对夏侯忱这样来来走走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反倒是有些盼着夏侯神快些走的样子,夏侯忱走了,映雪就能跟着山中的小沙弥出去玩儿了。 夏侯忱笑骂:“没良心的小东西,跟你娘亲一样。” 季昭华一个眼风瞪过来,夏侯忱转身就走,根本没有给季昭华说话的机会。 夏侯忱走后,季昭华原本还有些纷乱的心,平静下来,无论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只要她与夏侯忱的心意不变,自然也是能携手走到最后的。 季昭华这么想着,但是老天爷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了季昭华当头棒喝。 夏侯忱遇刺。 就在慈恩寺前的小路上。 季启带着人不想无功而返,所以驻守在这里,对刚刚从季昭华那里出来的夏侯忱,进行行刺。 这一下子,整个夏国都沸腾了! 第二三五章风波起 得知夏侯忱遇刺的消息,季昭华自然是着急上火,但是她没有半点办法,夏侯忱遇刺之后就被直接送回皇宫。现在季昭华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回去照看夏侯忱,就算是她不顾一切的回去了,宫里的那些人,也是不会让她见的。 过了开始的一阵心焦后,季昭华开始振作起来,这个时候她自己千万是不能乱的。 “冬环,这几日将映雪拘在屋内,哪里都不让去,明白了么?” 冬环应了。 不一会儿就将在外面玩的满脸是汗的映雪拖了回来,映雪有些不高兴,小嘴嘟着,看到季昭华,小身子一扭一扭在往季昭华身边去,季昭华抱住女儿,就算是再怎么心软,这个时候都不能显露出来一分,很严肃的跟女儿说:“你父皇被坏人刺伤了,现在坏人要来伤我们,你这几天乖一点,不要出去,知道么?” 小小的孩童对别的什么可能不懂,但是坏人还是很有些恐惧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抱着季昭华的手也是紧了又紧,然后迟疑的说:“雪儿会乖。” 映雪虽然性子骄纵的厉害,但是在这山里以来,还算是听话,季昭华也就放下心来。 这才扭头对着卫一说:“这些天兴许会有人来寻事,到时候就要靠你了,总要熬过这阵子才是好。” 卫一点头。 现在夏国无人不知,夏侯忱在探望过季昭华之后遇刺,配合以前季昭华为了弟弟曾经毒杀了韩太后的事情,这一次夏侯忱遇刺,难免的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季昭华。 山中小筑的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恐怕是场无妄之灾,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刺杀夏侯忱的人是季启,季旷的近身侍卫,又是在距离季昭华所住的地方不远处进行的刺杀,季昭华就是想洗脱罪名,都是无从说起的。 这样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不如此,还能这么办呢。 春环没有卫一这般的好脾气,私底下对着卫一简直将季启骂了个底朝天,这样的属下,可不就是要坑死主子么?季启这样一刺杀,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季昭华都脱不开干系。这季启那脑子简直比猪还要蠢,卫一心中并不这样认为,季启只是效忠于季旷的,从前日里季启来这里说过的话就可见一二,现在季启刺杀夏侯忱,若是成功,那可算是给季旷立下了汗马功劳,夏侯慎这个秦王现在已经除去了,若是夏侯忱这个皇帝在没有了,那夏国自然就不攻自破了。而失败了,也不错,夏国定会对季旷出手,这样季旷也就不用一直这般按兵不动了。至于季昭华,在卫一看来季启甚至是希望季昭华死的,毕竟没有这么一个女人的牵制,季旷才能彻底的放开手脚。 作为季旷的属下,季启可算是为季旷算计了一切。 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必然会招来春环更大的怨气,其实都是一样的,春环心中只有季昭华,甚至季旷的死活,春环都是关心的,那些人好也罢,坏也罢,只要季昭华没事,春环就可以忍,现在季启做的事情直接伤害到了季昭华的安全,春环自然是深恶痛绝的。 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卫一明白季启的用心,但是对季启却不能谅解,毕竟卫一是季昭华的人。 现在卫一最担心的,就是夏侯忱有个什么,或者在夏侯忱完全恢复过来之前,有人打着夏侯忱的旗号来,私自处置了季昭华。 现在所有人都说季昭华是幕后凶手,根本不需要证据什么的,人言可畏,这件事从一百人嘴里说出来,可能还有翻身的余地,但是从上千上万的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不可争的事实。 想来,季昭华也是担心这个的,要不然不会让卫一他们打起精神来。 卫一对山中小筑的布防进行了重新分配,虽然只有他们七个侍卫,还有季昭华身边的三个丫头,但是好在,除了季昭华还有映雪公主,他们这山里的下人都是会武功的。 这实在是让卫一大松一口气的事情。 事情果真如季昭华的预料,先开始,是来了几个朝中衙门的官员,说是要带季昭华回去审问此次行刺之事。 拷撩,枷锁,种种器具都是拿来的,一副要将季昭华押解回去的样子。 面对这些官员,季昭华自然事决不会跟他们回去的,回去之后等待季昭华的,不过就是酷刑逼供,屈打成招,到时候做实了季昭华事幕后主使的证据。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按照朝廷律法,将季昭华处死。 按律,刺杀皇帝乃是众恶之首,最罪大恶极不过,凌迟处死是跑不过的。 季昭华太明白,这朝中恨她的人有多少,这样一个天赐良机的机会,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她只要跟着这些人去了,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季氏,本官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你如今所作所为就是就地处斩都是不为过的。”马脸的官员对着季昭华口出威胁。 季昭华早已经被夺了贵妃娘娘的头衔,现在官员们对她,可没有了当初的敬畏,说起话来也是大言不惭。 对这些小人,季昭华并不多惧怕,只说:“当初是皇帝下旨,让本宫来这慈恩寺出家修行,现如今阁下要让本宫跟你离开,自然要拿出皇上的旨意来,否则,恕不从命。” 那官员显然没想到在如今的形式下,季昭华还敢这么硬气,这时候还说出皇上来不是可笑么?皇上都被你的人刺杀了呀。 在这官员还没有说出更令人生厌的话语出来前,季昭华就开了口:“春环,佛门圣地,实在不想让这样的东西扰了清静,将闲杂人等打出去吧。” 随后季昭华就转身回了屋,这样的人自然是进不了她的屋子的,不过是被堵在前院的门前。 对付这样的人,哪里还用春环,卫一就已经将人全部丢出去了。 这样的人来了几拨,都被打发走了。 可是有些人却是不能被这般粗暴的打发走的。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了,说是陛下伤中念着您,请您回宫探望呢。” 第二三六章痛苦的决定 皇后娘娘? 不怪季昭华先想到的是皇后娘娘,而是,夏侯忱现在养伤,照理说应该是宫中女人好好表现的最好机会,没道理这样的好机会这些女人会让给她这个外来客的。这件事,很蹊跷,非常的蹊跷。 “让她进来。”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季昭华第一次让来的闲杂人等进到她的房间里来,进来的宫女穿着素色的宫裙,季昭华对许皇后身边的宫女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其实是辨认不出来什么的。 宫女恭敬的向季昭华请安,口中称呼,“季娘娘,万福。” 不同于前些日子来的那些人口口声声的都是季氏,这位宫人的一句季娘娘,倒是让季昭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怎么说呢,那些人轻贱她季昭华,她能从心底里生出底气来对他们不屑一顾,但是这样显出好感亲近的宫人倒是让季昭华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这宫女看起来也不是简单的,不等季昭华说什么,就已经说明了来意,“皇上前些日子受了伤,至今还是昏迷不醒的,梦中常常念着季娘娘的名字,皇后娘娘瞧着皇上那个样子不忍心,特地让奴婢前来相请,想着照顾皇上,到底还是季娘娘照顾的好。” 季昭华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从知道夏侯忱遇刺,她揪强迫自己压抑住心中的念想,不去想他的伤势,季昭华不敢掉以轻心,若是夏侯忱伤重,那么也就是她季昭华最危险的时候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分心。 但是此时这宫女这般说,季昭华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自然是会担心夏侯忱的。 不在多想什么,季昭华豁的站了起来,说话间就要往外面去,看起来像是恨不得下一刻钟就能见到夏侯忱似的。 不过春环可没有季昭华这般的心思,在季昭华走出几步后,春环就跪倒在了季昭华的面前,硬气的说:“主子,您可是皇上下旨在这里修行的,没有旨意,不得擅自离去。” 季昭华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了一般,猛的收住了脚步。 紧跟在季昭华身后的大宫女看见春环竟敢阻拦,顿时发了怒,她在季昭华面前恭敬小心,但是面对春环这样的丫头,显然是没有那么多的好脾气的。厉声骂道:“不要命的狗东西,这是皇后娘娘的传的话,难道还要听你一个狗奴才的允许不成,块块闪开,否则别怪对你不客气。” 卫一就站在春环不远处,听到有人如此辱骂自己的妻子,顿时冷哼了一声,目光如刀,他们正是新婚,最是情热的时候,卫一是个粗人,并不懂那么许多,只知道成婚以来,不仅每晚春环都给了他从来没有过的舒爽感受,就是平日厉,春环也会帮他打点饮食起居,给他缝补鞋袜,甚至还给他做了新的袍子。 妻子是什么,是胸中的那颗心,便是别人对她有半分的不好,卫一都是不乐意的。 大宫女自然看到了卫一如刀的眼神,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说:“反了,反了,这地方竟然连半丝规矩都没有了,等回宫,自当要禀报皇后娘娘,从严处置。” 也就是这么小小的一点功夫,季昭华就改变了主意,她是牵心夏侯忱没有错,但是她身后还有这么多的人要顾。 如果现在只有季昭华一个人,她自然是会选择不顾一切的进宫去看夏侯忱,但是不是的,她身后还有她的女儿,还有春环卫一他们,如果今日她离开了这慈恩寺,无论能不能接触到夏侯忱,她都是死路一条的。 季昭华冷静下来,问着满脸不悦的大宫女,“姑姑今日来,可带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大宫女没想到季昭华会突然这么一问,好在她也不是真的傻的,这种问题当然知道该如何回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皇上形势危机,皇后娘娘哪里抽得出时间来下旨,只能匆忙吩咐奴婢来传旨。” “这话就错了,没有旨意,传的什么旨?难道还要家传圣旨不成?”季昭华往后退了几步,再一次稳稳的坐下,看起来并不打算走了。 大宫女见季昭华这幅样子,自然是心里焦急,刚才明明季昭华已经被说动了,怎么这么一下子的功夫,反倒是又不动如山了呢。 “季娘娘若是想要明面的旨意而不是口谕可是行的,等进了宫,让皇后娘娘给您补一道也就是了。现在大家伙心思都扑在陛下的身上,其余的东西都是顾不得的了,想来季娘娘也该是如此的才对。” 这话说的真真儿是好,季昭华都快要为这宫女拍手称快了,这话的意思就是若是季昭华现在还念着那白纸黑字的懿旨,就是将旨意看的比夏侯忱重要。 可是这宫女越是这样说话滴水不漏的,季昭华心里就越是没底,太不正常了。 许皇后是个什么人,季昭华不敢说完全清楚,但是大致也能猜出一二,现在这样的时候,季昭华是千夫所指,许皇后断断不会给季昭华再一次接近夏侯忱的机会,谁不知道她季昭华是刺杀夏侯忱的幕后黑手,现在让季昭华去宫里照顾夏侯忱,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在情感与理智之间,这一次季昭华选了理智。 不是没有感情用事过,上一次拿自己的血去引夏侯忱体内的蛊虫,那是季昭华的不顾一切,是她的情感。但是这一次,显然形势不同了,夏侯忱无论如何,现在是在宫里的,而宫里等待季昭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她不能确定。 说白了,就是季昭华不敢去。 目光转向午睡的映雪,小姑娘唇红齿白,随着呼吸小胸脯浮浮沉沉。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季昭华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季昭华心中不好的预感在一次次的告诫她,不能离开这慈恩寺一步。 在这里她有春环,有卫一他们,总不会怕外面来的人。而朝廷里,后宫里的人,也不敢在这样的皇家寺庙里公然大开杀戒。 只希望,夏侯忱苏醒之后,能原谅她的自私。 这一次,她不能选择夏侯忱了。 第二三七章恶意挑拨 季昭华稳坐泰山,定定的说:“有劳姑姑来辛苦一趟,只是妾身是待罪之身,当初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意,让妾身在这慈恩寺出家修行,如今既然没有解禁的旨意,妾身自然是不能走的。” 大宫女看季昭华心思已定的模样,表情变的有些扭曲,说出的话也就没有了刚才的小心谨慎,讽刺的说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季娘娘现在还能在这里对着奴婢耍威风,凭的也不过是皇上的宠爱。这次皇上遇刺,其中的内情,奴婢人微言轻,自然是不能红口白牙说的。如今能许季娘娘入宫,那是皇后娘娘菩萨心肠,季娘娘既然不领情,那奴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请娘娘不要忘记了,您身上的荣宠可都是皇上给的,现在这般将皇上的生死置之不顾,就不怕皇上起来伤心么?” 季昭华胸口微微一刺,这宫女说话,其中意思多的很,季昭华能隐隐感觉出,她以及她身后的主子在筹划什么,但是没办法,她不能去! “你走吧。”季昭华不想再听她这样冷嘲热讽的言语,既然已经狠心下来,就不该再犹豫。 大宫女也是乖觉,这一屋子人,先前来了那么多官员都没能强行带走季昭华,她一个宫女,自然不是能硬碰硬的。大宫女福了福身子,干净利落的走了,她走的如此干脆,倒是让人心底里生出更多的疑问来,若是真的要陷害季昭华,不该这般轻易的放手啊。 “主子,她们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夏环忍不住开口问道。 季昭华刚开始也是有些纳闷,但是静静想了一天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过就是双城记,无论季昭华选择哪一种答案,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由苦笑,她与夏侯忱,现在可真是成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看起来似乎要被所有人唾弃了。 —— 夏国皇宫,铜雀宫。 夏侯忱受了箭伤,虽不致命,但是到底从京城外面送回来,路上受了风,回来便高烧不退。 底下的人哪里知道皇帝与皇后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皇帝出了这样的大事,送回宫里,自然是要皇后照顾的。 许皇后在这一次表现的很是热络,夏侯忱昏迷的这些天,她是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夏侯忱身边,满朝上下也是落下了贤名。 夏侯忱烧退了之后,许皇后也没有半分的怠慢,还是终日守在夏侯忱身边,她为的自然是让夏侯忱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她。 许皇后如此用心,夏侯忱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必然的就看到了双眼通红的许皇后。 “皇上........” 许皇后本来沿袭了许家女子的长相,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很多,只不过许皇后的孩子没了之后,许皇后性子变的阴沉起来,再加上日日嫔妃请安,许皇后不得不拿起架子来,所以长时间内,许皇后都是故作老成的。 现在她照顾了夏侯忱多日,自然是不修边幅,没有上妆的,夏侯忱睁开眼睛面对这样的许皇后,一时有些发愣,是真的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夏侯忱的记忆还是超群的,只要看看这宫里的陈设,他就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并没有什么惊喜的,只是开口问:“朕昏迷了几日了?” “五日。”许皇后双眼通红,倒是没有落下泪来。 她跟夏侯忱感情一般,若真的哭的昏天黑地,才是让人生疑。 夏侯忱想坐起来,但是怎奈他昏睡多日,身体到底是虚弱,竟是坐不起来,许皇后急忙去扶他。却被夏侯忱推开,夏侯忱这样强势的男人,并不喜欢在许皇后甚至是任何女人面前露出他软弱的一面。 想着和顺总是该在的,夏侯忱就往许皇后身后看。 许皇后会错了意,急忙说道:“皇上可是在找季妹妹,她并没有来。” 听到季昭华的名字,夏侯忱的视线转回到许皇后的脸上。 许皇后忍住心中的厌恶,还是低声说:“皇上昏迷的时候,时常喊着季妹妹的名字,臣妾便自作主张差了人去请季妹妹回宫来伺候,虽说外面都说陛下这次遇刺是季妹妹的缘故,但是臣妾总是想着,陛下如此看重季妹妹,便是之前母后的事情都不与她计较了,季妹妹就是没心没肝,也不会伤害陛下的。可是谁成想,她竟然这般狠心,知道陛下伤的如此重,竟也是不肯来的。” 夏侯忱看着眼前的女人,所谓的美女蛇,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吧。 韩太后是怎么死的,眼前的女人脱不了干系,就算是季昭华不说,夏侯忱也能查到韩太后咽气的时候,是谁在她身边。 正是许皇后。 再者说,他在昏迷时喊出季昭华的名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皇族中人,从小受过很多的训练,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会在任何时候放松警惕,即便是发烧昏迷,夏侯忱自信自己时不会吐露出半个字的。 而且,夏侯忱称呼季昭华为‘芃?儿’,这是季昭华的小名,天下除了季家人,无人知晓,就算是被旁人听了,也不可能知道这就是季昭华。 所以许皇后这番话,可见是要上眼药来的。 夏侯忱心中明镜似的,不过到底还是有一丝丝的失落,当初季昭华为了他,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但是这一次遇刺,是季旷的人下的手,夏侯忱相信季昭华不会是幕后主使,但是也相信季昭华想要退避三尺。 许皇后说完这番话,心中其实并没有预想的沾沾自喜,而是忐忑不安。 尤其夏侯忱半晌没有表态,她就更是打鼓。 许皇后让宫人去请季昭华,的确是两手准备,季昭华来了,自然好,这宫里自然会让季昭华有来无回,在夏侯忱醒来前弄死季昭华,许皇后已经有了完美的计划。季昭华要是聪明的选择不来,那么许皇后也不吃亏,总还能在夏侯忱面前上眼药的。 许皇后就不相信了,夏侯忱会对季昭华纵容到这个程度。 先前韩太后的事情,也许被夏侯忱看出了破绽,但是这次刺杀的事情,可是实实在在的,刑部的证词都已经呈上来了。 那些人宁死不承认是受了季昭华的指使,但是只要他们是季家的人,就避不开季昭华的干系。 皇后挺了挺腰板,让自己有些底气。 “臣妾想着既然季妹妹这般无情,不如就将她送去边城,相信有了她做人质,那季将军,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才是许皇后的目的! 第二三八章暗夜的驿动 “人质?”夏侯忱眯起眼睛,显的对许皇后突然提出这个话题,很是疑惑。 许皇后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会子夏侯忱大病初愈,这种时候的人都有相同的共性,首先就是脑袋不清楚,很多事情都不会如日常那么思维敏锐。再者,刚刚遭遇过行刺,现在的夏侯忱可谓是感情上最脆弱的时候,所以趁这个机会,许皇后想将自家人的地位往上在推一推。 故而,许皇后再接再厉的说:“自秦王出师不利之后,现在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人心惶惶,现如今,臣妾的娘家哥哥倒是想着要为陛下分忧。只不过那季将军彪悍,带着季妹妹前去,他总是会有些顾虑的。”说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许皇后又补充道:“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对季妹妹,自然是不会伤害一丝一毫的。” 若是夏侯忱心狠,自然能不顾季昭华的性命,许皇后自然是这个意思,但是夏侯忱对季昭华的感情,许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是背地里骂季昭华狐媚子也罢,说季昭华手段下贱也好,这份宠爱却是不能更改的。 夏侯忱勾起唇来,眼前的女人模样在他眼前渐渐模糊了,闪现出很多女人的样子,有最早时候的韩太后,也是如此像是在为他考虑,但是一字一句,都是要他将韩太后的娘家弟弟陈留郡王送去军中。在后来就是阿雾,阿雾倒是没有哭,而是简单扼要的分析局势,告诉他夏侯忱,若是不将阿雾娘家的人送到军中,那么阿雾这个皇后,也就坐不稳当。 一切几乎是惊人的相像。 现在是许皇后,许氏是继后,从来继后都是身份不如元后的,再者许氏还没有子嗣,这就导致了许氏的地位在宫里更是低。 一直以来,许皇后都是低调做人的,不争宠,就算是有些手段,也都是没有摆上明面的。 她这时候不这样咋咋呼呼的站出来,夏侯忱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皇后了。 许皇后说的意思,夏侯忱已经全部明了,许家历代都是走科举路子的文人,文人虽说是在朝中威望极深,但是一旦战争来袭,百无一用是书生!当初立许皇后为皇后,也是为了这个,许家家世强大又能如何,只要没有兵权,许家就成不了外戚,也就对夏侯忱手中的权利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真是没想到,许家竟然在这个时候,让许皇后出面,也是想沾手兵权的。 “你哥哥?”夏侯忱那绝对是顶级的影帝,真的要算起心计来,许皇后在夏侯忱面前,可不就是太嫩了么。 “朕记得,你哥哥是永华八年年的探花,如此之人如何能带兵?” 许家现在有官职的人不少,但是从各方面来看,能胜任将军,领兵打仗的,只有许皇后的二哥。 真的没想到夏侯忱记得这般清楚,她的那个哥哥的确是学文考试考出来的。许皇后咬咬唇,她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但是怎奈家中的压力在那里,而许皇后自己也是不甘心的。 兵权是什么?那时世袭罔替的东西,只要家**一个大将军,往后就能一直接替下去,别看许家现在烈火烹油的势头,其实每一代都是靠下苦功考科举上来的,也就是说,若是他们的下一代出了天资平庸的,也不过是一代两代的功夫,许家就会彻底的消亡下去。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他们就算是再怎么下苦,也不过就是一世的荣华,而手握兵权的人,只要在军中建立威望,就可以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只是许皇后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如她想的这般好,夏国为何到现在无将可派,军队群龙无首。夏国的国情导致夏国的军队本就没有北方的战斗民族彪悍,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层的原因,就是夏侯忱甚至夏侯忱的父亲,都是多疑之人,长久的日子以来,夏国手握兵权的大将已经被削减殆尽,就是夏侯忱之前的安宁侯,也不是在前一阵子被伏法。 军权看起来有多么的**,它背后掩藏的危险就有多么的大。 自古皇帝对手握兵权的人都是极其忌惮,尤其是夏国,本就是战将不多的国家,有那么一个,就如夏侯慎,掌握兵权才多少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夏国的战神。 越是稀缺的东西,越是稀罕。 夏国的战将就是如此,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执掌部队,还能将自家的家族做大,这样的人,别说是夏侯忱,就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的。 许皇后知道这样的事情求到皇帝的面前,是有些冒险。但是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想要为自己的哥哥求些东西不是很正常的么。并且,许皇后眼睛闪了闪,她的孩子早已经没有了,这一生,她可能也不会再有孩子了,难道夏侯忱不该补偿她一点什么么。 “皇上这次受伤,臣妾衣不解带的照顾左右,难道陛下还不相信臣妾的忠心?” 夏侯忱笑出声来,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也不过就是拿这件事情来讨赏就是了,这宫里,早已经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的,妻子照顾丈夫,本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了许皇后这里,却成了等价代换。 这样的世界才是夏侯忱熟悉的。 “你先下去的,朕要好好想一想。” 许皇后被夏侯忱笑的心里发毛,不过既然夏侯忱说了他会考虑,那就是有余地。脸上的喜悦藏不住,许皇后觉得等自家哥哥掌了兵权,到时候她这个皇后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了,到时候看那个贱人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她一定要那个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人不登上这个位置,不会明白这位置给人带来什么,许皇后开始的时候,也是想不争不抢过一生,但是她是皇后,她无法忍受那些新近的贵人在她面前得意嚣张,更甚至,她讨厌许家人入宫探望她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她是皇后,她想要跟自己位置相衬的权利。 许皇后退下去之后,夏侯忱歪歪的躺在床榻上,脑子里浮现季昭华坐在血泊里的样子,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呢,那个女人在那样不顾一切救了他之后,却没有要任何东西,甚至现在还背上杀害韩太后的骂名。 夏侯忱不用想也知道,季昭华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季昭华居然没有进宫来,尽管说宫里也是有危险的,但是到底他在这里不是,难道季昭华不相信他夏侯忱能护她们母女周全。 夏侯忱的恐惧在这个夜里达到了峰点,他对季昭华诸多亏欠,那个女人对他失望,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这一步步走来,似乎都是时事在推着他,他别无选择,在外人与季昭华之间,那种惯性的,觉得季昭华是自己人的想法,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委屈季昭华。 这样的委屈,季昭华是不是早已经厌倦了呢,若是没有反感,这一次,他受伤,她为何再没有了以前不顾一切要救他的心思,甚至连来看他一眼都是不愿意的呢。 夏侯忱一刻都坐不住,猛的坐起来,高声喊着:“和顺!” —— 同样漆黑的夜里,季昭华这里也是不平静。 冬环怀里抱着映雪,而春环将季昭华护在身后。 面对突然袭击而来的黑衣人,卫一几个人站在女眷的外围,各个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你们是什么人!”卫一高喊道:“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住的是什么人,半夜偷袭女眷,还算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的头领笑了一声,“我们是什么人,你们到了阎王殿,自然就知道了,至于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自然是明白的很。” 阎王殿,在这夜里说出口,自是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卫一对着身边的侍卫对了一下眼睛,在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相同的东西,今晚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先礼后兵,先前来的那些人看起来就是礼了,现在用上兵,也不是不可以。 “头儿,主子说了,最漂亮的娘们不能伤及性命。您别杀忘了。”黑衣人中有人提醒。 头领骂了声娘,“他娘的,这事情还用你小子说!”黑布挡住了他的脸,却没有挡住眼神,贪婪的眼神在季昭华身上划过,令季昭华身边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发生愤恨的光。 这种时候,季昭华自然是怕的,她本来就睡得轻,今晚更是心中不知道想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山中一到晚上就静的出奇,一点点的声音都能被山风扩大,也是因为此,季昭华她们能第一时间听到刺客的声音。 季昭华自己都感叹自己的敏锐,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季昭华抓起衣服披在映雪身上,以最快的速度将映雪护了起来。 那也许是一种母性的本能。 到了这个时候,卫一也知道多说无济于事,只冷着脸下令,“上!” 第二三九章入城,战斗 这些人显然不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暗卫杀手,并没有出手就将人致命的手段。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并不可怕,春环护着季昭华一路往后,她们此时并不在屋内面,到底还是守旧的人,这样不明来历的下九流之人,实在不能让他们擅闯季昭华的内室。 论身手,今晚来的这些人是万万打不过卫一他们这些正规军的,可双方对战,有时候是不看真实实力的,比如此刻,三个刺客同时聚在一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而另一人从三人的身体上踏过,直直的就跳上了半空。 这样的招式就是卫一他们都是没有见过的,措手不及之下,就被人钻了控制。 春环几个也算是警醒,这样的时候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挡在了季昭华的面前,可是那个从半空中靠近的人,却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人的动作,而是将手中的一捧白粉撒了出去。 这样天女散花的撒发,加上夜里山里的疾风,自然是抵挡不住的。 白粉撒出去的第一时间,春环手中的簪子也就飞了出去,将那半空中的人直接射了下来,春环也是在宫里伺候的久了,所以暗器这样的东西,早都已经不用了,现在也只能拿自己的首饰出来御敌。说她们这些人都是暗卫,但是长久没有训练,又处在兵器暗器都匮乏的地方,想要如以前一般,出手如电,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卫一看到这样的一幕,知道春环是躲不过去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大吼一声,“杀!” 原本卫一是不想伤人性命的,毕竟现在季昭华的处境,再惹上滥杀无辜的名号到底是不好,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明显也是管不了这么多的。 杀红了眼的卫一,满心都是刚才被白粉撒到的春环的样子,手下就更加的凶狠起来,都是正规军出来的人,对于这种在战斗中下毒的事,都是不耻,更何况还是对着女眷,孩子下毒。 这种事情是超乎卫一世界观的事情,他自己决不会做,而以自己的心思想别人,也就觉得旁人是不可能做的。 很多时候,正人君子会在卑鄙小人手下败的一塌糊涂,甚至连命怎么丟?的都不知道,也就是因为这个,这个世界,太过正直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卫一这些人发了狠,刺客也就无从遁形了,不出半刻钟,这些人都横尸在卫一他们的面前。 卫一丢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就往春环那里去,“怎么样?!” 春环只是被那白色的粉末蛰了眼睛,现在如今睁不开眼睛,但是内里运功,却没有发现什么中毒的迹象,知道卫一是担心的狠了,所以急忙安抚说:“没事,没事,只是蛰了眼睛。” 其他卫二,卫三,也都纷纷跑到了夏环还有秋环的身边,自是询问情况。 刚才春,夏,秋环在第一时间往前迈出一步,而冬环因为抱着映雪,在这些人往前一步的时候,她自动自发的往后了一步。 季昭华并没有被白粉撒到,不过因为空气漂浮的关系,自然也是闻到一些的,不过这会子她根本顾不上这个,急忙上前去看映雪。 映雪早已经醒了,可是这样的场景,小孩子显然是被吓到了,这都好半天了,竟然没有发出半分的声音。 季昭华抱过女儿,并不敢大声呼喊,只是轻轻的说:“雪儿,雪儿?” 映雪大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前方,显然是魔怔了,季昭华曾经听过这样的事情,小孩子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是如何解决,季昭华完全不知道,那时候定国公夫人,也就是季昭华的母亲曾经说过,这样似乎要收惊还是什么的,但是季昭华哪里知道那么清楚。 看女儿突然变成这幅样子,季昭华急的只想哭。 她刚才也不是没想过将孩子弄昏什么的,但是手刀都举起来了,春环却劝住了季昭华,孩子毕竟小的很,那小小的细细脖子,哪里受得住大人用劲的那一手刀。 季昭华也怕伤到孩子,现在她满心的后悔,早知道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就改狠下心来才是的。 “雪儿啊,雪儿,你别吓唬娘亲啊!”季昭华将映雪抱在怀里,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春环几个眼睛里都还有白粉,也不敢那水洗,这种东西若是不能确定是什么,是不能擅自动手清晰的,万一是生石灰之类的东西,用水洗,眼睛也就废了。 这时候听到季昭华这样的语气,几个丫头也是急的不行,冬环一直都是照顾映雪的,往日里那么活泼的孩子突然变成了这样,谁都会难过,冬环也是哭,不过到底还是比季昭华这个亲娘有几分的理智。 她说:“快去前面寺里,先前不是说死了人都要僧人来做法式的么?现在公主这样的情况,他们应该有法子的。” 卫一确定春环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一听这话,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留下的人也将院子里的尸体清理一下,到底是佛门圣地,看到这样的血光怕也是不合适的。而春环她们则下去找来平常用的香油来洗眼睛,不能用水,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油。 就在众人期盼中,卫一很快就回来了,但是这一次,他却让所有人失望了。 季昭华住在这山里,本已经打扰了山中的安宁,先不说皇帝一次次的来,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来来往往不知道来了多少拨人,现在又在山里这般大开杀戒,实在是让佛门中人深恶痛绝。 这一次,卫一上前求助,慈恩寺的主持断然拒绝,也是无可厚非的。 季昭华抱着映雪,任山中的风吹遍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吹入心中。 这种时候,她多么想有个任能在她身边,在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孩子至今不知如何情形的时候,但是没有的,所有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她,都等着她的主意。 她不能奢望有个人来帮扶她半分,必须靠自己。 季昭华冷静的说:“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等天亮,咱们进京,回宫。” 女人的坚强,来自于无可奈何,对于季昭华来说,现在她必须逼着自己坚强,怀里的孩子,还指望着她这个母亲。 不坚强又能如何。 就算是那京城是刀山火海,她自然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二个时辰,所有人都在等着天色一点点的亮起来,因为天亮前城门是不开的,只有等着天亮了,他们才能入城。 也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时辰,映雪却发起高烧来,滚烫的孩子贴着季昭华的胸口,简直就像是用烙铁在烫着季昭华的心。 映雪从小被季昭华养的好,这般来势汹汹的发热还是第一次,这么大的小孩子,用药最是要小心,否则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帮助,反倒会让孩子病情加重。 季昭华只能用湿润的帕子,给映雪一遍遍的擦着额头。 时间慢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天色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季昭华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启程,入城而去。 —— 就在季昭华动身的第一时间,京城中就已经有人得到了消息。 只要离开了慈恩寺,季昭华自己就算是抗旨了,并且慈恩寺是皇家寺庙,选址的时候,自然选的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三面环山,外面的任若是想对季昭华下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昨晚冲进山里的那些人,只是听说话,就知道是些三教九流的地痞,流氓,并不是什么正规军,正儿八经的正规军是绝对不会去慈恩寺的山里打开杀戒的,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当然是皇权,但是对于佛教,尊重的人也不少,虔诚的更是多。 进佛门禁地杀人,这种事情,不会有人做。 这也是季昭华之前笃定留在山中就是安全的原因,但是没想到会有人为了除了她季昭华这般用心,竟然找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地痞流氓来。 现在季昭华被从慈恩寺里逼了出来。 外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季昭华。 季昭华抱着映雪骑在马上,慈恩寺山下常年都是准备这马棚的,这也是为了山中进香的香客能方便来去。 骑马对于季昭华这样贵族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了不让怀里的映雪觉得颠簸,季昭华甚至在控马的时候,都是虚抬起屁股的,用自己的身体给映雪做了减震器。 只是这一路,显然不可能太平。 就在季昭华出发没多久的时间,春环就对着季昭华说:“主子,前方五里外,有人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季昭华咬紧了牙,惧怕,无措等等的情绪,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在那样的状态里,就会变成完全坚不可摧的人。 “你们听着,这一路凡是挡路者,杀无赦!”季昭华说的冷酷,坚定。 就是卫一这样的男人,听到季昭华这样声音都是一震,无需多说什么,仅仅是语气,就能听出季昭华心中的狠。 如受伤的母狮子,那是她最不能招惹的时候。 第二四零章危急危急 说简单也是简单,之前季昭华顾前顾后,面对这些想要伤害她的人,总是隐忍,能用言语打发走的,绝对不会动手的,但是现在的季昭华早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好性子,一路上无论是卫一他们,还是春环她们都像是被开启了一种新的模式,根本没有任何顾及,那些出来暗算的人,全部被杀于马下。当然他们也不是毫发无伤的,卫一手下的人有人负伤,季昭华缓下马匹前进的速度,扭头询问卫六的伤势,卫六平日里是最不怎么说话的,他的武功是最差的,但是却有千里水上漂的好轻功,这次他受伤,倒是没什么好说的,的确是技不如人。 卫六对上季昭华看过来的眼神,心底就是一抽,卫六想,这幅样子的季昭华怕是天下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疼的吧。女人在绝处迸发出来的坚强,那种眼中布满恐惧,焦急,甚至是茫然,但是脸上确实坚定的表情,也许卫六终其一生都不会忘怀吧。 “主子,快些走,我没有事情!救公主重要!”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映雪已经烧到昏迷,而且那些白粉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也还不确定,到底对孩子有没有伤害,谁也说不上。 这些日子以来,映雪的天真可爱,是所有人心头最美好的存在,没什么比孩子突然病成这样更令人心疼的了。 既然卫六这么说了,季昭华也就不再管他,“驾!”加速前进,早一点赶到宫里,早一点找到荀太医,是现在季昭华心中唯一的念想。 已经到了城门门下,守防的士兵似乎早已经在等着他们,整整齐齐的挡住了入城的大门,别说是他们就是老百姓看起来也是不让进的,一看这架势,季昭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卫一!”季昭华大吼。 卫一会意,其实根本不用季昭华说什么,卫一也知道该如何做,卫一的兵器是一柄长剑,一路杀来,长剑上早已经染了血,此时宝剑变幻了一个方向。卫一一路行去,不出片刻,守卫的人便人头落地,竟没有一个活口。 对于这种血腥的一幕,季昭华根本没有任何的不适,身边被堵在城外不能入城的老百姓发出尖叫声,季昭华却是夹紧了身下的妈肚子,一路进了城,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徒留下后面城门上的守军大吼:“快去禀报上峰,反贼入了城。” 他们这些小兵也是早上突然接到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城,说是咬阻隔反贼。原本还以为反贼会乔装打扮,为了确保期间,他们干脆,不让任何人进城了,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的嚣张,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这般在京城重地大开杀戒,这些人是不想活了么。 进了城,季昭华并没有放松,因为宫门还有一道门,而宫门比城门要难入的多。 事实的结果也是如此。 宫门禁闭,根本就不会给季昭华打开,任凭季昭华如何说,结果都是奉了皇后的懿旨,断然不能开的。并且还口口声声的说季昭华是反贼,要求季昭华束手就擒。 季昭华听到宫门上的人一遍遍说着车轱辘的话,怀里的映雪已经开始打摆子,一阵阵的抽搐。 完全傻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人生有很多个时刻,是必须有那个人陪在身边的,如果这样的时刻,他无法出现,没有做到该做的一切,那么后半生,他也就不用再出现了。 夏侯忱这个时候正在早朝,这是他遇刺后第一次上早朝,时间自然是久的。许皇后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这般拖着季昭华。 只不过这个时候,许皇后并不知道映雪病了,她只是想逼季昭华不顾一切,甚至不顾与夏侯忱之间的感情,许皇后最清楚的,女人一旦死了心,那也就彻底的败了。 等夏侯忱下朝出来的时候,外面来禀报的人已经急的哭了,哭着跟夏侯忱说,季昭华再宫门外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皇后娘娘下了严旨,没人敢去开宫门。 夏侯忱先前听了,还觉得欢喜,到底季昭华还是放不下他的,竟然自己跑回来了,至于皇后的那些手段,夏侯忱并没有放在心上,要处置许皇后,并不是什么难事,并且也不过就是不开宫门,冷了冷季昭华。 现在夏侯忱亲自去迎,倒也是好。 但是等夏侯忱打开宫门,看到完全目光呆滞的季昭华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情。 急忙跑上前,皇帝的威仪都不顾了,走近就看到季昭华怀里孩子,映雪早已经面色惨白,嘴唇上满是脱落的死皮。 那个活泼泼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侯忱肝胆俱裂,几乎是咆哮的吼:“快宣太医,太医!!” 荀太医来的很快,看到映雪的样子,也是吓死了,那才是多大点的孩子,上前就要给孩子瞧病,可是这时候的季昭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紧紧抱着孩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是却谁都无法从她手里抢走孩子。春环看不下去,上前一个手刀,季昭华手里还死死的抱着孩子,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所有人手忙脚乱,扶季昭华的扶季昭华,救映雪的救映雪。 夏侯忱觉得脚下被灌了铅一般的,一动都不能动了,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母女俩在他眼前倒下去。像是忽然倒塌的山峦,轰然粉碎。 夏侯忱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失声了。 耳边只有荀太医的话,“怎么这般严重!为何不早一点送来,耽误了时辰啊!” 荀太医的痛心疾首不是玩笑的,夏侯忱说不出话来,但是心中却从未有过的虔诚祈求,他的女儿,他的映雪,他的长曦,一定要没事。 根本想不了其他,只有这一点,他的女儿,一定要没事!! 宫门外的混乱传到铜雀宫,许皇后手中的茶杯也是掉落,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好的就是季昭华消失,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长曦公主出了事情! 第二四一章殇 季昭华被送回了来仪殿,而映雪被抱去了太医院。 那孩子出生就在太医院呆过很久,在那里,映雪能得到最好的救治。 夏侯忱询问了卫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春环她们现在都围在季昭华的身边,显然是不想理他这个皇帝的,原本作为伺候的下人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来,实在是太过放肆,但是今日的夏侯忱,哪里还敢对季昭华身边的人发脾气。 卫一将事情说了,语气不无沉痛。 