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正妻》 楔子 万圣六十四年,春。。しw0。 金阳城乃是万圣王朝离汴都最为遥远的市州。它位于汴都以西数万里,即便是汗血宝马不停歇奔跑,也是要几天几夜的行程。 然而说起这里的繁盛,一点也不亚于汴都。只见那亭台座座,酒肆茶寮兮;又见那阁楼淼淼,灯红酒绿兮;复见那院落森森,文人雅士兮。 自前朝起,金阳城便一直存在着,也因其地势交通等种种原因,它始终位于仅次于汴都外的第二大城而屹立不倒。所辖范围广泛,其中以广元镇(地名为杜撰,并非现今地名)尤为值得一提。它东临回丹南部,纺织及皮革业十分发达;南靠横河,种植业及渔牧业领先;西接朝阳国,陶瓷业位居万圣前三,纵横的交通连接其间,更是衬托其无与伦比的地位。 说到广元镇,又不得不提到这里的几户人家,前朝时朝中许多文职官员出自这里,尤其可见其文化底蕴的厚重。 在这几户人家里,有一户杜姓。如今只有一位老夫人及长子住在镇上,看似十分不起眼。然曾几何时杜家乃是广元镇数一数二的人家,祖上更是有一位官居正三品的文职京官----督察院右都御史杜大人,深得前朝皇帝信任。后来前朝没落,万圣先祖带人攻打到这里,这位杜御史宁死不降慷慨激昂,最终在听到前朝皇帝薨逝后自刎于大殿之外。万圣先祖感念其忠心,命人厚葬之,并善待其家人。杜御史的儿子们也争气,官职虽不及父辈,然门第终究显赫一时。 可惜天不假年,好日子没过多久,杜家就因姻亲之故受到迁怒贬谪。时至今日,名声早已不及当年半分。 杜府的一处宅院中,梨花木的大床上,一位妇人正不住咳嗽。即使她奋力忍受疾病折磨,可从那潮红的脸色上仍旧看出她病了些许时日。 “大夫,我娘如何了?”病床边,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问道。 老大夫勾着背,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使得这男子面色更是焦灼了几分。倒是他身旁一位穿着的妇人显得沉着些,好言安慰道:“老爷,先让大夫诊脉吧。” 咳嗽的老妇见儿子没主见又担心自己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道:“大夫还是按照老方子给我开些药便是了。” “那怎么行。”中年男子阻止道。 老妇白了儿子一眼,似有赌气道:“横竖也没个盼头了,吃那些个又苦又涩的药也没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被母亲一阵抢白,正欲辩驳,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为难地低下头去,就连旁边跟着的夫人也是脸色青白。 杜老夫人颜氏满意地看了看两人随即摆手道:“罢了,我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杜老爷杜成康还想说什么,冷不丁被夫人袁氏拉了拉衣角,好似有些不甘,嘴上仍是说道:“那儿子晚些再来看望母亲。” 袁氏待丈夫走后,这才福了福身,退了出来。 两人刚走出院门,就被老大夫喊住了。杜老爷有些诧异,这大夫一直是替母亲诊脉的,平日里把脉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但从未单独与他说话,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 杜老爷看了眼面色凝重的老大夫,心里沉甸甸的。 “杜老爷,老夫人恐怕时日无多了。”老大夫忧心忡忡。 杜老爷瞪大了眼,回不过神。袁氏也是吓了一跳,神色复杂,道:“怎么……” 老大夫并不多言,只道:“为今之计,只有顺着老夫人的意思,看看她还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尽量拖延一些时日吧,但是,并不会太久。” 杜老爷踉跄几步,如遭雷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院子,脑海里断断续续闪过一些画面,他强迫自己镇定,抓着头皮使劲揪着,就连一不小心碎了他那最为心爱的汝窑也浑不在意。 突然,杜老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随即,他开始磨墨摊纸,然后举起了狼毫…… 备注: 文中人名、地名均为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因文采有限,故而所用诗、词、对联等皆为借鉴,或增删或修改实属写文需要,不妥处还望指正与理解,谢谢! ...() 第一章 贵夫人途中遇险难独撑 小女娃好心救人显胆识 阳春三月,盛开的油菜花开满整个田野,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接连一片的金黄。=若不细看的话,一定不会注意在这茂密的油菜地边沿,尚留有一米开外的一条小道,以供路人行驶。 百米以内,一位身穿素衣蓝裙的女娃正在花丛里忙碌。只见她一手托着小瓷碗,一手小心翼翼地捏紧油菜花的花枝,轻轻往下压。一次又一次,即使每次采集的分量那么小,小女娃仍旧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脸上挂着温暖笑意。 她旁边不远处另有一个小女娃,穿着一身麻衣,梳着两个小辫,嘟起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素衣女娃笑了,擦擦额上的汗道:“绿影,你累了吧?先在边上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来。” 麻衣女娃阴云的脸色稍微好转,打四周望了望,刚想应答,似有想起了什么,郁郁道:“那怎么行,哪有小姐干活丫鬟在一边闲着的道理?小姐,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嘴巴说着,身子却是未动。 素衣女子宠溺道:“可你也不过是跟来给我添乱,那,去歇着吧。” 麻衣女子扁扁嘴,往边上退了退,坐下来拖着两腮,道:“小姐,这样真的能成吗?” “嗯,试试看吧,要是能够成功的话,也能省下一笔银子了。” 绿影害怕触动小姐的伤心事,便不再多言。 这不过是一座半高的小山洼,由主人开垦后种上油菜籽,栽上油菜苗,给山间添了彩。其实油菜地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开垦的大坑,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跌下去,虽不至于瘸腿断胳膊,但受伤是一定会的。 只不过,这里从来没有多余的人经过。 有的,顶多是附近相邻,也仅仅是稀有的几户人家罢了。 这边素衣女娃正在忙碌,那边无所事事的绿影四处张望,突然兴奋地嚷道:“小姐,你看,有马车,有马车啊!” “一辆路过的车,也值得你这般大呼小叫,当真是我惯着你了。”口气虽严谨,头仍是不抬。 “不是啊,小姐,你看嘛,是一辆好高贵的马车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你快看,快看啊,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素衣女娃并没有因婢女的惊叫抬起头来,仍是淡淡道:“好了绿影,你若是乏了先回去吧。” 正说着,她已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地迎面驶来,听声音更似在驱逐。女娃粗粗看一眼,轿辇华丽不似寻常人家。 她退后几步,低下头,不想冲撞了对方,当然也不想被吹过一身风尘。 阳光暖暖地照着,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边色。 这时,轿中人却掀开了帘子。 是一位贵妇人,衣着华丽,样貌娴静。 女娃没想到对方会掀帘子,抬头正好与那贵妇人对视,她微微一愣,但毕竟是闺阁小姐,也就有模有样地福了半个身子。 轿子里的贵妇正是杜老夫人的次媳,外放的从六品典伊杜成安的妻子顾氏。 自杜成安接到兄长亲笔的加急家信后,夫妻二人草草收拾了行装,便马不停蹄地往金阳城赶。原本应该是走正经官道的,可丈夫思母心切,再者走这条山路的确可以快上大约一日的时间,所以他们顾不得山路崎岖,忍着身体的疲累往前赶。 顾氏只觉得一路颠簸,难受无比,适才闻到盈盈芬芳,这才想着掀开帘子透透气。 见一个衣着虽然普通但规矩有礼的小女娃,顾氏顿时来了兴致。她打量着,对方不过七八岁光景,一张小脸明明稚气未脱,却挂满恬静笑容,因此也友好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马儿突然惊叫一声,扬起马蹄一拐,小女娃大叫着“小心”,马的前蹄已经踏了下去,滚入一侧坑中。 小女娃三步并两步踏出油菜地,往那马车奔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还在发愣的绿影都回过神来,赶紧往前查看。 由于车上只有杜氏夫妻及车夫并下人五人,因此要查验倒也十分快速。车夫与前排坐着的下人均伤得有些重,车内杜成安有些擦伤,顾氏与另一名下人也是轻伤。下人一心护主,伤得还要比杜氏夫妻重些。几人的衣物皆被划破,马车也有多处破损,看来是走不了了。 小女娃此时顾不得其他,一面查看着几人伤势,一面吩咐绿影回去烧水请大夫。这边自己则采了路边的草,揉碎了敷于几人伤口之上,忙完这些才道:“老爷夫人请暂且忍一忍,这草药虽然粗陋,但药效却是跟上好的金疮药不相上下。老爷和夫人的伤都需要立刻止痛,所以我才会先敷上这些草药。还请老爷夫人不要介意。” 顾氏很是感激,哪里还有什么介意?初时只觉得钻心疼痛,如今竟是感觉受伤处凉凉的,没那么疼了。她不由多看了小女娃两眼,道:“多谢,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娃愣了愣,才道:“我姓沈。” “沈小姐。”顾氏微微一笑:“沈小姐怎么会……” “家门有变,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之后我变卖了家中资产,改迁到这里居住。”小女娃道。 顾氏点头,不再多问。 按理,高门大户的人家外出,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也是由跟随的下人先回府禀明,再由另外的下人去打点。但是杜氏夫妻本就是外放官员,回来所带的人不多,且下人都受了伤,这里地处偏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脚,顾氏有些为难,杜成安开始咳嗽了起来。 顾氏的这些心思都被沈小姐看了个究竟,道:“若是老爷夫人不嫌弃的话,就先回我家。稍候大夫来了,也是要方便些的。” 顾氏担心丈夫的身子,也顾不得其他,道:“有劳沈小姐了。” 而向来倔强的杜成安这次竟也一言不发,由着妻子安排去了。 他不是不想说,他只是觉得面前的小女娃似曾相识,疑惑不解罢了。 沈小姐在前,顾氏忍着痛扶着丈夫跟在后面,不久就来到沈小姐所说的“家”。 只见方方正正的几间茅草房围着一个纵深五米左右的院子,院子外用竹条编织成细密的篱笆,下方则是一些栽种的蔬菜。 沈小姐面无羞赧之色,落落大方地请客人进入。推开门,一股清香浸入鼻尖,堂内布局一目了然。一张木质方桌上摆着普通茶具,几柄木质椅子,工工整整地排放着。左侧是一个半大汝窑花瓶,瓶内插着新折的花,右侧一张方几中央,摆放着一局还未解出的棋。那棋子很是普通,棋盘倒略有几成新。 杜成安一面咳着,一面欣赏起这未解的棋局。他见这沈小姐招待客人、询问大夫、安排下人,每桩每件都有条不紊,眼中也是流露出赞许。再想到家中侄女,他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何模样,算起来也跟这沈小姐差不多年纪,也不知是否也如沈小姐一般叫人喜欢? 顾氏见沈小姐待人接物丝毫不亚于大家闺秀,也很是奇怪,只是碍于身份并未详问。 大夫包扎好了伤口,又跟着开了服药。沈小姐安排好绿影出去熬药,又听到顾氏安排车夫去最近的集市购买马匹云云,料想等这伤好上一些,买到马匹之后,定是要继续赶路的。 沈小姐没有询问缘由,咨询大夫后方才从里间屋内拣出茶叶,三泡三开后,一杯奉与顾氏,另一杯断至守着棋盘的杜成安面前,另置一张矮几放好。 顾氏轻轻吹了吹茶末,轻啜一口,舌尖立刻温热一片,甘甜中略带几丝苦味。她从未喝过,遂问道:“这是?” 沈小姐微笑:“夫人见笑了,这是新摘的茶叶制成的,名唤苦味茶,有清热之效。这里地势偏僻,只好请老爷夫人入乡随俗了。” “好棋好棋!好茶好茶!”杜成安忽然开口。 沈小姐这次微微红了脸颊,道:“老爷谬赞了。” 顾氏看着丈夫乐不可支的模样,笑道:“哪里是谬赞!这茶担得起,沈小姐也担得起。对了,还未请教沈小姐芳名,此次我们多有打扰日后定当再来拜谢。” 杜成安也是这个意思,连连点头。 读书人在这些礼节上都十分固执迂腐,何况杜成安本就是个文职的官。 “这……” 顾氏见沈小姐为难模样,只好先开口道:“我夫君是外放的官员,我们这次是要回金阳城探望我婆婆,她已病了半月了。” “原来是老夫人身体抱怨。敢问老爷夫人是金阳城哪户人家?”沈小姐顺着话说下去。 “金阳杜家,我婆婆年事已高,如今当家的正是兄长,杜成康。” 原本听到金阳的时候,沈小姐只是随口一问,当她听到杜家时,忍不住咯噔一下,心想必不会那么巧,可再一听到杜成康三字,她更是惊出一身汗,金阳杜家,杜成康,那不就是…… 沈小姐苦苦一笑。 顾氏也有所察觉,道:“莫非沈小姐认识我们杜家?” 沈小姐佯装镇定,躬身一礼:“见过杜夫人,夫人说笑了。小女子出生时家门已经败落,一直住在这里,如何识得城中贵人,不过是一时不察,听夫人说起城中事情,听得忘了形罢了。” 顾氏颔首,不再多言。她心想着,等探望婆婆回来,一定派人打探清楚这是何家女儿,是否有姻亲,若是没有,她倒是乐意促成一桩好事。即便有,她也想报答今日这小姐的恩情。 说也凑巧,派出去另置马车的下人竟是久未归来,原本打算早些回去探望母亲,因此才选择了这条山路,可惜……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吧,顾氏想着,她是真的不想回来,如果不是婆婆生病的话,她一定是永生都不愿意回来的吧。 往事如风,若是都能轻轻一吹便散去,那该是有多好。 杜成安也是连着张望了几次院外,空无一人,他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了?真真是不孝极了。 沈小姐见了,暗自转身,亲自招呼了绿影就近格外添了几个菜,因为杜氏夫妇都没有什么胃口,仅淡淡垫吧了。沈小姐不忍,劝道:“可是我们这乡野菜色不合杜老爷和夫人的胃口?” “沈小姐客气了,只因我们惦记着母亲,故而有些失礼,沈小姐莫要见怪才好。” 沈小姐另拿起两个小碗,乘好汤,道:“原来如此。可是说句老爷夫人不爱听的话,若是身子有恙,被老夫人看出,岂不是让老夫人更加担心?再者说了,这购置马车来回也是要上一日行程,顶不过明儿个一早,定然会有新的马车来接老爷夫人,若是没有歇息好或是吃好,又哪里有力气赶路?” 顾氏笑着端起碗举到杜老爷跟前,道:“还是沈小姐想得周到些。” 沈小姐弯腰:“哪里,我不过是旁观者清。” 杜老爷吃着新鲜的蔬菜,连连叫好。四菜一汤均是绿影的手艺,她听了不免一乐。沈小姐笑道:“杜老爷快莫要夸了,一会,我这丫头可是要飞上天了。” “那可不行,我们还要劳烦绿影姑娘安置房间呢。”顾氏也笑着打趣。 绿影红了脸:“小姐,你怎么也跟着杜夫人取笑人家呢。” 说得几人都笑了起来。跟着说了些家常,沈小姐好说歹说,顾氏又添了半碗吃食。等绿影收了碗后,已是日落西斜,主客几人分宾主在前厅说话。此后以顾氏言语最多,这沈小姐与杜老爷对弈几回,也是难分伯仲。 杜成安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竟也有如此棋艺,不免对她刮目相看起来,连连夸了几番。沈小姐只管捂着嘴笑。 这一晚自是在客房入住,幸好虽然是简陋的屋子但里外分隔也远,屋子也够敞亮,这才让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杜成安稍微习惯了些。夜间闻着淡淡香气,竟是比往日好睡些。 直到杜成安入睡,顾氏仍是睁着眼,要是她也有个孩子,那该是有多好。 ...() 第二章 忙话别记恩德心向往之 见慈母诉肝肠一闲话乎 马夫经过一日的歇息,已是大好。天将明,顾氏在院内紧握着沈小姐的手话别,沈小姐始终礼遇有加,说了些祝福的话,顾氏这才上了马车挥手示意。 车轮滚动起来,顾氏再次掀开帘子,短短一日,她对这里竟然十分不舍。这种简单随意的生活怕是许多人都向往的吧。如那沈小姐,虽家道中落,却仍旧过得简单自在。 这样的生活,顾氏只能想。 谁让她出生就是嫡出小姐呢。 杜成安望着妻子心事重重的模样,阴测测笑了。 这种眼神让顾氏一阵哆嗦,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看丈夫时,见到的是一张对她关怀备至的脸,她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错觉。 有了前车之鉴,车夫这次赶路更加谨慎了些,不过加紧速度,又赶了三四天路,总算是到了金阳城。 夫妻二人匆匆换了一身衣衫,简单停顿后,改换水路而行。约莫过了半日功夫,已是到了家门口。 一别多年,家里的情形杜成安已经有些模糊,唯独朱漆的大门上两个大字滚烫般灼烧着他的心窝:杜府。 从杜成康书信到陇南约莫几日时间,再到杜成安夫妻赶回来,一个月也去了个大半,老夫人颜氏盼着幼子与儿媳回来,只一日日用药拖着。 早有下人在门口眼巴巴望着,见到二老爷回来,一面忙着去给大老爷报信,一面去了老夫人的含辉斋,余下的二人,大约是之前伺候过二老爷的,留下来汇报着老夫人的境况。 杜成安夫妇来不及洗漱,便已朝含辉斋去了。 大老爷正在书房,知道弟弟回来了,连忙赶来。 大夫人比丈夫先得到信儿,匆匆迎了去。 正好在含辉斋外院相遇,杜成安先唤了一声“大嫂”,跟着顾氏福了身。 大夫人见了小叔和弟媳,微点头道:“二弟黑了些,倒是弟妹……”微一沉吟又道:“几年不见,似是消瘦了许多。” 顾氏不知如何接口,杜成安接过:“谢大嫂关心,只是我们连日赶路,我因外放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难免忧心母亲身子。青岚作为儿媳,感同身受也是应当的。” 大夫人袁氏答得轻飘飘:“二弟心善,自是比我这大嫂想得周全。” 顾氏哪里听不出袁氏的讥讽,只当听不见般低下头来。 袁氏占了上风,正想乘胜追击,这时大老爷杜成康来了,见满院的人,道:“怎么都在外面?” 见到弟弟,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弟,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走,我们去见母亲。” 根本没有给袁氏继续挑刺的机会。 顾氏轻移莲步跟了过去。 袁氏扁扁嘴,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颜氏见到在外述职的幼子,目光怎么都舍不得移开。她摸了摸儿子的眉眼,脸颊,再到密布的胡茬,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过了儿子,她接着看了看儿媳,见她也好端端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老爷极孝,母亲安慰,他便跟着开心了些。 一别七载,他自然知道母亲有许多话要跟二弟弟媳说,遂带了大房的人退出来,给母亲和二弟一个空间。 颜氏高兴非常,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二老爷和顾氏偶尔应上一句,逗得颜氏喜笑颜开的。终究是病着,只撑了半个时辰便乏了,最后二老爷答应就在院外歇着,等她醒来便能见到,颜氏这才像个小孩般满意地睡去。 晚膳就安排在含辉斋的大厅里,杜成安哄着,颜氏吃得比平日多了些,气色也瞧着红润了点。雅芳苑早已打扫出来,因为二老爷与顾氏还未洗漱,因此这一餐不过就是老夫人颜氏、大老爷杜成康夫妻及二老爷杜成安夫妻共五人,晚辈的和大老爷院中姨娘等,安排在第二日晚膳时再行相见。 看着儿媳疲惫的神色,颜氏颇为心疼,摆摆手让两个儿子及袁氏都回去,独留下顾氏一人。 待所有人都退下,颜氏亲切地拉着媳妇的手坐到身边,道:“这些年都好吗?” “嗯。”顾氏低头,假意欢笑道:“媳妇一切都好。” “安儿,他待你好吗?”颜氏问道。 顾氏哽咽:“婆婆放心,夫君他待我极好。” 颜氏随即松了口气,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那边,安儿是一个侍妾也不曾纳过。” 看着媳妇空空的小腹:“你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吗?” 顾氏仿佛已经知道婆婆想说什么,泪珠一下掉了下来,哀恸一声:“婆婆……” 颜氏哪里不晓得顾氏心思,只苦笑着拉着顾氏的手道:“你莫要担心,我不过是循例问问罢了。就是我这做娘的要给安儿纳妾,他只怕也是不肯的。我又何故来做这小人,倒叫你白白伤心一回。” 顾氏知道每每婆婆总要提及孩子,但没想到她会有这一说,她又急又羞,竟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一直没有身子,不妨倒是可以请些术士,我前几日还听说,咱们这金阳城来了个先生,有些奇门遁甲的本事,就是不知道真本事如何。” “婆婆!” 颜氏忽觉自己说远了,笑笑:“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啊。”看着儿媳憔悴的脸色,想起过去种种,道:“只是你大嫂那边……” “媳妇懂的。”顾氏忙道。 “那就好,委屈你了,孩子。” 顾氏躬身退出,心里无限委屈。也许在外人看来,她嫁入杜家七年没有子嗣,夫君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陇南的官衙内也没有侍妾,她顾青岚是上辈子积德遇到这么好的姻缘,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可是事实背后谁又知道呢?大嫂句句暗讽她不是不知道,而她千里迢迢回来探望婆婆,风尘仆仆的没有一个好的休息,婆婆见到她的话就只是安慰几句“委屈了”,就是让她忍让大嫂,她心里的苦谁又看得到? 杜成安在雅芳苑外等待妻子,见她回来,很是体贴的加了件对襟羽纱的披风,什么也没说,两人进了院子。 第二日早膳时分,大夫人袁氏因为忙着院子里的事情没有来,顾氏便伺候在侧。 杜成安一回来,老夫人颜氏在杜成康跟前叨叨的时候明显少了些,他乐得轻松,自在地喝着粥,随口问道:“对了二弟,听说你们为了赶路,结果被堵在山上了?” 颜氏一听,惊出一身汗,忙紧张地看着小儿子。 杜成安只微微一笑,见母亲如此紧张,道:“母亲也真是,若是孩儿有个三长两短现在还能在这里用着早膳?不过就是马车跌了一跤,落入一个坑里。” 杜成安身材消瘦,杜成康声音粗犷,身材魁梧,所以颜氏怎么都不相信儿子无恙,当即表态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才安心。” 杜成康也同意。 杜成安不乐意了,当即把那日在山头如何坠入洞坑,如何被沈小姐相救,那沈小姐如何临危不乱等等说了个天花乱坠,颜氏听了也直点头,道:“如此说来,这沈小姐倒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 杜成安叹气:“可惜家道中落。身边不过就一个丫鬟伺候着,也没有其他的下人。可是以孩儿看来,也不尽然是。” “那是为何?” “看她身量纤纤,总觉得不似她说的家道中落那般简单。” 杜成康取笑道:“二弟,怎地几年过去,你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还是不改?你该不会是想……” “康儿!你胡说些什么?”颜氏喝道。 杜成康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杜成安却不甚在意的模样,道:“大哥这次真是多想了,我不过想着,这沈小姐既然帮过我一次,我好歹什么时候也得还上这份人情才是。” “安儿这话在理。如此,你兄弟二人歇息几日,便亲自登门拜谢吧!若是她果真家道中落,送去些银钱物件也就是了。若是她是因着大院被撵出来或是送到外面养着的小姐,只管抬出我们杜家,料想她那本家也不会再为难了她去。这样,我们也算是还了她这份恩情。” 兄弟二人应下。 杜成康道:“不知二弟与弟媳是在何地遇险?这沈小姐又住在何处?我们只管先打听些,到时候也不至于唐突了。” “说起来还远在揭阳县。好像是一座有名的山,山名我一时记不得了。” “是陀罗山,我们入山口前我见过。”顾氏忽然道。 “是了。”杜成安接着道:“是陀罗山,还是夫人好记性。对了,离沈小姐居住的院落不远处,好像还有个院子。” 杜成康筷子一抖,神色不愉,直问道:“是不是叫做梧桐院?” “大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过?”杜成安更加诧异起来。 “那沈小姐多大了?” “大约七八岁。” 这下轮到杜成康傻眼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百转千回之间,饭也顾不得吃了,神色有些呆呆的。 杜成安率先用完早膳出去散步了,顾氏伺候婆婆,婆婆没有离开她不能先行离去,眼见着大哥不好的脸色,她也猜了个大概。只是这结果来的突然,把她撞了个猝不及防,她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颜氏道:“说吧,她是谁?” “母亲还记得孩儿曾经纳过一个姨娘,后来她在生产之日难产,那孩子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外地养着?” “你是说,她就养在梧桐院?” 大户人家宅院甚多,不记载的便是各房的私宅或是夫人姨娘的陪嫁。 杜成康点头:“孩儿正是这般猜测,她的年纪和所在位置正好合适。” “可为何不是姓杜,却是姓沈?”颜氏咄咄逼人,她容不下一个跟她非亲非故毫无血缘的孩子。 “母亲,她的生母姓沈。” 颜氏费尽心思想了想,头脑里也想不起儿子还有一个姓沈的小妾。叹口气,她道:“既如此,你便先去打探打探,若真是我们杜家的孩子,还是接回来吧。” “可是筱萍那里……” 颜氏有些怒,儿子总是很怕媳妇,一点他爹的气势也没有遗传到,她摆摆手:“去吧,你媳妇那里,我自会去说。” “是,儿子知道了。” ...() 第三章 陀罗山梧桐院此番光景 由恶行两恶奴被受责骂 杜成康回到茹古院便吩咐管家打点行装,管家照例一番询问,以备第二日一早老爷出门。。しw0。 他望了望后院厢房,见后院无响动,微松了口气,这才令管家另外支取出一百两银子。 话说这管家姓季,人还算老实本分,办事有时虽有些迂腐但对杜家忠心不二,从不徇私。也正是因为这些,七年前老管家去了之后,才被颜氏破格提升,一直做到现在。 这季管家打点好这些已经是有些时辰了,回到自己的屋子,媳妇正点着灯缝缝补补,见他进来,随口道:“回来啦?今儿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季管家就把大老爷的安排告诉了媳妇,季管家家的一听,落下手中针线,道:“这么说,老夫人是有意要接回七小姐了?” “哪那么容易?你想想看,当年七小姐可是一出生就被送走了,这么多年除了我们这些老人,谁知道咱杜府还有位七小姐的存在?” “可老夫人为何要杜老爷跑这一趟?” “咱们老爷什么德行?不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个兴头?老夫人大概也就是圆了他这个心愿,见上一面,等老爷见到七小姐,想起往日情形,指不定什么心思呢。” “再说了,就算老爷动了恻隐之心,夫人能够同意吗?咱们这位夫人,什么时候是个省油的灯了?” 管家家的听丈夫这样一分析,有些惋惜道:“照你这么说,七小姐不是要一辈子住在那梧桐院了?” 季管家哼了哼:“依我看,还不如一辈子住在那梧桐院呢,起码见不到这宅院的脏事。老夫人当年对那沈姨娘深恶痛绝,迁怒七小姐是一定的。还有夫人从中作梗,你想,即便七小姐回来了,她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难道要七小姐永远不能认祖归宗?再说了,要是待在梧桐院,日后如何嫁人,又该是户什么样的人家?若是随意被夫人打发了,那岂不是一生都毁了?”季管家家的这样说道,又劝丈夫:“沈姨娘当年的样子,虽是柔柔弱弱的,可也是个性子倔强的,七小姐若是随了她的性子,定然是不愿意就那样浑浑噩噩一生。” 季管家道:“你就记得这样牢牢的?那沈姨娘也不过是给了你一次恩惠。” 季管家家的叹气:“正是因为受过沈姨娘的恩惠,我才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报答这份恩情。若是在你当上管家之后,我铁定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那时咱们在杜府不过是最下等的下人,这份恩情才更加难能可贵。” “横竖你明儿也是要跟着老爷去的,旁的什么也不必做,只管看看七小姐,若是她也有意要回来,你就在老爷跟前多说几句好话,也碍不着旁人什么事。” 季管家无奈,只得应允下来。 也是天意,偏偏大夫人袁氏昨儿查看庄子的账簿回来得晚,早上又一大早的出发了,夫妻俩竟是没有说上一句话。这边大夫人才走,下一刻大老爷便带着季管家往陀罗山去了。 先由水路至金阳城,再换乘马车,自官道一路通畅,到了山路便是颠簸得很,杜成康皱起眉,只在事后听夫人提起是送到这山上的院子,倒是一次也没有来过,看样子像是偏僻的很,但愿院子里比现下好些。 梧桐院是袁氏陪嫁的庄子,负责伺候的下人也是袁氏安排的。除去七小姐的贴身丫鬟绿影是之后从别处买来的,其余的两个老妈子兼一个外院家丁均是从杜府指派出去的人。在这里的待遇可以说是与杜府千差万别,捞不到油水不说,还极其地难以打发时间。由于闭塞,两个老妈子事先并没有得到通知,倒是如往日一般在院子里磕着瓜子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倒不是季管家忘记了,只是杜成康万万没想到,被送在外养着的孩子会是这样的待遇。 马车来到梧桐院外,杜成康没有见到外院把守的家丁,心下未免有些奇怪。不光是他,连季管家也是吓了一跳,只见院子中央,两个老妈子正坐在藤椅上悠闲磕着瓜子,身边一张矮几上,并列摆放着两杯热茶,丝丝冒着热气。这院子里唯一看得过去的便是那株参天古树,其余的地方便是杂草丛生,苔藓长在石阶上,像是荒废了般萧索。 季管家咳了一声,两个老妈子不经意抬起头来,见到季管家有些愣住,但是杜老爷的样子是记得的,当即弹跳起来,结结巴巴道:“老爷……” 杜成康很是不悦,碍于她们是袁氏的人,面子上不好为难,只干涩问道:“小姐呢?” 两个老妈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面如筛糠。 “小姐,小姐……” “小姐还未起来?去房里把小姐请来。”杜成康顾不得多言,径直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他心里竟有些紧张。 “这……老爷,小姐她……她不在房里。” “嗯?那去哪了?” “她……” “小姐自小喜欢新鲜的空气,所以每每早膳后,就会出去走走。”一个老妈子本欲实话实说,被另一个编出一个谎言。 按照以往,杜成康铁定是被糊弄过去,可是他刚刚从金阳城赶来,未曾歇息过一刻,这旅途劳累自不必说,加之见到满院的荒芜,让他心底开始怀疑起来,因此不免也多看了几眼老妈子的神色。她们都是以前跟在袁氏身边的,杜成康多少了解一些,当即板起脸。 季管家喝道:“大胆!休要再胡言乱语!小姐究竟在何处,还不快从实招来!” 两人仗着是袁氏的陪嫁,竟颠倒黑白胡说一通,无非是七小姐性情古怪难以侍候,娇惯得嫌弃这院子,所以另谋了一处,撇下她们三个仆人罢了。 其实自从七小姐被送来之后,就没有一日好过。两个老妈子不是克扣她的用度就是私藏了揣进自家腰包。梧桐院的物资一向是杜府拨下银钱,由两个老妈子就近采买,只在逢年过节或特殊时节,杜府才会安排专车送来一些年货礼品。但因为杜成康没有过问,袁氏也就默默选择了忽视。主子都不重视,她们这些下人也就对于这位七小姐不怎么上心,倒是也没饿着,至于要伺候得多妥帖舒坦,就基本不可能了。又过了两三年,两个老妈子从外面买了个小丫鬟回来贴身伺候,寻了由头竟反客为主将七小姐撵了出去,自己关上门来当主子了! 季管家任管家也有十年,哪里不懂这种弯弯绕绕?他记着媳妇的嘱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此时不免对这位还未谋面的七小姐同情起来。就是因为不受宠,连奴才都可以随意欺负吧,想七小姐今年也还是个孩子呢。 杜成康知道女儿不在此处,气得肺都要炸了,跳起来狠狠踹了老妈子几脚,吼道:“快说,小姐在哪里?” “在……在山上的茅屋内。” “季管家,去找小姐。” 季管家应了一声,道:“只是老爷,她二人如何处置?” 杜成康头也未回:“杖责二十,再拿了卖身契撵出去!” “老爷,老爷,老奴知道错了,老爷,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老奴这一次吧!” 另一个也哀求道:“老爷,求您看着夫人的面子上放过老奴吧,老爷,老奴好歹也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啊!您不能就这么把我们赶出去啊!” 杜成康闻言,果真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夫人是吗?季管家,既然她们不知死活,那就一并带回杜府去。也好当面对质!” “季管家,季管家……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一个老妈子扯住季管家裤腿。 “是啊季管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们,我们不能被赶出去啊,这叫我们怎么活啊!” 季管家露出少有的恶心,啐了一口痰道:“你们还记得我季某?既然记得,就该知道,没有对二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我季某的仁慈了!” 两个老妈子听罢,顿时如烂泥般瘫坐在地上。 原来当初还在杜府时,两个老妈子仗着袁氏撑腰,没有少胡作非为,季管家也吃过好几次亏,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这又怪得了别人吗?如果不是两个老妈子未尽本分,又何至于落到如斯田地? ...() 第四章 风漫漫杜成康初见幼女 尘仆仆七小姐不识生父 杜成康心急如焚地在院子里等着,季管家出动所有的人围着那茅草屋,七小姐还是一无所踪。他硬着头皮走至杜成康身前,多年主仆,杜成康见季管家的样子已是明白了个大概。此时他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只单单想起适才那恶奴的嘴脸,内心就一阵抽搐。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遮盖了杜成康的内心的澎湃,他摆摆手,仰望着天际,有些失落地道:“你们在这候着吧,我四处走走。” 季管家哪里能拦得住,何况这梧桐院也算是杜家家产,来都来了,使唤着其余下人收拾一番也是应当的。 乡间的路坑坑洼洼,杜成康没走几步,靴上已经布满尘土,甚至险些他自己也摔了跟头。他心想,这些年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过来的?他开始后悔没有追问清楚就把那两个毒妇赶了出去。但是现在他见不到女儿,若是能够多听一些关于她的事情,是不是心里会好受些? 又能好受到哪里? 锦端,锦端,他默默念出这个掩埋在心里多年的名字,赧然道:“锦端,锦端,终究是我负了你,还是你负了我?可是那孩子,那孩子……” 可是,要他如何面对那孩子呢? 杜成康不过而立之年的人,此时却突然佝偻了背,如同老人般脆弱。 孩子,你在哪里? 杜成康漫无目的地走着,脚底快要磨出泡来,他虽是一介男子,然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可是看着离梧桐院已经有一段路程,要是叫人的话,季管家等人未必听得见。杜成康无奈地硬着头皮继续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他心底的焦灼。 也是凑巧,他无意抬头,竟发现前方不远处,赫然一处显眼的茅草屋。杜成康回忆着二弟的话,两个毒妇也说过七小姐是被撵到山上的茅草屋了,这么拼拼凑凑,杜成康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即便看不见本人,看看她住的地方,也是好的吧。 原来杜成康主仆所经之路与杜成安夫妇所过之处并非同一条道。杜成安由西向南,杜成康由南向西,正好是两个相反的路径。但是鲜少出门的杜成康忽略了这个问题,而季管家则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安排的行程。因此,季管家等人上山是由东上,但其实此时七小姐和她的丫鬟绿影正好在地处西侧的油菜地,因而就这么错过。 心烦意乱的杜成康随意走走的地方,刚巧是离茅草屋较近也偏离油菜地不远的地方。 他忘记的脚下疼痛,忘记了种种不快,也是一盏茶功夫就来到茅草屋前。 杜成康站在院外,明明近在迟尺,他却犹豫了。这扇门明明这般残破,在他看来却坚不可摧,那手在空中僵着僵着,最后,还是推开了。 院中情景,果真如杜成安所言般,极尽简朴却透着一股子干净。正是“雅而不淡,精而不华”。 入堂的门口还有一副对联,字迹略显稚嫩,内容却是杜成康熟悉的:红梅点点,盘呼傲霜随岁去 和日融融,天蓬报喜伴春来 那是她还未入杜府为姨娘前,在外与他度过第一个春季时写下的。她酷爱红梅,他那时不似如今般瘦,便自诩天蓬,他们一起度过最为开心的时光。 她说过,以后每一年的春季都会贴这副对联。 如今,斯人已去。 贴对联的人变成了,她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了吗? 那么多的往事喧嚣而来,将他击碎在原地。 “大人,这位大人。” 蓦然的女声唤醒了他的思绪,杜成康稳了稳身形,见对方是一个**岁扎着辫子的小女娃,睁着好奇的丹凤眼,正盯着他。 他细细一算,面前的小女孩正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的年纪,莫非…… 杜成康一颗心即将跳出来,问道:“你是,这屋子的主人。” 小女娃扯了扯辫子,道:“算是,也算不是。” 这口气倒是不似锦端,锦端从来都是安静温柔的。 他有些好笑,继而问道:“何以见得?” 小女娃倒也大方,只管答道:“这是我家小姐居住的地方,不过,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大人,你说,算不算?” “小姐?你是说,住在这里的是你家小姐?”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音调透着多少个急切。 “是啊。”小女娃道:“可不是我家小姐,就是我家小姐让我来问问您,大人您可是路过此地迷路了?前几日也有一位大人带着他的夫人路过此地,结果马车掉到坑里,还是我家小姐及时出手相助呢。” 杜成康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他循着小女娃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院外站着一位与这小女娃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以纱遮面,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 杜成康太熟悉这双眼睛,那是和锦端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几乎可以断定,面前的女孩就是自出生便被送走的女儿! 她穿着素色衣衫,神情尽管淡漠然也有礼,见到杜成康望来,礼节性地福身,道:“这位大人,家奴多言了,还请不要见怪。”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杜成安口中的“沈小姐”,那小女娃自然就是丫鬟绿影了。 杜成康不知说些什么,脑中想起二弟他们也是因为赶路出了岔子被她救下,也就随意扯个由头道:“小姐客气,我……我带着家人赶路,谁知马车出了故障,家人已经去修理,我有些口渴,所以……” 沈小姐道:“原来如此。大人若不嫌弃,可以到寒舍喝一杯茶。” 这沈小姐如同往日一般带绿影外出采取花汁,没想到回来后见到一个陌生人在自家门口徘徊。她自认屋内没什么值得窃取的东西,且看此人衣着,虽不是朝服,袖口却印着官府的通牒,她自然知晓,只有朝廷官员,才能穿这样的衣衫。身为闺阁小姐,即使是落魄潦倒,也是有避讳的,这才命绿影前来一问。 进了厅来,杜成康也找不出什么话,两两静默一会,绿影泡着茶出来了。沈小姐以宾客之礼相待,杜成康称谢接过。 一杯茶下去,喉咙处清润不少,杜成康是品茶高手,但是像这样的茶品还是第一次尝到,不免赞许几句。 沈小姐客气道:“让大人见笑了。茶不过也是普通茶,只因大人一路劳累疲乏至极,才会觉得这茶易于他物。” “不不不。”杜成康摆手:“虽是普通的茶,可似乎,这茶里另外加了些东西,一冲一泡,味道也是难得。” 他没有说出口,这茶有他熟悉的味道,他觉得现在说起来,似乎很是唐突,而且,她口口声声称自己姓沈,随了母亲,竟是连他这个生父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不免有些难过。 沈小姐微微一笑:“原来大人是品茶的行家。不瞒大人,我在这茶里加了少许梅花,而冲泡的也非泉水,而是晨起采集的露珠。” 杜成康手一抖,险些丢掉手中杯盏。这是锦端以前长泡茶的方法,他已经有多年没有尝到过了,难怪觉得如此熟悉。 他故作随意地问道:“倒是个好办法。” 沈小姐了然一笑:“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 “你母亲??杜成康没料到她会在一个“外人”面前提到母亲。 “嗯,是我母亲,她已经过世多年了。我是从她留下来的手记里看到的。” 他记得,当时母亲颜氏憎恶锦端,在得知她生下一个女儿后很是不喜,他也因为各种缘由没有见过这孩子一眼,当晚锦端母女就被送走了。可能因为颜氏不喜,所以但凡锦端用过的物件全都被送了出去,大致也是被送来梧桐院吧。 这些年,她就是靠着这些回忆母亲的味道吗? 事后他也曾试图来看看,但想起其中种种,便打消这种念头。 往事如烟,杜成康试探着问道:“既然你母亲不在了,沈小姐为何不是与父亲一起呢?” 这话问得唐突,沈小姐也是一愣,忽而望着远处,目空一切:“大人,不知为何,竟是觉得与大人有些投缘。至于父亲……母亲说父亲于她,不过是一场最绚烂的烟火。既然是烟火,那我便是那烟火散尽后的灰烬了吧。” 杜成康心下疼痛,明明是如此近的距离,女儿却可以对他这个所谓的陌生人敞开心扉,却紧紧闭上了那扇叫做父亲的门。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不是吗? 他心情沉重地走回梧桐院,季管家见他面色不善,关切道:“老爷……” 杜成康上了马车,抬起帘子道:“回吧。” 马车缓缓沿着回城方向行驶,车内的杜成康,掏出藏于袖口下的一包物件,紧紧盯着,思绪再次回到十年前…… 而在茅屋内的主仆二人,依旧按照往常的路径生活,绿影看着离去的杜成康,道:“小姐,这位大人好生奇怪。我怎么觉得,他看着小姐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故人呢。” 沈小姐微微叹气:“我也觉得这位大人似曾相识。” “所以小姐才会把做好的茶叶送给那位大人吗?” 沈小姐摇头:“绿影,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位大人,与前几日的那位大人,很是相似吗?” 绿影想了想,恍然大悟。 可笑广袤大地间,大水冲了龙王庙,女儿却不识亲生父。 ...() 第五章 闻音信方姨娘先来哭诉得消息大夫人早发善心 杜府内,大夫人袁氏从早忙到晚,一刻也未得闲。し待她查看完上个月的账薄回到“茹古院”时,夜幕悄悄洒上了浅黑色。袁氏喝了一口丫鬟上的热茶,顺道问了一句:“老爷呢?” 往日这个时候,老爷都会在书房,今日袁氏见到书房里没有亮灯,随口问了一句。 丫鬟低着头:“回大夫人,奴婢不曾见到大老爷,或许是去别的大人府中吟诗了吧。” 自从杜成安夫妻回府后,为了区分,下人门均将以往对杜成康夫妻的称呼从“老爷夫人”改口成“大老爷大夫人”,杜成安夫妻则理所当然地称呼为“二老爷二夫人”。 自家老爷平日最爱的便是与几个同僚一起讨论诗词。袁氏也没有觉得不妥,大抵是累了,她只淡淡点头,屁股还未沾上凳子,就见袁大家的急匆匆地朝她这边奔来,面色焦急,口中还喊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袁大一家早年是袁家家生的奴才,袁氏嫁人就被袁家安排着做了袁氏的陪嫁。袁大掌管着袁氏的嫁妆铺子庄子,袁大家的则负责贴身伺候袁氏,深得袁氏的信任。 要说连深谙宅门生存的袁大家的都这般惊慌,那必然是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大事。袁氏拧了拧眉,威严道:“出了何事?” 袁大家的凑上来,在袁氏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那架势如临大敌。末了,袁氏沉思一会,淡淡道:“知道了。” 袁大家的被袁氏的状态弄得不明不白,她替主子着急,劝道:“可是夫人……” 袁氏打断袁大家的想说的话,道:“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就是你的丈夫,也不可说,你可明白?” 袁氏说完,转头看着袁大家的,双目像是淬满寒冰,袁大家的冷不丁浑身一震,随即阿谀道:“院外不及院内事,这个奴婢自然知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走出院子,袁大家的还忍不住擦了擦汗,心里却想着,夫人极少说这样的话,都怪自己多嘴。 袁大家的忍不住赏了自个一巴掌,临拐弯还回头瞧了一眼屋内的夫人,直道好险。 “嬷嬷是在看什么呢?” 陡然一阵女声,袁大家的吓了个半死,看清来人后才行了虚礼,道:“原来是方姨娘,方姨娘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姨娘是杜成康的第一房小妾,平日也颇得杜成康的欢心。她绞着帕子巧笑:“哟,嬷嬷这话说的,我来这里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给姐姐请安。” 说着就要跨过那道门槛。 请安?哪有大晚上来请安的。 袁大家的心底冷冷一笑,终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她原本还担心方姨娘这时候来找夫人会影响夫人,可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遂面无表情道:“方姨娘快进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方姨娘笑着对袁大家的点头,扭着腰肢进了院子。 袁氏刚在屋内一张斜靠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斜眼就见方姨娘进来了。她扶着额,率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悦。 方姨娘才刚漾起的笑容僵在嘴角,怎么回事?袁大家的不是说夫人正好在房内,盼着她来吗?难不成是袁大家的诓骗了自己? 