大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到最后最被伤害的是孩子,这样的结果,谁能想到呢。 夏侯忱听的心惊肉跳的,昨晚他初醒,原本是要问问季昭华的情况的,但是他身边的下人,在他遇刺之后就紧张着他,就是和顺他们也都是眼巴巴的瞅着夏侯忱,只盼着皇帝能早日康复,哪里还顾得上季昭华。 而夏侯忱自己,他喉头动了动,将那一口的腥甜压下。 季昭华就呆呆的坐在床榻上,春环想让季昭华躺下,她却是坐的直直的不动,眼神早已经涣散。 春环几个都是偷偷擦眼泪。 来仪殿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中,夏侯忱站在不远的地方,几步的距离,却似乎有万里长,他连靠近季昭华都不敢。 外面有很多人想要进来禀报什么,早上早朝,夏侯忱在朝会上对于边城的部队进行的安排,新任的大将也被提拨了上来,并不是那些世家豪门里的贵公子,而是夏侯慎手下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副将。这人姓武,名:山青。是个孤儿,当年先帝收养这个孩子,让他陪在夏侯慎身边,从来都是夏侯慎的影子,但是之前他的身份从来没有被暴露出来过,毕竟是隐秘的人,这样的人其实皇族身边都是有的,说的好听些是陪着皇子长大,说的难听些,其实就是夏侯慎的替死鬼。 那日这人是夏侯慎逃开时身后的侍卫,留下抗敌时受了重伤,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委任新的将军,夏侯忱也就是再等这个人醒来。武山青醒来之后详细讲了当日的情景,听到夏侯慎逃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晴霜,夏侯忱心里就有了计较,他的弟弟,恐怕还没有死。 如此一来,让武山青先接替夏侯慎的位置就变的顺理成章,毕竟这样,等夏侯慎回来的那一天,就可以完璧归赵,若是指派了朝中的贵公子,军中的势力定然是要被分解的,这不是夏侯忱想看到的。 此圣旨一下,自然满朝不满。 这会子一会儿来一个递话的,一会儿又有人来求见。 到了来仪殿的门口全部被和顺拦住了,这个时候进去找皇帝,那不是送死是什么,季昭华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疏忽,一心扑在夏侯忱身上,对于在宫外的季昭华谁还能操心呢,原先卫一还是给宫里送信的,夏侯忱遇刺期间,卫一送到宫里的信都被拦截了下来,谁让那个时候夏侯忱住在铜雀宫呢,许皇后想要拦截信件,那简直轻而易举。 很多个偶尔碰在一起,就成了必然。 虽说和顺拦的及时,但是那么多人挤在来仪殿门口,总还是会发出些声音的,夏侯忱被这些声音弄的心烦,出了来仪殿的正屋,走到来仪殿的院门口,已经是面如寒霜。 都是来传话的小太监,看到皇帝出来,还都想露露脸,急赤白脸的想要说话,告诉夏侯忱,哪一位大臣求见。 夏侯忱眼睛一扫,和顺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活不成了,天子一怒,非同小可。 “全部抓起来。”夏侯忱冰冷的说了五个字。 看有人要喊冤枉,又补了一句,“敢发出声响的,当场斩。” 谁还敢出声,被抓起来也不过就是一顿板子,被斩了,那可就是血溅当场。 和顺在心里叹气,这些人哪里还能活,现在不杀,那也是皇帝在给长曦公主祈福,和顺跟了夏侯忱多年,还能不明白夏侯忱的性子,平日里看起来是最和风细雨的一个人,但是真的发起怒来,那可是谁都无法阻挡的。 和顺只得遥望着太医院方向,只求长曦公主平安,若是长曦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宫里怕是要被血洗了。 时间拖的越长,人心就越是煎熬。 太医院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整座皇宫都陷入了巨大的阴霾里,无论是什么人,上到皇后嫔妃,下到粗使婆子,都是盼着长曦公主快点好起来。 整整一日,季昭华滴水未进,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变。 御膳房送来晚膳,都是季昭华在宫里时最喜欢吃的东西,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御膳房都是识时务的,只不过显然的这样的殷勤,来的太晚了。 夏侯忱看季昭华不吃不喝的样子,也是心焦。 忍不住走上前去劝说,“芃?儿,总要吃一点,要不然雪儿好了,你的身体垮了,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说完夏侯忱都愣了愣,这话他曾经说过很类似的,那时候季昭华怀孕,孕期反应大的很,夏侯忱也是如此,每天说,不顾着自己,总要顾着孩子,好歹要吃一点,要不然孩子怎么受得住呢。 那时候即便是吐的山崩地裂,季昭华都是会吃一点的,可是现在她连抬起眼皮,看一眼他都不愿意。 夏侯忱胸口像是被什么塞住了,肿痛的想要下一刻就要死掉。 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若是映雪出什么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什么都不敢想。 只是夏侯忱的祷告并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悯。 当晚三更时分,院荀太医带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到来仪殿请罪,长曦公主,没有救治过来。 原本以为这是很惨烈的时刻,但却异常的平静。 季昭华不哭不闹,甚至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荀太医说的是什么。 她还是那个样子,如木偶一般的,从春环手刀将季昭华敲晕,到季昭华醒过来。醒过来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 荀太医知道这样的事情,就是杀了全部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可以的,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事情。 只是长曦公主小小的生命最后结束在他们的手里,现在觉得便是死,其实也没什么冤枉的,到底是他们失职,没有救活长曦。 宫里孩子夭折率很高,先帝在位的时候,没了的皇子公主不知凡几。 但是长曦不一样,荀太医一路看着过来,当初季昭华怀孕时的艰难,那真是不顾一切不惜生命的生下孩子,现如今是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唏嘘。 夏侯忱在听到消息的这一刻,是完全不敢再去看季昭华的脸了,是怕,是惧,是羞愧还是旁的什么,已经无力去分辨。 小孩子夭折,在宫里是不会举办大型的丧事庆典的,这是祖制,毕竟小孩子夭折不是什么大事情。 夏侯忱听到礼制官振振有词,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就在映雪去了的当晚,许皇后被抓,没有任何的皇后体面,夏侯忱将宫里所有的酷刑都在许皇后身上用了一遍,等到天亮的时候,夏侯忱踏足宫中地牢,看到的是不成人形的许皇后。 许皇后看到夏侯忱,像是见到了曙光。 “陛下,陛下,放过臣妾,放过臣妾吧!”她早已经没有了呼喊的力气,这些话都像是用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喊着。 夏侯忱看着爬到自己脚边的女人,声音冰冷的如地狱里发出来的,“很痛苦吗?就在昨夜,你是不是还很得意?” 许皇后全身都在颤抖,那时被烙铁烙过的伤痛,是鞭子抽过的痕迹,还有来自心底的恐惧。 这个时候的夏侯忱,已经疯了。 许皇后知道,夏侯忱疯了,面对一个疯了的夏侯忱,许皇后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她是真的怕。 “我去,我去给季妹妹赔罪,一切都是我的错,求皇上您给我留一口气,我一定会求得季妹妹原谅的。”许皇后奋力的说,她想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若是今日她死在这里,那么她的家族,她的亲人,都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原谅?夏侯忱听到这两个字一阵恍惚,他能不能求得季昭华的原谅呢,怕是不能了吧。 她是那么的爱女儿,那么的爱。 想到季昭华那抽去灵魂一般的模样,想到女儿趴在自己肩头撒娇的模样,夏侯忱恨的想亲手杀了眼前的女人。 但是他不能,总得留着她的一条命等着季昭华来,说不定让季昭华亲手报了仇,她心里会好过一点。 夏侯忱并不接许皇后的话,只说:“买凶刺杀,路上拦截,连守城的守军都收买,这样的势力与手段,哪里是你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许皇后简直头发都要立起来。 这些事情她一个身在深宫的女人当然是办不到的,所以这其中必然是还有旁的人的。 可是那些人.......... “求皇上开恩,这些事情都是我筹划的,宫外的人只是听我的命令,求皇上放过他们啊~~!” 第二四二章骨肉惨死,不为其报仇,妄为父 “放过他们?”夏侯忱怪笑着说,那谁来放过他的雪儿呢。 也许是心中压抑的东西太多了,夏侯忱微微蹲**子,面对眼中满是恐惧的许皇后,这个女人跟在他身边日子不短了。女人有心计,在夏侯忱看来太正常了,这些都不在夏侯忱的顾虑之中。如今想起,总觉得痛彻心扉,他还是太过自大,总是对自己的能力看的过于的高,总以为不会在女人的手里栽跟头。 人最可怕的就是轻敌,就是妄自尊大。 这些缺点,夏侯忱都有,他出生就高贵,这些年来又一直顺风顺水,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他也是信手擒来,没有吃过一丝一毫的排头,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忽略了很多,导致今日,遭遇如此残酷的事实。 “许暖融,你真的胆大,映雪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还是说季昭华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昨晚朕醒之时,你还口口声声说着朕在昏迷时还喊着她的名字,转身你就敢就将她们置之死地?朕的心尖子,你敢用刀挖,这样朕还要留你岂不是连人都不配做了么?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朕会让你看看清楚,敢让朕疼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许皇后的闺名许暖融,如果刚才的她还心存侥幸,还想求得夏侯忱的开恩,那么现在,她是彻底的心如死灰。 不过到底还是心中不甘的,许暖容这样说:“这能怪的了我么?当初太后娘娘驾崩,明明就不是季氏下的手,皇上还不是将她送出了宫,让她去那只有野兽才出没的深山里。为了保护陛下母亲的名声,陛下不惜让她去受苦,要不是陛下放她出去,放我们看出来她在陛下的心中到底氏比不上国家社稷,甚至是比不上一个死人的,谁又敢这般下手。” 许皇后用最后的一点气力翻了个身,笑容变的狰狞扭曲,“一切都是拜皇上所赐,现在长曦,就算是皇上杀了我,那季氏也会对皇上恨之入骨的。哈哈哈哈!” “她当初要了我孩子的命,现在还回一条来,也是因果循环。” 在生命最后,最绝望的时刻,许皇后竟然不怕了,当初无论季昭华参与与否,反正她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季昭华就在旁边,现在季昭华的孩子也没了,许皇后有种怪异的快慰感,终于有人下去给她的孩子做客了。 夏侯忱喉头的腥甜汹涌,许皇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刺着他的心。 这件事要真的论起来,罪魁祸首,最该杀的人,是他自己。 夏侯忱不想在看着这个疯女人,只对着徐皇后身后的狱卒交代:“给朕看好了她,若是让她断了气,朕要你们都去给她作伴。” 自皇后被送到这里,这里的人那个看不出这个皇后娘娘这一次是将皇帝得罪狠了。许皇后也不是没有想过一死了之,但是这些人都是什么呢,就许皇后的那点子小动作,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夏侯忱走出地牢,太阳已经有些冒头。 上朝的时辰已经误了,但是今日的早朝想来也不会那么轻松。 映雪的事情现在宫外还是不知道的,夏侯忱拒绝发丧。 早朝的朝会上,大臣们讨论的重点还是集中在大将军的人选上,尤其是许家人,这一次因为皇后在宫里动作频频,昨日甚至将季昭华拦在了宫门外,虽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清楚,但是这般明显的打脸,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现在后宫之中,显然皇后已经是实际的掌权者。 皇后有如此的权利,自然是皇帝的默许,许家人之前就知道许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夏侯忱,这时候自然更是底气足的很。 皇后的娘家,自来都是嚣张跋扈的。 夏侯忱静静的听着许家的人慷慨激昂的陈述着对于边关的战事,他们有如何的构想,如派他们前去,定然会威风八方,而这些构想中的其中一条,就是希望夏侯忱放出季昭华交给他们,送去前线做人质。 到底是文人,说起话来引经据典,什么江山美人,什么国家社稷,生生将季昭华是否去做人质上升了一个高度。说的就像是若是夏侯忱不将季昭华送出去做人质,那就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庸君一般。 和顺站在夏侯忱的身后,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所谓自己作死,说的就是这许家人,前夜对季昭华进行了行刺,昨夜长曦公主没了,这些事情难道许家人做了之后就没有半分心虚吗?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皇帝面前招眼,这简直就是不怕死的节奏啊。 夏侯忱一直没有表态,就这么静静的听。 下面的大臣以为夏侯忱被他们的说辞弄的无言以对,更是变本加厉。 其实许家人这般有恃无恐,完全因为无知,夏侯忱宠季昭华是没有错,但是在这些大男人眼里,女人总要都是比不上权利的,要不是如此夏侯忱怎么会将季昭华送到山里去。 再者,许皇后之前让娘家动手的时候,自然也是说了些话的,许家人以为现在得宠的是自己家的女儿,是许皇后。 一个荣宠流逝掉没有名份尊容的女人,如何能与当朝皇后相提并论。 许皇后就是许家人的底气。 至于孩子的事情,许家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都陷入在一种即将获取兵权将自家的荣华富贵推向新**的成就感里。 就连之前告老还乡的许太傅,都已经被许家人秘密的接回京城。 只等着许家光耀门庭。 夏侯忱看到大殿正门上,侍卫统领做了个手势。 那是派去调查买凶行刺等等事件的人回来了,之前是夏侯忱疏忽了,现在真的要查,也不过就是一夜的功夫,什么事情都是水落石出的。 夏侯忱知道已经证据确凿,这才下令:“将所有涉案人员都抓起来。” 这是夏侯忱早朝以来说的第一句话,让满朝文武都是一头雾水,然后就是禁卫军进来,将涉案的人员全部双手反剪在身后,控制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许家人。 许家现在的家主是许皇后的大哥,此时见到这样的情况,一时慌了神,开口便问道:“皇上这是什么用意,难道要谋害忠臣?臣等说的虽然忠言逆耳,但是却是句句都是为国为民,皇上不能滥杀无辜啊。” 夏侯忱对于这些人,显然不想多说一句,挥手,“带下去!” 许家的老二就是这次想去边关掌兵的人,并不是文弱书生,到底还是会些武功的,他挣脱了押解他的侍卫,猛然站起身高喊道:“皇上这般无辜谋杀忠良,是灭国之昭啊。” 夏侯忱吐出口气,“无辜?”那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谋杀皇嗣,你说你无辜?” 和顺怕夏侯忱控制不住在朝会上就发狂,急忙走上前宣读圣旨,追封已逝的长曦公主为镇国公主,按最高礼制下葬。 这样的旨意如晴天霹雳,不仅劈昏了在场所有的大臣,也让许家的人呆若木鸡。 长曦公主,没了? 许家的二爷这时候哪里还敢挣扎,他清楚的看到夏侯忱的眼角已经红起来,先前夏侯忱那平静,可见是在忍,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皇帝宠长曦公主,皇妃是皇妃,子嗣是子嗣。 就算是母妃犯下什么罪过都是不累及孩子的,谋杀皇嗣,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许家的老大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就开始转了话风,“求陛下明察,臣等这些日子都在府中,长曦公主远在城外,这谋杀皇嗣,乃是无稽之谈!” 夏侯忱显然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缘,和顺都想去求求这许家人,不要再说了,就这般安静的被带下去吧,现在这些人提起长曦公主一次,就是在对着夏侯忱捅下一刀,长曦为什么会没有,还不就是被送去了山里,若是一直住在这宫里,哪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带上来。”夏侯忱今日言语冷淡的厉害。 不一会儿,许皇后,还有刺杀季昭华的那些杀手都被带上了大殿,许皇后衣衫不整,满身的血迹,别说旁的,就是看到一国皇后这般样子,对大臣们来说,都是极其震撼的。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朝中大臣才发现夏侯忱的异样,全部屏气凝神降低存在感。 “骨肉惨死,不为其报仇,妄为父!”夏侯忱看着许家每个人的脸,清清浅浅,云淡风轻的说:“这次的事情,无论是策划者还是参与者,哪怕就是好奇多听了一句的,全部都得死。” 许家人已经吓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在皇帝清醒的时候,当然可以说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未来宏图,但现在的皇帝,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 夏侯忱眼睛盯着空处,“许家的人九族之内,全部处斩,参与者,全部凌迟!” “至于许氏........”夏侯忱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女人他是不能让她死的,总还要留她的命给季昭华处置,到现在季昭华还没有哭出一声来,那样的沉默其实是更可怕的。 这股怨气在心里,会摧垮季昭华这个人的。 留着许皇后,让她出气才好。 “观礼!” 许皇后此时已经生不如死,可她即将面对的是她父亲哥哥的凌迟场景。 第二四三章归去来兮 从早朝大殿出来,夏侯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远处被带走的许家人还在发出低沉的哭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不过是未到伤心处,许家多年来经营的很是谨慎小心,这一次被如此釜底抽薪,其中的悲伤,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许家这一次能这般大胆,公然谋算季昭华,其实也是因为许家的老家主许太傅早先的时候被夏侯忱逐出了朝廷,告老还性的缘故。年轻的家主到底不如老家主那般沉稳,年轻人,总是冒进的,挺而走险,也是必然的结果。 现在许氏一家被处置,虽然夏侯忱都下了狠手,但是这时候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欢愉,解气的情绪,满满的却是胆怯。 他可以在这世上的每个人面前表现出他的强势,狠辣。但唯独那个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世上,总会那么一个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你所有的预设,骄傲击垮。 “走吧。”夏侯忱对着身后的和顺说,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到底还是要面对的。 从打开宫门看到映雪那个样子开始,夏侯忱就没有在靠近过季昭华,他怕,怕她伤心,怕她难过。而更多的还是怕她.........怪他。 许皇后也好,许家人也罢,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怪他夏侯忱,是他的疏忽自大,造成了如今不可磨灭的悲剧发生。 季昭华若是真的怪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来仪殿,映雪的事情不仅仅是对夏侯忱,季昭华造成了打击,就是对春环她们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的结果。冬环早已经精神崩溃,她是一直负责照顾映雪的,跟映雪的关系最是亲密,自己抱在怀里的孩子突然没了,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事实。 夏侯忱来的时候,这殿里的丫头还是对着夏侯忱行礼,但是脸上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恭敬,反倒是有些忿忿不平。 卫一在夏侯忱进去内室,将所有人谴出后将春环拉到了偏僻处,上来就说:“你是不要命了么?那可是皇上,你那是什么脸色?” 对着皇帝摆脸色,这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卫一担心春环,今早早朝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对着季昭华夏侯忱或许会忍耐,但是对下人,卫一可不认为夏侯忱会忍。 这一次映雪出事,要真的算起来,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谁也跑不到,卫一是真的有些担心。 春环跟卫一想的不一样,她讽刺的一笑:“死了才好,何必活在这人世间受这样的煎熬。” 卫一被春环说的心头乱跳,怎么都没想到春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平时再怎么心疼媳妇,这时候口气都不由得严厉起来。 “说的什么昏话!你不活了,那我要怎么办?” 春环强忍了好久的眼泪这时候才倾泻出来,在季昭华面前的时候,她不敢哭,就怕惹季昭华更加的伤心。 “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你看看主子她.........”春环想起季昭华不声不响的样子,简直心头都像是被刀割一样。 夏侯忱站在季昭华的床前,床上摆着映雪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一国公主衣服当然是多如牛毛,当初季昭华带着映雪去慈恩寺,带走的也是当时映雪能穿的衣服,这些小时候的,穿不下的,自然就留在了宫里。 而季昭华走后,这来仪殿被夏侯忱严令谁也不能进入,这些衣服自然保存完好。 季昭华手里拿着一件,桃花色的小衫子,那还是季昭华怀孕的时候,亲手为女儿做的,后来映雪出生也是穿过一段时间。小孩子长的快的很,这样的衣服,说是穿过,也不过就是穿一两次罢了。 季昭华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侯忱知道她自当是悲痛欲绝的,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凌迟呢。 到底男人要心硬些,夏侯忱上前一把夺下季昭华手中的衣服,很理智的跟季昭华说:“你醒醒,雪了没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你这样子,难道是要将自己折腾垮不成!” 季昭华手中的小衣服被夺走,眼神自然也就转移到了夏侯忱的脸上,眼睛里其实已经没有了先开始的茫然,沉痛。 清亮亮的眼睛看着夏侯忱。 夏侯忱语塞半晌,到底还是服软的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我向你赔罪,你原谅我好么?” 他用了我,说出了赔罪两个字,足见他的诚心诚意。 季昭华却只是摇头,在重新见到夏侯忱之后,这是季昭华第一次开口,声音不复往日清甜,带着过尽千帆的沙哑。 “不怪你,怪我。” 夏侯忱听到她的这五个字,出手如电就抓住了她冰凉的手,“别这么说。” “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那般依赖你,满心想着靠着你就能救她,就能救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当时季昭华不要那么一门心思,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夏侯忱的身上,进了京城,先去找个郎中给孩子看病,说不定一切都不会这样。 怪只怪,她满心满眼都是夏侯忱,不仅将自己甚至将孩子的性命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想着他总能护着她们母女的。 女人永远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旁人身上,就算是自己的夫君,也是不行的。 在最危急的时候,只有自己才能帮自己。 季昭华用血的教训,认清了这一点。 夏侯忱心脏都要炸开,他心中隐隐的有了不好的念头,却又死死的压住,不让那个念头涌上来。 只得更加虔诚的道歉,“这一次真的都是我的疏忽,绝对,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季昭华发问。 夏侯忱点头,肯定的说:“绝对不会在委屈你,我马上下旨恢复你的身份,皇贵妃若是嫌低了,做皇后好不好?”显然夏侯忱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他加强语气说:“做了皇后,以后这后宫就是你的了,绝对不会在发生那样的事情。” 皇后么?季昭华想笑,可是笑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难了。 做皇后又能如何呢,她的女儿已经没有了,那个糯糯甜甜,棉花糖似的女儿,永远的离开了她。 比起对于旁人的怨恨,她更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我想离开了。” 这夏国,当初她是为了活命来的,现在为了活命,她想离开了。 这里每一处似乎都能看到女儿的影子,在这里呆下去,她会死的。 第二四四章情越浓越会化不开 “不准!我不准!朕不准!”夏侯忱愣了两秒后暴起,站在季昭华面前恨恨的说。 他其实一直都有感觉的,季昭华是从骨子里厌恶宫廷生活的,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夏侯忱并不在意,口口声声说入宫不好,进来了之后争先恐后夺宠的女人,他真的见多。原先的阿雾不就是一个,后来夏侯忱真的理解了她,季昭华家世优良,若是想入宫,在周国的时候就已经入了,根本也不会嫁给他人。但是那个时候季昭华想报仇,是的,开始的时候,她强忍着留在宫里,是想报仇。 前一次去周国,季昭华的大仇得报,回来的路上夏侯忱就生出不太好的念头,没有了报仇的**,她会不会动摇? 好在那时候有了映雪,并且在回来的路上夏侯忱中了毒,季昭华不顾自己性命的救了他。 那时候夏侯忱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季昭华到底已经被这宫里的人牵绊了下来,女人只要有一样能绊住她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物,其他的东西,都会被她们忽略。对此夏侯忱很是自信,自是有了这重自信,他才会有恃无恐。在韩太后故去的第一时间,选择委屈季昭华。 放逐季昭华去慈恩寺,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那个地方虽然风景秀美,生活平静,但是却缺医少药,一旦发生什么变故,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总是算无遗漏的夏侯忱,这一次,也算是踢到了铁板,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疏忽,可不就是觉得亲近,对亲人,才是我们最容易疏忽的地方。 季昭华看着夏侯忱像是什么刺了一般的跳起来,并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用眼神静静的看着他,她的眼底,静水流长的,其中没什么情绪,但是夏侯忱就是能看到她的决绝。 那双眼睛,让夏侯忱不自主的想起女儿,映雪的眼睛像季昭华,并没有夏侯家的湛蓝眼眸,夏侯忱没有说过,这种眼睛只是传男并不传女,开始的时候季昭华还为着女儿没有长成夏侯忱的眼睛遗憾了好久。 那时候夏侯忱开心欢喜,女儿的眼睛跟季昭华一样黑亮,让他瞧着就心情舒畅。 但是现在这双眼睛成了他的魔咒,看到了,心里跟刀刮一样,他现在想要绝狠,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哪怕是强制的,也在所不惜,反正从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不行,就是不行,他现在面对季昭华这双眼睛,根本就说不出半句狠话来。 抽干了力气一样坐在季昭华的身边,收起刚才身上所有的戾气,软言细语的说:“雪儿的.......事,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孩子没有了,你还有我啊,孩子我们还会再有,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 季昭华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除了走之外,就没有什么事能引起她的主意。 夏侯忱咽咽口水,“这件事情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但是放你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季昭华不出声。 她越是不出声,夏侯忱就越是心虚,那种巨大的空洞之下,还有的就是巨大的恐惧。 夏侯忱猛的站起身来,发狠的说:“之前的刺杀,朕可以相信不是你所为,但是现在你这般坚决的想要离开,就让朕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了!是不是季旷派人跟你说过了什么!你要去找他了,是不是!告诉你,休想!就是杀了你,朕也不会让你回到他身边去!” 他对着她吼,对着她祈求,对着她表现出种种情绪,但是季昭华都是不搭理的。 人说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季昭华,大概也是心死了。 —— 夏侯忱这些日子很是暴躁,从前朝到后宫,没有人不知道的,这段时间谁要是触了皇帝的霉头,下场都不只是死那么简单的。 前朝在长久以来,第一次如这段时间这般风平浪静的。 谁也不敢出头多说一个字,就怕步了许家的后尘。许家家主男丁,十三人被凌迟,当时的场面,简直谁见到都会终生难忘,曾经的许皇后在观刑中,被活活吓死了。 但是这些似乎都没有平息夏侯忱的怒气。 这段日子,陆陆续续,就是大慈恩寺的方丈都被皇帝逐出了慈恩寺,放逐到南地的一处小寺庙去了。 若是当时大慈恩寺的人愿意对季昭华进行帮助,那么孩子也不会....... 山中的僧人都是会些医术的,但是这些成天念着慈悲为怀的佛门中人,还不是没有救他女儿的命。大慈恩寺对这次映雪的事情,内部也是有过激烈的矛盾的,主持是想着功名利禄,少惹麻烦的,但是他座下跟映雪玩耍过的小沙弥,那可都是顶顶喜欢映雪的,为着这次映雪的事情,慈恩寺中大批沙弥出走,周游天下去了。 僧人们的大批出走,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在半个月后,有人发现了居住在谷底的夏侯慎。 夏侯慎被接回宫中的时候,夏侯忱亲自去迎接了,只不过这时候夏侯慎还是失去记忆的。 夏侯慎的身边跟着低眉顺眼的晴霜。 只是看着眼前这两人的神情,夏侯忱基本就猜到了什么,心中涌出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如果晴霜私心没有那么的重,能让夏侯慎在第一时间回来,那么朝中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夺兵权的人,都是不可能出现的,是不是季昭华也就不会遇到那些事情。 夏侯忱觉得自己现在是魔怔了,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季昭华身上。季昭华如今,不言不语,每日虽然照吃照喝,但是却一句话的不肯说,完全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势。 她的这种态度让夏侯忱束手无策。 晴霜对宫里发生过什么,并不知晓,现在的她,想的念的,就是夏侯慎不要恢复记忆才好。 一双手覆上小腹,晴霜心里还是自信的,她已经有了孩子。 就算是夏侯慎恢复了记忆,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了。 第二四五章往昔不可忆 宫里医药圣手在经过映雪的事情之后都是皮绷的紧紧的,只等着夏侯忱哪天不痛苦,拿他们开刀,现在盼来了夏侯慎,那用心程度可想而知。 “陛下,秦王殿下后脑中有一块血块,想来是这血块压迫住了脑子,这才对以往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若是想要痊愈也不是不可,只要在后脑开一个小口,将血放出来也就成了。”太医院院正这般对夏侯忱说。 “可有危险?”夏侯忱问。 院正这时候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可就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自然是有风险的。若是不想这般凶险,也可采取保守疗法,只用药就可以,只不过周期稍长。” 如此....... 夏侯忱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由夏侯慎自己做决定。 夏侯忱单独的召见了夏侯慎,并没有让在夏侯慎寸步不离的晴霜跟着,晴霜被阻在殿门外,心中焦急不已,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她一个没名没份的女子,就算是救了夏侯慎,也因为对夏侯慎隐瞒前事将她的功劳统统都抹杀了。 夏侯慎虽然没了记忆,但是人的本能是不可磨灭的,走入大殿,夏侯慎并没有表现出胆怯,甚至在看见夏侯忱的时候,他动作流畅的请了安。 只是在称呼上,他停顿了下。 “朕是你皇兄。”夏侯忱如此说。 夏侯慎从回宫就带到了太医院,这几天,两兄弟也都没有面对面的交流过。现在面对,竟然让夏侯忱生出许多感慨。 “皇兄。”夏侯慎从善如流。 如果说失忆给夏侯慎带来了什么变化,那就是他身上张扬跋扈的嚣张气息没有了,整个人变的沉稳了许多,也许是对很多事情的无知,让他变的谨小慎微起来,这样的夏侯慎自然是比以前那个莽撞的夏侯慎更加成熟。 小时候,夏侯忱的父皇曾经说过,人慢慢长大,一日日变的成熟,并不是要变的更加张扬,而是变的更加胆小。只有长大了,明白了世道的险恶,明白命运的无常,就会对人生产生出诸多的敬畏。 夏侯忱心中酸酸的,招手让夏侯慎坐到了他的身边。 “太医说,你若是想恢复记忆,要在你的脑后开个口子,这其中有些凶险,不知你可愿意?”夏侯忱温着声音说。 失去了映雪,对于夏侯忱来说,是悲痛的事情,但是人可不就是要在一次次的悲痛中成长,现在夏侯忱倒是多了几分慈悲之心。 对夏侯慎也就更多了几分慈爱。 夏侯慎不动声色,这些日子,他只是听到了晴霜所说的过去,即便晴霜说的有板有眼,但是夏侯慎却知道,那不是真的。 人总是有些记忆是抹不去的,即便是失忆了,夏侯慎对晴霜也难以产生炙热的情感。 并不如晴霜说的那般两个人感情颇深。 “皇兄,弟弟想问几个问题,皇兄能不能给弟弟一些答案。”夏侯慎说。 夏侯忱点头,他自然是会如实回答的。 “晴霜,是我的妻子吗?”这是第一个问题。 “不是。”夏侯忱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的妻子现在在何处,我与她,可是感情颇深的?”第二个问题。 夏侯忱知道夏侯慎的妻子韩思雨原本在城外的庵堂里,韩太后死后,这位昔日的秦王妃失去了仅剩的倚仗,万念俱灰之下,韩思雨剃了头发,说是要用余生为韩太后祈福。 夏侯忱那个时候也是心软了,让人将韩思雨从庵堂里接出来,现在的韩思雨住在韩太后的陵墓旁,成了永久的守陵人。 守陵人分很多种,如韩思霜这样的,日子自然是不会过的很差的,但是好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不能跟王府里相比。 现在夏侯慎问到这个问题,夏侯忱有些不好回答,这时候才觉得,他这个弟弟也委实是太苦了些,到了如今的田地,竟然生无可恋,连个需要惦念的人都是没有的。 夏侯忱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夏侯慎大概也猜到了结果,抿抿唇,最后问了一句,“皇兄,那我之前爱的人,还能夺回来么?” 之前爱的人,夏侯忱瞳孔一缩,毫不犹豫的摇了头。现在季昭华跟夏侯忱的关系紧张,这个时候如果再加上一个夏侯慎,那是夏侯忱万万不想面对的。 夏侯慎沉默良久。 方才说:“往昔不可追,皇兄,我还是保守治疗吧。” 那些回忆,他既然能如此没有留恋的忘记,说明那些回忆里,苦涩比美好多,夏侯慎从来都不是纠结的人,现在的他虽然脑中忘记了过去,但是他还是会骑马,生活也不需要什么人的照顾,一切都很好。 既然现在的生活很好,那他又何必想起过去的那些悲伤。 夏侯忱看着眼前的弟弟,有些自惭形秽,也许这一段故事里,那个最不洒脱的人,是他才是。 季昭华在经过种种之后,想要抛弃所有,开始新的生活,那样坚定执念的想要离开。而夏侯慎呢,他现在眼神坦然,显然是真的想通了,他不想在纠结在过去里,自我折磨。 而从一开始是始作俑者,夏侯忱却那么想那么想停留在过去,不要往前,不想往前。 也许夏侯慎说的对,往昔不可追........ 夏侯忱陷入沉默。 夏侯慎起身告辞,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忘记从前,不代表他要放弃未来,他喜欢骑在马上乘风的感觉,他喜欢外面的那些人见到自己时那种崇拜的目光。 有些东西时骨子里的,他不会,也不想放弃。 从勤政殿里出来,夏侯慎迎面就看到一脸紧张的晴霜。从很早,夏侯慎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心中人,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甚至找不到他渴望的感觉,可是他还是要了她,让她有了孩子。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就凭着她救了他,夏侯慎觉得给她一个孩子都是应该的。 无关情爱,只谈恩情。 第二四六章真的心意已决了吗? 夏侯慎并没有离开皇宫,虽然他选择不用强制的手段恢复记忆,但是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不能离开太医院太远,而且因为映雪的事情,太医院的人现在也是很有些谨慎小心。 等一切尘埃落地,晴霜就要求见见季昭华。 晴霜原先是满心忐忑夏侯慎恢复记忆的,但是等到夏侯慎自己选择慢慢服药之后,晴霜的心也就沉了下来,到底夏侯慎是不会不要她的。 夏侯慎将话跟晴霜说的很清楚,他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夏侯慎已经回来了,以夏侯慎的身份,晴霜就是做他的待妾都是不够格的。更何况做了夏侯慎后院的女人,哪里还能跟着夏侯慎走南闯北,这般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呢。晴霜知道自己贪心,她什么都不求,就只是想留在夏侯慎身边,如此而已。 既然不会赶她走,那么晴霜也就放下心来,这心中大石头落地,晴霜才知道了映雪的事情。到底是跟着季昭华长大的,心痛还是避免不了,尤其是晴霜经历过季昭华在周国小产过的那一次,心中清楚明白,季昭华对孩子是怎么样的心情。 如此,晴霜请求见季昭华一面。 得到这个消息,夏侯忱有些开心,晴霜是原先季昭华身边伺候的人,对季昭华说话,自然是有些份量的。夏侯忱兴冲冲的到了来仪殿,告诉季昭华晴霜想要见见她。 夏侯忱如意算盘打的好,晴霜这般死乞白赖的要跟在夏侯慎身边,可见对夏侯慎的爱重,这样的女人最好利用,只要夏侯忱让太监透出一点点意思,晴霜就该知道如何做。夏侯忱大度的想,若是晴霜能劝说的了季昭华放弃离去的想法,他倒是不吝啬给晴霜一个秦王侧妃的名头。 只不过季昭华听到晴霜来了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摇头说:“不见。” “为何?”夏侯忱不解的很,“当初她可是你的贴身丫鬟,情份必然是不同的,你难道不想她留在你身边说说话?” 季昭华觉得可悲又好笑,回答道:“当初我被从大火中带离秦王府的时候,陛下倒是没想着晴霜是我身边的唯一人,现如今倒是想起来了。” 夏侯忱语塞,当初他只想着将季昭华拢在身边,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现在想起来,他当初还真是混蛋,就那么将季昭华掳来了,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留。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夏侯忱没了底气,只是说:“那时候都是我鲁莽,现在她就在宫里,让她陪你来说说话怎么样啊?” 季昭华沉思了一下下,还是拒绝了。 她记得上一次见晴霜时,晴霜的样子,那样不顾一切的爱着,甚至连自己都没有了的样子,虽然让人不忍,但是作为季昭华来说,实在也是看不得她那个样子的。 有些人虽然有很多年的感情,但是日子过了就是过了,相见不如怀念,季昭华真的不想让自己记忆里那个勇敢,果决的晴霜变了样子。 “还是不见了吧,往后皇上若是还念着我这么个人,就多照顾她一些吧。”季昭华这样说。 夏侯忱眉头都要立起来,“什么叫还念着你这个人?” 季昭华看了夏侯忱一眼,觉得他这样装傻真的是没有意思。 夏侯忱心中当然明白,她是想走的,可是他不准,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日子越久,这样的季昭华就越让夏侯忱烦躁,她总是这样,用眼神轻轻一睇,就已经有完全的话语已经说了出来,并且这完全的话语里,满满的全是拒绝。 “你是真的觉得朕就那么放不下你,是吗?”就是泥人也能被逼出三分的火气。 这些日子,他陪尽了小心,软言细语不知道说了多少,但是季昭华真的就如一块冰一般,无论如何都是捂不化的一样的。 夏侯忱被逼到了绝处,只能这般的耍狠起来。 季昭华对于夏侯忱的脾性,现在是越来越能摸透一些了,他这般发狠发怒的时候,恰恰是他最无能为力的时候,若是胜券在握,他自然会笑颜盈盈,看着对手步入陷阱。 季昭华很认真,很认真的说:“不是的,你是皇帝,不该为我这样的女人这般伤神,离了我,你还有更多的人可以去疼爱,何必非要留下我?” 何必非要留下我? 这话简直问到了夏侯忱的心里,何必非要季昭华呢,他也曾自问过自己无数次,可是就是不行,就是不能放手。 夏侯忱知道天下女人多如牛毛,环肥燕瘦,比季昭华美的,艳的,甚至是**的,也不是没有,但是都不行,那些人都不想。 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季昭华,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是为了他不顾生命的,也是他........深深愧歉的。 “真的心意已决了吗?”果然,在夏侯忱发狠过后,他的语气低下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季招呼能听出,但是她真的已经决定。 “你不要这样,我走了,其实对谁都好。朝中的那些人不会在拿我为难你,后宫的女人也不会在如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在这里最多余的人是我,我走了,对谁都好。” 从季昭华的身份曝光开始,朝中的大臣对季昭华的身份就颇有微词,尤其是在季旷壮大之后,朝中要将季昭华做人质,甚至杀了季昭华的声音从来就不绝于耳,夏侯忱在前朝极力周全,也不是不辛苦的。 而后宫中,季昭华就更是个另类,若不是她的存在,夏侯忱的后宫会是怎么样的一派祥和,季昭华能想像得到,照着夏侯忱的心机克制,不会让后宫成为如今,除了季昭华,基本全部独守空房的局面。 那么多女人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不拼死一搏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昭华留在宫中,只会更加的被动。 她不想陷入那样的生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夏侯忱太知道季昭华想的是什么了,不知道是冲动还是疲惫,或者仅仅是为了跟季昭华赌气,夏侯忱突然说:“好,朕放你走!” 第二四七章决—别 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很难,需要经历过重重的磨难,但是想要分开,却很容易。 聚总是比散要艰难,散却是如此的容易。 季昭华对这座皇宫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恋,走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带了春环还有卫一两个人,夏环她们都要跟,但是季昭华没有准许。她此去,山高水长,到底要去向何处,自己都没有目标。 夏侯忱也不会允许她带走那么多的人,季昭华很明白的,夏侯忱能准许她一个后宫的女人这般离开,已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对旁的,季昭华并不想要求什么,而夏环她们,都是有心上人的,这般跟着季昭华显然是自毁前程,季昭华不可能带走八个人,那不现实。并且夏侯忱也未必没有存着,想要借由这些人留住季昭华的心思。 既然心意已决,季昭华就没有在犹豫。 夏环她们被季昭华勒令不准来送行,其实轻装简行,悄无声息的走对于季昭华来说,确实也是最好的方式。 走的这天,没有人为季昭华送行,只是一辆青帆布马车,孤零零的离开了诺大的夏国皇宫。 咯哒咯哒,木质车轮滚动过皇宫内青砖的声音,春环坐在车里陪着季昭华,卫一坐在马车前驾车。 季昭华有些欣慰的想,这样也好,来夏国的时候,她身边只有晴霜,领头的男人是夏侯慎,现在绕了一圈,身边还是有两人,也算不亏吧。 夏侯忱站在城门上,从高往下紧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彻心扉,他几乎是麻木的,看着那马车慢慢的消失在视线里,对未来,夏侯忱第一次觉得迷茫起来。 要知道对于从来都雄心壮志的夏侯忱来说,这种心情是绝对不常见的。 “皇兄。”夏侯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夏侯忱的身边。 看到弟弟,夏侯忱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连答应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夏侯慎突然转头,在那马车就要出宫门外门的时候,看到了那马车的最后一点青色,夏侯慎心中突然有些痛,没有任何预兆的。 但是如此的清晰,他不由的开口问:“那是谁?” 夏侯慎问出了这句话,夏侯忱居然有些羡慕他,有时候忘却前尘往事,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夏侯忱摇摇头,说:“不相干的人。” 到了最后的时刻,夏侯忱还是不能大度的让夏侯慎知道那是谁,即便是悲伤,他也舍不得与人分享。 自此,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 “主子,咱们去哪里?”卫一在外面询问着季昭华。 卫一这一次跟着季昭华出来,可算是放弃了所有,原本他已经是侍卫首领,能被夏侯忱派给季昭华,可见对卫一的信任,这样的人留在京城,自然是前途无量的,但是春环誓死都要跟着季昭华,为了春环,卫一眉头都没有皱的就同意了一同出来。 有个男人在外面挡着,总是比女人独自上路要安全许多。 对此,季昭华是觉得愧对卫一的。 好在卫一豁达,只说能与春环在一起,便是很幸福的事情,他无怨无悔,这样的男人,便是季昭华也是欣赏的。 季昭华总是自嘲,她欣赏的男人,还是带着少女时期的梦幻,总觉得为了她能抛弃一切的才是好的。 可季昭华也清楚,宫里的那些人没说卫一是傻子。 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去伺候两个女人。为什么是两个,季昭华是主子伺候无可厚非,而春环,卫一宠妻的名号在内宫都已经传开了,那些还没有娶妻的,自然是羡慕,但是贵族子弟,家中妻妾成群的,也少不了戏弄。 卫一总是一笑置之,倒是沉稳的很。 现在卫一询问一声,春环就立马看向了季昭华,季昭华只是笑,旁人都只看到卫一对春环的宠爱,却没有看到春环对卫一的爱慕。 男女之事啊,有时候眼见到的并不是真的。 春环在四个丫头里是容貌最好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韩太后瞧上,想着培养成通房,最后献给夏侯忱争宠的。 新婚夜,卫一得了春环的完璧之身,简直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宫里,这几乎不是什么秘密,皇妃身边的大丫鬟基本上都是被皇帝收用的,只不过有些是明说出来的,有些并不说出来。 卫一一直以为春环就是那不说的。 却没想到........ 那种得了大宝贝的心情,也许只有卫一懂吧。 看着小两口举案齐眉,季昭华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的轻松,也许离开那座宫殿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明智的选择。 “往南走。”季昭华这样说。 往北,自然就是去寻季旷的路,但是季昭华并不想去找弟弟。若是她现在过的好,自然是要去与弟弟相会的。但是如今.........,季昭华了解季旷的脾气,若是被季旷知道,她如今这幅活死人的样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季昭华虽然自己是一刻钟都不想要在留在夏侯忱身边,但是还是不想掺合到男人的事情当中去。 之前季启的刺杀,虽说她知道那是季启的一厢情愿,但是现在面对派季启来的季旷,季昭华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平静下去的。 迁怒,也真的是迁怒吧。 没人知道在映雪没了之后,季昭华起过杀光所有人的念头,是的,那时候她恨,恨夏侯忱,恨季启,甚至是季旷,她都恨。 要不是这些男人机关算尽,步步紧逼,她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而她的孩子也不会死。 两个孩子的失去,让季昭华对这世界都已经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不想再见她曾经生命中的任何一个人。 只想着,能清清静静的过几年。 听到季昭华去南方的命令,卫一也是一愣,他还以为季昭华会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季旷呢。 找季旷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卫一到底是夏国的侍卫,去帮季军杀夏国人这样的事情,他是做不出的,所以,此生,卫一,也只会是季昭华的侍卫。 季昭华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们往南走的路上,已经有故人在等着他们。 第二四八章一见到你呀 季昭华往南边走,季节也是到了一年中最酷热的时节。 “主子,擦擦汗。”春环拧了帕子给季昭华擦汗。 季昭华接过帕子对着春环笑了笑,擦拭过额头的细汗之后,又将帕子递了回去。 能见到季昭华重见笑颜,春环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从映雪出事后,季昭华就像是一座泥塑娃娃,虽然还是会动会说话,但是眼中的生动已经是完全没有的了,笑容更是难得一见。 现在倒是好了许多,虽然这外面日日赶路辛苦,又酷热难耐,但是人似乎就是这样的,只有在这样的马不停蹄中,季昭华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彻底抛下过去。 “这地方我瞧着好,咱们在这里歇几天脚,再赶路吧。”季昭华对春环说。 他们这一路都是往风景最秀丽的地方走,虽说天气热的很,但是景色真的没得说,尤其是现在他们住的这处地方,亭台楼阁的,简直在漂亮不过了。 春环对于歇歇脚倒是不介意的,只不过,“主子,咱们的银子可不多了。” 季昭华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并且还是自己管着账务,说实在的,她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钱财这样的东西的,无论是在周国定国公府,还是夏国秦王府,皇宫里,银子从来都不是季昭华此次出宫,凭着季昭华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拿什么钱财的,夏侯忱也没有给。季昭华这一路,花费都是将随身的首饰送去当铺当了银子来用。 好在季昭华平日里日子过的奢华,来仪殿随便一件首饰都是夏侯忱特意吩咐打制的,件件都是精品,即便是在当铺,也都是能卖出很高的价格的,所以他们一路行来倒是没有委屈自己。 现在春环提出来,是因为季昭华看着这处院子好,江南特有的园林设计,位置却位于闹事,端的是闹中取静。他们一行将这里租赁下来居住,价格是可想而知的,春环说这个,也是想提醒季昭华,她这样完全不将钱财看在眼里是不行的。 季昭华又何尝不知道呢,到底也是管过帐的,可人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更何况季昭华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过过清贫的日子呢。 春环抿抿唇,又说:“主子,之前咱们当首饰,价格给的都高的离谱。” 这些也许季昭华没有接触过,当铺这种东西,春环也是不太清楚的,但是卫一懂啊,侍卫里好赌好色的不是没有,这当铺也就成了最好的淘换银子的地方,做侍卫的,得的最多的就是主子的赏,玉佩,古玩,最多的就是这些,洁身自好的侍卫会将这些东西存着,将来这些就是娶媳妇的资本,而那有癖好的,自然是会将这些东西当出去,去赌去嫖! 当铺那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给的价格都是低的出奇的。 可是这一次季昭华的首饰拿去当,给的银钱都是不可能在当铺出现的高价格,这样的反常,卫一不可能看不出来。 季昭华听了也只是一愣,随即都懂了,她现在就在夏国的境内,一举一动夏侯忱自然是了若指掌的。 说不定夏侯忱现在也只不过是觉得季昭华是出来散心的,到时候心情好了,就会回去。银钱开始夏侯忱使人给的多,那是放任季昭华,到以后,等到夏侯忱想要季昭华回去的时候,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变,会收紧,没了银子的季昭华,唯一的路就是回宫。 夏侯忱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季昭华不觉得奇怪,只是心中,真的早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涟漪。 “下午咱们出去瞧瞧吧。”季招呼这样说。 这里是夏国最富庶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这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季昭华想着,她总是能找到法子挣些钱的,经济不独立,旁的什么都是无从谈起的。 春环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午后时分,季昭华带着帏帽,也没有乘车,就带着春环卫一,步行出去转转。 这一转,也才算是真正见识了江南的繁华锦绣,亲身走在其中,与坐在马车上,观望其实还是有很多的差距的。 沿街叫卖的商贩,琳琅满目的商品。 季昭华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女子在外想要挣钱,无非就是绣些绣品,做些吃食,但是季昭华这个人却很是有些不同,她眼睛在这些摊子上扫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东西会挣钱。 有些蠢蠢欲动,季昭华兴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宅院。 —— 春环简直要羞死去,磨磨蹭蹭的回到自己的屋里。 卫一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又烧水让两个女子先行沐浴,等到两个人都收拾妥当了,才回来自己洗洗。 现在这时候春环回来,卫一刚刚沐浴完出来,看到春环的样子,眉头一挑就问:“这是怎么了?” 春环怎么说的出口,只是将身后的一个小本子递给卫一,卫一看春环难得这般扭扭捏捏的样子也是好奇,结果小本子翻开一看,便是高大成熟如卫一,也是满面通红。 “主子说,让你明日将这个送到咱们府出门向西第二个街口,文清斋去。” 文清斋是一家书局,今日季昭华进去看过,书籍倒是齐全,不过这样的书局,自然也是要卖些实用书籍的。 春环说完就想跑,却被卫一抱了回来。 “主子怎么突然画了这个?”卫一紧贴着春环,沉声问。 春环望着卫一手里举着的书,脸红的要滴血,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主子说这法子来钱快的很,让你去给那书斋老板一看,就成。” 春宫图这种东西,上到皇家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极其喜爱的。 只不过现在的文人,画师,都是自命清高的,谁愿意去画那些个,就是有些落魄的举子画了,也都是笔法模糊,很难做到功法精湛,画面流畅大胆。 季昭华画的,可不就是将这些都兼容了。 再者,春宫这种东西,没有经过的人总是画不出那种感觉,尤其是很多的姿势,自然不足与外人道。 季昭华想的这个法子肯定是上不得什么大的台面的,但是比之什么绣绣品,做吃食,却好过不知道多少。 卫一一只手翻开了下,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不过季昭华只画了四张,这个只是一点点试笔,意思当然是要卫一拿去谈价格的。 “好春儿,这主子画的,咱们不先试试,岂不是葬送了主子的一片心。” 春环跟卫一已经成婚多日,对于此人的发情狂热度,那自然是心中有数,只是季昭华画的那些东西,实在是羞人的紧,那些姿势,她与卫一可是从来都没有用过的。 春环想的比卫一多些,早些时候季昭华还在夏侯忱身边的时候,夏侯忱与季昭华晚上折腾的声音,春环怎么会不记得,只是那时候春环懵懵懂懂,后来成婚后她知道那些声音都是怎么来的,再见到夏侯忱的时候都有些不自然,而现在看到这些传神的图画,春环已经开始自行脑补过去夏侯忱跟季昭华之间的房事了。 真是太羞人了! 卫一根本就是忍不住了,将手中的书页放在一旁,趁着春环走神的功夫,毫无怜惜的横冲直撞进去。 春环哪里受得住他这般粗鲁,扬起脖子就叫了起来,那声音简直让卫一失去理智。 这一路都在赶路中,两个人真的没有时间好好的在一起亲热过,今日被季昭华的小黄书这么一刺激,那自然是干柴烈火,燎原之势。 春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脑海中曾经的季昭华的叫声感染了,今日倒是放的比平日里开了许多,至少不会在吝啬于自己的声音。 这般水**融,只叫卫一舒爽的恨不能弄死她。 这座宅院虽不大,但是住的人少,卫一与春环自然住的也宽裕,从墙上,桌上,最后到地上,浴桶中,卫一将所有的地方都利用了个遍,彻彻底底将春环疼爱了个够。 春环趴在浴桶的边缘,身后的卫一还不知疲倦,春环累的欲哭无泪,有气无力的说:“主子的那些画,还是不要拿出去吧。” 卫一只是看看就成了这样,这拿出去,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春环的话招来卫一的不满,抬手就在她的**的臀肉上给了一巴掌,打出让人目眩神迷的艳红色,“主子若是画出一本来,我第一个要买。” 真是太好用了啊,今天试的这些,卫一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感受过的这样强大的快感。 春环因为他的一巴掌,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妙处自然也是急速的收缩,卫一已经到了临界点,被这样一刺激,哪里还有什么余地,身子前倾抱住还趴着的人,低吼着释放了出来。 季昭华用了‘沐梓山人’的名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这地方声名鹊起,很多人都为了求的沐梓山人的一幅画,不惜千金。 洛阳纸贵,也不过也就是几日的事情。 第二四九章一见到你呀二 季昭华足不出户,却已经名扬她现在所在的岳城。 沐梓山人的大作因画风大胆,内容黄爆,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抢购一空,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在沐梓山人的画一夜之间被炒的价格高升之后,自然就有人想要知道这位沐梓山人是何许人也。 季昭华的画都是书局先下单,收取客人的定金给季昭华之后,她才开笔画的。而这其中的中间人,就是卫一,是需要他一次次的去书局跟书局老板进行磋商的。书局老板自然不想让旁人知道如何联系到这位沐梓山人,这可是**的招财宝贝,被别家书局抢去可如何是好。 对外书局老板只说沐梓山人是个女人。 女人! 这简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女人画的春宫图!鼻血根本停不下来。 书局老板不说,就衍生出了新的法子,那就是从这书局出来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都会被注意,被跟踪,卫一当然不例外。 好在他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自然是不怕这个的。 卫一从路上走过,身后跟着不少跟踪者。 季昭华跟春环坐在沿街酒楼的二层雅间里,看着楼下的这一幕笑在了一处。 “主子,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春环原本是个很有些不苟言笑的人,现在被季昭华这么一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昭华只是笑,她无法告诉春环,未出阁的时候,她在家中原本就是个会跳会闹的小姑娘,甚至季昊大婚的时候,她跟弟弟季旷还去听过墙角,少女未出嫁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而她的性子,也原本就不是一味儿的端庄秀雅。 等两人笑够了,饮了茶,春环才正了脸色,认真的跟季昭华说:“主子啊,若是您画的那些东西,传到京城,皇上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他们一路来,按照卫一的说法来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夏侯忱的监视之下,现在季昭华画这种东西画的这般风生水起,很难不引起京城的注意,春环是真的不敢想象那样的东西,若是放在了皇上的案头回是什么光景。 季昭华看着春环愁眉苦脸的样子,伸手就掐,“你怎么如今跟个老嬷嬷一样呢,小心长皱纹呀。” 春环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季昭华画那种东西,实在是不堪入目的很,偏偏卫一还觉得好,这般来钱真是又快又省事,但是春环总觉得不太好,万一让夏侯忱知道,还不知道该如何恼怒呢。 季昭华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口,这种是荷叶茶,据说能降暑气,排身上的湿气,在宫里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哪里能跟雨前的龙井相提并论呢,但是对于季昭华来说,这东西却是好的。 春环考虑的不无道理,季昭华当初下决心画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想过夏侯忱的心情,但是人有时候很奇怪的,夏侯忱摆明了要等着看季昭华在外面活不下去的样子,那么季昭华就想着让夏侯忱好好的看看,她不仅还能活的下去,甚至还能活的很好。 挣钱的法子是有很多,但是季昭华这个人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为了所谓的名声,去让自己选择最苦的营生。 “他知道了能如何呢。”季昭华低低的说,她离开京城这已经有两个月的日子,夏侯忱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么。 春环心中叹气,她不信季昭华不知道将夏侯忱逼急了会是什么下场,用卫一的话说,现在也不过就是夏侯忱有这个耐心陪着季昭华胡闹,若是夏侯忱现在没有这个耐心了呢,就凭着他们三人,哪里能抗拒的了夏侯忱的势力。 到时候也不过就是被强行带回去罢了。 季昭华突然没了心情,抬起身子就要回去,春环自然是跟从的。 走出二楼雅间,迎面就看到了两个人,季昭华以为自己看错了,定定看了前面的人半晌,季昭华才说:“连.......连.......” “小女子季斓见过娘娘。”那笑容恬淡的,可不就是连齐。 他乡遇故知,心中的欢喜自然可以想象得到。 季昭华快走几步上前,握住连齐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当初你说要去游历四方,最后游历到了这里。” 连齐跟季昭华之间也算是有些缘分的,季昭华有时也是会心中记挂,但是总想着怕是一别就要终生不见了,现在猛一下子见到,实在是心情激动的很。 连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子季昭华,发现她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也是松了口气。 转念又觉得好笑,季昭华明明这般挺好的样子,偏偏季旷那个弟弟着急上火的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我这次来,是专门来寻你的。” 季昭华为之诧异,“寻我?” 连齐叹气叹气再叹气。 两人重新又回到了雅间中,连齐这才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本季旷是派了季启去接季昭华出夏国的,其中的曲折季旷不知道,收到的消息就是季启没有接回季昭华,却是去刺杀了夏侯忱。 夏侯忱受重伤,当时季旷简直暴怒。夏侯忱受伤,那他的姐姐,岂不是活不成了。 然后就是多方筹划营救,但是到底离的太远了,等季旷不顾众人阻拦要亲自去营救季昭华的时候,就传来了长曦公主没了的消息。 季旷当时的脸色就只能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了。 连齐三番四次跟季旷说明,她是入过宫的,夏侯忱对映雪的疼爱不似作假,断断不会刺死映雪。虎毒还不食子呢。 但是季旷却有些偏执,“先是动手除了夏侯忱的母亲,现在又是我的人刺杀了夏侯忱,这样的事情加在一起,就是她有百张嘴都是说不清的。” 季旷考虑的没错,这些事情至少表面上来看,季昭华都是十恶不赦的。 为了这次害的季昭华没了孩子,季旷消沉了好多日,这才听到季昭华已经离开夏国皇宫的消息。 季旷开心不已,就连季昭华来了之后所住的宅院都是新修建的,季旷自己一直住在军队大营里,但是想着自己的姐姐,哪里能住这样糙汉子住的地方,所以再城里特意给季昭华置办了宅院。 结果久等季昭华不来。 季旷是多么重视姐姐的人,季昭华这样一直不出现,季旷也就明白了。季昭华这怕是恨上他了,先前季昭华为了季旷,连韩太后都敢杀,现在季旷却派人将季昭华往死路上推,如此一来,季昭华若是心有怨恨也是有情可原的。 如此,季旷原本高涨的情绪就萧条了下去,变的有些郁郁寡欢。 连齐一直在季旷身旁,看着他情绪跟过山车一样的忽高忽低,心里有几分心疼。季旷这个人光明磊落,也很重情,对季昭华更是如此。 季旷总觉得当年季家出事的时候,他太无能,所以才会让季昭华遭了那么大的罪,而现在他更是自责,就算他名震天下,成为一方诸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看着自己的姐姐倍受磨难。 连齐自告奋勇来夏国,为的就是找到季昭华,无论季昭华心里对季旷有没有怨恨,连齐总觉得,该为季旷辩解几句的。 “我不说那些虚的,小将军他,是绝对绝对没有起过害你的心思的。而且.......,他的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的好。阿齐格是他的妻子,却日日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北部部族,那些蛮族也来过一些人,对着小将军趾高气昂,根本就不将小将军放在眼里。而那些蛮族心里,打仗就是要抢女人,抢钱财,为了不让他们入关行凶,小将军的确是付出了很多的心力。” 正因为在季旷的身边,所以连齐才知道,季旷一天到晚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他真的担子很重。当初借着漠北的力量立起来,现在却要反过头来对付漠北,漠北那些人,实在是太过蛮横,实在不好对付。 而阿齐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不安全感加重,阿齐格现在时时处处都想着给自己家的人谋福利,已经算计了季旷不止一次,季旷都是防着,却没有对阿齐格做过什么。 这样的男人,在连齐看来,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如今,连齐只是求着季昭华不要忌恨季旷,如果忌恨的话,那么季旷可就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季昭华很久没有想起过往事,不知道是不是脑中将这些事情都屏蔽了,现在被连齐提起,她还是能感觉到疼,但是到底比刚开始的时候要好一些。 季昭华已经笑不出,但是话还是要说的,“我并没有忌恨省身,只是.......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 说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季昭华想要逃避那段过去。 在这里,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似乎能找到忘记过去的方法,活出另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自己。 第二五零章无奸不商 连齐明白季昭华的心情,连齐本人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想的,不想再去接触有关于过去的人与事,想活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并没有劝说季昭华立马就回去季旷那里,连齐只是笑着说:“所以?你就画那些东西?” 原来连齐什么都知道啊,季昭华虽说对自己画那图没有任何不合适的感觉,她总是觉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画什么都是可以的,只不过被认识的人这么当面的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连齐发现这时候的季昭华与她在宫里时见到的那个美艳,高贵的女子是不同的,在宫里时,季昭华自然的高高在上的,表现出来的样子虽然已经尽力平易近人,但是那种骨子里的架子还是在的,虽不会让连齐觉得压迫,但是也决不会让连齐觉得放松。 但是现在却不是这样的,季昭华的一颦一笑,都透着一种完全放松下来的肆意,无论是笑容还是羞涩,都是如此的自然。 凭心而论,连齐是真的喜欢季昭华这个样子的。 “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赋,那我也就来掺一脚,咱们联合,大赚一笔怎么样?”连齐对着季昭华俏皮的眨着眼睛。 连齐的眼里,季昭华是变了,相对的,在季昭华的眼里,连齐何尝没有变化呢,连齐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眼中满满的戾气,那种沉淀下来的怨恨幽怨,根本就不会让人多看她的容貌,只会被那样的一双眼睛吸引。 但是现在连齐虽然黑了,瘦了,可眼中的神采又哪里是先前眼睛中所具有的呢。 朋友,在人生低谷时,陪在身边的朋友,也许上天给季昭华最好的礼物。 连齐的这个人很有些经济头脑,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买下了一处书局,季昭华以为连齐会用自己的书局售卖她所画的春宫图,但是连齐这个人根本就不走寻常路,在卖了两本季昭华的春宫图后,连齐就改变了策略,开启了定制的时代。 何为‘定制’? 这实在时闻所未闻的事情,连齐却只是笑。 连齐以老板娘的身份出现,跟上门来求书说了这样的事情,就是可以按照顾客的要去,去画那啥图。 咳咳,这个提议,简直将季昭华惊的坐不住。 原本以为连齐这样的提议,必然是会门庭冷落的,谁知道,消息才放出去不过一天就来了岳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岳城中最大氏族的当家掌门人,严岭。 严家一直盘踞在岳城已经上百年,便是天下大乱的时候也没有影响到严家的地位,为何?自然有严家的好处,严家掌握着制盐技术,也不是说旁的地方制不出盐来,而是严家厂子里制出来的盐,质地细绵,比旁的地方产出的大颗粒粗盐,要好上数十倍不止。 盐,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从来盐帮,私盐都是朝廷最头疼的问题,而盐从来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的,但是制盐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而严家就是世世代代制盐的世家。 这样的世家在岳城这个地方,说是土皇帝也是不为过的,季昭华对岳城不是很熟悉,直到严岭上门,才使着春换出去打问了一下,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这严家在岳城竟然是无人不知的家族。 而严岭来连城这里,要求也是极简单的,就是按照他过世的妻子的容貌,让这位‘沐梓山人’创作出一本那啥图来。 价格,自然是随便开的。 —— 连齐将这位严岭口中所说的妻子的生前肖像放在了季昭华的面前,说明了严岭的要求。 季昭华吃惊,“这位严大人倒是痴情的很。” 连齐冷冷的一笑。 季昭华对连齐还是直到些的,能让连齐这般笑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少不得出口询问:“怎么回事,难道这位严先生不痴情?” “痴情?当然是痴情的紧!只不过太痴情了些!” 看来这其中还是有内情的,季昭华被勾起了好奇心。 连齐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位严岭,以前连齐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耳闻,并且打过交道,严家跟安宁侯府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后来安宁侯府出事,这位严岭能带着整个严家从那场变故中全身而退,不得不说,这个严岭的确是厉害的人物。 严岭的治家手腕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就是连齐也是十分佩服的,但是在感情生活上,这位严岭也是同样的厉害。 严岭口中所说的那位妻子,却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女子,而是某日严岭在街上骑马通过,撞翻了迎亲的队伍,花轿中的姑娘被从花轿中摔了出来,头上的盖头落了下来。严岭一见之下,便钟情于这位新嫁娘,不管不顾的就抢回了严府。 这女子的未婚夫乃是女子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表哥,去严家门上讨要自己的新娘子多次无果,严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将一个普通的举子看在眼里,那些百年世家都有骨子里的傲慢。未婚夫伤心欲绝之下,一头撞死在了严家门前的石狮子上。 说到这里连齐勾了勾唇,“这男人虽窝囊,但是好在还算是有心。” 若是自己的新娘子被抢去了,不闻不问,甚至借着自己的未婚妻去献殷勤,那才是最最可耻的男人。 严岭那时候才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郎,年少轻狂,爱的痴狂,听到那人的未婚夫死了,第一个就跑去跟这抢回来的女子说,想着也是这女子能死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过,谁能想到这女子当晚就吞了金子,也是跟着未婚夫一起归了西。 季昭华突然出声:“我才不要给这样的人画。” 这样强取豪夺的男人,害死了一对有情人,简直太可恨了,季昭华不愿意给这样的人画,并且还是那羞人的那啥! 连齐抿抿唇,接着说:“若是故事就这么完了,我也不会给你接这么一个单子。” 季昭华眼睛盯着连齐看。 连齐接着说:“到今年,严岭已经三十有七了,依旧没有娶妻。” 如果那女子死后,严岭立马娶了妻子,娇妻美妾在怀什么的,那自然是令人厌恶的。但是严岭并没有,独身了二十年,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要知道,严岭可是严家的新一代家主,没有子嗣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 早年间为了让严岭娶妻,严岭的父亲可是亲自请过家法,差点将严岭打的断了气的,但是严岭就是一意孤行。 到了今日。 不知道为什么,季昭华有些想哭,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姻缘。 听前面的事情,自然是厌恶严岭的,他那么鲁莽的行为生生害死了两条性命,可是那两个人早已经死了,独留严岭独守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严岭是怎么过的,季昭华想不出。 连齐指着桌上严岭拿来的所谓妻子的画像,上面的墨色很新,显然是最近才画成的。 “我初初知道严岭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癖好。那时候我的那位好父亲,满京城的找跟这画像上长的相像的女子要给他送来。” 因着严岭没有任何弱点,癖好,这唯一的痴迷,也就成了对付他唯一的攻陷点。 季昭华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不对来了,认真的问连齐,“你好好跟我说,你这一次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开始季昭华还真以为是来找她的呢,可是听了这么多,连齐查的如此详细,如果说是单单为了她,实在是显得不正常了。 连齐这时有种被人拆穿的窘迫,呢喃着说:“可不就是想着给小将军筹些银子么。” 第二五一章命犯桃花 既然已经说开了,连齐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直言不讳的说:“来之前,当然是为了找你的,可没想到你阴差阳错的到了这里,那日我在酒楼遇到你之前,我就瞧见严岭了,后来的事情不也顺理成章了。” 季昭华点点头,连齐的脑筋转的如此快,也不是她什么奇怪的事情,并且什么人用什么脑子,连齐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从钱眼儿钻出来,倒是季昭华自己有些惭愧。季旷是她的弟弟,对于弟弟的事情,她这个做姐姐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再考虑所谓严岭的事情,季昭华只是诚恳的点头,“好, 那我画,能给省身挣些钱财,也算是我这个姐姐给他出点力。” 连齐只是笑,并没有说,这点银子才不是她的目标,只不过季昭华愿意这样想,连齐自然想要成全她。 季昭华画的小本子的确买了好价格,给了严岭之后,不仅严岭给了丰厚的银子答谢,并且也跟连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朋友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因为有了相同的秘密而形成的。 严岭与连齐之间,因为这本书有了共同的秘密,建立起信任来,并不是难事。 “季娘子天赋奇才,身为女子实在是太过可惜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严岭觉得连齐生成女人,实在是可惜,若是做了男子,还不一定是什么样惊才连连的人。 连齐这样的话听多了,只是淡然一笑。夏国虽然民风开放,女子出来做生意的不是没有,但是如连齐这般抛头露面的,甚至在世家豪门眼里,都是不怎么守规矩的。然,严岭却也是个奇怪的人,他对女子并无偏见,甚至觉得连齐这般的人,若是可以,他也会聘请。 “还是不愿意来帮我么?”严岭问。 连齐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价值,但是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要为之赴汤蹈火的人,所以对于严岭的要求,她并不答应。 “各为其主,严公子该是懂的。” 严岭眸光一闪,也是理解,眼前这个名叫季斓的女子,实在不是简单的人物。严岭掌家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几分的锐利的,从言谈举止,严岭已经能看出她的不简单,这般人物,说起来,也真的不应该是没有主子的人。 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不知道季娘子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我见见这画书之人?” 连齐抬起眼睛,神情变的有几分严肃。 季昭华画这个东西,刚开始连齐也是没有想到的,后来听了季昭华的解释,连齐才明白,季昭华这也不过是跟京中的下夏侯沉忱赌气,夏侯忱想要控制季昭华的钱财,那么季昭华就用这样的书法告诉他,只要季昭华愿意,就没有挣不来的银子。 现在季昭华用沐梓山人的名字声名鹊起,其实是不安全的,无论是对谁,都是不安全的。 看眼前的人突然紧张起来,严岭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说:“那些画,抛开内容不讲,工笔娴熟优美,意境深远又绵长,断然不会是市井书生画的。之前也有人风传过,这些画的笔者是位女子,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有了自己的那一本之后,我才能断定这画绝对出自女人之手。” 看字看画,最能看出一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性格如何,甚至教养底蕴都能看的出来。 这些画,从笔法到意境,甚至是纸张的运用,都能看出,画这些东西的人不凡。严岭生出浓浓的好奇心来,有个有着良好家世,深厚文化底蕴的女子,为何会沦落到来画这种东西求生的地步。 连齐看出了严岭眼中浓浓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连齐并不陌生,在男人打猎的时候,看到什么势在必得的猎物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虽然有些不敬,但是连齐心中还是暗骂了几句,这季昭华真是命犯桃花,到什么时候都止不住男人的窥探。 但是季昭华的身份摆在哪里,别说她是季旷的姐姐,就是京城里的夏侯忱,也不会让季昭华被任何男人盯上的。 连齐眨眨眼睛,“严公子不是对那画中女子情深意浓么?怎么现下又问起旁的人来。” 严岭勾唇笑笑,那女子早已经成了他的心中朱砂,哪里是能忘得了的,只不过他现在年纪实在不小了,需要并且自己也想要一个孩子了,可是独守了这么多年,寻常的女子他哪里能看得上呢。这现在得了这么一本书,原本想着是能慰籍一下自己,就算是幻想,也该放下了。但是没想到,拿到书的时候,看到画中的女子,严岭竟然觉得陌生,反而是画这些画的笔者,让严岭产生了奇异的感觉。 从画工来看,这个女子绝对是个中好手,能画出如此大胆图画的女人,哪有男人不好奇呢。 “严某,也是时候需要一个子嗣了。得这样的一个妙人儿,何乐而不为。” 连齐瞬间就冷了脸,连基本的客套都维持不住,都是什么玩意儿!原先连齐还以为严岭对年少是爱慕的女子深情一片,现在看起来,男子都是同样的德性。 冷面送走了严岭,连齐愤愤的回到季昭华的小宅子里。 很是气愤的跟季昭华说了刚才的事情,季昭华听了,倒没有连齐那么气愤,反倒是沉默了很久。 连齐有些摸不透她的脾气,迭声询问道:“都是些臭男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季昭华看着连齐的脸,到底才说了一句,“看起来,咱们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啊?”连齐明显没有想到这一茬。 季昭华没说什么,连齐在银子上可能真的是奇才,但是待人处事,尤其是在揣摩人心上,还是不如季昭华的。 严岭年轻的时候能当街抢婚,现在比以前更加的成熟,也更加的强势,他想要这个画书人,哪里得不到的道理。 而夏侯忱怕是已经收到了消息了吧。 显然,季昭华是不能再在此地呆下去了。 第二五二章重回正轨 离开,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季昭华有些怅然,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的是她从来可望而不可及的,这段日子美好到她真的以为自己能永远的过这种日子呢。 可到底是奢望了,她姓季,是季旷的姐姐,跟夏侯忱之间的感情,也是不能否认的。 那种平静,安宁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她的生活,能同命运抢来这么一段,她已经很是庆幸了。 季昭华的手脚之快,在连齐看来,都有些仓皇逃走的意思,当晚连夜出岳城的时候,连齐真的很不解的问:“你何必如此,那严岭就算是再怎么厉害,也还是要忌惮些的,哪里能连你是谁都没有查清,就轻易动手呢。” 季昭华只是摇头。 他们出城时,先前租赁下来的宅院还有连齐买下来的书局,都是没有管的,这样的莽撞,实在是出乎连齐的意料,而季昭华又是什么都不肯说的,连齐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是有些恼怒的。那书局,那宅子,可不都是钱么。 连齐虽然不是手头紧巴巴的人,但是也没有将手里的银子往外扔的道理吧。 就在季昭华他们出城的第二天,在城外三里的驿站里,季昭华他们迎面就撞上了飞驰而来的禁卫军,好在季昭华这次出来实在是匆忙,就是马车都是简简单单的粗布马车,甚至连当初出宫时候用的青帆布马车都没有用上。 卫一头上带着斗笠,这东西原本是防太阳用的,却没想到这时候倒是能防止这些人看到他的脸。不过这些禁卫军看起来都是急着赶路的,倒是没有将他们这辆小小的马车看在眼里。 季昭华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春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说:“主子啊,您怎么知道禁卫军的人今天到。” 连齐到这个时候才是真的服了,原本心中的那些不满也都散了,这季昭华也太神了,竟然连这个都能算的准准的。 季昭华觉得有些疲惫,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夏侯忱来,满心满眼的都是疲惫。先开始她出来,就算是怎么闹腾夏侯忱都是忍的,可是现在连齐来了,连齐的底细夏侯忱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保下连齐,夏侯忱还跟季昭华闹过不愉快呢。 “难道是为了严岭?没看出,这皇帝也是个醋坛子。”连齐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季昭华却知道不是的,夏侯忱应该并不知道严岭的事情,要不然就不只是派几个禁卫军来了。 只不过,季昭华似乎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起夏侯忱。 这种心思是如此的奇怪,她是多么的了解夏侯忱,明白他的一举一动,清楚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但也就是这份了解,让她与他不能接近。 帝王心计,被一个女人窥探,那哪里是能容忍的事情。 季昭华什么都不肯说,连齐,还有春环自然也就不问了。 连齐看着微微闭着眼睛的季昭华,心中生出几分怜悯的心情,这样的一个玲珑心女子,了解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却满心想过肆意妄为,恬淡宁静的日子。这两者之间本来就是不可调和的,季昭华的可悲,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 夏侯忱的确不知道严岭对季昭华还起了心思,开始看到季昭华画的那些小东西,夏侯忱觉得好笑又好气,这个女人总有法子让人哭笑不得。 心里知道季昭华这怕是在向他示威呢,只不过这样类似于撒娇的示威,让夏侯忱有种奇异的妥贴。 季昭华的聪慧,夏侯忱从来不怀疑,他一路让人主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季昭华自然也是知道的。两人之间现在有些斗志斗勇的意思,也有些心意相通的默契。 只不过连齐的到来打乱了这一切,化名季斓的女子,夏侯忱只需要略略一想就知道连齐的真实身份,而在很久之前夏侯忱就已经收到线报,连齐是追随了季旷的。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季昭华当初能保下连齐,自然也就能将连齐举荐到季旷的身边去。 对于一个女人的去向,夏侯忱并不在乎,他虽然也知道连齐有些本事,但是这本事对于夏侯忱来说,并不显得多么重要。 季旷一路从北打到南边,就是治军再怎么严格,只要打仗就免不了生灵涂炭,而他季旷现在穷,自然也是夏侯忱能预料到的。对于季旷,连齐这样的人,能揽来银子,会很多男人想不到的小聪明,小技巧。但是对于从来都安定富饶的夏国来说,银子并不是紧缺的。 上天总是公平,季旷缺钱,夏国不缺。夏国缺将,而季旷手下兵将如云。 所以他们现在也算是势均力敌,谁也没有把握将对方吃的死死的。 季昭华出宫的时候,夏侯忱有些失落,但是只要季昭华还在夏国境内,夏侯忱倒是有的是耐心陪着季昭华走出心中的阴影。但是现在不是,连齐来了,所为什么,不言而喻。 若是让连齐将季昭华带回季旷身边,那是夏侯忱绝不能接受的,也明白如果那样,他跟季昭华之间,怕是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故而,夏侯忱派了人去。 却扑了个空,季昭华已经走了,而且是连夜走的,禁卫军怕皇帝责罚,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是严岭,严大爷表现出了对沐梓山人的兴趣,就在这种心思露出来的当晚,季昭华就跑了,什么都没有带走。 夏侯忱心中明白,季昭华大概还是要躲他夏侯忱的。 但是对严岭,难免迁怒。 皇帝之怒,自然不能大鸣大放的发出来,要不然让岳城人知道前些日子大名鼎鼎的沐梓山人是皇帝后妃,那这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的。 但是季昭华的手笔,哪怕是画给严岭的小册子,都是不能留下的。 夏侯忱看着书案上并不多的几本小黄书,额头的青筋一鼓一鼓的。 “给朕找,就是掘地三尺都要将她给朕找回来!” 等找回来,他一定要罚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然敢画这些东西。 尤其.......皇帝陛下低头看着自己鼓起来的袍子,简直.......怒不可遏! 第二五三章边城的见面 “主子,前面就是边城了,我先去打探打探,咱们再进城吧。”卫一对着粗布衣衫的季昭华这样说。 季昭华遥遥望了望已经能看到城门的边城,“万事小心些,切勿暴露行踪才好。” 从岳城出来,他们一路来,几乎每到一处就会发现比上一处更加严密的搜查,要不是卫一,春环实在是反侦查的高手,怕是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关。 可是眼前的边城不一样,这里是夏国通往季军领地的最后边境,只要过了边城,就是季旷的管辖范围了。 连齐也是担心,实在是没有想到夏侯忱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抓拿季昭华,这些日子,她们东躲西藏,乔装改扮,都有些精疲力尽,“要不然,我给小将军那里送信去,让他们派人来接应我们?” 这个法子,季昭华到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如果那样的话目标就会变的更加大,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几率也许更大一些。” 也是这个理! 现在夏侯忱再找季昭华不可能不去注意季旷那边的行动,但凡有一点点的异动,夏侯忱就能找到季昭华。 为了降低目标,季昭华只能独自行动。 好在夏侯忱到底也是不敢直接画了画像,让所有人到处寻找的,派出来的人,也不过是不断的找寻容貌不凡的女子,夏侯忱自信季昭华的容貌出众,是非常好辨认出来的。 季昭华不自觉的摸上自己脸上被春环画上的黑色媒婆痣,有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别说是美貌了,就是扑通的容貌秀丽都是说不上的。 “卫一,去城里买几个轿夫出来,他们知道咱们一行三女一男,若是这样进城,怕是会被发现的。” 除了容貌,能辨认他们的也只有人数了,三女一男这样的搭配太少见,所以这一路来,凡是遇到三女一男的组合,基本上都是被抓起来的,不过好在这一路连齐都是男人打扮,连齐这人身材要比季昭华高大一些,胸口,后臀也比寻常女子要平坦一点,所以扮起男人来,也是有板有眼的。 这样就成了两男两女在组合,避去了不少人的耳目。 若是真的想躲,还是不怎么艰难的。 卫一办事效率很快,买来的轿夫,甚至还有两个小丫头,这么一装扮,倒是有模有样的,一行人乔装成两对夫妻,一道进城。 连齐骑在马上,跟在季昭华的轿子旁边,含笑的说着:“娘子啊,这边城端的是繁华锦绣,这是好地方啊。” 季昭华坐在轿子中,一上一下的忽悠,选择坐轿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轿子较之马车更显得近一些不是,若是赶远路来的,才会坐马车不是。 听连齐说溜了嘴,季昭华出声提醒,“相公,咱们可就是这边城附近的人,边城什么样子,哪里值得如此惊叹的呢。” 连齐一噎,她这不是做季昭华的相公有些飘飘然么。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重要了,“怎么住在哪里呀?” 原本经过的地方他们都是寄居在民居里,现在到了边城,又是如此大张旗鼓的,总不能继续偷偷摸摸的寄居在民居里吧。 