愤恨、气恼、促狭等表情自方姨娘脸上闪了又闪,好在她低着头,袁氏并未看见。方姨娘拢了拢耳边发丝,道:“今个早上来给姐姐请安,不想院子里的人说姐姐一早就出去了,妹妹就在院子里等,谁晓得天快黑了,也没见姐姐回来,妹妹心里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有心了。”袁氏仍旧淡淡的,也不看方姨娘一眼,只道:“我不过是循例查看一番账薄罢了。府中人多,册子也乱,倒是用了好些个时辰。今儿是廿三,你忘了?” 每月月末的廿三廿四廿五,都是杜府查看账薄、收取收成的日子,这是杜府的规矩,虽是由当家主母或是长辈命定人选去执行,但日子从未更改,府中人尽皆知,方姨娘作为老人,没道理不清楚。 方姨娘脸一囧。 袁氏也不想与她过多来往,特别是看到方姨娘穿着艳红的衣衫,那妖娆的身段让她不由得抓紧了自己的腰身,遏制住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两日也是累坏了,妹妹还是回“沁芳阁”去吧。” 方姨娘藏在帕子下的左手紧了又紧,收起明艳的笑容,微微一笑道:“原不该再打扰姐姐,只是……这件事也关系到姐姐的未来,所以……” 方姨娘静静站着,她才不信袁氏知道后会不动声色,这些年的相处,她自诩对这位嫡夫人的了解也有几分,话锋一转,道:“既然姐姐累了,那么妾身告退便是。” 这话一出口,果真见袁氏挑了挑眉,道:“你倒是说说看,如何与我相关?锦铃,给方姨娘搬个绣墩过来。” 方姨娘见计谋得逞,勾起嘴角,转身坐在绣墩上。见四下只有锦铃了,才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听说的,说是老爷外出了一趟。” 袁氏板起脸来:“老爷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方姨娘入府也不是一日了,怎地越发没有规矩起来。” 若是往日,方姨娘被如此说教,定是要哭上一会,今日却很是镇定,非但没有流泪,反而口气变得严谨起来:“老爷若是普通外出,我又何必如此。姐姐,听说,老爷是去了梧桐院。” 最后三个字方姨娘说得极轻,生怕让人听见了去。 袁氏努力回想着这个院子,好像没什么特殊性。回头瞧着方姨娘恐慌的样子,她方想起来,脸色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儿一早的事。” 袁氏狐疑地看过去。 方姨娘深知袁氏是在怀疑此事的可信度,也不避讳,道:“姐姐也知道我大厨房里的彭妈妈,她早上去买菜的时候,看到老爷的马车往南方去了,临行前她亲耳听到老爷说要去梧桐院的呀。” 袁氏嗤笑:“那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姐姐你糊涂呀!”方姨娘是真急了,也忘记了身份差别,一个劲道:“当日是姐姐将人送出去的,院子也是姐姐一手安排,跟着伺候的人还是姐姐娘家跟来的人。若她回来了,把一切怪罪在姐姐身上,跟姐姐作对怎么办?” 袁氏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方姨娘,眼中带了几许讽刺笑容:“虽说我是她的嫡母,可老爷也是她的生父。不论我做什么,都是遵照府中规矩,按照老爷和母亲的意思来办。方姨娘这话,是在置喙老爷吗?” 方姨娘微讶,待听清楚袁氏意思后急忙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替五小姐着急,七小姐一回来,她生母不在了,又是那样的情况,老爷会不会对她偏爱也是难说。要是因为她,老爷忽略了五小姐……” 袁氏冷冷打断:“自古至今,还从未听过哪户人家嫡女被庶女盖过了去!” 袁氏眼中的寒意吓得方姨娘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往边上靠了靠。转眼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只得硬着头皮道:“姐姐何须生气,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袁氏摆手:“既然你话也说完了,那就早些个回去歇着吧。” “可是……” 方姨娘还想说什么,袁氏已经一副极为疲倦的神态。 锦铃在旁边轻轻扇着风,对于方姨娘很是不屑,但是她毕竟是个奴婢,也不能插嘴。此时见到夫人此种表情,哪能不明白,当下挡在前方,客气道:“姨娘,夫人今日的确劳累了,姨娘请回吧。” 方姨娘看了看,袁氏已有几分疲倦神色。这才站起来,福了身走了。 等到方姨娘走远了,锦铃才道:“夫人,方姨娘说的是真的吗?” “她这般郑重其事,也有几分可信。” “那她为什么来找夫人?” 锦铃没明白,方姨娘为何来找夫人,还扯到了五小姐的身上:“就算是老爷要把七小姐接回来,也碍不着咱们五小姐什么事。” 五小姐可是夫人和老爷所生的正经的嫡小姐,不管是谁,还能越过了去?方姨娘竟敢把一个庶出小姐跟自家五小姐相提并论,真真可恶! 锦铃一思及此,对于方姨娘的厌恶不只是在心里了。袁氏瞧着好笑,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哟!亏得是在院子里,出去了,可不能是这样。” 锦铃掩埋住情绪,道:“奴婢知道,只是替夫人不值得罢了。这么多年,夫人对方姨娘够好了,没想到她竟然得寸进尺。” 袁氏仰躺在卧榻一侧,道:“她是感到了危机。” 锦铃年纪太浅,一时难以想清楚夫人话中深意,只想起方姨娘刚才的话语和表情,觉得好笑:“那是夫人大量,不跟他计较。” 袁氏笑笑,不置可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 “当然要做事,不过,让我想想怎么做。” 她当然不能告诉锦铃,方姨娘真正的目的。但是也确实要好好谢谢方姨娘呢,不然,她近日忙着府中事情,还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做你的好妻子! 袁氏想着,思绪回到了多年前…… ...() 第六章 记旧情大夫人悲喜交加 泪落现大老爷羞愧难当 方姨娘从“茹古院”出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夫人从来都是有什么事情不会摆在明面上的。然而今天,夫人是不是太过平静了? 早有人在外面等候,见到方姨娘出来,忙不迭赶上来,一张密布皱纹的脸奉出谄媚笑意:“姨娘。” 方姨娘淡淡瞥了眼韩税家的,想着今日的一出全是面前这个人的主意,却在夫人面前大大落了个不好。一时气愤难当,怒道:“还不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害得我被夫人赶出来!” 韩税家的原本见姨娘心情不错,还想着来讨个赏,没想到竟是遇到这样待遇。当即有些不悦,抬起头时赫然还是奉承之色:“夫人可是说了什么?我那老嫂子亲口告诉我的,岂会有错?” 按照韩税家的保证的话,大夫人该是听到后怒火中烧然后找老爷理论,然结果并不是。所以方姨娘才会觉得受了气,遂把一肚子苦水向韩税家的倒出来。 韩税家的听了,道:“如姨娘所说,夫人该是怒了,只是碍于姨娘在场不好发作罢了。” 方姨娘也没真想干什么,从她自己以往的经验教训上,方姨娘觉得还是不要与夫人针锋相对为好,以往每一次她都会在夫人面前吃瘪,当然,夫人也没有讨到过好。老爷疼她,在夫人面前受了气,隔天吹吹枕头风,老爷一准不待见夫人。 这样的游戏,他们三人玩了多年。 “姨娘您想,试问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就是姨娘您,不也是为了……” 方姨娘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面色也好了许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急切的看着韩税家的,道:“当真?” 韩税家的道:“老奴服侍姨娘也有几年了,何时骗过姨娘?” 方姨娘想了想,好像真是。遂开心起来:“算你本事!放心,这件事要是完成了,我保证会让你得偿所愿!” 韩税家的听到此,仿若一颗吊在半空的枣终于落到了嘴边,止不住地甜,当即一张脸笑了起来,那褶皱层层堆叠,倒是把方姨娘吓了一跳。 方姨娘终归还是不能按捺内心的冰涛,再次道:“你说,夫人这回,会怎么做?” 韩税家的沉思了下:“以老奴看,夫人此刻按兵不动,多半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了。” 方姨娘妩媚一笑,艳若桃花:“到时候,我再在老爷面前添把火。” 韩税家的紧跟着方姨娘,两人说了些话。一晃就走到了九曲长廊,迎面遇上二夫人顾氏。 方姨娘和顾氏没什么交集,也就福利福身子:“二夫人。” 倒是顾氏和蔼可亲,拉着方姨娘的手笑道:“小嫂这是要去哪里?” 方姨娘受宠若惊,她是一个妾侍,身份低微,竟然能够被正房夫人唤一声“小嫂”,就是府中诸人,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妾侍,因着还有几分老爷的宠爱,否则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方姨娘激动了,双手覆上顾氏的手背,说话有些不利索起来:“没什么,啊……我们是……” 韩税家的解围道:“回二夫人,姨娘是刚从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眼下正要回去。” 顾氏眼光淡淡看了韩税家的一眼,这才温和点头:“倒是不巧,我正要去大嫂那里。” 方姨娘下意识问了句:“去夫人那里?是有什么事吗?” 刚一说完她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大房的妾侍不自量力过问起二房的事来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也别想在杜府有安身之地了。 好在顾氏并未介意,依旧温言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母亲见我闲着,命我绣几个花样罢了。她说大嫂娘家绣工了得,手上还有几个好看的花样,我就过来讨要了。” “哦哦。”方姨娘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蓦然又涌起一股失落。 “二夫人可真是心灵手巧。”韩税家的及时补救。 顾氏不以为意:“就此别过小嫂。” 分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顾氏主仆的背影,方姨娘这才冷着脸,一反常态地训起韩税家的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还想要去巴结二夫人!你也配!你可别忘了她可是顾家的嫡女!更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 韩税家的一张脸发白,也不敢发作,只能生生受着方姨娘的训斥。 这边的袁氏送走了顾氏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适逢锦铃出去打水,袁大家的侍候在侧。 袁大家的认真替主子修剪着指甲,道:“二夫人此次回来,倒是安静了许多呢。” 袁氏闭着眼不说话。 袁大家的以为夫人睡着了,也就不再多言。 “沁芳阁那边怎么样了?” 陡然的一句问话,在房间里空空荡荡飘来,袁大家的冷不丁被吓一跳,抬起头来,袁氏已经睁开了眼,眼睛盯着袁大家的。 即使是伺候了多年,袁大家的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主子,尤其是刚刚那声问话,若不是夫人瞧着她,她还以为自己是走在阎王殿上了! “没有什么动静。” “哼!”袁氏道:“她的那点伎俩,以为我瞧不出来吗?” “夫人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这时锦铃从外面进来,道:“夫人,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 袁大家的如在云里雾里。 袁氏也没准备瞒着,只道:“你一个人,也操不了那许多的心。锦铃也慢慢地长大了些,以后就让她替你分担一分。” 锦铃面上一喜,笑着道了谢。 而袁大家的霎时有一种被主子抛弃的感觉,以往夫人有任何事,都是与她商量。再者说,他们一家是夫人陪嫁过来的家生奴,论到忠心,是府中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啊! 袁氏怎会看不出袁大家的这刻千变万化的表情,微微叹气道:“还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怎么也会做出这般表情!你当那沁芳阁是好的?若是的话,岂会这么多年找不到错处?我又何必这般忍着?这些都不是顶重要的,你是我最相信的人,我需要你帮我看着雅芳院,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大家的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是陪着夫人来的,这府中以往的事情,她可是一清二楚。当即为自己刚才不理智的行为感到羞愧不已。 锦铃不知个中缘由,只以为夫人开始相信她而兴奋不已,也表态道:“夫人放心,日后若是知春阁有什么消息,奴婢也会第一时间禀告夫人。” 袁大家的惊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要把七小姐接回来,安置在知春阁?” “可不是嘛。”锦铃插嘴道:“方姨娘走后没多久,夫人就吩咐奴婢去打扫干净了知春阁,眼下,就等着接回七小姐呢。” 七小姐,知春阁…… 袁大家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夫人的眸子。袁氏笑得舒畅:“方姨娘不是等着看好戏吗?我岂能辜负她的期望呢。” “再说了……”袁氏幽幽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袁大家的不知如何接口。袁氏也不期望这时候听到什么,转头对锦铃道:“倒是不用你去盯着,你只需要负责安排七小姐的衣食。” 锦铃讶异:“夫人不是要把奴婢指给七小姐吗?” 袁氏沉吟道:“你是我院子里的,也使唤惯了。要是送去知春阁,我倒是不打紧,就怕老爷会多想。对了,你去看看,老爷还有多久才到。” “说是已经登船靠岸了,估计着也该回来了。夫人要是不放心,奴婢在出去看看。” 锦铃前脚踏出门槛,外面已经有小厮来报,说是老爷回来了,已经快到茹古院。 袁氏让袁大家的帮着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抚了抚鬓角,这才迎上去。 大老爷杜成康带着一股子冷风进了门。袁氏早早备好了茶点,道:“老爷饿了吧?先喝口茶,饭菜马上就备好了。” 杜成康回来的一路上都想着,都是因为她安排的人手不力,害得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还……还不认识自己的亲爹。那两个恶奴的事情,他一定要问问清楚! 他想好了许多问题要问,诸如为什么女儿会被赶到茅草屋去,为什么杜府年年分发的东西却没有到女儿手上,为什么女儿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姓沈,为什么…… 奔波了一天,杜成康确实有些饿了,端着饭碗狼吞虎咽起来。袁氏看得一阵心疼,走到丈夫背后轻轻替他捶着背,道:“老爷,您慢点。” 爽口的饭菜、温暖的屋子、贴心的问候,杜成康到嘴边的责备变成一句简单的话语:“我有事和你商量。” 站在一边的季管家一听此言,心里一叹,老爷每每如此,也不知道七小姐被接回来是不是对她好的?与其在大宅院里水深火热地生活,他倒是觉得七小姐也许在外面还好呢! 当然这些话季管家只能在心里自个琢磨,对媳妇也是不能说的。谁让媳妇日日念着报恩,巴不得七小姐早些回来才好。 他寻了个由头赶紧退了出来。 袁氏道:“老爷是不是想说七丫头的事?” 杜成康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袁氏微微笑着不动声色道:“说来也巧,我也是才听方妹妹说起的,正想问老爷是真是假呢?” “方姨娘?”杜成康狐疑地转了转脑袋,也只是一瞬就回到了话题上,不管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今日,确实是去见了她。” “老爷是不是想要把她接回府中来?” 杜成康根本不是想,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但是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凡事有妻子替他遮着挡着,所以说出的话未免没有底气:“你不同意?” 果然啊,女人都如此。杜成康未免有些失望。 但是袁氏的回答让他彻底颠覆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袁氏笑着摇头:“我与老爷是夫妻,老爷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要不是近几日忙的话,我早就想跟老爷提这事了。” 杜成康满腔的恼怒化为一池温水,惊喜道:“你……你真是这样想的?” 他还有一丝不确定。 因为他曾经那样“宠爱”锦端,宠爱到极尽“宠妾灭妻”的地步。 只是像烟花一样绚烂且快速。 若不是二弟回来偶然提及,他或许早已记不得有沈锦端这个人了。 “你不怪她以前差点抢了你的丈夫?” 袁氏叹气:“老爷还说这些干什么呢?沈妹妹已经去了,孩子是老爷的,也是我的女儿。” 想起以往的事情,袁氏不免落下几滴泪来。 杜成康见了,心中愕然,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妻子向他示弱了?这么近距离,原来妻子也这般温柔。可他往日总以为妻子不解风情,不理解他。想到这里,杜成康又羞又愧。羞的是他低估了妻子的度量,愧的是这些年他对妻子的关心实在太少。他不禁将妻子拢入怀中,直道:“苦了你了。” 在杜成康怀中的袁氏则是又惊又喜又伤感,连连摇头,又是失笑起来。 两人一起说了许多的话,像是总也说不完似的。末了,袁氏道:“母亲那里,还是我来说吧。” 杜成康情不自禁地往妻子脸上亲了一口,道:“好,萍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袁氏脸腾地红了,袁大家的拉着睁着亮晶晶的眼好奇观望的锦铃退了出来。 ...() 第七章 这些思这些念究是这厢 那些事那些非竟为那般 雅芳院内,二夫人顾氏一袭水绿色绸衫,端坐于雕花镜前。@樂@文@小@说|侍候的丫鬟正要替她卸下头上装饰,却见安姑姑掀了帘子进来。丫鬟识趣地退下,房中只剩下顾氏和安姑姑二人。 安姑姑是顾氏的陪嫁,当年跟着一起嫁过来时,还只是个年近三十的美貌少妇,如今十来年过去,她的容貌并无多大变化,性情也是如此。 “探听到了什么?”顾氏轻启朱唇,似在询问不相干的事。只有忠心的安姑姑知道,这听似平稳的语气里带着多么急切的味道。 这么多年过去,小姐还是没有放弃啊!她低低在心里叹气,却不敢明面地说出来。她本是顾夫人陪嫁安家的小姑子,论情分自然跟普通的家奴完全不同,也就是因为这样,当时顾夫人才放心地把她安排在顾氏身边,就是希望她能够成为顾氏的助力,帮助她在杜府安身立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纵然她抬出十二分的真诚,偏偏小姐是个执拗的性子,否则,也不至于…… 都是命吧! 安姑姑想着,如今也只能随了小姐的意愿。 思及此,安姑姑敛了敛神,道:“奴婢无能,暂时没有查到什么。” 顾氏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她捡起妆台上的檀木梳子,认真理着丝丝长发,透过镜子,见安姑姑还在,才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姑姑回去歇着吧。” 安姑姑顿了顿:“有件事,奴婢不知道是否该禀告夫人。” 也不管顾氏是否在听,又像是担忧主子不愿去听,慌道:“奴婢回来时听说,大房那边,好像是要接回当年送出庄子的七小姐。” 顾氏手一顿:“你从何处听来?” 安姑姑见顾氏有所动容,微微放了心,也没有瞒着:“沁芳阁当差的那位,这些年倒是与奴婢有过几回交情。奴婢想,那边虽然只是一介妾侍,但是这些年大老爷一直善待,传来的消息应该不假。” 顾氏道:“就算是真,这事也跟我们毫不相干。能不能接回来,大嫂应了才算。” 安姑姑心下一喜,就算顾氏仍旧说得这般冷冰冰的,但是比起刚回来之时,对她似乎也亲近了些,遂又急促解释道:“夫人不要怪奴婢多管闲事,只是这宅门之道,实在复杂。当年的事,奴婢也说不好是谁动的手脚,但是奴婢隐隐约约觉得,恐怕与那边也脱不了干系。” 顾氏回过头来,眼中不见一丝温度:“所以你是想,趁着府中大乱的时候,再来查探?” 安姑姑听见顾氏不善的语气,低下头:“奴婢只是想,替夫人分忧……” 顾氏毫不客气打断安姑姑的话,正色道:“姑姑,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的是证据,我虽有心查出真相,但也不想伤及无辜。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否则,休怪我不顾情分!” 话落之时,一把精巧梳子已然碎裂,一分为二。 安姑姑见了,心里难受得紧,当下再不言语,可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毕竟主仆一场,顾氏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了,缓了缓语气道:“姑姑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自是最了解我的人。在我没有查出真相前,这府中他人之事,我不管,姑姑也休要理会。好了,你忙了一日,也该累了,回去歇着吧。” 安姑姑垂眸,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顾氏见那背影,竟是比九年前苍老许多,她不由有些难过,道:“姑姑!我没有怪过你。” 安姑姑本已走到门口,闻听此言身形一颤,胸腔处涌起一股难言的梗概,喉间更是有千言万语,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她走出大院,抬头望向没有一颗星辰的夜空,只有这样,那滚在眼眶处的液体才不会落下来。 她并不知道,室内的顾氏,也是这般。 一对主仆,相处久了,性情和脾性都会跟着接近起来,哪怕中间她们分别了九年。 而这九年的分别,也是为了当初那件事,使得顾氏跟着丈夫外放之时,宁肯一个人,也不愿意自己的贴身陪嫁在身边。 她们皆知,这是一个结。 或许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安姑姑步履缓慢,又想了许多,不知不觉竟走到后花园中。 此时正是春季,百花齐放,自有一股芬香入鼻。若不是有之前的那一出,又在这府里呆了足够的日子,安姑姑只怕也要好生欣赏下杜府夜景了。无奈花虽盛开,但毕竟枝桠比不得树木繁盛,倒是那围绕池畔的垂柳,摆弄出几丝风姿来。树影婆娑,透过红灯笼映射出的光亮,安姑姑隐约看到,前方小桥上一对相视而立的人群。 她不确定地擦了擦眼睛,这身影,怎么看着那么像二老爷?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她不相信是自己老眼昏花,急急忙忙掀开树枝,跟了上去。 柳树成荫,安姑姑也数不清自己是走过多少棵柳树旁边。直到走到尽头,安姑姑方才傻了眼—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就是两尊被扎得像人样的稻草! 安姑姑暗笑自己多疑,姑爷那般疼爱自家小姐,怎么会初回杜府就与他人相邀呢。 她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踏出步伐,蓦然感觉前方一片幽暗,她惊慌抬起头,迎面一根木棍就落了下来。安姑姑闷哼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黑暗中的人,看不清模样,却是两重人影,二人见安姑姑倒下后,也只做了片刻逗留,便相向而去。 与此同时,被安姑姑惦记的姑爷,也就是杜府二老爷杜成安正巧踏着轻快步伐从外面回来,他一进门,便脱下帽檐,道:“岚儿,我……” 转眼见到妻子含泪坐在榻上,杜成安一腔兴致转瞬即逝,坐过去拥住妻子的身子,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氏勉强一笑,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罢了。” “噢,对了。”顾氏又道:“你刚刚那么开心,是不是皇上已经允准你的奏折?” 杜成安原本关切的神色,在听到妻子的回答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好起来,眼中莫名涌出一股杀意。只是顾氏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却让进来送汤药的丫鬟春儿浑身一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杜成安嘲弄地看了眼妻子,说出的话语仍旧止不住的温柔:“嗯,今个尚书大人告诉我,皇上已经允了我的侍疾折子。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母亲,也可以在府里住的久一点了,你开不开心?” 顾氏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发觉丈夫古怪的语气,当即微笑对上丈夫的脸:“你是我丈夫,只要你开心便是。” “嗯。”杜成安应了一声,转身才对战战兢兢端着碗的青儿道:“端过来吧。” 四方托盘上是一个精巧小碗,碗内乘着大半碗黑乎乎的汤药。顾氏皱了皱眉,别过脸去。 杜成安黝黑的脸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看得春儿目瞪口呆。他自己也察觉出不对劲,也不想二人世界被别人打扰,随即手一挥,道:“你先退下吧。” 春儿难得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躬了身道:“那奴婢待会再来收碗。” 杜成安这才执起勺子,舀了一勺汤药至顾氏嘴边,道:“趁热喝。” 顾氏皱眉。 杜成安哄道:“喝完药,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保管你会开心。” 顾氏心知丈夫不过是托词,也不好悖了他的面子,只得一口气喝下苦涩汤药。 杜成安这才慢悠悠道:“岚儿可还记得上次救我们的沈小姐?”不待顾氏开口又道:“原来她并非姓沈,而是九年前被送到庄子上的小姐。” 顾氏慢慢消化着丈夫的话,疑惑不解:“你是说,她是……”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十分亲切,原来,她是我们杜家的孩子。”顾氏不免唏嘘,又想起大房种种,皱眉道:“可是,她不是住在庄子上么?” “就是那日我们提起,大哥忽然想起这个女儿来,还亲自去过梧桐院一回。” 顾氏吃惊:“大哥这是何意?” “他是想接回那孩子。”杜成安这次说得倒是十分真心:“虽然我也不觉得,她回来是件对她好的事,但是毕竟是杜家的孩子,若是一直住在庄子上,难免被人笑话,日后大了,婚事恐怕也……” 二人一番相视,均从彼此眼中找到了共同认知。 “夫君的意思是,要妾身在母亲面前说道说道?” “母亲一向疼宠你。” 疼宠?顾氏苦笑:“可这毕竟是大房之事,我们插手,恐怕大嫂会不高兴。” “岚儿放心,我陪着你去。还有,大嫂那里你倒是不必担心,她并非心胸狭窄之人,要是我猜的没错,她一定会先开口。到时候岚儿你,只需要帮着说几句便是了。” 说着吐气:“要说这些年来,也只有这丫头在棋盘上胜过我。这下好了,她若是回来,为夫的棋艺必定大有精进。” 顾氏哭笑不得:“原来夫君费了一番周折,结果也是为了自己。” 杜成安见妻子笑了,吩咐春儿进来,自己也跟着翘起了嘴角,仿佛之前那个满脸阴霾的人不是他。 其实春儿就在外面守着,此时听到杜成安的声音,连忙进来收拾了汤碗,低着头退了出来,根本不敢看二老爷,眼角却轻轻扫过顾氏,心底微微叹息。 她是杜府专门煎药的丫鬟,回府第二日二夫人身边的安姑姑就来找到她,授命交给她一副单子,说是二夫人身子不适,需要调养,让她按药房抓药煎药便是。那本就是她的本职工作,也不疑有他,可是第三日送药的时候,她在府中碰到了二老爷,然后……然后第四日,二老爷又让她照着另一个方子煎药,并且警告她不许透漏给包括二夫人在内的任何人知晓。 她只是一名丫鬟,爱惜性命,所以也就不敢违背二老爷的意思。但是那并不代表她对二老爷忠心。 因为她早已有了可依托之人,她答应过那人,会把杜府内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春儿想着,脚步已向府门而去。 ...() 第八章 公德心顾青岚从中斡旋 念血亲杜府接回七小姐 夜半时分,杜老夫人的“含辉斋”内,杜成康及袁氏分坐在杜老夫人颜氏的两侧。。しw0。 杜成康正襟危坐,一双希冀的眼望着自己的母亲,仿佛只要她一个错误的决断,自己就会千疮百孔一般。他不时用眼睛瞟了瞟坐在另一边的妻子,想要给她投去一个暗号,无奈母亲就坐在旁边,他每每看过去,除了是母亲那双有太多意义的眼,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大夫人袁氏低着头,只顾用手绞着帕子,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杜成康有些急了,干咳了两声,引来颜氏又一次的瞪视。 颜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德行她这个做母亲的一清二楚,她不满的看向一边的儿媳,见她毫无反应,心里纵然有再多不悦,也不能不顾及儿子的颜面,只得先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把她接回来?” 她故意用“你”而非“你们”,就是想看看儿媳会如何表态。 念女心切的杜成康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一听母亲开口,立刻站起来表态:“娘……” 颜氏打住他的话:“你先别急着应答,接回一个庶女,对我们杜府来说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你此番作为,若是让人知道,只以为是我们亏待庶女打压妾侍,到时候别说你这个太常寺满汉寺丞还能不能做下去,就是你弟弟那外放的从六品典伊,怕是也做不成了。” “母亲,我们只是接回一个孩子,管那些个流言作甚?” 颜氏冷哼:“流言虽不能直接要了人的命,却能化作害人的利器!” 母子俩就要为此争执起来,颜氏是不高兴儿子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妾侍所生的庶女与她顶嘴,杜成康则是因为母亲不能体谅自己作为父亲那颗“慈爱”之心,加之原本之前就说好的,这个话匣子由袁氏来开,可她竟不发一言。 袁氏一接触丈夫责备的眼光,顿时有些委屈。他们来之前的确是商量好如何与颜氏开这个口,但是杜成康一来,臀部还没有坐热,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润润嗓子,甚至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怎样开口,杜成康就坐不住了。说到底丈夫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她即便身为当家主母,侍候婆婆尊敬丈夫,到任何时候婆婆还是回偏心眼不分青红皂白的怪责于她,反过来还要夸奖那个除了一张嘴皮子什么都没干过的方姨娘!袁氏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一颗心像是被猫挠过一样,又痒又疼。偏偏她又发作不得,这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好生难受! 袁氏眼圈一红,不免想起来之前丈夫对她的柔情蜜意,心里的火才小了些,心软起来,收了情绪,道:“母亲可否听儿媳一言?” 颜氏正好顺着台阶下:“你说。” “母亲,儿子与青岚也有话说。” 袁氏正欲说话的档口,就听远远的院外传来声音,跟着灯笼越来越近,正是杜成安带着顾氏往这边而来。 颜氏听到小儿子的声音,一双眼笑得眯了起来,见儿子儿媳要跪,她急忙一把拉起儿子,道:“你怎么来了?快,让你媳妇也起来。” 顾氏淡淡道谢,自动站在另一边。 颜氏看在眼里,更加心疼这个小儿媳,对她的态度也就比对袁氏好了几分。 袁氏拧了拧眉,再抬起头时,已然是一副恬淡可亲面容。 几人中,最为激动的要算杜成康了,他见到弟弟突然来,以为是要事,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弟弟这个时候来,接女儿的事情铁定会被母亲敷衍过去,气的是弟弟一点也不顾长幼尊卑,明明知道他这个大哥在,还要来献殷勤。 杜成康这样暗地怪罪了弟弟一通,却接触到弟弟冲他眨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当下高兴起来,想着母亲教导喜怒均要不行于色,这才故意板着脸,人却懒懒地坐在雕花的椅子上,悠闲地喝起茶来。 他还想,自己作为兄长度量怎能这样狭小呢,居然跟弟弟论起长短来,真是不应该。 颜氏把小儿子看了个遍,惹得顾氏笑道:“母亲,夫君不过是白日去了尚书大人家一趟,您倒像是多年未见似的。” 颜氏也笑:“你们一走就是九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过待了几日,到底还是要走的,你倒不让我看了?横竖他是你的丈夫,你们回到陇南,自有日日相对,这当口,还要跟我这个老婆子抢不成?” 颜氏说这话是实打实的带着酸,唬得顾氏不敢接口,只捂着帕子,脸上却滚烫起来。 “孩儿今日来,正是有事要与母亲说的。” 颜氏:“青岚刚刚说,你去过尚书大人家了?” 杜成安点头:“孩儿前几日已经拟了一封奏折,恳请尚书大人代为转达想要留下为母亲侍疾,今日尚书大人差人来请,孩儿便知道,这事是成了。” 颜氏呆呆的:“你是说,你要留下来?” 又问道:“消息可靠吗?” 杜成安:“尚书大人说,他已经代为转达,皇上是至孝之人,八成是成了。” 颜氏彻底呆了。 杜成安握住自个娘亲的手:“以后娘不用再替孩儿担心,因为孩儿会和大哥一样,每日侍奉。” 颜氏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还没忘记替儿子着想:“那么你那边的家眷呢?” 她一直不愿相信,儿子多年一无所出,竟然还不肯纳妾且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那边也就是一些下人和得心的管家了,孩儿自会书信一封,妥善安置。至于青岚,既然孩儿已经回来,断没有让她还要回去的道理。孩儿会将那边的房屋半数变卖,遣散奴仆。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母亲以为如何?” 颜氏满意地点点头,仍旧不死心地问道:“除了下人,没有别的了么?比如说……通房?” 顾氏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母亲想到哪里去了,孩儿是去任职,岂可胡作非为?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难道不会弹劾孩儿?” 颜氏除了失望还是失望,虽然知道儿子说的不是实话,但是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孙子,长子膝下只有一位嫡女和两位庶女,次子却…… 颜氏不想在这时候与儿子生分了,也就岔开话题:“那你的官职……” “母亲放心,皇上是仁孝之人,知道二弟是为了侍候母亲,断然不会再说什么。”这话是杜成康说的,这个时候拍马屁比什么都管用。 果然颜氏的笑又深了些。 杜成康算是看出来了,二弟是在用转移之法,哄得母亲高兴了,自然就好说话了。再说还有什么比得上母子团聚更能让母亲高兴的?他悄悄对自个弟弟竖起大拇指,后者则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杜成康清清嗓子,乘着颜氏高兴,道:“母亲,那接七丫头的事……” 颜氏瞪了长子一眼:“你是偏要跟我对着干不是?罢了罢了!我这做母亲的也能跟儿子团聚,难道还会狠心阻拦你们父女共叙天伦不成!” 又转头对次子道:“就知道你!总是向着你大哥。” 杜成康一喜:“那么母亲是答应了?” 在外的儿子要回来了,两个曾经有过隔阂的人此时在她面前上演着兄友弟恭的戏码,她这个做母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岂有不给自个儿子面子的道理,只道:“别太张扬。” “是。” 颜氏揉揉额头,说了这么久,她有些乏,直说自己累了,末了才想起身边还有两个儿媳,她将两个儿媳分别看了一会,才对大儿媳道:“你刚刚说有话说,是什么?” 袁氏一愣,这才明白颜氏问的是接回七小姐一说,可是……她当即换了笑颜,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几个大的铺子都添了不少进项,儿媳是想问问,母亲哪日有空,儿媳也好把账簿送来与母亲过目。” 颜氏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儿子回来的喜悦,哪里有功夫去关注别的事情,当即摆手:“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就是了。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事事过问么?” 袁氏道歉:“是,儿媳知错。” 颜氏困乏,急于撵走几人,可正当人家走到门口,颜氏忽而又道:“青岚你等等。” 顾氏只得留下。 袁氏疑惑地瞧了瞧颜氏,心里不大乐意,但是一想到之前提起陇南之事时,母亲是把顾青岚也骂进去了,心里这才好过一点。 但是老爷那是什么表情,是在责怪她没有抢先开口么? 颜氏独留下顾氏,自己心里也是诸多感触。看似是心血来潮,其实对于这个儿媳妇,颜氏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不过既然回来了,还不是要在她的眼皮底下过日子,也不怕会蹦跶出什么来。 “我听成安说,你也觉得那孩子不错。” 顾氏愕然抬头,她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老爷膝下无子无女,她这个正室没有分忧,怎样都说不过去。 她没想到颜氏会问起沈小姐,如今确定身份,该要说是七小姐了。她没料到会被问及七小姐的事情,也猜不透面前这位婆婆的意思,略微点头。 “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表姨母,那七丫头品行如何?” 顾氏是颜氏的表兄之女,因为这一点,颜氏幼时也常常来杜府玩耍,与杜家兄弟算是青梅竹马。 “儿媳觉得,尚可。” 颜氏不满:“只是尚可?若只是尚可,那么为何安儿却要极力帮助他大哥说服与我?你实话告诉我,她比之雅兰那丫头,又是如何?” 顾氏语塞,颜氏忽然想起,次子和儿媳虽说回来已经半个月有余,但是因为嫡长孙女去了外租家,还一直没有见过,如此让儿媳评判,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她也料到问不出什么,随意再问了几个问题,便打发顾氏回去了。 ...() 第九章 遇回府一主一仆思虑多 带物什一箱一屉记忆少 不管怎样,大房的七小姐被接回府来,是命定的事实了。樂文小說|至于安排何人接送,这就不关二房的事了,所以杜成安一出含辉斋的院门口,就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对于兄长的感激之言,也不过随意敷衍几句。他虽然知道母亲不会为难顾氏,仍旧是止不住的担心,眼睛朝里望了望,没有出现他想要看到的人,越发焦急起来。 袁氏见了,有意笑话这个小叔:“瞧把二弟急的,难不成,母亲还会把弟妹吃了不成?” 说着掩着帕子笑起来。 杜成安:“呵呵……”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袁氏拐了下丈夫:“依我看,母亲一定是在问弟妹有关陇南的事情。老爷,你说是不是?” “啊啊啊,是是是。”杜成康也是眼巴巴望着里面,明显心不在焉起来。 袁氏眯起眼,认真观察起兄弟俩的表情来,直看了半响,然而自己丈夫眼睛一直盯着院门口的方向,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注视。袁氏心中警铃,悄然拉响。 就在这时,顾氏从里头出来了,由于低着头沉思,在迈过门口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她“啊”了一声,前倾的手却接触到一只温暖的手掌,那手紧捏着她的手腕,与此同时她的腰际也被那人的另一只手扶着。那人比她还要紧张,漆黑的瞳孔此时满满充盈着对她的关怀,语气极尽温柔:“岚表妹,你没事吧?” 顾氏抬头一望,脸颊瞬间红了,微微直了身子,道:“我……我没事,谢谢你,大哥。” 杜成安几乎是同一时间向着顾氏而去的,但还是比杜成康慢了一步。他半弯的手臂僵在空中,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眼神触及到那双握着的手时,脸色又黑了几分。 “没事就好。”杜成康道。 “嗯。”顾氏轻轻地应答了一声,袖子下的手默不作声地从杜成康手掌里抽出。 “大哥,我先带岚儿回去了。”杜成安直直牵起妻子的手,也不等杜成康有什么回答,先一步而去。 被他牵着的顾氏,也是跟着急匆匆走了,根本没有回头。 杜成康心底突然像是被揪着一般疼痛起来,他面色不愉,袁氏是看出来的,刚想安慰几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方姨娘特有的声音:“哟,二弟二弟妹,这就要回去啦?” 再过了一会,方姨娘那袅袅娜娜的身子已经来到他们跟前。 她今日穿着烟萝上衣,烟蓝色飞花长裙,梳着祥云髻,髻上一支珍珠如意钗,脸上挂着一贯娇媚笑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方姨娘先是对袁氏福了身子,然后娇滴滴开口:“老爷。” 杜成康看了她一眼,兴致不高,语气甚至有些僵硬:“你怎么来了。” 方姨娘愣在那:“不是老爷您说,要是您一个时辰还没回来,就让贱妾过来的么?”说着转了话题:“老爷您忘了,今儿是十三,是单日,您说过要过来的。” 她说完,便用那满含柔情的眼光直视着杜成康,似是笃定能够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杜成康却道:“不用了,我和筱萍还有事商量,你自己回去吧。”也不管方姨娘是否听清楚,率先一步走了。 袁氏也抬脚跟了上去。 唯有方姨娘,一副茫然模样,直到杜成康已经走远了,才回过味道:“这是怎么了?” 杜成康夫妻回到“茹古院”的正院,商量了一番,然后叫来季管家,吩咐一阵。 季管家得到了令,也开始安排人手和马车等事宜,只等天一亮就出发。 袁氏则是吩咐人再次打扫了知春阁,采买处也多定了一些东西,这样一直折腾到子时,才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天微明时,季管家带着家丁八人、嬷嬷二人一并出发了,家丁用来抬轿,嬷嬷则是临时交代一些府中事项,以免见面时生疏。此去陀罗山路途实在算不得遥远,但是要经过水路再转乘马车,还是要费上小半日功夫。所以一行人一下水路,便在就近的集市购买了马车,两位嬷嬷也就进了马车。官道一路平坦,倒是没花什么时间就到了。 季管家按照杜成康设置的路线,不多时已经来到陀罗山上。 此时梧桐院的主院内,七小姐并丫鬟绿影正在屋子里闲话。自从上一回杜成康来过之后,那两个侍候的嬷嬷受了惩罚,因为是主母袁氏的陪嫁,且杜成康又是那样的性子,所以季管家不敢把杜成康那句气话付诸行动,一来是他熟知大老爷的为人,二来他虽是管家,毕竟也是下人,若是因此开罪了袁氏,不但自己讨不到好,可能还会连累家人,季管家的不能冒这个险,只能留下等待袁氏自行处置。 可喜的是杜成康还记得这两位嬷嬷,下令也要一并带回府去,季管家才算松了口气。 这一回两位嬷嬷还算老实,没有苛待七小姐不说,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七小姐本人对此不以为意,只有绿影尤为高兴。她端着盆出来,正巧看到院门口一大堆人群,绿影揉揉眼,见到两位嬷嬷点头哈腰的样子,顿觉生疑,水也不倒了,转身就跑回了房间。 “小姐小姐,不好了,咱们门口来了好些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七小姐正在作画,头也不抬,口里答道:“绿影,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院子里的事有两位嬷嬷,我们不必过问。” 绿影一听,顿时蔫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自从回来后,您反而闷闷不乐的。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才是主子呢。” 七小姐顿了顿:“这话不可再言。总之你记住了,她们客客气气的,我们也就客客气气的,一同在这院子里生活着,各不相干就好。” 绿影:“可是小姐,您难道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下去么?” “如今这样,有何不好?” 绿影挠着头:“奴婢说不上哪里不好,也说不出哪里好。” 七小姐摇摇头,不肯再言。 门口传来“咚咚”叩门声,正是守院的其中一位嬷嬷,姓何。何嬷嬷敲了敲门,语气极尽谦卑:“小姐您在吗?是咱们府上的管家来了。” “管家?”绿影一惊,顿时跳了起来,不明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她说是管家来了。奇怪,管家来这里作甚。” 七小姐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整了整衣衫,道:“绿影,去开门。” 季管家简要说明了来意,随同的两位嬷嬷也跟着开始替七小姐梳发理衣。七小姐挡住嬷嬷们的手,很是冷淡地对季管家道:“既然是祖母和父亲的意思,我定是要遵从。不过毕竟我也在这里住了些年,请季管家容我跟相邻道个别。” 季管家以为她说的是伺候的两位嬷嬷,便解释道:“七小姐有所不知,大老爷和大夫人说过,何嬷嬷与汤嬷嬷也是要一并回去的。” 七小姐原是不知道此事,只是“哦”了一声,又道:“除了嬷嬷们,我原先居住的那茅屋里其实还有一些重要东西,不知道季管家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与我的丫鬟去取了回来。” 季管家心忖:七小姐的重要东西,多半就是与沈姨娘有关的了。所谓死者为大,沈姨娘再不济也是七小姐的生母,七小姐再不受宠也是杜府的小姐,何况世事难料,沈姨娘还曾有恩与他媳妇,说什么也不能让七小姐委屈了,再说他出门前媳妇再三交代,一定要尽可能善待七小姐,否则…… 季管家一想到自个媳妇那倔脾气,道:“那七小姐可要快些才好,若是误了最后一班船,就要明日才能回到府上了,我这里,恐怕也难以向老爷交差。” 七小姐:“我明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半山腰而去,季管家原是让几名家丁跟着,七小姐很是坚决地拒绝了。 