当然不能了,这里是边城,定然是夏侯忱投入人力最多的地方,若是偷偷摸摸,反倒是显露了身份。 “去边城最大的酒楼。” 边城虽然是位于两国交战的最前线,但是平常不打仗的时候,边城还是两国金融贸易最前沿的地方。凡是这样的地方,都挡不住商贾遍地,酒楼林立。 边城最大的酒楼名曰:云来楼。取‘客似云来’的寓意,三层楼的环形建筑,仅仅是每日投宿,用餐,还有摆宴席喝酒的人,都是络绎不绝,数不尽的。 这样的地方,其实才是最好藏身的地方,小地方的酒楼,一天入住的来往宾客稀少,去了反倒吸引人的眼球。 而这云来楼,显然是没有这样的顾虑的。 季昭华跟着众人一同走进云来楼,天字一号房间已经全部住满,退而求其次,他们只是要了两间地字号房间。 上楼的时候,意外还是出现了。 季昭华他们迎面碰上了夏侯慎! 夏侯慎出现在边城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虽然记忆并没有恢复,但是这也阻止不了他重回兵营的决心,就算是他不能在出谋划策,但是身边的谋士都在,还有夏侯忱新放在夏侯慎身边的人,已经能确保夏侯慎不会再一次受到上一次那样的算计。 季昭华心脏猛跳了一阵,不过夏侯慎看到季昭华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季昭华这才想起,他是失忆了的。 不过就算是夏侯慎认不出她,夏侯慎身边的晴霜也不可能认不出她。 事实上,晴霜的确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季昭华,她瞳孔增大,有些惊慌的望向了夏侯慎,见夏侯慎没有认出季昭华,这才安了心。 晴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今天来这云来楼,也是晴霜嘴馋这里的名菜,樱桃肉,所以求着夏侯慎带她来的。 往日里夏侯慎决不会答应晴霜这样的要求,但是今日,也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怎么的,夏侯慎居然答应了。有时候连老天爷都是这样的喜欢捉弄人,夏侯慎经过上一次的变故,身边认识季昭华的人都已经死绝了,所以现在认识季昭华的,就只有晴霜了。 季昭华静静的看着晴霜,这样的时刻,其实命运都已经不由她季昭华自己把握了,端看晴霜的选择。 晴霜其实也很矛盾,皇上要将季昭华找回去的密旨,她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瞧见季昭华在边城,晴霜也猜到了几分。 她当然可以出卖季昭华,将她送回京城,那样的话夏侯忱绝对会念她的功劳,给她一个名份。 但是同样的,她也不得不在夏侯慎面前揭穿季昭华的身份。 这绝对是晴霜不想见到的事情。 虽然现在夏侯慎并不爱晴霜,但是他能忘掉季昭华,却是对于晴霜来说最好的事情。 夏侯慎似乎感觉到了不同,扭头望向了季昭华这边。 第二五四章今日无晴无雨,无悲喜,两厢对忘,兮风细细 四目相对,夏侯慎眼尾微微挑了起来,季昭华站在低处,仰着头望着夏侯慎。此时她容貌乔装,有些丑陋,身上穿着并不怎么贵重的衣裳,这般一路东躲西藏,就算是再怎么从容,难免的还是有些狼狈的。 一眼万年,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当年在乱葬岗上,季昭华也是这样望着夏侯慎,求他带自己离开。而如今,同样的眼神,却是要永别的时候。 季昭华猛的低下头,不能在看下去,就算是她这段时间隐藏的很好,可是到底还是觉得遗憾的吧。与夏侯兄弟之间的这一段情,终究还是要走到终点了吧,今日离开,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吧。 眼泪凝在眼睛里,季昭华知道不能流下来,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那些泪水便奇异的倒灌了,慢慢的流进心里,全部都是苦涩的。 她就是再怎么坚强,在面对那么久的记忆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 曾经那样的伤过,爱过,心碎过,如今心如止水,可是昔日的种种还是如最沉的湖石,重重的压在季昭华的胸口,那种沉闷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刻。 原本以为的永远,竟是如此的短暂,刚来夏国的时候,季昭华以为她的后半辈子会跟眼前不远处的这个男人度过,那时候也不是没有憧憬过,除了报仇,也曾想过大仇得报之后的美好日子,只不过幸福像是手中的月亮,看着近在咫尺,却远隔千里。 季昭华本不想这么悲观的,可她真的不想面对夏侯慎冰冷的眼神,那里面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故事。 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后,夏侯忱的眼里是不是也会这样,冷漠,无情,似乎曾经的一切都只是季昭华自己的梦境。最令人难过的,不是那些或痛苦,或幸福的回忆,而是到头来,发现曾经的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一厢情愿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一切也都该过去了。 季昭华明显的失态让晴霜下定了决心,晴霜突然身子一歪,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 “好疼,王爷,奴好疼。” 夏侯慎还是望着季昭华,哪怕是她点着媒婆痣的侧脸,也能让他痴迷。不过听到晴霜的唤声,夏侯慎还是回了头,低声询问:“怎么了?” “肚子疼。”晴霜满脸痛苦的说。 夏侯慎点点头,扶着晴霜出了云来楼。 在楼梯拐角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夏侯慎垮下来的嘴角,到底还是维持不住的。 是今生相伴,或是来世来惜。 为何他总不懂这谜题。 到蓦然回首,才默然长记。 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如果他的存在,只会成为她的负担,那么他选择忘记,放爱的人自由,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走出云来楼,抬起头,今日无晴无雨,无悲喜,两厢对忘,兮风细细。 夏侯慎勾唇笑了笑,将所有涌动的记忆深深压下去。 回忆这个东西,对于夏侯慎来说,实在是太宝贵的东西。 晴霜觉得今日的夏侯慎哪里不对,生怕夏侯慎想起什么,试探着问:“王爷,可是想起了什么旧事?营中的将军们若是知道将军想起什么,定会很欢喜的。” 夏侯慎凝望了晴霜的小脸半刻,她因为有孕的关系,脸上的颜色自然是有些不好的,但是这个女人却很懂得用脂粉将那些不好看的地方都掩盖下去,夏侯慎从醒的那一刻就知道晴霜对自己的心意,只是世上的事情,并不是你付出,热爱就能得到回报的。夏侯慎从来都喜欢坚强,有风骨的女子,而晴霜这样爱人已经爱到失去自己的女子,并不被夏侯慎所欣赏。 选择晴霜,也不过是为着那份情意,就算是恩情,也是情不是。 “王爷,奴的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说起这个晴霜立刻紧张起来,简直连眼中都能看出她的惊慌,她是真的太在意夏侯慎了,或许可以说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夏侯慎什么都没有告诉晴霜,其实服了太医的药,他的记忆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只不过并不是一次性将所有的过去都想起来了。 未免那些过去的片段是不对的,夏侯慎所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谁没有秘密呢,晴霜藏着自己的秘密,夏侯慎不去问,不去探究,只知道晴霜是个奇怪的女子,能冲破一切就要这样死赖在他的身旁,什么都不在意,也能对战斗图纸说出自己的看法。 又如夏侯慎,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秘密,当时鲁莽行事,跑去偷袭季旷,也不过是听说季旷强掳了季昭华来。多么幼稚的原因,但是他就是那么做了。 现在就让这记忆成为他心底最大的秘密吧,将季昭华曾经在他身边的一颦一笑都深埋起来。 “恩,有些脏了。”夏侯慎回答了晴霜的话。 晴霜果然急切的要遮住自己的脸,嘴里不断的说着:“快点,快点,咱们快点回去。这里奴没有铜镜,没办法清洁。” 夏侯慎扶着晴霜上了马车,最后回头看了那云来楼的楼上一眼。 永别,我的爱人。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 —— 季昭华进到自己的地字一号房里还有些恍惚,她自然知道夏侯慎失忆的事情,但是知道与亲眼见到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春环很是紧张。 这秦王殿下不认识他们,可是晴霜却是知道的,若是回去晴霜告密,他们可就没地方躲了。 卫一在另一间房子里休息,这一路行来,卫一可算是累垮了,倒床就昏睡了过去。 连齐不耐烦的说:“你们主仆俩能不能别这幅丧气脸了,既然没有当面认出来,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现在不是处境不同吗?春环想想夏侯忱找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他们,不知怒成了什么样子,现在被找回去,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连齐却表现的很自信,“听我的,我说没事就没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震耳欲聋的。 就是季昭华都屏气凝神起来,身子都坐直了。 第二五五章他来了别闭眼 春环已经拿出了袖中的暗器,明显就是严阵以待。 连齐急忙拉住春环,“别别别,让我先去看看。” 季昭华以及春环都用疑惑的神情看着连齐,连齐没敢耽搁,急急去开了门。 于是在这陌生的云来楼里,无晴无雨的这天,季昭华看见了高大,挺拔,满面风霜的弟弟。 季旷穿着藏青色的长袍,头上带着竹子编的斗笠,他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在进到屋里之后,他微微抬起头来,露出寒星一般的眼睛。 “省身........”季昭华先是吃惊,但是很快的就担心了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你的踪迹!” 想想刚才还在这云来楼里遇到过夏侯慎,季昭华就觉得更加的惊恐了,现在季旷可不就是夏国首席敌人么。若是被夏国人发现季旷的行迹,那季旷可就不只是危险这一说了。 季旷听着季昭华又是急切,又是责备的话,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季昭华好一阵儿恍神。 季旷这几年历练下来,已经长成,男人的气势自不必说,还多了一份上位者才有的霸气。但是这一笑,却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样纯净,懵懂的笑容,就像是将自己的心摊开了给季昭华看一般的。 突然眼睛就有些热。 “我若是不来,你万一后悔了怎么办?我可是心心念念着你,你看来却不是那么的想念我。”季旷说的有些委屈。 季昭华简直苦笑不得,这个弟弟,上一次在周国见的时候,还没有这般的姿态,那时候季旷当着旁人的面,对着季昭华多少还有些端着架子。但是现在却没有了这些架子,真的像个**般的撒娇。 连齐噗嗤一笑,在季旷看过来的时候,忙拉着春环出去了。 等俩人出去之后,季昭华有些嗔怪的瞪了季旷一眼,说:“你看看你,还有旁人在呢,就这般不管不顾的,没的让人笑话了你。”有些感慨的摸摸季旷健壮的手臂,“现在也是大人了,说出去也是一方的主子,还是要有些威仪的。” 季旷看着围着自己胸前转圈圈的姐姐,与上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到底感觉是不同的,那时候季昭华是夏侯忱的宠妃,身边又有乖巧的女儿,季旷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是作为弟弟,看着她幸福,心底还是放心的。 但是现在不是了,她孤身一人,女儿没了,夏侯忱想来也是伤透了她的心。 季旷很有些难过的用手指轻轻触了触姐姐依旧嫩滑的脸颊,声音低沉的说:“到底是苦了你。” 原本也不委屈的,但是弟弟这么一说,心情还是低落,“别这么说,能见到你,可见老天爷还是待我不薄的。” 当年季家满门抄斩,季昭华亲眼看着父兄惨死,那时候她是多么的绝望,现在比起那个时候,实在是好了很多。她还有季旷这个弟弟,连齐这个朋友,春环卫一这样的忠仆,虽说这样想不是很正确,但是有时候真的就是这样,经过过最痛苦的,往后也会变的坚强很多。 季旷满肚子的话说不出口,他很想跟姐姐道歉,若不是为了他这个弟弟,季昭华也许不会在夏国过的那般不如意,甚至他那个可爱娇憨的外甥女,也就不会没了。 然,到底是男子的心性,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昭华哪里不知道季旷想说什么呢,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除了图添伤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了。 “不说这个,咱们不说这个了。”季昭华拉住季旷的手,牵着季旷让他坐下,倒了杯茶水给他,看着他喝了才问他,“你怎么胆子这般大,竟然敢自己跑到夏国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那人在找我,必然的也会主意你的行动,你这般行事,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听她称呼夏侯忱为那人,季旷讽刺的勾起唇,到底忍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作为男人,没能保护好妻子儿女,在季旷看来,实在是无能的很。 对于夏侯忱,季旷是完全的否定,甚至是敌视的。 不过既然季昭华这么担心,季旷还是跟季昭华慢慢的解释说:“我自有谋算,定然是不会让人发现的。你这一年经的事情多,现在好容易到了我的眼前,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季昭华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抿抿唇才说:“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不会中途反悔的,你别这样小心。” 季旷听她还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的确是担心季昭华中途反悔又回到夏侯忱身边去,女人心,海底针,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由不得季旷不担心。 “哼,你既然知道就好,乖乖的跟我回去,我现如今虽说还是有些麻烦,但是护住你还是没有问题的。等回去了,你自管怎么自在怎么活,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季旷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季昭华低低的应了。 弟弟长大了,管起姐姐来,那真是有板有眼的。 季昭华这般低眉顺眼的,看的季旷更是不开心,他的姐姐是多么开朗活泼的一个人,现在被夏侯忱养了几年,就成了这般受气包的模样。 季旷到底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季旷了,上一次见,季昭华身边有夏侯忱,他这个弟弟不好管,但是现在季昭华彻底成了季旷的管辖人物,说起话来,也就少了几分顾虑。 “收起你那份窝窝囊囊的样子,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定国公府大小姐的样子哪里去了?我可记得当年,可就是你敢对着父亲据理力争的。” 定国公治家很严,儿子们在他面前都是不敢造次的,也就是就昭华这么一个唯一的女儿,才敢对着爹爹撒娇,卖萌。到如今,季旷还是怀念着那样的季昭华,也想着让季昭华回到那个时候的样子。 可是可能么? 季昭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了眼睛。 其实上位者都具有相同的特性,比如霸道,比如强势。 季旷现在可不就是一呼百应的上位者么,他照着自己的心情要求着别人,这其实跟夏侯忱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叹了口气,季昭华几乎能感觉到她今后的日子,想来也不会那么自在的。 第二五六章失之交臂 季旷的确是有备而来的,别说旁的,就是出城到季军管辖地界这一条,季旷就是做了充分的算计的。 所以当晚季家军毫无征兆的向边城发起攻击,红色的火榴弹几乎照亮了边城半边的天空,而就在这样强大的攻势下,季旷带着季昭华从边城西北角的一处小小脚门出了边城。 季昭华面对这样仅一人能通过的脚门,很是惊奇,要知道现在正是两军对弈的时候,这样靠近两军相对的北方城门,居然有一处能通行的地方,实在是出人意料。 季旷面对季昭华的疑问,倒是不怎么觉得厌烦,显然他对前方的战事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他微笑着跟季昭华解释,“即便是两军交战也是需要互通信息的不是,哪里真的就那么残酷呢。” 仗,打起来自然是残酷的,但是夏朝与季家军之间,还是不怎么相同的,毕竟不是什么追根灭族的大仇恨,现在也只不过是双方都防备着,除了上一次夏侯慎突然偷袭季旷以外,还真的没什么事情是值得两家血海深仇的,尤其是夏侯慎没有死的情况下。 季昭华心口放松了些,她还真的是有些怕为了接她出去,季旷使什么昏招,若是真的为了她离开夏国,就出现什么尸横遍野的状况,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走出脚门,早已经有等待在这里的马车,士兵,看到季旷很恭敬的上前问安。 “小将军!” 在属下面前,季旷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季昭华面前的孩子气,很冰冷的‘嗯’了一声。这事情就算是揭过了。 季昭华还有连齐,上了马车,卫一今日并没有骑马,而是跟着春环上了第二辆马车。 季旷翻身上马,然后说了声‘走’。 马车缓缓前行,季昭华扭头看着烽火中的边城,想来今夜会是很多人的未眠夜吧。 渐行渐远,边城高耸的城墙也就显出来全貌来,季昭华敏锐的看到了站在城墙上一身红色袍子的夏侯慎。太远了,他的表情她看不清,只觉得夏侯慎那一身红色的袍子,几乎要融到了身后的烽火里。 那画面成了夏侯慎留给季昭华的最后影像。 另一辆马车上,卫一有些闷闷不乐,春环明白他的心思,低声跟他说:“你别这样,咱们是跟着主子的,跟季军没什么瓜葛就成了。” 卫一也知道春环的意思,略略点点头。 只不过心中到底有些难过,他是侍卫出身,军人对自己的国家,似乎有种天然的忠诚,而卫一,自然也是有的,他爱夏国,喜欢这个国度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在很长的时间内,都觉得夏国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责任,是他要誓死捍卫的人。 现在虽说是阴错阳差,但到底是要去敌方的国家,以后就算是只对季昭华负责,但是难免心中会生出背叛国家的羞辱感。 春环没有卫一这样的心绪,她只是看着外面红透了半边天的火光,好遗憾的说:“真不想让这样的火烧到夏国的地方。” 夏国是多么繁华锦绣的地方,即便是没有卫一那样浓重的爱国情怀,可那样美好如画的景色即将被战火吞噬,对于春环来说还是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卫一将春环揽入怀里,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女人似乎天生就多愁善感一些,春环对于战争是从心底里的厌恶。在季昭华的身边久了,对于夏侯忱的那些帝王心思,春环也是懂了不少,现在想起,有些齿寒,那些当权者只不过是在书案旁不高不低的指点江山,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最美好的河山,还有那些最无辜的人民。 这何其的不公平。 愿世界世界再无战争的话语,不是没有说过的,但是这样的事情似乎永远停止不了。 “会好起来的。”卫一安慰着春环,突然心头就有了些主意,他作为季昭华的侍卫,自然是能说得上话的,说不定可以求着季昭华劝劝季旷,季家军与夏国,完全可以分而治之,没必要非要鱼死网破,弄的血流成河的。 季旷现在占了那么大的地方,也该知足了吧,何必非要拿下夏国呢。 这般想着卫一倒是心口舒坦了不少。 无眠夜里,大伙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夏国。 —— 次日,夏侯忱赶到边城的时候,就看到了涂炭的景象,心下生出不安的预感来。 夏侯慎正在组织民众抢修房屋,昨晚虽然季家军攻势猛的很,但是好在后半夜就下起了雨,损失不是很大。而且季家军再攻击的时候,并没有选择深夜,而是刚刚入夜的时候,这个时候民众还都没有入眠,自然可以逃脱房屋。 所以死的人并不多,只是房屋受了些损失。 听到夏侯忱来,夏侯慎也是吃惊的很。 “皇兄,莫非你能掐会算不成?”昨晚出的事情,夏侯忱不能收到线报赶来,根本来不及。 那么就是夏侯忱根本不知道今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是碰巧了。 也可能是夏侯忱能掐会算。 夏侯忱眉头皱的紧紧的,开口便问:“之前朕传密旨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没有。”夏侯慎回到的很干脆。 连思考都不曾的否定,实在是让夏侯忱有些意外,不由疑惑的看向夏侯慎。 夏侯慎也知道自己的过激了,随即补充说道:“这城池都成了这番样子,我哪有时间去给你寻给女人!” 他话里有明显的埋怨情绪,夏侯忱听他的语气,明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这才放下心来。 心中虽焦急,但是事情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夏侯忱对夏侯慎说:“朕这不是来了么?帮着你治城还不成。” 夏侯忱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带着人开始巡查城中受损的房间,同时也在搜查人。 皇帝亲临帮扶,这对百姓来说,可算是极大的鼓舞,而且季家军这次只不过就是用了火攻,并没有攻城,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恢复重建起来,也是相当快速的。 边城很快恢复了生产,繁荣,而夏侯忱却一日比一日烦躁。 而此时,传来了季家军那边要有所举动的消息。 第二五七章季旷称帝 秋末冬初的季节,季旷正式称帝,国号为:定。取义自然就是当年‘定国公’的封号。而且一个‘定’字也是充满了季旷对未来的期许,天下安定,四海生平。 之前季家军一直都是私人的家族军队,现在季家军全部整编,成为正式的定国正规军队。 季旷自己称为定武帝。 夏侯忱登基之初,名号是夏文帝的,这一文一武,也可见其中的不同。 而季昭华,被季旷封为大定朝的镇国长公主,特赐长公主府给季昭华居住。这个所谓的长公主府,就是当年被抄家的定国公府,当年人虽然被全部除了各干净,但是这宅子到底还是保留了下来,后来也不是没人想要这栋宅子过,但是定国公府当年就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华住宅,又加上定国公之前翻过的罪,这宅子就成了烫手的山芋,谁不想活了,敢买下或者媚下这里。 现在经过修缮,这里完璧归赵到了季家的人的手里,只是现在的主人是季昭华,大门口的牌匾,‘定国公府’变成了‘长公主府’。 重回这里,季昭华自然是感慨万千的,这是她跟着哥哥弟弟一起长大的地方,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他们兄妹的回忆,现在那些人都已经没有了,徒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这里。 季昭华明白季旷将这里给季昭华是用心良苦的,可是季旷现在初初登基,朝务千头万绪,此前季旷虽然早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实际掌权者,但是差一个名头,还是不同的。 以前季旷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军阀,而现在不同,他是真正的皇帝,真龙天子。虽说是不是龙子这件事,那是见仁见智的,可身份不同,要处理的事情还是不同的厉害。因为此,季旷也就是在季昭华开府的那天跑来看过一次,其他的时候,这座大的可怕的宅子,都是季昭华一个人居住的。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如此。 季昭华现在身份也是不低,大家又都知道季旷对季昭华这个唯一的姐姐,很是看重。少不得有人上门来巴结,讨好。先前季昭华跟孟辰良的那些时期,也就再一次的被人牵扯了出来。 孟辰良与林轻舞,早已经死了。 且都死的奇惨。 季昭华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她当初跟这夏侯忱来周国的时候,报了仇,后来季旷又动过一次手,自然是要叫那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人死了,却还是可以拿出来说事。 不少人来跟季昭华献殷勤,说是能找到这二人的尸骸,问季昭华愿不愿意要。要来自然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是季昭华没有要。不仅没有要,从那日之后,季昭华就彻底闭门不出了。 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仇恨亦然。 她现在已经不恨了,如果说还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就是遗憾,真遗憾那时候她傻,她笨,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 季昭华闭门不出多日,公主府的下人都是新买进来的,少不得有些张狂的人出去打着长公主府的旗号在外仗势欺人。被春环狠狠的整治了一番之后,这事情也才算是告一段落。 长公主府,不仅没有成为京城最新的热闹地,反倒门前清冷,并看不出来季昭华所受的荣宠。 唯一令人开心的事情,就是春环有孕了。 卫一拿着太医开的保胎药,跑出去开药的时候,一头就撞上了门口的柱子,那傻样,让沉默的长公主府,有了些笑声。 连齐已经不为季旷做事情了,而是在京城里开了钱庄,生意倒是做的越来越大。季昭华问过她,为什么不继续帮季旷了。 连齐的眼中有些看不明的东西,只说,“留在小将军身边,只会伤人伤己。” 季旷那样的人,实在令女人难以抗拒,可是连齐太知道了,季旷跟她是万万不可能的。并且,季旷登基之后,就广纳秀女,现在的定国皇宫里,环肥燕瘦,什么美人没有。 阿齐格做了皇后,她是季旷的原配夫人,季旷给了阿齐格该有的尊位。可也只不过是尊位而已,凭着阿齐格的心性,季昭华甚至不敢想在看到满宫里的女人之后,阿齐格会是如何的崩溃。 曾经连季旷多看一眼别的女子都不能容忍的女子,现在却要面对夫君满宫阙的女人。 这让季昭华想起曾经的自己,夏侯忱比上季旷,是清心寡欲很多的,至少在季昭华在的那些日子里,夏侯忱很少去宠幸旁人。但是季旷,并不是这样的。 宫中雨露均沾,一片欣欣向荣的姿态。 季昭华第一次发现,原来年纪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的季旷,在做皇帝这件事情上,做的是如此的好。 连齐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只跟季昭华说:“小将军他,早已经没了那份心。” 没了情爱的心思,这才能这般不偏不倚,毫无偏袒的宠爱新人。 身为帝王,如季旷这般,的确是最好的。 阿齐格来找过季昭华一次,季昭华没有见她。不是季昭华狠心,而是……季昭华知道阿齐格想说什么,但是说了,又能如何呢。 季旷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既然已经是皇帝,又怎么可能听她这个姐姐的话呢。从另一个角度说,季家当年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现在能找到的人,也都是远亲了。就算是宗室,定国现在也是没有的。 一个政权,连一个继承人都没有,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夏国,夏侯忱,夏侯慎,哪怕就是夏侯逍,总还是有人的,不像定国,除了他们姐弟,就再也没有血缘亲近的人,季旷这般行事,多有些子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阿齐格没有强求,很快就回去了。连齐说起阿齐格,也是觉得又可惜又可怜,原本她是季旷的正妻,就算是没什么感情,但是总还有相扶走过一切的恩情在。 但是阿齐格满心满眼的都是漠北,都是她的家族,生生就跟季旷疏远了去。现在季旷称帝,漠北塞外的那些阿齐格族人,也知道已经不能改变什么,尤其漠北人也实在受不了内陆的生活,他们想将现在的定国发展成牧场,显然已经成了奢望。 漠北人不傻,果断的跟季旷服了软,签订了每年拿牛羊马匹换取粮食铁器的协定。漠北与季旷之间就这样轻易的化解了矛盾。 当季旷强大到漠北人都忌惮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太过嚣张。 可如此一来,先前阿齐格闹腾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这样的处境对于阿齐格来说,苦楚可想而知。 默了,连齐也只得叹一句,“嫁给皇帝,哪里还有什么舒心的日子过呢。” 这话季昭华倒是赞同的,无论如何,嫁进皇家都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那座皇宫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洞,能将一切都融进去,看不到尽头。 季旷登基后,着手做的事情很多,很重要的一项就是重新安置了定国公的陵墓。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宗庙了,要子孙万代朝拜的。 季旷追封已逝的定国公季骅为定太宗皇帝,大将军季昊为定太祖皇帝。这样一来,季家也算是三代为帝,太宗,太祖皇帝的牌位以皇帝的形式排场放入宗庙,这一日,季昭华自然是要出席的。 长公主的礼制朝服,五彩的金凤像是活了一般,随着季昭华的走动,栩栩如生。这是季昭华在册封大典后第一次出席大型的活动,而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定国万千的民众。 从长公主府出发,季昭华坐在奢华的凤辇里,一路向着城外祭祖的地坛而去。 这凤辇是四面没有围墙的,让民众看清皇族的模样,也算是为皇族赢得民心的一种手段。 季旷坐在前面的龙辇里,金刀铁马的坐着,那不怒自威的样子,让季昭华都觉得心悸。 百姓们恭敬的跪着,声声请安声震耳欲聋的。 路过当年斩首定国公全家的地方,季旷当时并不在场,自然不会在意,但是季昭华却恍恍惚惚的,似乎当年的一切就在眼前。 谁能想到呢,当年是那样的屈辱,残酷,现如今是这样的尊贵,张扬。 季昭华似乎看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嫂嫂,但是…….等等! 简直心脏都停了一拍,季昭华确信自己看到了,夏侯忱!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季昭华将头伸出凤辇,追着看过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了。 可是夏侯忱的样子,她又怎么会认错呢。 这般忐忑着,季昭华一行到了城外祭坛,步履轻摇的走下凤辇,走到季旷的身边。季旷今日显然心情是不错的,脸上虽然还是冷冰冰的,眼中却少了很多的阴郁。 他牵起季昭华的手,声音温和的跟季昭华介绍,“这位是汝阳侯。” 对面的男子恭敬的跟季昭华请安,“仰慕长公主许久,今日得见,大幸。” 这人身材高大,长相很有些威武,满脸英气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季昭华不明白季旷这般正式的介绍这么个人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扭头看向季旷。 第二五八章他是金戈 季旷脸上不显什么,但是握着季昭华的手却是一紧。季旷这般的表现,就算是季昭华心中有万千的疑问,却也还是得做出一国公主该有的尊容,她微笑的点头对着那人说:“汝阳侯,谬赞了。” 能得到季昭华的回应,这汝阳侯显然是开心极了,眼中的炙热几乎控制不住的喷射出来。 季昭华脊背生出密密的一层疙瘩来,慌忙的低下头,不敢在抬头面对汝阳侯了。 后面的祭祀大典,季昭华一直魂游天外,哪怕是对着父亲,兄长的牌位,她也没能从这样的惶神中醒过神来。直到大典结束,回到凤辇之中,季昭华就迫不及待的问向身边的春环,“可知那个汝阳侯是什么人?” 春环显然早知道季昭华会有此疑问,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汝阳侯是这次皇上登基后册封的第一个侯爵,他是军中战将,皇上的左膀右臂,说是当年皇上北上的时候,就是跟在皇上身边的。” “名字叫做金戈。” 金戈铁马,这名字倒是跟他的身份,长相都相合。 只不过季昭华听到这些之后,更多的是不安,很大的不安。 季旷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样直白的引荐,若说是毫无深意的,想来是不可能的。 当晚一行人没有回城,而是都住在了距离祭坛稍近一点的城外行宫里。前朝所有的皇家遗留,季旷都恢复了起来,这城外行宫就是原来周朝皇帝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修建的自然是富丽堂皇的。 到了行宫,季昭华脱去繁重的礼服,沐浴后换上质地绵软的蜀锦裙子,上身穿着粗布的褂子。 “吁——”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长公主的礼服虽然美艳无双,但是好东西总有她的弊端,实在是重的很,上面镶嵌的那些宝石拖着季照哈走路都有些艰难。并且皇家的祭祀典礼,从来都是漫长而复杂的,这一天下来,季昭华简直要累瘫了去。 偏偏这种时候,她还是无法得到安宁。 “皇上来了。”门口的太监进来禀报。 用了‘来了’连个字,并没有用驾到,可见季旷这会儿来,也是秘密前来,并不想申张的。就算是嫡亲的姐弟,晚上皇上踏足她的住地,传出去还是不合适的,招惹闲话也避免不了。 季昭华站起身来,等到季旷进来,便屈膝行礼。 季旷受了季昭华的礼,然后说:“坐罢。” 听了他的话,季昭华乖顺的坐下了。季旷初初登基的时候,每次季昭华行礼,季旷都是不许的,但是很快的时间,季旷就变的理所当然起来,这实在是很奇妙的事情。 季昭华自然明白,这不能怪季旷,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即便是作为姐姐,她还是臣,而季旷是君。 权利就是这样残酷的东西,根本不会在乎什么血脉亲情。 “今日的汝阳侯,你觉得如何?”季旷并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的说。 季昭华已经有了猜想,这时候听他的问话,斟酌着字眼说道:“听说是个很有功绩的人。” 对于季昭华这样的评价,季旷显然有些不满,眉头皱起来,季旷这些年威严渐重,他的容貌本来就像定国公更多些,现在这幅样子,真的让季昭华有了当年面对自己父亲时的压力。 “朕的意思是,若他给你坐驸马,可好?” 尽管之前已经猜到,但是季旷说出了口,季昭华还是有一阵的心悸。 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季昭华才苦笑着说了一句,“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这事情绝不可能是季旷突然之间就有了的主意,必然是想了很久的,今日的事情也决b可能是偶然。 到底还是逃不出帝王的心计,到这个时候,她还是要被利用么? 季旷听明白了季昭华的意思,勃然大怒道:“你把朕当什么人?金戈是什么样的人,朕心中明白,当**的册封大典上,他对你一见钟情,后来思索了很久才敢跟朕开口。朕想着,你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没道理要孤独一世,这才有了今日的引荐。” 季昭华愣愣的听着,孤独一世么?这个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啊。 对于季昭华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季旷最是反感,从夏国回来到如今,季昭华从来都是这幅什么都不愿意想的样子,整日将自己关在公主府里,日子过的像个活死人。他虽然政务繁重,但是对于这个唯一的姐姐,当然还是关心的。 金戈对着他提过对季昭华的心思,开始他当然是不满意的,在季旷看来,自然是没人能配得上他这个姐姐的,可是日子久了,季旷也就慢慢松动了。他不能这么自私的,季昭华作为女人来说,可算是命苦的很,跟过两个男人,失去过两个孩子。如果下辈子还要一个走过漫长的岁月,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给金戈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季旷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季昭华,冷冷的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夏侯忱?除了算计你,旁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季旷负气离去,季昭华呆坐在那里。 她不是不相信弟弟对她的一片心意,而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难免的第一反应就是联姻,就是利益的联合。 无论是她跟孟辰良,还是后来的夏侯忱,什么时候能逃脱过这样的怪圈呢。 现在季旷说这个人不错,可是季昭华心理哪里不清楚,她这样早已经不干净的女子,哪里又能真的得到男人的爱怜呢,何况那汝阳侯是季旷的亲信,在朝中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要她这样一个嫁过人,生育过的女子。 还有……夏侯忱。 以后很久没人提起过那个名字了,多久了,半年了吧。她离开夏都的时候,才是春末夏初,现在已经是冬初了。 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将她遗忘了。 圣驾第二日回京,季昭华并没有跟着一起,而是在城外行宫里多住了几天,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想那么快的面对季旷。 季旷说的,季昭华无力反驳,她也不想孤独一世,她当然也愿意被人疼爱,娇宠,但想法归想法,人到底不是那么轻易能放下过去的动物,在经历过那样的种种之后,季昭华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开始下一段的感情。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打不开自己的心,又何必去耽误旁人的。 这里的冬季显然比夏国都城的要凶猛的多,在城外行宫住了几天,季昭华就迎来了第一次的大幅度降温,没有地龙的行宫,一夜间就冷的住不了人了。 季昭华只能打道回府,回京城去。 刚好城里来了人,说是接季昭华回去的。 季昭华带着春环,卫一还有一众跟随的人走出行宫,就看到了牵着马默默等在外面的汝阳侯。 那日风挺大的,带着入冬的萧瑟,金戈就站在风里,衣袍飞扬,看起来有那种暮年将军的沧桑感。 见到季昭华出来,金戈上前行礼。 季昭华看清楚他的脸,染了风霜,想来是从京中一路快马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这样的金戈,季昭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主?”金戈抱着拳,他请了安,却没有得到季昭华的回应,抬头看,发现季昭华正在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出神。 “快快请起。”季昭华醒神过来。 本来没打算说什么的,可是见到季昭华此时的样子,金戈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他是武将出身,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直来直去去惯了的人。 “可否跟公主单独说两句话?”金戈说。 “大胆!”春环毫不犹豫的出声呵斥。 这个男人好没有道理,哪里能张口就说要跟主子单独谈话,这不是太无礼了么。 金戈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唐突,毕竟他跟季昭华之前也不过就是见过一面而已,金戈麦色的脸上有些泛红,看起来很是羞愧,窘迫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男人。 季昭华出手拦住还要继续呵斥的春环,低声说:“就让我跟金侯爷说两句吧。” 春环其实刚才呵斥也是一时气愤,这会儿被季昭华一拦,也就不出声了。 金戈想想又觉得不妥,说:“还是不了,对公主的名誉有碍。” 公主到底是独身的,跟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单独说话相处,传出去,自然是对季昭华不好的,春环的呵斥不是没有道理。 季昭华摇摇头,活到她这个地步,若是在乎那些闲话,就该早早的撞死去。 看季昭华心意已决,金戈自然没有反驳,小心翼翼的跟在季昭华身后,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去。 金戈身形高大魁梧,肩膀宽的很,这般低眉顺眼的跟在季昭华身后,真的很像某种大型犬类。 等季昭华站定,金戈又探了探风向,挡在了风口处,让季昭华不会被这冬天的北风吹到。 没等季昭华开口,金戈就急急的说:“末将不求公主喜欢我。” 第二五九章女人啊女人 季昭华目瞪口呆的望着金戈,这位将军实在是……太直接了啊! 金戈被季昭华流光溢彩的美目看着,抓耳挠腮好不难过,最后索性将心里想说的都说了。 “末将是个粗人,当年是跟着将军身边的。预感到形势不好的时候,将军就曾经交待过我们这些人,要我们一定要保您跟小将军的周全,后来……”说到这里,金戈的眼睛有点红,“最后只保住了小将军是我等的失职,对公主,末将不敢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想着能守护公主一世,也就是了!” 还有这样的缘故,季昭华现在听到这些已经不怎么震惊或者难过了。 当年季昊安排下来的人又何止眼前的金戈一人呢,还有季启,也不是季昊安排下的人么。可是结果呢,这些人心里眼里都只有季旷这个主子,对季昭华都是退而求其次的。 想起季启,季昭华心中不知怎么的就起了无名的火气。 要不是那个大胆妄为的奴才,她不会失去女儿。虽然后来知道季启是绝活不了的,回来之后,季旷也刻意的从未提起过这个人,但是季昭华还是恨。恨这些人在最早的时候将她弃之不顾,恨这些人连最后的一点安宁都不肯留给她。 季昭华笑的阴森起来,“哦?如此说来,当年你是护着小将军走的人喽?” 金戈点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我后来经历了什么啊,被****灌了红花,失了孩子弃于街头,亲眼看着父亲还有兄长被斩于眼前。那场面,现在想起来,还犹如昨日呢。咦?想来你是不知道的,那时候你们都护着小将军走了呀,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样子,你们哪里能见到。这么说来,那以后的事情你该知道的吧,我被夏侯慎带去了夏国,先是进了夏侯慎的秦王府,伺候夏侯慎。后来被夏侯忱掳去宫里伺候他,还给他生了孩子。那孩子你们定然是不陌生的,若不是你们那好季启的刺杀,我的孩子又如何会死。我这样一个女人,哪里值得你守护一世呢,快回去保护你的小将军吧。当年你们走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放弃我了,那时候你们谁也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吧,现在又何必来假惺惺呢。” 将自己所有的伤疤都掀开,季昭华说的痛快,那种近乎于自虐的快感,让她酣畅淋漓的。 当年这些人,哪怕就是留下来一个看顾她,她都不会经历那些惨痛的过往。 现在什么都过去了,就跑来假仁假义的说什么奉了季昊的意思,要守护她?试问她现在堂堂长公主,何以需要一个大臣守护。 没有这些所谓守护的人,她已然独自一人挺过了那些最惨痛的日子,现在她还怕什么呢。 金戈脸色苍白起来,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当年他们护着季旷走的时候,是没有想到季昭华还能活下来的,那时候大家都认为,出事之后,作为丞相夫人的季昭华,要不然就是背叛家族为保自己投诚给孟辰良,要不然就是第一个被孟辰良弄死的。 无论是以上哪一种可能,都不值得他们多费心神。 谁也没想到,季昭华能活下来,在那样如今他一个男人听来都觉得残酷的环境下,活下来。 “不……”金戈想说不是这样的,当初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但是后来他们知道季昭华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多方的想要帮助她,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是夏国的宠妃,哪里是他们能插手的。 再然后,季昭华为了季旷毒杀太后,被囚禁于慈恩寺,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心急如焚的。之所以派了季启去,也是因为季启在夏国呆过段日子,地理位置熟悉,并且季启也是跟季昭华见过面的,想来季昭华不会怀疑这人的真实性。 结果……,就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季启竟然不管不顾的去刺杀夏侯忱。消息传来 时候,别说季旷险些晕过去,就是他们这些身边人,也都是大骂季启是个蠢货的。 季昭华因此失了孩子,独身一人离开了夏国。 金戈低头看着季昭华,这样纤弱娇媚的女子,册封大典是金戈第一次见到季昭华的真容,那样高贵美好的女子,是他平生仅见,爱上她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可就是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竟然逼得他这样一个大男人连站在她面前都觉得羞耻。 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木然的说:“抱歉!” 当年所有人都想保下季旷这个定国公府的唯一血脉,也确实是忽略了季昭华,那个时候谁会去在意一个嫁出去的女子呢。现在他再一次搬出季昊来,也怪不得她会如此的激动。 金戈觉得胸口的地方闷疼,其实在季昭华面前,无论是他还是季旷都是说不出什么旧情来要挟她的,因为季昭华根本不欠他们什么,当年生死一线,是她靠着自己的坚韧走过来的,后来孩子没了,那样的伤痛也是他们这些所谓的自己人带给季昭华的。 季昭华发泄了一通,觉得疲惫的紧,脑袋昏昏的。 “我想回去了。” 季昭华率先走了回去,由春环搀扶着上了马车。再无看过金戈一眼,金戈也不再出声,安静的送季昭华回来长公主府。 降温来的突然,季昭华他们准备不足,又在外面吹了风,当晚季昭华就发起高烧来。 她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的,小产过一次伤了根本,后来又强逼着自己生了映雪,身体底子早已经被掏空了。 在夏国的时候夏侯忱一直注意着,就算是后来去了山里,该吃的养身东西也是没有停过。 这一趟回来,没有发过病,季昭华也没有主动提及。 来势汹汹的病情,季昭华满脑子都是晃动的幻影,有父母,有哥哥嫂嫂,还有奶娘晴霜,但是就是没有夏侯忱。 季昭华浑身都像是针扎一般的疼,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心底的苦楚似乎压抑不住。 迷糊中,听到春环说:“主子,皇上带着汝阳侯来给你赔罪了。” 赔罪么?有什么好赔罪的呢,季昭华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什么都该放下了。她太累太累了,那么长时间,她都坚强的活着,无论遭遇什么,都没想过一死了之,但是如今却不是的,第一次觉得死其实是一种解脱。 如果当初她就跟着父母亲一起去了呢,那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这些痛苦。只是若是那时就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雪儿那样冰雪可爱的孩子了呢,现在死才是真的好呢,父母兄长身边还有她可爱的女儿,那是从她心头剜去的肉,是她最最宝贝的心肝儿啊。 —— 季旷怒的恨不能杀了这帮跪地请罪的太医,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就能救不回来呢。 “三日之内,若是公主还没有起色,你们这些人都不用活了。”季旷眼睛都是血红的,语气倒是平静的很,慢条斯理的说:“你们该知道朕的手段,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朕有的是法子让你们生死不能。” 这些太医中,有些是前朝留下来的,有些是一直跟着季家军军医,季旷的手段,他们自然是在没有不知道的。 别看季旷长相明朗,但是动起手来,那是一等一的阴狠。 虽说开国皇帝都应该有这样的雷霆手段,但是这样的手段没人想用在自己头上啊。 带头的太医是原来季家的家医,季家出事后,他舍了一切云游天下,等到季旷登基,才重新又回来,说是季家的家臣也是可以的。 大着胆子说:“我等治得了病,却改不了命啊。长公主自己没有一点求生的**,就是神仙下凡,也是救不了的啊。” 自己不想活了的人,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季旷手臂一挥,那太医头上的发冠便飞了出去,摔的粉碎,也不过就是半寸的距离,如果季旷的剑往下半寸,那么这太医的脑袋怕就发出去了。 这些太医,就是胆子再怎么大,那也是文人啊,谁见过真的刀刃,被季旷突然的行为吓的魂飞魄散。 全部磕头如捣蒜,保证能救活季昭华。 “滚!”季旷一声令下,这些人都跑的飞快。 等房间内没了人,金戈才重重的跪在了季旷面前。送季昭华回府之后,金戈越想越不不对,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二话不说就往宫里找季旷请罪去了。 季旷听了前因后果,还没有说出个什么,外面大公主府的人就已经来了,说是大公主伤了风,高烧不退。 这哪里还敢耽搁,可不就带着太医来了么。 结果这帮子太医,也就是初初一诊治,就异口同声,说:“没得救了。” 这让季旷如何能不发怒! 看着金戈,季旷突然就发不出脾气来了。面对季昭华,季旷时时有一种亏欠的感觉,明明活下来的是他们两个人,可是他季旷继承了季家留下来的季家军,刚开始的时候,还得了夏侯忱的帮助,一路来,虽也是磕磕绊绊,但也称得上是顺风顺水。 可是,他的姐姐呢。 第二六零章不省心的小东西 这次回来,季旷经常嫌弃季昭华的个性,觉得她变的沉默,自闭,不如以前那般明朗,娇俏,让人瞧着,心情就好不起来。 季旷太想念从前那个时时笑容如春花开遍的姐姐了,所以他对季昭华的态度,也很是强硬。也不过就是前几天,他还跟季昭华重重的发了通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时说了什么呢,说他不是夏侯忱,不会算计季昭华,可是现在现实就像是响亮的耳光。 金戈复述的季昭华说过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经过那些的女子,他又如何能要求她如二八年华一般的明媚呢。 到底是他这个弟弟强人所难了。 他的姐姐,早已经成了浑身是伤的玻璃人,哪里还受得住本分的伤害呢。 眼中有热热的液体滴落。 一点,落在他手中的刀刃上。 而金戈早已经伏地不起,痛哭失声,他是真的喜欢季昭华啊。那样美好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若是知道他今日的一番话能要了季昭华的命,就是杀了他,他都是会一字不漏的啊。 冬季孤寒的夜里,男人的哭声如丧钟,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悲凉。 季旷静静的坐着,季家当年的事情,死的人都死了,而活着的,又哪有什么正常人呢,季旷早已经对爱情,家庭心灰意懒,想的念的不过就是重振季家昔日荣光,这些年来他不知疲倦,一路厮杀到如今。他已经贵为天子,可是如果季昭华都没了,他还能拥有什么呢。 那种孤独的寒冷远甚于这寒冬数百倍。 季旷猛然站起来,一脚踹开还在痛哭的金戈,大步走了出去。 —— 春环原本是想拦着季旷的,毕竟是季昭华的内室,季旷是弟弟,也不能轻易进去的。 可是现在的季旷,哪里是春环能拦得住的,一招便将春环打飞了。卫一急忙上前抱住春环,吓都吓死了,春环现在可是怀着孩子的,虽然月份已经过了三个月,胎位已然稳了,但是这么摔一下,那也是要命的啊。 “没事吧。”卫一抱着春环的手都在颤抖。 春环也是惊魂未定,她当时也不过就是出于本能发应的去挡了季旷一把,哪里想到季旷能这般的不讲理呢。 “他的武功在你我之上。”春环摸着肚子,卫一接她接的及时,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卫一‘嗯’了一声,夏侯忱也是会武功的,但是那都是斯文的武功,舞起来毫不坠了皇家的脸面。夏侯慎武功比夏侯忱好些,不过那也只是好在战场上。夏侯兄弟的武功都是名门师父教导的,凶狠不足,飘逸有余。 毕竟谁也不会需要正儿八经的皇子去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学这些一是为了强身健体,二来才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是季旷却不是,他师出名门不错,但是后来这几年早已经从不断的厮杀当中,自创了一套武功,那武功简单粗暴,根本就不顾及什么美观的,绝对是杀人的利器。 卫一对季旷拥有这么一身阴狠的武功,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些刮目相看。 要知道在训练侍卫的时候,这种越是阴狠的武功,越是需要训练的人吃大苦头,只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才能炼成这样。 “以后小心他一些。”还是不要吃亏的好,卫一交待着春环。 春环哪里能不知道,乖顺的点头。 季旷进了内室,季昭华已经服了药,屋内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道,长公主的地龙是满京城最好的,也是第一家烧起来的,现在皇帝在这里,更是烧的旺的很。 屋子里的燥热加上这药味,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季旷两步就走到了床边,季昭华因为高烧的缘故,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整个人像是熟透了。 小时候季昭华不是没有生过病的,只是那时候家里人多,定国公夫人第一个会守在女儿身边的,若是定国公在家,必然也是来守着的。季昊长年不在家,季昊的夫人就会来,还有季昭华的奶娘,丫鬟,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那时候季旷想要来看看姐姐,还要瞅着人少的时候来。 如今呢。 满屋子就剩下了他们二人,孤零零的。 季旷握起季昭华的手,脸上是红色的,但是手却是冰凉。季旷将自己的脸贴上季昭华的手,那种唯恐亲人离去的恐慌占据了他,如果季昭华都不在了,他实在不知道,他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是虚伪也好,说是强辩也罢,总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季旷都是以季昭华作为自己的目标的,为了能让将姐姐从夏国救出来,为了能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这些都是季旷曾经真实的想法。 并且他也为着这些想法,奋力的努力着。 只不过到头来,似乎一切都错了,在他身边的季昭华,竟然能痛苦的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了。 “姐。” 季旷喃喃的说着,“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喜欢谁,就不喜欢谁,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我再也不会逼你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你要是也去跟父亲,娘亲,哥哥他们团圆了,独留一个我,还有什么意思呢。” “只要你好,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就是........,就是.......,就是你喜欢那个夏侯忱,我也依你好不好?” 季旷曾经是夏侯忱的学生,哪里有不知道夏侯忱的道理,正因为知道夏侯忱刚开始的时候就对季昭华起了心思,季旷才觉得不满。 若是真的爱他的姐姐,就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娶她,不要让她经受后来的那些苦。 季旷与夏侯忱之间,有亦师亦友的关系,正因为存着这层关系,才会加重心中的那种不服气。 两位天下之主,互相较劲儿并不是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只不过季昭华夹杂在中间便成最为两难的人,若是没有季旷与夏侯忱的对峙,季昭华可以做一辈子的宠妃,根本不会经历这么多的。 季旷的声音浑厚低哑,季昭华自然是能听到到的,她好想做些什么让季旷不要再说了,哪怕只是弯一弯手指,都是做不到的,索性就这样吧。 只能这样了,季旷守了季昭华很久。 后来太医商量出对策,要让季昭华泡药浴,季旷这才退了出来,让几个丫头进去伺候。 暖融融的药浴令季昭华恢复了一些些神志,眼前的人原本是很多的,后来渐渐的少了。 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的脸。 “你........”季昭华觉得一定是她病的太厉害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产生幻觉呢。 “真是不省心的小东西!朕不来,哪里能放心。” 第二六一章跟朕回去吧 季昭华的下巴被捏住,然后有很苦涩的药水被喂入她的口中,实在太苦,季昭华皱起眉头来。 夏侯忱见她那幅样子,少不得侵过身子将她口中的苦涩都吸取干净,那药水她已经喝下去了很多,嘴里的这些倒是没什么用了。 可是这吻由苦涩到甜蜜,竟然变的难舍难分起来,直到季昭华喘不过气来,猛的拍打夏侯忱,这才松开来。 夏侯忱将她从浴桶里抱出来,看了看黑漆漆的浴桶药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这季旷建的定国,虽说武力值很高,但是一个国家远远不能只去看武力值的,从方方面面来看,季旷的定国都还太年轻了,根本就没有达到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应该具备的一切。 宫中的太医竟然这样的无用,弄了这些山野草药来给季昭华泡,若是能好,凭的是运气,好不了,才该是结果。 想到这个,夏侯忱就恨的低头咬季昭华的鼻尖,“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受这个苦,你那弟弟就真的这么好。” 这种时候,季昭华通常都是最识相的,即便是她神志还不清晰,都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了夏侯忱。 小脸往夏侯忱的怀里埋了埋,乖顺的不得了的样子。 这样一条白净的美人鱼,滑溜溜的在手上抱着,夏侯忱想要发脾气,也是不那么容易的。 兼之,真的很久不曾见过面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浪费在发脾气上呢。 “真的想死朕了。”夏侯忱无奈的说。 —— 外面卫一拿了厚披风来给春环披上,春环扭头对着卫一一笑,春环现在的笑容多了几分温和柔软,少了几分以往的凌厉,每次卫一瞧着都觉得心要化了一般的。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春环有些犹豫,他们这般帮着夏侯忱,不知道季昭华醒来之后,会不会不开心。 卫一眼睛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那里面季旷还没有离去,也不过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可以说是在季旷的眼皮子低下,将夏侯忱放了进来。 对于季旷,卫一自然没有什么感情的,他这样说:“若是他真的那样好,主子不会到今日这番田地,总要给主子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话春环是顶顶赞同的,季昭华这一路来,实在是没怎么有个自己的选择机会,当初进秦王府是,后来入宫更是,都是别人的意愿,若是真的将选择权利交到季昭华手里,还不知道她会选择什么呢。 现在,让季昭华在弟弟与夏侯忱之间选择,春环想想,又说:“就不能不选么?” 选择的机会定然是好,但是不选不成吗?有什么选择本身就是一种残忍啊。 卫一抿抿唇,没有出声。 —— 另一面季旷坐在屋内批阅奏章,他初登基,很多东西还不稳当,这个时候是最考验皇帝的时候,他容不得半分的怠慢。 金戈守在季旷的身边,不时的往季昭华那边看一看,他原本是不用守在这里的,但是他又怎么放心离去呢,总要看着她平安才行的。 看季旷放下手中的奏折,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金戈就知道季旷是累的不行了,虽说金戈长季旷几岁,但是现在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季旷的年纪已经看不出了,从他们踏上漠北的时候,季旷的脸上好像就越来越少见那种少年的稚气,后来连少年的意气风发都是没有的了。 只留下老成持重,不怒自威。 有些心疼他,金戈说:“皇上去歇会吧,这里末将守着,定然是不会让那些太医偷懒的。” 季旷真的疲惫的紧,但是让他去睡,又哪里睡的着呢,想了想说:“你陪着朕说说话吧。” 这样的晚上,有个人能陪自己说几句,想来是不错的事情。 金戈眼睛有些亮起来,想问出口的事情显然不是他该问的,可是如今,他根本就忍不住。 “什么都能说么?” “嗯。” “当年为什么会让公主嫁给孟辰良那样的狗东西,定国公府上上下下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来那厮是个什么内芯子。” 季昭华的悲剧似乎是从嫁给孟辰良开始的,一步错,步步错。 有时候一步走错了,后面的路也就没有那么顺畅了。 季旷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想过那个时候了,到了现在倒是有了跟金戈说说的想法。 “当时宫中已经透了意思,想让她入宫去。可是家中除了父亲,谁都是不愿意的。那周帝是戈什么人物,朕就是年少也是明了。不过就是一个捡了哥哥们漏的傻子,皇子夺嫡的时候都出手太狠,到最后竟全部都没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当初被大家看着太过软弱的皇子即位。对于家姐的脾性,母亲最是了解,那样残酷的宫斗,哪里适合她这般的小姐去呢。” 季昭华从小被养的好,定国公夫人手腕儿了得,就算是后院里真的有几个蹦达的庶女,庶子,也被定国公夫人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而这些斗争,定国公夫人也只是会跟大儿子季昊提个两句,对待视若珍宝的女儿,定国公夫人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这样的教育有好有坏,好就是季昭华天真无邪,坏就是季昭华连基本的防御力都没有。 在这种时候孟辰良恰好出现,季昭华对孟辰良,是情窦初开的女子,看到文采风流,长相出众的探花郎,芳心暗许。 那么在季家的角度呢,定国公先前是不同意的,没人比定国公更知道这种从底层奋斗上来的男人,在发达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穷凶极恶,那绝不是他想给女儿的。 可是当时的季家人是多么的高傲自信,谁都不会去想,也就是这样的一个穷小子,最后会跟在皇帝身边,将整个季家颠覆。 那时候季昊劝父亲,“他就是看上咱家的权势,才好呢,只要咱们的权势一日不去,芃?儿就能过的潇洒一日。” 不怕你什么都不图,有个图谋的东西才好,孟辰良无非就是看上了定国公府的权势,那很好,只要这权势一日不散,那季昭华就能安享太平一日。 最初的最初,谁也不想事情会成为这个样子。 “那样的时刻,不入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快点嫁出去,孟辰良不错,她也喜欢,也就嫁出去了。” 刚开始嫁给孟辰良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过甜蜜的日子,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季旷都是对孟辰良改观的,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用在孟辰良身上,的确是在合适不过的。 后来孟辰良也不是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对着季旷说,当年他并不知道季昭华有孕了,更不知道林轻舞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居然会给季昭华灌红花。 想想那些曾经,季旷就觉得痛苦。 想来从一开始孟辰良就是有预谋的,否则季昭华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能那么容易就跟孟辰良一个外男纠缠不清呢,并且还产生出‘非君不嫁’的情愫。 季旷微微抬头,这宅子繁华似锦,即便是到了现在的冬日,看起来都没有半分的黯淡,可就是这样的宅子,磨灭了多少人的青春梦想,为了家族,为了权势,婚姻似乎是最早就被牺牲掉的那个。 季旷至今的记得,当年季昊大婚之日当晚,季昊喝的烂醉,嘤嘤哭泣的样子。在季旷心里,他的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大英雄,却也没想到,他最高大威猛,将天下都踩在脚下的哥哥,会哭的如此的悲伤。 季昊心里也有爱的人,可是哪有怎么样呢,他还是娶了后来的妻子。 想起这些季旷的心变的硬起来,就算是他这辈子都得不到所谓的爱情,家庭,可是他的姐姐,总不能孤独终老的。 扭头看看金戈,是很不错的人,心肠好,人也好。 可是这样的金戈,对于季昭华来说却是不合适的,现在的季昭华根本就要不起这样横冲直撞,满心爱慕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如火,对于季昭华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了,会烧伤了她。 季昭华需要的,是温泉一般的男人,将她包容着,温暖着。 可这样的男人,在哪里呢? 季旷的心思流转,却不知此时,夏侯忱已经将冲洗干净的季昭华抱上了床。 “有没有好一点?”夏侯忱低低的问。 荀太医开的药,自然是好的,一剂药下去,季昭华已经不在昏睡,睁眼看到夏侯忱,连吃惊都没有多少,她知道他会来的,去祭祖那天路上她见到的幻影,看来是真的。 只不过,“你怎么来了?” 夏国的事情不是很忙么,怎么有这个时间跑到这里来了呢。 夏侯忱捏着她的脸颊,“说你没良心还就是没良心的很,除了你,你说朕来做什么?” 答非所问,季昭华已经习惯夏侯忱这样的说话方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夏侯忱看她的样子,低头吻吻她抖动的睫毛。 “跟着朕回去吧。” 第二六二章何去何从 回去?季昭华并没有睁开眼睛,就这么闭着,声音因为虚弱显得有些沙哑,独特的慵懒气质,她低低的问:“怎么回去?” 夏侯忱显然对此很有信心,事实上从季昭华离开之后,夏侯忱每日心心念念最多的还就是如何让季昭华回去,尤其是在季昭华离开夏国之后,他更是夜不能寐。那空荡荡的宫殿似乎在嘲笑着他的幼稚,当初怎么就一时冲动允许她走了呢。 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就算是季昭华的身体已经生不出,那也可以抱养旁人的孩子来养不是。 “你那个侍女,叫什么霜的已经生了,是个女儿。”说到这个夏侯忱明显看出季昭华的睫毛颤动的更厉害了一点,心中也不是不疼的,毕竟映雪,是他们两个人心中共同的伤痛,那个孩子也是夏侯忱疼爱长大的,就那么没了,季昭华心中伤痛难忍,夏侯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你若是喜欢,就抱来咱们养吧,你身边没个孩子,难免会孤单的。” 对于心情低落的人,孩子无疑是最好的止疼药,有个孩子在身边,你得顾及着孩子吃,顾及着孩子喝,一日下来,忙的脚不沾地,当然了,如此情况也就没有闲工夫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夏侯忱很想让季昭华再生一个,毕竟那样粉砌玉琢的孩子,谁不喜欢呢,但是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当年生映雪的时候,季昭华是如何的痛苦,他不是没有见过。现在他连自己生出让季昭华再生个孩子的念头,都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了些。 季昭华勾起唇角,夏侯忱到底是夏侯忱,不会如那些不懂人心的人,说出大段离开的路线,以及旁的什么。他在给季昭华描述一种生活,一种能让季昭华往后过的舒心的生活。孩子,夏侯忱,还有她,他们一家三口,还可以如以前那样过日子。 可是,别人的孩子,到底是别人的。季昭华明白,晴霜的孩子,只要夏侯忱说要养在宫里,那就是谁也不能反驳的事情,别说着还是旨意,就是明着抢来,谁也说不出个什么。但是季昭华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她的雪儿没了,就是没了,又何必弄个孩子来图添悲伤。 只是从夏侯忱的话里,季昭华也听出了很多的端倪,比如,夏侯忱只是想带走她,而不是想跟季旷和解。 叹息一声。 “我哪里走的了呢。”季昭华能走到哪里去。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季旷的姐姐,天下之大,到底哪里能忘掉这一切呢,去夏国皇宫,继续去当她的宠妃。 将季旷册封的定国长公主的名号彻底摒弃,那不是将她弟弟的脸面放到了地上踩。 她到底还是顾虑着季旷的,刚刚建国,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羞辱呢。放着镇国长公主不做,跑去夏国做宠妃。 这实在是太打脸了。 “朕并没有羞辱省身的意思,若是你愿意,朕可以光明正大的下聘,接你入朝为后。”夏侯忱也是想过,如果她不愿意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走,总也还有让她跟着她走的法子。 和亲。 季昭华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有了季昭华去夏国,两国的和平倒是可以长久的保持一段时间,现在天下两分,若是这两家成了联姻的关系,也就能相对平和的相处下去了。 可是....... 季昭华到了这个时候才睁开眼睛,审视着夏侯忱,眼前的男人是多么有野心的一个人,她比谁都知道,就算是今日她嫁入夏国,将来也避免不了,夏侯忱与季旷决战的局面,那么她嫁入夏国,又会成为什么样的情形呢。 一个来自帝国的皇后,可不就是现在阿齐格的下场,求助无门,心灰意冷。 失去映雪时的悲伤涌出来,那样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有些事情一辈子有一次,便已经足已。 不想发生悲剧,那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要再不管不顾,不要再抛开一颗心。夏侯忱现在说这些的真心,季昭华当然是相信的,可是相信有什么用呢,就如同现在的季旷,他就是满心为她这个姐姐打算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再无意无形中会伤害到她。 男人一旦成了帝王,就会成为一只怪兽,变的强大,满身是刺,这样固然会保护好自己,但是无疑的,他会伤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季旷如此,夏侯忱更是如此。 季昭华不想重蹈覆辙,“就算是你怎么想,那满朝文武呢,大臣们可不会要我这样的一个皇后。” 季昭华在夏朝是个什么名声,一代宠妃,当年良妃的孩子算在了她的头上,那就是嗜杀皇嗣。后来韩太后的事情,夏侯忱为了保全韩太后的名声没有追究,所以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季昭华毒杀了韩太后,就是季旷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样一个,对下嗜杀皇嗣,对上毒杀太后的女子,哪里能坐上太后的宝座呢。 根本不用多想,都能想象到那些大臣会是如何的反对。 更何况,季旷也不会答应这样的联姻。 古往今来,联姻者多是弱国对强国的一种上贡,也有种俯首称臣的内涵在,夏侯忱想的好,他可以下聘来迎娶季昭华。可是在外界的眼里,可不就是定国怕了夏国,竟然送出镇国长公主去给夏国的皇帝做第三任皇后。 心思浅的会说季昭华不知道检点,勾引夏国皇帝什么的,心思深的未必想不到季旷这里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也不用牺牲自己的姐姐去敌国。 这其中弯弯绕的心情啊,季昭华在清楚不过。 定国刚刚才立国,没有那个国家初立的时候就这般放低态度的,如果一开始就这样,那还让以后的皇帝怎么当。 所以摆在季昭华面前的只有两天路,要不就放弃弟弟,放弃家族,如年少的时候一样,不管不顾的跟着夏侯忱去,做她没有任何背景的宠妃,面对整座宫廷,甚至是全体国民的敌视。要不然,就哪里都不要去,好好的呆在这座美好的金丝笼里,做她的金丝雀,等着这些权利巅峰上的男人,什么时候动起心思,来算计算计她,如此终老。 至于做皇后这一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季旷这边,还是夏国那边都是不会允许的。 夏侯忱跟季昭华都知道,季昭华的身体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可是那些朝臣不知道,若是季昭华成了夏国的皇后,那要是生出子嗣来怎么办,前两位皇后都没有孩子,季昭华生出来的这个就是嫡子了,凭着夏侯忱对季昭华的宠爱,将来大位传给这个孩子都是绝对可能的事情。 那到那个时候,夏国就有了季家的血统,这说的好听些叫做和平演变,说的难听些,就是季家人给夏侯忱使了美人计了。 夏国的那些大臣,想来就是撞柱而死,都是不会同意了此事的。 夏侯忱到底也只是个皇帝,还得靠着这些大臣帮他不是,如此的事情,夏侯忱也是无能为力的。 季昭华想的太透了。 夏侯忱喜欢她的七巧玲珑心,但是现在却也痛恨她的七巧玲珑心。 此时恨不能她傻一点才好呢,恨恨的说:“朕的皇后,自然朕说了算。” 季昭华不理会他的强辩,如果他真的如他说的那般,将朝中大臣都治理的跟铁桶一般的,当初她就不该被人刺杀,孩子也就不会死。 这些年在夏侯忱身边看下来,季昭华太明白皇帝的身不由己了,这是事实,容不得反驳什么的。 “我不去。”季昭华说了三个字。 无论夏侯忱说什么,她心意已决,在这里住着虽然孤单了些,但是到底平静,她能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就算是季旷要利用她,但是有这层亲情在,只要季旷不丧心病狂,她这个长公主一世的安稳还是能保证的。 这样的安稳在现在的季昭华来看,比所谓的爱情,两情相悦,要好太多了。是她更想要的,也是适合的生活。 夏侯忱看她一幅决然的样子,心头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张嘴咬上她光滑的肩头,牙齿只是一磕,他就舍不得了,念着她还在病中,只得用舌头**。 “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抛开那些大道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想朕,想我们以前的日子。晚上睡觉,朕觉得空荡荡的,时而还去山里的小屋睡一晚,那床上还有你的味道。明明以前看着很小的屋子,你走以后竟然格外的大起来。你就真的忍心朕一个人过,真的就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么?” 季昭华脑袋愣愣的,有些想不明白,其实季昭华从来都是个很感情用事的人,若不然当初就不会嫁给孟辰良,更不会心甘情愿的求着夏侯慎带她离开。 不是不念情的,她能有今日的冷静克制,说来还全部都要归功于夏侯忱。他从来都是极度克制的人,所以,渐渐的季昭华也成了这样凡是先看大局的人。 夏侯忱还要说什么,外面季旷的声音已经响起来,“怎么还在泡澡!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第二六三章以男人的方式,给你选择 听到季旷的声音,季昭华有些发急,出手推着夏侯忱,让他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季昭华这会子还在病中,这手上的劲儿自然是没有的,夏侯忱看着她着急皱眉的样子,低咒了一句,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却是没走的。 外面季旷到底是军人出身,又是在草原上呆过那么长时间的,屋里稍有动静,他就已经察觉的到,不顾阻拦,就这么走了进来。 季旷走的快,他进来的时候季昭华甚至都能感觉到他随之带来的那股子冷风,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夏侯忱就站在屋里,以一种毫不畏惧的姿态等着季旷。 季旷进来就看到夏侯忱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袍子,长身玉立的站在屋子中央,而夏侯忱的身上有水渍的痕迹,不用想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季旷眼中似乎什么被划破了一般的,疼痛。 他当然不是对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很长时间以来,季旷都无法想象季昭华与人有肌肤之亲时的模样,这可能是作为弟弟的病态思想,他总觉得自己的姐姐是冰清玉洁的,虽然理智告诉他,那不可能,但是内心深处还是这么固执的认为着,现在看到季昭华的房间里有一个身上湿润的男人,说不怒是不可能的。 “卑鄙!”季旷语气十分的恶劣。 夏侯忱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夏侯忱比季旷年长几岁,当年季旷还是懵懂少年的时候,夏侯忱还给他做个几天的夫子,也算是有师徒的情意,对季旷,夏侯忱自问还是看的比较清楚的。但是今日一见,夏侯忱只有叹息。 季旷已经变成帝王的样子,霸道,蛮横,甚至唯我独尊。 这样的季旷对于夏侯忱来说,并不陌生,曾经的夏侯忱也是如此。就如同女人都会有年少懵懂,心花怒放的时期一样,男人也总是会有自以为是,胸怀天下,甚至目空一切的时候,那是少年郎都会经历的过程,过了皇帝的,就更是严重的很了。 夏侯忱抿抿唇,那时候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在经过了人生的种种后,夏侯忱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也许都是虚无的,夏侯忱已经三十岁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很多三十多岁的人就已经做了祖父。夏侯忱自己的人生阅历告诉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家庭,爱人,温暖的一餐,也许比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要令人向往的多。 至少现在的夏侯忱是这么认为的,想到这些夏侯忱不由自主的摇摇头,这样年轻的季旷,让他觉得欣慰的同时又难过,到底还是要经过了失去,苦痛之后,男人才会变的成熟,才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需要的东西。 夏侯忱这样不言不语,只是摇头的样子,令季旷更加的愤怒,这无疑是一种羞辱。 怒极反倒笑起来,“没想到堂堂夏国的国君,竟然做了梁上君子,深更半夜潜入女子闺房。” 这样的话不无讽刺,若是早些年的夏侯忱自然是听不得这样侮辱的话语的,但是现在他并不在乎,只说:“来看看自己心上的人,这些算得了什么!” 季旷瞪着眼睛,简直觉得眼前的夏侯忱是个非人类一般的。 早年间季旷就是见过夏侯忱的,那时候的夏侯忱是刚刚登基的皇帝,跑到周国来探听周国的形势,为了能更好的了解季家的人,他来季府做了夫子,季旷不会忘记当初那个眼高于顶的先生,别说是季旷当时不服气,很多季家的孩子当时都是看不上夏侯忱的。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在拽什么,总喜欢说些人生大道理,还喜欢教训旁人。 那时候季旷才十来岁,最烦的就是有个自称是大人的人跟他说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对的,什么样的才是错的。 烦透了他。 但也记住了他。 多年后季旷成了当年夏侯忱的样子,总想着能告诉季昭华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对的,而季昭华就该听话,过这种季旷口中的所谓对的人生。 而这个时候,当年在小小少年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却变了个样子。 帝王怎么可以说出什么心上的人,帝王就是要斩断七情六欲,无欲无求的才是。 “你到底是谁?”季旷皱起没有,竟然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夏侯忱,他记忆深处的夏侯忱,不是这个样子的。 夏侯忱只说:“她,朕要带走。” 这种不容拒绝的口气,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这样的夏侯忱才是他。季旷虽然跟夏侯忱接触的不多,但是却很了解夏侯忱的为人。有时候敌人反倒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他们都花了漫长的时间来研究对方。 夏侯忱透露一点,季旷就能看出端倪。 不在说什么是不是夏侯忱的傻话,季旷冷斥道:“凭什么?” “你根本就保护不了她,只会让她伤心难过,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差,还不都是你办的好事!” 季旷对夏侯忱怨气很大,当年季旷原本是有机会逃去夏国的,但是夏侯忱来信说,若是他去了夏国,季昭华就不能去夏国了,夏国只接收他们姐弟中的一个人,为了这个季旷去了秦国,后来又去了漠北。 那时候夏侯忱是保证过要照顾好季昭华的,但是结果,就是夏侯忱的保证,并没有做到,季昭华不仅没有保护好,还让她伤了身子伤了心。 这些都是季旷对夏侯忱的埋怨。 夏侯忱心里清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又给季昭华带来过什么,但是这些话,他可以当着季昭华的面认错,服软,对着季旷,那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他说的是,“那么你呢,如果你能将她照顾的很好,今日朕就不会站在这里。她这半年没有开怀笑过一次,孤单的住在这座你赐给他的金丝笼里,你比朕又能好多少呢!”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季昭华开口想让他们停下来,他们这样的对话,在季昭华听来,简直就是折磨。 都是她最亲密的人,可是却是这样的剑拔弩张。 这样的对峙,也许才是季昭华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她一直可以避免着让两个人这样为敌,却又无从避免。 女人的心总是如此,非黑即白对于季昭华来说太难了,无论他们中的谁失败,死去,对于季昭华来说都是不可挽回的疼痛,她已经失去过那么多的亲人,现在已经经受不起哪怕是一丝丝的失去。 这种痛苦,没有失去过的人不懂。 刚开始的时候,看着定国公他们惨死,那种痛真的是撕心裂肺的,是不可收拾的,恨不能死了跟着他们去。 可是后来呢,雪儿没了的时候,季昭华就再没想过死了,因为生与死已经没有了差别,人已经活成了行尸走肉,那种疲惫的感觉,时至今日还时时跟随着她。虽然当中她回光返照似的画过一段日子的小黄书,但是那也是离经叛道的思维,并不正常,至少对于季昭华来说并不正常。 她不想再失去什么了,已经无力承受。 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伸起来的手臂断线一般的落下,能说什么呢。 这个世界,她该早就看清的,根本就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改变的,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看着他们争斗,残杀,最后走向死亡。 女子悲伤疲惫的哭声时隐时显,无论是对夏侯忱还是季旷来说,这样的哭声都是对他们这些男人的控诉,是最残忍的惩罚。 在这样一个男子占绝对主导地位的社会里,女子从来都是附庸品,生做季昭华这样的七巧玲珑心,又如何会不伤呢。 要不是为了权势,当初孟辰良不会将季昭华摒弃如废物,要不是为了保住这个男孩子,季昭华不会被所有季家留下来的人放弃,要不是为了牵制季旷,季昭华也不会入宫去。 她的这半生,从来都是生不由己的。 到了今日,亦然。 夏侯忱早就听不得季昭华的半丝哭腔,她的眼泪似乎是从他心里拧出来的,疼的全身都在抖。 “既然她一个女人选择不了,那就让我们用一种男人的方式,给她选择。”夏侯忱这样说。 季旷原本早已经黯淡的神色亮起来,说实话,季昭华这样哭起来,他这个弟弟也是无能为力,他想给季昭华最好的,却不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她想要的,他根本就不敢去想。 现在夏侯忱说起这个,季旷才觉得找到了出路一般的,郑重的点点头,“当然,谁有这个实力,谁就去拥有她,不过提前说好,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她都是那个不能被伤害的存在。” 这也正是夏侯忱的意思。 他们现在这样关系,的确是将季昭华推上了矛盾的顶点,那么他们就凭真本事斗一场好了。 男人之间,决斗并不算耻辱。 谁是那个更强者,谁就是那个有资格拥有季昭华的人。 第二六三章日子如白马 有了协定,夏侯忱走到季昭华的床边,吻吻她的额头,伸出舌尖将她脸上苦涩的泪水抿去。 “等着我,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夏侯忱几乎是贴着季昭华的耳朵说的,声音如梦似幻,季昭华实在是累了,哭累了,心累了,听到这句话似乎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跌入了黑甜的梦里。 之后的事情,季昭华完全记不清了,夏侯忱怎么离开的,季旷什么时候走的,都记不清楚了。 季昭华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春环眼睛红红的,季昭华看着自己的这个丫头,开口说:“傻瓜,都是要做娘亲的人,哪里还能这样熬呢。” 春环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季昭华后来才知道,她睡了好几日了,期间无声无息的,着实吓坏了不少人,若不是气息平稳,那些太医怕是又要说,没的救了吧。 说来也是好的很,季昭华醒来这天,刚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外面白雪皑皑,季昭华坐在床上,让春环开点窗户,春环不肯。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的,你看看吧,我裹紧被子,定是不会让自己着凉的。”看季昭华眼巴巴的,春环觉得自己自从怀了孩子之后,这心肠也是软了许多。 打开窗户,外面倒是没有多少风,雪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在地上已经形成了薄薄的一层,满目的雪白。 春环从小是在南方长大的,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雪,难免有些惊叹。 季昭华虽然年少时候年年都是见到,但是如今到底是心境不一样了,季昭华在这公主府里住的院子,就是在原先她还未出嫁的时候的院子,这院子里有她全部的童年回忆,那时候年纪小,季昊还没有学成离家,三兄妹都在这院子里堆雪人,那时候季旷刚刚学会走路,熊仔一样的笨拙,却偏非要来跟着哥哥姐姐玩,那时候的雪比现在可是大的多了,就是季旷摔倒了,也不过就是坐在雪地里犯会子楞,爬起来又是笑呵呵的了。 那样的岁月,真的让人难忘又怀念。 春环刚开始想着不能让季昭华吹风,早早就打算关上窗户的,但是看季昭华如此的开心,倒是也能让她多看一会儿。 只是很久之后,听到季昭华说:“雪儿,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雪的吧。” 南方虽然也有雪,但是落地就化作了水,很难如北方这般坐住,更别提厚厚的堆起雪人来了。 春环关上窗户,忽略掉心中的心酸,对着脸色苍白的季昭华说:“主子,我肚子揣着的这个眼看着就要出来,可是我半点针线活都不会做,这样可怎么好?” 她是暗卫出身,杀人的招数学过不少,可是这针线活,可真是不怎么在行。 后来跟在季昭华身边学过不少,照理说现在做些小衣服,小鞋子都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春环就想着能给季昭华找些事情干,也算是有些盼头吧。 想到那弱糯糯的小婴儿,季昭华也忍不住笑的舒心起来,连声应着:“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做,给你做。” 想想又说:“你完全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想来是个男孩子吧,都说男孩子疼娘亲的。” 春环听到这个有些脸红,不过还是嘟嘟囔囔的说:“阿一也说定是个儿子的。” 卫一到底是军**来的,希望生个儿子,也是理所应当。 自这天气,季昭华似乎有了新的事情,全心全意的开始照顾春环这个孕妇。春环问过季昭华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下人都在外面,根本不知道。 季昭华只字未提过。 —— 夏侯慎进了位于边城的将军府,原先这座府邸就是修给他平常休息的,但是他习惯住在军中,这宅子一直都是空置的。 现在不同了,晴霜还有孩子在这里,夏侯慎时不时的就会回来一次。 南方的冬天,阴冷的很,夏侯慎担心冻着孩子,进到屋内感觉到扑面的热气,才算是放心一点。 再往里走就能看到晴霜还有孩子了,这孩子晴霜生的顺利,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夏侯慎走进去,就看见晴霜抱着孩子,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跟孩子说些什么。晴霜会收拾这奶娃娃,头上带着乳白色的茸茸帽子,两只立起来小耳朵,白皙的脸蛋上粉扑扑的,看着就像个小白兔精一样的灵动可爱。 本来还未满周岁的孩子,根本是看不出男女的,都是婴儿的样子,偏晴霜是个怪的,整日给孩子都弄些稀奇古怪的衣服穿,帽子戴,就像现在的这顶小白兔帽子配上孩子粉嫩嫩的脸,真是让人瞧着心都能化开似的。 听到声音,晴霜看过来,原想着站起来请安的,但是这小丫头比她更会来事,见到夏侯慎就咧嘴笑了,还伸出短短的手臂要夏侯慎抱。 这个也是晴霜的要求之一了,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夏侯慎其实并不怎么上心的,毕竟男人对孩子,本就没有女人那种天然的母性。 但是晴霜不依,要死要活的闹腾,非说小孩子要父亲在身边带几日,要不然会生染重病的,夏侯慎自然知道她是胡说八道的,他没有过孩子,并不代表没见过孩子啊,宫里那么多孩子,长大五六岁才见到皇帝的大有人在。 可晴霜哭的天昏地暗,伺候的人说这女人最忌讳月子里哭,到底夏侯慎还是不忍心她彻底毁了身子。 孩子,他就带两天又能如何。 可是这短短的两天,夏侯慎就觉得自己放不下了,那么个比棉花还要软的小东西,全心的依赖着他,似乎他手劲儿大一点,这孩子都能没了,太易碎的东西,反而会得到人不一般的呵护。这个婴儿就是如此。 看她伸手要他抱,夏侯慎急忙搓手,他是骑着马回来的,手难免寒凉,怕凉着孩子。 晴霜看着他的动作,眼中的笑意慢慢弄起来,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她不求那些虚名,但是自己的日子,她却是用了全部的心在经营的。 夏侯慎等到手热了才小心的抱过孩子,名字还没有起好,夏侯慎的孩子,是要皇家赐名,封号的。 现在就按照晴霜经常叫的,小贝贝,小贝贝的叫。 “小贝贝,有没有想父王?”夏侯慎对着孩子问,心情却是有些沉的,夏侯忱一直没有给这孩子正名,存着什么心思他懂,可是自己的孩子,带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舍不得了。 这要是送出去,他还真是不愿意了。 小贝贝精怪的很,盯着夏侯慎的脸就喊:“爹!” 她才八个月大,能喊出这个字来,可见背后晴霜花了多少的心思。 夏侯慎扭头望着坐在床上的晴霜,她对着他柔柔的笑着,呼吸里都是孩子身上的奶味,这么呆着,他都觉得身体暖融融的,外面的阴冷完全驱散了似的。 心中愈发的舍不得了。 第二六五章密旨 正这时,外面有人出声,“王爷,皇上密旨到。” 夏侯慎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这时候倒是没有太过慌乱,将孩子递给晴霜,转身出去了。 说是密旨,其实是一封信,夏侯忱写来的。 细细的看过信中的每一个字眼,夏侯慎激动的发现,并没有提小贝贝的事情,这就好。到了信的最后,夏侯忱只说一句,‘名号你定,送达京城便可。’这话的意思就是,小贝贝的一切,夏侯忱都是不打算插手的了,夏侯慎松了口气。 开始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可是孩子在自己身边呆的久了,感情上就变的难以割舍了,有时候这种事情最是难说。 就好比晴霜,到今日夏侯慎对晴霜都不能说是一往情深的,晴霜此人太过执拗,想要什么又是如此的不择手段,夏侯慎心中明镜一样的。这样的人夏侯慎从来没有遇到过,当朝女子讲究矜持,就是当年的秦王妃,那么个自己看上夏侯慎的人,又与夏侯慎青梅竹马,面对夏侯慎都是故作冷淡的样子。 