茅屋的房间内,七小姐看着角落处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出了神。那侧角的地方已经被虫蛀,锁上也满是铜锈。七小姐让绿影找了块石头砸开铜锁,再用帕子蘸湿了擦干净。视线游移到箱子旁边的方屉上,七小姐同样简易清理干净,然后转身去了茅屋后面。 一座墓碑赫然入眼,大概是常有人祭奠,所以两侧还有未干涸的果品。七小姐垂首跪在墓前,这是她生母沈姨娘的墓,虽然简单,但是却是她为数不多的记忆。 “姨娘,女儿要……回去了。”她看了看日头,艰难地开口:“父亲……他派了人来接女儿,女儿本不愿与姨娘分开,只是父命难为……女儿不担忧别的,只是以后,恐怕不能常常来陪伴姨娘说话了。” “姨娘的坟,女儿已经拜托了吴叔吴婶代为修葺。不过姨娘放心,每年的清明时分,女儿一定会向父亲恳请,回来这里小住。” 说罢,连续磕了几个响头,才算作罢。 跟在后边的绿影,欲言又止。 “小姐,你会不会带上我?” “嗯。”七小姐闷闷的开口。 她的确想过将绿影留下替她尽孝清理姨娘的坟头,但是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而绿影显然是愿意跟着七小姐去杜府的,她虽是被嬷嬷买来伺候七小姐的,但是七小姐对她极好,她又没有其他的亲人,自然是小姐在哪她便跟到哪,从刚刚一听说杜府来人接七小姐开始,绿影就一直担忧着自己的归宿,如今听见小姐的承诺,她总算舒出一口气来。 等待的杜家人呢,当看到七小姐所带的一箱一屉之后,即刻傻了眼,季管家在确信七小姐只带走这两样东西之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季管家做了如下安排:七小姐与丫鬟绿影不能分开,两位教养嬷嬷定是要跟在七小姐身旁的,四人坐同一辆马车,好在马车宽大,也不觉得拥挤。何嬷嬷汤嬷嬷乘坐一辆。余下一辆乘放七小姐带走的东西。季管家几次回头看了看那一箱一屉的马车,心道不知道老爷见了,会是何感受? ...() 第十章 初回府杜颜氏扬威立万 惩恶奴杜袁氏手下无情 季管家顺利接到了人,又因为七小姐耽搁了些许时间,他恐怕赶不上开回广元的最后一班船,于是命车夫快马加鞭,好在他们走的是官道,倒也不觉颠簸且颇为顺畅。:3wし 来之前季管家还颇为担忧,觉得此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七小姐可能也没有那么容易跟他回来。为此,他还被媳妇嘲笑一通,说是沈姨娘原本是温柔娴静之人,她的女儿断不是那胡搅蛮缠之辈。如今季管家倒不得不相信媳妇的判断力。他承认自己过于轻视这位七小姐,自以为她该是与乡野丫头无甚差别。 但是,即便如此,恐怕,也很难在杜府立足吧。 季管家这样想着,看向那马车时,又带了些许同情。 马车上两位教养嬷嬷正不遗余力地尽着自己的本分。七小姐含笑询问了两位嬷嬷的姓氏,得知一位姓方一位姓褚,绿影便一口一个“方嬷嬷”“褚嬷嬷”嘴甜地叫开了。她生的本就娇小,也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嘴巴这样甜,且比起杜府那些被精心调教过的丫鬟来说,自然又多了几分童真与不做作的成分来,方嬷嬷和褚嬷嬷都没有不喜欢的。在教授七小姐的同时也指点了绿影几句。 “丫头,杜府可不比你原先住的梧桐院,凡事都得循规蹈矩得来。进了杜府后,凡事多看多听,且不可多说一句,也不可随意胡言乱语。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个。” “吃亏?像小姐一样几个时辰不跟我说话吗?” 方嬷嬷叹息一声:“哪有那么简单,下人犯了错,轻则被痛斥几句,被罚月例或是被杖责,重则,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绿影当即吓得脸色发白,睁着恐惧的大眼道:“这么严重?那小姐呢?” 褚嬷嬷道:“小姐的上头还有夫人和老爷,老爷上头又有老夫人,所以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的话,不但会连累你的小姐,你自己也会性命不保。” 绿影似乎跟方嬷嬷较为投缘,听完褚嬷嬷的话后,她抬起头来,问道:“是真的么?方嬷嬷?” 方嬷嬷抚摸着她娇嫩的面颊,避重就轻道:“总之,小姐有小姐要学的规矩,丫鬟也有丫鬟要学的规矩。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不该管的不管,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做的不做,如此,便能安身立命,你可明白?” 绿影懵懵懂懂地点头。 七小姐别过头,掀了帘子看着外面,不发一言。 外面芳草萋萋,红黄绿的颜色在整个长长的官道上笔直地蔓延下去。说不清那是些什么花,一朵朵金黄的,一朵朵嫣红的,煞是好看。往上望去,高高的山顶那头,竟然还有一股清泉顺流而下,像极了瀑布。七小姐甚至还能看到,就在那涓涓清泉之下,一对布衣夫妻相携而行,男的挑着满满一担水,女的边上跟着,偶尔替男的擦擦汗,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与七小姐相向而行。 她刚想关上帘子,那对夫妻的后头又跟上来一辆马车,七小姐这些年虽闭门不出,但仍是可以看出那马车价值不菲,光看那仆人的打扮,也定然知道车里的主人定是非富即贵。七小姐本无意观望,但无意识地收眸时,对方却及时掀开了帘子。 是一位翩翩少年,的确只能说是一位少年,看起来,也就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虽是面冠如玉,然终究有些稚气未脱,偏生这稚气未脱的脸上又带着桀骜的表情,此刻闪亮的眸子望过来,见到车内的七小姐,突然右边嘴角歪了一下,七小姐定睛一看,原来人家是在示好,可这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好回复,只能轻微点头便盖了帘子。 回到杜府时天已将黑,季管家急急忙忙地向大老爷复命。七小姐在内院大厅坐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大老爷带着大夫人亲自出来相迎,七小姐主仆辞别了教养的方嬷嬷及褚嬷嬷,这才跟在一众人的后头,往她的闺房—知春阁行去。 方嬷嬷和褚嬷嬷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张了张嘴,仍是没有发出一星半点声音来。 还是褚嬷嬷率先开了口:“方姐姐你看,我们今日的话是否太重了?” 方嬷嬷沉思道:“别想太多,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再者依我看,这七小姐性子中规中矩的,不像是个惹事的住。要说到那股子机灵劲儿嘛……”方嬷嬷笑了笑:“还是绿影那丫头性子活脱。日后七小姐若是受累,多半也要被这丫头所牵。” 褚嬷嬷见方嬷嬷这般喜欢绿影,说出的话大相径庭,不禁疑惑:“姐姐既然觉得投缘,何不跟老夫人讨个赏,将这丫头要在跟前,就是陪着说说话解解愁,也是没有不好的。况且七小姐初来乍到,定然还有诸多事情不顺遂,对个小丫头定然也无暇分身照顾。到时候,七小姐也会对姐姐心存感激。如此,便是有利无害了。” 褚嬷嬷与方嬷嬷一同为杜府的教养嬷嬷,只是方嬷嬷行事周全,在老夫人前更得脸些,褚嬷嬷这才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这方嬷嬷说来也有些意思,她本是方姨娘的亲戚,因方姨娘被纳进府也跟着进来伺候,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讨了老夫人的欢心,留在府中做个教养嬷嬷,说起来,她与方姨娘到底还是亲厚的。 众人皆知方姨娘受宠,而老夫人垂垂危矣,方嬷嬷不去讨好方姨娘还整日跟在老夫人身边,一旦老夫人入土,她的将来如何也很难说,因此褚嬷嬷讲那些话,却是与方嬷嬷交了心。 方嬷嬷听了也大为感动,不得不提示褚嬷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因何生气。她本就不喜沈姨娘,如今七小姐归家前还闹了这么一出,老夫人心中难免不痛快。以后七小姐的日子,恐怕没有想的那么好过。” 褚嬷嬷渐渐明白了,老夫人不喜欢这个孙女,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不得不接回来,但是她也不会让七小姐过好,而绿影是她的贴身丫鬟,若是接触了,必然会惹得老夫人厌弃。 褚嬷嬷想了想,正是这个道理,她连忙对方嬷嬷千恩万谢,如今也总算明白,为何同一日入府,方嬷嬷比她受的倚重更多。 大老爷揪心了好几日,此时见到女儿,反倒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默默看着她,那神态似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大夫人亲热地拉起七小姐的手,将全身瞧了又瞧,笑问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孩子。”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知春阁院子内,只见院内小巧别致,不似主院那般轩峻壮丽,且院中四处树木花石俱在。往里走去,又自是一番别有洞天之感。 杜成康极为满意妻子的安排,便也顺着话头道:“这是你母亲为你精心安排的,你可满意?” 沈姨娘去世时,七小姐尚在襁褓,之后奶娘奶她到一岁时,也病发而亡。及至到五岁时,何嬷嬷及汤嬷嬷才在外面买了绿影回来伺候,一直到今日,七小姐从未与亲人单独相处,如今被问,心里还是有些陌生,但她记得方嬷嬷说过的话,老爷喜欢温柔的人,母亲亦如是。于是她低着头,道:“这里很好,多谢父亲,有劳……母亲了。” 她心中只有一位母亲,现在突然要改口叫别的人母亲,还是有些抵触。好在袁氏大量,并不计较,只拍着她的手道:“别怕,你是府里的七小姐,日后我便是你的母亲,这府里谁也不能把你欺负了去。” 杜成康也道:“若是有人对你不好,你大可来告诉为父,或者,告诉你母亲也是一样的,她自会为你做主。” 七小姐垂眸:“女儿知道了。” 袁氏卸下心中石块,笑道:“总算是回来了,我也放心了些。今个实在有些晚了,回头我再给你拨几个下人,要是还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问我要。” 气氛比之前好了几分,杜成康也就玩笑道:“是了,你母亲那里好东西多,你只管去要便是。” 袁氏斜窥杜成康一眼,嚷道:“哎呦,老爷好像说得我,跟员外乡绅似的。”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七小姐也是微笑。 杜成康却道:“若是有什么不全的,你告诉为父便是。其实,你母亲很好,不单对你,就是对你六姐姐,也是视如己出的……她……” 杜成康见女儿睁着疑惑的眼睛看他,微微叹气,拍着她的肩膀道:“算了,日后再说也无妨。” 七小姐垂下眼睑:“父亲不必再说,女儿都明白。” 袁氏催促道:“老爷,时候不早了,七丫头来去一日,定然劳累,你想见女儿,明日再来吧。” 杜成康也知道是这个理,点点头。 七小姐送父母走到院门口。 季管家凑上来:“老爷,夫人,那二位嬷嬷如何处置?” 杜成康这才想起嬷嬷一事,顿时有些气结。 季管家看着袁氏疑惑表情,也是无奈。他本以为那日老爷发了那么大的火,回来后定然要告诉夫人,谁知道老爷一见到夫人,还是老样子的有些惧内。季管家无法,只得将实情原原本本又复述一遍。 袁氏听了,当下火冒三丈,道:“实在荒谬!老爷,出了这般苛待小姐的恶奴,您为何不早些告诉妾身?若是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夫人息怒,老爷的意思是,何嬷嬷汤嬷嬷毕竟是夫人从娘家的陪嫁,还是要等候夫人的处置才能合规矩。” 袁氏最是讨厌给她抹黑的人,几乎是咆哮出来:“她二人如今在何处?” 季管家:“正在后院,如何处置,还请夫人示下。” 袁氏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重大决定:“按照杜府规矩,打了板子,变卖出去,终身不再用。” 何嬷嬷汤嬷嬷一听,顿时瘫了下来。袁氏恨铁不成钢,虽是听到二人求饶,却不得不狠下心肠:“你们虽是我带来的,但规矩不可乱。苛待小姐,未尽己责,这杜府,便是留你们不得了!” ...() 第十一章 十一章心善良七小姐既往不咎 性纯良知春阁姐妹情深 “夫人,我们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夫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奴跟着您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 “夫人,我们两个是老夫人挑来为夫人分忧的,您要赶我们走,是要让我们这把老骨头去哪啊!” …… 求饶声还在继续,袁氏头痛地扶额,她们的确跟了她多年,前前后后替她办过许多事情,就是因为信任,才派了她们去梧桐院,可谁能想到两个人竟然公然苛待小姐,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大老爷因为气愤,脸色到现在也没好过,也没有人来求情,袁氏一咬牙,道:“如今后悔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二人所作所为,就是发卖到苦寒之地也不为过!” 季管家看时机也差不多了,这才叫了人将两人拖下去。何嬷嬷汤嬷嬷觉得再无希望,也不再求饶。唯有眼睛死死盯着七小姐,恨不能生吞活剥。 “慢!” 七小姐走至袁氏跟前,缓缓道:“母亲可否听女儿说几句?” “你说。” “据女儿所知,两位嬷嬷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且自从父亲来过后,她们对女儿已很是恭敬,没有任何不敬之处。至于那些被吞下的银钱,何嬷嬷是为了给烫伤的孙子买药,而汤嬷嬷膝下,却是有几个未成年的子女需要养育。所谓规矩,便是为了惩罚那些奸恶之人,可是两位嬷嬷舐犊情深,还请母亲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绕过两位嬷嬷。” 七小姐说得恳切,一点都不像假装,杜成康更是不敢相信:“孩子,她们这般对你,你为何要以德报怨?” 七小姐轻笑:“父亲也说女儿以德报怨了,若是女儿因为前事种种,坐视她们被发卖,那么又与她们有何分别?” 杜成康为女儿的体贴欣慰不已,他何尝看不出袁氏其实不舍得发卖她们,但她是当家主母,杜成康终究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这个结是因女儿起,如今由女儿解开,最是合适不过。 “既然七小姐替你们求情,那么便再给你二人一次机会,不再发卖出去。但是若不对尔等给以惩治,于理不合,大家也会以为,夫人存心包庇。所以,这惩治是一定要的。就扣你们两年的月例吧!” 杜成康这惩罚也是够狠的,七小姐都已提出她们是为了钱财,杜成康却故意要往这方面下坑,不得不说是替女儿报复的心理作祟。不过被发卖到外面与在杜府的日子相比,可以说是千差万别,纵然心疼被克扣的月例,两位嬷嬷还是千恩万谢。 袁氏过意不去,又将二人降了两个等级,分到最末梢的地方去了才算作罢。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黑尽。 袁氏考虑到她们辛苦一天,妥帖地命人将吃食送了来。绿影接过食盒,主仆二人淡淡用起晚膳来。 五彩牛柳、奶汁鱼片、龙井竹荪、玉茭白菜,另有时令蔬菜两份,千层酥、双色马蹄糕各一份。 绿影看着五花八门的菜色啧啧几下,狠劲吃了几口,这才仿佛有力气说话:“小姐,你刚刚为何还要替两位嬷嬷求情?依我看,就该让大夫人好好的惩治了才是!” 就算发卖出去,袁氏也能变着法子再把她们寻回来委以重任,倒不如给她一个台阶,虽然梁子结下了,但也不是全无和解的可能。有了这么多人做人证,尤其是父亲在场,他的话在季管家那里比大夫人还是要管用许多。而且这样一来,袁氏也不大可能再将她二人要回来了。除非她想自掘坟墓,在父亲面前给自己安一个“虐待妾侍所生的子女”之说。 再者,大夫人语气绵软,慈眉善目,她自己也觉得亲切。 七小姐当然不能把其中的弯弯绕绕告诉绿影,只道:“若是我不开口,只怕我们到现在还不能休息。” “好了,把这些都撤下去吧。” 绿影闷头想了一会,这才喜气洋洋地收碗。 绿影跟着七小姐走进闺房,又是唏嘘了一番。只见璎珞穿起的珠帘后方,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米分色纱帐,帐幔上头米分色流苏闪着点点光芒,床上铺着彩色绣花枕被。床的旁边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而成的梳妆台,台面上并着檀木梳、象牙梳及篦子三把。左边的墙角处隔着一架古琴,看样子有些名贵。再过去是雕花的窗户,窗户下摆着一张小几,几上素白花瓶里插着几枝盛放的花朵。窗户的另一边一座斗形香炉,此时袅袅冒着香气。 绿影就要醉了,她自幼跟着这位不像小姐的小姐,规矩也不曾学过几分,白日方嬷嬷恶补给她的那些,早被抛得九霄云外。“大”字般躺在那又香又软的床上,绿影笑道:“小姐,这床好软啊,奴婢真想就这么睡下去。” 七小姐“噗嗤”乐了:“出息。” 又道:“今日着实也乏了,赶紧洗洗睡吧。那,挪进去一点。” 绿影弹跳起来,口中直呼道:“那怎么行,如今是在杜府,可不比从前。” “有什么关系,从前我们也是这样。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过往种种,绿影也有些感触,那时候冬日太冷,也顾不得主仆身份,她与小姐同吃同住,夜晚为了取暖,睡在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也不在少数。 七小姐还在诱惑:“来吧,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明日母亲定然会分派丫鬟给我,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去吧。” 绿影忽然间抱住七小姐:“小姐,奴婢会对您忠心,这辈子只对小姐一个人好。” 七小姐笑笑,摸着绿影的头,看起来她更像是个妹妹,她想说什么,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自己却是望着床幔,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一早,七小姐便在嬷嬷的带领下来到茹古院,按例她今日要向杜府所有的长辈请安。按照长幼有序,第一个首先去的应该是老夫人颜氏的含辉斋。七小姐本已准备就绪,突然有个嬷嬷来告知说,茹古院的大夫人要她赶紧过去。七小姐不疑有他,带着绿影赶去大夫人那,谁知却扑了个空。院子里的锦铃见到七小姐也是大吃一惊,告知道大夫人并没有寻七小姐来。还好心提示道是不是下人传错了话。 七小姐顿觉不妙,带着绿影加快速度朝老夫人的院子去。一路上绿影道:“小姐,您说这些下人也是,竟是比我还要笨,居然连话也会传错。” 七小姐“嗯”了一声,提示道:“一会到了祖母那里,你就跟在我身后,什么也不要说,除非是祖母问话,否则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许插嘴,你可明白?” 绿影忙答应了。 含辉斋内,颜氏、杜成康并袁氏及方姨娘、杜成安并顾氏都到齐了。杜老夫人颜氏坐在上首,面色不喜。杜成康则是一脸怨恨地看向袁氏,仿佛怪罪她昨日晚上不应该为了惩罚下人耽搁太久时间,导致女儿第一次见祖母就误了时辰。袁氏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心里颇有些自责。 她站起来,很是恭敬道:“母亲,要不然儿媳再让人去催催?” “就是啊,让这么多长辈等一个晚辈,不大合适吧。”方姨娘此话一出,即刻收到杜成康瞪视的目光:“住口!还嫌不够乱么?” 颜氏看着大房,道:“无妨,我这把老骨头,闲着也是闲着。” “兴许,是昨日回府,还未适应。”顾氏道。 杜成安看着帮忙解围的妻子,也跟着道:“会不会是走错了方向?”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有小厮来报,说是七小姐来了。 颜氏挺直地坐着,方姨娘则伸长了脖子,这里除了颜氏,就是她还没见过这七小姐的模样了。 七小姐今日梳着飞天髻,髻边斜插一支蝴蝶步摇。耳上挂一对点翠耳坠,身上则是一套翠兰马面裙。 她走进来,对着颜氏的方向于正中下跪,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颜氏也注视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孙女,她的容貌还未长开,依稀还能看到沈姨娘的模样。沈姨娘的容貌十分出众,想必她日后长大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冤孽啊,颜氏心道。她是不喜沈姨娘的,却鲜少有人知道她为何不喜。因为这个,颜氏甚至想早早打发了她回去,省得在跟前碍眼。可想起自己的目的,不免冷了脸色。 绿影护主心切,早把之前小姐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她见着这位杜府最大权利的人用不大善良的眼神瞧着自家小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老夫人不要怪罪小姐,我们是冤枉的!” 颜氏冷哼一声:“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冤枉了你的小姐?” 每每颜氏发怒前,就是这般,刚回来的主仆二人不知,可是身边的方嬷嬷等人再是清楚不过。她急了,每每向绿影打眼色,可是倔强的绿影哪里明白个中就里,对方嬷嬷的好意提醒视若无睹,只道:“小姐本来已经准备妥当,可是忽然有个小厮过来传话,说是大夫人让小姐先过去一趟。所以我们才来迟了。” 众人脸上的表情不一。 袁氏虽还是笑着,可心里却犯了闷,是谁,竟然将她一并算进去了? ...() 第十二章 拜祖宗佛堂前议名风波 吃元宵深宅内魑魅魍魉 方嬷嬷心里暗叫不好,见七小姐无动于衷的模样,打心里替绿影觉得可惜。 颜氏抬了抬眸子:“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有!奴婢跟随小姐去茹古院时,院子里有一位身着彩衣的姐姐,就是她告诉我们大夫人根本没有找过小姐。” 既然已经牵扯出锦铃,袁氏也不能无动于衷了,站起来道:“母亲,七丫头昨日刚回府,断断是不会说谎的。兴许是哪个粗心的小厮报错了,这才让七丫头耽搁了时辰。” 杜成安懒懒地开口:“母亲可还记得,岚儿幼时第一回来我们府上,也是整整转悠了一个时辰才找到母亲的院子。” 只安静坐着的顾氏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听完接下来的话,脸红了又红,嘟囔道:“母亲,您看……” 不管怎样,小儿子和儿媳都出来解围了,颜氏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她哑了口茶道:“也罢,你先起来吧。至于这个丫头……主子还未开口就敢胡言乱语,不可不罚。” “祖母!” 七小姐适才不言语不代表她不心疼丫鬟,不过是觉得不到时候,如今见颜氏开了口,少不得讨饶。 “绿影她来自乡间,不懂得规矩,求祖母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颜氏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便道:“原是该打十个板子,既然你求情,就打五个板子,以示惩戒。不过,不可再犯。” 这时有小厮进来,颜氏便问道:“可是五小姐六小姐回来了?” 小厮:“回老夫人,五小姐在回来的路上,说是已经上船了。六小姐回了沁芳阁,说是换了衣裳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方姨娘有几日没有见到女儿了,想念得紧,当即站起来道:“我去瞧瞧六小姐。” 袁氏来不及开口,颜氏已经喝道:“越发没有规矩了,你平日就是这么教养馨兰的?你这做姨娘的不知分寸,康儿又如何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养育?” 方姨娘一大早一连受了两次训斥,委屈地用帕子理着眼角,却是再也不敢放肆了。 颜氏道:“你既回来了,也该去佛堂上柱香才是。” “祖母说的是,孙女受教了。”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也不知是七小姐谦卑的态度,还是杜成康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总之颜氏十分受用,看七小姐的眼神也和蔼了几分。 杜成康却一愣,以往都是在宗祠上香,然后写进族谱,母亲今日怎么…… 但他不敢当面说出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至于族谱……还是日后有机会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杜府的佛堂而去。 青烟袅袅,佛堂最正中央的,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督察院右督御史的先祖。跟着依次是高祖、曾祖、祖父及他们的妻室。颜氏先上了一炷香,然后依次是余下个人,主角因为是备份最低的,因此是最后才上香。七小姐很遗憾也很无奈上头没有自己生母的牌位,杜家是不会给没有生过儿子的妾侍一个牌位的。除非那个妾侍有莫大功德,或是后来她的后辈奋发图强,给她请封诰命夫人。否则即使黄泉路上,也只能是孤魂野鬼。 七小姐很是心酸,她对生母的印象很少,却很深。 上香结束后,袁氏本以为会进行下一个环节,谁知颜氏却没有按照她预想的牌理出牌,忽然道:“康儿,你想过给七丫头起个什么名字?” 杜成康如坠云里,含辉斋时,他明显地看出母亲对女儿的不喜,所以哪怕是没有去宗祠上香,他也没有提出辩驳。他甚至想着,等过些时候,母亲发现女儿的好来,到时候他再提出来,希望应该算大。可是前一秒还阻止了女儿去宗祠,下一秒突然变了颜色莫名地好起来,还想起他差些都要忽略的细节。 任是谁也想不到颜氏前后一冷一热态度是为何。袁氏及顾氏均以为是婆婆在立威,而真实的用意,恐怕只有颜氏自己才知道。 杜成康琢磨不透母亲的心思,但母亲愿意提及女儿的议名,他还是很高兴的。当即拱手道:“回母亲,稍后我就回去查查。” 袁氏笑道:“怎地还用查?老爷不是一直念叨着几个名字,说是不知道选哪个好么?如今既然七丫头也在跟前,不妨大家参考参考,也让她自己心里有个底。” 杜成康道是,便娓娓道来:“七丫头这一辈是兰字辈,五丫头雅兰,取深谷雅兰,有高洁之意。六丫头馨兰,取自馨香满园,有慧质之意。至于七丫头……” “儿子这里倒是有几个名字,母亲看是哪个好?” 玉兰仙姿,取傲骨之意;岸芷汀兰,取坚忍之意;墨兰扬骨,取巾帼之意……母亲认为哪个好?” 颜氏听罢,默不作声。过了些许时候才道:“你自己生的,自己决定就好。” 杜成康转头问女儿:“你喜欢哪个名字?” 七小姐道:“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方姨娘听来,心里又是一阵不满。当初她的女儿起名字时,可没有这般阵势,顶顶就是杜成康拟了一个草稿,然后也不问问她的喜好,就定下了。幸而女儿一直养在她自己身边,这才有了一点安慰。她之前已经受过两次责骂,这次不敢明着来,心里却是大大的不舒服。 袁氏却玩笑道:“老爷果真是偏心得很呐!当初给六丫头起名字时,可没见老爷这般上心。” 方姨娘心中那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看向七小姐的眼睛里多了愤怒。她越看越觉得胸闷,难道就是因为是那个人生的,所以一回来便夺了她女儿的位置?方姨娘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以至于接下来的话,根本没有仔细去听。 而一向善良的袁氏为何要说出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挑拨的话呢,她心里还在为之前自己被算计耿耿于怀,所以才想着挑动方姨娘大闹,趁着混乱的几日查出实情来!且在她心里,六丫头及七丫头毕竟是庶出,根本没有办法与她的嫡出女儿雅兰相提并论。接回一个小姑娘自然有杜府的开支收着,能够用她来挫挫方姨娘的锐气,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谁也不知道对方下注多少,砝码为孰。然颜氏听到袁氏用一个孙女去诋毁另一个孙女的话,心里不大乐意了,当即便道:“好了,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我们杜家这一代……” “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只当我们杜府没了儿子,连教育出来的小姐也是这般不堪,平白遭人笑话了去。” 说着顿了顿,又叹气道:“眼下也只有她们三个姐妹,日后杜府的将来,也就指望她们三人了。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才是正理,如若不然,日后阴曹地府,我也不知有何颜面去见杜家列祖列宗。” 颜氏的话,竟是把一大家子都绕进去了个遍。她自己育有两子,然兄弟二人皆没有儿子,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偌大杜府没有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儿子,无论杜成康、杜成安及其妻妾,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杜成康性格庸懦,闻听母亲之言立刻感同身受起来,只当母亲责备于他二人,当下也只愧疚地低了头。 杜成安呢,面色如常地站着,乘着空隙悄悄握了下妻子的手。 颜氏见达到成效,这才道:“既然康儿左右为难,七丫头的名字就由我来定。” 七小姐微微半蹲:“孙女谢祖母。” 颜氏也没有看她,道:“这孩子在庄子上长大,倒是还没有被养歪,我看着也是个好的,就叫汀兰吧。” 岸芷汀兰,汀兰,杜汀兰。 杜府七小姐的名字终于落定—杜汀兰。 这一番下来,似是极为圆满。颜氏高兴道:“总算还是凑齐了。今个晚上吩咐厨房那边,做些汤圆来吃。” 一面又对大儿媳道:“你再派人去瞧瞧,五小姐回来了没有?若是未回,还有多久时辰?我记得她最是爱吃这甜的点心,也让厨房那边注意着时辰。” 袁氏笑着接话:“母亲莫要担心,她往日去,大抵也是这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想起嫡孙女,颜氏眼角处的笑容多了些,顺带赞扬了袁氏一句:“是你教的好。” 袁氏受宠若惊:“儿媳可不敢居功至伟,雅兰虽是我亲生,却是杜府嫡女,她行事作风自然是母亲请了最好的师傅,也是母亲平日的言传身教多些。说到底,还是母亲厉害。” 颜氏笑得合不拢嘴。 若然往日,方姨娘必会仗着大老爷的宠爱争个高下。深宅之中虽说妻妾身份有别,但娘家再是显赫,架不住丈夫的心,反而也需要为丈夫安排妾侍来保全自己主母的地位。大房虽不是以上情况,也相差不大,好在杜成康妾侍极少,袁氏也不是个善妒的,加之上头还有颜氏,所以袁氏对方姨娘这位现今大老爷唯一的妾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姨娘当然不敢与正室较劲,但是往日颜氏对她所生的六小姐也是极为疼爱的,如今回来一个同样庶出的女儿,似是提醒了颜氏六小姐同样庶出的身份。方姨娘这一刻感受到嫡庶有别,心里千般不是滋味,她将今日的种种不顺遂怪罪到他人身上。 新回来的七小姐杜汀兰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 第十三章 见面礼大房妾心生怨怼 立名目方嬷嬷夜探绿影 杜府的正厅位于府中以东方位,穿过前院的花房便是。正厅通常用于宴请宾客、会见友客,或是重大决策时,因为颜氏是孀居,正厅已经许久不曾用过,距离上一次,还是杜成康接旨就职之时。然毕竟是一府主位,每日仍是有专人打扫着。倘若说颜氏今日把相聚选定在此是为七小姐接风洗尘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但不知颜氏是何用意也好,却不是所有人都有顾氏那般事不关己,或是如二老爷那般洒脱随性,有人是真真把七小姐记恨上了。 今日不单是杜府难得的一家团聚,也是二房第一次见到大房的三位女儿,按理说作为叔父和婶母,不管怎样都是要表示下的。颜氏显然也想到了,因此也没有分男女不同席一说,召集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颜氏坐在正中的位置,左右是两个儿子,原配自然坐在丈夫的身旁。方姨娘是妾侍,不比小姐的地位,所以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她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火大了。 杜府剩下的两位小姐,五小姐杜雅兰,袁氏所生,也是杜府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嫡女;六小姐杜馨兰,方姨娘所出,如今也是由方姨娘自己带着。她本没有资格,不过是袁氏觉得别人所生的孩子,即便带在身边也未必跟自己一条心,反而膈应得慌,于是顺水推舟给了方姨娘一个人情,也正是如此,方姨娘这些年虽然争宠,却也没有特别过分的事情,想来也是知道袁氏可以拿捏住她女儿的将来,不敢太过造次的原因。 两位小姐是同时进来的,手挽着手,很是亲热的模样。六小姐杜馨兰肖似其母,有着一双勾魂夺魄的眉眼和薄且红晕的樱桃小口。年方九岁,身形尚无定论。她一进门就嘴甜地给颜氏请安问好,也顺带问候了嫡母,袁氏含笑点头。六小姐又见颜氏右手边坐着的两人,遂道:“怪不得祖母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原来是父亲请回了苦口良药啊。” 一句话把颜氏也逗乐了,笑道:“就你伶牙俐齿。” 五小姐杜雅兰长得像大老爷多些,但性子却是因袁氏的言传身教,处处透着沉稳及端庄。她微微一笑,既然六小姐已经先开了口,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言,只道:“雅兰给祖母请安,给父亲母亲请安,给叔父婶母请安。” 颜氏一向疼爱这个孙女,不仅因为她是嫡出,而且论起性子,却是比六小姐要沉稳得多。她招呼着孙女道:“祖母的宝贝,快,来祖母跟前,让我瞧瞧。”一面又问:“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可好?舅父舅母可好?” 杜雅兰一一答了,正想回到自己的位置,颜氏却招手道:“来,坐在祖母身边,好些日子没见,祖母可想得紧。” 杜雅兰依言,丫鬟将椅子挪出来,如此,杜雅兰就坐在了颜氏与大老爷的中间。 还站着的杜馨兰就尴尬了,她与杜雅兰还算亲近,袁氏也没有克制她们姐妹交往,通常都是同进同出的。颜氏也注意到,笑道:“你也快坐下,六丫头,今日有你们最喜欢的汤圆。” 袁氏冲杜馨兰招手:“来,坐到母亲身边来。” 杜馨兰道谢,再次看了看坐在颜氏身边的杜雅兰,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走向袁氏。 这样,杜馨兰挨着袁氏,身旁是方姨娘,然后是七小姐杜汀兰。 如此,杜府的人员都到齐了,颜氏吩咐厨房上菜,早有侍候在侧的丫鬟过来布菜。 趁着这个空闲,颜氏道:“五丫头、六丫头、七丫头,过来见过你们叔父婶母。” 杜馨兰这才注意到姨娘身边还端坐着一个跟她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女孩子,七丫头? 她疑惑地看着,这几日她去了寺庙上香,府里的事情,姨娘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杜雅兰则是处变不惊的模样。 三位小姐一同站起来,齐声道:“叔父,婶母。” 杜成康点头,顾氏则笑着站起来,自托盘中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锦盒,分长幼递了下去,道:“这是你们叔父和我准备的见面礼。” 原来这托盘中的锦盒一共六个,两种颜色。第一种藏青色花纹排在前面的,诚然是杜成康给的,第二种皮层勾金丝滚边花纹的,应当就是顾氏给的了。 三位小姐接过锦盒,纷纷道谢,依次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杜馨兰打开锦盒,见是一对通体碧玉的耳坠子,拿来陪她的衣裙正好,心下高兴起来,眼睛扫过杜汀兰,见里面是一对玛瑙耳坠,跟给她的不相上下,她心里就没那么高兴了,再看杜雅兰的盒子,竟然是一对东珠材质的耳坠。杜馨兰心中不知什么味道,嫡庶有别她明白,可是凭什么一个刚回来的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丫头要跟她相提并论,她狠狠剜了眼杜汀兰,心里对这个刚回来的庶妹多了几分抵触。 一同不满的,当属方姨娘为最。自上次在茹古院外偶遇顾氏,顾氏多有亲切,方姨娘便起了巴结之意,如今一盆凉水浇下来,彻底把方姨娘浇了个透彻。女儿是她生的她带的,心里什么想法她一清二楚,再看女儿今日种种,方姨娘在讨厌七小姐的同时,把顾氏也记恨上了。 一席午宴在看似平静的桌面上收尾。 杜汀兰担心绿影,一顿饭吃得并不舒心,也就没有心思去猜测别人的想法,可长辈没有发话前,她不能先退,好不容易捱到她那位突然良心发现并且把她接回来的父亲表达完他的父爱之情,汀兰这才像是赶着趟儿地往知春阁冲。 她没料到,有一个人,先她一步去了。 再说绿影因替汀兰打抱不平而被颜氏罚了五个板子后,就被送回了知春阁。因是颜氏下的令,她又初来乍到,打手们不会手下留情,都是实打实的。可别小看了五个板子,打得都是臀部,对于身子骨瘦小还在发育的绿影来说,也是如同大病一场。 此刻的绿影,正趴在自己的床上,嘴里哼哧哼哧的,直叫疼。 “知道疼还往上撞?你是成心要把自己做贱死!你不知道老夫人一句话就能让你丢掉小命么?” 绿影虽知对方说的有理,仍不服气道:“嬷嬷也教过我,身为奴婢,要时刻牢记,保护主子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如今我做了自己该做之事,嬷嬷还要来怪我!” 那人道:“保护主子也要分清场合!那是你能够说话的地方么?” 绿影嘟嘴,嗯哼了一声,苦恼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嬷嬷,老夫人会不会因为我这个多嘴的奴婢怪罪小姐?哎哟,嬷嬷,您轻点啊。” 杜汀兰回到院中,听到的就是这声叫喊。她也顾不得主仆之分,掀了帘子就进了绿影的房门,待见到坐在床沿的方嬷嬷,一愣,随即淡然起来,微微点头,这才对着绿影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绿影冲着自家主子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小姐,我没事,方嬷嬷的膏药好着呢,一点也不疼了。” 杜汀兰心知她在安慰自己,听着一前一后完全相反的话,正想说些什么,碍于方嬷嬷在场,终究没有开口。 绿影道:“还要恭喜小姐呢,听方嬷嬷说,老夫人给小姐定了名字。” 杜汀兰对方嬷嬷投来一记目光:“原来嬷嬷都告诉你了。” 方嬷嬷原本只是来送药,顺带着陪绿影多说了几句,如今觉得自己该是时候了,便站起来道:“老奴先告辞了。” 竟是一句多余的客套话也不肯与杜汀兰多说。汀兰也不强留,跟着追了出来,道:“多谢嬷嬷。” 方嬷嬷已经离去好远。汀兰这才回过头来,点着绿影的额头道:“你呀,就是不肯听话。” 绿影夸张地大叫:“小姐,奴婢还不是为了你好。” 汀兰替她拢起额际发丝,道:“我自然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也不想你为此伤了自己,你可明白?” 绿影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道:“我看方嬷嬷对小姐不太友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又瞎想!” 汀兰道:“方嬷嬷或许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我们只需要管好知春阁的事,至于其他的,也不是咱们说了算。你呀……” 她说着说着,蓦然发现绿影已经歪倒在一边,沉沉睡去。她轻轻一笑,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回到闺房,自是梳洗了睡下。 今夜是方嬷嬷当值,她快步地走回含辉斋,院内灯火俱灭。她放了心,蹑手蹑脚地走到颜氏的睡房门边,多年的习惯使得她总要守着颜氏睡着才敢离开。不料,她刚一推开门,里头就传来颜氏冷冰冰的声音:“回来了?” 方嬷嬷吓了一跳,心知是被颜氏发现了,也不便狡辩,直直地跪下道:“老奴有罪,老夫人责罚吧。” 颜氏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那不过一个小小丫鬟,你去作甚?” 方嬷嬷不敢告诉颜氏她是因喜爱那丫鬟故而去的,否则绿影受罪将会更多,只道:“老奴私下授意七小姐,说此事乃是老夫人给的恩典。但是没有事先经过老夫人同意就擅作主张,是老奴错了。” “你当真这样想?” 方嬷嬷不住扣头:“老奴岂敢欺瞒老夫人,老奴在府中伺候老夫人多年,事事皆以老夫人为先,以杜府为重,因此老奴绝不会欺骗老夫人。” 颜氏信了,才道:“行了,你退下吧。日后有事,我自会吩咐于你,可若是再自作主张,休怪我不顾多年情义!” 黑暗中颜氏的脸色如幽冥般,方嬷嬷打了个寒颤,退出门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湿了。 ... 第十四章 有道是庶长女飞扬跋扈 又道是嫡长女和颜悦色 杜馨兰回到自己的院子莲汐阁,令退了丫鬟嬷嬷,独留下贴身丫鬟翠微,这才发起脾气来。 “那杜汀兰是个什么东西,竟也与我的礼物等值!”说着摔碎桌上的茶杯。 翠微看着,只管往好处劝道:“小姐消消气,二老爷二夫人毕竟刚回来,对府中情况知之甚少,对待六小姐和七小姐一视同仁也属正常情况。” 杜馨兰素来被溺惯了,翠微这套说辞在她看来不足为信,冷哼一声道:“二房的人如此也就罢了,为何祖母也要给我难堪?定是那贱蹄子回了来,在祖母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砰!”这次是将那锦盒也扔了下去,锦盒内里一面,乃是玻璃制作,这般下手,与那茶杯无异,四分五裂,碧玉耳坠随着横陈在地上,分外显眼。 翠微连忙躬下身子去捡。 “这是怎么了这是?” 方姨娘一出正厅就跟着女儿来了,半路遇上沁芳阁的下人,说是大老爷传了信,晚上要来她的沁芳阁安歇。方姨娘正愁抓不到吹枕头风的机会,突然喜从天降,自然要回去先安排妥当,这才赶过来安抚女儿,见到的便是女儿扔东西撒气的场景。 她吩咐翠微收拾了东西,再去打一盆新的热水回来。 待屋中只剩母女俩,杜馨兰便将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倒给母亲,说着说着,自己先红了眼眶。 想她自出生起就被姨娘惯着,父亲护着,母亲那里,也从不把她当做妾侍所生的对待,任何东西都是只要杜雅兰有的,就少不得她那份,还有祖母那里,也从来没有一句重话的。 如今才短短一天,就是因为杜汀兰回来,一切都变了味道似的。 方姨娘知道女儿的委屈,当下也把那日巧遇二夫人的事情告诉了女儿。杜馨兰抬起头:“姨娘,会不会是你会错了意?” 方姨娘笃定道:“怎么会,你今日看你婶母,是不是一直淡淡的,冷冰冰的?可那日她遇到我,一直是礼遇有加。” 又道:“女儿你放心,姨娘断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今晚你父亲来,我便要与他说个明白,看到底是我的女儿好,还是那个贱人生的强。” “哼!他眼下只惦记着那杜汀兰,未必会对姨娘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可以去母亲那里一试。” 方姨娘见女儿有了主意,这才道:“你能想明白自是最好,你叔父那边,无需介意,你那婶母多年来,却是连个蛋也没孵出来,你叔父又是那般散漫的性子。日后这府中,只怕也是要交给你父亲的,只要姨娘在,你的位置就会跟五小姐不差分毫。” 杜馨兰轻轻地“嗯”了一声,看似放心地靠在方姨娘肩头,心道:杜汀兰,我不会让你好过! 母女俩这边相商着,翠微已经将打碎的茶杯收拾了,回来回复道:“姨娘,小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锦盒出自‘宏锦记’,我们只要重新买一个便可。” 方姨娘道:“知道了,你明日就去办好。还有,再看看那耳坠子有无损害,若是有,也一并修好。你祖母最是疼宠那边,这耳坠子日后少不得要带出去几次。” 后半句是冲着杜馨兰而言,杜馨兰不大乐意:“倒像是谁稀罕她一副耳坠子似的。”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话,方姨娘估计着是该午休的时候了,这才起身出来。丫鬟拉开帘子后,她见翠微在帘外站着,喝道:“小姐就快要午睡了,你不在里边伺候着,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翠微低下头:“方才不是姨娘说,不许奴婢在里边伺候么?” 方姨娘一愣,想起确有其事:“行了,你现在进去伺候吧。等小姐睡醒了,在去厨房那边多要一碟双色玫瑰酥来。” 她抬起腿,刚要下石阶,又听翠微道:“小姐现在恐怕不能歇息。大夫人那边传话来,说要带六小姐一起去七小姐处坐坐。” “什么!”方姨娘如临大敌,当下冲翠微吼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是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方姨娘刚想骂出来,里面的杜馨兰已经听到声响,道:“姨娘,让她进来吧。” 方姨娘反身回了女儿的房间,对翠微很是不满:“这样没有方寸的丫鬟,放在你身边,姨娘怎么放心,不然换一个吧。” 杜馨兰一面挑衣,一面瞪了眼自己姨娘,道:“姨娘又来了,对翠微,女儿倒是放心的。总比放一个太精明的,反而伺候不好了。” “妹妹在说什么?什么放不放心的?可是丫鬟伺候得不好?”贴身丫鬟紫绡挑起帘子,露出杜雅兰那张仿若幽兰的脸。 “五小姐。” 方姨娘见了,赶紧福身。杜雅兰亲自扶了,笑道:“姨娘不必多礼。” 杜馨兰此时还在挑选衣衫,杜雅兰见了,又笑道:“别选了,妹妹国色天香,就是普通衣衫也能彰显你独有的气质来,若是再盛装,可不是要让我这姐姐无地自容了。” 杜馨兰脸一红:“姐姐惯会取笑我。” 含怨地看了眼翠微:“都是这丫头办事粗心,倒让姐姐还要来等我。” 翠微头更低了,浑身抖了抖。 杜雅兰揪着杜馨兰的鼻梁:“无妨,如若不然,我又怎么看得到妹妹偷懒的样子,咯咯咯咯咯。” 两姐妹这样说闹一番,杜雅兰自然要提出主题:“母亲说,七妹那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回来,旁的什么也没有。这便要给她再拨些下人过去。那知春阁一直锁着,我也没见到过里边什么样子,如今正巧去瞧一瞧,便邀了妹妹同去,妹妹可否赏脸?” 杜馨兰道:“既是姐姐盛情相邀,妹妹岂有推却之理。” 杜雅兰拉着杜馨兰的手往外走去,她的贴身丫鬟紫绡自动地跟上去,翠微见了,也要跟来,杜馨兰却道:“翠微留下,翠莺跟来。” 