可晴霜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她热烈,直率,为了自己的感情,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冲劲儿,即便是夏侯慎一个男人,瞧着也都是心存畏惧的。 夏侯慎几乎不敢想象,若有一日他真的负气不要晴霜了,那晴霜会作出什么来。 对自己都能狠的下心的人,对旁人那就更是如此了,夏侯慎面对晴霜有些束手无策,除非他彻底心狠杀了她,要不然就要接受她的感情,让她依赖着他,这样的依赖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一生。 要挟,也许是一个人最大的武器。 晴霜就是这种人中的翘楚,现在有了孩子,这要挟就更有了筹码,夏侯慎真的挣脱不开,现在也不想挣脱了。 回到房内,晴霜瞪着大眼睛望着夏侯慎,她不是不知道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将她的孩子送去给皇帝养,这事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在这个时代有可能还会被大多数人羡慕。而另一方面,还有季昭华,晴霜抿抿唇,她与季昭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姐妹也不为过,只是后来为了夏侯慎,晴霜放弃了这个姐妹而已。 没有男人出现的时候,姐妹就是最真的姐妹,但是有了男人参杂其中,这姐妹的感情就会发生变化,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心中也是怜悯季昭华的,失去孩子实在是太难过了。可是真的要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他们养吗?晴霜心里有些沉重,所以便开口问:“小姐她不是在定国么?跟小少爷在一起,又如何能跟皇上一起养孩子呢?” 夏侯慎听了她的话,心往下沉了沉,晴霜这个人,到底还是自私的吧。 这种感觉很奇怪的,夏侯慎自己舍不得孩子,他也明白晴霜舍不得,但是晴霜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会不舒服。 “你放心好了,他们不会要你的孩子。”夏侯慎这样回答。 小贝贝还是对着夏侯慎伸手,这一次夏侯慎是没有抱她的了,不知道胸口涌动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晴霜知道自己刚才说那个话的语气是有些尖酸刻薄,但是天底下那个母亲要被夺去孩子的时候能冷静克制呢,她回道:“那皇上说了什么,不要我的孩子,难道他真的就能放下小姐!可见男人皆都是薄幸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适合拿来讨论的,对于夏侯忱,晴霜也不喜欢,从开始就不喜欢,可是要是没有夏侯忱,季昭华一直留在秦王府里,哪里有她晴霜的好日子过呢,她又哪里来的机会接近夏侯慎。 晴霜说的爽了,却忘了夏侯忱是夏侯慎的哥哥,就算是自己在心中千刀万剐,也轮不到旁人说一句的哥哥。 夏侯慎不愿跟晴霜在说下去,除了孩子,似乎他跟晴霜从来都是话不投机,晴霜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原本因为孩子有可能会被抱走,对晴霜产生的愧疚感,现在也彻底的没有了。夏侯慎转身就打算离开,晴霜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好,急忙将孩子放在床榻上,蹬了鞋子踢踏着就跑过来拉夏侯慎。 “爷儿您才刚刚回来,怎么也要用了膳食再走啊,外面天寒地冻的,别走了今晚。” 晴霜心里有些发慌,她真的很怕夏侯慎离开她,这听起来有些神经质,但是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从跟在夏侯慎身边开始,这种恐慌几乎是如影随形的。 夏侯慎侧低下头,看到晴霜抓着他手臂的手,白玉一样的手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怎么?本王现在要做什么,都得经过你的批准?” 晴霜的不安全感带给她最大的问题就是控制欲强,夏侯慎就算是有一步没有按照她的预定计划去走,她就会惊恐万分,就会哭,就会闹。从怀了小贝贝到现在,夏侯慎对她已经是多方忍让了。 抓着夏侯慎的衣袖不肯放,晴霜带着哭腔的说:“反正你不能走,要不然我就........我就..........。” 她张口就是威胁的言语,夏侯慎心中火气,脸上阴冷的笑着,“你就如何?这一次你又想如何?” 晴霜只知道哭,她似乎将所有的理由都用了个遍,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就在一刻钟之前,夏侯慎还是个温柔的父亲,是个很好的夫君,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晴霜的脑回路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夏侯忱的密旨,猛的开口问道:“我知道了,是小姐不答应回来是不是!所以你才会这般的发脾气,我早就知道,你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现在你爷盼着她回来是不是!她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样放不下,当初要不是我挡着,她早就被人轮.......”晴霜突然止住这个话头,转而说:“当初她经历什么,难道你忘记了!” 这一次晴霜实在是口无遮拦,季昭华经历过什么,夏侯慎哪里有不知道的呢,夏侯慎在季昭华当年大火‘死去’后,对晴霜好,也是想着为了她曾经对季昭华的好,人有时候真的不知足的。 夏侯慎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看着晴霜,当年若季昭华为了自己,求了夏侯慎,并没有带上晴霜,晴霜现在怕不知道在哪里呢,晴霜对这个世道实在是看的太过简单,要不是季昭华带着晴霜来夏国,留在周国的晴霜,出了勾栏院,是没有地方可去的。 现在呢,晴霜的孩子要被抱去给季昭华养,是有些舍不得,是有些残忍,但是晴霜说出来的话,却更是冷酷,哪里像是一个心存善念的女孩子。 夏侯慎真的不懂,若说晴霜的一切改变都是因为爱他,那么这种爱是不是太过自私,太过可怕了呢。 “她经历过的,本王感同身受。”夏侯慎慢慢的说,在一种晴霜完全陌生的眼神下,“因为理解,所以慈悲。希望她能一切顺遂,平安喜乐。” 那一次失忆之后,夏侯慎对人生都有了新的认识,也许强迫占有并不是最好的方式,就像晴霜骗他,他并没有感觉到本分的喜乐。 同理心对季昭华,他当然希望季昭华能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晴霜突然怪怪的笑起来,“你终于承认了,你早就想起来了!你不怕我告诉皇帝?他若是知道你对小姐的心不死,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你呢。” 简直就是个疯子。 夏侯慎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你自管去说,本王不拦你。只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初你对本王可能真的有过爱慕,但是后来,这种东西早就没有了,有的也不过就是**罢了。你这样的女人,被本王遇上,也是倒了三世的血霉。” 夏侯慎是从自己的角度看晴霜的,刚开始的时候晴霜的确是喜欢他的,但是后来季昭华进宫,晴霜失去了依靠,晴霜的不安全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她不断的在夏侯慎身边钻营,为的也不过就是有个靠山。 好在夏侯慎对她不错,这也就滋生了更多的野心与**。 她想要独占夏侯慎。 后来晴霜多了多少事情,也没少暗害她人,嘴里说都是爱着夏侯慎,可是真的爱一个人,是喜欢他(她)活的更加快乐,幸福。哪里会是晴霜的这个样子呢,夏侯慎出手将晴霜的手指一根根扳开。 “本王说过,这个孩子是你偷来的,本王送给你算是报答你当初不顾一切救了本王的恩情,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要想。” 夏侯慎大步离开,晴霜跌坐在地上,她是真的爱夏侯慎啊。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她的幸福却还是像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易碎呢。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的,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到夏侯慎的心呢,明明一直在夏侯慎身边的人,是她才对啊。 第二六六章两方备战 夏侯慎出了屋子,并没有在宅院里久留,直接出了将军府,带着人回了城外大营。 走进自己的大帐,发现先前的放假让回城里休息休息的将军们也都已经回来了,脸上冷峻的神色,才缓了缓。 这些人都是不容易,抛家舍业的跟着他在这边城一呆就是好几年,夏侯慎还能时不时的回趟京城,可是这些人呢,都是离不了的。 夏侯慎放他们的假,也是为了让他们进城去乐呵乐呵,这些人娶妻的少之又少,夏国这样的地方,对军人本来就不怎么推崇,嫁给他们这些一年到头不着家的,还不如嫁给靠脚力做买卖的人,最起码夫妻俩的日子能相守着过不是,嫁给军人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军中发的那些饷银虽然不少,但是比上夏国里那些富户商贾,这些钱可真的是不多的。 所以军中人娶媳妇的问题,也是最让夏侯慎头疼的。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这有些方面实在是需要缓解的,一直这么忍着,迟早出事情,所以每隔一点时间,夏侯慎就会给这些人放放假,让他们去城里找找乐子。 今日突然被召回,想来这些人心里怕也是不痛快的吧。 夏侯慎大步走进,将夏侯忱的密旨拿出来,沉声说道:“先前咱们报上去的军机事务,皇上已经看过了,赞同咱们的说法,从今日起,各营取消一切休假,全天候进入战备状态。” 最令军人激动的事情,是什么呢?打仗! 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遛遛,好不好的,也要打一仗才知道啊,从上一次夏侯慎偷袭失败之后,夏国军队里,就蔓延着一种浓浓的颓势,大家似乎都会季旷的军队很是畏惧。 这一次季旷的部队,在边城以北,全线集结,摆开架势要跟夏国决一死战,夏国这边的兵将见了这样的架势,哪里还有不紧张担心的道理,故而,夏侯慎在第一时间就报给了夏侯忱。 夏侯忱对此表现的很从容,至少在信中看不出什么紧张的迫切感来。 如此一来,夏侯慎也就很从容的跟下面的将领说:“跟下面的人都把话带到,这一次,若是真的动起手来,那就是展现实力的时候到了,胜败在此一举,让大家都提起精神来!” “是!” 将领们各个神情严肃认真,但是眼睛里多少的都有些笑意。 打不怕,最怕的就是拖,现在夏国军队跟定国的军队全部对峙在这边城上,这般日日夜夜的防着对方,对方的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人心中发慌,这样的日子,还真的不如痛痛快快打一仗呢。 谴了所有人出去,夏侯慎一个人在自己的大帐内踱步,其实他也是激动不已的,无论这一战谁赢谁输,这片大陆都会再一次迎来统一,没有战乱,没有死伤,那是夏侯慎最想看到的太平盛世。 那么问题来了,无论是夏侯忱还是季旷,都想做未来天下大统一的天下之主,这样的情况下,总有一个会赢,一个会输,一个会生,一个会死。 夏侯慎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死,可是却明白,如果他们败了这几乎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夏侯慎作为将军还可以做降将,无论如何,季旷都会留下夏侯慎的一条命,可是夏侯忱却不是的,季旷决不会留下一个昔日敌国的皇帝。 反之亦然。 这两个人,早已经走到了天平的两端,没有退路了。 不想让夏侯忱死,那么就只能赢,可是赢季旷么?夏侯慎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 夏侯慎这边全力应战,季旷这边自然也是不能怠慢的。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新年再一次来临。 宫中的除夕晚宴依旧奢靡,季昭华这一次不是以妃子的身份参与,而是以镇国长公主的身份参与。 宴会当然是由皇后操办的,在季旷的登基大典之后,季昭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阿齐格,曾经那个穿着一身漠北骑装身姿火红的姑娘,现在穿戴着隆重的皇后盛装,虽然看起来比曾经的那骑装要奢华,繁复许多,但是季昭华在阿齐格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一丝丝的神采。 这身周国的礼制朝服,似乎夺去了阿齐格所有的精神。 阿齐格的身边坐着几位穿着宫妃朝服的女子,都是面容娇美,鲜艳玲动。 看到季昭华,这些妃子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讨好的表情,这宫里谁不知道,这长公主可是皇帝最看重的人,惹怒了季昭华,她们可就不必活了。 季昭华看着她们的表情,她也是做过后宫妃子的,这些女人的心情,她当然也理解一些,不过还是心中明白,季旷在后宫其实并不是什么温柔的皇帝,更不可能是体贴的夫君。 这些妃子人人自危,脸上虽然带笑,可是却没有半分的恃宠而骄,对于这样性格的季旷,季昭华觉得痛心又陌生。 在他们分别的那些年里,时光不仅改变了她,也改变了她的弟弟。 阿齐格见到季昭华,嘴角泛起讽刺的笑容,稳稳的坐着,一副等着季昭华去行礼的样子。 其实,时光改变的,又何止是她与季旷呢。 季昭华很早就有皇上的圣旨,不用对着任何人行礼,先前季昭华也是不想让自己那么特立独行,所以该行的礼,还是没有废弃的,但是此时看阿齐格这幅样子,心中不知道怎么的,也就不想行礼了。 但是这些妃子很有眼色的站起来行礼,季昭华叫了起后,又纷纷夸赞季昭华的衣裙首饰。 哪一个不是人精呢,比起没有什么宠爱,娘家又是漠北的皇后娘娘,季昭华这个长公主显然要显赫的多。 这样巴结人的场面并不怎么陌生,季昭华微笑着应,总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 风向慢慢有些变化,原本在阿齐格身边的人,现在全部都围到季昭华的身边去了。 阿齐格原本就不太白皙的脸,这会都黑了,不过到底在中原呆的日久,没了原本在草原上的冲动,她只是冷冷的说:“长公主看起来好快活,似乎彻底忘了曾经的情意,欢好,若是天下女人都如长公主这般心狠,那可真是件大好事!” 除夕的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季旷还没有带着人来。但是除了季旷之外的人,可都是来了的,阿齐格这话一出,第一个站起来的就是金戈。 今日季昭华没让春环,卫一他们跟来,春环月份大了,这宫里阴气重,脏东西也多的很,为了春环想,季昭华不让她来,卫一自然就留在府里陪着春环,小夫妻俩在离开夏国的第一年,团团聚聚的过了个一家三口的年。 如此一来,季昭华身边就没有了亲近人,带的宫女也不知道是谁的人,金戈早早的就知道,所以今晚他一直关注着季昭华,就怕季昭华受委屈。 这会子阿齐格说这个,实在是存了在众大臣面前羞辱季昭华的意思。 季昭华前面的那些事情,虽说碍于皇帝的威严,没有敢提,可是到底是无人不知的。 四面八方都投来探究的眼神,季昭华倒是不慌不忙,笑话,她这一路走来。若是被阿齐格一句话都能给激怒,那她可真是白吃了那么多的亏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呢,本公主是心狠,可是再怎么心狠都比不上皇后娘娘啊。” 阿齐格被季旷逼的没了法子,最后只能对外声称她跟漠北,自己的娘家断了关系。这也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不低头,季旷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阿齐格不比季昭华,季昭华现在回来,季旷对季昭华那是方方面面照顾有加,可是阿齐格若是抛了季旷回去漠北,等待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她的哥哥们早已经在季旷称帝的时候就恼怒了她,而阿齐格的父亲早已经在哥哥的争斗中郁郁而终。 草原似乎对亲情看的并不是那么重,只有强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而阿齐格这样的女子,只会被男人践踏。 她回不去,所以就只有跟紧季旷这一条路。 可季旷,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她爱与关怀,季旷给季昭华这个姐姐的一切,阿齐格都嫉妒。 女人活的好,总是会包容一些,不争不抢,若是自己日日都沉浸在痛苦了,便也会看谁都不顺眼。阿齐格现在就是如此,她看谁都觉得这些人欠了她的。 季昭华一言出,阿齐格就像是爆发了似的,大声说道:“我若是心狠,当年就该让我汗父杀了阿旷,现在哪有你们的富贵荣华,你们谁有我对阿旷付出的多!” 阿齐格是这样认为的,要不是她嫁给季旷,漠北不会那么容易的就帮助季旷。 那样的话,季旷就没现在这么顺遂,更加不可能称帝。眼前除了季昭华,还有那些后宫的女子,阿齐格每每看到这些女子温柔美好的脸颊,心中就跟猫儿抓似的疼痛。 就在大殿鸦雀无声之时,“皇上驾到~~~!!” 第二六七章阿齐格病了 季旷进来就发现大殿里的气氛不对,虽说因着他的身份,到底不可能如家里一般的欢喜,吵闹。可是这到底是除夕夜,这般的气氛诡异实在是不寻常的紧。 很有习惯性的,季旷看向了金戈,金戈当初跟着季旷一起北上,后来连年征战,季旷身边最开始的那些认,死的死,背叛的背叛,到现在也就剩下金戈这么一个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在季旷登基的第一时间,就封了金戈汝阳侯。 金戈自然是偏向季昭华的,说实在的,季旷身边的人,没几个喜欢阿齐格的,长相,才华什么的就不说了,简直不能入他们这些人的眼,就说这个性格,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当年要死要活,死乞白赖要跟季旷,威胁利用,能用的招数都用了。嫁了之后,却还不消停,一路帮着漠北人对付季旷,要不是季旷自己强硬,又将阿齐格拿捏的住,这日子过成什么样子,金戈干脆就不敢想。 说季旷绝情,两人成婚之后,季旷不是没想过好好的对待阿齐格,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甜蜜的时光,但是从季旷起兵开始,这阿齐格就没玩儿的折腾,弄的所有人都厌恶了她。后来因为连齐的到来,那更是性格暴虐的拿起鞭子连季旷都敢抽,这样的主母,怕是没人会喜欢的。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金格绝对不会站在阿齐格一边,并且这事情原本就是阿齐格挑起来的。 金戈朝着季昭华的方向努努嘴,又斜眼看了阿齐戈一眼,神色中日子是有责备的。 季旷扭头看向季昭华,等着季昭华说清楚,金戈是有可能偏心的,但是季昭华不会,对于自己的姐姐,季旷还是很了解的。 这么一来,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季昭华。 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季昭华其实真的没有怎么动怒,说起来阿齐格也不过就是个悲剧的人物,夹在娘家与夫君之间,左右为难。这样的事情,季昭华经历过,所以能了解阿齐个的心伤,也不过就是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季昭华还不至于为了两句话就在除夕夜找阿齐个的不痛快。 正准备开口说没什么,却听阿齐个突然摔了手中的杯子,恨恨的说:“你怎么就能这么偏心,到底谁才是你的皇后!” 这话端的是铢心。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还不一定传出什么样的皇室伦常败坏的闲话来呢。 就算是知道阿齐格对这些 不是很懂,但是听到这话,季昭华原本要说的粉饰太平的话都咽了下去。 有些人是不需要好心的,在季昭华看来,阿齐格正是这样的人,就算是季昭华粉饰太平了,阿齐格也不一定会领情,甚至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季旷扬眉看着阿齐格,脸上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旁人不知道什么,金戈看着那笑容,脖子先是缩了缩,季旷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朗朗少年,这些年,他的脾气越发的狠戾,尤其是在这样笑的时候,非死即伤。 阿齐格跟了季旷这些年,哪里能看不出季旷的神情代表着什么。 但是她就是意难平,看着站在大殿中央,威武高大的季旷,阿齐格简直恨不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这个男人,从她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上了,后来自然就是不顾一切的跟随,季旷跟她说过无数次,不喜欢她,可是她不管,她就是要跟。 那时的阿齐格是草原上的美人,自信张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嫁了季旷之后,他虽然冷淡,但却对她不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会让下人怠慢她一分。 正是这样的关系,给了她信心。 可是从什么起,一切都变了,季旷身边有了女人,而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身段纤柔,就算是杀了阿齐格,她也变不成这样,然后就是哥哥们的要求,她是草原的女儿,难道会不为了草原上的人民谋福利? 这种种,让她跟季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到现在,她连见季旷一面都成了难事。 到底是哪里错了,还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呢。阿齐格想不清楚,但是她活的不舒服,就见不得别人舒服。季旷对季昭华,那可真是上心的不得了,从没有见过他这么用心的呵护一个女人。 阿齐格以前最嫉妒的人是连齐,她反感连齐可以跟季旷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厌恶季旷在看着连齐的时候,眼中含着的欣赏的光芒。 但连齐到底是没有进宫的不是么?当初因为这个阿齐格还错愕了很久,在她看来,连齐可不就是勾引季旷的狐狸精么,可是连齐,却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连留在宫里小住都是不愿意的,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连齐就那么走了。 想起这个,阿齐格悔的肠子泛青,早知道连齐跟季旷什么都没有,她还闹什么呢,闹成这幅样子,却都是她胡作非为。 可季昭华不一样,她是季旷的姐姐,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儿的亲人,季旷对她照顾,根本就是回避不了的事情。 阿齐格也不是没想过巴结这位姐姐,想着让季昭华在季旷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可是季昭华根本就不见她。 姐弟俩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倒是空前的一致。 而这样的态度,让阿齐格慢慢憎恨起了季昭华。一个被休的弃妇,一个邻国的宠妃,凭什么就能踩在她这个皇后的头上。 所有人都围着季昭华,恨不能将她捧到天上去,阿齐格嫉妒,更加厌恶。 季旷脸上含着笑容,对着大臣们抱歉的说:“大过年的,让各位瞧笑话了,这皇后最近得了怪病,脑子不大灵光。太医建议朕将她拘起来,朕这一时心软,就没有这么做,今日倒是让众爱卿撞见了。真是朕的罪过,朕的罪过。” 皇帝这么说,谁还敢说别的,大臣们本来就跪着还未叫起,这时候只将头全部埋在地上,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阿齐格一听就知道自己是完了,豁出去的站起来大吼:“季旷你不是东西,要不是我汗父,哪里来的你的今日!” 第二六八章生了,开战 阿齐格的声音凄厉刺耳,在大殿里回荡,可是却也孤零零的,这里是定国,是中原人的王朝,阿齐格说出这样羞辱季旷的话来,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季昭华原本要求情的语句,全部吞了下去,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说才好,要不然就是做实了季旷攀着女人,岳家上位的事实,这样的事实对季旷来说无疑是种羞辱。 身边的女人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季昭华身处其中,觉得身边的空气都是窒息的。这样的场面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而这些女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悲剧色彩浓厚的人物。 只要是皇室中人,这样的事情几乎是避免不了的,不是这些人天生相争相斗,而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处境,逼着人去争去斗,阿齐格这样的女子,不会是第一个,更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阿齐格被带了下去,一切斗照旧。 粉饰太平,也许是每个人都具备的技能。 午夜时分,季昭华在漫天的焰火与京城四处腾起的鞭炮声中回公主府。 她回来的迟了,春环早已经歇下,孕妇大人总是容易犯困的,对此季昭华很是理解,看到脸上带着满足笑意的卫一,季昭华心中原本已经被宫中种种沁的冰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温度。 “晚上你们吃什么了?”年夜饭,季昭华照例还是关心一下的。 卫一挠挠头顶,不好意思的说:“她晚上突然就像吃酒酿圆子,怎么说都不行,除了酒酿圆子,什么都不肯吃,最后拗不过她,只能我去给她做了。有些失手,不过她倒是吃了不少,还有些,主子,要不要吃?” 季昭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春环越到怀孕的后期,就越是嘴馋,经常想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酒酿圆子倒还算正常些,只不过酒酿圆子是夏国采用的吃食,定国这边隶属北方,吃起来都是元宵居多,并没有那种没有馅料,只是一个一个小珍珠一般的酒酿小圆子,春环想吃,也就只能让卫一去做了。 难为卫一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有这般的本事,做的了吃食。 “她这是想家了。”季昭华低低的叹息。 人怀孕的时候是最做不得假的,喜欢吃什么,习惯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再如没有怀孕的时候那么忍耐,春环怕也是想家了吧。 卫一观察到季昭华的神色,怕她想起不好的事情,毕竟今日是除夕,季昭华这般孤孤单单的守着一座大宅子实在也是有些悲凉的,卫一马上转移话题的说:“稳婆的事情?” 提起这个季昭华又打起了精神,给春环是该准备稳婆了,可是季昭华在这城里没什么叫好的人,连齐早已经四方做生意去了,现在想找可靠的稳婆,倒是成了难事。 “在宫里我倒是跟那些贵人说了声,过几日宫里会送些稳婆过来给咱们挑选,只是我想着宫里的人,还是谨慎些为好,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底细。” 城中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季昭华就去皇宫里要,找几个稳婆这种事情,自然找不上季旷,所以季昭华就跟宫里现在几个份位高些的人说了下情况,那些人都是想巴结季昭华的,自然无不应允,都说可以送些人来给季昭华使用。 但是用宫里的人总还是有些忌讳的。 卫一听到这个也是皱起了眉头,春环肚子越来越大,稳婆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可是若是稳婆不是个好的,那春环该如何,人都说女人生个孩子,那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春环,卫一都是孤儿,没有亲人,现在彼此就是对方的一切,还有孩子,如果要面对失去春环的危险,卫一想着就浑身冒汗,心脏都抖了起来。 季昭华看出卫一的心情,安慰他说,“你别这样,春环生产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在产房内坐镇的,有我在,那些人谁还敢不尽心呢!” 害春环倒真的是没有必要,一个丫头而已,谁会存这份心思,但是不尽心倒是寻常的很,毕竟宫里的人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一个丫头,随随便便的,也是有的。 不过有季昭华坐镇,想来那些人倒是不敢如此的。 卫一对着季昭华深深的作揖,“全赖主子了。” 季昭华笑笑,现在春环卫一说是她的亲人也是不为过的,所以她用心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 虽然除夕夜季昭华跟卫一说过会保证春环的安全,但是到春环生产的时候,到真是出了问题,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看的卫一心惊肉跳的。 就在卫一想不顾一切冲进产房的时候,季昭华倒是先出来了,她看起来面色还好,看不出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春环难产,已经两天一夜了。 卫一一头一脸的汗,见到季昭华简直跟见到了什么球星似的,他心急火燎的问:“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卫一做过功课,说女人生孩子,最多也就是一夜的时间,怎么到了春环这个,用了这么久呢。 季昭华也很是无力,“你将人养的太好了,孩子太大,不好生啊。” 卫一哑口无言的,春环到生产前,是真的胖的不得了,原本春环是不想那么大肆的吃下去的,可是卫一纵着呀,最后春环吃的东西,几乎都是卫一亲手给做的,将春环喂的好,肚子里的孩子也胖,现在生不下来,可不就是正常的事情。卫一是真的快急哭了,站不是站,坐不是坐的。 听季昭华叫人去拿人参,更是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季昭华。 季昭华知道这人是吓坏了,也顾不上太多,只能跟卫一说:“她生了太久没了力气,拿人参吊着比较好,你别在闹了,要不谁都不安心。” 卫一就跟大狗似的蹲在产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 春环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这若是其他女子,早就被这么一个大胖小子给拖死了,可是春环还是能忍住气力,最后生了出来。 稳婆们连连称奇,这般胖的小孩子,她们都还是第一次看到。 等孩子的哭声出来,卫一根本就没人拦的住的冲了进来,季昭华看卫一的样子,除了笑之外,已经没有旁的表情了。 因为胖的缘故,春环的儿子倒是没有寻常孩子哪般红红皱皱的模样,生出来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卫一被这样好看的胖小子弄的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有。 安排好了剩余的事情,季昭华就退了出来。 将空间留给那一家三口,就算是春环早已经累到昏睡过去,可是这样的时刻,总是还是要一家人在一起的。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季昭华有些脱力,幸好身边服侍的小丫头眼尖,没有让她摔下去。 季昭华对着小丫头微微一笑,笑容恬淡,柔嫩的孩子总能唤起人心中的柔软,而在柔软的时候,似乎人就会格外的敏感些,也更容易伤感。 现在已经快要入夏了,春环怀孕的后期,季昭华就一直守在府里,看着春环的肚皮被卫一养的跟吹皮球一样的长起来。 外面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但是大多都装作不知道。 阿齐格从除夕之后就没有在任何的场合下露过面,朝中有人猜测,她是不是被季旷秘密处决了,季昭华了解季旷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一个根本对季旷没有威胁的女人,哪里值得季旷动手呢。 只不过阿齐格看来是真的被囚禁了,未来的日子,怕是都无法得到自由。 季昭华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者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阿齐格自己看不清形势,无论是谁都没有救她的本领,送阿齐格回漠北,那些漠北人估计会吃了阿齐格吧,毕竟在季旷手上,这些人也算是吃了大亏的。 而留在宫中,就凭着阿齐格在除夕夜的表现,季昭华认为,阿齐格是实在不适合的。 有时候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时至今日,季旷都没有撤了阿齐格皇后的地位,这就是说季旷还是给她机会的。 机会有,就看阿齐格自己想不想得开了。 季昭华坐着想了一阵,外面就有小太监跑进来。 “怎么回事?” 小太监脸上带着喜气,“禀公主殿下,前方传来了好消息,皇上三日前大败夏国军队,夏国军队死伤无数。” 两个月前,开春后不久,季旷就御驾亲征去了定国与夏国的边境,而夏国那边夏侯忱也是亲赴战场,两国的战争一触即发。 这是整整准备了一整个冬季后的对抗。双方都是准备齐全,武器精良的。 只是没想到,夏国的军队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大败在季旷的手里。 季昭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竟然并不怎么难过,只觉得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季旷从登基后,性格变的越来越强势霸道,在阿齐格的事情上,就可见一般,这样的人,哪里会容得下另一个国家与他相安无事,平起平坐。 第二六九章杀戮 夏侯忱站在满是流民的街道上,与季旷的一战打的艰难,最后却还是没有将季旷抵御在城外,被季旷破了城。 季旷打仗倒是深得漠北人的教化,冲入城中,烧杀抢掠一番之后,全线退了出去,留下这么一座残城。 夏侯慎早已经带着人到处去抢救受伤的民众,还有着火的房子等等,根本没有闲工夫陪在夏侯忱身边。夏侯忱只是带着贴身的侍卫,身上还穿着铠甲没有换下。 若是平时皇帝都在街上了,百姓们还不得顶礼膜拜,纷纷跪下行礼才是,但是显然今日并不是这样的,在刚刚遭受到那么大的苦痛,在生命都危在旦夕的当下,百姓们也是很实务的,根本就顾不上什么皇帝不皇帝的,都现实抢救自己的亲人,财务更加的主要。 夏侯忱就这样被无视着,不过他此时根本顾及不到这么多,街上随处可见不知身份的尸体,还没有人来清理,夏侯慎带的人更多的还是在抢救活着的人,毕竟活着才是值得抢救的。 至于这些死人,等到最后活的人都安定下来,在将这些死人都清理到城外,一把火也就是他们的结果了。 战争这个东西,打的久了,真的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无痛无悲的。 夏侯慎经常打仗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可是夏侯忱却真真实实是第一次见,他是皇帝没有错,他看过无数讲战争的书籍没有错,可是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是无论任何书籍都不可能描绘的出来的。脚下的步伐有些虚无,夏侯忱初来边城的时候,也来过这条街,繁茂的商户,人来人往的拥挤,虽然边城与夏国最繁华的几个城市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富庶的地方,但是比之现在这般残垣断壁的样子,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 夏侯忱眼前似乎出现了,季旷的铁蹄踏遍夏国的场景,那些江南水软山清的地方,被季旷带着人这么一路野蛮的屠杀过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城市,是血染江山的土地。 猛的蹲**子,夏侯忱不敢想,夏侯家的天下已经上百年了,这片土地不仅是他的国,更是他的家,那些繁荣锦绣,是夏侯忱最自得的地方,现在却也成了夏侯忱的噩梦。 夏侯忱根本没有预计到,战争是如此残酷的事情。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甚至还有那些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人。这些景象令夏侯忱恐惧,他也不是不能愤怒的举全国之力跟季旷拼了,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就算抵御不住季旷的强兵又如何,他们还是可以打游击战的,这夏国是他们的地方,季旷进的来,不一定就能统治下去。 可是这一刻,夏侯忱心中的这些想法,全部破碎了。 先不说打败季旷,就说如果跟季旷对抗,所付出的代价是牺牲夏国的一切,夏侯忱根本就舍不得。他精心谋划了这么多年,才让夏国有了如今的繁荣,国库的银子不再紧缺,至少在夏国境内是没有饥荒,饿死人的事情发生的了。 真要让这片土地生灵涂炭,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身边的侍卫看皇帝这个样子,自然知道他心里的苦闷,侍卫长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皇帝。 其实侍卫们也看的清楚,论打仗这一途,他们是真的没有定国的季家军凶悍,不说旁的就是暴虐这一项,夏国的军队就是不行的,百姓们背地里也偷偷说,皇帝是什么性格,这兵将就是什么性格,夏国,从夏侯忱到夏侯慎,各个都是心软的主子,说起来夏侯忱心还比夏侯慎硬一点。 谁见过一国守将亲自带着兵士,亲自去帮百姓们救人,扑火的,百姓们虽然都喜欢这样的主子,但也知道,这样的主子,这样的兵,是战胜不了杀人不眨眼的定国兵的。 季旷的部队也不是真的就残忍到各个都是杀人狂魔,只是他们一路跟着季旷从漠北战到江南来,其中经历过的厮杀哪里是江南这些兵可比的,人见过的死人多了,慢慢的就会麻木,对于战争的免疫力就会提高很多。 再者,北边的经融贸易从来都没有南边的发达,在北方打仗那是草原上骑马扬鞭,肆意的很,可是夏国却不是这样的,夏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城里街市繁华,城外稻田葱郁,哪里是能那样大刀大放攻打的呢。 很显然的,北方的将领到了夏国,都成了野蛮人,这般美好的城市,就被这些人破坏掉了,便是侍卫们,也很是痛惜。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痛哭,撕心裂肺的哭法,这样凄凉的景象,配上孩子的哭声,实在是太过于苍凉。 —— 季旷面色严肃,根本没有半点得胜的喜意。 走进大帐,便看到了一脸怒火的连齐,连齐还是一身男装,潇洒不可方物,只是这会子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得好。 “你怎么来了?”季旷见她倒是放松了神情。 自季旷登基,连齐就拒绝了任何的封赏,什么都不要,离开京城做生意去了,这样的洒脱,便是季旷一个男人都是做不到的,这也有好些时候没见了,咋一看到,自然是欢喜的。 连齐根本就没有跟季旷叙旧的心情,怒气冲冲的说:“是你让你的兵将在城里滥杀无辜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那些平民根本都是手无寸铁的人,你这样也太过份了!” 季旷看着气的脸都红了的连齐,到如今怕也只有连齐敢这么跟他吼了,便是季昭华都不怎么管他的事情了。 连齐看季旷无动于衷,更是气的呼哧呼哧的,她知道季旷跟夏侯忱对峙在这里,着急忙慌的往这里赶,赶来之后却看到了那样残忍的画面,季旷的手下,那些人哪里是人呢,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简直可恶至极! 这么想着,连齐就落下泪来。 季旷从来没见过连齐落泪,这个女人总是能在最可怕的时候坚强,就算是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不哭的,现在却这样哭了起来,季旷脸色难看起来。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实上,他也没什么要解释的。 连齐抬眼看着季旷,对着这样的一个男人,曾经她也不是不心动的,他虽然年岁小她几岁,但是成熟稳重却是半点都不少的,这样男人,连齐怎么能不向往。 可是连齐到底有过那么些经历,知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她走的干净利落,不留下一点点的念想给季旷。 事实证明,她是聪明的。 到如今,她还是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季旷的大帐,还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对着季旷怒吼。可是为什么,季旷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呢,那个令她心动的青年,已经成了满身戾气的杀人狂魔,哪里还有曾经的样子呢。 “你怎么能这样?!”连齐哭着说。 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但是心里存着这样一个美好阳光的人,就算是让连齐一辈子都独身,她也不是孤单的,心里总还有那个牵挂的人。 可是现在她心心念念的人成了这样,简直是将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磨灭了。 连齐的痛苦,可想而知,她伤心今日看到的场景,伤心季旷的改变,更伤心的是心中那个美好的幻象破碎了。 女人心中有个美好的梦想很重要,就算是生活中再怎么苦,只要有那个梦想,总还有远方。 一个属于灵魂的避难所,一个意境上的远方。 季旷看她哭的伤心,倒是起了些怜悯的心思,到底连齐与旁人是不一样的,这个女子,是如此的特殊,季旷对她又是欣赏,又是好奇。 当她断然转身离去的时候,季旷又是那么的不舍。 连齐是对的,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连齐在季旷的心里,总是不一样的存在。 “是朕下的令,不让夏国知道知道厉害,以后怕是会死更多的人。”季旷说。 季旷到底不是漠北的那些真的蛮子,他太清楚夏国是怎么样的繁荣锦绣之地了,因为知道,这一次,他才下了令,怎么残忍怎么来,根本不用手下留情。 总要让夏侯兄弟知道厉害,后面才好行动。 若是夏国人真的不管不顾的要打游击战,跟季旷的部队玩儿巷战,那他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占不下夏国的。这样一个百姓不愁吃不愁穿的地方,你想打下它很容易,可是你想统治它,却很难。 这些人根本就不服你啊。 不像穷苦的地方,只要给些吃食,给些土地,那里的人就能放下一切听从指挥。 夏国的人,可不缺银子! 所以季旷要让夏侯兄弟忌惮,要让他们知道,定国军队的厉害。 虽然之前想的挺好的,可是真的实施起来,就连季旷自己都有些心中颤抖,杀的人委实是太多了些。 这也许就是权利的对立面,季旷只是嘱咐了一句不用心慈手软,低下的人自然就揣摩圣意,大肆的杀了过去。这样的杀戮,实在不是季旷想看到的。 连齐根本想不到季旷想的这些,只是听到季旷说是他下的令,连齐就觉得毛骨悚然。 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季旷,像是在看怪物一般的。 季旷讨厌这样的眼神,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防止她跑,又说:“闭上眼睛!” 第二七零章有多少的把握? 夏侯忱歇在边城城中夏侯慎的将军府里,进府的时候,夏侯慎还没有回来。 知道夏侯慎是帮边城的民众去了,夏侯忱倒也不担心什么,今晚估计要忙到很晚,所以他们兄弟俩是都不会军营的。 夏侯忱到了将军府,将军府的人哪里敢怠慢,就算是刚刚吃了败仗,但是皇帝就是皇帝,该有的待遇半点都不会少,如此将军府的人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为夏侯忱准备吃食。 晴霜抱在孩子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季旷的军队攻入城的时候,她本来是不怕的,晴霜的身份有些特殊,虽说她现在是夏侯慎的人,但是碰到季旷,她却也是不怕的,要知道她可是从季家出来的,就算是面对季旷,她都能很亲近的打招呼,又何必怕呢。 显然,晴霜高看了自己不多时就传来了季旷的人在城中大肆屠杀百姓的消息,晴霜听到觉得不可置信,但是还是很迅速的藏到了将军府的地窖里去,一般贵族家中都是有这样的藏身之地的,比上一般的百姓肯定是要安全许多。 现在,晴霜就算是从地窖里出来,都还能闻到空气中的血液味道。 晴霜并不怎么恐惧,毕竟跟着夏侯慎,她可算是什么都见过了。只是听到夏侯忱来了的时候,晴霜的脑筋又开始转。 夏侯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就算是他原本很喜欢的女儿,似乎夏侯慎都可以很轻易的放下。 晴霜以为,这女儿是她后半生的保障,有了这个孩子就算是夏侯慎在如何的不喜欢她,总还是会对她好的吧,却没有想到夏侯慎是如此冷酷的一个人,真的能这般轻易的割舍下孩子。 现在夏侯忱的到来,对晴霜显然是一个机会。 不顾孩子已经熟睡,晴霜将孩子叫醒,抱着孩子去了前院。 夏侯忱觉得自己今日怕是受了大的刺激,要不然怎么可能看到夜色中有女子抱着孩子走过来呢。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在身边的侍卫长很是机灵儿,低头对夏侯忱说:“这是将军府上秦王的待妾。” 既然没有任何的名份,说不得就是待妾了,在王爷的后院里,女人的分类其实是很明确的,王妃,册妃,姨娘,然后最末的就是待妾。 晴霜至今没有获得过任何的位置,自然就只能是个待妾。 夏侯忱挑挑眉,对晴霜的到来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来,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晴霜走近,看着她请安,行礼。 晴霜手中的女儿因为睡觉途中被吵醒的缘故,现在使劲用手在揉眼睛。 夏侯忱看到粉嫩嫩的小女孩,自然心中是有些软的,示意侍卫长将孩子接了过来,夏侯忱抱孩子的手法很纯熟,小贝贝在他的怀里,也很是舒服,甚至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这个孩子是夏侯慎的,说起来也是夏侯忱的内侄女,关系也是很亲近的。 无论孩子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孩子总是无辜的,夏侯忱怀里抱着软软的女孩子,鼻息间都是奶香味道,只是少了曾经很熟悉的那股子馨香,夏侯忱有一刹的失神。 晴霜看夏侯忱很喜欢孩子的样子,心中喜悦,倒是没有很殷勤,但是还是开了口说:“皇上给小贝贝赐个名字可好?” 