翠微神色如常地躬了躬身子,翠莺却是面带喜悦地跟了上去。 知春阁位于杜府西厢,距离莲汐阁并不是太远,杜雅兰姐妹到时,袁氏已经在院中的主位坐下,她还带了一众下人过来。此时正跟杜汀兰说道:“原本昨日就该让这些个奴才过来,可是老爷说天色太晚,二来我也是想着,还是白日里,也能让你自己先归置一番。” 杜汀兰道:“谢母亲。” 袁氏笑着道:“咱们府上的小姐,都是两个贴身丫鬟伺候,如今你的贴身丫鬟绿影受伤,这几日就让杏儿跟着你吧,她也是从府外买进来的,已经调教了一段日子,料是不会出什么错的。不过,往后她若是犯了错,你也不必看谁的面子,凡事,依着府里的规矩来便可。” “女儿知道了。” 叫做杏儿的丫鬟走到前头,如绿影一般大小,穿着一身杏黄?色衣衫并长裤,梳着双环髻,模样周正。她侧身行礼:“奴婢杏儿,见过七小姐。” 然后是四个二等丫鬟、两个粗使嬷嬷、两名小厮。 最后,袁氏从徐嬷嬷手中接过一个约莫七寸的锦盒,递与杜汀兰,道:“这里头是母亲为你准备的一些首饰,你姨娘去得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留给你。如今你回来了,我这做母亲的,自然是要为你备齐了。” 杜汀兰一看,锦盒内皆是上好的首饰,珠钗玉环及耳坠,各是两套颜色不同的,成色也好。她有些惊讶:“母亲,女儿原是用不了这许多的。”说着就要退回来。 袁氏压下杜汀兰的手,道:“我本以为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嬷嬷照顾你,自然无恙,谁知会怠慢你……好在如今你总算是回来了,也让我这做母亲的,有机会补偿你。你若不收,便是要与我这母亲生分了,还是,你以为那原就是我的主意,不肯相信与我?” 杜汀兰忙解释:“母亲误会了,女儿绝无此意。只是……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贵重,女儿……” 袁氏拍拍她的脸:“傻丫头,你是杜家的女儿,这些东西,你五姐姐受得起,六姐姐受得起,你就受不起么?好了,不要再推脱了,杏儿,把这些首饰替你家小姐放到梳妆台上去。” 杏儿动作麻利收好了,袁氏见了,很是满意。这才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玛瑙镯子,套在杜汀兰的手腕上:“你婶母送你的是一对玛瑙坠子,配上这个镯子最是好看,这个,也算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 杜汀兰不好拒绝,只得收下。 杜雅兰假装吃醋道:“母亲,你怎地对七妹妹这样好,镯子独独只有她,却没有我和六妹妹的份。” 杜汀兰站起来,对雅兰、馨兰见了礼。 杜雅兰看着杜汀兰,不无艳羡道:“我从前只以为六妹妹穿青色衣裙好看,不想原来七妹妹穿起来,也这般好看。” 杜汀兰本就不满,又见袁氏把那玛瑙镯子给了杜汀兰,那可是她求了好几次也没有给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杜汀兰,她心里不愿意,听了杜雅兰的话,只觉得腻得慌,扭捏地把脸转到一边。 袁氏笑着戳了戳杜雅兰的额头:“油嘴滑舌,你在我那讨得东西还少么?” 杜雅兰吐吐舌,牵起杜汀兰的手,道:“往日祖母一味嫌闷,如今我们都回来了,明个咱们姐妹三人就陪祖母打马吊去。七妹妹,你可愿意。” 杜汀兰只觉得这位姐姐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当下也道:“五姐姐相邀,妹妹定然却之不恭。” 袁氏道:“这就是了,你七妹妹刚回来,对于府中一切都还陌生,由你们姐妹带着,她也能松快些。” 杜雅兰颔首应道:“女儿知道了。” 袁氏见安排妥当,带着人回去了。临行前,杜雅兰拉着杜汀兰说了许久话,后见天色不早,料想七妹妹还要安置下人,这才不舍地告别。无意中触及到袁氏送的镯子,道:“过几日就是十五,妹妹那时再戴着母亲和婶母送的这套头面,保管母亲还有婶母高兴。” 杜汀兰吁出一口气,她早想取下来了,如今有了借口,也就顺水推舟:“是。” 刚一取下,杜馨兰便凑了过来:“七妹妹,我能看看么?” 杜汀兰不疑有他,顺手递了过去。 贴身丫鬟翠莺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来,杜馨兰更是娇笑着,在同一时间伸出手,手指在接触到的瞬间一弯,那镯子就“砰”一声掉了下去,应声碎裂。 ... 第十五章 心高气傲六小姐针锋相对 虚怀若谷五小姐息事宁人 镯子声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是清脆,想来是极为值钱的首饰。杜馨兰脸色当即白了,怒瞪着翠莺道:“连个镯子都拿不稳,要你何用?” 翠莺茫然站着,不知所措,好像还没从这突然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杜馨兰见了,更是生气:“还不快向七小姐请罪!你是嫌还不够丢人么?” 七小姐杜汀兰道:“算了六姐姐,不过是个首饰罢了,再说母亲这里还给了我许多,也不差这一件。姐姐当心气坏了身子。” 杜馨兰睁着大眼道:“七妹妹你不知道?这镯子乃是母亲的陪嫁之物,尤为珍贵。” 杜汀兰一怔,没有接话。 杜馨兰怕她不信,连忙把五小姐也扯出来,拉着杜雅兰的袖口,道:“五姐姐你说是不是?这镯子我可求过母亲多次,她也舍不得给,如今给了妹妹,妹妹竟这般不珍视,若母亲知道,该是要伤心了。” 杜雅兰:“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杜馨兰不依:“怎么能这样算了,她是我院中的丫鬟,头一回来妹妹这就犯了这样大的错,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怎样编排了我去。轻的说我不会调教丫鬟,重的,只怕要说我们姐妹离心了。” 翠莺跪下来哭诉道:“六小姐,奴婢错了,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杜馨兰不耐:“你求我又有何用?你如今打碎的是七妹妹的东西,若是母亲怪罪起来,将你发卖了,也不够赔偿的!” 翠莺听了,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起来,若被发卖出去,她哪里还有活处? “七妹妹,祸是我的丫鬟闯的,可毕竟损害的是你的东西,又是在你的院子里。是要如何处置她,七妹妹你说了算。我虽是姐姐,但也绝不是那纵容丫鬟犯错的主子。要怎样,都由你说了算。” 翠莺听了,更是大声地哭泣起来,小姐把她交给别人,她此次恐怕难逃一死了。可是求生的意志使得她扑向杜汀兰,哀求道:“七小姐,求求你,奴婢求求你……” 哽咽之色,令丫鬟紫绡也随之动容。 沉默许久的杜汀兰看了看情势,一咬牙,道:“六姐姐误会了,这镯子是我没拿稳,所以不曾递到翠莺手上,跟六姐姐无关,跟翠莺也无关。” 翠莺停止了哭泣,别过脸的紫绡调转回头,绞着帕子的杜雅兰则是几不可见的停了一下,唯有杜馨兰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闻听此言一笑,道:“七妹妹,当真是你……” 发卖出去的结果杜汀兰不是不清楚,她不想初回府就掀起风雨,更不想日后的日子都过得不安定。再说事情发生时,她自己、翠莺,还有杜馨兰三人均有手上动作,杜雅兰刚好带着紫绡转身,若三人各执一词恐也难断。况且,院内还有一堆下人等着她安置。 于是她道:“是,六姐姐不要再怪罪翠莺,此事与她无关,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请罪。” 杜馨兰见好就收,道:“既然是这样,那妹妹就要小心了。若是解释不全,定要来通知姐姐,姐姐一定前来相救。” 说着低头看了下泪流不止的翠莺,缓了语气道:“起来吧。” 翠莺的腿已经麻了,费了好些功夫才能站起来,她歪了歪,幸好紫绡及时扶住,她感激地冲紫绡一笑,却是不敢再言语。 杜馨兰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多待。她没有忘记一同来的杜雅兰,道:“五姐姐,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出了知春阁的院子,杜馨兰神色如常地与杜雅兰说起近几日在寺院中的种种,不时夹杂一些她的笑语,杜雅兰也跟着聊了几句,很快就走到了分开的路口。杜馨兰先于杜雅兰开口:“姐姐,要不要再进来坐坐?我去佛光寺上香这几日,倒是带回一些茶叶,正想与姐姐一同品茗呢!” 杜雅兰含笑拍了拍妹妹的手,道:“今日刚回府,还有些累,改日再来与妹妹饮茶。” 杜馨兰也不挽留,道:“姐姐说的也是。那妹妹先回去了。” 杜雅兰道了一声好,微笑着与杜馨兰挥别,转身时眼睛一暗。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往前去了袁氏的正院。 茹古院里,袁氏正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不时有家丁从旁协助。袁氏忙得正欢,忽听丫鬟来报说五小姐过来了,她便丢了手中的剪刀。净手的功夫,杜雅兰已经进了来,袁氏见女儿低垂着头,这便拉着女儿的手进了房去。 杜雅兰其实把所有事都看了个清楚。那时杜汀兰撸下手镯,递给杜馨兰的丫鬟翠莺,杜馨兰是同时伸出手的,她清楚地看到杜馨兰伸出的手指微微一缩,镯子才会落到地上。杜汀兰还有翠莺当时的眼睛都在递与接镯子的事件上,根本没有人注意杜馨兰的动作,而杜馨兰则是以为她及紫绡都转了身,这才堂而皇之地撒谎。她没有当面拆穿,并不代表不会仔细思考这其中错节。 杜雅兰将整个过程如实告诉了袁氏,袁氏听完,脸上倒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道:“竟有这事。” 紫绡上前道:“回大夫人,奴婢当时也看到了。” 袁氏当然不会怀疑紫绡说谎,更不可能怀疑自己的女儿。当她听完最后的过程,才道:“她竟这样说?” 杜雅兰道:“母亲,六妹妹如今做事越发地乖张,眼下七妹妹刚回来就开始争宠。女儿担心,长此以往,永无宁日。” 袁氏叹道:“都怪我平日太过宠她。” 身边的徐嬷嬷不赞同了:“虽说五小姐才是夫人亲生,可是毕竟也待六小姐不薄,同样的环境,独独养坏了六小姐来,说出去是谁都不信的。” 徐嬷嬷暗讽六小姐恃宠生娇,又隐含五小姐才是大家闺秀,袁氏听了也笑:“手心手背都是肉,馨兰虽不是我生,也是老爷捧在手心长大的,如今汀兰回来,什么都跟她齐了,她也是一直想不明白,这才走了歪路。” 杜雅兰嗔道:“母亲就是太过惯了六妹妹,才会由着她胡来。往日也就罢了,可如今七妹妹回来了,母亲别忘了,六妹妹是父亲的女儿,七妹妹同样也是。” 袁氏微微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原本想着是一碗水端平,如今看来,在你六妹妹眼中,这碗水是怎样都不平的了。她自己想得太多,反倒连累旁人也要受罪。” 杜雅兰试探道:“娘的意思是……” 袁氏慈祥地笑了一笑,只有在人少时,袁氏才会听到女儿唤她一声“娘”,她慈爱地摸摸女儿的发,道:“徐嬷嬷从库房里挑些东西送到莲汐阁吧。” 杜雅兰冷笑:“只怕嬷嬷送去,我那六妹妹又以为母亲是在敷衍呢,还是我去吧。” 袁氏同意,又叹道:“倒是委屈了七丫头,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一只镯子。” 杜雅兰其实已与母亲达成共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有了与母亲玩笑的兴致:“娘莫不是心疼那镯子?不如也让嬷嬷在库房里再拿出一对来,我与六妹妹各一只,也省得她下回再以为娘偏心。” 袁氏道:“你当你娘是金铺的掌柜,首饰可以一直拿不完的。” 杜雅兰道:“女儿记得娘的库房只开过一间,另外两间可是都上了锁,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女儿猜,那里面的东西才真真是价值连城。” 袁氏:“那是留给你的嫁妆。” 杜雅兰羞红了脸,她如今刚巧快要十岁,像她们那样的人家也要再过上两三年才说亲的,突然被袁氏提起来,再也不敢接话。 袁氏也没有要再提的意思,换了话题道:“你觉得七丫头如何?” 杜雅兰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七妹妹?从回府到现在,女儿不过笼统见了两面罢了,母亲何出此言?” 袁氏道:“你记住,你是杜府嫡长女,怎样都轮不到你要去低声下气。还有,你六妹妹那样的,只有一个,断断不能再出现。” “母亲是怕七妹妹也是六妹妹一般的?”杜雅兰笑:“母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况且身份有别,六妹妹也不过是,有些不甘罢了。” 袁氏很是欣慰女儿的懂事,她爱怜地看了一眼女儿,道:“你不怪我这些年逼着你?” 杜雅兰降头扎在母亲的胸口:“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女儿好。身为长女,女儿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母亲不要担心。” 袁氏“嗯”了一声,始终有些心疼。女儿已经活的很累,她不想再说什么增加她的负担。徐嬷嬷这时也从库房挑了两套成色极好的头面,杜雅兰让紫绡取了,这才又往莲汐阁去。 待杜雅兰走后,徐嬷嬷凑过来,道:“夫人,如今六小姐做出这样傻的事情来,恐怕连夫人也要被落下话柄。我们要不要敲打敲打?” 袁氏并不在意,道:“随她去吧。” 徐嬷嬷:“可是老奴有些担心,六小姐每每行事偏激,会不会连累到五小姐。” 袁氏冷哼:“一个庶女而已,弄不出多大的动静。她要闹就让她闹吧,闹到老爷那里才好呢。” “那七小姐那边……” 袁氏刚刚还是浅笑,这回直接笑出了声,弄得徐嬷嬷不明所以。 ... 第十六章 遭嫁祸愚翠莺有口难辩 被迁怒慧翠微有口不言 杜雅兰从母亲的茹古院出来,就径直去了杜馨兰的莲汐阁。她太过了解自己的六妹,回过头来说不准还要去父亲那里告上一状。 时至今日,杜雅兰仍旧能够想起,当年的六妹有多么顽劣。她们年幼时府里曾经请过一位奶娘,那奶娘也确实奶过她们姐妹一阵。袁氏对这位尽心服侍的奶娘很是满意,随手就赐了一支碧玉钗给奶娘。当时她们正在院中捉蜻蜓,六妹非要给这蜻蜓开膛破肚,自然地看到从面前走过的奶娘,头上戴着一支亮闪闪的东西。六妹当即丢了手里的小玩意,非要奶娘头上那支碧玉钗,可是奶娘舍不得给。杜雅兰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六妹因此记恨起奶娘,还在母亲面前诬告奶娘引诱父亲。奶娘百口莫辩,母亲大怒,为了府里的名声不得不处罚奶娘,后来,那奶娘竟被活活打死…… 别人只当六小姐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只有她知道,六妹从来就是一个狠毒的角色。 杜雅兰进了莲汐阁,杜馨兰正在窗前看花,见到她来了,腾一下从屋里迈出来,拉着她的衣袖热忱地说:“五姐姐,你来啦。” 杜雅兰顺着坐下,道:“刚刚去了母亲那里,她听说你喜喝茶,便让我给你带了些来。” 紫绡立刻走上前来,托盘内并列乘放着几包茶叶。 雅兰道:“这君山银针,母亲那里统共得了二十来包,祖母那里送去一些,叔父那里也是,余下的,都一并给了你。” 杜馨兰笑意盈盈:“难为母亲还想到我。” 杜雅兰嗔道:“就你多想,母亲何曾亏待于你?难不成,你还觉得母亲偏心不成?” 杜馨兰被噎了一下,低下头来攒着手指。 杜雅兰知道是说中了,便道:“若是觉得翠莺带着不顺,何不叫翠微跟着,到最后,还不是往自己心里添堵。” 杜馨兰不言。 杜雅兰接着道:“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快来看看,母亲虽说是给七妹妹一个手镯,可心里还想着留给我们一对。你看……” 说着自紫绡怀中取出来,正是一对。 杜雅兰将其一套在杜馨兰手腕,另一个则直接套在了自己手腕上,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杜馨兰看了看,这才露出笑容。 杜雅兰来回几次,自己亦疲乏至极,也不愿多待,送了东西便出来了。她掏出锦帕擦了擦,紫绡适时道:“小姐,要不要先回去歇着?” 杜雅兰摇头:“既出来了,也一并过去送齐了才是。六妹妹可以随心所谓,我却不能由着她们去。” 紫绡不悦道:“六小姐也真是,每次都要小姐你来替她善后。”言语中,诸多对杜馨兰的不满。 想想也是,站在一个丫鬟的角度来说,自己服侍的是嫡亲的小姐,到头来还要看一个庶出小姐的脸色。每每六小姐闯祸,都是自家小姐出来兜着,要不就是夫人帮着圆话,紫绡光是想想都觉得憋屈! 杜雅兰顿时喝道:“这样的话休要再说!” 紫绡吐舌:“奴婢也就是在小姐跟前说说,哪里敢拿到外面去。” 杜雅兰:“你若真是那般没有分寸,我这里也留你不得了。” 紫绡忙不迭地应是。 知春阁杜汀兰也是忙得晕头转向,以往住在梧桐院的时候,还只有两个下人,如今突然多出许多,她年幼,身边也没个帮忙的,自然手忙脚乱。好容易理清了,正准备歇口气再去看看绿影的伤好些了没,就听到杏儿来报说五小姐来了。 杜汀兰于是赶紧又来招呼。 毕竟还只见过两次面,彼此较为生疏,且又经历过那样一场略显尴尬的场面,所以两姐妹还是很客气的说了会话。杜雅兰是太过疲惫,杜汀兰则是对这位嫡长姐还不太熟悉不敢轻易接话,所以在杜雅兰道明来意之后,杜汀兰只是笑着称谢,旁的没有说,有关杜馨兰,也是只字不提。 杜雅兰见她收下东西,也没有责怪之意,当下对这位刚见面不久的庶出妹妹来了好感。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不知不觉又亲近了一分。 莲汐阁内,杜馨兰眼瞧着雅兰主仆走远,漾在唇边的笑蓦然消逝。 恰逢翠莺端水进来,杜馨兰三步并作两步,一巴掌扇了下去! 翠莺被打得晕头转向,一盆水“哐当”掉下去,打湿了屋中地毯。但她不敢去捡,下意识地跪下,只嘤嘤地哭。 杜馨兰见了,更是怒火中烧,指着翠莺的鼻子骂道:“哭!就知道哭!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去了五姐姐的院子,害得母亲也对我疑心起来。” 翠莺忙道:“我没有,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啪!”杜馨兰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没有?没有五姐姐怎么会去而复返?还会无缘无故又送我东西?当真以为我是见钱眼开的?我就稀罕那些玩意!” “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翠莺哭着道。 翠微早在听到第一声声响的时候就守在了门口,这时候也喝退了那些想来看热闹的下人,自己掀了帘子进来,亦是跪下道:“小姐饶了翠莺吧。” 杜馨兰一脚踹向翠微心窝:“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伎俩!” 翠莺闻言哭的更凶:“翠微姐,我真的没有……” 杜馨兰则道:“摔碎了七妹妹的镯子,又跑到五姐姐面前献媚,你是觉得我这莲汐阁待不住了,助不了你飞黄腾达!” 翠莺猛摇头,刚张口,感觉到手一紧,她望去,翠微不知何时已再次爬起,正目不斜视的跪着。翠莺低下头,降低哭声,一时整个房间只有翠莺的抽噎声。而一起跪下的翠微藏在袖子下的手捏紧了翠莺,目不斜视地重复了一遍道:“求小姐饶了翠莺吧。” 杜馨兰眯了眼:“翠微,你是要替她求情么?” 翠微正了身子:“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日后小姐被人诟病罢了。” “你!” 杜馨兰胸腔一窒,指着翠微,后者依旧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杜馨兰连连道了几声“好”,一股脑喝下一大杯茶,这才顺了气,像是要一剑刺穿翠莺般狠狠地瞪了几眼,才道:“都下去!” “是。”翠微站起来,弯身做了个万福,拉着还沉浸在恐惧里的翠莺出了门。 杜府后院的九曲长廊下,翠莺甩开翠微的手,放肆地大哭起来。索性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过往,翠微也就由着她。 待翠莺哭够了,翠微则递上手帕:“擦干净吧。今晚我替你去当值。” 翠莺接过帕子胡乱一擦,一边又负气地道:“不要你假惺惺。” 见翠微不答,泪再次掉下来:“我知道,你和小姐一样,都讨厌我。” 翠微不知道怎么劝说才能让翠莺止住伤感,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气氛陡然沉默起来,偶尔听见几声蛙鸣。 就在翠微以为翠莺已经想明白的时候,翠莺忽然道:“镯子不是我打碎的,是六……” 翠微慌忙捂住翠莺的嘴,道:“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起。否则只会惹祸上身。还有,五小姐那里,不要再去了。” 翠莺睁大了眼,很是失望道:“连你也以为……”接着苦笑地摇了摇头:“算了,你们都以为是我,我即便说破了嘴也没有人相信了。也罢也罢,反正在你们眼中,我本就是多余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翠微拧起眉头。 翠莺却歇斯底里般吼起来:“既然这般厌恶我,为何还要留下我!让我死了替她陪葬好了!” 见翠微不搭理,又放肆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我忘记了,你们都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我。” 翠微不想再管,转身离去。走了近五米,终觉不忍,还是开口道:“我信你。” 声音轻柔至极,在偌大的长廊里,仿若空灵。 言罢大步地迈开步子。 黑暗中的翠莺,看着手中已经被浸湿的手帕,死死咬住唇,越来越多的液体,自她的面颊蔓延开来…… 要说杜馨兰无论如何也该善待翠莺才是,但实际,这其中还有一段渊源。 六小姐杜馨兰的贴身丫鬟有二,一为前一回提到的翠微,行事看似不稳实则聪慧过人,懂得明哲保身。另一人则是翠莺,亦是杜馨兰的心腹。而当下跟在杜馨兰身边的这位翠莺,本不是那一位。心腹翠莺自五岁就因家穷被卖到杜府来伺候杜馨兰,那时的杜馨兰原也天真无邪,不啻如今这般张狂无情,两人年龄相当,翠莺又极有分寸,故而杜馨兰对其很是依赖与信任。可惜到前年年下时,一场疾病夺走其性命。翠莺临死前有一临终遗言,恳请六小姐务必代为照顾其妹。事后,杜馨兰竟真的向袁氏求了人来,仍旧改名翠莺,以彰显与翠莺的深切缅怀。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她会想起往日翠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前翠莺去后,袁氏提了翠微来做头等丫鬟后,这替补的翠莺一直被杜馨兰放在外院做些打扫修剪之类的活,并不能进闺房服侍。后因袁氏有几次无意提起,杜馨兰方才偶尔带她出门一次,而今日,也正是这偶尔中的一回。 前翠莺家境贫寒,底下除了这位妹妹外还有几个弟弟,她家里自那件事后便少有理会,杜馨兰确实也善待过翠莺一段时间,直到她发现…… ... 第十七章 大宅院止不住流言蜚语 步步惊心褚嬷嬷反被赏 三月的天气总让人热爱,到巳时未时,满园的花竞相开放,白如发黄如蜜,红的娇媚紫的嫣然,香味也是不一样的,只需稍一吮吸,鼻尖即可闻到或馥郁或清雅的香气。 老夫人颜氏由嬷嬷引着,往园子里遮阴的凉亭边走。今日是褚嬷嬷当值,随同的是丫鬟荷香。颜氏习惯了由嬷嬷搀着,荷香则紧紧跟在后头,手上拎着一件深棕色灵纹氅衣。颜氏的嘴角微微翘着,看得出心情不错。 褚嬷嬷瞧见了,道:“老夫人今日气色瞧着倒好。” 一边说着就扶了颜氏往亭中的石凳上坐下,荷香则替颜氏披上了大氅,稍后恭敬地退立到一边。 褚嬷嬷也是服侍颜氏半辈子的老人了,虽是行事有些木讷不懂得变通,到底人无完人也没有做过什么损害颜氏的事,颜氏对她还是满意的。便道:“是啊,如今两个儿子都在身边,我也有了点盼头。” 褚嬷嬷道:“可不是,二老爷外放这些年,虽说有书信来往,到底不如在老夫人身边,能够随时看到。况且二老爷正当壮年,老夫人只管等着抱孙子吧!” 荷香的眉眼几不可见地翻了翻。 这就是褚嬷嬷,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氏本笑开的眼陡然一缩,整个人拧起眉来,显然已经听进去了。 褚嬷嬷这才知道自己又犯了错,膝盖一软:“老夫人……老夫人……我……” 颜氏的表情,总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褚嬷嬷害怕,身如筛糠。 颜氏幽幽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正是我想的。哎,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啊!” 褚嬷嬷自然也知道不久前老大夫的话,当时她与方嬷嬷都在一旁,忙安慰道:“老夫人长命百岁,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颜氏苦笑:“他是我生的,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只怕是,也不肯……” 说完,像是下定决心道:“不过子嗣之事,非同小可,我这做母亲的,不能坐视不理!也是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褚嬷嬷称是,遂把话题转移到了近日天气上。 荷香松了口气,她最怕与褚嬷嬷一同当值,虽说老夫人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是沉默的样子还是让她觉得一阵森寒。 这时候阳光懒懒地洒下来,有几丝直射到颜氏身上,她命荷香撤了大氅,站起来想去看看对面的荷塘。 “哎,你们听说了么?这新回府的七小姐与六小姐不合。”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看。”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看样子离此地不远,颜氏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还示意身边的嬷嬷不许出声。 这就是要听了。 “哎呀,原本也没有什么,你们也知道,那六小姐素来心高气傲,仗着姨娘受宠,把自己当嫡出的小姐了。谁承想这七小姐一回来就抢了她的风头,她岂会善罢甘休!我听说啊,二夫人当时赠给三位小姐的见面礼,其实是不同的。” 一丫鬟道:“不会吧,那日我也跟着伺候,二夫人给的三个锦盒都是一样的啊。” “那是因为你是在厅外伺候,又怎么看得见里面的情况?我的小姐妹说,六小姐与七小姐的见面礼都是一样的不假,礼唯有五小姐的更显贵重。六小姐当时一看,就不乐意了,后来借口去七小姐那把那耳坠子摔了。” 有人称奇:“啧啧啧,这六小姐心眼未免太小了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妹妹,又是刚回来,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要对立起来啊。” 另一人道:“我看未必,八成是六小姐自己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她一个庶出的小姐,七小姐同样也是庶出的小姐,多半是,七小姐这一回来,就提醒众人六小姐也是庶出的身份。因此才火了吧。” 此人说得言之凿凿,余下几人皆是附和起来。 其中一名丫鬟感叹道:“要说可怜的,还不是两位小姐,再怎么委屈也是有身份的。最可怜的是伺候的奴婢,主子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罚你。哎呀,还好我们没有在莲汐阁伺候,要不然怎么熬过去都不知道啊!” 几人听她话中有话,忙要问缘由,那人看了四周,确信无人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凑巧路过罢了。我听说,六小姐本来就不高兴,后来见到大夫人又单独送了七小姐镯子,这才发火打碎了七小姐的镯子。” 有人怀疑道:“可我听说,是六小姐身边的丫鬟翠莺没接住,才不小心打碎的。” 那神秘兮兮的丫鬟啐道:“什么翠莺,分明就是六小姐故意的。你们不知道,那一晚我路过长廊时,听到翠莺正在那里偷偷地哭呢。你们说,若不是冤枉的,又怎么会半夜三更一个人出来伤心?” 几人是信了,都替翠莺掬了把同情的泪。 一联系到自己的命运,不由感叹道;“翠莺可真苦,六小姐本就刁蛮,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只怕翠莺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怪不得翠莺的手臂上老实青一块紫一块的。” 树丛掩映下,几人又说了许多。直到有人来寻其中一人,几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褚嬷嬷想要圆过去已是不能,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颜氏的脸色。 颜氏那里还有心情晒太阳,冷下脸色来,对一干人等道:“今日的事,只当没听到。” 又对荷香道:“你去厨房那里看看,我的药熬好了没有?” 荷香依言去了。 支开了众人,颜氏独留下褚嬷嬷,道:“你怎么看?” 褚嬷嬷不明其意,但是碍于颜氏问得干脆,也答道:“老奴以为,空穴未必来风。” “你的意思,倒是那几个丫鬟有凭有据了?” “老奴不敢,但是好端端的,那些下人何苦来说这些个有的没的。” 颜氏又问:“那你觉得,七丫头如何?” 褚嬷嬷忽而想起前一日方嬷嬷巧立名目去给绿影送药被老夫人知道后呵斥的事情,也才明白颜氏是要她公正地评判此事。她不敢大意,只好含蓄地回道:“六小姐是在府里长大的,其秉性老夫人再是清楚不过。至于说到七小姐,老奴也只是接触了半日,并不了解。但若说是七小姐散步流言要对六小姐不利的话,又似乎不大可能。” 颜氏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老夫人有所不知,当日陪同七小姐回来的,便也只有那唤作绿影的丫鬟,那丫鬟又是个孤儿,如今她尚未复原,不能服侍七小姐。而新派去的丫鬟杏儿,则是跟大夫人一同过去的。另外几人,也是大夫人打点好指过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七小姐就算有动机,也没有帮手。 褚嬷嬷瞧着颜氏的脸色,又继续:“只是刚被派去七小姐院子的那些人……” 颜氏冷哼道:“哼,果真是胆子大了起来!去,把袁氏给我叫来。” 褚嬷嬷得令,一溜烟赶着去请袁氏了。颜氏留在原地,看着褚嬷嬷的背影若有所思。彼时荷香已经端了药来服侍颜氏喝下,颜氏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回去后,把我那匣子里的牡丹珠钗赏给褚嬷嬷吧。” 荷香顿了顿,还是应下。 这一幕自然也被颜氏瞧见了,她淡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非但没有怪罪褚嬷嬷还要赏她?你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荷香原本是竖直了身子想听个究竟,没想到颜氏两句话就这样带过,她未免有些失望,当然还有不敢表露出来的不满。 要说近几年褚嬷嬷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在颜氏身边伺候的时候也少了些。有一回她外院的儿子来报,说是险些丧命。颜氏当时颇有几分关切,随口便说起让褚嬷嬷回家安享晚年,而由她人接替褚嬷嬷的位置。后来不知大夫用了什么方子,没过几日褚嬷嬷的病竟然奇迹般好了起来。珍贵伺候了多年,情分到底不一般,颜氏自然知道褚嬷嬷坚持着来服侍,多半也是看在过去的情面上。因此顶替的事情也不了了之,颜氏无论如何也不敢让褚嬷嬷太过劳累了,因此隔夜当值换做每月逢三、七日。 那时荷香还只是个二等丫鬟,方嬷嬷经此一役,担心哪天自己也如褚嬷嬷般突然倒下而没人服侍老夫人,这才提了几个年轻的丫鬟上来,荷香因此近了颜氏的身,跟在身边伺候。 按理说一个是丫鬟一个是嬷嬷,同为伺候一位主人,本该互相扶持,同舟共济,没有什么隔阂才是。 偏偏荷香不是如此。 她自认勤勤恳恳,事必躬亲,然而颜氏只当她是一般丫鬟带着,并不特别亲昵,甚至不及对褚嬷嬷一半亲切。 荷香不明白,为何呆笨的褚嬷嬷竟然能够在老夫人面前那般得脸。 这些事,都是近两年来林林总总的小事,然宅院无小事,诸多的小事加诸在一起,无形中推动了荷香对褚嬷嬷的矛盾,尤其是那两件事之后。 事情的起因正是因为褚嬷嬷病后颜氏那句顶替的人选。能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是个肥缺,府里多少人眼巴巴望着,自从颜氏那话下来后,府中众人都往方嬷嬷跟前凑,连带荷香这样的小丫鬟也水涨船高,跟着嘚瑟起来。她本家有一位婶子,早就觊觎这个位置,多次暗中塞了不少好处给荷香,就是希望她能够美言几句。而不管是为了本家还是自身利益,荷香断没有拒绝的到底,也不遗余力支了多次招。无奈她人微言轻,说的话在颜氏那里没有几分分量。她便把主意打到了颜氏最信任的方嬷嬷身上。此事不知怎地被褚嬷嬷听到了,当即怒火攻心,顿时就不好了。 颜氏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伤了老人的心。此事当即被压下。后来褚嬷嬷自知无力时,颜氏却不愿意放人了。 荷香在本家婶子跟前落了脸,对褚嬷嬷更加不满,觉得是她阻碍了自己的前程。 而真正让荷香恨上褚嬷嬷的,则是跟她的婚姻大事有关。 ... 第十八章 同一时家主母险被夺权 借力打力袁氏厅堂训女 却说褚嬷嬷自接了颜氏的令就往大夫人的院子来请人,路上遇到之前嚼舌根的其中一位丫鬟,褚嬷嬷又不由叮嘱几番,这一说,也是耽误了半刻钟时辰。 别看褚嬷嬷平日没有方嬷嬷那般得力,伺候颜氏也是有些年份了,对颜氏的个性了解得一清二楚。当下若是急匆匆叫了袁氏去,免不了一顿痛斥,况且在二房回来的档口,难免会让袁氏多想,伤了婆媳之间的和气。 褚嬷嬷这番良苦用心,自是为了颜氏着想。颜氏膝下就只有大老爷二老爷,二老爷虽是个孝顺的,但是一来身子却不大好,二来二夫人是个性子清淡的,可以说颜氏将来的路,还是要靠大房来继承。要是婆媳起了隔阂,日后受罪的还是颜氏自己。 袁氏一夜无梦地睡了个好觉,起床后亦是神清气爽。先是往大老爷的小书房送去早膳,又安排了人去问问七小姐那边可还适应,最后想起温柔的女儿,袁氏只觉得内心一阵舒坦。可惜这舒坦太过短暂,当她看到徐嬷嬷身后跟着的褚嬷嬷后,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能够劳褚嬷嬷亲自大驾光临,绝非小事。袁氏笑着迎了上去:“嬷嬷怎么来了?快,上茶。” 褚嬷嬷也不客气,喝了茶后道明来意:“老夫人那边有些事想找大夫人过去商量,不知道大夫人几时得空?” 袁氏道:“不知母亲是否是有要紧的事?若是不打紧,容我将这封书信完成后再去给母亲请安。” 褚嬷嬷道:“老夫人那边,倒是不打紧,大夫人忙完后再来吧。老奴先回去复命了。” 袁氏客客气气送了褚嬷嬷出门,领着褚嬷嬷出去的正是刚才引路的徐嬷嬷,她亲热挽着褚嬷嬷的臂弯,袖子下的手悄无声息地塞过去一大锭元宝,笑眯眯道:“老姐姐慢走。” 杜府里向来有规矩,女子陪嫁过来的年轻丫鬟,以姑娘称;三十开外,配人生子的,以姑姑称;有孙辈或是尤其得力的姑姑,方能被称为嬷嬷。徐嬷嬷原本比褚嬷嬷小上许多,因她是袁氏的第一陪嫁而袁氏又是当家主母,这才破例提升为嬷嬷。嬷嬷的月例也比姑姑要多上几分。 褚嬷嬷与徐嬷嬷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彼此两看相不厌。说起交情,实在寥寥几分。 袁氏果真完成了案桌上的书信,派人送了出去,这才慢悠悠来到含辉斋。 颜氏刚午睡完,听到袁氏来了,也不让她进,坐在梳妆台前让荷香梳着发。 半刻钟过去,颜氏还是没有要叫袁氏进来的意思,褚嬷嬷急了,道:“老夫人……” “你闭嘴!”颜氏道:“我还没有怪你自作主张呢。你是不是也想去跟方嬷嬷作伴?” 方嬷嬷自上次那件事情后,被颜氏罚到佛堂思过几日。 荷香听了很是高兴,面上不显,嘴里却道:“老夫人,戴这支珠花吧!” 颜氏看了看,摇头:“不好,还是戴早上的那一支吧。” 荷香黯然住口。 早上是褚嬷嬷搭配的,后来去了一趟大夫人的院子后老夫人就不再理会褚嬷嬷,等午睡完也没有让褚嬷嬷梳妆,她还心下暗喜,如今瞧颜氏的表情,荷香是越发不明白了。 褚嬷嬷身子颤了颤:“老奴早该回乡了,就是舍不得老夫人。” 颜氏闻言心软了下来:“你呀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 “老奴知道自己冥顽不灵,可是忍不住地想为老夫人的将来着想。大夫人毕竟是大老爷的原配,您若是这般冷着,难免她会多想。” 颜氏道:“管不住自己房里的事,不怪她这个主母怪谁?” 又对荷香道:“你去把大夫人请进来吧。” 荷香低头应是。 袁氏只觉得腿脚有些发酸,进了屋子还是如常屈膝,道:“儿媳给母亲请安。” “你还知道我这个母亲!”颜氏一见便道,看到褚嬷嬷抬起的身子,压住火气道:“你坐吧。” 荷香端过来一张绣墩,袁氏坐了,道:“母亲恕罪,前几日听老爷说,想要给二弟谋一处在金阳述职的差事,儿媳不才,想起半个月前家父提及过骁骑校一职空缺,是以褚嬷嬷来时,儿媳正巧在修书家父,儿媳想,早一日便能早些向家父禀明一切,这才耽搁了些时辰,母亲不要见怪。” 颜氏抬了下眼皮道:“你辛苦了。” 袁氏:“母亲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二弟若是能够留在金阳述职,于老爷而言也是一大助力,对于我杜家而言,更是好事一桩。” 颜氏:“还是你想的周到。” 褚嬷嬷心下大骇,本以为袁氏会随意找个由头,谁知她会拿出二老爷说事。府中谁不知道,老夫人颜氏如今最想要的,便是能够将儿子留在身边。褚嬷嬷开始懊恼自己要自作聪明地替袁氏拖延时间,其实完全多此一举,她自己就能轻易化解。褚嬷嬷想,这场婆媳过招,似乎大夫人占了上风。 而袁氏也有自己的想法,骁骑校是六品的武官,杜成安之前的同样是六品武官,以六品换六品,很合算。最大的益处是,能够将杜成安留下,也如颜氏这位婆婆欠她一个人情。同样的,她只说了一半,除去骁骑校,其实还有一个正五品的武官空缺,但袁氏却不愿让这位小叔的官品高过自己的丈夫了。 褚嬷嬷还在这般那般想着,颜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你小叔的事情固然重要,但大房的事情也大意不得。尤其是都是女儿家,没个男子。子嗣的事情上我是不愿再想,但也容不得几个孙女就玷污了杜府百年的名声。” 颜氏的话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朝着袁氏的痛处踹! 先是说她连自己的房都管不好却妄想插手二房,简直异想天开。又指责大房没有儿子全是当家主母的不是,最后扯出当年的事情! 袁氏当即白了脸,也不似之前那般意气风发,只扭着帕子故意不明道:“母亲这是何意?儿媳不知做错何事惹恼母亲。” “是啊母亲,到底何事您要将筱萍叫来单独问话。”这一句来自杜成康,他说着已经迈进大厅,袁氏见了,站起身子唤了声“老爷”便站在一边。 颜氏端着茶碗的手抖了抖,面上神色如常:“难不成你以为为娘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 一面责备的眼神看向袁氏。 杜成康见了,将妻子护在身后:“母亲不要错怪筱萍,是儿子今日去茹古院,正好见到筱萍在写信。儿子多嘴问了一句,这才跟过来的。” 颜氏听了,非但没解气,反而火了,袁氏竟然故意挑起战火,引导她的儿子与她对立,颜氏心里一酸,口气也不客气起来:“那我还应该感谢她替你二弟筹谋了?还是该怪你治府不严,由得下人们背后嚼舌根,竟妄议起小姐们来了!若不然,就是你生的两个好女儿!” 杜成康从不管理后宅之事,并不代表他对此一无所知。母亲自从病后,把管理家事的大权全权交由妻子管理,他是知道的。如今无端端听母亲提起来,他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遂向妻子投去一瞥。 袁氏也是一脸茫然之色:“母亲,发生了何事?” 颜氏最是看不惯袁氏这一副做作表情,嘲讽道:“你自己管家,难道发生何事都不知道?” “若真如此,你这个主母也不要当了!” 杜成康则是怀疑地看过去。 袁氏打了个冷颤,暗叫不好,可是她刚刚得罪了婆婆,失了丈夫的信任,哪里还有刚才的表情。她也是个精明的,知道伏低做小才是缓兵之计,于是虔诚道:“母亲,自上前日知道七丫头要回来,儿媳便命人安排洒扫知春阁,又加班加点赶制了几身衣衫,前日带着她熟悉府中各处,昨日又是一家团聚,儿媳怕七丫头待不惯,傍晚时分再去探了一眼,恰逢回到院子又要准备下个月二弟生辰的事情,这才疏忽了。” 颜氏并不给面子,她疼小儿子不假,可是也疼大儿子,更容不得别人将她的儿子抬出来打仗,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儿媳! 袁氏见袁氏不买账,又道:“母亲要是说起两个丫头的事情,儿媳确实也知道一些,原本以为五丫头今年十岁,也是该接触一些了,所以儿媳才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做,哎,终归还是年幼了些。” 颜氏一听,还扯上她宝贝的孙女,想到孙女她给了几分好脸:“这事怪来怪去也怪不到五丫头头上。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日后这些事,你自己先处理了,只让她从旁协助看着便是。说到底也是快要十岁,是该了解一些了。” 如此也算是给了袁氏一个台阶下,袁氏忙应道:“是,此次是儿媳没有考虑周全,儿媳这就回去处理,母亲好好歇着吧。” 颜氏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便由着袁氏退了。 杜成康也跟着要走,颜氏张了张嘴想留下儿子,发现发不出声音,这才作罢。 出了院子,杜成康先走在前方,袁氏亦步亦趋地跟着,杜成康置之不理,袁氏道:“老爷,我……” 杜成康不耐:“事情褚嬷嬷都告诉你了,先去处理吧,不用管我。” 袁氏知道丈夫误会,张口想要解释,徐嬷嬷拉了拉她,袁氏住了口,眼睁睁看着丈夫消失在视线中。 徐嬷嬷劝道:“夫人不用忧心,等此事解决完,老爷知道误会了夫人,自然便会来夫人这里。” 袁氏也知当下迫在眉睫之事,便道:“让锦铃去请六小姐和七小姐来一趟。” 徐嬷嬷道:“六小姐是夫人看着长大的,虽是骄纵了点,倒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之人。”又怨道:“都是那个七小姐,她一回来就让夫人受了气,还差点就被老夫人夺了管家之权,跟她那姨娘一般晦气,像是灾星……” 徐嬷嬷回过头,触及到袁氏冷冰冰的的眼神,忙住了口,待袁氏一走,徐嬷嬷忙拍了自己一巴掌,她都做了什么,怎么会触了夫人的逆鳞。 ... 第十九章 初回府七小姐难避锋芒 为争宠两姐妹轮番坐镇 知春阁里,杜汀兰正在安排着杏儿整理箱柜,外面的姑姑来报说是大夫人有请,杏儿见她多有幸灾乐祸之情,分外忧心,倒是杜汀兰淡淡应下,说是换了装就过去。 在隔间养伤的绿影早就按捺不住,待那姑姑一走,绿影一个侧身迈了出来,着急道:“大夫人从来没有单独请过小姐去,这一回定是有事。要不,奴婢陪着小姐去吧。” 杜汀兰道:“凡事总有第一回。” 杏儿插话:“可是,大夫人请小姐的同时,还请了六小姐。奴婢只怕是昨儿个的事情,已经……” 她慌忙捂住了嘴。 绿影虽是养伤,还是听到些昨日厅里的动静,如今看着杏儿欲言又止的状态,她随即明白了大概,更是急迫起来,嘴里只道:“不行,我不能让小姐被人欺负了去。我一定要陪小姐去。” 说着转了身子预备要隔间妆点自己,不料那旋转的动作偏大,她疼得“哎哟”一声。 杜汀兰心疼道:“你若是陪我去了,顶顶是自个受罪。你的伤还未好,还是杏儿跟着我去吧。” 绿影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的,唠唠叨叨多句,眼看时辰到了,这才送别了自己小姐,心里看着跟在小姐后面的杏儿,一百个不乐意。 杏儿跟在杜汀兰身后走着,同时也算是个引路的。她在府中已有两年,比起初回府的杜汀兰,倒是要熟悉许多。人也是个极有分寸的,带杜汀兰走的是院里的大路,不曾绕过那些偏仄之地。杜汀兰想到,从昨日到现在,也不是多久的时间,杏儿已经把她这个主子的习性摸得差不多了,看着也是个伶俐的,遂笑着随意道:“听母亲说,你曾是汴都人?” 杏儿看着七小姐淡定的表情心里惊愕,这位主子看来并非心无城府之人,她自姑姑那里学来的轻视之意去了一半,回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记得,有一段时日是在汴都待过,后来又被人贩子卖了几次,这才来到杜府。” 杜汀兰自心里核算一番,道:“嗯,你与绿影倒是相似。她跟你一样,也是小小年纪被卖来卖去,最后,才被汤嬷嬷和何嬷嬷买了来伺候我。” 杏儿捡着好听的话语道:“能够伺候七小姐,是奴婢们的福气。” 杜汀兰瞧了杏儿一番,见她脸上并无其他表情,这才点头,再无他话。 杏儿暗自擦了擦汗。 其实她真的高估了杜汀兰,杜汀兰之所以还能这般淡定,完全是因为觉得袁氏平易近人,与她看那些书上的嫡母虐待庶女的情形截然不同,这才有了松懈之心及亲近之感。 莲汐阁,杜馨兰一听母亲要请她去茹古院的大厅,整个人露出一种不言自明的笑脸,道:“来得正好,我也想与母亲说道说道。” 她自带了翠微跟去,翠莺则被罚在院子里做洒扫的活。 姐妹俩人正好在袁氏的茹古院外相遇。 杜汀兰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六姐姐。” 杜馨兰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然地带着翠微走在前头,翠微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对着杜汀兰福身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袁氏这时候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闭着眼假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丫鬟锦铃轻挥扇子的声响。 杜汀兰远远见了,原是要等等的,谁知杜馨兰人未至声先到:“母亲!” 袁氏纵然是想给个下马威,也不得不睁开眼睛,杜馨兰已经来到跟前,作势就要扑上去。 袁氏见杜汀兰后脚也跟上来了,敛了神,不悦道:“跪下!” 杜馨兰懵了,呆呆看着袁氏。 袁氏再次道:“跪下。” 杜馨兰这一回是真的听见了,只是表情比之刚才还要惊愕。 锦铃道:“六小姐,大夫人让你跪下。” 杜汀兰已经掀了裙腿跪下来,口中呼道:“母亲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的不对。” 袁氏问道:“既是知道错了,可是知道错在哪?” 杜汀兰一怔,她只料看到母亲生气之态,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而不对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六姐姐来了她院子摔碎了母亲所赠的镯子一事。她那时已经知道镯子是母亲贵重的陪嫁,以为母亲找她来便是为了此事,所以早早应下错来。 杜馨兰也如此以为,道:“母亲,七妹妹已经当着五姐姐的面承认镯子是她不小心打碎的,母亲只管问七妹妹要去,何苦要来责备我。” 袁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你呀,你呀!罢了,要是不说出来,你总以为是冤枉了你。锦铃,你来告诉两位小姐。” 锦铃将自上午从褚嬷嬷辗转复述到徐嬷嬷再复述于她的事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两位小姐,其中关键词语是一个都没有放过。自然地,锦铃也顺带地提起大夫人因此事被老夫人过问一事,也是为了给两位小姐敲个警钟。 一夕之间,府里风言风语传得这般妖娆,经过数遍传述,无形之中加剧了事态的发展,若不是袁氏得知后事先镇压,真不知会被以讹传讹成什么样子。二房是不会理这些事的,而且事发的地点又是刚刚被打扫出来供新回府的七小姐居住的知春阁,因此按照常理,散步谣言的不是六小姐带过去的丫鬟,便定然是七小姐院子里的人。而她院子里的人,虽是袁氏刚指派去的,但的的确确是经由府上筛选,管家核定后事先定下的,也就是,袁氏顶多是带人过去,仅此而已。 如此,要排查下去,就有一定难度。 但无论如何,这事已经在府里闹出不小风波,惊动了老夫人是铁一般的事实。袁氏也知道现在的关键是两位女儿,她虽为嫡母,但一个是宠妾的女儿,一个是失了姨娘的,她偏帮着任何一方都说不过去,这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管将两个女儿叫到身边说道一番。 现在看来,早早被送出去的七小姐也是个绵软的性子,只怕又是六小姐无中生有闹出来的事。 袁氏这样想也不足为奇,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杜馨兰养在她自己姨娘的名下,是什么性格她再也清楚不过。加之杜汀兰一来就规矩地认错,让袁氏内心的天平往她那边放了些,语气也软了:“你刚回府,这许多事情还不懂。府里最是忌讳风言风语,要是被别人抓到把柄传了出去,只怕你父亲脸上也无光。” 杜汀兰低眉信手:“是,女儿知错了。下次一定小心翼翼。” 袁氏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嘟嘴跪着不发一言的杜馨兰,直摇头:“你七妹妹已经认错,你呢?” 杜馨兰死咬着不放:“母亲这是有意要替七妹妹开脱么?想我多次问您要那镯子,您也是左顾而言他,没舍得给。如今七妹妹一回来,母亲将那镯子给她做见面礼也罢了,可是好端端被她摔碎了,母亲不但不罚她,还要怪起女儿来,女儿不服。” 袁氏道:“那你以为要如何?” 袁氏这时已经透着不耐,可杜馨兰只顾回话,没有看见:“她摔碎嫡母所赠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过去。依我看,就是再送回庄子上也不为过。” 锦铃好意提醒道:“六小姐请慎言!主母的事情岂是小姐们可以随意置喙。” 袁氏则是倒吸了口气,幸亏没有让老爷听见,不然她也跟着不受待见。 锦铃的话本是好心,她服侍大夫人多年,六小姐过来的时候也多,她从六小姐及方姨娘那里都得到过不少好处,这才想着替她说几句。可这话在杜馨兰听来,却有指桑骂槐之意,庶女的身份似一根尖针,刺穿了她的心脏,哭道:“女儿即使有错,也只是错在身为姐姐没有多提携妹妹,如今母亲却要将女儿说得一无是处,母亲既这般不喜欢女儿,那就留下七妹妹陪在身边,把女儿送去庄子上吧!” 说着掩面而泣。 袁氏听得烦了,也不睬她。杜馨兰真真是伤心起来,陡然站起来一把推开翠微跑了出去。 袁氏微愣后吩咐翠微:“快,跟上六小姐。” 翠微领命而去。 袁氏道:“这都是什么事?” 说完蓦然发现面前还跪着一个女儿,她有些过意不去,道:“你起来吧,你六姐姐就是脾气急了点,其实人也是个顶好的。” 杜汀兰颔首:“女儿知道。” 她心里也透着苦涩,六姐姐不喜欢也就罢了,到了如今也不肯与她握手言和,还一定要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招了这位姐姐的不待见。 袁氏感慨道:“还是你懂事……”说着又觉得这不似是夸奖,倒是像再次揭开七丫头的伤疤似的,遂改口道:“今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大致也是如此。你父亲那边……” 杜汀兰还是低着头:“母亲放心,女儿会向父亲禀明一切的。不会让父亲误会了六姐姐。” 袁氏这才笑道:“嗯,还是你懂得母亲的心思。” 又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杜汀兰不记得怎样出了茹古院的门,只觉得心里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楚。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到头来受过的还是她。奶娘临终前曾一再告诫她,如果能够不要回到这宅院,千万不要回来。哪怕是就在那乡野嫁人做个乡妇,也比顶着头衔的小姐强。但她想要完成姨娘的心愿,她想知道,姨娘曾经是在这里怎样生活。 算了,杜汀兰看着天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理应承受。 可怜杜汀兰初回杜府难避锋芒,无意争宠却被卷入这场汹涌的斗争中。 ... 第二十章 古人云风极断物极必反 古语言心慈善池鱼受益 杜馨兰一口气跑出很远,翠微牢牢跟在后头,当她看到六小姐往荷塘方向跑的时候,也顾不得端庄,只喊道:“六小姐,六小姐,您慢点。” 眼看着六小姐穿过回廊,脱离她的视线,翠微心下着急,低着头匆匆往前赶,一不小心与对面的人撞了个结实。 “哎哟我的腰啊!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你……” 韩税家的一见是六小姐身边的,腰也不疼了,问道:“怎么了?” 翠微急于追赶,快速解释道:“六小姐在大夫人院子里被说了两句,一时伤心就……” 翠微见是方姨娘身边的,才敢说得这样直白,眼神是一直都没有别过杜馨兰远去的方向。 韩税家的道:“那不耽误姑娘了,快去吧。” 两个人匆匆告别,完全忽略了此地的不远处就是五小姐杜雅兰所住的藕香阁,而路过的丫鬟紫绡也把她们二人的话完完全全听了个真切。 她回到院子,将翠微及韩税家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家小姐,杜雅兰听完拢起眉思索起来。 紫绡道:“小姐,您看?” 同是贴身丫鬟的紫菱道:“本以为翠微是个好的,原来也是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亏得大夫人对六小姐那般好,竟都忘记了么?还要扯到夫人的头上。” 昨日之事,紫绡跟在小姐身边也是看了个清楚,很是认同紫菱的话,但她比紫菱年长,小姐还未开口,总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左右了小姐的决定,便喝止了紫菱。 杜雅兰想了会,便道:“替我换身衣裳,我瞧瞧六妹妹去。” 紫菱信口道:“小姐这时候去,六小姐心里难免多想。” 杜雅兰偏头问紫绡:“你觉得呢?” 紫绡也道:“奴婢觉得紫菱说的不无道理。六小姐是定要让七小姐背这个黑锅了,昨日小姐才去过一次,六小姐转眼却在夫人那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奴婢觉得小姐再去只怕也是徒劳。” 杜雅兰正纠结着要不要再去劝慰妹妹时,一边的紫绡已经打开了窗。杜雅兰的藕香阁与莲汐阁还有知春阁大不相同,乃是一座独立的阁楼,这也是颜氏的意思。 紫绡瞥了眼外面,道:“小姐不用去了,方姨娘正在劝着呢。” 紫菱不屑道:“紫绡你确定方姨娘是在劝,我看,是火上浇油还差不多。” 又说:“我说那姑姑怎么跑的跟鬼似的,连地上钱袋子掉了都不知,原来是去搬救兵啊!” 紫菱嘴里的姑姑就是方姨娘身边伺候的,韩税家的。 杜雅兰坐不住了,紫绡看着道:“小姐不如去大夫人那里坐坐。” 杜雅兰点头,与此同时命紫菱换了装。 紫绡看着,略微心疼,都说小姐是杜府嫡出,任何东西都是独一份的,可世人只看到小姐眼前的风光,有几个看得到背后的辛苦? 紫绡这些话是没有对任何人说的,只是时间长了,主仆的情分多了,她自然看到小姐的苦。 方姨娘得了信,二话不说就往荷塘边赶。瞧见的正是女儿趴在扶栏上哭得几欲岔气。她心疼的不行,一把搂过女儿“小心肝小祖宗”地叫着。 杜馨兰见到姨娘时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自己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抓着姨娘的肩膀:“姨娘,你要替我做主啊,呜呜呜……” 方姨娘急道:“姨娘什么都依你,可是你得告诉姨娘发生了何事?” 杜馨兰哭着,一双眼睛都红肿了。方姨娘又急又气,不免拿丫鬟出气,最先的自然是翠微。方姨娘将她那长长的红指甲死死抠着翠微的手腕,恨道:“你个贱蹄子!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来汇报还要藏着掖着,若不是姑姑来报,我只怕还蒙在鼓里呢。你说,完完整整把整件事情告诉我。要是漏了什么少了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翠微忍着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方姨娘气得胸脯发抖,开始骂起人来:“果真是贱人!连她生的孩子也是个下贱的。” 安慰女儿道:“你放心,姨娘绝不会让那个贱人生的欺负到你的头上去。” 一面又抱怨道:“夫人也真是,不过才两日功夫,就被那丫头哄住了,竟帮着她来欺负我的女儿。她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我帮着她……” 方姨娘见女儿直直盯着,惊觉说过了话,补充道:“若不是我帮着她尽心服侍老爷,她怎么能够安枕无忧地坐在主母的位置上!” 杜馨兰哭过,心里舒坦了不少,想起毕竟自己才是打碎镯子的罪魁祸首,又想起母亲说过事情闹大了对杜府的名声也不利,她当即有些心虚与害怕,对于突如其来的妹妹也生出一丝愧疚,想就此揭过,听了姨娘的话,更加坚定心中想法,委婉道:“其实,母亲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方姨娘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报复里,她是姨娘身份,能够想到的有限,听了女儿的话尖锐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一味指责你就是对的?你想想,在那小蹄子没有回来之前,夫人何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要让你这样的难堪……” 杜馨兰放在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她是想告诉姨娘,那镯子其实是她打碎的,就是见不得别人的比她好罢了。但是方姨娘在她犹疑的功夫起了身,带着韩税家的离开了。 紫菱直盯着方姨娘心急火燎地离开,这才赶来禀告自家主子。在半路遇上大老爷,她福了身。 大老爷一时兴起,来园子里走走,见到面前的丫鬟,知道是五女儿房里的,便随口问道:“这个时候,不在小姐身边伺候着,满园子的跑作甚。” 紫菱道:“小姐听说大夫人身子不适,遂命奴婢去药房那边开一剂药。” “可为何是这个方向,夫人的院子与雅兰的,都不在这个方向。” 紫菱一愣,这才明白原来老爷是在质疑她,她心里怄气,面上却不敢表示出不满,只答道:“老爷有所不知,昨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六小姐与七小姐闹了些误会。今日早晨夫人请了两位小姐过去叙话,五小姐担心两位小姐,所以赶来看看,没想到扑了个空。她不放心,便想要再去瞧瞧七小姐,可奴婢也担心小姐……” 大老爷打断道:“雅兰怎么了?” “前几日在袁家受了些寒,小姐怕老夫人知道后担心,这才秘而不报。” 杜成康关切道:“好生伺候你家小姐,你去吧。” 杜成康想起昨日的事,自己心里也是有些不悦的,两个女儿让他在母亲面前丢了一回面子,他生气袁氏没有处理好后宅之事,也就负气地回了自己的书房睡。杜成康本就不是心重的人,一夜过去火气也消了许多,如今好在还有雅兰这个女儿,不然他真该愁死了。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杜成康来到方姨娘的院子里,乍一进门,只闻到满园的芬芳,院子里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他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杜成康自己推开了卧房的门,烟熏缭绕之间,传来一声软酥入骨的叫喊,杜成康走了进去,只见帷幔内轻纱漫漫,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踩着柔软的的地暖而来,不是方姨娘又是何人? 杜成康只觉得压抑的血气往上涌,一把抱住了方姨娘…… 百叶窗悄悄打开了一角,等到欢好后的气味散尽了,方姨娘方才枕上大老爷杜成康的手腕,用柔柔的声调道:“老爷,你可是好几天都没有来过了,贱妾还以为,您把我忘了呢。” 杜成康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歇在正妻袁氏的屋子外,其余的绝大多数时间是给了方姨娘的。杜成康捏着方姨娘的鼻尖,道:“这不是来了么。” 方姨娘见了,突然握住帕子嘤嘤哭泣起来。 杜成康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他宠溺方姨娘,方姨娘三天两头就要这般一回,都是些小事,他也只当是男女间的情趣,全都由着她来。 “是不是不管是谁,老爷都会为贱妾做主?”方姨娘问道。 杜成康以往也是这般,也就跟着答道:“那自然是。” 方姨娘收了泪,小声道:“不是贱妾,是六小姐,她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贱妾人微言轻,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说不上话,可是老爷您是六小姐的父亲,您可不能帮着外人欺负您的女儿。” 方姨娘的意思是,她无力保护自己女儿,你这个老爷却可以,必要时跟老夫人也要说说,不能欺负了去。同时暗示袁氏这个主母处事不公。 杜成康没想到方姨娘会提到这个,早晨袁氏已经将事情始末派人告诉了他。 馨兰性格执拗,有些蛮不讲理他是知道的,加上方姨娘得宠,只要面上过得去,他也就没有说过什么。再者他也相信袁氏的为人,没有苛待过任何一位。因此当袁氏来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想到是馨兰胡闹。 其实杜成康潜意识把汀兰当成沈姨娘的化身,沈姨娘温柔善良,方姨娘却颇有些恃宠生娇。 当然,最让他生气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方姨娘一口一个外人,她可以不喜欢他的其他女儿,但是他不能容忍一个妾侍来做主主子的事情。他跳起来,几乎是咆哮道:“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你过问小姐的事情?你当我是死的还是府里没有主母了!” 杜成康气呼呼从方姨娘的沁芳阁出来,他太生气了,没想到宠爱多年的女人会是个是非不分的。接着想起袁氏这些年辛苦的打理家务,又想到生病还要为家人考虑的雅兰,杜成康心里才好受了些。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五小姐的院子门口,紫菱本欲来关门,见到大老爷来了,愕然地福了身,杜成康见里面静悄悄的,尚有灯光亮着,便道:“五小姐睡了么?” 紫菱道:“小姐刚服了药,已经歇了。要不要奴婢……” 杜成康本想与女儿聊聊,想到女儿近日劳累,也就挥手作罢。 同一时间还未入睡的杜馨兰听到姨娘因她被骂,心里对杜汀兰仅存的一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黑暗中的表情仍显狰狞。 ... 第二十一章 本应是庶姐妹仇恨升级 哪成想五小姐干戈玉帛 杜汀兰回了自己的院子。 绿影早就眼巴巴望着,见到小姐回来,先是浑身上下查看了一番,接着方如释重负般道:“还好还好,让奴婢担心坏了。” 杜汀兰由着绿影闹够了,笑道:“瞧你,都想些什么,我不过是去母亲那里罢了,哪里就被你形容成毒蛇猛兽了。” 绿影拉了自家小姐,惊恐地朝四周望了望,待看到周围一片寂静,除了自己与小姐再无一个旁人外,这才放了心,音量却是低了下去:“就是因为是大夫人奴婢才要说,还好,不是老夫人,不然不知道小姐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担忧地看向杜汀兰,见小姐神色如常,多有愧疚之意,绿影又道:“小姐不要怪奴婢草木皆兵,之前方嬷嬷就告诉奴婢说,大宅院里的事情最是复杂,没有对错,有时候即便是对了,也要忍着说自己是错的。那时候奴婢还不信来着,如今一想,深以为然。奴婢虽只是一个丫鬟,可……可好歹是跟在小姐身边的,老夫人这般,又何尝不是在打小姐的脸?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绿影说到此处,眼圈红了。她委实不是疼,是替小姐担心。杜汀兰也知道,握住绿影的手,这才敢说掏心窝子的话:“你放心,我以后都会小心,还有你自己也要记住,在这府里多做事,少说话,没有什么事情也不要随意与人交心。如今我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万一若是有事,以我一己之力,必然不能护你周全。所以,凡事万望你能自省自护。” 绿影接了小姐后半句道:“这几日在房里养伤奴婢想了许多,五小姐是嫡出,身份尊贵,对小姐还算和气,大夫人也没有一并偏袒六小姐。可六小姐终归还有方姨娘,而小姐却……奴婢思虑再三,觉得小姐还是需要寻找一位靠山比较妥当。” 杜汀兰道:“父亲既接了我回来,凡事必不会置之不理。” 绿影嘟囔:“都说枕头风是最厉害的东西,奴婢还不是担心方姨娘反过来颠倒是非,说小姐的坏话。” 杜汀兰笑着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六姐姐会于我不利。” 绿影吐吐舌。 小姐是抱着一腔希望回来的,她不想她走得太困难。 杜汀兰远比绿影乐观,想得也长远些:“我刚回来,母亲为了圆父亲的面子自然会对我诸多照顾,也许就是这样让六姐姐误会了什么,她也不过是一时想不明白,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过去了。” 绿影点头,小姐说的有理,又好似哪里不对,可她找不出辩驳的话,正好杏儿也回来了,绿影便伸伸腰,退下了。 大老爷去了方姨娘的院子又折返回了袁氏这边的消息,杜汀兰是次日一早才得知的。任何后院的小丫鬟及姑姑嬷嬷,最爱的便是发挥自己无穷的想象力,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各房,不过都是当着主子们不在的时候。杜汀兰隐晦地从旁处听了一些,也没有将整件事情往她自己身上放,如常地穿过花园去给袁氏请安。 哪知走到一半时,遇到杜馨兰带着丫鬟翠莺也是往袁氏那边去。杜汀兰停下,浅笑着与杜馨兰打招呼:“六姐姐早。” 杜馨兰却讥诮道:“真是冤家路窄。” 然后不由分说地自杜汀兰前头而去,临走前,还不怀好意地用手肘撞了杜汀兰,嘴里却直嚷道:“哎哟七妹妹,真是对不住,我可要先走了,母亲最是不喜欢人迟到,你可别误了时辰才好。” 原来她碰撞时格外用力,杜汀兰一不留心竟跌了下去,恰逢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待杏儿扶起来时,半个身子都沾着细小的泥水。杏儿虽是才分到知春阁的,此时也不免气愤了几句:“六小姐分明就是故意的。” 杜汀兰查看了衣裙,这样过去请安,实属不敬。如今想要简单的擦洗干净,的确也是不太可能的。她不想再生事端,便道:“无妨,先回去换衣服,时间抓紧一点,或许还来得及。” 杏儿着急:“可是我们已经出来这么远了,再回去换,肯定会误了时辰的。到时候大夫人会不会责怪小姐没有规矩?” 杜汀兰咬着唇:“若这般过去,母亲只会以为我敷衍了事,那才是对我真的有意见。” “我们走快点,也晚不了多少时辰。到时候母亲责怪起来,我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主仆两人打定主意便调转了头,迎面碰上藕香阁的紫菱。 紫菱笑眯眯地福了身,道:“奴婢是藕香阁的紫菱,五小姐差奴婢过来问一声七小姐,她也要去大夫人那里,七小姐可否与五小姐结伴?” 杜汀兰心中划过暖流,紫菱是何人,藕香阁的一等大丫鬟,能够使唤得动她这样前来的,也只有五姐姐了。于是也侧身笑道:“如此,就要叨扰五姐姐了。” 紫菱还是那般和颜悦色的:“七小姐说哪里的话,我们小姐就担心七小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会被人欺负了去呢。” 杜汀兰道:“难为五姐姐这般为我着想。说起来,我回府几日,还不曾来拜会过五姐姐,如今却是要空着手来。真是让姑娘笑话了。” 紫菱蕙质兰心,自然懂得杜汀兰的难处。但她从小跟在杜雅兰身边,将杜雅兰的性子学了些,嘴巴也是得理不饶人,见到杜汀兰只是下意识地好打抱不平,笑着道:“七小姐要是过意不去的话,日后多与我们五小姐走走便是了。说起来,奴婢还想向七小姐打听个事。” 杜汀兰与紫菱相处极为融洽,道:“姑娘说说是何事?这府里的事我是不及姑娘知道的多,可是那乡间野趣,倒是知道一些,说上一说,也能逗个乐子。” 紫菱当下眼睛亮晶晶的,想起自己的主题,懊恼道:“哎呀七小姐,奴婢都被您绕进去了。奴婢是听说,您初次去正厅时带了一个丫鬟,那丫鬟不畏强权,忠心护主,是不是?” 杜汀兰一听,这情势似乎说的是绿影,便笑道:“她也是怕我受罪,一时着急才顶撞了祖母,让姑娘笑话了。” 紫菱:“哼!我倒觉得她是巾帼英雄。” 杜汀兰嘴角一抽,巾帼英雄…… 紫菱唾沫横飞地说起当日之事,直说得天花乱坠,杜汀兰听得云里雾里,这是在说绿影么?她简直要惊呆了,没想到五姐姐那般端庄秀美的人,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丫鬟啊! 当然这些话汀兰只敢在心里想想,她很清楚得罪紫菱这样的人物好比直接得罪了五姐姐。 话说着紫菱已经带着杜汀兰及杏儿来到杜雅兰的闺房里,只见布局又是另一番不同,处处透着典雅秀美,一副显而易见的大家闺秀格局图。屋子又比杜汀兰的知春阁大上许多。 杜雅兰的闺房是并进的三间屋子,第一间是用作平日招待好友姐妹的厢厅,第二间是紫菱或紫绡这样的大丫鬟歇息的屋子,最里间自然就是杜雅兰的房间。三间房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杜汀兰知道父亲是一名六品官员,酷爱书法,尤其擅长行书及隶书,眼前再是一看,她这位五姐姐只怕已是从父亲那学到了不少精髓。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的时令鲜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的墨迹。 另一边则是一架古琴,看念头已有些陈旧,倒不失为一部好琴。古琴旁并立一把琵琶。 床案铺设及妆台,杜汀兰觉得都如是云云。 杜雅兰早在杜汀兰踏进来时就已经迎了上来,一身浅绯色衣衫映衬着她白嫩的肌肤。杜汀兰笑道:“姐姐真是美若天仙。” 杜雅兰脸一红,看了杜汀兰一眼,大惊道:“怎么弄成这样?紫菱,你去准备热水,紫绡,你去将我那柜子里的新衣比着尺寸拿出一套来。” 杜汀兰心道她与杜馨兰那一幕一定是被五姐姐瞧见了,只是,对话有没有被听到她却是不确定,不然也不会一来就要让她换衣。人家已经这般体贴,自己若是扭扭捏捏反伤了五姐姐的心,也不言语,只道:“谢谢五姐姐。” 杜雅兰露出一贯的笑容:“我们姐妹,何须这般客气。” 这边紫菱已经备好热水,紫绡也拿了衣裙过来。杜雅兰担心汀兰误会,道:“这衣裙是去年母亲命人比对着我的尺寸裁剪的,如今你穿正合适,你不要嫌弃才好。” 紫菱道:“七小姐,这衣裙我们小姐没有穿过,你放心。” 见杜汀兰望过来,紫菱犹豫了一番还是凑到杜汀兰耳边道:“七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小姐对桃花过敏,所以从来不穿带有花朵的衣裙。可巧去年的裁缝是新请来的,并不知道,这样的衣裙竟是连着做了四套,我们小姐当时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杜雅兰红着脸推了推杜汀兰:“快去吧,不然我的私密事都要被这丫头说完了。” 杜汀兰揶揄道:“原来五姐姐也会生气。” 紫菱道:“可不是。后来还是老夫人将那裁缝辞了才算作罢。” 杜汀兰因为担心误了时辰,并不敢耽搁太久,只在里间简单地擦洗了。她没有要杏儿跟去,可是那新衣的系带颇多,杜汀兰迫不得已只好叫了人去,却没想到杜雅兰带着紫菱先杏儿一步进了来。 杜汀兰红着脸由紫菱帮着系上最后一根在肩侧的带子,紫菱惊道:“七小姐,原来你的胎记在肩膀上啊。” 杜汀兰“嗯”了一声。 换装完毕,杜雅兰牵着杜汀兰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六妹妹那里,我自然会替你打点好。” 她是真的担心,姐妹相处不好,她这个又是嫡出又是长姐的,面上也无光。 ... 第二十二章 花园遇断情丝情丝难断 廊桥会解棋局棋局难解 杜馨兰带着翠莺到茹古院半盏茶的功夫,已将袁氏哄得眉开眼笑,她正欲再说些什么,眼睛无意间看见院子外来的人,赫然就是杜雅兰亲热地挽着杜汀兰的手,两人说说笑笑地来了。 杜馨兰脸上的笑意锐减,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袁氏没有瞧见,招呼道:“你们两个来了。” 杜汀兰先就请罪:“母亲,女儿来迟了。” 杜雅兰笑着撒娇:“若不是我们晚来一会,六妹妹又怎么有时间与母亲说些悄悄话。” 说着冲杜馨兰眨眨眼。 又道:“是女儿见七妹妹今日的簪花好看,就央着七妹妹去我那坐坐,耽误了时辰。母亲不要怪七妹妹了。” 袁氏故意板起脸:“你这做姐姐的,倒还是这般粗心大意,总不及馨兰跟我贴心。” 杜馨兰此时心里五味陈杂,勉强笑了一笑。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出了茹古院拐弯,杜馨兰便气道:“母亲与五姐姐都是怎么了,就知道偏心她!我哪里不如她好了。” 翠莺劝道:“兴许五小姐是替小姐您解围呢。” 杜馨兰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翠莺话一出口,她便道:“我一个小姐还要你来教?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那个七妹妹比我好?要不要我去替你说个情,让你去她那里伺候?” 翠莺吓得白了脸,跪下道:“小姐您误会了,奴婢……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只是替小姐……” 杜馨兰一腔怨气全然发泄了出来:“误会?我看不见得吧!若不是你做事没有眼力劲,本小姐何至于被冷落?她倒好!哼!说什么跟我才是要好的姐妹,可是一转头就手挽手地跟别人亲热起来,还有母亲,分明也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杜馨兰絮絮叨叨诸多怨言,止不住眼泪也齐刷刷下了来,跟在边上的翠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苦不堪言。她不明白的是,只是一点点的小事,为何小姐一定要小题大做弄得全府皆知,当然她更多的是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会受到迁怒遭受无谓折磨。她无端端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到头小姐还是要怪到她的头上,就连……就连一向颇得小姐信任的翠微姐姐也受了波及,翠莺心中惴惴不安,逐渐惶恐。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真的,杜馨兰发泄一通,仍旧感觉不满,只能回到院子里拿下人出气,首当其冲的就是翠莺,杜馨兰厌恶她,自然看她不惯,将她狠狠数落一顿又发配到院子里扫落叶,直到院子里没有一片落叶为止。 翠莺叫苦不迭,不敢抱怨,而莲汐阁的下人除了翠微偶尔会仁慈地关心她两句,根本没有人理会翠莺。想起日日处境,翠莺悲从中来,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日落西头,用过晚膳的二夫人顾氏感觉有些酸胀,安姑姑便建议去院子里走走,顾氏欣然应允,主仆二人在后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顾氏闲来无事,便问道:“这一阵子,虽说回来了,可是夫君总是早出晚归,竟是比外放时还要忙碌。早知如此,还不如……” 安姑姑忙掩了她的嘴:“二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顾氏这话其实也带了几分惆怅,想他们夫妻在陇南时,夫君虽说是外放为官,然她的日子却比回到杜府做这个现成的二夫人要自在许多。那时他二人琴瑟和鸣,日日相伴,哪似现在这般? 安姑姑不愿她多想,便道:“二老爷刚回来,见见这边的同僚及昔日故交,陪二夫人的时间难免少些,相信过了这一段时日,二老爷便能空出些闲暇时日了。” 顾氏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思绪早已飘出老远。而安姑姑呢,自从那一日被突然袭击后,她脑子里一直存有疑惑,但这些宅院里,哪一户不是有些阴私的?安姑姑起初只当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后来好几次,她伺候在侧,总觉得那人的身形与二老爷有些相似,可是看二老爷的表情完全没有作假,安姑姑不敢骤然下了论断,只当留心观察着,顾氏经此一提,安姑姑便试探地问道:“小姐可还记得?前几日,姑爷似乎都回来得稍微晚些?” 安姑姑说的是“小姐”“姑爷”,也就间接提醒顾氏是在说些暗语。 顾氏诚然:“嗯。” “老奴也是觉得奇怪,小姐有没有觉得,姑爷跟以前不大一样?” 顾氏笑意顿生:“姑姑,你虽说是我的陪嫁,可我嫁过来不过一年便随夫君外放至陇南,你伺候夫君便也只有一年,如今分别了九年之久,看什么自然是不一样的。” 安姑姑受教道:“是老奴思虑不周,小姐莫怪。” 顾氏虽不言语,心里却暗想安姑姑做事越发畏首畏尾,当真是宅院的日子把一个人的性情也磨灭了罢。 夜幕微微低垂下来,前院的丫鬟已经远远掌了灯,似乎在向府中的人宣称黑夜即将来临。顾氏喜静,不愿让人跟着,于是只有安姑姑陪伴在身后。两人信步走过,自一凉亭处歇脚,不料顾氏刚踏进凉亭,便见到一道温热的目光,她心里一个激灵,就要转身而去。 “青岚……弟妹!” 后面的人叫住了她,还道:“既是碰见,弟妹当真与我这兄长连声招呼也不打么?” 顾氏揪着帕子,紧咬了自己的嘴唇。安姑姑怕她控制不了,轻柔地靠近了半分。 杜成康一见此,心中越发难受,口气里也全是酸涩:“罢了弟妹,是为兄唐突了。” 顾氏全身一阵止不住痉挛,末了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突然回头,往哪亭子走去! 原本失落的杜成康早已不抱希望,陡然见脚底处一道影子盖下来,他抬起头,待见到还是那个人时,整张脸透着惊喜之色,嘴里直道:“你……你……” 顾氏按辈分行了礼,问道:“夜深露重的,大哥怎么一个人到这来了?” 忽又想起大房近日的传言,愧疚顿生:“对不起,我……” 杜成康苦笑:“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顾氏看着他苦恼的模样,再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表哥,心里一酸,安慰道:“大哥不用担心,相信大嫂会处理得很好。” 杜成康点头:“嗯,你大嫂一向是个贤惠的。” 顾氏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味道,有些自我嘲笑道:“大嫂是母亲替大哥千挑万选的,自然是好。” 杜成康一时有些晦涩:“嗯……我……” 旋即话题一转,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问道:“二弟,他,对你好么?” 顾氏眼角含泪,却极力地要笑出来,她努力擦了擦眼角的液体,挤出一抹温柔笑意:“夫君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杜成康连连点头。 两人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闭口不言,看在安姑姑眼里又是一震! 如果时间可以回头,小姐是不是就不用过得像现在一样苦? 如果当初…… 可是哪里又有如果呢? 安姑姑只能徒留一声叹息! 她想,怪就怪命运多爱作弄人,否则,小姐何至于像如今这样连个孩子都没有,大表少爷又何至于像如今一样每日醉生梦死无心仕途?二表少爷又何至于少年失意,携妻远去? 两人相视无言,顾氏先站起来,道:“我还有事,不打扰大哥赏鱼的雅兴。” 杜成康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要去看看七丫头,一起走吧。” 顾氏深觉不妥,理智上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可是,可是那根情思是她幼年时就已经被种下,后来虽然被生生拧断,可是那些千疮百孔又让人欲罢不能的记忆还在,她思虑、犹豫、踌躇良久,正想着如何拒绝同行的借口,脚底不知怎地一滑…… 杜汀兰自茹古院出来,整张脸都布满柔和的笑意,她本以为会受到阻挠,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就被袁氏应允了,杜汀兰心里高兴,脚下步伐也更加快了一些。 杜雅兰道:“瞧你,慢一点,小心摔了。” 杜汀兰难得玩笑道:“五姐姐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可是有两个三岁还要多好些盐才能长到现在这般呢。” 杜雅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要多少盐才能长成你这样?” 杜汀兰点着腮帮:“嗯,不多,也就比五姐姐少一点。” 杜雅兰失笑:“好啊,我明个就告诉母亲,让她多给你备些盐可好?” 杜汀兰做了个万福,道:“如此,就多谢五姐姐了。” 姐妹俩笑作一团。 这时走到分岔路口,杜汀兰道:“五姐姐可要赏光去我的知春阁瞧瞧?” 杜雅兰点着她的额:“知道你要出门,请我也未必带了诚意。可巧我手上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下一次,我可是要不请自到的,七妹妹快些准备好才行。” 杜汀兰扁扁嘴:“那好吧,既然五姐姐有事,我也不勉强,妹妹先走一步了。” 紫菱跟上来道:“这个七小姐,也挺有趣。” 杜雅兰转过身来,道:“就你话多。” 紫菱又道:“奴婢看小姐也很喜欢跟七小姐在一起玩,怎么不跟她一起出府?” 转眼看到主子无奈的表情,她顿时会意:“哦,小姐,您是要……” 杜汀兰回到知春阁,换了简单方便出行的衣衫,带了绿影杏儿及小厮四人,这才出了杜府的大门。 从出生起,杜汀兰能够去的范围极为有限,即便是到了陀罗山最近的集市,也是人烟稀少,她早就想出门逛逛,得了袁氏的允许,一颗心早飞了出去!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袁氏这么痛快就让她出门了,安全起见还是派了几名小厮跟着的,杜汀兰也不想逛完集市找不到回来的路,便含笑接过令牌告退了。 她还想,是不是因为杜雅兰在,她的请求才能这么快被袁氏应允。 而其实,袁氏母女也有另外的打算。 当然杜汀兰不会料到,但她更料不到的是,居然会在集市碰上正在下棋的二老爷杜成安! ... 第二十三章 杜府内杜馨兰娇柔做作 杜府外叔侄俩奋力厮杀 袁氏母女的打算其实便是:在目前的情形下尽量分开杜馨兰与杜汀兰相见的几率。既然杜汀兰自请出府一趟,袁氏也乐得答应,另一头留下来的杜雅兰则要负责说服杜馨兰,宅院里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捕风捉影,待杜雅兰解开杜馨兰的心结,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袁氏都会在杜汀兰回来前封了奴才们的口,这样一来,既可以协调大房姐妹之间的关系,也能让杜成康看到她为他所做种种,同时向颜氏证明她的能力—颜氏上一次直嚷嚷着要夺袁氏管家之权的话,袁氏可是牢记心间了。 袁氏坐在厅堂正中,有些烦躁地摆弄着九连环。徐嬷嬷躬着身子在一边扇凉,奉承道:“夫人这招可真妙,既化解了六小姐与七小姐的矛盾,也让七小姐心里对夫人感恩戴德。果真是两全其美。” 袁氏:“成不成,不在于我,也不在七丫头那里。” 徐嬷嬷也附和:“六小姐总是个执拗的。不过,七小姐脾气倒是好,性情也与老爷有几分相似。” 说着见袁氏脸上微妙神情闪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老奴有错,七小姐不过是姨娘所生,哪里会遗传到老爷的性子。还是咱们五小姐,既心地善良,又温婉端庄,可是把老爷和夫人的优点都一点不落地遗传到了呢。” 袁氏不抬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七丫头性格上是有些像老爷,也像二弟,姓杜的人,没几个不是这般随性的。” 徐嬷嬷听不出是褒是贬,便不敢接话。袁氏自己叹了口气:“也不知雅兰能否劝得动。” 徐嬷嬷忙道:“哎哟夫人,您就放心吧,五小姐最是善解人意,跟六小姐又是一起长大,姐妹情分在那里,有五小姐出马,六小姐便没有不听的。” 袁氏叹道:“也是委屈了七丫头,好在她也不计较。” 说着扔了手中九连环,道:“我乏了,你派人盯着点,莫要让人走丢了。” 杜府后花园内,杜馨兰想到近日不遂种种,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几棵大树并排的遮阴下,今日当值的是翠微,她将一个蒲团垫上,正要请自家主子坐,一回头发现小姐已经往前走去。翠微这时也隐约听到附近的欢笑声,只是隔着距离,远远的分辨不清。翠微心想不外如是那些丫鬟成主子歇息的空档,出来凑个热闹。无奈六小姐已经走过去,翠微也只好拧了眉跟上,暗道饶是六小姐现在的心情,那几个丫鬟怕是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杜馨兰本就烦闷,一听到别人笑得这般畅快心里难免窝火,因此也没有看对方何人,便是已经端起主子架子嚷嚷开了:“是哪些个不长眼的贱婢在园子里聒噪?” 欢笑声戛然而止。 果然有些丫鬟齐齐地退了出来,也是给杜馨兰让出一条道。 杜馨兰望向秋千架上的人,脸色有瞬间苍白,很快恢复原貌:“五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雅兰并不因她口无遮拦生气,反而是巧笑倩兮地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来了?” 杜馨兰:“这个时候,五姐姐不是都要在书房写上半个时辰的字么?怎么有空过来了?” 杜雅兰不以为然:“练字哪有我们姐妹相聚这么重要。” 说着牵了杜馨兰的手,一面走到秋千架上坐下,道:“你还记得么?小时候你最爱和我抢这秋千。” 杜馨兰茫然望向前方,似是也回忆起了往事来。 杜雅兰接着道:“那时候母亲告诉我,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做姐姐的便有让着妹妹的责任,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庆幸你后来长大了,也就不愿意来这荡秋千了。后来啊……我慢慢地发现,只要我喜欢的,你就喜欢,可是每一次我让给你之后,你总是一个人欣赏不到半日便舍弃,我冥思苦想也不知是何缘由,如今想来,你不过是一个人孤寂了,想一起玩罢了。从那之后,我便常常与你一同玩耍。” 杜馨兰回首往事,有几分不自然,可笑容极为甜美:“也就是姐姐,能够这般疼我。” 杜雅兰令退众人,戳着杜馨兰的鼻尖:“又浑说!这府中哪一个人不是真心疼你?旁的不说,单就祖母,哪一次不是我有什么你便有什么?还有母亲,也从来没有少过你的那一份。再说,姐妹之间若是还在意这点,那岂不是要被旁人笑话了小肚鸡肠去?” 杜馨兰听出杜雅兰是话里有话地提起了摔碎了杜汀兰镯子一事,面色一赧,嘴上还是强辩道:“哪里就是我与她过不去,分明就是她要与我过不去。” 杜雅兰如今也不得不旧事重提,道:“你还说?究竟是谁打碎那镯子,我可都看见了。” 杜馨兰这才慌了,看着杜雅兰,后者则是一脸坦然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疼,开始悔道:“我也……我也不是故意的。一开始我的确是有些不喜欢她,也恼了母亲竟然把那镯子给了她。我就是想吓吓她,没有别的意思。谁知道,后来……后来母亲知道了此事,还对我诸多责备,对她却是多加安慰,我这才……这才有些气不过,上午请安,姐姐你又……况且,姨娘也因为此事,被父亲禁足三日,我心里才……我……” 杜雅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道:“你我自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情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何曾是那厚此薄彼之人?只是你要明白,你从生下来就在这府中长大,祖母父亲母亲都疼你,姨娘也疼你,可是七妹妹呢?她从出生就被送出去,伺候她的两个嬷嬷虽说是母亲的陪嫁,却背着母亲多番苛待她!她如今回来了,也没了姨娘,身边除了一个丫鬟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若是我们做姐姐的,还要因为这些小事与她疏远,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么?” 杜馨兰听到此,方红了眼眶。她单单只因嫉妒心作祟,万没有想到这么多,这才觉得杜汀兰着实比自己可怜得多。 杜雅兰见话奏效,也是宽慰不少,两个都是她的妹妹,她不想哪一个不开心,再者,在中间做夹心,滋味的确难捱! 而杜汀兰呢,在绿影及杏儿的陪同下来到热闹的集市,左顾右看,好不惬意。绿影也是初次见到这么大的集市,乐不可支。反观杏儿的表情则比较淡漠,她在杜府已经待了两年多,往日陪同上级出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自然对路况熟稔,专拣大道走。杜汀兰难得出来一趟,整日关在府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人也越发精神起来。若非杏儿机警,可能还会被甩单! 杜汀兰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罢了。走至一处遮阴处,杜汀兰便带着两个丫鬟停下,以作暂时歇息。 杏儿环顾四周,像是把小厮也活也抢了,绿影嘴里含着糖葫芦,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只见杜汀兰听了,也跟着微笑起来,眼睛遂也朝着绿影手指所指方向看去。 这几棵树颇为繁茂,枝叶参天。眼下虽是戌时,还是有许多百姓三五成群地坐在下头歇息。杜汀兰不禁暗暗感叹,难怪杏儿会没有表情,想来她年幼时待过的汴都应该比这更加热闹繁华吧! 沈姨娘早逝,留给杜汀兰的东西不多,倒是有几本棋谱,都被杜汀兰一起带回了杜府。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朝着围坐在棋盘四周的方向走去。 俗话说棋品如人品,因而杜汀兰只是在旁边观望,一字不言。但见那古色古香的棋盘上,黑白两子已初见分晓。黑子四周均被白子包围,想要突围貌似有些难度,可也不是完全不可。杜汀兰想着,嘴角蔓延出一股笑意。 看棋的也是啧啧笑着。 杜汀兰站在走黑子的百姓身后,对面的白子见对方迟迟不走棋,有点不乐意了,道:“到底下不下?你都想了半个时辰了。” 走黑子的人脾气也好,道:“走走,自然要走,你再等等。” 白子那边有人抗议:“我说老爷,这盘棋你早就输了,再下也是输。” 黑子人并不气恼,道:“容在下再想想。” 声音有些熟悉。 这盘棋最终还是以黑子完败而告终,站在黑子身后的人群摇摇头,慢慢走了。杜汀兰这时蹲下来,细长的指尖在棋面上滑过,那黑子便闯出一条路来。 黑子人莫名激动,“嗖”地站起身来拱手:“我怎么没有想到?阁下……七丫头,怎么是你?” 杜汀兰也是大惊,完全料不到平日衣冠楚楚的叔父竟然在粗陋之地与一般百姓下棋。 二老爷兴致还未落下,当即扯了杜汀兰的手,让她坐下:“你先陪二叔下盘棋,完了我再告诉你。” 杜汀兰无奈,只得开棋。 白子、黑子、白子、黑子……这样走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双方浴血厮杀几次后,杜汀兰稳稳地胜了二老爷两局。她看着杜成康晦暗不明的神色,道:“叔父,天色不早了,我们……” 杜成康本该愁眉紧锁的脸孔突然两眼放光,看着杜汀兰好大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杜成康后继有人啦!” 杜汀兰猛觉一头黑线。 绿影傻呆呆看着,问她身边的杏儿:“杏儿姐姐,是二老爷赢了么?” 杏儿鄙视地看了眼绿影,自顾自走了。 叔侄俩一同回府,一路上把棋局上的事讨论了个热热烈烈,他们走进大门,穿过花厅,走过后花园,仍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若非杏儿提醒,恐怕还要继续在院子里再开棋盘。 叔侄俩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最后,杜成康带着侄女走进内院,再走过一个后花园,他们便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了。 杜汀兰很是开心,除却身份,她真当杜成康是她的益友,她刚想跟这位“益友”告别,蓦然发现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杜汀兰顺着视线看过去,惊慌地捂住了嘴,那是…… ... 弟二十四章 福来双至袁府传来喜报 工于心计颜氏挟子央媳 在五小姐杜雅兰的全力帮助下,杜府六、七小姐总算言归于好。其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杜馨兰顶顶是骄纵了些,坏心眼还是没几个的。杜汀兰呢,本就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袁氏,女儿给她争了气,婆婆那里也夸赞她,丈夫呢,因为此事更加敬重与她了。其实袁氏心里明白,丈夫她太过了解,而婆婆,是因为她生养了杜雅兰这个行事大方的女儿罢了。 不管怎样,她还是满足的,作为媳妇,婆婆虽然不是特别宠爱她,也没有打压过她;丈夫的姨娘少,她治家也少了许多烦心事;女儿孝顺懂事,袁氏觉得,女子一生无非如此罢了。 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此话定然不假。袁氏这边才笑着畅想了许多美好事件,那边颜氏指了方嬷嬷来请袁氏过去。 袁氏惊讶不已,方嬷嬷与褚嬷嬷都是婆婆颜氏的心腹,但是婆婆一向都是派褚嬷嬷来请她的,方嬷嬷不会轻易出门。袁氏记得,上一次方嬷嬷来茹古院时,还是九年前那个晚上…… 方嬷嬷似是看出了袁氏的疑惑,笑道:“今日原是褚嬷嬷当值,不巧她病了,我便替她来了。大夫人怕是见惯了褚嬷嬷,不喜欢我这个老婆子来吧?” 方嬷嬷有意岔开话头,袁氏哪有不接之理,她吩咐徐嬷嬷上了茶:“嬷嬷说得哪里话!只是这许多年,都是在母亲的房里才能见到嬷嬷的身影,突然有些不习惯罢了。” 