夏侯忱不满的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女子可真是没规矩的很,哪里有一个下人跟皇帝讨要封赏的,不过转念想想,她原先是跟了季昭华的,那个人对下人从来都是纵容的很,就看看春环几个也是能看出端倪的。 于是夏侯忱没有跟晴霜计较,只是没有搭话而已。 小贝贝实在是困的狠了,原本她睡的好好的被晴霜摇醒弄来,没有哭闹已经是这个孩子的乖巧了,现在坚持不住,就歪歪的睡着了。夏侯忱看着孩子实在是可怜,就将孩子抱了起来,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睡的更踏实一点。 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孩子哪里有不困的道理,在看向晴霜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这个女子,夏侯忱因为夏侯慎,季昭华的双重因素,对晴霜这个女人有些印象,也不怎么厌恶,但是今日一见,是实实在在的有些厌烦。 屋内的空气都变的压抑起来。 晴霜心中有些发急,她本来是想着来向夏侯忱要些封赏的,有了夏侯忱的赏,哪怕只是给孩子一个封号,她往后的日子都能好过很多。虽然晴霜心中不觉得自己比谁人差多少,并且还有那么一丝丝,她独占夏侯慎的得意。但是这个世道根本不是她以为的这样,她没有身份,更加没有夏侯慎的宠爱,就算是刚生孩子的时候夏侯慎对她不错,但是后来的冷淡足以将这些不错全部磨灭。而孩子,到现在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从皇室到夏侯慎,根本就没有人将她的孩子当回事情。 这将军府里的人虽然不会给她下绊子怠慢她,可是对她尊敬,那是绝对没有的,晴霜想做当家人,想嚣张起来,那时绝对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如此以来,晴霜能做的就只有守着自己的一座小院子,轻易不出来。 晴霜很明白的,她现在无论是生活还是身份,其实都逃不出一个妾待的命运,看着夏侯忱怀里的孩子,晴霜咬咬牙,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当个庶生子呢。 狠下心来,晴霜跪在夏侯忱面前,很认真的跟夏侯忱说:“皇上,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 夏侯忱一下一下的拍着孩子,显然是怕晴霜的声音惊到孩子。 其实晴霜的观念还是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她觉得人人平等,甚至从现在的形势觉得自己是那个最有资格成为站在夏侯慎身边的女子。 可是在夏侯忱的眼中她是什么人呢?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当初救夏侯慎是她的本分,他们兄弟念这份情,那是他们重情重义,断断没有晴霜是夏侯慎救命恩人的道理。 社会等级森严的时代,哪里轮得上一个奴婢讨价还价呢? 第二七一章有多少把握?二 “你想要什么生路?”夏侯忱轻声说,他的嗓音本来就是温润绵长的,此时一语出,就是他怀里的孩子都只是动了动嘴巴,吐出了一个小泡泡,连睁眼都没有。 晴霜梗住了喉咙。 什么才是生路?晴霜原本是想让夏侯忱给她个身份,让她能不这样日日夜夜的陷入不安全感中,可是......,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面对夏侯忱洞察一切的眼眸,晴霜沉默下来。她想要的不是生路,是一条更好的路,是的,更好的路。 晴霜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从小虽然是个下人,但是她的母亲是大小姐的奶娘,她自己又是季昭华的贴身侍女,从来就没有受过半分的苦,即便是比上她在现代的生活都是有过之无不及的,现代人哪有她在古代活的好呢。 一路成长,晴霜是真的没有觉察到自己到底哪里不如人了。 可是季家的事情之后,她跟着季昭华流落到夏国来,那时候季昭华都要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在秦王府里讨生活,她晴霜就更是如此了。那时候她心中对秦王夏侯慎是崇拜的,向往的,更是仰仗的,有了夏侯慎她就可以扬眉吐气起来。所以那时候晴霜很多次的怂恿季昭华更好的跟夏侯慎相处。 后来季昭华死在大火里,那场火对于晴霜来说,像是烧醒了她,不仅是季昭华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报仇。晴霜也想!她并不比人差,为什么就不能跟季昭华有相同的心愿呢。 夏侯慎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季昭华的离开,对晴霜格外的照顾些,可是她的身份还是王府里的丫头,时时,处处,都还要听命于府中的主子,王妃对晴霜,怎么可能是好的呢。 后来的事情,晴霜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一次次被王妃的苛待中,她坚定了信心,她要成为夏侯慎最宠爱的那个人,她要将这些古代女人全部踩在脚下。 命运,这无常的命运。 王妃不用晴霜踩,就已经因为韩家的倒台出了城,秦王府里没了王妃,其他的侧妃都是活死人一般的人,根本就没有人能为难晴霜。 那时候晴霜也是意气风发的,幻想着她未来的美好日子。 可是这些通通都是她的幻想,夏侯慎不爱她,甚至只是将她当作一个玩意儿,狗儿猫儿的逗着她。 晴霜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她就算跟夏侯忱求了身份,又能如何呢,她的不安全感来自于夏侯慎,从来都是不相干于旁人的。夏侯慎不爱她,从头到尾都不爱。 若是夏侯慎对她的心意如对季昭华一样,那么根本就不用她这般费尽心机,女人多数时候的花尽心思,都是因为男人根本不用心。 晴霜一下子悲从中来,难以抑制的问夏侯忱,“皇上到底喜爱大小姐什么呢?” 她实在是想知道,季昭华到底是哪里好,她跟季昭华从小一起长大,对季昭华的性格实在是太清楚了,骄纵,妄为,甚至心思单纯。 这些难道不都是缺点,那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季昭华不能自拔。 而她,从来就不能进入夏侯慎的心里。 夏侯忱也是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弄明白她口中的大小姐是季昭华,在这样的夜晚,夏侯忱刚刚经历过失败,最颓丧的时刻,有人提起她来。 夏侯忱心中泛起温柔的涟漪,那一道波痕,每一道都是她给的。 从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泄露情绪的夏侯忱,这时候倒是脸上带起笑容来,眼前的婢女眼中执着,是真的很想知道季昭华哪里好。 晴霜的这点子心思,根本就瞒不过夏侯忱的眼睛。 “纵经历千难万险,始终不改其志。”夏侯忱这样说。 晴霜有些听不明白,夏侯忱不会浪费口舌去跟她说明白,季昭华经历过多少事情,可是她内心的想法却从来没有改变过,不想参与宫内的斗争,想找个人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当年怀映雪的时候,宫里也有人说季昭华是为了巩固夏侯忱的宠爱才会如此拼命,后来生了女儿,很多人又说这下季昭华顾宠梦碎,怕是要哭死去。 可是夏侯忱其实很明白的,季昭华心里并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她就是想要孩子,就是想生下孩子。 女人有时候是不自知的,如季昭华,她从没有多想过什么,没有起过算计人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有想过旁人能算计她。 在看看眼前的晴霜,是跟季昭华一同长大没有错,也跟季昭华一起经历过苦难。 结果却成了完全不同的人,晴霜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身份,地位,甚至还有夏侯慎的宠爱,就连这孩子,她都能在午夜毫不犹豫的弄醒抱来换取夏侯忱的怜悯,从而得到更大的利益。 你是什么样子,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季昭华心中纯净,她想要的,就是爱她的人,还有她爱的孩子,平静简单的生活,对于皇室中人来说,这样的女子才是最珍贵的,即便是他们根本给不了她这样的生活。夏侯忱或者夏侯慎,在已经习惯了算计,根本就不会单纯的爱一个人。 “奴婢不懂。”晴霜这样说,她不懂,明明季昭华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这些人对她都趋之若鹜,而她为什么付出了这么多,却连一个人的爱都得不到。 夏侯忱对这种自以为自己聪明的人很是反感,不过有有些自省,他自己何尝不是自作聪明的聪明人呢。 “你有多少把握,朕会帮你?”夏侯忱这样问。 晴霜心中自然是很有把握的,不说她是季昭华的婢女,夏侯忱自然会高看她些。更是因为她知道夏侯忱跟季昭华的女儿死了,这时候抱孩子来,自然是能触动夏侯忱心中的怜悯的。 “一个连他人心中最痛的伤疤都要利用的人,那什么跟你家大小姐相提并论。”夏侯忱突然沉下脸来,他不是纸老虎,发起怒来,哪里是晴霜一个丫头能抵挡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夏侯慎回来了。 第二七二章攻心 进门看到晴霜跪在夏侯忱面前,夏侯慎皱皱眉头,虽然他对晴霜并不怎么有感情,但是作为男人断然没有看着女人被欺负的道理,看想夏侯忱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夏侯忱不计较弟弟的目光,谁还能比他更了解这个弟弟呢,从来都是如此的,如果夏侯慎没有生在帝王家,做个什么江湖侠客倒也是不错的,这么想着夏侯忱很坦然的迎上夏侯慎的目光,对着他摇摇头。 打虎亲兄弟,夏侯慎很快就会意了夏侯忱的意思,心中有些愤愤。 “你先抱着孩子下去吧。”夏侯慎对晴霜说,这话夏侯忱自然是不能说的,这女人孩子可都是夏侯慎的。他一个哥哥不好随意的插手去管,除了季昭华对夏侯慎的其他女人,夏侯忱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年的阿雾,也是时势所逼,阿雾自己找上门来的。 晴霜也是怕触怒了夏侯慎,急忙站起来,侍卫官接过孩子递给晴霜,这么一折腾,孩子自然就醒了,尖声哭起来。 看到夏侯慎明显冷下来的脸,晴霜哪里还敢留下来,抱着孩子边哄边快速的退下了。若是被夏侯慎知道她来这里不仅利用了孩子,还想着算计到身份,怕是夏侯慎只会恨死她吧。 晴霜走的快,正堂里很快就剩下夏侯兄弟两人。 相对无言,两兄弟这么多年来,矛盾自然是不少的,也出现过,夏侯慎想将夏侯忱置之死地的事情,但是到底是亲兄弟,想想刚刚打败的仗,想想那满城的尸体残瓦,一时都是五味杂陈的。 “抱歉,皇兄。”夏侯慎对着夏侯忱抱拳说,作为一个武将,他没有守住城,照理说是该以死谢罪的。 夏侯忱摆摆手,示意夏侯慎坐下来,到了这个时候,谁也别说那些客套的话了,“说说你的看法?” 两兄弟坐下来,这将军府里还是有丫鬟的,给他们上了茶,夏侯慎奔波了一日,到这时候也是又饿又渴,茶端上来先是喝了一大口,这才对着夏侯忱说:“他们这样的打法,不像是久战。” 城外的人拖住夏侯慎带着的精兵,另有一部分快速的攻入城池,烧杀抢掠,这样的打法,不是正规战的打法,更何况城外的那些人显然拖不住夏侯慎,很快夏侯慎就脱身出来,掉头回城。 而夏侯忱就在城中的指挥所里,季旷的军队进城,干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生擒了夏国的皇帝,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季旷的打法不像是要攻占夏国的打法。 倒像是.......报仇。 夏侯慎有些想不通,“咱们跟她能有什么仇呢?” 先前一直给夏侯慎他们准备的吃食端上来,夏侯慎看见这些繁复的饭菜就烦,外面的百姓都成了那幅样子了,还这么八个盘子八个碗的干什么呢。 “都撤下去,全部送出府给流民吃,给本王就下碗面就成。”说完才想起还有夏侯忱,这才又扭头问夏侯忱,“皇兄,你也吃完面吧。” 夏侯忱这时候心思哪里在吃上,自然是夏侯慎说吃什么,那就吃什么。 厨下快速的很,很快就将两碗面端了上来,虽然说是面,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这二位,一个圣上,一个王爷,谁敢怠慢,面自然也是顶顶好的,用鲍鱼调的汤头,白色的面条上面铺着虾籽,还有鱼籽,两尾鲜虾,红彤彤,明艳艳的,看起来就让人食致大动的海鲜面。 夏侯忱吃东西文雅的很,并没有一丝丝的声响,简直比宫里那些嬷嬷教出来规矩最好的贵女都要优雅。 而夏侯慎在军营里呆的久了,自然染了军中的习气,大口大口呼噜噜的吃,简直美味不得了。 如此的结果自然是夏侯慎吃的快,吃完了,看着还在慢条斯理吃的夏侯忱,夏侯慎开口说:“你说说,季旷那个小子是不是真让漠北人洗了脑,他娘的,他这样打仗,心里就不怕。” 汉人多数心中还是相信因果报应,天理循环的,就算是打仗,都还是心有余悸,实在做不出季旷那样大砍大杀的事情来。 夏侯忱守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所以等他吃完了,才放下筷子,擦拭过嘴角之后才说,“倒是咱们之前小看了他。” 夏侯慎一听这个就咋了毛,“哪里是小看他,是根本高看了他。” 打仗本来就是件有讲究的事情,真刀真枪的干,成王败寇,那全是自己的本事,可是季旷呢,先是拖住夏侯慎,让夏侯慎以为要在城外干一仗,却没想到季旷刀锋一转,直接杀入了城弄的夏侯慎措手不及。这样的战术本来就不地道,偏季旷进城还是如此的作为。 实在是令人太瞧不上了。 夏侯忱良久沉默,最好才说:“他这是攻心呐。” —— 粗糙的手指摸索着连齐的眼睛,耳边是季旷略带沙哑的声音,“连齐,朕不想你这么看朕。” 连齐不出声,现在她跟季旷之间,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如何看他,重要吗? “回来朕身边,好不好?” 季旷说不清对连齐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太孤单的,很想身边有连齐这样一个鲜活的人,能陪着他一起。更承受不住连齐厌恶,嫌弃的眼神。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连齐勾起唇角,她什么时候在季旷身边过呢,就算是他们曾经无限接近,但是她还是她,并不是属于任何人的。 连齐不否认她对季旷有好感,到今日也是如此。但是之前她经历过的种种已经用血的事实告诉她,女人若是没有用两只脚能坚毅的站在这个世界上的本事,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依靠一个男人过日子,为他的快乐欢喜,为他的愤怒哭泣。 那样的日子太苦了,连齐根本不想过。 她想要不想的摇头,心中有那个美好的幻影就行了,守在一个男人身边的日子,哪里有她踏过万水千山,穿过人山人海的肆意,她要的再也不会是旁人给她的命运。 她连齐的命运,只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连齐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季旷附上来的手掌,低声说:“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用心,可是我知道,杀戮太多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无论如何,我不想听到民间的人说皇上您是个暴君。” 就算是永生不能相伴,我也希望你好。 第二七三章奔赴战场 远在定国京城的季昭华对于边城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只是在听到夏国大败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夏国的人,事,物。 就在季昭华思绪纷乱的时候,卫一突然闯了进来,用‘闯’字是因为现在已经午夜,春换刚生下孩子没多久。 现在这个时候卫一这般闯进来,季昭华心跳都快了两拍,急忙问道:“可是春环哪里不好?” 春环这一胎生的艰难的很,由不得季昭华不担心,卫一脸上眉头紧皱着,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摇头,随后才说:“她挺好的,照顾的人都很尽心。主子,我想去边城。” 季昭华先是没发应过来,想着这个人真是奇怪的很,妻子刚刚生了儿子,他却要走。可是很快的季昭华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是要回夏国。 “你这是.........?”季昭华有些疑问。 卫一神色有些焦急,“主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夏国这般情况,我必须回去为国效力。” 季昭华抿紧了唇。 按照卫一的身份,夏国正经的禁卫军,让他在国家打仗的时候呆在敌国,实在也是强人所难了。 并且,卫一的消息渠道与季昭华不同,季昭华不知道前线的状况,但是卫一知道,那样的惨状,他的几个好兄弟都在写给他的信中破口大骂。 但是这些卫一是没有打算告诉季昭华的,毕竟造成这些伤害的人是季昭华的弟弟,季旷。 他眼中的坚定是那么深重,季昭华能理解在这种时候军人心中的信念,她不能不让卫一去,那里是他的国家,有他的同僚,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军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不可能随着他的境遇而改变。 只是,“春环,那里,你要说好。” 刚刚生了孩子,丈夫就要奔赴战场,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令人心中不忍。 卫一是怎么说服春环的,季昭华并不清楚,只知道第二日下午,在春环醒来的一个时辰后,卫一就只身前往边城。 季昭华等卫一走了,才进到春环休息的房间里,此时春环的眼睛还是有些红,显然刚才是哭过的。 坐在春环的床边,季昭华低低的叹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春环倒是豁达,自己提起来,“主子,你别难过,我明白他的心的。若是可以,他会守着我们娘俩一步都不离开,可是这不是打仗了吗?” 是啊,这不是打仗了吗? 打仗就意味着有无数的丈夫,父亲,儿子,要奔赴战场,尽管知道那是生死未卜的一条路,但是所有人还是义不容辞的要上战场的。 打仗,从来都是如此残忍的事情。 季昭华知道春环什么都明白,随即转移话题,“是啊,他走了也是好,要不是他那么无法无天的养着你,孩子那里会生的这般艰难呢。” 春环的脸还有些浮肿,泛着无血色的白。 听到季昭华说这个,倒是嘻嘻笑了,卫一在她身边的时候,是真的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现在他走了,她心中虽然不舍,但是有那么多的甜蜜,总也不是撑不下去的。再不济,还有孩子,她要照顾孩子,总能分散些心力。 想到这个,春环就有些难过,艰涩的问季昭华:“主子,他们这般打起来,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春环对于季昭华来说,是最亲近的人,这样的问题卫一是决不会问的,可是春环会。季昭华似乎早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情的结局,笑着云淡风轻的,“左不过一个死罢了。” 若是夏侯忱败了,季旷不好留他的性命,到时候她就跟着夏侯忱一起,她也算报答了夏侯忱曾经对她的好。 若是季旷败了,同样的,季昭华断然不可能跟一个杀害自己弟弟的人在一起,即便他有再多的原因,理由。 有些事情想通了,也就是这样,反正她是个无牵无挂的人,死对她来说,在已经是个解脱。 春环产后感情还不是很平复,听季昭华咋然说这个,顿时眼泪凝结,看起来又要哭的样子。她这样子还没有哭出来,外面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哭声,是小宝宝的哭声。 春环是丫头,根本就不准请奶娘的,但是季昭华心疼她,还是给她请了。 奶娘抱着小宝宝进来,脸上有些歉然,“这孩子也是怪的很,宁可饿着,也不吃我的奶,还是让春环姑娘试试吧。” 到底不是正经的主子,这些下人虽然还是很恭敬,但是说起话来,就显得亲近了许多。 春环醒来就看到守在床边的卫一,本想让他把儿子抱来她看看的,结果卫一开口就是要走的事情,春环哪里还有旁的心思。现在看见孩子,自然是爱的不行不行的。 急忙接过来,屋里都是女人,春环也不羞怯,掀起衣服就给孩子喂。 季昭华原本被着哭声就已经震的不行,现在看到小孩子趴在春环身上大口喝奶的样子,更是直了眼。 那时候映雪生下来就弱,哭声跟小猫儿似的,哪里能跟春环生的这个小壮丁相比,再者季昭华那时候自己身体差的很,孩子基本上没怎么吃她的奶,现在看到这小壮丁狼吞虎咽的,一时也是觉得新奇。 “夷?不是说,要生了孩子之后才下奶吗?你怎么生下来就有?”季昭华有些不明白。 春环立时就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季昭华。 卫一本来在房事上就百无禁忌的,后来怀了孩子,卫一虽然前三个月忍着,可是到了后面到底还是忍不住的,春环自然是不让,可是卫一说多弄弄,将来她好生产。可见这个话都是骗人的,她生孩子差点没有疼死去。 至于........**,刚才卫一走之前,还狠狠的啄了几口呢。 哪里有不下来的道理。 季昭华又不是没有经过这些事情,看到春环的脸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小夫妻感情好,她自然也是欣慰。 就算是到时候她真的没了,也就放心了。 第二七四章人就这么没了? 季昭华口口声声说,左不过一个死,可是真的听到夏侯忱战亡的消息的时候,她还是当场昏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春环泪眼婆娑,看清楚她眼中的泪水,季昭华就知道一切是真的了。然后她再一次闭起眼睛,现在想想这一生怕是也没什么值得眷恋的。 春环已然是被这个消息震的生死不能,夏国的军队在边城外跟定国的军队,进行了最后的对决,而这一次夏侯忱没有敌得过季旷,被季旷斩杀于马下。 至于夏侯慎已经被生擒,不日将押解回定国京城。 夏国皇帝战死,王爷被俘,满朝文武献旗投降,季旷在最短时间内统一夏国,尽管夏国内部还是有人蠢蠢欲动,毕竟夏侯忱还有一个儿子夏侯逍不是,可是谁知道等这些人进宫的时候,发现夏侯逍早已经不知去向,如此一来,谁都没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要战斗下去,总还是要有个目标的。夏侯家的人这一下都没了,就算是复辟山河,也都是没有人接手的。 为此,夏国内部的一些事情倒是很快的就平息了下来。 原本夏国的人也是畏惧季旷,先前季旷在边城的所作所为,夏国内的人哪里有不知道的,现在季旷大军**,就是心里不怎么服气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这位定国的皇帝,可不是他们夏国的皇帝,这可是最心狠手辣不过的人,若是真的惹怒了他,那还不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之前季旷的震慑给了夏国人很好的心理预设,但是真的在统一夏国之后,季旷的手段却是一反常态,非常的和缓,甚至给了夏国民众很多的优惠政策,必然开放所有海禁,让夏国人可以自由通商。再者也有很多是不用说的利益,现在大陆统一,关税自然就是没了的,道路全线打通,做起生意来少了很多的中间环节,对于擅长做生意的夏国人来说,统一显然比是对敌关系要好上许多。 百姓其实是最现实的人,谁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他们就跟着谁。皇帝到底姓什么,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至少对于最下层的百姓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而夏国的贵族,自然是无法忍受改朝换代的,毕竟改了个皇帝,他们往后的荣华富贵可不就全部泡汤了。 所以在夏国闹腾的最凶的反而是这些所谓贵族。 夏侯家的家族很是很庞大的,虽然直系的夏侯兄弟已经全部除去,但是旁系的夏侯家人还是有很多,对于这些人季旷就表现出了他的铁腕政策,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这些人面前用刀子切着吃了几片生牛肉,喝了一大杯羊血而已。 在漠北的那几年,这些东西季旷都是吃过的,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但是这时候吃倒是也不觉得难受。 可是夏国的人哪里见过这个,尤其是贵族,这些人都是生在这般繁华锦绣的地方,别说是茹毛饮血了,就是杀只鸡怕都是不成 的。 若是这些人有出息,当初夏国也不会落得除了夏侯慎,无将可派的窘境。 温柔乡,英雄墓。 夏国的繁荣其实才是最致命的伤痕,季旷也不过就是那最跳弹的那几位所谓贵族开了刀,却没想到从这些贵族家里搜出来的银子就堆成了山。 季旷很是沉默的良久,夏侯忱这个皇帝,其实比上季旷是不差的,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的皇帝,哪里能差呢。 只不过夏侯忱这个人心中弯弯绕太多,没有季旷简单粗暴,有时候心思太多的人,反而会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季旷在夏国停留多日,这才启程返回定国。 春环在定国公主府等待多日,也没有等回卫一来,到底还是忍不住,抱着孩子就哭到了季昭华面前,声泪俱下的,“当初要是知道他会一去不回,我该拦着他的。” 卫一连儿子都没有陪伴过一日,就这么没了,春环哭也是应该的事情。季昭华怕她哭的厉害扔了孩子,出手从她手里将孩子接了过来,小壮丁已经过了百日,胖的身上一个壳,一个壳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男孩子跟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季昭华接过来就觉得称手。 “壮壮,小壮壮。”这个小名是季昭华起的,倒是贴切的很。 春环看着孩子,咬咬唇,到底是止住了哭。 季昭华倒是劝她,“别憋着,难受了哭出来就是了。” 夏国现在大败,卫一若是活着,也该回来了,这么就没回来,也怨不得季昭华这般说,怕是卫一凶多吉少了。 春环眼泪止不住,哭声却是没有的,怕吓着孩子。 看着季昭华一副平静的样子,春环到底是没忍住,跟季昭华说:“主子,这往后可怎么办呢?” 季昭华笑起来,很浅很浅的笑。 “你觉得要怎么办?” 春环眼睛盯在儿子身上,有些剧痛后的坚决,“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总要好好活下去的,将孩子抚养成人,告诉孩子他有一个大英雄的爹爹。” 季昭华听到这个有些欣慰,春环这样的女孩子,到底没有让她失望。或许也是他们这些人实在是看着生离死别太多,所以到如今反倒都有了免疫的能力。 这些季昭华不敢说,她能说的只有,“以前我总是觉得,爱一个人就要陪他一起,哪怕是死。现在我反而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倒是能为了他活下去了。” 曾经跟夏侯忱之前的恩怨情愁,终究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留下来的,全部都是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抱着映雪时志得意满的样子,他拥着她时温柔的缱绵。 如此季昭华心中对夏侯忱最后的那点子怨恨也都烟消云散了,不知道现在他们父女是不是在地下相逢了。 映雪那么喜欢她的父皇,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为了他,我总还要坚持着的,总不能真的让秦王也没了。” 夏侯慎是夏侯忱的弟弟,总不能让夏侯慎也没了。 春环看着平静的出奇的季昭华,一时心中也是打翻了五味瓶。 夜深人静的时候,季昭华也不是没有埋在被子里痛哭过,毕竟是曾经朝夕相伴的人,说没有感情,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现在季昭华倒是想通了很多,天下统一,是好事,她不能这般自私。 “等秦王的事情,尘埃落定,咱们带着壮壮去云游如何?” 走过从没有走过的万重土地,看过千万的人。 春环掉着眼泪点头,她还想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卫一,哪怕就是一具尸体,那也是她的丈夫。 在定国京城万人欢呼的时候,长公主府,平静一如往日。 静静的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第二七五章正文完 季旷回到定国京城之后,没有来找过季昭华,季昭华原本以为这个弟弟,总还是会顾虑着她些的,没想到,季旷会是如此的绝情,到底憋不住,季昭华进了宫。 这还是她被册封长公主以来,第一次这般主动的进宫找季旷。 一路畅通,并没有受到半分的阻拦。 季昭华怒气冲冲的进了季旷所在的东暖阁,说是暖阁,其实就是皇帝平时休息的地方,定国现在的皇宫,就是从前周国的,周国的皇宫盖地要把夏国的巍峨许多,就是这东,西暖阁,就是够奢华的了。季昭华来的时候,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沁人心脾的桂花味道,都没能冲淡季昭华心中的焦躁。 进到东暖阁里,季旷今日穿着皇帝的常服,看起来并不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季旷身上,倒是驱散了他身上不少的阴郁气息。 “你来啦。”就在一片的光华灿烂中,季旷转过头来对着季昭华说。 季昭华心里像是着了火,她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看到季旷的样子,又是真真儿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她弟弟,她唯一的亲人。 已经失去那么多了,现在连这一个也要失去吗? 季昭华想不明白,但是她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眼前的人不仅是他的弟弟,更是杀了夏侯忱的人。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季昭华心肝似乎都烧了起来,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末了,她只是坐在季旷面前小案几的另一面,有些颓丧的说:“放了夏侯慎好不好?留他的性命,可不可以?” 季旷并不吃惊,只是说:“为什么呢?你喜欢夏侯慎吗?” 季昭华想都没想的摇头,过去很多时候她都弄不清楚自己对夏侯慎是什么感情,感激有之,好感似乎也是有的,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的弄明白了,她对夏侯慎,只不过是,他是夏侯忱的弟弟而已。 旁的便是什么都没有的了。 “那你是念着夏侯忱,才来求朕?”季旷笑着说,他的笑意有些玩世不恭,似乎并不那这个话当一回事。 季昭华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快的摇头,过了片刻后,她才说:“是的,我是念着夏侯忱。”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感情往往会变的复杂,权利,地位,金钱,甚至婆婆,还有别的女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曾经提醒着季昭华,她不能喜欢夏侯忱,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年轻的时候爱过,伤过,到了后来,心里念着的多了。 怕自己受伤害,所以才小心谨慎着,不敢露出半分的软肋来,就怕被伤害。 可是如今夏侯忱已经死了,抛开那些外在的因素,季昭华想,她是爱夏侯忱的。爱他的温柔,爱他的体贴,甚至爱他曾经给过她一个如天使一般的女儿。 说起来,她跟夏侯忱之前,也没什么跨不过去的坎,从来他们之间的矛盾隔阂,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季旷。 两人的处境,导致了心情。 到如今,季昭华记得最多的片段,竟然是当初夏侯忱带她出宫,去逛上元灯节,那日的灯火璀璨,那日的人声鼎沸,也许那便是季昭华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给过她这些,是她从未有过的。 现在他死了,季昭华认为自己无论是处于什么方面都是该帮他保全下弟弟的,人总不是能说忘就忘的。 季旷挑挑眉,接着说:“你要放过夏侯慎也是可以,但是朕会给你指个驸马,你早日成婚,可行?” 成婚,说实话,季昭华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跟夏侯忱以外的任何人。 现在季旷这么咋然说起来,季昭华简直不知道该数些什么,想着夏侯忱最后一次见她,那时她病了,发烧发的糊糊涂涂的。 若是夏侯忱知道她要另嫁他人,怕是要气死的吧,毕竟那是个那样霸道的人。 季昭华抿抿唇,很是坦然的跟季旷说:“我不想嫁人了。我已经跟过两个男人,失去过两个孩子,你不能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就为难别人,哪里还有人想要娶我这样的人。” “胡说!”季旷最听不得她这般自惭形秽的话语,“当初你还不是嫁过人,失去过孩子,夏侯忱还不是照样立你做了皇妃。” “他不一样!”季昭华想也不想的说。 她这般几乎是尖叫着说出口,姐弟俩都是一愣。 季旷慢慢笑起来,最后笑的像是要掉泪一般的。 他在笑什么,季昭华明白,当年家族都反对她嫁给孟辰良的时候,季旷就来跟她说过,那时候的季旷远没有的现在沉稳干练。他直直的冲到季昭华面前,狠狠的质问季昭华为什么要嫁给孟辰良那样,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在天之骄子的季旷眼里,孟辰良那样的穷学生,可不就是要什么没有什么嘛,那时候的季昭华也冲动。 国公府里娇养出来的姑娘,脾气自然也是火爆的,开口就是:“他不一样!” 季旷从小得宠,就是季昭华这个姐姐也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哪里听过人这样凶他,自然是气呼呼的,对着季昭华吼了一句,“我到要看看他哪里不一样!” 时间就这么如流水般的流去了,当年那个明艳的少女,现在早已经成历尽铅华的女子。而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公子,如今成了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这样的午后,姐弟俩因为一句话而想起的当年,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真的很不真实。 季旷有些感慨,遂又说了一句,“这一次怕是真的不一样了。” 季昭华并没有去深想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往事不可追,半是叹息着说:“你说若是爹爹,哥哥,活到今日,看到我们两个如此,会不会很开心?” 季旷做了天下之主,统一全国,而季昭华也成了长公主,全天下的富贵现在都在他们俩个身上,不知道父亲,哥哥看到了会是什么心情。 对于这个季旷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季昭华看着他的笑容,竟然品出了苦涩来,是的,苦涩。 他们现在看起来是坐拥着天下的一切,权势,威望,都不缺,可是也无法逃避的是,他们姐弟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我要离开了,弟弟。”季昭华突然开口说。 季旷长长的睫毛闪闪,定定的看着季昭华。 季昭华笑了笑,“不,我不会去寻死的。” 到了如今,她连死都觉得没有必要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下去。 季旷要说什么,季昭华阻止了,不让他说,她只是轻轻的说:“你的顾虑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在待在在宫里了,一个成了老姑娘还不成婚的女子,会成为皇室的污点的。” “谁敢胡说!”季旷突然开口痛斥。 他不是不知道,自从季昭华回来,闲言碎语是不断的,毕竟季昭华的经历拿出来说嘴实在是太精彩了,这一路走来,若是其他女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季旷纵然想抑制住这些胡嚼舌根的人,可是嘴巴长在旁人身上,他根本制止不住。 尤其是还闹了金戈那么一出之后,金戈是季旷看重的人,又被封了侯爵,京城里巴巴的等着将女儿嫁入汝阳侯府的人多的是,这个时候季昭华插一脚进来,实在是太招人恨了,不少人背后说季昭华是狐狸精。 甚至有人说季昭华是天生的寡妇命,先是克死了父亲,兄长,一家老小,然后就是孟辰良,现在又是夏侯忱,似乎谁沾了季昭华就少不得要死似的。 这样的闲言碎语,季昭华从来身上就不少,在夏国的时候,她是宠妃,又背上了毒杀太后的罪名,背后骂她的人哪里会少。 季昭华当然可以闭门不出,将这些话都装作不知道,但是这样活着太憋屈了,那座金贵的宅院,也变成了最奢华的牢笼。 她早已经过厌了这种生活。 此时面对弟弟,季昭华只是说:“你知道我的。” 从来她就不是一个想要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女子,她这样的性子,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注定就是一场悲剧,现在继续留在京城,也不过就是给季旷摸黑而已。 她的弟弟会成为千古一帝。 又如何能被她这般连累了呢。 季旷看着季昭华,她的侧脸还是那样的美好,现在又多了几分疏淡的样子。 她是真的看淡了一切了吧,季旷低低的呢喃,“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季昭华听到了他的话,却无从说起,她留在京城,不嫁人是不可能,就算是不嫁人,京城也会出现什么长公主养面首的传闻,只要有她在,所有人都会记得曾经的夏国。 她走,是必须的事情。 “走之前,来求你,别杀夏侯慎。” 季旷摇头,“朕不会杀他的,你要不要见见他。” 听到季旷要留下夏侯慎的性命,季昭华是真的很开心,至于见见夏侯慎,季昭华没有同意。有些怕见到夏侯慎的,怕看到那湛蓝色的眼眸,会想起另外的一个人。 —— 季昭华走的无声无息,只带了两个侍卫,还有春环和孩子。 马车出城,守城门的将领却换成了金戈,季昭华没想到临走还能见到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金戈好似没有看到季昭华似的,只冷冷的哼了一声说:“快走吧。” 赶车的侍卫急忙赶着车走了,金戈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今日一别,从此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想起独自枯坐在尚书房的季旷,金戈心中更是难受。 挥手就对着身边的人一鞭子,“天下这么大,找个女人都找不到么!” 那人只是抿唇,找到了又能如何,连齐执意要走,谁又能留得下。 金戈只有叹气,看着高高的城门说:“难道这城里有毒气,弄的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唯恐不及?” 马车里,春环抱着瞪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壮壮,孩子第一次出门,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的。春环对着季昭华问:“主子,咱们去哪里呀?”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离开,到底要去哪里啊。 季昭华伸手摸摸壮壮的脸,问春环,“从前咱们的日子,你觉得哪里过的最舒心?” 这个问题,春环真的思考了一阵,才说:“慈恩寺吧。” 虽说在慈恩寺的时候,日子过的清贫,可是那段日子,是春环最快乐的日子,那里是她跟卫一相识的地方,也是他们大婚的地方。 那里有春环的第一次怦然心动,更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季昭华点点头,“咱们还是会慈恩寺去吧。” 不仅是春环,那里也有季昭华的全部美好记忆,可爱的映雪,也是最喜欢那里的,天天满山遍野的跑,那时候的日子,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最无忧无虑的。 再者,“听说慈恩寺现在供奉着这次夏国死伤战士的牌位。” 死了那么多的人,总要有个地方供奉,季旷对夏国也算是仁慈,将夏国所有死难将士的牌位都供在那里。 让那些找不到家属尸首的人,从此后也有个供奉的地方。 听季昭华说起这个,春环的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不过还是贴着怀里孩子的小小脸蛋儿,轻声说:“宝贝,咱们要去见你爹爹了。” 就这样,他们在慈恩寺落脚下来,还是从前住的那处地方,虽然季昭华离开的京城,可是她还是皇帝的亲姐姐,一切事务自然是很顺利的。 尤其,她还找到了夏环他们,只是男人们都去了战场,至今都没有回来。 夏环是个没遮拦的,有一次开玩笑竟然说她们现在都成了寡妇窝了。 说的众人都是一愣,倒是季昭华笑笑,说:“可不是嘛。” 这件事情揭过不提。 季昭华现在全心的做起农妇来,头上扎着兰底白花的方巾,正儿八经的在门前的山坡上种了好些植物。 其中就有当年映雪从小沙弥那里认来的薄荷。 郁郁葱葱的,手掌心挥过,清清淡淡的味道飘过去。 季昭华闭上眼睛,深深的嗅了几口,再睁开眼睛,眼前却站了一个人。 良久,季昭华突然笑起来。 番外青山依旧在 又是一年好春光。 壮壮已经能跑能跳,在慈恩寺这样的地方,更是撒欢的跑个不停,春环没少跟季昭华抱怨,这孩子精力足。季昭华只是笑,就是精力足,那也累不到春环不是,卫一简直将他那儿子看成眼珠子,瞧着那样子,现在就要给儿子教武艺了呢。 说起这个春环更是叹气,这儿子跟老子简直就跟天生的冤家一样一样的,儿子是春环一手带起来的,自然跟春环亲的很,到了如今都这般大了,还往春环怀里钻个不住,而这卫一呢,说是爱孩子爱的什么似的,看到儿子那脑袋瓜子往媳妇的胸口扑腾,脸色的颜色也不是很好。 季昭华成日里看这小两口闹别扭,也算是娱乐,晚上跟夏侯忱在一处,也算是有些嚼头,夏侯忱跟季昭华现如今也是过起平平淡淡的日子来,每日里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虽说是无风无浪的,日子倒是过的安逸的很。 原想着日子就能这么过一辈子下去的,谁知道临时出了变故,这日季昭华突然脸色大变晕厥了过去。 夏侯忱也是惊了神。 可是这到底是在山里,哪里去给季昭华去寻郎中,拗不过夏侯忱,这才进城去看看郎中,好在路上季昭华就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们已经在慈恩寺的山上住了快一年,正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以千年,再一次入城,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季昭华被安置在马车里,夏侯忱陪着她,现在楠城早已经不是都城,自季旷统一之后,现在的都城定在了原先周国的都城,也就是现在大定国的都城,早已改名叫定城。 楠城不是京城之后,不仅没有没落下去,反倒变的更加的繁荣起来,少了那些达官贵人的打压,这地方又是最繁华的腹地,自然少不得发展的更好,听着马车外面人声鼎沸,就能想到外面的繁华。季昭华怕夏侯忱受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夏侯忱为什么没有死,他与季旷之间又是怎么样的一个过程,季昭华都没有问过。他们可算是生里死里的走了一遭,实在是不想再去问那些事情,他还活着,他来了,对于季昭华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可是现在再一次踏足夏侯忱失去的土地,季昭华还是担心他的心情。 夏侯忱侧头低头看季昭华一眼,见她脸色恢复了些,便吻了吻她的额角。 当年放手给季旷,也是想的十分清楚的,天下大统是人间正道,就算是他全力的抵抗,最终也逃不过这个条路的,还不如放百姓一条生路。并且夏侯忱抱着怀里的娇妻,皇帝这个位置夏侯忱已经做了多年,对其中的苦楚很是清楚,权利虽好,但是付出的代价却大的很,当年失去映雪的时候,夏侯忱就明白,有些东西没有了可以继续努力,但是有些东西没有了那就是永远。 这一年的日子过下来,他太知道什么是好日子,什么是坏日子了。 “别想那些,我现在有你就足够了。” 总还有个人陪他相守半生,人世孤独,有你共度,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季昭华抬起头来,岁月对男人总是宽待,夏侯忱一如当年她见到他时的俊朗,高耸的鼻梁,深刻的眉眼,就是下颌骨看起来都是方正刚毅的。三十几岁的男人了,又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在山里这一年,跟着慈恩寺的主持也是讲经学法,身上那些戾气已经全部消弭,现在的夏侯忱就像是被岁月打磨的最上好的暖玉,让人瞧着就心生温暖。 这么想着,季昭华将头又往他的胸口处埋了埋。 他们之间,是说不出什么情情爱爱的,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对他们的确如此,在经历过种种之后,能这样相依相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两人不在说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馆。夏侯忱先下来,然后抱了季昭华下来,只是季昭华刚下来就听到的低呼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就要去捂住夏侯忱的脸。 这里毕竟是曾经的夏国国都,才过去一年的时间,有人认识他也是合情合理的。季昭华明白,夏侯忱这样的身份合该一辈子躲起来不出门的,今日要不是为了她,也是断然不会进城的,现在被认出来,怕是大大的不好了。 夏侯忱哭笑不得,季昭华虽然在女子中不算低的,但是比上夏侯忱她实在是娇小的很,惦着脚尖挡住夏侯忱的样子,实在是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过那低呼的人却没有放过他们,直至跑过来喊:“贵......季娘娘?” 季昭华一愣,能这么叫她的,怕不会是不认识的人,再者说若是有威胁的人,怕是春环他们早已经挡住了。 扭头一看,不是连齐还有谁? “怎么是你?”季昭华也是吃惊。 这时夏侯忱拉下季昭华的手,对着连齐点点头,他对不熟悉的人还是很有一副架子的,全然不是平日里对着季昭华的态度。 连齐看到夏侯忱是真的吃惊的很,脸色的血色都没有了,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 只问向季昭华,“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连齐怕是最早离开那个权利圈子的,当年跟季旷谈不拢之后,就负气离开了,她跟季旷的关系,实在说不上什么,季旷也不会费心思找她,这一年,连齐倒是过的逍遥的很。 只不过......... 季昭华低头看着连齐的这身打扮。 连齐也是有些为难,她的年纪比季昭华还要长一些,现在穿着粉红色的衫裙,扎着时兴的发辫,看起来是有些老妖怪。 “这还不是家中的那个,太烦人。”连齐这样说。 季昭华听出连齐是又找了人的,心中也是为她欢喜,只是她的身边的人倒是不想让她久留,低咳了一声。 连齐察言观色一把好手,主动问道:“你们这是来........?” 夏侯忱正正经经的回答:“内子身体不适,特来瞧瞧。” 连齐一下子来了精神,带着他们进去,想着夏侯忱的身份,特地带他们进去了雅间。