方嬷嬷纵然知道那是新近的一品雪芽,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老奴在老夫人房里伺候惯了,不习惯外出,大夫人是知道的。” 袁氏含笑点头,忽而关切道:“就是不知褚嬷嬷是患了何病?需不需要再请个大夫瞧瞧?” 方嬷嬷一顿,这次看袁氏时明显有了些表情,只是太过细微,袁氏一时不查。 “还不是老毛病?我们都老咯,也不知道还能伺候老夫人多少日子。” 话题乍然扯远了,袁氏不知如何作答,只坐在一边笑看着方嬷嬷。 方嬷嬷也是定了定色,道:“老夫人问大夫人何时得空过去一趟?老奴也只好厚了脸皮来问问大夫人,老夫人那边,可还眼巴巴等着呢。” 袁氏一紧,拢了拢袖口道:“劳烦嬷嬷稍等,我这就去给母亲请安。” 袁氏一路尾随方嬷嬷来到含辉斋,路上方嬷嬷的话不多,尽都绕着今年的天气衣食布料等等,袁氏心里不知道婆婆这么劳师动众叫她去是何事,她独自想了多种可能,也没有心思去细细评听方嬷嬷的话来。幸好徐嬷嬷跟着,不时地插上几句,总算也很快就到了大厅门口。 袁氏本以为婆婆是单独叫她的,没想到她到来的时候,杜馨兰正窝在颜氏身边说着乐子,大约是什么好笑的人,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她的亲女杜雅兰及庶女杜汀兰皆在其中。 颜氏远远地就冲袁氏打招呼:“你倒来得晚,这几个丫头都到齐了。” 袁氏上来向颜氏行了礼,三个女儿又连忙站起来向袁氏行了礼。袁氏叫起,向女儿投去一记询问的眼神。 颜氏见了,笑道:“还怕我在丫头们面前扫了你的面子?” 袁氏不自觉笑笑:“母亲说的哪里话。” 颜氏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哎哟,我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说罢,就见荷香端着一个桃色锦盘过来了,锦盘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鎏金请帖,左侧还并排摆着一封书信。 袁氏一眼就瞧出来那是父亲的笔记,忙不迭问道:“母亲,这是……” 颜氏道:“看看吧,这是亲家老爷写给我的信。” 父亲写给婆婆的?那就是大事了。 袁氏忙拆了,迫不及待地阅起来,待看完了,也是面露喜色。 原来她的娘家接连发生了两件喜事。第一件是二房的长子弃文从武,取得一番成就。当然这成就并不是升官进爵,而是,这位长子,在弃文从武半年后,忽然又要迎娶郡主了! 袁家也算当地的名门望族,按照家族规定,嫁娶之事都要在族中举行,无奈对方是金枝玉叶就此作罢。但是皇家为了补偿,破格提升袁大人(袁氏父亲)为从四品京官,年后便要举家进京述职! 因此,这张请帖便是邀请杜府到袁府的,既是贺宴,也是别宴。 袁氏自然也替父亲高兴,侄儿迎娶郡主,皇家封的不是侄儿的父亲而是祖父,证明父亲在朝廷上还有几分地位,皇家还看重父亲。而母亲的生平夙愿便是被封诰命夫人,如今一看,不只是近了一步,而是很多步。 袁氏娘家出了这样的喜事,她面上有光,说话也有几分撒娇意味:“母亲故意瞒着不让方嬷嬷透信,可真真是让媳妇着急了。” 颜氏大笑:“可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么。” 说罢调换话题道:“我这把老身子骨,经不起那个折腾,你就代替我去吧。” 袁氏满身喜悦:“母亲的意思是……” 袁氏道:“一来那是你的娘家,你熟悉许多。二来,也让你跟娘家人告个别,年后你父亲举家进京,你到时候要回娘家见家人的次数,怕是要少上许多了。” 袁氏没想到婆婆会那么通情达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婆婆还健在的情况下,如果一定要用这条来归置她,那么此次赴宴的就是婆婆,而不是她。她感激地看了颜氏一眼,恭敬道:“是,媳妇一定备好贺礼,不会让母亲失望。” 颜氏:“说什么失不失望的,那是你的娘家,你自该多加留意。”风口一转道:“只是我老了不中用了,也有一事要拜托你。” 袁氏道:“母亲只管说便是,儿媳一定尽力而为。” 颜氏沉吟半刻才道:“要说这也是事关我们杜府兴衰之事。康儿的情形你也知道,如今他这段年纪,我已经不做幻想。可是我们杜府不能就这样没落下去。” 袁氏不开心婆婆这样贬低自己的丈夫,忙道:“母亲,老爷他只是……” 颜氏打断她的话:“他是你丈夫不假,可也是我儿子,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什么样子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比你清楚?他既无心仕途也就罢了,反正还有他弟弟在那顶着!“ 袁氏心口微惊,突突直跳,她捏紧了帕子,还是听到颜氏道:“你这次回去,找个合适的机会,替你小叔在你父亲面前美言几句,若是能够让他加官自然好,若是不能,只需留在金阳便是。” 袁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婆婆,这官场之事……媳妇不懂。” 颜氏道:“你不懂也无妨,只需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母亲便是。” 袁氏看着婆婆逐渐不好的表情,担心婆婆会忽然间改变主意,便道:“不如这样。老爷也有很久没有去拜会过父亲了,官场之事,媳妇还是认为男子来办更好些。至于儿媳……三个女儿也都大了,让儿媳带上她们,也算是长长见识,母亲以为如何?” 虽然三个孙女都是自己的,但是颜氏中年丧夫,看尽人情冷暖,根深蒂固的嫡庶界限牢不可破。她看着半高个子的杜馨兰,娃娃脸的杜汀兰,想到终有一日,两个孙女即便不能嫁入贵胄之家,也是要侍奉婆母、亲近姑嫂等事宜,袁府人脉广泛,让袁氏带着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总归杜雅兰才是嫡出,又是袁氏亲生,想来她自己更加明白该如何处理。 这样细想之下,袁氏的这条建议,竟是两全其美,她带着女儿游走在贵妇中,自己的儿子断不可能不管弟弟,颜氏没有不满意的,便道:“你去安排吧,只是你要记住,如今杜府才是你的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该明白。” 袁氏低头称是,自己也开始忙碌起来。 袁府的宴会是五日之后,这期间袁氏要选定杜府送去的贺礼,三个女儿的衣裳发饰,还有自己的服装也不能轻视。最重要的是,袁氏忽然想起,七小姐杜汀兰回府不过十来余日,因为杂事缠身,她还没有来得及替她找寻合适的教养嬷嬷跟在身边,也没请过单独的师长授学。事出突然,要现在一一学习,显然是来不及了,袁氏着急,只得将五小姐院中的教养嬷嬷暂时给了七小姐,好在颜氏派了方嬷嬷及褚嬷嬷来,袁氏这才着手准备贺礼一事。 晚上,大老爷回来了,袁氏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丈夫,护短的杜成康当即决定带上弟弟一同赴宴。袁氏心里有小小不喜,很快便被即将见到娘家人的喜悦冲散了。 含辉斋内一片寂静,仅剩的两盏灯芯闪着点点火光,将颜氏保养得宜的脸映照的若隐若现。手中的佛珠一个又一个地往下移,颜氏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方嬷嬷定定站着,待颜氏放下佛珠坐回床榻,才道:“老夫人,老奴伺候您歇着吧.” 颜氏的脸上泛起一丝担忧:“嬷嬷你说,会有几成把握?” 方嬷嬷以为颜氏所言乃是有关大老爷,道:“老夫人放心,大老爷自幼孝顺,必然会替老夫人将心愿达成。” 颜氏褪下白日的表情,苦笑道:“嬷嬷不是外人,何必又要拿话搪塞我。康儿孝顺,可是不谙仕途之道,为了杜府,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安儿身上了。” 又道:“袁氏是个好强的,即便是帮着说了,也不是真心。她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哼!安儿若是官阶高过康儿,二房就会盖过大房了去,要她交出当家主母的权利,她怎么肯!” 方嬷嬷不想颜氏太累,安慰道:“老夫人说得有理,但是,以老奴看,二夫人的性子,却是不喜掌权持家的。” 颜氏眼光闪了闪,烛火里一脸凝重。 ... 第二十五章 几番交代袁氏语重心长 道途相悖兄弟何来情深 五日很快就到了,这一日便是袁府请客之日。袁氏早早起来,先是伺候了丈夫,然后再打理各种事情。三位小姐也是睡眼惺忪就被叫起来打扮梳妆。末了,一行人在门口会合。 袁氏先是确定了贺礼,这才回头来,转瞬间看到穿着合体的杜成安,她微微讶异后便微笑:“二弟。” 杜成安也是道:“大嫂。” 杜成康拍着弟弟的肩膀,笑着一同进了第一辆马车。袁氏心里暗暗飘过不详预感,哪知女儿杜雅兰这时已经站在她身边,在她耳根处道:“母亲在想什么?” 袁氏冷不丁吓一跳,正想说几句,杜馨兰笑着插话进来:“五姐姐,母亲还会想什么,不过是见父亲今日风流倜傥,担心被别的人瞧上了,到时候,我们可也多了位姨娘了。” 说完捂着帕子笑。 袁氏脸色一沉。 杜雅兰道:“说的什么混话!先不说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我们是晚辈,也不能越了辈分去管长辈的事儿去!” 杜馨兰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好在袁氏知道她常常这般,便也不好骂人,便道:“你记住,去了袁府,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丢的先是你父亲的脸,然后就是杜府的脸。” 杜馨兰脸色一白,扭着帕子咬了唇兀自进了马车。 袁氏这才注意到在最边上的杜汀兰,她今日穿着桃红色裙装,上身外添一件桃花云雾罩衫,梳着飞天髻,发上一朵珠花别了,模样甚是可爱。 袁氏冲她招手,杜汀兰依言过去,袁氏和蔼道:“嬷嬷们交代的,都清楚了吗?” 杜汀兰点头:“母亲,我记得的。” 袁氏还是不放心,毕竟是才从庄子上接回来的,比不得从小教养在身边的雅兰和馨兰。想起馨兰,袁氏更加不放心了,牵了杜汀兰的手直往马车内走去。 杜馨兰正瞧着手腕上的镯子发呆,瞧见袁氏掀开帘子,愣然道:“母亲,你怎么进来了?” 袁氏引了杜汀兰坐下,道:“母亲有一些事要叮嘱你们。” 两位小姐同时垂下眼帘,做出恭听的姿势,道:“母亲请讲。” 袁氏道:“袁家虽然是我的娘家,可眼下却不单单如此。你们五姐姐也常去,我没什么可担忧。我的母亲虽然不再管事,却是谦和之人,袁府也不会为难了你们去。只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你们出了门代表的是杜家,一切以杜家的家声为重。你们可明白?” 两位小姐又做出受教的表情,末了,袁氏叹气道:“若实在害怕难以处理的事,就跟着你们五姐姐,哪里也不要去。” 杜汀兰将袁氏这一句牢牢记住,袁氏又问了几日的礼仪问题,叮嘱了杜馨兰几句,这才去了前面的马车。 袁氏走后,马车内只剩下杜馨兰杜汀兰姐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安排了她们同坐一辆马车。 贴身丫鬟杜馨兰带的是翠微,杜汀兰则有袁氏做主,带了杏儿来。 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杜汀兰低着头,杜馨兰则是看着外面不出声。大概是脖子有些痛,杜馨兰歪了歪,被杜汀兰瞧见,道:“六姐姐可是脖子不适?” 杜馨兰“嗯哼”两声算作回答。 两人再也找不到话题。 另一辆马车里的杜雅兰估计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叫停马车,预备与两位妹妹一起说说话。 当她进来见到两姐妹一个只顾揪着袖口,一个别扭地看向另一边时,自己与紫绡对视一眼,紫绡还她一个“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杜雅兰无奈摇摇头,开始为两位妹妹普及自己外祖家的情况。 袁氏父亲本是正五品金阳知州,人称袁知州,晋升后是正四品的通政副使,按宗族称呼,则是袁老太爷。袁老太爷的嫡妻袁老夫人,也是袁氏的生母。按说袁老太爷正值不惑之年,又是一市知州,袁老夫人也未到不能处理事务的年纪,却不知为何,袁老夫人就是不爱理会后宅之事,一心一意地要提前过养老的生活。 袁家现在当家的是袁氏的兄长,大房的袁大老爷。处理后宅的是他的正妻袁大夫人。 外放为官,如今长子迎娶郡主,袁二老爷也要跟着去汴都了。 袁府一同居住的还有三房,皆为袁老夫人所出。 与杜府相比,也是半斤八两,都不算复杂。 雅兰又道:“今日主事的必定是我大舅母,她是个极好相处的人。至于三舅母……她是不大管事的。” 杜馨兰便道:“你这样说,这位三舅母倒是与我们婶母一般了。” 杜雅兰道:“也不尽然全是。” 杜馨兰来了兴致:“怎么?还有不同的,快说来听听。”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紫绡忽然道:“五小姐,该是时候歇息了,大夫人吩咐过,三位小姐都要在马车上歇息一阵。” 雅兰抱歉地冲妹妹道:“既是母亲的意思,那我先回去了。两位妹妹也好些歇着吧。” 杜馨兰不得不打消听八卦的念头,也不忘瞪了紫绡一眼。 杜汀兰是没有什么兴致的,只管闭上眼假寐。 杜成康坐在靠近门边的方向,慨然道:“一晃多年,还记得那时候与二弟你一起乘坐马车,是与母亲回乡省亲。” 颜氏的娘家在揭阳,自从嫁到金阳后,由于路途遥远,她很少回娘家走动。直到杜成安年已七岁,杜成康九岁,她才带着一双儿子回娘家去探望。那时候杜老爷还在世,颜氏脸上的笑容要多很多,她一手搂着一个儿子,亲手剥了糖炒栗子,两兄弟还要推来让去。后来没过多久,杜老爷就去了,杜成康脑海里最温情的画面,大概莫过于那时候在马车上与弟弟一同分享糖炒栗子。 杜成安也想起了那些事,声音低垂:“都过去了,大哥还提他干什么。” 杜成康还在回忆中:“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栗子……” 杜成安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质袋子,道:“大哥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大老爷惊了惊,旋即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味道,那味道既甜蜜又酸涩,他轻轻咬了一口,道:“味道……” 忽而又猛然靠近自己的弟弟,道:“你……二弟,你可还是在怪我?” 杜成安别过头:“大哥何出此言,做弟弟的从未怪过任何人。” 杜成康听出她话里有话,那含在嘴里的栗子突然变了味道,只有苦涩和难言的痛楚,他喟然道:“当日我……我若不放手,母亲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甚至会……甚至会,要了岚儿的命。” 杜成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是不免为那个女人叫屈:“除了这条,大哥当真找不到别的路可走?” 他断然抽开杜成康放在手背的手,道:“大哥是舍不得吧,舍不得杜府的荣耀,还有当年父亲留下来的财宝。甚至,只要按照母亲安排的路走,大哥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这样一生便可。” “可是大哥,我不是你。我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一切!九年前可以,今天也可以!若是你还看不清如今之境,我便也不必顾及兄弟情义了。” 杜成康辩驳:“我知那日你误会了,但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杜成安冷笑:“就是因为你要继承家业,就是为了阻断你们,我才带着她远赴陇南。我以为从此以后,大哥便会励精图治,可是九年过去了,我不再相信大哥,就连母亲也不再相信你。大哥,你还要这样自戕到何时?” 杜成康有一瞬热血澎湃,可想起她泪眼婆娑之态,那热血荡然无存。他不知道是该怨恨自己,还是怨恨母亲,或者是怨恨其他人,他当年无力改变任何人,只能由着命运安排娶了她人负了她,他发誓只有正妻再也不纳妾,就是为了在心里给她留更多位置,然而到头来,他什么也没有做到! 杜成安等不到大哥的回答,很是失望,但他决心再鼓励一次,道:“如果,现在就有一次机会,让大哥带着岚儿远走天涯,大哥你可愿意?” “可是,母亲……还有筱萍…….” 杜成安不耐烦地掐断:“大嫂要的是权,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说,杜家的荣辱我也会一力承担,只要你待她好,远走天涯不离不弃,你可愿意?” 杜成康惊了,现在才明白弟弟所指何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怒道:“你疯了!她是你的妻子!” 杜成安捻起茶壶,倒入茶水,慢悠悠喝一口:“与其留住一个躯体,不如成全了她的心灵。” 杜成康却不再开口。 他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杜成安失望之极,捏住茶碗,正了声色道:“大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没有人知道,黑暗中他自己是有多么的痛。他深爱着那个人,但是那个人爱的是他大哥。最后阴差阳错,她成了他的妻子,他却始终没有捂热她的心。 于是他努力做到大哥的承诺,他真的没有纳妾,他极尽温柔地对她好,他将她护在他的身后整整十年,但是,她还是不爱他,还是对他礼遇有加。 他以为她已经死了心,到最后才发现,自己错的多离谱。 他心爱的人,就是他的正妻,顾青岚。 ... 第二十六章 巧周旋袁氏带女亲赴宴 难敷衍官场事好不勉强 袁府坐落在金阳城东面,进了金阳城往东直行五千米左右便是,离杜府也只用上几个时辰时间。 袁氏出嫁,也算是较为近的了,但她却鲜少回娘家来。原因就是,袁氏与大嫂不大合得来,不单袁氏,袁三夫人也与袁大夫人不大合得来。 要说袁氏的这位大嫂尹氏,也是大有来头,她的祖父,乃是万圣的齐王。当年齐王夺位,后兵败而死,齐王妃亲族皆被诛杀。只是后来如今的太上皇上位,复了齐王的位,齐王长子袭爵,被封侯爷,尹氏的父亲并非这位侯爷,但却被侯爷妥善照顾,当成亲生女一般疼着长大的。严格说来,尹氏也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袁氏既然不喜这位大嫂,自然与她交集较少。因此当杜府的马车抵达袁府门口时,前来接待她的便是袁三夫人。 因男女不同席,接待大老爷及二老爷的自然是袁府的其他人。 袁三夫人眼瞧着马车落定,笑着上来牵了袁氏的手,道:“可是等你许久了。” 袁氏道:“三嫂尽会哄我。”说着往里探了探,道:“六妹到了么?” 袁三夫人努嘴:“这不,正跟阳夫人说着话呢。” 一面又道:“先进去吧。婆婆可是念叨着你许久了。你也是,每每只让雅兰回来,自己也不来瞧上一瞧,可把婆婆想坏了。” 袁氏只好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杜雅兰上来见礼,因半个月前才见过,袁三夫人自觉与袁氏这位小姑子还算熟络,对杜雅兰也热情得自然:“雅兰来啦,快,里面找你瑛表弟去。” 杜雅兰尴尬地立在原地,袁三夫人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两个年岁相当的姑娘,皆是小姐打扮。袁三夫人脑海里突突一冒,回过头得到袁氏肯定的眼神,才笑道:“哦,是杜六小姐和杜七小姐,来,到三舅母这边来,让三舅母瞧瞧。” 杜馨兰一身湖蓝色衣裙,倒是有几分方姨娘的姿态。她走在前,杜汀兰在后,两人向袁三夫人问了安。袁三夫人笑着一人送了一份见面礼。 送给杜馨兰的是一对翠玉耳环,而给杜汀兰的则是一个翠玉项圈。 姐妹二人称谢后,跟在杜雅兰身后,进了院子。 后面的袁三夫人待三人走远了,才窝在袁氏耳根边道:“怎么把她们也带来了。” 袁氏只笑不答。 这边已经走到了后院入口,袁大夫人正在与几位夫人说话,见到袁氏,道了声:“五妹回来啦”“母亲与你兄长甚为想念”等场面话,便继续招待别的夫人去了。 袁三夫人道:“不理她,我们去那边说话。” 袁氏久未回娘家,早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且她与大嫂原本也不亲热,只求相安无事便可,便道:“府中可还好?父亲身体还好么?” 她的父亲也是今日的主角,在外院与当地同僚把酒言欢,纵然袁氏想见,今日父亲恐怕也不得空的。 袁三夫人道:“公公身体康健,婆婆也好。你呀,这般念叨,该常常回来才是。” 袁氏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嫂不怕我回来与你争宠?” 这本是玩笑话,袁三夫人红了脸,啐道:“好啊,你竟敢笑话嫂嫂,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面说着要来掏袁氏的咯吱窝,袁氏笑着躲闪过去,才要走到水榭处,迎面碰见她的亲妹—金阳知州夫人。金阳知州夫人(为便于区分,以后金阳知州夫人简称小袁氏)在娘家排行第六,与袁氏一母所出,关系亲厚。两姐妹相见,亲切自不必说,手挽了手拉着话家常去了。袁三夫人被晾在一边,心里有些不满,她往四周看了看,眼尖地瞧见了她未出阁时的手帕交,眼睛一亮,也走上前去了。 说到底,袁三夫人也是喜欢与众位夫人聚在一起唠嗑的,她与袁氏虽说有些交情,始终是因为袁氏在她婆婆面前还说得上几句话,她自己又不比袁大夫人娘家,只能通过巴结两位小姑,笼络一些得脸的下人,借此与袁大夫人相抗衡。 袁氏与小袁氏是嫡亲姐妹,未出阁时二人关系就极为亲密,可谓无话不谈。只是嫁人后联系却比与普通的堂姐妹少了许多。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丈夫。当初小袁氏未出阁前就定下了婆家,只是命运使然让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这知州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小袁氏迷得七荤八素,非要下嫁。袁府全家极力反对,不仅因为那知州当时不是知州,甚至连个普通家底也没有,绝对可以说得上是贫民。当然最最让袁家人接受不了的是,就是这样的人家,对方还是一个死了原配还留了个女儿的二婚男!袁老夫人那时好不生气,大有与小袁氏恩断义绝的冲动。袁氏也嘲笑妹妹,认为她嫁了个胸无点墨的莽夫。后来这门亲终归还是按照小袁氏的意思结了,但是袁老夫人给的嫁妆极少,不及袁氏五分之一。正因为此,小袁氏多年也未与娘家联系,直到去年,那知州主动上门请和。袁老夫人虽然不喜,毕竟如今小袁氏过得还好,加上一双外孙男女,也就这样揭过了。 其实人生之路往往渺茫无比,让人难以预测。小袁氏嫁过去之后,那一穷二白的家逐渐好转起来,她丈夫善于投机取巧,又能言善辩,也不过五六年,竟也发家致富,可谓名利双收。 如今小袁氏如鱼得水,生活舒心,面上也格外精神了。 袁氏姐妹幼时也喜欢私下较量。如今看到袁氏面上浅浅的笑意,不似有假,小袁氏找不到戏谑袁氏的地方,就拿两个庶出来说事:“今日怎么说也是父亲设宴,姐姐带雅兰回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上她人生的?” 袁氏斜觑小袁氏一眼,道:“馨兰的姨娘平日对我极为尊重,且她虽然养在姨娘下,从小却是要跟我亲些。至于汀兰,那孩子早没了姨娘,也是怪可怜的。” 小袁氏在门口粗粗见了一眼,有些印象:“那个小的一张娃娃脸,倒真是个娃娃,只是大的那个,眉眼已经有些长开了,别人一看就不是姐姐生的。” 袁氏半拉脸:“不论如何,我都是她们的嫡母。” 她见小袁氏来者不善,也开始反唇相讥:“你以为都跟你们家似的,人丁单薄,再者,你自己眼中容不下那原配生的,就当所有人都是心胸狭窄之辈么?” 知州家里极为简单,除了原配故去留下的一女,家里便没有旁的人,连个宗族亲戚也是没有。小袁氏一听此言,也禁不住出言讽刺:“我就是不喜欢,也是明面上的,就怕是有的人慈眉善目实则满肚诡计。我们大人虽然家室单薄,可毕竟膝下有子,不似姐姐,自己没有儿子,便带上庶女一起来充数。” “你!” 小袁氏见到姐姐语塞之状,不但没有道歉,反而心里一通舒适,恰在这时有丫鬟端着茶水走过,小袁氏自斟自饮一杯,随即趾高气昂地从袁氏跟前走过,还道:“姐姐慢慢赏花吧,要是你还有这个心情的话。妹妹还要与几位夫人闲聊,先失陪了。” 袁氏一口气窝在心口,碍于是在娘家发作不得,上不来下不去。她也喝了口水,将那茶碗重重一掷,面上窝火不已。脑海中闪过大老爷的面容,方觉得好些。 外院这时候比起内院来,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院内灯火通明、窗明几净,精致的八仙桌呈一字排开,每一张上头都摆放着无数珍馐,香气远远飘过,好在孩童都是随女子入内院,否则又该是一番争食之状了。厚重的帷幔两侧,各自整齐摆放了诸多座椅,因为时辰尚早,来到的客人或三五成群,或两两而坐,愉快交谈着。 丝竹声声,好一番和谐之态。 杜成康兄弟随着袁大老爷来到外院,与同僚及亲友逐一招呼后,袁大老爷便借口要接待其他客人,匆匆而去。 杜成康与几位亲友说了会话,顿感无趣,正想找个合适的人攀谈,忽记起母亲的嘱托,他一向惟命是从,自然会照拂好弟弟,可他没料到的是,他印象里幼弱的弟弟,此时已经从容有度地参与到官场闲话中。 杜成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欣慰表情。他舒心地坐下来,品了一口茶,发现味道不错,随即欲要赋诗。 可他还未理清思路,顿觉面前一座大山,无形地压下来。杜成康抬眸,对上袁老太爷的目光,他不由瑟缩了一下脖子,发觉不妥,这才站起,半勾了身子,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袁老太爷身高六尺有余,身形高大,肩背粗犷,只要初见之人,一定以为他是位武官,可他就是这么不和谐地做了一名文官。他长着一张圆脸,眼睛有些细长,颧骨两侧却并不瘦,这样便显得他的眼睛更小。他皮肤黝黑,浓眉髯须,盯住人时似乎能够将别人看个通透。 杜成康每每见到岳父,都是惊惧表情,然袁老太爷对这位女婿的相处方式似乎也再为简单不过—用一道杜成康总是害怕的眼神看着他。杜成康在岳父面前,发现自己无所遁形,又急于摆脱现状,便道:“岳父近来身体可好?” 袁老太爷拧拧眉,总算有了一丝表情。 “跟我来书房。” 他的声音雄浑壮阔,很是震慑。杜成康脑海里嗡嗡作响,像个机械的木偶。 袁老太爷很是不悦地翘了翘胡须,道:“还不跟来!” 杜成康如梦初醒,匆匆地跟在后头,暗自叫苦不迭。 ... 第二十七章 话里话外无非家长里短, 翁婿不睦怎堪姐妹生隙 当年杜成康及袁氏的婚事是袁老夫人一手促成的,袁氏自己也愿意。袁老太爷是官场混迹之人,却不见得对这位女婿有多感冒。在他看来杜成康胸无大志,不会给女儿一个美好的前程,门第上也比袁家要低些。袁老夫人却以为,杜成康家境还算殷实,家门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暗黑面,女儿高嫁过去,婆婆也不好为难。他性格庸懦,正好适合生性要强的女儿,两者互补,百无一害。袁老太爷当时被说了个哑口无言,他向长子投去目光,可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的长子那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也偏向了袁老夫人一边。袁老太爷无奈只好作罢,想到小袁氏待字闺中,随即把对袁氏的期望转嫁到小袁氏身上,没想到后来小袁氏比姐姐更加倔强。 袁老太爷因此把两件事归咎于杜成康身上,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后来他惊奇地发现,他的大男子主义在大女婿身上得到传扬—对他言听计从的长子变成了言听计从的大女婿。 袁老太爷来到书房,这样想了许多,才见女婿正中规中矩地站在门口,丝毫不敢跨过一步。他极为无奈,道:“还杵在那里作甚?” 杜成康拱手:“回岳父大人,没有岳父大人的允准,小婿绝不敢进岳父大人的书房。” 袁老太爷道:“进来吧。” 杜成康道了谢,进书房后又是中规中矩地站在一侧。 袁老太爷头痛地扶额,想到是不是自己对这位女婿太凶造成他的心理阴影,随即放缓了口气,道:“亲家母身子可好,听闻前段时间她病重。” 杜成康感激不尽:“多谢岳父大人关怀,母亲近日已是好了许多。” 袁老太爷冷笑:“却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杜成康不明其意:“是,母亲自从见到二弟,病痛就已经好了许多。” 袁老太爷知道无论再说多少,杜成康都不能知会他的意思,遂开门见山道:“亲家母书信与我,说是请我代为推荐她的幼子,你的弟弟,你言下之意,又是如何?” 杜成康拱手道:“一切但凭岳父大人做主。” 袁老太爷见他又站了起来,道:“你坐下。说起来,你竟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前程。” 杜成康再次站了起来,微红了脸,有些囧:“小婿……小婿不是做官的料。” 袁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女儿,忍了心中怒火,憋着一口气道:“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做个从六品的小官?” 袁老太爷手中有一定人脉,他又正值不惑之年,现在几个儿子他也没什么担忧,次女婿处事圆滑也不需他操心,唯有这个女婿,他实在是……袁老太爷的打算是,在去汴都之前,替女婿打点好一切,能够升上一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万万想不到女婿会说:“多谢岳父大人挂心,只是母亲有令,二弟较为适合在官场,还请岳父大人……” 袁老太爷不耐烦地打断:“我现在是问你的打算,你二弟那里,还用不着我这个外人操心。” 言下之意是你才是我女婿,我管你的事,别人的事我不管。 杜成康好不容易没有再拱着双手,而是挠了下脑门,翻来覆去还是那句:“小婿愚昧,自认难当大梁。” 袁老太爷完败于杜成康的这番迂腐思想,他怒气攻心,“嗖”地自座位站起,抛下一句“无可救药”便再也不理会杜成康,自己一脸怒容地走了。 杜成康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袁老太爷远去的背影,末了还轻笑道:“岳父大人还是火气不减当年那!” 那守在门口的小厮嘴角一抽,这姑爷,果真是后知后觉,五小姐当初怎么就肯嫁了呢? 杜成康信步走出书房,来到花园,园中花朵繁茂,香气四溢,他天性乐观,随即摘了一朵蔷薇藏在袖口,想到宴会结束回府送给袁氏,顺便告诉她他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但是确实惹怒了岳父。 不知道袁氏听到他的一番说辞,会是何想法? 但是杜成康没来得及把花带回去,因为他在半路弄丢了。原因是他在穿过花园往前院去的路上拐角处,隐约看到他刚才才想到的人—袁氏。 袁氏今天穿的是深蓝的衣裙,发饰与平日没什么出入,都是妇人惯用的。只不过他看了个侧脸,也不是很能确定。当然杜成康潜意识也不愿意承认,因为,与袁氏相视的,好像是一位男子,杜成康看侧面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 他恍惚摇头,袁氏此时应该在内院,断不会是此处,这才又慢悠悠回到外院。 他的确不擅官场,常常无意得罪许多同僚。若不是还有这位岳父及大舅哥,杜成康不会像今天这样还能自得其所。 他从小失去父亲,本该有所担当,但母亲是个要强的,将一家大小的责任扛了下来。又过了几年,他陡然发现自己的弟弟与故去的父亲更加肖似,再后来,母亲替他娶了高门的袁氏,他便更加醉心诗词,时日一次,他自己也就习惯了。 其实杜成康并未看错,那拐角处的妇人正是袁氏。她与小袁氏找了僻静地方说话,自然会远离内院。而最好的选择地便是花园。小袁氏走后,袁氏又在那亭子里坐了许久,估摸着宴席快要开始,这才掉头往内院走。袁氏在那里偶遇了本该在外院的袁大老爷,她的兄长。袁大老爷见她眼眶微红,皱眉道:“可是被人说了闲话?告诉我是谁?我……为兄替你讨公道去!” 他说着捏紧了袁氏的肩膀,袁氏吃痛,从呆状里回过神,懵懂地回想起兄长的问话,她尴尬一笑:“无事,不过是久未见到六妹,突然见到,喜极而泣罢了。” 袁大老爷的手顿时放了下去,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强硬。他早该想到的,能够让五妹这般沉不住气,或者是受挫的,除了他的六妹,再无旁人。 袁氏心里也是一百个委屈,想从小到大,她事事都比小袁氏强,母亲也更疼她,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过。她不免对妹妹有几分不满,即便幼时她给过妹妹几分难堪,但儿时玩笑,何必还要揪着不放? 袁氏这般闷闷想着,却不料袁大老爷蹙了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怕兄长左右为难,便笑道:“我就要去了,大哥还是早些去外院吧。今日客人多,父亲恐怕也忙不过来。” 袁大老爷也知道,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袁氏的手,叹道:“还好他对你不错。至于他人,你大可不必理会。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 这是承诺,袁氏眼圈一红,低下头掩饰掉心中情绪,道:“大哥快去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矫正了一番妆容,这才熟练地回到内院。袁大夫人这时正在人群中央说着什么,众夫人也是笑着说闹,袁氏见小袁氏也在那人群之中,便不想自讨没趣,便自己寻了个位置,静静地坐着。 袁三夫人这时走来坐在袁氏身边,道:“哟,这是去哪里了?你是与六妹妹一起出去的,可这当口,六妹妹都回来好些时候了,也不见你。我本想着寻你,后来一想,这府里你可比我熟悉,这才作罢。不过话说回来,你竟是去了哪里?” 袁氏应道:“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在外面与六妹妹说话,多吹了会风,头有些疼,所以便让丫鬟带我去歇了会。” 袁三夫人探过手来:“好些了没有?” 袁氏勉强撑起笑意:“谢三嫂,我没事。” 袁三夫人瞧了瞧,眼里精光闪过,拍了拍袁氏的手背:“那你先坐着歇会,我过去看看。” 这边人群忽然哄笑起来,原来是其中某位夫人说了个可笑的段子,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袁三夫人已经走进人群,在边上伺机而动了。 一位夫人睁着大眼问:“真的假的?” 另一位说:“从那府里的贴身小厮嘴里传出来的,你说是真是假?” 第一位夫人又说:“万一那小厮是被人买通了胡乱说的,那不是就冤枉了么?” 后边那位夫人笑起来,看着前一位夫人道:“买不买通我是不知道。你既然那边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问那小厮?” 第一位夫人愣住了,跟着脸红了又红,挥着帕子道:“哎哟!好哇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作势就要去挠那位夫人的痒痒,那夫人躲闪不及,被挠了一下,也开始反击起来。 两位夫人是手帕交,还带着亲戚关系,周围的夫人都跟着笑。袁三夫人见两人闹得差不多了,便道:“你们说得都不对。” 众夫人皆一副好奇的神色,一起转头看向袁三夫人,就连那嬉闹的两位,也驻足凝神静听起来。 袁三夫人见吊足了胃口,这才轻咳一声,娓娓道来:“要说啊,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她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演说一遍,竟是有过半数的夫人信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中一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三夫人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袁三夫人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那夫人讨了个没趣,有些悻悻地扫过对面几位夫人,忽然她眼前一亮,道:“按理说这位少爷还是周大人的本家,周夫人你也一点都没有听说么?” 周夫人便是指小袁氏了,她夫家姓周。 于是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盯向小袁氏。 小袁氏有些恼,没好气道:“夫君不曾告诉我,所以我不知。” 众人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袁三夫人心里暗叫不好,她怎么就忽略了还有这位沾亲带故的小姑也在呢,好在她为人机警,急中生智道:“啊,不说这些了,快要开席了,我们先过去吧。待午膳后还有几出戏,都是你们爱看的。” 主人家都发话了,那些夫人也不想自讨没趣,便散了往席面走去。 ... 弟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喜乐盈盈笑迎八方来客 欢声笑语只谈喜闻趣事 袁三夫人待大家都走散,这才热情地对着小袁氏道:“六妹妹,我们也过去吧。” 她说完就要去挽小袁氏的手臂,不想小袁氏先她一步走了,袁三夫人的手尴尬地立在空中,她刚想抽回,却感觉手臂一暖,回头一看,是袁氏,只见袁氏笑着对她道:“三嫂,走吧。” 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袁三夫人这才热络地挽着袁氏的手走了。 袁府的这次宴会办得极为隆重,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席面共开一百桌,外院五十桌,内院也五十桌。外院由袁老太爷亲自操持,以求务必得体顺遂,毕竟这也是他与同僚的离别之宴。袁府在家的大老爷及三老爷,还有袁老太爷的叔伯子侄均参与其中,也是觥筹交错,举杯痛饮。内院则是由袁大夫人主领,袁三夫人从旁协助,袁老太爷的叔伯子侄正妻也被袁大夫人邀请了一并在内。其实袁大老爷及袁三老爷均有几房妾侍,也是可以参与的。但是袁大夫人尹氏出身高贵,就怕是这种场合妾侍会丢人现眼,因此全都禁锢了在房内,为此妾侍们怨声载道,好在庶出的少爷小姐也能参与,才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尽管袁府也算得上是金阳城的高门大户,但是要同时在府上开一百桌的席面,光是靠府中的厨房也是远远不够的。为此,袁老太爷特意从金阳城请了最有名的厨子到府上做菜。据闻那老师傅曾经是宫里的御厨,故而菜色又比一般人家的宴会多了几丝品菜的意味。 干果、蜜饯、饽饽均三品。前菜五品,为:陈皮兔肉、怪味鸡条、虾籽冬笋等。跟着是特色菜五品,由当地菜色主打厨师配上特质酱料而成。一品菜肴则有鹿肉片、鱿鱼卷等,此外,还有水果,香茗,膳粥。 内院的菜肴又与外院稍有不同,菜数等同,只变换几种菜色,如鹿肉片换成了五彩牛柳,鱿鱼卷则换成了墨鱼丝。 外院里高朋满座,锣鼓喧天,袁老太爷坐在正中席面上,一派正气之色。前来捧场的他的门生也不少,因此颇为热闹。袁老太爷看着招呼亲朋的长子和幼子,满足地微笑。当他的目光偶然瞟上坐在一边沉醉在丝竹声中的大女婿时,目光沉了沉。他再往别处挪了挪,看见小女婿正热情地与某位官僚对饮高歌而对方也对其称兄道弟时,袁老太爷又半眯了眼。最后,他的目光无意地看向某处,然后,定定地移不开来…… 袁老太爷就在这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里辗转多次,直到门生前来敬酒。 比起外院的热闹,内院也是不相上下。五十桌的席面荤素有搭,色彩鲜艳,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可惜的是,生在这个社会的女子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均不能随心所欲地畅快饮食,各人都是轻巧地夹菜,微尝一口就开始评论一番,然后一阵风跟风,直到下一道菜上来。只有处于孩童的几桌,吃了个畅快,这孩童也包括杜汀兰。也不能怪袁府的小姐安排不周,实在是杜汀兰现在就是长着一张娃娃脸,比起杜馨兰矮了许多,更不要说杜雅兰了。因杜雅兰是嫡女,自然不同。所以袁府的小姐在安排座位时,自然而然地就把杜汀兰安排在小孩一桌,孩童一桌因年纪均不足十岁,所以没有区分男女,而杜馨兰则跟其他府的庶女一桌。 杜雅兰最初很是担心这位“从来没有上过台面”的妹妹会囧态百出,没想到她一直安静地坐着,偶尔有人过来搭话她也是含笑点头或摇头,这样,杜雅兰才放了心。可是,当她转头看到杜汀兰旁边的小胖子时,脸色一变,但座位已经安排下去了,杜雅兰只得无奈地叹口气,心里祈祷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杜汀兰一名庶女,还是孩童模样,自然不会有人把目光盯在她身上。因此她便大快朵颐起来,当然吃相并非那么不堪,也就是就近地多夹了几次,比身边同龄的勤奋了点。也许是出门前都被家里叮嘱过,这些小姐哪怕不到十岁,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对所有菜品浅尝辄止,让你看不出那一道喜欢那一道不喜欢。相较之下,杜汀兰的动作自然随性得多,对惊讶看着她的人均是点头一笑带过。其中也有不乏天真之辈,一时没忍住好奇,问道:“杜姐姐,你似乎很是喜欢这道鲈鱼笋丝?” 杜汀兰还未开口,她对面的小胖子哼了一声,道:“不喜欢还吃那么多,便是傻子了。难不成你觉得她是个傻的?” 杜雅兰眼皮一跳,果然…… 这是变相地骂人家吃得多么?还是说怪对方不懂分寸? 那问话的小姐被呛了一下,脸顿时红了起来,吞吞吐吐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杜姐姐,你别误会,我……” 话语落到最后,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杜汀兰微笑道:“嗯,我很喜欢,不止这一道,还有那道姜汁蕨苔,那道醋溜仙贝,那道青黄豆芽,啊,还有那道酱香肘子,我也很喜欢。” 她一一说着,没发现坐在对面的小胖子听到后眼睛里闪了一下,然后“咦”了一声,道:“原来不是哑巴啊。” 杜雅兰的脸色不好看了,袁氏的脸色不好看了,还有袁三夫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因为那个口无遮拦的小胖子正是她儿子—三房唯一的嫡子袁昊天。袁三夫人见势不妙,立马要起来圆场,但是她刚一张嘴,儿子已经抢先一步又开口了:“人家喜欢吃什么菜又与你有什么相干?不是怪物就是傻子了。” 每个女子都是爱美的,何况那问话的小姐还是千金之躯,被人当场说成怪物,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袁三夫人只得恨恨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昊儿,还不向人家道歉!” 岂料袁昊天根本无视母亲,用帕子擦了擦他油腻腻的手,道:“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当真无趣!” 袁三夫人吼不住儿子,只得抱歉地冲那小姐的娘亲笑笑。 这时,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昊表哥,什么是怪物?什么是傻子啊?” 她是孩童桌最小的孩子,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直直盯着袁昊天,肉嘟嘟的小手托着腮,一双脚只有凳子一半长,在空中荡阿荡,偏偏又做出好学的表情,很是滑稽。 袁昊天皱了皱眉,他最讨厌黏糊糊的小表妹,便道:“你是小孩子,我不跟你说话。” 那小女娃眼睛忽闪忽闪,闷着脑袋想了会,又道:“可是母亲说,跟我坐在一桌的全都是小孩子啊。昊表哥说我是小孩子,那你就是大人了,可是大人为什么欺负宁姐姐,噢,我知道了,昊表哥你以大欺小哦!” 袁昊天不知是被鱼刺卡了一下,还是被表妹的一番言辞绕进去了,他重重咳嗽了一下,然后投来一记极为轻视的眼神:“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不假。” 然后在众人诧异地眼神下,高雅地负手离去。 坐在席位上的几位孩子的母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相视一笑。 袁大夫人道:“还是你有福气,养了个真姐儿这样聪明的女儿。不像我,哎,不说也罢。” 那小女娃正是小袁氏的幼女周慧真,年方五岁,正是童真孩提。小袁氏听着也接了袁大夫人的橄榄枝,道:“大嫂你又来挖苦我,可知你一举三男,不知道是羡煞多少旁人。” 袁大夫人尹氏因家境特殊,出身高贵,身上多少带了点骄纵气味。袁老夫人那种霸权夺势的婆婆最初也是不满的,可是尹氏肚子争气,进门一年就怀上了,还一生就是三个儿子。于是袁老夫人对她的那一点点不满也消失殆尽,凡事往好处捧。尹氏自己被宠得无法无天,所生的三胞胎儿子又是袁府的嫡长孙,完全轮不到她自己亲力亲为地教育,袁老太爷已经一力承担了。但是尹氏一想起三个儿子少年老成的模样,心里却是老大不乐意的,道:“哼,那三个小子,每天都只会之乎者也,跟我一点也不投机。还不如昊儿讨喜。” 袁三夫人见话题又绕回自己儿子身上,忙跳开了:“哎哟大嫂,你就别寒碜我了。我们昊儿哪里比得上他三个哥哥。你要这么喜欢,不如我们交换得了。” 尹氏说的是真心话,她觉得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样子,喜欢玩乐,有些不羁,不像她的三个儿子,见到她只会恭敬地问安,客气得跟外人似的。在尹氏看来,三个儿子就是公公培养的木偶,可是作为嫡长孙,尹氏也不好强求什么,只把心思放在自己肚子上,祈求老天赐她一个贴心的女儿,直到现在也没能遂愿。 因此袁昊天、杜汀兰还有周慧真,都是尹氏极为喜欢的类型,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孩童。 夫人群也不知是谁笑着道:“羡慕别人干什么,你自己不是也有女儿的么?” 袁大老爷还有妾侍,名下还有几位庶子庶女,尹氏听了,没好气道:“难不成唤我一声母亲,我就都要当做嫡出的对待?” 尹氏自己不喜丈夫的妾侍,也不待见那些庶子庶女,旁人家的夫人没有她的气势,也学不来,只好草草带过。 ... 第二十九章 堂兄妹岂非是青梅竹马 表姐弟怎见得两小无猜 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袁大夫人便命人撤了席面,重新布置桌台。八仙桌被尽数撤走,空旷的内院又重新摆上一排排梨花靠背椅。内院正中,一些下人搭着舞台,赫然就是唱戏前的节奏。 袁三夫人以手遮面:“听闻今儿的主角可是“柳园”新请来的名伶,也不知唱的是哪出戏?” 袁氏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袁三夫人望了望自家大嫂,道:“大嫂,今儿是安排了哪几出?” 尹氏眨眨眼:“都说了还看个什么劲,还是看看吧,一准给你们惊喜。” 话说着那戏台子已经搭建了起来,夫人们带着自己的孩子按座次分别坐下。鼓乐声响起,那台子中央便率先出来一位男伶,其形貌也算说得过去,他上台后一甩袖子,开始唱了起来:“远方暮暮,松水招莲……” 接着又出来了一位女伶,然后,又是男伶,另一名女伶…… 这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讲述竹马青梅的两个表兄妹互生爱慕,却因为家教信条门第等丝毫不敢越矩,疼爱堂妹的堂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决心帮助堂妹与其情郎私奔。谁知半路杀出表妹的另一名堂姐,也是这位堂兄的亲妹,原来堂姐也对这位表哥心生爱慕,横亘在两人之间。一边是从小看到大的堂妹,另一边是自己一母所生的亲妹,这位堂兄陷入两难局面,迫不得已借酒消愁,却在路途遭人勒索死于非命,事后表兄妹的感情也被人撞破,两人双双自刎。那位堂姐自知罪孽深重,也是出家为尼,普度众生去了。 看完戏的夫人们个个唏嘘不已,久久不能自持。如尹氏所言,今日的戏她们当真闻所未闻,以往的戏台无非是男女相爱私奔,最后被家人撞破,又是堂兄妹又是表兄妹的,还是第一出。 结局太过悲情,小袁氏看罢已是泪水连连,直道:“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众夫人纷纷附和。 有的义愤填膺:“那堂姐实在可恨,若不是她忽然出现,或许他们表兄妹便能缱绻天涯了。” 有的憎恶举棋不定的堂兄:“要我说,那堂兄也不是个好的。既然已经答应要帮助他们表兄妹,又见不得自己妹妹单相思。要不是他,只怕事情也不会糟糕成那般模样。” 有的说:“嗳,那堂兄也是好意,至于堂姐,谁都没有料到。再说,他也已经受到惩罚,何必再来咄咄逼人。” 众说纷纭之间,小袁氏又道:“那表妹最是可怜,如花的生命就这般弃了,也不想想养育她的爹娘该是多么伤心。” 原来小袁氏想的是这个!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孩子操碎了心。她这样一说,无疑戳到许多夫人的心坎上去了。 这原本就算是辞别宴,多少带着伤感的成分在里面。袁家几位夫人都有各自的闺中密友,年后分别,再相见的人,寥寥无几,再相见的机遇,遥遥无期。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袁三夫人虽说不是绝顶聪明,对于自己的公婆却了解得很,若是内院一个下午都是泪雨菲菲的话,传到公公婆婆耳朵里,血统高贵的尹氏自然不怕,她却不能不忌惮三分。 袁三夫人想到这些,便要转移话题。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在台上唱戏的那位女伶会走下台来,直直来到了小袁氏身边。 她虽然身着戏服,也不难看出如花之貌。声音婉转娇媚:“敢问这位夫人,何出此言?” 小袁氏微愣,想起之前有人说今日是新请的名伶,此女容貌上乘,她游走于各府上看戏时,并没有见过,料想便是那位。也不管对方是何来头,便愤然道:“罔顾纲常与人私会,是为不忠;让含辛茹苦抚育长大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不懂谦让,让兄长为难是为不仁!此种不忠不孝不仁之人,当真可怜。” 那名伶惨白了脸,微微福身道:“多谢夫人赐教。” 然后又是低着头而去,看似非常伤怀。 众夫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所以,包括小袁氏,也是被这位名伶弄得浑噩至极。要不是尹氏告诉她查不到名伶的底细,只怕还有后续让小袁氏抓狂。 周慧真仰起头看着母亲红红的眼,肉嘟嘟的小手往母亲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道:“娘,你为什么哭?” 小袁氏一把搂过女儿,感觉无比贴心,道:“娘没有哭,娘只是看戏看入了迷。” 周慧真一脸懵懂表情。 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她的昊表哥在人群里一闪而过,周慧真乐不可支,推开紧抱她的小袁氏,跳了下来,腾腾往昊表哥的方向跑去。 正聊有安慰的小袁氏苦笑了一下,很快被接下来的戏迷住了。 杜汀兰看完前面的戏,顿觉全身都酸酸痛痛的,她向袁氏告了假,起身欲到外面去活动筋骨。 她前脚一走,袁昊天后脚就跟了上去。 周慧真则是踩着袁昊天的步子追了出去。 杜汀兰走到花园,眼瞅着花园里盛放的花朵,比起杜府,又多了许多她不曾见到的花种。她走过去,赫然发现花丛深处不起眼的地方,分明有几朵细小的花朵,杜汀兰勾下身子一看,不禁喜乐起来。 芍药本是四月初才会盛开的,却在三月早早盛开,杜汀兰自然喜不自胜。她轻轻掐下一朵,往指甲盖上擦拭一番,又轻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然后,背转了身…… 躲在暗处的袁昊天见了,不自觉地在心里暗道:果真与一般女子一样,臭美!若是他猜的不错,这位杜家的表姐很快就会看见那赤芍旁边被移栽过来的名贵花种,只怕也会讶异着丢了赤芍转而专心致志地欣赏起来吧! 但是下一秒他惊奇地发现,杜汀兰不知是从哪里摘来几片新鲜的树叶,混合摘下来的赤芍一阵捣鼓。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翻看四周,确信无人后,才踱着步就地坐下,尔后,轻轻掀起裙摆一角,撩起裙摆下的裤管,将那揉搓得不成形状的东西往小腿上一抹…… 做完这一切,杜汀兰将手中剩下的枝叶就着树叶包了,然后轻轻地藏进袖子里。一边又歪着脑袋,不知是想着什么。袁昊天盯着眼睛一眨不眨,就怕错过什么精彩场景,但是接下来的事,他隐约猜了个大概。 原本夏季之后才会开放的胭脂花,也不知是何缘由在这袁府的后花园早早盛开了。嫣红的胭脂花丛上,已经结了好些黑色的圆状粒子。杜汀兰认得那是种子,或许是刚刚察觉没有人,这一次她的动作娴熟起来,轻巧摘下一些种子,塞进随身的衣兜里,尔后走到另一边的花坛旁,就着枯树枝接连刨了几个坑,将那种子悉数洒下,最后掩土。 她恍然不知,这一切已经被人尽收眼底。 而那在背后窥视的袁昊天,也在杜汀兰抬脚走人时,“恰巧”地出现。 杜汀兰根本没有发现袁昊天是跟踪她而来,再说她对这个所谓的“表弟”很是不感冒,但自己是客,也只能扯出一抹强硬的笑:“好巧啊,昊表弟。” 袁昊天年六岁,杜雅兰叫他昊表弟,杜汀兰也跟着这般叫。 袁昊天笑了笑,一直看着杜汀兰不说话。杜汀兰头皮发麻,做好闪人的准备:“啊,我出来散步也是有些时候了,晚了过去母亲会担心,就先走一步了。” 袁昊天还是笑,怪怪的,甚至当杜汀兰走过去时,他还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只是当杜汀兰走过时,背后猛然响起声音:“杜表姐是要去哪里?难道要这般就回去看戏?我姑姑可不喜欢脏孩子。” 杜汀兰脚下一个踉跄,脑中闪过某个片段后,坚决地要不认账:“昊表弟此言何意?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袁昊天凑上去:“杜表姐不必惊慌,我不过是好奇你种下这花种作甚?要是你回答得好,我不仅帮你保密,还会送上更多花种。” 他潜意识将杜汀兰划归为爱花一类的千金小姐,成日没事就是研究那些花花草草。再说来袁府做客的客人在院子里摘几朵花也算不上什么。袁昊天之所以这般,纯粹是觉得杜汀兰比起他见过的那些堂姐妹表姐妹好玩了那么……一点点。 加之杜汀兰与他差不多一般身高,他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勾起嘴角,心想,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杜汀兰却道:“昊表弟,按理我是袁府的客人,按辈分我是你的表姐,所以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尊重我。” 就是不肯直接说了。 袁昊天睁着眼睛:“杜表姐,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杜汀兰也不会傻到相信这么锋利嘴皮子的人会对她一个初次见面的“表姐”表示关心,当下反问道:“这么说,来袁府做客的人都该是昊表弟关心的人了?还是说,昊表弟对客人的关心无微不至,细致到要管到出恭?” “我虽不知为何昊表弟三番四次为难,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被人说闲话。这胭脂花并非用来涂抹丹蔻,而是救人治病。任何花朵也是有生命的,请昊表弟好好珍惜。还有,我虽不知道刚刚那位小姐因何得罪了昊表弟才会遭此奚落,但是,让一位小姐下不来台,实在不是谦谦君子所为。” 袁昊天愣愣看着对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反手指了下自己,喃喃道:“她是在骂我?我不过是看到她摘了几棵种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哎呀,还这么凶,我不过是想告诉她她忘记净手了,怎么还不领情呢?怎么说话的口吻和堂兄这般相似?该不会是堂兄派来监视我的吧?不过,有趣有趣!” 说着也要跟上去。 不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袁昊天低下头一看,原来是周慧真拉着他的衣角,笑道:“昊表哥是跟那位姐姐吵架了吗?哦,不对,是被那位姐姐说教了。那位姐姐好厉害!” 收到袁昊天瞪视的眼神,小丫头瑟缩了下脖子,继续不怕死地道:“不过昊表哥你放心,就算你吵架输了,真儿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的哦!乖乖,不哭啊!” 袁昊天:“……” 于是袁府的花园出现有趣的一幕,不按常理出牌的三房嫡少爷勾着头,急于摆脱后面跟着他的小鬼,而那小鬼,下人们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周家的小姐真姐儿。 ... 第三十章 同病相怜何妨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姐妹情比海深 杜汀兰躲在花丛之后,确信袁昊天不会再回头,这才拍着胸脯直呼道:“吓死我了。し” 眼看着四下无人,杜汀兰随着找了处更为僻静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掰开灌木丛,自己悄悄钻了进去,取出帕子垫着,慢腾腾坐下来,皱着眉掀开裤管的一脚,只见膝盖处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周边还有丝丝血迹渗出。她指尖微微碰触,便有钻心疼痛涌上。杜汀兰摇头苦笑,若不是自己找个由头出来处理又碰巧发现赤芍捣碎敷了,她还真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现在的“与众不同”来,还能不能迈着完整地步子行走自如,直到跟随母亲会杜府。 不过那位小姐,下手可真是够狠的。 可是她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位出手推她的。只记得那时她刚用完午膳,随着诸位小姐一起去听戏。她的座位本就离两位姐姐较远,这种时候也不好刻意地叫了姐姐们等她,只能跟着人群往戏台那边走。前后都是欢笑之声,极为热闹,都是袁府的客人,按理说从同行的情形是可以看出哪家小姐是哪家的,然而杜汀兰第一回来,时间仓促之下,袁氏只想起普及她的礼仪常识,却忘记介绍其中的姻亲关系。或者在袁氏心里,杜汀兰也只是个孩子,还用不着去了解表姐表妹表兄弟的意义。 总之就在杜汀兰抬眼不识几人,在人群里亦是被埋没着,前后都有诸多小姐叽叽喳喳的情况下,她被后面的一道重力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边上一靠,左边膝盖与那墙壁一碰,又被以后跟上的人流往前挤去……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都是几位小姐手搭手欢喜谈笑的场景,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一点杜汀兰可以肯定,推她的是一位小姐无疑。 但她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毕竟是第一回来袁府,也没有见过什么别的小姐,更是没有得罪过旁人,所以无意的成分居多,也没有上报袁氏的必要。 可是她坚持着听了两场戏,还是觉得膝盖隐隐作痛,杜汀兰担心就这样会被袁氏看出端倪,若因此伤了和气,坏了祖母的安排,袁氏那里倒没有什么,只怕她会被再次被送走吧! 她微微叹了口气,祖母本就因为她擅自改姓在外人面前以“沈小姐”居之,又是庶出对她有些不满,若然不是因为杜府子嗣单薄,杜汀兰知道自己只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回来的。 她对这个大宅院没有什么深的感情,可是她却渴望一份安定,一个家,她不想做孤苦无依的人。年幼的心经历过童年那一段,已经有太多敏感,她知道六姐姐不喜欢她,祖母不喜欢她,方姨娘不喜欢她,即便是跟随父亲来接她的季管家,虽然口口声声对她尊敬,可是眼底又何尝不是轻视! 还好她常驻乡间时,对于普通花种及药性也知晓一些,捣碎的赤芍敷上去减轻了许多疼痛,起码不会被人发现有异了。 啊!杜汀兰心里一惊,袁昊天那胖墩墩的身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摇摇头,不对,他没有看到,他一定没有看到,他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敷好药站起来了,他一定什么都没有看到。 杜汀兰这般安慰着自己。 她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已经隐隐懂得男女不同席的意思,明白男女有别了。只是因为她个子矮小,又是庶出无人问津,才会被人当做小孩一样分在孩童一桌。 虽说只是小腿,但是女子的脚是不能轻易被人见到的,小腿又何尝不是?杜汀兰只能默默祈祷,那个口无遮拦的小胖子不要这么多嘴,前提是万一不幸真的被他“看见”了。 好好的一个嫡子,不在院子里乖乖陪着看戏,跑出来干什么,也不怕断了他的小胖腿!杜汀兰如此想了一番,看看尚早的时辰,决定先把帕子上的血迹处理掉。 那血迹只有拇指般大小,就在其中一角的边上,还未干透,只要用水清洗一下便可。这花园左边便有一处荷塘,此时荷叶还未长出来,荷塘里空落落的,甚为清澈。杜汀兰蹲下身子,左手逮住一大半帕子,留出沾血的那块,右手拇指与食指揉搓着,不多时便洗净了。她活动了大半个时辰,额上热热的,索性将那余下的帕子也打湿了水,拧干后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杜汀兰不免忘记初衷,玩起水来,一时水花微溅,她呵呵地轻笑出声。 高兴劲没过多久,杜汀兰就觉得不对劲了。她隐隐约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可正当她静下心来细听时,那声音又似乎没有了。如此几次之后,杜汀兰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的确有人在哭,还是个女子! 她循着生源走去,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坐着一位身穿蓝色衣衫的女子,因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却好似一位千金。杜汀兰走得近了,细目观看之下,那千金的眉眼似曾相识。此时她正低着头低声啜泣,因为哭泣微微抽动着双肩,发髻上的珠花也随之轻轻摇曳,纤弱的身子更显楚楚可怜之态。 杜汀兰也是愣了一下,这种场合自己一个外人似乎帮不上忙,反而对方会尴尬。她想了想,正欲悄然离去,那千金小姐却似乎听到动静,诧然地抬起了头。 尚未干涸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就那么微张了嘴仰起头看着杜汀兰。 杜汀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尴尬不已,她想了想,虽然之前见过,但是太过垂涎美食的自己,根本没有想起要记住别人姓甚名谁。她焦灼地捏了捏帕子,想着怎样化解这尴尬的场面,那小姐反而比她先开口:“杜姐姐。” 杜汀兰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只能含混道:“妹妹怎会在此?” 说着瞧了瞧对方的眼色。 那千金这时用帕子擦了脸,本是要止住哭的,岂料指尖刚触及到眼角,不争气的泪珠就又掉了下来。 杜汀兰见她哭得伤心,忙捏住自己的另一方干净帕子,替她拭泪:“妹妹若不嫌弃,倒可以告知我是发生何事,我保证一定不会向别人提起。” 那小姐听到此,哇地一声再次哭了起来,窝在杜汀兰怀中泣不成声。 杜汀兰无声地拍打着她的背,安抚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等到她哭够了,才向杜汀兰道出实情。 原来,这位小姐正是之前在午膳时唤她“杜姐姐”之后问问题被袁昊天气哭的那位小姐,她单姓林,名唤芳菲,汴都人,上头还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姐姐。说来也是可怜,林芳菲的父亲官至正四品骁骑将军,受皇上看中。这林将军骁勇善战,跟着前三品的将军挥刀战场,立下不少功劳。他的妻子门第不高,但也知书达理,因此林将军内宅安宁,将士拜服,皇上看中,也是潇洒人物。只有一事不足:膝下只得两女,即为林芳菲及她的亲姊。林将军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他终日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因此厌恶后宅的复杂生活,也就没有纳妾。一家四口原本和乐融融,谁知在今年年初时,朝阳国大军来犯,林将军战死沙场,噩耗传回林府,林夫人当场昏死,醒来后摸着全身冰凉的丈夫,足足哭了一日,后自刎于丈夫坟前,后虽被救下一命,但已是缠绵病榻,不复当年精气。皇上感念其功德,赏赐了不少东西,林家其余族人便乘人之危,瓜分了林将军大部分财产,余下的仅仅能够维持林芳菲姐妹一段时间的生活。自此,林芳菲姐妹成了孤女。 林夫人有一长姐薛氏,嫁入金阳城。她念着姐妹之心,将林芳菲姐妹接来金阳善待之。但到底是寄人篱下,日子终归是不如在自己家那般舒畅。林芳菲之所以哭泣,也正是因为姨母的女儿她的表姐,经常在背地里指桑骂槐,卖弄她的不是。 就在午膳时,天性单纯的林芳菲问出那样的问题被袁昊天骂成“傻子”,她那表姐便恨上心头,认为林芳菲丢了他们宫家的脸,于是将林芳菲叫来这后花园大骂了一顿。 杜汀兰听完,一张脸沉了下来,目光里带着同情、怜悯还有许多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她很难想象,一个天真烂漫的年华突遭变故,会是怎样一种打击。 林芳菲如今年方七岁,正是髫年之华,却不得不看着表姐的脸色过日子。不,或许,还有宫府许多人的脸色。 杜汀兰想着,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这种滋味,她感同身受,便安慰道:“不哭,你表姐或许只是心直口快,她对你并没有恶意的。” 林芳菲霍地抬起头,一双尚带着迷蒙的眼希冀地望上来:“真的么,杜姐姐?” 杜汀兰只觉得面前的林芳菲与自己何其相似,同病相怜的感觉使她放柔了语气,摸着她的发丝道:“当然是真的。菲姐儿这么可爱,杜姐姐也很喜欢呢。” 这下,林芳菲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喜欢……杜姐姐你是说喜欢我?” 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搅得杜汀兰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可想而知她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低下头,不让林芳菲见到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淡淡道:“当然是真的。杜姐姐不会骗你。” 林芳菲搓了搓手,拍着自己的脸蛋,噗嗤一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姐姐说我是最可爱的孩子……一定是的。杜姐姐,我也喜欢你。” 杜汀兰含笑地接过:“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你表姐也是喜欢你的,别想太多,嗯。” 林芳菲胡乱摸了下脸,直点头道:“杜姐姐和我姐姐说的话一样,我相信。” 杜汀兰忍不住又替她理顺了弄乱的珠花,这才牵了她的手回去。 她没有想到,因为这场偶遇,从而结识了一位多么可靠的朋友。 ...() 第三十一章 母慈女孝一出溶血亲情 姑嫂和谐掩藏畸脸形痴 戏看到一半,袁氏见到袁老夫人院子里的贴身嬷嬷正站在内院一角,往里张望。?由于内院人多,甚为热闹,那嬷嬷只得一一细看过去,生怕错过什么。当她触及到袁氏的目光,立即眼前一亮,袁氏心里豁然开朗,敢情是母亲先指人来找自己了。她微笑着对身边的几位夫人道了声失陪,留下徐嬷嬷,自己则从另一边的侧门离开了,并未与那位嬷嬷同步。 嫁出去的女儿,不管婆婆对你有多好,心底里还是会不由自主跟自己的母亲亲热些,难得回来一次,说说体己话也无可厚非,众夫人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怎么会阻碍袁氏母女小聚?只是当她们扫过一直端坐着继续看戏的小袁氏时,怎么都觉得蹊跷,同样是女儿,同样是嫡出,为何袁老夫人独独对长女相邀?而见到姐姐前去,做妹妹的那么坦然,不是也有些此地无银么? 几位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如此那边交头接耳,在她们看来,这袁府也是秘密颇多啊! 转而有夫人回想起当年小袁氏出嫁前的那段事情,也就释然了。难怪! 但是不管几位夫人如何揣测,正主之一愣是连眼皮也未抬,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再看主事之一的袁大夫人,同样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偶尔还能跟坐在侧面的小袁氏玩笑几句。众夫人愕然了,袁大夫人有这般气度自是与生俱来的,可以往只觉得杜大夫人为人宽厚仁慈,彰显大家风范。如今只是嫁到周家几年的小袁氏,居然也能这般谈笑自如,当真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众夫人就不乐意了,尤其是闺阁时芳名大过小袁氏的那几人,既艳羡着她如今的福气,心下思考着回去与自己的丈夫也要跟着学学那周大人是如何在城为官的,又暗自恼恨当初自己为何没有这双慧眼,于是,看向小袁氏的目光多了些其他意味。小袁氏呢,对这些目光,都是一视同仁地微笑着看了一眼对方,然后气定神闲地转头喝茶去了! 袁大夫人呢,悄悄对小袁氏说了句什么,然后姑嫂俩忘我地娇笑起来,直把被冷在一边的袁三夫人气了个够呛! 袁老夫人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但行事却十分心狠手辣。否则堂堂五品官的袁老太爷也不至于会只有一个从通房抬上来且没有任何子女的姨娘,而袁大老爷、袁二老爷、袁三老爷及袁氏、小袁氏皆是袁老夫人所出,排在第四的是位早夭的小姐,那是袁老夫人第一个女儿,所以尽管早夭,袁老夫人还是给她留了个名号。 五位兄弟姊妹都长得像袁老夫人多些,唯一相同的是都遗传了袁老太爷的浓眉,但姐妹俩都遗传了袁老夫人的白皙肤质,所以即使到了年过三十,袁氏仍是姿色较为出挑的。比起小女儿,袁老夫人更加疼爱大女儿,除了大女儿更加柔顺听她的安排外,多半也是因为大女儿长得跟她最为相似的缘故。 袁老夫人听到声音,闭着的眼豁然睁开,眼里露着精光。待女儿坐定,她才道:“是他陪你回来的?” 袁氏道:“是的,这么大的事,夫君是定会陪我回来的。” 袁老夫人哼一声,瞥了眼女儿,说话毫不留情:“若不是他那母亲为了老二的仕途,你以为他会?” 袁氏也知道母亲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她一时摸不清母亲的意思,便只安静坐着,等待接下来的责骂。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袁氏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袁老夫人忽然道:“你做的很好。” 袁氏抬头:“母亲……” 袁老夫人将佛珠一放,道:“为人正室,就该做得襟怀坦荡,省得让人挑了你的错处来。” “那两个丫头早晚也是要嫁人的,一个身后虽有个不成器的姨娘,但也不足为惧,另一个就更好说了,且她们的婚嫁都捏在你的手上……” “母亲……”袁氏直到此时才知道母亲叫她来的目的,并非是她在母亲眼里更为看重,而是,小袁氏家根本没有妾侍,那周大人虽有个前妻所生的女儿,但是已经外嫁!袁氏哭笑不得:“母亲,她们还只是孩子。” 袁老夫人不乐意了,绷起脸道:“凡事都要防范于未然!” 她想训斥,想起女儿嫁人了,毕竟不妥,心一软,口气也缓下来:“你知道,当年我是如何斗败那几个女人,然后留住你父亲的么?作为正室,要不着痕迹地对付丈夫身边的女人,还要留住丈夫的心,就要对他的孩子好!当然,若是没有,便是更好。” 然后又举例道:“千万不要学你大嫂,凡事不给自己留几分余地,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看不上你大哥的几个庶子庶女。要不是因为,哼……” 袁氏感觉一股凉风从背后刮过,她知道母亲做事从来都是算计了每一分,但是,她没想到这些年母亲还是对大嫂有着隔阂。都说婆媳是天敌,也许大嫂的日子,并不是面上看到的那么风光,只是她为人有些粗枝大叶,没有察觉而已。 袁氏深深感到有些悲凉,同时也庆幸坐在她上首的是她的生母,而非婆母。自己的婆婆虽说偶尔也对她有些怨言,但是从来没有像母亲对大嫂这般,哪怕是那一年那件事婆母怀疑到她的头上时,也没有这样过…… 袁老夫人见女儿不说话,也知道心急办不了大事。她微微叹口气,这个女儿未出阁时与她是最像的,如今却有些……难道是婆家的生活太过顺遂了,难道顺遂不好么?不是她希望的么?难道要像她一样事事算计斗了大半辈子还是不能如人意么? 袁氏没有看到母亲这些微妙的表情,她急于逃离,道:“母亲若是没有别的吩咐……” 袁老夫人的失落情绪只是转瞬,很快消失,打断袁氏道:“去吧。你小叔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理会,专心侍奉夫君便是。” 袁氏应了一声,下去了。 袁老夫人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重新抓起佛珠。对于女儿,她始终还是做不到无情。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嬷嬷,我是不是太过狠心?” 空旷的屋宇缥缈着苍老的声音:“五小姐和夫人母女连心,总有一日会明白夫人的苦心。” 袁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很难得划过一丝苦笑:“我只怕她会像筱柔那孩子一样,怨恨于我。” 房间内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好久,袁老夫人开始自怨自艾:“筱柔啊,到现在还记挂着当年的事呢。她如今好了,我也放心,倒是筱萍,让我有些担心。她与尹氏关系浅薄,若是再让尹氏知道了那件事,恐怕她就要失去娘家的助力了。如若不然,待她那位小叔走上仕途,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是……” 袁老夫人又想起另一层:“若是此番她没有给她那婆婆一个交代的话,也是不能让人满意的。所以,得做得周全才是。可是,我怎么能轻易让我那位亲家母顺遂呢,呵呵呵呵……” 袁氏与当家主母大嫂尹氏不亲,多多少少跟袁老夫人有关。那时袁氏还未出阁,尹氏初过门心高气傲,谁也不放在眼里,又因为她是金枝玉叶,袁老太爷便要把管家之权交到尹氏手上,那时权益熏心的袁老夫人很是不悦,就做主往儿子房里塞了两个人,成心给儿媳添堵,尹氏知道了,不由分说原封不动给婆婆退了回去。后来又三三两两发生几件令袁老夫人不大高兴的事。袁氏那时跟在母亲身边,袁老夫人虽从未当着袁氏的面说过尹氏的不好,但字里行间也有些微词,天长日久,嫌隙下来了,袁氏也潜移默化地开始与大嫂疏远起来。 袁老夫人墨守成规,对于两个女儿要求极为严厉,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一条一眼地刻着,让生性较为随父亲的小袁氏很吃不消,尹氏家里本就没有妹妹,对于天真的小袁氏很是疼爱,常常偷偷带上点心或是首饰银钱贴补于她,后被袁老夫人无意发现,勃然大怒,认为是尹氏挑唆她们母女不合。恰巧后来小袁氏执意下嫁贫民周家,袁老夫人与尹氏一场婆媳之战爆发,正是那一次,女儿的背叛与儿媳的忤逆使得袁老夫人大病一场。 这些消息被袁老太爷压得密不透风,却不能瞒过身为女儿的袁氏。所以外面只认为尹氏及婆母的针锋相对只是初时的磨合,却不知,其中还牵连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袁府这次宴会办得很是成功,杜雅兰是袁家名正言顺的外孙女,自不必说,就是杜馨兰,也在这里交到几个可心的朋友。晚膳过后,杜成康便携带妻女告辞回府了。 袁府众人招待了客人,送别告辞的亲友,这才开始处理各项后续事宜。 等到大房清理好贺礼的一部分时,尹氏已经累得说不上话。她命人备好浴桶,自己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料想丈夫还有事情要处理,贺礼也不急于一时要回过去,便闭了眼,沉沉入睡。 模模糊糊中,尹氏感觉到一双大手不停在她身上摩挲,她不舒服地侧了身子,那大手还是在不停犹疑,尹氏的睡意去了大半,睁着惺忪睡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道:“夫君,还不睡?” 袁大老爷见妻子醒了,干脆不再客气,将尹氏身上衣衫尽数除去,混沌的尹氏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袁大老爷已经压了下来…… **后,袁大老爷坐在榻上,道:“有空时,你带着人去五妹妹府上拜会一次。” 尹氏睡意未醒,纯粹是自发地拒绝道:“我可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袁大老爷一愣,又道:“若是你不想一个人去,可以邀请六妹妹一起。” 尹氏打了个呵欠:“六妹妹未必肯去。” “只要你出面,六妹妹便会去的。” 尹氏咕哝道:“你为何独独关心五妹妹,六妹妹却也不见你这般上心?” 袁大老爷推开妻子覆上来的手,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尹氏不好再说什么,她累了一天,又被折腾了一番,此时是累极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将秀发全部往后拢去,准备睡去。 贴身的云兜带斜斜地松散开来,原本起身的袁大老爷见了,身体里莫名再次涌起燥热,他扳过妻子的身子,再次行动起来,一时热浪如炽…… ...() 第三十二章 望子早成龙苦口又婆心 恨铁不成钢可恨也可叹 袁府大房这边心满意足地睡去,三房里头袁三夫人却急的团团转,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袁三老爷无奈地看着妻子转来转去,他皱起眉头:“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袁三夫人本就方寸大乱,听了丈夫的话,更加不满起来:“我说老爷,昊天可是您的儿子,咱们三房唯一的嫡子,您怎么就不能替他考虑考虑?” 袁三老爷不禁觉得奇怪,今日招待客人本就累得够呛,他的妻子非但不体恤他劳累,还不停在耳边聒噪,且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关于嫡子的前程。他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也明白如果不能给妻子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也是不要想好好睡的。今日宴会,府上还有几位亲戚留下,袁三老爷再是不济,也知道要给妻子留些脸面。 他无可奈何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认真些,道:“昊天的事,我自有主张,你无须担心。” 袁三夫人许是没有听出丈夫话里的郑重,眼睛倏地睁大开来:“我也是他的母亲,我连过问的资格也没有吗?” 袁三老爷叹了口气:“那你想我怎么办?” 就势斜靠在丈夫的臂膀上,一双眼扑闪了惊喜的光芒:“我听说明年汴城侯府招选伴读,你能不能去跟爹说说,让他……” “胡闹,汴城侯府也是你该惦记的地方!”袁三老爷不等夫人说完就愤怒地打断她,他是有些惧内不假,可是还不到分不清的地步。 袁三夫人这下是真的怒了,指着丈夫开始破口大骂:“怎么不能想?我也是为了昊天,为了我们这一房!自从我嫁给你以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大房的老大也就算了,老二老三也是由爹手把手地教!我们昊天也是三房的嫡长子,凭什么事事都要低人一等?好!就算爹不肯亲自教导,我这个做娘的替自己的儿子打算有错吗?我容易么,呜呜呜呜……” 袁三夫人说到此处,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不能不伤心不能不着急,同样都是孙子,为什么大房的会被爹另眼相待?凭什么她的儿子就要被晾在一边?如今二房那个庶长子都能娶郡主,她的儿子为什么就要默默无闻这样一生?她受够了!这些年一直被大房压着,眼见着二房那个比她还要得意,若是她的昊天以后……那她还有什么指望? 袁三夫人想到这里,是越来越伤心,好像那一天已经来临了,又好似她为鱼肉任人宰割般难受。 袁三老爷何尝不知道,望子成龙的心情他也有,但是,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父亲有令,昊天的事情不许别人插手,但这话他是不能告诉妻子的。还有,以父亲的打算,日后昊天长大也是不会像对大房那几个侄子样教导的。大房日后要继承袁家的责任,而他们三房只需要简简单单地生活,享受兄长的庇护。在他看来,这没什么不好,可是父亲的打算,妻子未必会高兴。 再说那汴城侯府,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啊!汴城侯府陆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后被赐为异姓王,屹立于万圣王朝百年不倒。金阳距万圣虽相聚甚远,但父亲与几位昔日同僚联系颇多,朝中形势他也多少知道一些。这陆家上一代娶的是安定侯府的安定郡主,颇得皇上重视。当今皇上还是安定郡主的堂弟。那几户同姓王侯家的伴读,将来也必定是朝中重臣。这样高的门第,不要说父亲,就是整个袁家拱手,人家都未必会看一眼! 袁三夫人哭够了,只觉得喉咙撕扯得疼,她见丈夫干坐在床榻上,完全没有来劝说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哭嚷道:“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既然眼里没有我们母子,那我明日便带着昊天回娘家去!” 袁三老爷听了这威胁的话,早已累积的修养轰然坍塌,他“噌”地坐起来,一面穿着自己的袍子一面咆哮:“去吧,可别指望我会来接你!” 说着已经穿好外卦走到门口,也不管下人们是什么表情,气咻咻对小厮道:“走!” 到外院的门口,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音量竟是比往日重了几分:“去娇姨娘那。” 屋内的袁三夫人,在听到丈夫的话愣了片刻,继而开始嚎啕大哭…… 袁三老爷乘着月色带着坏心情走出来,大晚上的,白日里温暖的气候早已偷偷躲进云层,剩下的是裹着露珠的花花草草。他经冷气一吹,心里火气消了一半,调转了头,往花园方向走去。 袁老太爷的一生是很成功的,他培育了三个杰出的儿子,即便是最小的袁三老爷,也不像那些人家的幼子一般桀骜,是个知礼孝义的好男儿。家丑不可外扬,袁三老爷现在想的是,妻子那句回娘家的话是气话还是认真的,他该如何处理。 他兀自甩了手在花园里闲逛,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多远,抬头一看,已经走到院东的大榕树下。院东是母亲袁老夫人清修的地方,平时他很少走到这里来,袁三老爷抬起脚想进去看看,想起现在的时辰,不免又有些犹豫,最后,他还是背转了身,准备在书房将就一宿。 “吱呀”,门开了。 袁三老爷被母亲请进内室,他打量着屋子,自从母亲那年大病一场后,就要求父亲在府里建了这座佛堂。后来许多时候,母亲都在这里礼佛。他数次来请安,均不得母亲接见,如今想想,好像是在去年除夕夜见过母亲一次,然后便是今日了。 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想起幼时,母亲也是像如今这般对他,冷冷板着脸,一言一行都有严格规定。对于母亲,他是惧怕多余亲热的。 袁老夫人率先开口:“怎么,被你媳妇赶出来了。” 袁三老爷尴尬一笑,表示默认。 尔后他像想起什么,道:“她一介妇孺,母亲不必理会。凡事,儿子都会先跟父亲请示了再去做。” 袁老夫人点头:“你们父亲在,我很放心。” 袁三老爷知道母亲虽然不理事,但是袁府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他担心母亲会对夫人下手,毕竟是夫妻,袁三老爷做不到那么狠心绝情,便道:“母亲……” “她是不是为了昊哥儿的事情?” 袁三老爷道:“是。” 袁老夫人淡淡瞥了儿子一眼,才道:“这件事情我去处理,你无须烦忧。” 袁三老爷顿了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几年了?自从母亲进了佛堂,从来不再理会府中事,哪怕是二房的庶长孙一事,她也没有,如今因为这个,母亲要亲自出马??? “行了,你先去书房待会,一个时辰后再回你媳妇那里去。”袁老夫人假装没有看到儿子惊讶的眼神,这么多年母子俩心照不宣地形成共性,谁也猜不透谁。 房间里的袁三夫人哭的双眼红肿,想起过往种种,她再次悲从中来。原来丈夫还能安慰几句,可今日她才说上几句丈夫甩脸子给她看了,这以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她期期艾艾地想了一会,还是按捺住要把昊哥儿留下的念头,一面吩咐贴身的侍婢给她收拾行装,自己则看着镜中模糊的脸孔,发起呆来。 “把那套湖蓝色的也带上吧。” 许久,袁三夫人悠悠地说。 没有听见回声,她不禁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时,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唯唯诺诺道:“母亲……” 袁老夫人直奔主题:“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过了几日,金阳城的百姓争相传诵着一件事,是有关袁家。袁家久未主事的袁老夫人忽然在宴会第二日宣布,她将亲自接了三房的嫡长子昊哥儿在身边教导。这可是袁府众多子女中独一份的光荣。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就是祖母喜欢孙儿要自己带几日,可是传来传去就换了味道,有人说是袁大夫人不得婆母喜爱,所以袁老夫人提了三房出来给袁大夫人添堵;也有说袁府一向是袁老夫人说了算,袁大夫人不过是个空有管家名义的傀儡,如今不听话了,袁老夫人便有心栽培袁三夫人;还有说这是袁老太爷的意思,大房的三个孙子他都亲自教导了,为免兄弟反目,三房的嫡子自然也要一视同仁。 总归是传了无数个版本,而这些被言说的主角还是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尤其是袁大夫人,婆母向着谁栽培谁在她看来无关紧要,横竖他们都是大房,她丈夫也不弱,哪怕日后分了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袁三夫人呢,虽然没有达到理想的目标,但是儿子被婆母看中,她怎么都不觉得亏! 这些谣传进入袁氏耳中后,在院子浇花的她只是含蓄一笑,锦铃年小,难免拿这个来说事,袁氏听了也不作答,只道:“当做闲话听听也就罢了。” 说着她紧皱了眉头,道:“含辉斋还是那样么?” 这次搭话的是徐嬷嬷,她半佝着身子,道:“是,老夫人说,她不想见任何人。” 袁氏冷笑,不见任何人,婆婆这是在给她下脸子呢,五天了,自从知道老爷在宴会当日仅仅是被父亲叫去书房问了几句尔后被赶出来后,颜氏的脸色就怪异得吓人。尽管她事先做好被刁难的准备,可是这么晾着还是出乎袁氏的预料。婆婆不仅是责怪她没有尽到嫂子的义务,恐怕更多层次是觉得自己的长子不争气,有这样大好的平台也不加以利用,恨铁不成钢了。 “每日都把参汤送到门**给方嬷嬷,不得少一日。”袁氏这样吩咐着,便低下头继续修剪花枝。 ...() 第三十三章 舐犊之情父女不似父女 骨血亲情兄弟互生疑心 一转眼杜汀兰回到杜府也有半月,后知后觉的杜成康这才想起还未关心过女儿起居,他撂下手中狼毫,带着贴身小厮去看女儿。樂文小說| 知春阁是以前沈姨娘住的院子,自从沈姨娘死后杜成康再也没有去过。不,确切地该是说自从沈姨娘怀孕杜成康疑心她时,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后来她生下杜汀兰,杜成康也是看也没看过,一切都随袁氏安排下去。过了一年听说沈姨娘去了,他心里也是空了一处,然后知春阁就在他的记忆里被埋葬。 杜成康记得,有一回他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地跑来这里,却见到几近荒废的院子。人去楼空景色萧条,他禁不住仰天长啸,从此再不肯踏入这里半步。 也许是经年已过,杜成康想起往事来,除了隐隐作痛,已经没有当初的那般痛彻心扉。他想如果晚十年发生这些事,他一定不会像当年那样,至少不会那样,绝情。 杜成康如是想了种种,不知不觉已然来到知春阁门口。他踏进内院,迎面碰上端着水盆的杏儿,杏儿见到大老爷显然有些吃惊,也就是一眨眼便想起了要行礼。 如今院中鲜花怒放,搬过来的几盆盆栽涨势极好,红黄色的花朵绿色的枝茎,相得益彰。杜成康打眼往里看了看,问道:“七小姐呢?” “七小姐每日饭后都会去花园里走走。” 杜成康做出了然的态势,又问了几个问题,均是与杜汀兰日常作息有关。杏儿一一答了,最后杜成康见这丫鬟陌生得很,便问道:“你是大夫人拨给七小姐的丫鬟?” 杏儿微微躬了身子,道:“奴婢杏儿,正是大夫人派来伺候七小姐的。” “那你就好好伺候着,七小姐有什么不便之处,你速来报我。” “是。”杏儿低下头,心里却诧异得很,大老爷这是在变相地让她监视七小姐么?她眼帘微动,知道不能得罪了这位毫无主见但是位居长子的大老爷。可她被买进来调教了两年,之后就被管事嬷嬷直接分到了七小姐的知春阁来,对于这位大老爷实在摸不透,便道:“七小姐还有好一会才回来,大老爷要不要进去坐坐?” 看似是邀请,其实是撵人了。 杜成康没有看出杏儿心里的小九九,张口道:“你可知七小姐平日都爱去哪里?” 杏儿道:“七小姐平日散步都是让绿影跟着,奴婢了解的不多。不过听绿影说,她们就是在花园里走走,消了食便回来。” “消食?” “是这样的……七小姐比另外小姐的饭量要……多一些,所以……”杏儿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见过饭量这么大的小姐,每一餐都要吃上许多,且毫不顾忌,也没有挑食的。 杜成康听了又是另一种味道,女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吃一些。他不知道,杏儿所谓的“多一些”实际是比五小姐杜雅兰足足多了两碗饭。 送走杜成康,杏儿里里外外再次把知春阁打量了一遍,将疏漏的地方全部补齐了,她想,或许以后大老爷来的时候更多,以她看来,七小姐是个有后福的,只是不知道,比起五小姐,哪一位更有福? 杜府的花园有几道门,杜成康沿着最近那一条往前走,顺道去了一趟厨房,交代了几句。往日这些繁琐之事他是从来不曾问津的,都是袁氏在一人打理。所以厨房的那帮下人见到乍一见到男主子来了油烟之地,无不瞪大了眼珠子,像是见到了怪现状。杜成康也懒得理会,交代了几句就走了,他怎会知道自己心血来潮这一遭又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等他的人影去了老远,才有个厨房里的小厮问他身边的嬷嬷:“嬷嬷,我不是眼花了吧?刚刚来的,是大老爷?” 那嬷嬷往这小厮头上一敲:“咱们府上还有几个大老爷?” 小厮就迷糊了:“大老爷说每次的吃食往知春阁多送一点,这……我们平时送的也不少啊。” 小厮话才说完,头上再次挨了一记暴栗:“管那么多,主子吩咐的,照做就是了。” 说着嬷嬷继续忙碌起来,不明所以的小厮苦着脸追问:“嬷嬷,你倒是说说啊,嬷嬷你等等我……” 三月底的阳光还是和煦的,柔柔地轻洒在身上,微风一动,那馥郁的花香便随着温暖的阳光一起投过来,映射在花园里相对的两道人影身上,拉出一长一短的影子。 杜成安坐在石凳上,冥思苦想着下一步棋该怎样走才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第五次了,他第五次败在八岁的侄女手上,怎样想都觉得不甘心。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觉得侄女是侥幸获胜,那后来的那几次他便彻底颠覆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侄女是个高手,下棋方面的高手。至于其他方面,他无须理会也无暇理会。杜成安探究地看着对面的小侄女,后者带了纯洁的笑意,道:“二叔,你走神了。” 正是这抹笑让杜成安脑子“轰”地一声,脑海里某个画面与眼前的小侄女完全重合…… 他猝不及防地撞进某个漩涡,看着面前的侄女,不禁脱口而出:“是不是你娘教你的?” 杜汀兰咬了一口苹果,含蓄道:“二叔不记得了,我姨娘在多年前已经不在了。”说着她歪起脑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嗯……乳母说是我一岁的时候姨娘就去了。” “这样……”他暗恼自己的粗枝大叶,怎么把这茬忘记了,还尽往人家伤口上踹。可身体里那股犟劲让他不得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的棋艺,是何人所授?” 杜汀兰咯咯笑道:“是无师自通。”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姨娘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里就有两本棋谱呢。那是姨娘留给她的念想,如果被无常的二叔知道,说不定就会被“顺手牵羊”,上一次二叔就以某种名义借走了她那副棋盘,幸好不是姨娘留下的,不然她也舍不得。想到这里,杜汀兰有些不高兴,二叔屋子里那么多东西,还要揩油,他……哼! 杜汀兰想着,看杜成安的眼神就变了味。 杜成安顺势戳了下她雪白的额头:“二叔屋子里的东西,随你挑,这样行了吧。” 杜汀兰这才“破涕为笑”,讨好道:“二叔说话算话,不许耍赖!” 杜成安宠溺地点头应了声“好”。他不会不记得,自从第一次在陀罗山见到这位小侄女,就莫名对她产生亲切感,就好像是久别多年的故人,再次重逢了。后来得知她是他的侄女,他不是不喜悦的,同时又为她难过,还带了诸多怜悯。他见过几次她的姨娘,天姿国色的人儿,但是没有什么交集,反而是眼前这个,偶然相识,偶然相遇,偶然之下发现有共同爱好。偶然在花园不期而遇,多了几次对弈之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来到“老地方”。 