原本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卫一找的医馆就是一家偏僻的,并不在闹市里,现在进到雅间里,就更显得幽静了。 郎中前后脚进来,一本正经的跟夏侯忱,季昭华请安,口中道:“不知你们是内子的朋友,有失远迎,务必恕罪,恕罪。正所谓,有朋自........” “你快闭嘴,他们是来看病的,快瞧病!” 连齐还是干练,只是多了几份霸道。 那郎中穿着半旧的月白长袍,头上用同色的方巾挽了髻,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听连齐一呵斥,只能止了话头来给季昭华瞧身体。 “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 “行了,你用帕子盖上就成了,他们还等着呢。”连齐再一次打断这位小郎中的话。 小郎中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从袖口中掏出丝帕来,竟是最上好的冰蚕丝,这东西不说价值万金,但是一个郎中是断断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拿的出手的。 季昭华习惯性的,看了夏侯忱一眼。 夏侯忱摇摇头,要她静观其变,总还有个连齐在这里,倒是没什么危险。 郎中隔着帕子给季昭华把了半晌的脉,这才开口,“正所谓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说人话!”连齐再一次强话道。 小郎中低叹一声,“这便是有了身孕。” 季昭华初初听到还有些愣神,却不想夏侯忱已经站了起来,往日的沉稳不见了,急忙问:“那这孩子可......?” 他想问可保得住,可又生生的忍住了,先前怀映雪的时候,太医都是说过的,季昭华的身子不适合**,当时怀映雪时受的苦楚,夏侯忱怎么可能会忘呢,现在再一次有了孩子,夏侯忱自然是开心的,但是却有有些担心,毕竟若是这个孩子又保不住,怕是季昭华又要再一次失控了。 夏侯忱过了最开始的担心焦急,急忙走到季昭华身边,先是将人抱住了。 这一抱才发现,季昭华有些发抖。 心里便是一痛,轻声安慰,“别怕,先别怕。” 连齐是知道内情的,看这两人吓成这样,一巴掌就拍到了郎中身上,“快说啊,胎相怎么样?能保得住吗?” 季昭华又是一抖,夏侯忱抱的更紧了些。 “正所谓.......” 三人同时开口,“说正经的!” 小郎中没想到这三个人同时训斥他,脸上表情有些可怜,眼泪汪汪的就往连齐那边看,眼看着连齐要打他,这才说:“有我在,你们凶什么啊。” 季昭华却没有因为他的话放下心,缩在夏侯忱怀里不出来,她不适不想要孩子,而是失去对她来说太过痛苦了。 她根本无法承受。 连齐倒是过来安慰她,“你别看他说话不着调,但是医术却是顶顶好的,你信他一回。” 小郎中听连齐如此说,提高了音量叫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夫君的吗?!” 吓?!夫君。 别说是季昭华,夏侯忱都有些傻眼。 番外青山依旧在二 连齐被季昭华还有夏侯忱的表情弄的一张脸骚的红红的,站在原地搓手,那样子看着实在是有些可笑。 夏侯忱这个人还是很知道女人的心理的,这时候对着小郎中说:“内子身体一直不好,如何调养,还需郎中细细说明一下。” 小郎中傻了似的盯着夏侯忱的笑脸,觉得自己要被眼前的男人迷到了,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容貌,简直甩女人十八条街。 小郎中可不知道夏侯忱的过去,傻傻的呢喃道:“夫人啊,我怎么瞧着,这位先生像是天上的仙人呢。” 季昭华扑哧就先笑了,这小郎中呆头呆脑的,别说是季昭华成长的圈子里这样的人少见,就是普罗大众里,这样的人也不好找吧。 连齐是真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小郎中傻傻的跟着他眼中的仙人下去了。 季昭华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连齐,也不说话,连齐被她看的没了法子,大剌剌的坐在了季昭华身边,有些自暴自弃的说:“你别看他傻,对我却是一等一的好。” 这个季昭华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凭着刚才连齐接二连三的打断那小郎中的对话,季昭华就知道,那小郎中怕是时时处处都让着连齐的。 只不过这个社会,多是女子嫁于比自己年长的男人,倒是少见连齐这样找个比自己小的,看小郎中那个面相,实在是瞧着就有些面嫩呐。 这些都不是问题,有什么比亲眼看到更放心的呢,那小郎中的眼睛,纯净的出奇,这样的人,便是季昭华也会喜欢的。 “我总是盼着你好的。”季昭华低低的说。 一场浩劫下来,他们这圈子人似乎没有一个是幸福的,季昭华心中无论如何都是盼着大家都幸福的。 连齐听到季昭华这样说,突然就有些伤感起来。 那小郎中是连齐在押运货物的时候偶然遇上的,当真是傻的很,自己穷的就剩几个铜板了,还要拿这些铜板去给百姓买药,免费给人看病。当时季旷刚刚占了夏国,还没有像如今这样歌舞升平,四海皆兄弟,民间还是有些匪乱,连齐仗着有季旷派出来保护的人,自然是能抱住自己的,但是这小郎中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连齐当时就心软了一把,将自己运送货物中的药材都送给了这位小郎中,那时候连齐的想法很简单,这些死伤的人其实都是季旷造成的冤孽,能帮着季旷洗涮一点,便是一点了。 满心都是为季旷打算的。 只不过这个小郎中是个意外,当时连齐没怎么在意就走了,过后几个月这个小郎中却一直跟着连齐,非说连齐给了他药材,他不能空手拿,总要还连齐些什么的。 连齐觉得这样的人实在是傻的可以,他们这些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多少会有些邪恶,开玩笑的说:“若是你真像还我,那就将你自己卖给我吧。” 也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结果这小郎中却当了真,就这么跟着连齐,无论连齐说什么都是不走的,感情也就这样慢慢的有了。 “他那样的一个人,若不是有我成天到晚的护着,怕是早已经被人喂了狼了。” 季昭华听连齐这样说,才是完完全全的放下心了,这世间有一个你全心全意想护着的人,实在是太难得太好了不是,连齐满心的算计,一身的疲惫,遇到这样傻兮兮的人,虽然是季昭华从来没有预想过的,但是现在想起来,却也是最好的了。 “这样可真好。”原本季昭华心中因有了孩子生出的恐惧,这时候是真的没有了的,早已经不是那个黑暗的时期,现在的他们都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人生的轨迹,如此,她的孩子应该也是无碍的吧。 “哎呦!!!~~” 突然就听到小郎中的一声惨叫,连齐几乎是跳起来跑了出去的,季昭华顾念着肚中的孩子,到不是很急着冲出去,她走了才没几步,夏侯忱就已经进来了,深怕她着急的模样。 季昭华不用夏侯忱说,就自己跟他说:“我省得的。” 她不是没有生过孩子,现在知道又有了,自然要小心一点的。 走出雅间一看,季昭华也是傻眼。 连齐站在一旁笑,春环,卫一满脸抱歉的表情,而小壮壮八爪鱼一样的攀在小郎中身上,一手扭着小郎中的耳朵,一手抓着他的鼻子,牙齿还咬上了小郎中的脸。 小郎中疼,又不敢动弹,就怕将孩子摔下来,只得哼哧哼哧的喘粗气。 看到季昭华出来,壮壮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放开小郎中的脸,口齿清晰的吼:“姨姨,他胡说!” 夏侯忱咳了一声,慢慢对季昭华说:“我跟郎中再说你的身子,刚好卫一带了孩子进来,正听到郎中说一句,身子空虚,怕需要受些苦头。” 夏侯忱立刻就要回话,没想到壮壮就已经冲了进来,双脚并用的就上了小郎中的身,揪住小郎中就不放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都是练武的缘故,从小就是手脚麻利,真的闹起人来,也只有他亲爹能制得住。 今日季昭华来瞧病,卫一特地带着他在外面等,就怕孩子胡闹,在将季昭华闹出个什么不好来,进来之前还跟儿子都是商量好的,说季昭华先前都晕过去了,身子不舒服,现在正给郎中看呢,让壮壮安分一点。 壮壮也算是在季昭华身边长大的,虽然不是亲妈,但是比亲妈也不差什么,听到父亲这样说,虽懵懂,却也知道季昭华是不好了。 咋进来就听小郎中那样说可不久冲动了吗? 卫一先前还想着这郎中定然是恼了的,却没想到这小郎中,竟然怕摔了孩子,疼的站起来,却不敢动了。 春环刚才去套马车,没想到这父子俩才离了她的眼,就闹起幺蛾子,这时候急忙跑进来要将壮壮从小郎中的身上扒拉下来。 谁知道壮壮人虽小力气却大,就是捏着小郎中不下来,春环扒拉的狠了,这胖小子就哭。 眼泪珠子掉在小郎中的脖子里头,小郎中哪里忍心啊,这样可爱的孩子,虎头虎脑又满身的劲头儿,反倒是小郎中嘴歪眼斜的劝春环,“我没事,我没事,让孩子就在我身上玩一会儿。” 他这么一说,春环更是无地自容了,自家这个孩子,真是无法无天的。 卫一耳力好,自然刚才听到连齐说的话,卫一春环跟连齐也算是旧交,孩子这般闹,卫一不管也是想看看这小郎中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听小郎中一说,卫一都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这样好欺负的男人,就是卫一也是第一次见呢。 少不得上前抱儿子,壮壮对卫一到底是怕的,他的这个爹爹,简直上山下河,无所不能的。 手一松,人倒是被抱了过来。 可是嘴里就开始干嚎,“姨姨最好,我不要姨姨不好。” 季昭华被孩子哭的心头也是酸了一下,才多点的孩子,满心记挂着她,走到壮壮面前,轻声细语的跟孩子说:“壮壮看,姨姨这不是挺好的。” 壮壮揉了揉眼睛,先前季昭华晕倒了,他看到了,心里也是害怕,现在见季昭华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又觉得自己大哭了一场有些羞涩,不管是父亲还是.......壮壮看看夏侯忱,他叫夏侯忱姨父,但是很少叫,总跟着父亲叫主子,都说过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哭了要被母亲姨姨笑话的,现在这般,壮壮有些难为情,擦了擦眼泪软软的叫:“姨姨。” 季昭华笑着应了。 壮壮两手一伸,“抱!” 这下子夏侯忱倒是又快又稳的将壮壮抱了过来,就怕季昭华忍不住抱孩子,这壮小子,从出生就是浑身疙瘩肉,现在在山里养大了,那更是不得了,平常春环,季昭华都是抱不动的。现在季昭华有了孩子,更是不能抱了。 壮壮被夏侯忱抱了也不恼,呲开了牙齿对着夏侯忱笑。 就是这么一个小孩子,也知道巴结真的说话算数的那个人。 夏侯忱笑着骂,“小鬼头。” 小郎中蹭到一脸茫然的连齐身边,知道连齐是想起过去的事情了,他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她的过去,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是他生命中的大英雄,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连齐这般一呼百应,那样威风的模样,是小郎中从来都不敢想的。 人总是羡慕着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小郎中对连齐就有着仰望的孺慕之情。 这时候他对连齐说:“咱们还是生个女儿吧。” 这儿子太难缠了啊,旁人家的孩子他都舍不得教训,更何况是自己家的,若是连齐给他生一个,他怕是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还不被孩子欺负死了。 连齐看他那幅‘我好怕怕’的表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翻了一个大白眼还是没有忍住,狠狠的骂道:“你还有没有点出息,被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吓成这幅样子!” 连齐一言出,所有人都笑了。 番外几度夕阳红一 连齐是个精明人,决定跟小郎中在一起之后,就将自己手上的生意全部脱手,换了现银拿在手里,然后跟小郎中过去了小日子。 这医馆外面看着虽朴实,往后面一走就发现别有洞天了。 夏侯忱一行人最后商议着,就住在了这里,他们现在都没有负担,很有些可以随遇而安的资本。对于这样的安排,连齐自然是最开心的,她跟小郎中二人世界也不是不好,只是多些人多些乐子,季昭华对于连齐来说不仅是友人,更是救命恩人,这份情意,连齐不可能不认,若不是当初季昭华救她,连齐现在哪里来的这样平静的生活。 不仅自己这样,连齐还对着小郎中耳提面命了一番,声声说着季昭华过去待她的好,让小郎中万不可怠慢。 小郎中本来就是再实诚不过的人,听妻子这样说,那可真是掏了一片真心给季昭华,有时候殷勤的,夏侯忱都看不过眼。 天气一日一日的热起来,季昭华跟连齐坐在后院的榕树下乘凉,季昭华漫不经心的问连齐,“真的就能放下了啊,你这样,可就是大隐隐于世。” 一起住了些日子,季昭华也是看出来了,连齐现在可算是放下一切,安安心心的做起了老板娘,原先满脑子都是挣钱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日日救守着小郎中,小郎中在前面给人看病开药,连齐就在后面给人抓药,店里连个小伙计都没有请,完完全全就是个夫妻店。 连齐虽然不说,可是季昭华瞧着,一日下来也是真辛苦,凭着季昭华对连齐的了解,显然世没必要这样辛苦的。 随便做点别的什么买卖,也不比这个强? 连齐却只是摇头,“他这一年行事越发的霸道,我总要防着些的。” 这话原不该跟季昭华说,但是连齐还是说了,也是怕季昭华现在还跟都城里有联系,将她的行踪说出去。不怪连齐这么说,季旷从初初登基,到后来平定夏国,再到如今天下平定,四海生平,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无论是颁布的法令或者旁的什么,都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 这一年就是夏侯忱都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季旷却是有雄霸天下的实力。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季旷的霸道,这一年光是宫里选秀就来的三次,虽说天下初定,皇帝扩充后宫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凡是都有个度,就女色这方面来看,季旷并不是什么跟妻子伉俪情深的皇帝,尤其这一年选秀多次,都没有听到过皇帝宠幸过什么人。 也就是说季旷对这些女人都不是很满意。 这些事情也是今日连齐跟季昭华说了,她才知道的,若是往常,夏侯忱才不会跟季昭华说这些污糟事情。 “果真如此?”季昭华有些震惊。 不是她觉得自己的弟弟就要怎么怎么样,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季旷会如此行事,她看着天下生平,还以为季旷是个千古难遇的圣君呢。 自家人,在如何都是不会说自家人不好的。 连齐抿抿唇,接着说:“也是我小人之心,他这般如此,说不上哪一日就想起我来了,男人么,总是相同的,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我这般离了他的眼,到时候真要是找起来,我哪里还能跑的了,倒不如这般隐藏起来,安安稳稳过一世的好。” 对于连齐的顾虑,季昭华完全是赞同的,先前夏侯忱对季昭华可不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念想,后来着念想一发酵,这才有了将她从秦王府抢出来的事情,在男人,这星点子的念想才是最可怕的。当初连齐去季旷身边的时候,正是季旷最虚弱的时候,军中连吃饭钱都没有的,那时候连齐能帮季旷一把,这情意自然是不一般的。再者说那时候季旷身边只有阿齐格那么不省事的女子,这般一衬托,连齐倒是成了解语花,现在季旷身边就是再找多少女子,想要找到当年的那种相辅相成的感觉可就难了。 人不是最紧要的,感觉才是。 若是季旷一直找不到心仪的女子,难保不会想起连齐来。 连齐早已经看到了那皇宫贵族里的破烂事情,断断是不会让自己在陷入那样的环境里去的,大风大浪见的多了,才能明白这平静日子的美好。 季昭华对连齐的这种想法深以为然。 当晚,季昭华跟夏侯忱说起这个,倒让夏侯忱有些诧异,“难得你不帮着你那弟弟说话。” 这段日子季昭华养胎,可是忙坏了夏侯忱,原本他们也不需要什么营生,夏侯忱与季昭华自己身上的私房银子就够两个人过完这一生的了,不过现在季昭华有了孩子,这就要另当别论了,夏侯忱虽然现在不是皇帝了,但是有有些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生儿子得给儿子挣份家业,要是女儿,更得给女儿赚份嫁妆,所以这些日子,夏侯忱四处看买卖,倒是有些想做买卖的架势。 季昭华都是随着他,夏侯忱这样的人,能在山里住一年已经算是极限了吧,哪里是真的闲得住的一个人呢,干点什么也好,总好过就此就彻底废了的好。 听到夏侯忱说这个,季昭华眉头都要挑起来,不岔的说:“我若是都帮着弟弟,现在哪有肚子里这个孩子。” 要是她一心为着季旷,就根本不会跑到夏国原先的地方上来,那时候来,是真的打算守着夏侯忱的牌位过一辈子的。 夏侯忱抓过她捶过来的手放在嘴边吻着,“知道,知道你心里都是我。” 其实当初他将江山拱手让个季旷,想的念的就是能跟季昭华这样携手过完下半辈子,他此生不欠旁人什么,唯独欠了季昭华的,没有护好她,没有护好他们的孩子。 如今他顾念天下苍生,不想让生灵涂炭,让出了江山,老天爷也给了他最好的。 跟季昭华在一起的日子越长,夏侯忱就越的从前过的日子没什么意思。 就跟连齐觉得挣钱没什么意思一样,夏侯忱觉得当皇帝没什么意思。在普通人看来这真是惊世骇俗的想法,但是人往往都是这样,真的了解什么事情的人,往往并不怎么喜好这事情,真的赌馆的老板,不喜欢赌,**的老板,不找**女子都是同一个道理。真的明白一件事其中的奥秘与苦楚,反倒就没有了吸引力。 没有钱的人日日想着挣更多的钱,可像连齐这样从小到大就没有缺过银子的人来看,银子怕是最唾手可得的东西。没有坐上皇帝的人,日日觉得那个位置充满了**,可是真的坐上去的人才知道,那其中的辛酸。 夏侯忱手下不停,他们这一年的日子过的简直蜜里挑油一般的。 几乎是每日晚间都要亲热上一两回的,这季昭华被疹出有孕,夏侯忱自然要收敛起来,可是如此突然的一下子断了他的荤腥,还是有些忍不住。 季昭华的这具身子,早已经让夏侯忱折腾的敏感非常,他也不过就是碰了那几处要紧的位置,季昭华就已经招架不住,软成了一摊子水。 眼看就要擦枪走火,季昭华顾念着孩子,猛推着夏侯忱,“快别,孩子。” 正值情动的时候,嘴里吐出来的话音,听着都像是在**,夏侯忱用毯子将季昭华一包,几个翻身,两人就出了屋子,坐到了对面的屋子的屋顶去。 南地的天气,夜里反倒是能凉爽一些,夜风一吹,两人都清醒了些。 月光这么一照,两人脸上的潮红根本就无所遁形,季昭华羞恼的推夏侯忱,两个人年岁也是不小了,竟然还能做出这种没有自制力的事情来,也由不得季昭华生气。 夏侯忱只是低头咬季昭华的耳垂,“我若是自己跑出来,你定要说我冷落了你。” 这话,季昭华倒是认的,两人刚才那样火热,若是夏侯忱突然掉头走了,她自然是会失落伤心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 尤其现在季昭华怀孕了,对夏侯忱更是依赖的紧,夜里是定要缠在他身边的。 两人在屋顶上才算是歇了口气,就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小郎中的声音并不难认,他粗喘着叫:“可还要说我年幼?” 连齐早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候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蛮横的样子,撒着娇说:“哪有,你乃是我的夫君,谁会说你年幼。” 显然这种时候的小郎中是个硬气的,哼了一声,下了死力气,连齐尖着声音吟起来。 “若是下次在叫我听到你在他们面前说我是个小孩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连齐早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只剩下软软的哼。 夏侯忱贴着季昭华的脸,两人围着同一张毯子,亲密的身子贴着身子,夏侯忱对着季昭华不怀好意的说:“可见你们女人无论平日是个什么样子,只要在这时候被侍弄舒服了,都跟羊羔子似的。” 季昭华急忙捂他的嘴,怕他嘴里的浑话,被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了。 番外几度夕阳红二 季昭华先前怀映雪的时候可算是吃尽了苦头,这一次有孕,夏侯忱自然是担足了心。只是孩子跟孩子还是有大不同的,季昭华顺顺当当的到了第三月,愣是连孕吐都没有过。 夏侯忱虽然心中很是欣慰,但是也少不得骂曾经宫里的太医,“可见那些人都是拿钱不做事的东西!” 当年映雪就没在宫里那班子太医手里,直至今日夏侯忱对那起子人都心中有埋怨。季昭华摸着还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当初怀映雪的时候,荀太医是当真尽心尽力了,只不过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那时候金贵的不得了,动一动都怕磕碰到,现在这个小郎中,每日还要催着季昭华出去走动走动,若是如以前那样日日呆在屋里,小郎中必是会来说教的。 季昭华吃得好,睡的好,加上日子平淡,倒是真的没什么不适。 原本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夏侯忱满心就等着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天,可是总还是会有些意外出现。 这头一遭就是季旷要南巡了。 这其实说不上什么出格的事情,季旷现在是这么大一个国家的皇帝,自然要多出来走走,看看各地的民生情况。 可是连齐就为了难,特地来找季昭华说项。 “也就是我现如今胆子小了,想着他若是来必然是要见见你的,你住在我这里,我哪里还跑的掉呢。” 季昭华明白连齐的顾虑,这一趟季旷来,少不得来看看她这个姐姐过的好不好,她这般大剌剌的住在连齐这里,不是引着季旷找到连齐么。 “你别这么说,现如今咱们谁的胆子大呢。” 幸福来的这般不容易,谁不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深怕到手的幸福再一次破碎。 可是.........。 夏侯忱不同意,虽说这一次季昭华的情况看起来不错,但是到底有了上一次映雪的经验,夏侯忱哪里敢掉以轻心。这次能这般好,还是小郎中日日都用药材做了药膳给季昭华吃,才能养的这般好的。 夏侯忱虽然现在不是皇上了,但是身上的威严还是在的,他这么说,也没人要反驳。 季昭华看着连齐的脸色不好,想劝几句,却叫夏侯忱眼睛一瞪就吓住了。夏侯忱这样的人,真的霸道起来,还真是没人能制得住她。 这个时候倒是小郎中往前迈了一步,眼睛里全是忐忑不安,话却说的坚定的不行。 “要不然,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要搬走,我与娘子外出采药去,嗯,也不过半个月就回来,躲过去皇上的南巡就成。” 季昭华眼睛都瞪圆了,这个小郎中,这话说的可真是的,这是连房子都不要了吗? 小郎中当然舍不得,这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跟连齐置办起来的,让他离开还真是舍不得,但是为了能跟连齐长久的在一起,这些又怕什么呢。 说是采药去,但是真的离开了这座城,到底回来不回来就是他们说了算的了,就是依诺回来,那也是小郎中自己,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娘子跟着回来的。 夏侯忱这会子眼里只有季昭华,哪里还管他们夫妻的事情,自然是不依的,“你们走了,我们吃什么?” 原本在山里,吃食这样的事情都是季昭华跟春环做,要不然就有慈恩寺的斋饭吃,倒是清淡又养生,这些日子住在这里,吃的一应东西都是小郎中来操办,就是连齐都是不会下厨房的。 听夏侯忱这般不讲理,季昭华急忙拉他的袖子。 “他只是担心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夏侯忱对着季昭华,还好,但是对旁人总有种上司对下属的感觉。 这种态度并不好,小郎中是个好心肠的人,现在这般害怕了,却还是要跟夏侯忱争执,非要带着连齐出城去,可见真的是将连齐放在心坎坎里的。 要不然她没有必要这样啊。 夏侯忱被季昭华一拉,也就没有再出声。 季昭华秃自做了决定,“咱们搬出去,银子不是还有,就在这城里买处院子。省身要来,总不能让他到这里来见咱们。至于连齐.........,你跟着小郎**去采药也是成的,留在城中总是不安全。” 连齐哼了一声,看向夏侯忱,刚才听夏侯忱的口气,连齐心里就不岔,合着夏侯忱心里,将她的小郎中当成厨娘下人使唤了,连齐自己使唤小郎中,倒没什么,旁人看不起小郎中,连齐第一个就不答应。 现在只盯着夏侯忱不住。 季昭华急忙拉了拉夏侯忱的袖子,让夏侯忱表个态度。 他们这一趟来,多亏了小郎中的照顾,感谢他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这般的得罪人。 这些道理夏侯忱也是明白,可是他做了那么些年的皇帝,想事情第一生理反应就是先算计着自己的利益,至于旁人的死活,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现如今他不是皇帝了,这想法自然不对,但是让他改是断然改不了的。 现在让他说软话,那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昭华也知道夏侯忱的别扭,放软的姿态撒娇说:“那你看,咱们总不能赖在他人家里吧。” 夏侯忱果然挑起眉,到底还是大男子主义重,原先只是想着住这里小郎中好就近照顾,现在季昭华这么一说,倒是回过味来了,他们现在是寄住在旁人家里,腰杆子不直啊! “咱们搬出去,你可得给我找几个老实勤快的丫鬟伺候。对,还有稳婆,真生起孩子来,总不能靠着他吧。” 季昭华的手指指向小郎中,现在住在这里只是养身子,要是真的生,自然还是靠稳婆的。 夏侯忱心头一跳,一个男人,就是医术再怎么高强,夏侯忱看不得他给季昭华接生啊。 当下也不别扭了,便说:“那就这般决定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又补了一句,“你们说好半个月,若是不回,自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这还威胁上了。 季昭华捂着嘴笑。 小郎中伸头到连齐耳边,“瞅来瞅去,还是我最好呢。” 连齐抬手就要抽他。 不过想想也是,夏侯忱对季昭华自然是百般体贴,不过一身的臭脾气,那是骨子里的,根子上长着的,根本就褪不去。 季昭华跟夏侯忱在一起,安全感是有了,不过想要像连齐这般做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还是不成的。卫一也是不错,可是到底是个武夫,无论怎么说,连齐这样大宅门里出来的女子,对武夫总还是有些看不上。 小郎中这样的,可不就是百里挑一,太难找了么。 连齐对着小郎中笑,小郎中慌忙捂住头,“这是要迷晕我呀。” “真是不害臊!” 大家都笑起来。 虽说连齐他们要走,但是小郎中还是很负责任的将药膳的具体做法写了下来,就是夏侯忱看了,都说‘这我都能做给你吃了。’ 小郎中写的事无巨细,当晚夏侯忱还真给季昭华做了盐蒸橙子。 “不是你说想吃些酸的?”夏侯忱看着季昭华呆愣愣的,便开口问。 季昭华是实在没想到夏侯忱有一日能给她做吃的,这是天上要下红雨了么? “不想吃,我倒了。” 季昭华急忙抱住他,“想吃,想吃呢,只是你给我做的,我受宠若惊呢。” 夏侯忱有些难为情,耳根子都红了,他这不是看小郎中做的好,季昭华每次都羡慕的不行,觉得连齐是有大福气的人,一时心念起了,才寻思着给季昭华也做做。 反正又不难。 季昭华仿佛知道夏侯忱心中所想,轻声说:“我羡慕她是没错,可是心中却只有你是最好的。” 一个为她拱手让出江山的人,就是脾气什么的有些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季昭华自然是觉得小郎中那样的人不错,但是真要是放她在连齐的位置,怕也是不成的,不说其他,就是日日看着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她就受不住。 夏侯忱被她三言两语哄的心花怒放,却还是不表现出来,只说:“你这些小东西,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他将她当成女儿养着,宠爱非常的。 季昭华事后想,人总有千百万种幸福,何必去羡慕旁人呢。 夏侯忱买的院子,在季昭华看来实在是有些奢华了,不过可能在夏侯忱看来还是普通的吧。 宅子里新进了丫鬟,小厮,春环这才腾出手来好好的教训教训卫一父子。 前阵子忙着照顾季昭华,春环只让卫一将儿子带远一点,怕孩子没轻没重的扰了季昭华。谁知道卫一带着孩子,将城里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壮壮现在嘴里都能说出大把的浑话来了,什么**,赌坊,连买卖人牙子的暗语,壮壮都听得懂。 季昭华听了只是笑个不住,直说卫一这是想将儿子培养成江洋大盗。 卫一为着这个事情,已经好几日被罚不能跟媳妇睡了。这事情哪里怪他,夏侯忱派他出去打听消息,他又不能丢下孩子不管,打听消息可不就是那几个地方,孩子去的多了,听的见的多了,哪里能学不会呢。 日子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也就迎来了季旷南巡到楠城的日子,只不过季昭华没想到夏侯慎这次也来了。 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番外是非成败转头空一 夏国军队被彻底打败之后,夏侯慎被季旷押解到了京城,后来季昭华带着人出京,才知道季旷并没有对夏侯慎怎么样,而是封了夏侯慎一个‘安国公’的爵位。 要知道季旷出身定国公府,对于‘公’这个爵位一项是看的很重的,所以说季旷建国之后就没有一个人享有‘公’这个称号,现如今倒是好,封了夏侯慎。 季旷现在是皇帝,他进城之后,自然有人自动请缨的将季昭华所在的地址告诉他,当晚,季旷就来了季昭华所住的小院子。 同来的,自然还有夏侯慎。 季旷这一年变的沧桑很多,简直跟季昭华记忆中的季旷有了很大的出入,年龄看起来比夏侯忱都要长许多。 季昭华面对弟弟,虽然心里知道他是皇帝,要敬着,要远着,但是她现在是孕妇,感情根本就收割不住。 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你怎么成了这般样子?” 人过的好不好,看脸色就是能看出来的,季旷眉心处有很深的印子,一看就是经常皱眉,不悦的人,就是嘴角的法令纹都显得很是深刻,原本夏侯忱,夏侯慎,季旷三人,是季旷年纪最小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倒显的季旷年龄最大了似的。 季昭华看着这样的弟弟,心里难免感伤。 季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情绪外露的人,他登基的日子越久,低下的人就越有规矩,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在季旷面前露出真实的感情呢。 面对季昭华,季旷先是无措,再是感慨,最后说:“我现在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呢。” 好似除了这个,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季旷说出了‘我’字,夏侯忱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年少轻狂的时候,总把权利的**想的过于的大,可是真的等到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个位置的苦,这一点,夏侯忱深有体会。 五个孩子? 季昭华一愣,随后也是想通了,季旷广纳女子如后宫,一年中有五个孩子出生也是说得过去的,季昭华抿唇笑,“这不是很好,你总也要成家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傻,季旷现在是皇帝了,哪里还有什么成家这一说呢。 季昭华扭头看向夏侯慎,现在的安国公,夏侯慎还是以前的样子,威武雄壮的,脸上带着英气,不过看到夏侯忱他们眼中明显带着喜意的。 “兄长,嫂子。”夏侯慎拱手道。 他哪怕是这尊贵的安国公了,见到哥哥嫂嫂却还是要行礼的。 到如今,夏侯慎已经能十分坦然的对着季昭华叫出一声嫂子,过去的一切都如云朵般,可望而不可及了。 季昭华不知道夏侯慎现在是不是还是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夏侯慎不说,她自然是不提的,夏侯慎现在请安,夏侯忱自然是阻了他。 问的问题也是怪,夏侯忱问夏侯慎,“可有孩子了?” “出生刚满一月,是个女孩子。”夏侯慎说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可见他还是很喜欢孩子的。 季昭华心中一秃秃,她不可能忘记晴霜,现在夏侯忱这么问起来,季昭华也不好意思问这个生孩子的女人是不是晴霜。 今晚季旷是微服私访来的,夏侯忱的身份不宜曝光,所以他们根本没带什么人。 四个人坐在院中,南地的夜晚凉爽爽的,对月畅谈也不失为一件爽快事情。 季昭华小小声问夏侯慎,“晴霜呢?” 夏侯慎没想到季昭华还记得这个,笑着道:“在府上呢。” 季昭华一听,也就放下心来,到底跟着夏侯慎是受不了什么罪的。 夏侯慎说的简单,夏侯忱却知道这其中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季旷就在夏侯忱身边笑着说:“他的国公夫人还是朕赐的呢。” 这时候就又成了朕。 夏侯忱抿口茶,并不在多言。 有些事情季昭华不知道比较好,当初夏侯慎被封了安国公,可是夏侯慎这样的身份,季旷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放下心来,少不得赐一个女子过来,这女子便是季旷身边死忠人士家中的女子,有了这个一个女人,夏侯慎若是有什么不轨的动作,季旷就可以第一时间查到了。 国公夫人很是对夏侯慎的脾气,是个将门虎女,对夏侯慎又爱慕的紧,两人成婚,说不得就是琴瑟和鸣的意思。 夏侯慎走过这一遭,其实早已经看透了,在什么时候遇上男人很重要。 年轻的事情,男人都想要天上的星,总奢望着那颗最善良的归自己所有,那时候除了最亮的星,是什么都放不在眼里的,但是慢慢的在经历过种种之后,男人会发现,其实适合自己的那颗星才是最好的。 如此,夏侯慎现在对自己的国公夫人,到底是用了些真感情的。 国公夫人在跟夏侯慎大婚的当夜,就用匕首抵住了夏侯慎的心脏。 “我爹爹说,皇上放了话,说你要是一心为了定国,自然能安详荣华到死,若是你还想着恢复夏朝,那第一个杀你的人就是我。”小姑娘才刚满十五岁,脸上却出现了那种伤痛欲绝的表情,“不过你放心,我杀了你之后就会自杀,我今日嫁于你,就做好了要同生共死的准备,我不会让你单独上路的。” 明明说着要杀他的话,可是夏侯慎还是被感动了,这种感动奇怪的很,在失去了一切后,有一个莽撞的小姑娘对他说,你死,我伴你去死。 夏侯慎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从此后,你会是我一个人的吗?” 小姑娘抬起头,眼中一片炙热赤忱,点点头说:“她们都不敢嫁给你,是我自告奋勇来的,我就是爱慕你,谁也拦不住。” 她的姐姐们,手帕交们,一听到要赐婚给夏侯慎,都是不乐意的,谁不知道这个夏侯慎原来是季旷的正头子敌人,现在要是嫁给了他,将来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 只有她,才不怕那些,她是见过夏侯慎的,少女的痴迷是一方面,更有的是对夏侯慎的敬仰,一个能屈能伸的将军,才是她心中的大丈夫。 她知道皇帝可能还是防着夏侯慎的,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她在,就不会让夏侯慎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就算是她拦不住,她也能陪着夏侯慎去死。 这样抛出一片心的小姑娘。 夏侯慎若是不心动,那才是怪了的。他一直渴望的,可不就是一个能完全全意爱他的人,不在被任何人阻隔,不为任何利益改变。 国公夫人进了府,原本的晴霜可不就彻底的没了地位,她给夏侯慎生了女儿,国公夫人破格给晴霜抬了姨娘。 这事情就是这样,晴霜原本就是丫鬟,根本连姨娘都是没有资格的,看在生育有功,所以这才抬了姨娘。 在国公夫人看,这已经是对晴霜的巨大抬举了,要知道夏侯慎此前在夏国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出现在定国的。 小姑娘有自己的性格,对于自己的夫君,也是霸道。 晴霜抱着女儿去闹过一次,别看这位国公夫人才十五岁,可是几句话将晴霜压的死死的。 她可是皇帝赐婚的国公夫人,凭着晴霜一个下人,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晴霜万不得已,再一次报出了季昭华的名字,“我可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国公夫人眉眼都不动一下,她自然此前就将晴霜的底细摸清楚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理直气壮的。 “长公主身边的人?你跟了国公爷可是长公主赞许的?怎么没有见长公主给国公爷的只言片语?莫要骗我,便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出嫁,我都是要支出一份嫁妆的,你的嫁妆何在?” 国公夫人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轻蔑,“一个自己爬床的女子,还敢诬陷长公主大人?” 晴霜看着这个女人的脸,心里一点点的成了灰。 她到底还是想错了,她以为就算是到了这个时代,她也可以自由恋爱,可以放手去追求她想要的一切,可是不是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门第,是背景,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了谁,也要光明正大,也要名正言顺,根本就搞不了自由恋爱的那一套。 “我要见王爷!”晴霜觉得,夏侯慎不会这么对她的。 国公夫人这下子连笑都没有了,“王爷?这地方哪里来的王爷,晴姨娘还是想清楚了再叫,要是让我在你嘴里在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别怪我手下无情。” 晴霜还是不认输,她从小跟在季昭华身边,何时吃过女人的亏,冷冷的反击道:“我跟着王爷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孩子。” 这话倒是没有错的。 但是,国公夫人笑的阴森森的,“来人,给我掌嘴!” 不是用手打,而是一寸长的竹板子,一下下去,晴霜就吐了血块子。 “我跟你说过了,这里的定国,只有安国公,没有王爷!你若是再不守规矩,我自然有让你守规矩的办法。” 番外是非成败转头空二 晴霜被打怕了,也就沉寂了下来。 国公夫人倒是有些闲心思,多跟晴霜说了几句。 “你养了国公爷的第一个孩子,于情于理都是要好好善待你的,可是你口口声声的王爷,这就是要给咱们满门招来杀身之祸的!你说你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长公主都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早早的就避出去了,你怎么不知道。这时候你最好给我安生一点,咱们谁都好过。” 晴霜简直难以置信,她瞪大的眼睛看着坐在上首的小姑娘,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看起来还是小孩子的女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国公夫人再多就不肯说了。 晴霜被拉走后,国公夫人也是懊恼了一阵,虽说现在夏侯慎封了国公,可是正是最紧要的时候,这时候若是争取不到季旷的信任,可就全完了。 国公夫人虽小,但是却真的是一心为夏侯忱考虑的,日日到处参加宴会什么的,忙的不可开交,展开了一系列的夫人外交,到最后弄的夏侯慎在朝中也有了很多的知交。 夏侯慎从小到大,还真的没有感受过这种被女人保护的感觉,一时有些飘飘然起来。 夫妻俩的感情,自然就好。 夏侯慎也不是完全不管晴霜,只是现在对于夏侯慎来说,晴霜也不过就是后院里的一个姨娘,他照顾她吃喝无忧,也就是了,并没有太多的责任。 用国公夫人的话来说,晴霜这个人,就是不合时宜。 她总是在错误的时候,作出错误的决定,让男人对她提不起半点的劲儿来,好钢要使在刀刃上,晴霜不是没有机会获得夏侯慎的心,但是每一次晴霜都错失了良机。 国公夫人对晴霜并没有什么敌意,晴霜若是能早些抓住夏侯慎的心,根本就轮不到国公夫人这般作为。 季昭华其实也能想到晴霜后来的遭遇可能不会太好,可是晴霜到底是个丫头,夏侯慎能给季昭华一句话,照顾好晴霜,季昭华就没有什么理由好去追究的。 月影阑珊,夏侯忱担心季昭华的身体,对季昭华说:“太晚了,明日在叙吧。” 季昭华也是有些困倦,她到底是孕妇,熬不得夜。 这个宅子不小,给夏侯慎跟季旷留个地方睡还是够的,所以今晚就让季旷他们留在了这里。 回房后,夏侯忱问季昭华:“真的不让你弟弟知道你的身子?” 季昭华怀孕的事情,对季旷是半个字都没有露的,所幸知道她怀孕的人不多,现在还不到四个月,是能瞒得住的。 “不能说。”季昭华很坚定,“当时你跟他怎么商议的,我不知道,也不管,可是你这样的身份,万一我肚子里是个儿子,我怕他会........” 夏侯忱的儿子,季旷不一定会留。 这事情其实就是这样的简单,夏侯忱可以放手江山,只为跟季昭华长相厮守,但是他们的儿子不一定这么想,或者说季旷不一定这么想! 就算现在跟季旷亲密无间,但是季旷是个皇帝,是皇帝就不会抛弃那些思想,影响他大位的一切隐患,他都是要摒除的。 这其中必然的就包括,夏侯忱的孩子。 季昭华捂住肚子,孩子于她,从来都是老天爷的恩赐,更何况,先前她已经失去了那么许多。 这一个,是绝对不会再让出问题的了。 “我倒还想要个女儿。” 季昭华担心的,也正是夏侯忱担心的,当年夏侯家在夏过经营的不错,夏国的民众对夏侯兄弟还是很喜欢,很支持的,现在季旷统一天下,虽然对人民还是不错,但是到底不如此前夏侯忱他们那样精耕细作,北方的人现在没了阻隔,来南方的也多。 矛盾不是没有的,这一次季旷来,恐怕也不会只是为了看看风景。北方的人民风彪悍,跑到南地来欺男霸女的不是没有,南方有些地方也是有些怨言的。 有了这样的矛盾,民众自然就怀念起从前的帝王来,夏侯忱的时候,他们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也是这一次季旷带着夏侯慎来的原因,夏侯慎的小女儿才刚满月,就被带到南地来,为的也是安抚民心。 若是让这些民众知道,他们心中早已经神化了的帝王没有死,或者说夏侯忱有了儿子,这怕是又会是一场动荡。 所以夏侯忱也担心季旷容不下这个孩子。 想要个女儿,女儿对季旷来说没什么威胁,并且夏侯忱没说的是,他好想映雪,那样娇萌的女儿,他好想再要一个。 说起这个季昭华倒是想起来,“逍儿呢?” 夏侯逍与德妃早早的就消失在皇宫里,季昭华一直没有问过,心里总是对夏侯忱的另一个孩子觉得隔应,但是这个时候,总还是要问问的。 夏侯忱倒是没有躲闪,只说:“早已经被送出去了,现在恐怕已经在南洋了。” 当初他们兄弟对未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前景,夏侯忱决定将夏国拱手让人的时候,也想过季旷翻脸不认人,彻底对他动了手,将他们兄弟杀光的可能性。 毕竟这样对季旷来说,更安全一点,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容得下另外的一个皇帝。 那时候夏侯忱就想将夏侯逍送出去,无论到哪里去,总还算留下了夏侯家的一丝血脉,不至于让他们家断子绝孙了去。 听到这个季昭华有些鼻酸,她总想着当初夏侯忱与季旷之间有默契,才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变故,那时候的夏侯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夏国交出去的吗?他这样的人,心里念了统一天下那么多年的人,是怎么走出那一步的呢。 夏侯忱搂着洗漱完的季昭华躺下,有些感叹的说:“我失了雪儿,觉得心里跟被人挖了一块似的,那些老百姓难道就不是如此了?让他们的儿子去死,我于心何忍。” 季昭华在他怀里点点头。 好久,季昭华才说了一句,“是非成败转头空。” 谁是胜利者,谁又是失败者呢。 夏侯忱送出了江山,现在却是万民称颂的好皇帝,弄的民间都已经有人用了夏侯忱的相貌来修寺庙了,而另一头,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妻子,孩子,没有算计,没有利益,对夏侯忱来说,早已经是最大的奖赏。 次日。 季旷不能消失太久,一夜已经是极限,早上的时候,他用了早膳就要走。 平日里季昭华住的这个地方,早膳都是清淡的东西,今日为了季旷他们来,特地弄了黄鳝粥,这是南地的特色菜。 季昭华一闻到这个粥的味道就开始犯恶心,她怀这一胎,还真的没有孕吐过呢。 可是季旷就在她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强忍着脸色都变的苍白了起来。 夏侯忱在旁边看的都要急死了,但是碍着季旷在,他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令夏侯忱沮丧。 好在季旷跟夏侯慎,没吃几口,就走了。 季旷前脚刚走,后脚季昭华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夏侯忱一点都不嫌弃,将她抱在怀里,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简直都要心疼死了。 季旷走出这座宅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夏侯慎刚才看季昭华的样子,已经猜出了几分,现在看季旷停下来,心下也是打了个突突。 好在季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阵,然后抬步离去。 夏侯慎看着季旷的后背,心中有些叹息。 他怕是很难过吧。 季旷确实很难过,他如今早已经是九五之尊,也实实在在的领教了一把孤家寡人的味道。 身边在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算计与反算计,后宫一口气出来了五个孩子,其中三个男孩,成日里阴谋诡计曾出不穷。 简直没有清静的时候。 季旷有时候甚至怀念在草原上的那段日子,平静的,热血的,而不是如他现在,疲惫的,难过的。 就是季昭华,他的姐姐,刚才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都有防备与紧张。 夏侯忱的孩子么?还真的不该留下的。 可是他连夏侯忱都没有杀,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杀夏侯忱的孩子,说起来那个孩子还应该是他的亲人,要叫他一声舅舅的。 季旷沉默的回到了他在楠城居住的寝宫中,这里其实就是曾经夏国的王宫,现在成了他的寝宫。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的很,烫的厉害。 季旷回去宫里,自有侍女伺候他沐浴,闭着眼睛问外面的人:“可有她的消息?” 外面很久没有回声,季旷就知道,还没有找到连齐。 开始找连齐,是在三个月前,他将阿齐格放了出来,阿齐格现在早已经学乖了,能稳稳当当的做他的皇后,只不过阿齐格有天突然说:“看着这起子人,还不如看着连齐呢。” 阿齐格日日跟宫里的那些人斗争斗勇,现在累了,倒真觉得连齐不错,至少不会为了要季旷的宠爱,无所不用其极。 季旷猛然间想起连齐,只觉得思念的紧。 那个女子,在季旷心里永远是特别的存在。 可是当季旷派人去查的时候,连齐早已经放掉了手上所有的生意,来去无踪影。 这一趟来,季旷没有找到连齐,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