杜汀兰午膳后走到这里是要费一段时间的,那时候她胃里的东西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与杜成安对弈完全是为了消磨时间。回到府里有了亲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以往的自由,她都快要闷坏了。 杜成安呢,棋逢对手,却很丢脸地从未赢过,越挫越勇的斗志让他每天踩着点也要与侄女下一盘,过过瘾也看看对方的招数。 他们奇异地同步,相视的微笑,分别的话语,连走棋的动作都是那么一致。 杜成康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几瓣桃花梨花的花瓣飘落下来,散落在两个人身上,或白色或米分色或玫红的色彩晕染出一幕极其柔美的画面。杜汀兰乐呵呵喝着绿影递上去的药,嘴角处沾染了些,杜成安极为和蔼地替她擦了,那动作是那么自然,自然到他以为自己是个看客。 杜汀兰从袁府回来就受了寒,请了大夫抓了药熬了,饭后半个时辰服用,如今正好到点了。二叔替她擦了粘在嘴边的药渍,她当然要感谢,随即绽放了一个更为甜美的笑容。殊不知,在转头的刹那看到对面相隔不远的父亲,她微愣。杜成康已经走了过来,杜汀兰忙福了身。杜成康看着身材纤瘦的女儿,道:“二弟也在。” 也不等对方应答,手指往杜汀兰的发丝出够去:“你的病还未好,还是多在房间里休息,少出来吹风为宜。” 杜汀兰乖巧点头:“女儿知道。”抬头触及父亲伸来的手,不知怎地还有几分抵触,巧妙地躲开了。 或许她下意识还是有些恨这位挂名的父亲,却不得不接受是她生父的事实。所以她做不到在他面前坦然,除了他,任何人她都可以自然面对。一个给了她生命,却将她放任了长达八年不闻不问的生父,一个给了她姨娘一个妾侍名分却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赶她出去的人,她除了远远躲着别无他法。准确说,她还没有想好自己怎样面对。 杜成康却不会想这么多,他亲眼见了女儿跟弟弟亲昵的一幕,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刺激了他,面容一凝,道:“绿影,还不送七小姐回去歇着。” “女儿告退。“杜汀兰原本就想远离,听到父亲发号施令,恨不能多长出两条腿来。 “咳咳,七丫头,改天再找你。”杜成安轻咳了两声,目送侄女远去,目光悠远地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大哥既然有闲情雅致赏花的话,也该让小嫂陪着才能尽兴。” “是因为岚儿么?”杜成康总以为弟弟是因为上一次撞见他与弟妹那次偶遇因而误会,所以直觉的问出口。 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风悠悠吹过,留下杜成康一脸郁结。 ...() 第三十四章 风雨侵体汀兰忽患寒热 掩人耳目姨娘授受小婢 杜汀兰迈着快步子,一刻也不愿意往后瞧。樂文小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总是觉得跟父亲没有什么话语,还有些,陌生。 绿影一开始还能跟上小姐步伐,越到后来她有些吃力了,臀部的伤好去大半,因为用力扯着疼。绿影冒着丝丝冷气道:“小姐,您慢一点好不好?奴婢,奴婢跟不上了。” 杜汀兰这时才回过头,远远望去后面空旷得很,她揪着帕子道了声“还好走远了”,尔后瞧了瞧绿影:“早说了不叫你跟来,非要来。” “那怎么行”绿影顷刻瞪大了眼睛:“奴婢可不能白拿着银子不做事。” 杜汀兰嗤笑一声,心想你偷懒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她也是想想,杜汀兰心里头对绿影好得很,跟亲人一般,那一次她被颜氏惩罚,杜汀兰瞧着比剜自己的肉还要疼,好在颜氏是为了敲打她,否则要是绿影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没多久就回了知春阁,在半道上还遇上杜馨兰带着翠莺说是在园子里溜达,杜汀兰让她先过了,杜馨兰也没道谢,径直走过去。自从上次事件后,她们没再起过争执也未闹过别扭,只是还是算不得亲热,就如杜馨兰现在一样,等人影走远了,才远远回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别扭。随后,她已经来到杜雅兰院子外,脑海里那点对杜汀兰的小纠结,一并抛诸脑后。 入夜后下了一场雨,那雨滴滴答答顺着屋檐流下来许多雨水。杜汀兰从袁氏的院子出来正巧碰上雨势较小,谁能想到她刚走到一半雨势就逐渐大了起来,到后来成了瓢泼大雨。袁氏也没有料到会这样猛烈,虽然给了汀兰雨伞但看样子并不能抵挡住逐渐加大的雨势。想叫人追去的话,只怕追上去人也早已经湿透了。她急忙命徐嬷嬷去厨房做些姜汤,自己则在屋檐下站了许久,直到徐嬷嬷回禀说姜汤已经送过去了,袁氏这才在椅子上坐定。 杜汀兰身子本就单薄,她遗传了母亲沈姨娘的身材,属于纤弱型的,又不同于林芳菲的娃娃气。大概是怀孕时沈姨娘就一直郁郁着,后期送往庄子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杜汀兰的身子时常属于寒凉状态。好在她自己识得一些乡间草药,绿影也习惯煎药,所以还是很少会因为小病治疗不当而转移成大病的时候。所以袁氏也没有在意。 谁都没有想到,杜汀兰这次会这般严重。 她与丫鬟绿影风雨里走一遭,回来又赶紧热水沐浴了,喝了一大碗徐嬷嬷送来的姜汤,结果到半夜时,却发起烧来。 这一晚当值的是杏儿,绿影陪着杜汀兰回来的时候全身淋了个透,杜汀兰让换了杏儿来。雨还是很大,到入夜后几乎只能听见滂沱的雨声。杏儿在外间却不敢睡死,第二次起来查看的时候,她发觉小姐额头有些烫,自己先用土方法擦拭了,等过去半个时辰,杏儿再探小姐的额头,再比对了自己的,烫了不知是多少,她不免大惊失色,连夜去请了大夫来。 茹古院那边袁氏一直睡得很安稳,待听到知春阁有异时,她才警觉地坐起来,但也并没有想到是女儿病了,直到徐嬷嬷冒着大雨来报,袁氏这才极快穿好衣衫就往那边赶去。 大夫冒着大雨看诊,也是丫鬟敲了好几户人家才请到的,诊脉之后便下了论断,是风雨侵体,导致寒热。找来的大夫做了安排,跟着又连夜叫了厨房那边熬药,知春阁这边的丫鬟都动用上了,袁氏怕人手不够又从茹古院调派了些来,也是折腾了许久。到天微微亮时,杜汀兰的烧总算是退了下来。 其他院子得到消息,是在早膳时看不见袁氏的身影才知晓。昨夜夜不归宿的大老爷被找了回来,忙去看了自己的女儿,颜氏一肚子火气,看到儿子还没有蒙了心智连女儿都不管的份上,那火气才慢慢压了下去。 杜馨兰听到庶妹病了,匆匆用过早膳后第一时间赶回自己的院子,开始翻箱倒柜起来。方姨娘见了,诧异得很,杜馨兰头也不抬直问道:“姨娘,你看到我的护身符了么?” 方姨娘心下一紧,问道:“哪一个?” 杜馨兰也急得很:“就是我五岁那年高烧时母亲送给我的那个护身符啊,我记得明明就放在这里的,怎么找不到?” 她叫了翠莺进来问,翠莺摇头:“小姐,这些东西您一向是自己锁着的,妆面上应该没有。会不会是放在您上锁的那个箱子里了?” 杜馨兰觉得有理,不由分说抱出自己极为宝贝的箱子打开来一眼就瞧见了放在面上的护身符。杜馨兰喜悦地一把抓起:“走,我们给七妹妹送去。” 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姨娘的感受,方姨娘在后头干叫了几声,发觉女儿已经走远,苦笑了道:“傻女儿,她那里现在什么没有,你还赶趟儿地去凑热闹呢。” 说着用眼看了翠微:“好好服侍六小姐,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翠微也不看方姨娘什么表情,自己倒是答得不卑不亢:“伺候好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方姨娘面上闪过一丝局促,很快掩去,有些不屑道:“果真是这样,最好。” 方姨娘是有些不喜的,前翠莺及翠微都是杜馨兰年满五岁后来伺候的。那一年杜馨兰高热不退,方姨娘急的很,颜氏亲自挑了两个丫鬟,杜成康又训诫一番由袁氏送了来,方姨娘当时担心女儿,也就急切地收下了。事后她回想起来,总担心她们不会尽心。可是前后经过了几个主子的手,方姨娘也不确定她们到底是谁的人,因此不敢贸然动手。后来时间长了,她也慢慢查到一些苗头,也不急于下手,而是,偷偷派人盯着。 前翠莺是个绝顶聪明的,就是因为太过聪明又极有主见,方姨娘才会担心她到时候压过了女儿去。 后来翠莺死了,她的妹妹送进来也改成这个名字,方姨娘才放心了许多。 杜府后花园的左边是一片竹林,那竹林旁有一座院落极其凋零,与杜府的其余各处院落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方姨娘今日甩开嬷嬷丫鬟独自前来,就是为了做一件极为隐晦的事。 即使这样偏僻的地方,即使这样低调的行走,方姨娘还是不忘在脸庞上给自己加了张丝巾,也就是这样,她自个才会觉得有备无患。她站在竹林下,嘴一张一合:“她没有发现什么吧?” 从墙那头传来一丝声音:“放心,她还没有醒,我是绕着走的,不会被发现。” 方姨娘道:“继续监视那边的一举一动,任何事情都要向我汇报。” “还有,抓住一切机会让她信任你。” 涂满丹蔻的指甲自袖口捻出一小包纸质的东西,从墙边的缝隙里塞过:“在她的饮食里加上这个,不必太多,每日一点点。这是三个月的量,三个月之后,我会再给你一包。” 那头久久没有接过,也没有回答。方姨娘失了耐性,提高几声音量:“怎么,你以为是毒药吗?发现,不会要人命。” 跟着嘱咐起来:“做得隐秘点,不要被人发现。” 那头听不出一丝情绪:“好。” 简短的对话之后,方姨娘“急匆匆”地离开了。确信人已经走远,墙那头的人走出来,露出真容,正是服侍在知春阁的杏儿。 杏儿走到竹林的这头,拍拍身上泥土,转身回了院子。 而那原本已经“离开”的方姨娘,却从另一头走出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方姨娘根本不知道,在她监视别人的同时,也有一道目光尾随着她,也就是因为那道目光,险些让她命丧黄泉! 得到指示的杏儿自动地选择了一条不常走的路回院子,手里的这包药米分,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也预料得到不是对人有益的东西。她并没有为此怜悯起知春阁那位她仅仅伺候了半个月有余的七小姐,而是反复猜想着方姨娘的目的。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有些同情七小姐,她身边处处是针尖,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有所察觉?但是这种想法仅仅只是一瞬便被杏儿掩去了,在同情别人的时候,她更加明白自己的使命,还有那一出生就决定了的身份。要因为可怜一个庶出小姐而放弃她自己,哼,她杏儿办不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小姐生病需要人的缘故,还是这条路的确是条捷径,原本不多出入的地方不时有几个下人走过。杏儿压低了头,尽量减少自己能够被人识出的存在感。主子出去了,身为丫鬟没有留守在院内还随意走动,被罚是不为过的。 索性一路都没有看到知春阁的人,杏儿放心了些。她将那药米分藏在袖子里,一面想着下药的场合。是在闺房里还是去跟厨房的人套近乎,继而找个替死鬼?闺房的话容易被人发现,但是下手的机会较多,七小姐的贴身侍婢只有她和绿影二人,且近日七小姐都喜欢在午膳后出去走走,她可以在点心上耍手段,不过这样出事最先被怀疑的就是她,摆脱嫌疑的机会也很小。思虑再三,杏儿决定在厨房处动手,从熬制食物到送到七小姐房中到她吃下,中间需要经过多人的手,如此,虽是曲折路线,却是万无一失的。 ...() 第三十五章 假投诚杜汀兰为婢改名 真性情杜馨兰雷霆探妹 杏儿回到知春阁,面带笑意地推开院子,见到院中人,却是一愣,怎么就…… 翠微为何会在这里? 杏儿只是一时讶然,很快地明白过来,不由分说地往内室冲去。し 床榻上杜汀兰还未醒,头发松松散散地披下来,垂落在米分色的枕套上、床单上,脸色更是比往日白了几分。 绿影一脸焦急地看着,急得不行。 杏儿擦擦眼,确认坐在床边的是六小姐杜馨兰无疑,她不禁纳了闷,方姨娘到底是何用意?还是说六小姐只不过是来做做戏? 杏儿捉摸不透,只好惴惴地上去行了礼。比起端庄的五小姐和和善的七小姐,她更加害怕眼前这个脾气急躁的六小姐,那脾气是说发作就发作,连身边贴身的丫鬟也不顾及情分,杏儿是不大敢去招惹的。 果真,原本还只是坐在那里的六小姐杜馨兰瞧了一会,才慢条斯理道:“七妹妹卧病在床,你这个贴身丫鬟就是这般伺候的么?” 杏儿一抖,六小姐纵然可怕,也顶多是皮肉之苦,她真正害怕的是六小姐背后之人,也就是方姨娘的各种手段,确实是能够让她生不如死。想到这儿,杏儿惴惴地答了:“奴婢……奴婢只是去伙房看看七小姐的药熬好了没有。再说……再说一切还有绿影看着……” 杏儿的话不及说完,杜馨兰便气咻咻地站起来,怒道:“亏得你还是知春阁的大丫鬟,与绿影干着同样的事!你难道也不知她昨日一同着凉,现在身子也未爽么!” 杏儿暗叫糟糕,这六小姐要来表现姐妹情谊,定然是会挑刺的。她好巧不巧地撞了上来,可是看六小姐的表情,似乎那关心又不是装的,杏儿一时觉得实在捉摸不透,傻站着倒忘记替自己再次辩解。 杜馨兰本想再斥责几句,忽见绿影惊喜叫道:“小姐醒了。” 说着自己大步上前去了。 或许是治疗及时,用药恰当,也或许是杜馨兰那几句话音量过大吵醒了她,总之昏迷了大半晚上的杜汀兰悠悠转醒。她抬了抬眼皮,觉得头极重,身上也不受控制,无力的很。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见到面容憔悴的绿影,哑着嗓子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杜馨兰回头怒瞪了杏儿一眼,大有一副“待会再算账”的意思,凑到床前,声音放低道:“你醒了?感觉可好些了?你昨日从母亲的院子回来淋了雨,大夫说是寒热之症。” 杜汀兰揉了下沉重的眼皮,对于杜馨兰的到来感到意外,但是她现在没有什么精力去思考,听完杜馨兰的话,道:“还劳六姐姐挂心,我真是惭愧。六姐姐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若是传染给你,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杜馨兰听了,也不觉得她是讽刺,心里顿时难过起来,握住她的手道:“说的什么话,我们……我是你姐姐。” 她本是想说“我们是姐妹”顿了顿还是开不了口,这才冒出一句姐姐来。对于杜馨兰来说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杜汀兰自然也知道,随即淡淡一笑表示认同。相处时日尚浅,但是杜汀兰也有自己的主见,六姐姐并非穷凶极恶的人,只是有些小性子,与这样的人相处,其实还是有许多乐趣的。 杜馨兰则是觉得上次一事,说白了总觉自己有些以大欺小。但若要她腆着脸上来道歉,杜馨兰是如何也做不到的。她觉得自己上次做得有些过分,特别是知道这位妹妹原来自出生后就这般可怜的时候起,杜馨兰就愧疚得不得了,所以才会在听说她生病的第一时间赶来。 她反手盖住杜馨兰的手背,诚挚道:“我是真心想说,谢谢你,六姐姐,谢谢你来看我。” 杜馨兰脸红了,被妹妹盖住的手背还带着有些烫的温度,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啊了一声,赶紧掏出带来的东西,关切道:“这是我小时候高烧母亲给的,如今给你,定会让你早日好起来。” 杜汀兰婉拒:“既然是母亲给姐姐的东西,我怎么好收。” 杜馨兰不乐意了:“母亲给了我就是我的,想给谁那也是我说了算。”又担心自己的话有歧义会让杜汀兰误会,语气软了几分:“那一年我高烧不退,怎样都不见好。后来还是母亲去寺庙里求了这平安符回来,我的烧才渐渐退了。也是奇了,自从那一回后我再也没有发过烧,一直到现在。所以这平安符给你,也能保佑你早日好起来。” 杜汀兰还要拒绝,杜馨兰已经率先将那平安符系上帷帐,还“恶狠狠”地命令道:“我是你姐姐,你就得听我的。再说……”杜馨兰说着声音小了下来:“这还是我第一回送你东西呢。” 想到别人家姐妹相见都是赠送珠钗首饰或者诗稿传贴什么的,送平安的还真的少见,在杜府里也是头一回,杜馨兰就忍不住笑了。 杜汀兰也不好再拒绝,她刚醒来,累得很,喉咙也是干哑着,多说几句话也疼。 杜馨兰见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才告辞离去。临行前,她看着杏儿,毫不客气道:“你这院子的丫鬟也是该管教一二了,擅离职守,真不知母亲是怎么挑的人。” 杜汀兰要问,杜馨兰摆摆手:“算了,等你好全了再细说吧,你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绿影再次扶了杜汀兰躺下,一抬眼便能看见那道平安符,元宝的形状红色的穗子,金丝的花线中央绣着“平安”二字,煞是好看。绿影笑眯眯的:“没想到六小姐对小姐这么好,我还以为……” 杜汀兰不接话,默默想了会,吩咐绿影:“你也累了些时候,去歇着吧,杏儿留下。” 绿影不明觉厉地退下了,杏儿则是一副苦瓜脸。自从杜馨兰含有深意的话语出口后,杏儿就有些惊慌失措。她原本以为看在方姨娘的份上六小姐不会对她怎样,但是依照刚才的情形看来,六小姐根本对于她和方姨娘之间的事情毫不知情。而眼下七小姐还病着,身后又没有依靠…… 杏儿思及此,率先跪下,泣泪痛哭起来:“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小姐昨晚突然晕厥过去,奴婢甚是担心,一时方寸全无,后来请了大夫开了药,奴婢守了一夜,眼看天色就要亮了,奴婢不知道小姐何时会醒过来,所以……” 杜汀兰早在绿影退下后就坐起身子,靠在靠垫上看着杏儿,听她说到此处,不免冷了几分颜色:“杏儿,你该知道,我虽是这府里最不起眼的小姐,可也是小姐,小姐若是要处置一个下人,随便想个办法就能拿捏了你。更何况,还是你这种从外面买回来的下人。” 杜汀兰神色极为凝重,半点病态都没有。杏儿听了心下警铃大作,但是这条船上了就下不去,于是她抬正了身子,大有豁出去的姿态:“奴婢是诚心诚意愿意伺候小姐,如果小姐不相信,奴婢愿意……愿意告诉小姐一切!” 杏儿急于撇清自己的,添油加醋地说了她被方姨娘收买一事,为的就是监视杜汀兰的一举一动然后找时间汇报,别的什么,她一点都不知晓。至于方姨娘授意下药一事,杏儿只字未提,她相信以杜汀兰的处境,能够料想到自己会被人监视也属正常情况,而另外的,杏儿只是觉得先混过目前这关再说。况且她认为,方姨娘在杜府虽然是妾侍,可是深受大老爷宠爱,日后带给她的利益远远大过于杜汀兰这位失了姨娘的庶出小姐。再说,得了方姨娘的好处也少不了六小姐的好处,对了,六小姐! 杏儿眼珠一转:“奴婢不知为何方姨娘要对小姐如此,可是转眼六小姐就能来探望小姐。奴婢以为这其中大有蹊跷,又怕伤了小姐与六小姐的和气,这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禀告小姐。没想到会被六小姐借机怀疑起奴婢对小姐的忠心来,小姐明鉴,奴婢绝无二心。” 说完郑重其事地叩了几个头。 杜汀兰眉梢紧锁,低着头细细地思索起杏儿的话来。房内一时安静得很,杏儿心里焦灼,额头上冒出汗珠。就在她以为杜汀兰已经睡着的时候,杜汀兰开口了:“你去竹林处,可还有人看见?” 这么说是相信了?杏儿按捺住狂跳的心,明志道:“奴婢只是偶尔向方姨娘禀报一次,每次都是几句话,并不会被人发现。” “再说竹林那边没有什么人住,除了……”杏儿想了想,改口道:“奴婢确信其他人并未发现。小姐是知晓这件事的第三人。” “你起来吧。”杜汀兰道:“若你是真心为我,自有时日可见分晓。若你是欺瞒于我,纵使我不揭穿你,但方姨娘知道今日之事,必然不肯放过你,届时你便是腹背受敌,你可明白?” 杏儿再次惊了一下,没想到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七小姐,分析起事情来也是头头是道。她开始有些后悔这样轻易就出卖了方姨娘,在小姐这边似乎也没有取得完全的信任。可是已经骑虎难下,杏儿不得已,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奴婢明白,谢小姐提点。” 杜汀兰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刚刚那一阵完全是强撑了身子。她看着杏儿告退的背影,眼中意味不明,蓦然道:“母亲既然把你分给我,你便是我的丫鬟,杏儿原是温热之物,这名字大致也不适合你,五姐姐六姐姐房中都是同字不同名,日后,你便叫跟了绿影的字,叫做绿筝吧。” ...() 第三十六章 厅堂里杜颜氏虚与委蛇 闺阁外表兄妹推心置腹 含辉斋里,敲着木鱼的老夫人颜氏听了方嬷嬷的汇报,对着那金佛拜了拜,算是完成了一日的诵经。方嬷嬷扶着她,颜氏理了理衣袖,将木鱼放了,道:“你怎么看?” 方嬷嬷没有直接回答,将话题丢了回来:“老奴不敢妄断几位小姐的性子。” 颜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嬷嬷一眼:“这里就你我两个人,还有什么是不好说的。” 想了想,颜氏又道:“看来也是个心善的。” 方嬷嬷补充道:“越是心善,越是容易被人利用。” 与此同时袁氏这边也接到了信,说是六小姐一大早探望了生病的七小姐,七小姐也不计前嫌地与六小姐握手言和。袁氏正坐在妆台前梳发,听到此处梳子停了停,道:“前一阵雅兰也不知是费了多少口舌,那两个彼此见了还尴尬着,就病了一次倒是和气多了,也省得清净。” 她将一支簪子插入鬓发,对着徐嬷嬷道:“我们也该去瞧瞧。” 正说着外面锦铃掀了帘子进来,报说老夫人颜氏正在前厅招呼客人,要袁氏也赶紧地过去一趟。袁氏纳闷,什么时候颜氏招呼客人还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了?等锦铃说完是袁氏的娘家人时,袁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当下也忘记知春阁的事,撩起裙摆就往前厅去了。 她嫁入杜府十几年,娘家很少会有人来,袁氏自己也不想回去。特别是近几年丈夫还不如小袁氏嫁的周知州,袁氏更是什么什么脸面回去了。这次来的是大夫人尹氏,还有小袁氏。尹氏偶尔搭上一句话,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小袁氏更是将自己定位在陪衬的位置,一遇到颜氏探过来的目光就优雅地喝茶。而堂中真正的陪衬二夫人顾氏则是低着头绞着帕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相比于几人的表情,颜氏显得要高兴许多,虚与委蛇地找出各种话题来,尹氏作为客人,又是袁府派来的,自然也不能把架子端得太高,毕竟两边还是亲戚要走动的。 等袁氏走进来,尹氏这才放出真正的笑脸,袁氏还是第一回见自己这位大嫂这么给她面子的,心里虽是疑惑重重,当着婆婆的面也掩盖了,先向婆婆行了礼,这才笑着玩笑道:“什么风把大嫂给吹来了。” 小袁氏接话:“瞧瞧五姐说的,我们自家亲戚,还不许来看你了。” 颜氏见她们聊得欢,毕竟是自己媳妇的娘家人,这才端坐着歇口气。其实第一回面对着尹氏这位真正有皇家血统的郡主,颜氏心里头还有些紧张的,她总算是能够理解,为何上次回去儿媳会“办砸”了她的事,单看这郡主的架势就不是个好说话的,周身带着一股子贵气,叫人不敢正视! 姑嫂三人说了些闲话,不知怎么就提到晚辈身上,尹氏道:“我那几个儿子都不得我的心,这不,就把昊哥儿带来了。” 小袁氏也直笑说带了真姐儿一起过来。 跟着尹氏咦了一声,再看小袁氏身边真姐儿的位子,也是早就空了,尹氏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小子,又不知是跑到哪里去了。” 颜氏客气笑言:“不妨事,小孩子心性不喜拘着,要听我们说话也是怪闷的。”说着眯了眼:“我们这杜府可是比袁府要小上许多,放心,不会走丢的。”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侄儿不是亲子,不好那么随便。尹氏是不担心的,一个六岁的男孩还能蹦出什么疙瘩来!想着也不管起来,那边方嬷嬷徐嬷嬷悄悄退开来,一位去找五小姐,另一位则是早去找那昊哥儿去了。 袁昊天把着小短腿,跑得倒挺快。他也是第一回来五姑姑家做客,什么都不熟悉。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去找自己的正经表姐,而是逮住一个下人就问杜七表姐的房间在哪里。下人们看着这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那肉嘟嘟的小脸恨不能捏上一把。可是又觉得好笑,因为这肉墩子后边还有个比他矮几分的肉墩,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瞧着你,要是你不指个方向,自己都不好意思。 两个人问清楚大致方向,周慧真还门儿清地在前面引路。也是运气好,拐三岔五就给他们寻到了杜汀兰的院子前。周慧真眨巴着眼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袁昊天,可怜巴巴地说道:“昊表哥,我们可以进去了么?” 袁昊天小大人般看着,一本正经的道:“不行,你说过什么都听我的。” 周慧真忙不迭点头,末了还是忍不住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她好想进去瞧瞧啊,昊表哥说七表姐是很好玩的人,她上次都没有留意到,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还有,原来七表姐也喜欢吃酱香乳鸽,她也好喜欢啊! 两个人走到外院门口,门口家丁看了看,面面相觑。 袁昊天一张小脸顿时不乐意了,没看到小爷门口站着么?都不知道去通报的啊?周慧真不愧是一伙的,当即嚷起来:“喂,你们七小姐呢?” 听起来凶巴巴的口气,却是软糯糯的声音。 两个家丁虽然觉得面前的人身着华贵,但是大夫人严明七小姐要休息,不要任何人来打扰,其中一人便道:“我们七小姐不见客。” 即便要找七小姐,那也是通过前厅传七小姐过去方才合情合理,这样冒昧地来到闺阁外,不管是谁都是失了礼数的。 袁昊天在袁府横行霸道,上头还有大房三个哥哥护着,何时看过下人的脸色,当即一冷,道:“我要去告诉五姑姑。” 一边是争吵着非要进的表少爷表小姐,一边是以不合规矩为理由拒绝通报的下人,两两对话间,声音不免大了起来,吵醒了里间睡着的杜汀兰。她叫了几声绿影,得不到回答,便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缓缓坐起,轻飘飘来到了门口。 意外地看到有趣的一幕。 只见绿影瘦小的身子堵在门口,两只手牢牢地把住门的两侧,语气不善:“表少爷和表小姐请留步,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不便招待。” 袁昊天看了眼这个瘦巴巴的丫鬟,很难想象她跟在杜七表姐身后的样子。但是客随主便,他想了想,道:“我们就是来看看七表姐好些了没。再说是真姐儿要来看的,我就是陪同,陪同。” 绿影皱了皱眉。 袁昊天一见,心里紧张得打鼓,赶紧搬出小表妹:“你说是吧,真姐儿?” 周慧真点头,来之前昊表哥就告诉过他,一切都听他的,不然他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玩,再也不理她,开玩笑,昊表哥那里最多好吃的,她才不要被他嫌弃! 想到此,周慧真无比纯洁地冲着绿影连连点头,怕对方不相信,补充道:“那个,我与七表姐一见如故,是真的想来看看她。我保证,我只问她几个问题就走。” “问题,什么问题?”绿影一副护主模样。 周慧真:“就是她除了喜欢吃酱香乳鸽外,还有没有跟我一样喜欢别的,比如天香楼的……” 话说到此处周慧真猛然住了嘴,捂着自己的嘴巴惊恐地看着袁昊天,一张脸可怜兮兮看着。 袁昊天不理她。 真姐儿的脸就顺势垮了下来,一副欲哭的模样。 绿影哼了一声,矛头对准了袁昊天:“表小姐可以进,表少爷的话……很抱歉,我家小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让任何男子入内的,表少爷请。” 说着就要撵人。 “你……” 袁昊天第一回在一个丫鬟面前吃瘪,又急又气,急的是他是真的想看到那个有趣的人却见不到,气的是这个丫鬟好生无礼,他都说了是表少爷还多番阻挠。看来,不止这位表姐有趣,她身边的丫鬟也跟其他人不一样。 袁昊天想着,心里那火气消了许多。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暗道不让进偏要进。 “哦哟,还说这俩孩子是去哪里了,原来也是到这来凑热闹。”袁氏说着进了院子。 周慧真率先一步冲过去,抱着袁氏的腿告状:“姑姑,这院子的小厮好是无礼,根本不把七表姐放在眼里,我们也被挡在外面不许进。” 袁氏看着小姑娘:“瞎说,是姑姑吩咐他们,不要打扰你七表姐休息。” 周慧真眨巴着眼睛,不明白:“我们是来陪七表姐,怎么是打扰呢?” 袁氏笑道:“你七表姐生病了,生病的人需要多休息,你若是进去了,你七表姐就休息不成了。到时候就很难好起来是不是?” 周慧真想了想,貌似有点道理,她也生过病,生病的滋味不好受。于是她小心翼翼看着袁氏:“姑姑,我错了。” 袁氏摸着真姐儿的头,柔声安慰:“我们真姐儿也是好心,姑姑很开心你能这样想。”说完又看向一边拧着眉深思的袁昊天:“昊哥儿你呢?” 袁昊天故意抿起嘴:“我们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就过来是我们不对,但是以五姑姑的意思,便是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七表姐休息,那若是五姑姑自己来了,也是要被拦在外面么?” 袁氏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当即笑了笑:“我是她的嫡母,我关心她是理所应当,何来打扰。” 袁昊天回道:“那么表弟表妹关怀表姐,也是理所应当。” 袁氏:“那怎么一样。” 袁昊天:“如何不一样?” 袁氏当即有些头疼,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魔王在袁府是如何猖狂。单不说他娘那个护犊子的,就是尹氏也是宠爱这个年幼侄子得不行。袁氏自知是说不过侄儿这张嘴,索性也不再与他争辩,她让绿影去看看七小姐醒了没,若是醒了,再将五小姐六小姐请来一块作陪,这样,好歹是唬住了袁昊天。 ...() 第三十七章 话里话话外话话中有他 姐妹长姐妹短长话短说 杜汀兰在里间听得清楚,纵然是身子还有不妥,也没有让母亲为难冷落客人的道理,特别没有让客人久等的。乐—文她吩咐了杏儿,如今该是叫做绿筝了,吩咐了绿筝前去接引客人,绿影则留下来替她梳妆描眉。穿戴整齐后,绿影将那药碗端出,又徐徐点上熏香,如此,房内的药味倒是被压下许多。 本来尹氏身为贵客,是不必理会主人家一个庶女的,不过也不知是她成心不喜袁氏这个小姑子,还是看在袁昊天望眼欲穿的份上,竟主动提出要进院子瞧瞧。这一说就把袁氏惊住了,婉拒道:“七丫头如今病着,若是把病气过给了大嫂可怎么是好。” 袁昊天急于要见杜汀兰,想起昔日自己病时场景,辩驳道:“这病也分多种,姑姑怎么能确定就一定会过了病气给大伯母。”像是担心尹氏会因此放弃,补充道:“大伯母是多福之人,自然不会怕这些有的没的。” 尹氏点着他的鼻尖:“就你滑头。” 小袁氏也道:“那孩子看起来就瘦,怪惹人心疼的。” 袁氏心里就不高兴了,这不是变相说她做嫡母的苛待子女了么?若是不让她们姑嫂看看她是真心对这孩子好,说不准就回去编排她了。想到这个,袁氏不再阻拦,道:“那就去看看吧,也不知那丫头好些了没有?” 袁氏话音一落,屋里绿筝正好走了出来,微微福身道:“大夫人,七小姐刚刚醒了。” 袁氏点头,笑道:“才一说就醒了。” 绿影打了帘子,杜汀兰依礼向袁氏、尹氏及小袁氏问了安。她浑身还有些酸软,脸色也有些不好,只是精神尚可。 跟在后头的袁昊天伸长了脖子,周慧真则踮起了脚,可是踮起脚还是没有昊表哥高,前头又有舅母姨母母亲挡着,她什么都看不到。可是这个时候昊表哥已经跟七表姐打上招呼了,周慧真唯恐自己被遗忘,大着胆子挤到袁昊天身边,冲着对面的杜汀兰打招呼:“七表姐,我是真姐儿。” 杜汀兰早瞧见了周慧真,她心里很是喜欢那活脱的性子,回道:“原来是真表妹,好像长高了。” 周慧真毫不吝惜地赠送了一个笑脸。 几位长辈只是看了看,就被袁氏带着去了别的地方,屋子里只剩下杜汀兰及袁昊天还有周慧真。因有下人看着,几个人也年幼,尹氏也没有不放心,唯有小袁氏再三叮嘱周慧真,让她不要坏了规矩,后者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送走了几位长辈,杜汀兰又出了一身冷汗,绿影急的又要找大夫,杜汀兰却叫住了她,道:“不必麻烦了,我好多了。”一面对袁昊天周慧真道:“昊表弟和真表妹要是不介意的话,可否陪我一同去花园里走走?” 袁昊天自然答应得爽快,杜汀兰见周慧真还有些犹豫,道:“真表妹放心,绿影会把这些点心一起带过去。” 周慧真这才点头。 杜汀兰又换了一身衣衫,这才带着两位客人往花园的方向走,与迎面而来的杜雅兰杜馨兰撞个正着。几个人往藕香阁旁边的亭子走,那里距离杜雅兰的闺阁最近,她早命紫绡备好各种干果茶点,陪着说了一会话就匆匆离去了。 杜汀兰倒了杯茶,递到周慧真手上,道:“慢点吃。” 袁昊天见怪不怪地嗤了一声,被杜汀兰瞪了一眼静了声。 杜汀兰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小霸王怎么就这么喜欢粘着她,若是周慧真的话还情有可原,至少她们有一项共同爱好,可是面前的小胖子怎么回事?难道就是因为她在他们家池边抓蚯蚓喂鱼?还是她摘了他们家几朵花而那花正好是他钟爱之物所以来讨要?她拖着腮看着吃得惬意的周慧真,要是自己没有生病,只怕早已大快朵颐了,如今还要听大夫的话,喝下苦口良药。杜汀兰想到此,就觉得自从遇到小胖子后就没有一件顺遂的事,硬是不给袁昊天一个好脸色。 杜馨兰则是看着周慧真的吃相目瞪口呆。 袁昊天呢,此时袖口里的书攥得紧紧的,手心也汗湿了一块。鼓足了勇气才摊开手中那卷诗词,凑到杜汀兰面前,结结巴巴道:“七表姐,这个可是你的?” 杜汀兰惊诧地看着那卷诗词,不由得惊呆了,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袖口,什么都没有,再看那诗词,熟悉的字迹,顿时明白了,是那日在袁府花园弄丢了而没发觉却被小胖子捡到的?怪不得小胖子一定要来她的知春阁,想来就是想找个时机还给自己。没想到小胖子还是为了送还东西而来,杜汀兰有几分感激,面上也缓和不少,微笑地接过那诗卷:“谢谢昊表弟帮我捡到了它。” 袁昊天一愣,抢过那诗卷:“虽然是七表姐之物,可是我看着眼熟,不知道七表姐可否告知,是如何得来?” 杜汀兰不悦:“这是我私有之物,昊表弟如此问唐突了。” 袁昊天急得不行,自行摊开那诗稿,抽出最中间的一叠:“这是我润堂兄所作的诗,如何七表姐手上也有?” 其一: 寒色孤村暮暮,悲风四野闻声。 溪深难受雪夜,山冻不流云归。 鸥鹭惊飞难辨,沙汀回望莫分。 野桥梅枝几树,并是白雪纷纷。 其二: 来是言空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唤难,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下头还有一首对句: 庭前种竹先生笋 余下半句则是另一种笔迹,庙后栽花长老枝。 四人都是进过学堂的了,但这对句只有年长的杜馨兰及藏稿的杜汀兰明白一二。袁昊天虽是不懂,却肯定前一首是他堂兄的诗。金阳少年袁润天三岁背诗,五岁填词,七岁写赋,才学早已传到汴都。就连当初袁府听闻二房尚郡主时,也以为是袁润天,只是后来传回来的消息是袁庆天,将袁家人搞了个一知半解。 而杜汀兰是如何得到这手稿的呢,还是因为此前住在梧桐院时,有一回她与绿影瞒过两个嬷嬷偷去集市,无意间听走街串巷的说书人提过,那时绿影好奇,杜汀兰也正是到了要入学的年纪,便买了手稿来给自己启蒙,哪里会想到有今日之事。可这段她却不能为外人所道,否则只会将袁氏置于苛待庶女的天地,杜府也会因此有损声明。故而杜汀兰头疼了,加之伤寒未愈脸也烫了起来。 这在袁昊天眼里瞧来无疑是心虚,他双眼放光地盯着杜汀兰,犹如发现新大陆般喜悦:“莫非七表姐也是仰慕我润堂兄的才华?” “噗!”杜汀兰喷茶,就连杜馨兰也掩着帕子笑了起来。 袁昊天被喷了一脸茶水,胡乱用袖子抹了几下,又靠近了杜汀兰一些。那边绿影立马挡在前面:“表少爷,您想干什么?” 袁昊天失笑,摸了摸头:“我有那么可怕么?” 绿影还是护主模样:“表少爷若是真心想我家小姐早日康复,又怎么会执意在此时归还诗稿。” 末了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却是对着杜汀兰道:“小姐,你那日说跟在你后面的难道就是表少爷?那他有没有看到你的双足?” 杜汀兰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绿影,她不知道她这话会掀起多大风浪么? 杜汀兰狠命低着头,还是感受到了旁边杜馨兰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探究,还有几许笑:“七妹妹,绿影所说可是真的?昊表弟果真看到了你的双足?” 杜汀兰哪里能够承认,这下丢大脸了,只能不认:“六姐姐,不是的。” 袁昊天也忙着替自己澄清:“我没有看到七表姐的双足。” 他还不知道女子的脚有关清誉,但是杜汀兰却是知道,闻言松了口气,向袁昊天投以一记眼神:算你还知道轻重。 不料,正当她暗自祈祷之时,袁昊天忽然接口道:“那日在我家花园,我只是看到七表姐膝盖受伤,再没有旁的了。” 杜馨兰哑然失笑,看着杜汀兰的眼神饱含深意。 杜汀兰则是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 枉她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袁昊天,原来果真是遇到他就没有好事。她想逃,可是袁昊天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的润堂兄;“想我润堂兄今年也是十一了,七表姐你手上那诗稿,还是他七岁时所作。若是他知道不远万里的地方有七表姐这样的姑娘还存着他的诗稿,一定很高兴。” 杜馨兰不以为然:“你润堂兄既然那般好,为何郡主却不是尚他?” 分明是传言有虚,否则以皇家来说,岂会舍弃更好的人选,再者那二房尚郡主的少爷还是个庶出,只是养在嫡母名下,又怎能跟真正的嫡出少年才子相比? 所以杜馨兰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她认为不过是袁昊天夸大其词,至于袁昊天对他润堂兄盲目的敬仰她可以不予理会,可是哪有还要扯着别人一起瞎闹的? 袁昊天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最后来了个总结陈词:“我……我是觉得七表姐和我润堂兄说话一个口吻,所以觉得他们必定是志同道合的兄妹,这才……总之我润堂兄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杜汀兰受不了了,这个聒噪的小胖子,她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 第三十八章 脾性乖张昊哥儿许诺言 虚惊一场杜汀兰巧化解 送走客人,杜汀兰揉着额头躺在床榻上,绿影端着汤药进来,杜汀兰一口喝干,竟也不觉得苦。``し她含了一颗蜜饯,这才绿影有些不对头,好像是从袁昊天走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还常常小心地偷看她,每当她视线与绿影相撞时,那丫头就会匆忙躲开。 杜汀兰知道她是因之前说错话在自责着,也不挑破,只让她多做些事。能够有事可做,心里多少会好受些。而她自己则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她仰慕袁润天的才华不假,但也仅仅是仰慕其才情,可是在袁昊天嘴里怎么就变了个味道,这是杜汀兰不愿意的。再者那时候署名也并非是用的袁润天,她哪里就知道还是她嫡母的侄子呢? 特别是袁昊天临走时似乎是被杜馨兰的话激着了,竟然一改常态,郑重其事道:“总之我就是觉得我润堂兄与七表姐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六表姐若是不信,那就等我润堂兄回来,只管来袁府便是!” 杜馨兰给他的,是一记白眼。 马车上袁昊天沉默得不像话,连尹氏都暗暗吃惊,哪一次这小侄儿不是粘着人说个不休的?今天可反常得很,莫不是被染了病?尹氏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独自嘀咕道:“难道是撞邪了?” 袁昊天拍开尹氏搭在额头的手,道:“大伯母,我有个问题要问您。” “要是我不小心看到女子的膝盖,该如何是好?” 尹氏惊惧地捂住袁昊天的嘴:“这话可乱说不得。” 袁昊天也不傻,随即做出一派轻松表情:“大伯母,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瞧您这是怎么了?” 尹氏后怕地拍拍心口,揽过袁昊天到自己身旁:“可吓死大伯母了,还好你只是比方。” 袁昊天这下更加确信事态严重了,特别是当他自己提起看到杜汀兰膝盖时候变色的杜馨兰几人,那眼神让袁昊天生疑,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好来套尹氏的话。 尹氏这时忽又正色起来:“大伯母告诉你,这女子的脚是不能被夫君以外的男子看到的,何况是腿呢。若是不小心被陌生的男子看到又传了出去,这女子的清誉也就没了。” “那怎么办?” 尹氏笑道:“瞧你,怎么还出汗了?来,擦擦。” 袁昊天毫不客气地打断尹氏:“被毁了清誉的女子该怎么办?” 尹氏愣了愣,她还没见过袁昊天这么认真的样子,除了那年为了骑马和想留下他润堂兄的事以外。但也是一瞬尹氏就答道:“被毁了清誉的女子,若是有运气,得那男子垂怜,便会请媒婆上门提亲。可若是运气不好,遇上负心之人,也会因为被坏了清誉而嫁不到好人家。” 袁昊天脸一黑,这么严重? 脑海中窜出杜汀兰那张脸,那毫不做作的吃相,那微笑的表情,还有看着他防备的眼神…… 另一辆马车上,吃饱喝足的周慧真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小袁氏描述她见到的场景。小袁氏听完,笑意顿生,哼道:“照我们真姐儿这么说,你这个庶表姐倒是比你姨母所出的嫡表姐更有胆色了。” 周慧真年幼,听不懂母亲话中意思,只当是夸杜汀兰的话,也回道:“是啊,女儿也很喜欢汀兰表姐呢。” 小袁氏无奈地看女儿一眼,只怕是袁昊天喜欢的,她都喜欢吧。幸好这个年幼的侄儿虽然有些霸道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脾性不算坏,不然,小袁氏也容不得自己女儿跟他过多亲近了。 十日后杜汀兰的病好了许多了,袁府那边也派人再次送来了请帖。杜汀兰本不想理会,可看到邀请帖时还是吃了一惊,这一次发信的人竟然是袁润天,袁府二房的嫡长子。杜汀兰跟这位素昧平生的表哥何来交情一说,她用脚趾甲也知道是袁昊天那家伙捣鬼,可是请帖已经送上门,杜汀兰不去的话,只会被人误会成不知礼数,连带袁氏也会面上无光。 袁府二房少爷尚郡主,如今在金阳正是炙手可热的,袁润天作为嫡长子,邀请的都是金阳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少爷小姐。也亏得袁昊天早早地给堂兄去了信,听说堂兄要宴请又死缠烂打了一阵,这才使得袁润天迫于弟弟的“淫威”下了帖子。既然请了姑姑的亲女,又请了另一位庶女,独独落下一位似乎不大好,于是,请帖上也一并落下杜馨兰的名字。 杜家姐妹不明白其中缘由,杜馨兰自己也是好奇地想一探究竟,被袁昊天吹得天花乱坠的,是个怎样的人物? 四月初二一大早,袁氏就带着三姐妹坐上了马车,往袁府去。马车内杜汀兰昏昏沉沉,一副恹恹欲睡的状态,杜雅兰依旧是高贵端庄地坐着,杜馨兰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掀了帘子透气。 帖子虽然是袁府少爷发的,但是邀请的小姐还是要由袁府的小姐接待。大房和三房都没有嫡出小姐,二房只回来袁润天一个,为此接待的小姐都是袁府庶出的几个,邀请到的少爷小姐也是分开的。少爷们被请到外院,而小姐们则是在后院。 杜汀兰大病初愈,即使马车内铺着厚厚的垫子,还是觉得颠簸得紧。等到马车到达袁府门口,杜汀兰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了。她绷直了身子跟在袁氏后头,尽量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慧真早来了许久,正在门口翘首期盼着,见到杜汀兰下来,忙上前来,先是见过了袁氏,道:“姨母,五表姐六表姐,大舅母和三舅母都在里边等着呢。七表姐你跟我来。”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杜汀兰的手往里走。 杜汀兰挣扎了一下:“真表妹,等一等。” 她向袁氏请示,袁氏点头:“去吧,你们跟着我去也是无趣,把你六姐姐也一并带去吧。” 杜汀兰颔首:“女儿也正有此意。” 周慧真撇撇嘴,也没有拒绝,就是看起来没有那么熟络。 等到三人消失得没有人影,杜雅兰方对袁氏道:“母亲,你怎么放心让六妹妹一起去。” 袁氏低头,回道:“母亲自有我的主意,你跟我来。” 杜雅兰想去将杜馨兰追回,可已经看不到人影,又看向另一边走得坚决的母亲,她跺跺脚,也迈步跟了上去。 杜汀兰姐妹跟着周慧真一直走到花园的尽头,方见到有一座亭子。亭子里袁昊天肉滚滚的身子左右徘徊,面上看起来很是焦急。 周慧真远远喊了声表哥,袁昊天听见了,看了眼迎面而来的杜汀兰,心里竟然紧张起来,越到后来,难得的脸红起来,扭捏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七表姐,你来了。” 杜馨兰左顾右盼,四周只有袁昊天一人,她腹诽道:“不是说带我们来见识你的堂兄么?怎么就你一个人?”确信周围确实没有人之后,带着失望的口吻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去找宫家小姐吧。” 杜汀兰却紧拽着杜馨兰的手:“六姐姐,你等我一起去。”转头看着袁昊天:“昊表弟不妨直言。” 杜馨兰只觉的好笑,脚步停了停。袁昊天见了,苦着一张脸。然而杜汀兰依旧没有要放开杜馨兰手的意思,坚持道:“母亲和五姐姐还在那边等着,昊表弟若是无事,我们先失陪了。” 袁昊天情急喊道:“七表姐!” 末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再看了一眼对他来说很是“多余”的杜馨兰,又担心杜汀兰就这样走开,最后鼓足了勇气:“七表姐,我愿意娶你。” 杜汀兰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被炸开,她不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袁昊天这时已是孤注一掷了,反正不说出来不痛快,索性一口气说完:“大伯母说女子的腿不能被自己夫君以外的男子看到,我……我虽是不小心看到七表姐的……小腿,可是祖父说男子要有担当,我,我……愿意娶七表姐。” 杜馨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七妹妹,我没有听错吧,他说要娶你?” 就连杜馨兰都惊呆了,何况是杜汀兰本人。她将那日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遍,再拼凑了上次袁昊天来杜府一事,心下也明白了大概。多半是袁昊天从别处听到有关女子名节之事,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但婚姻之事,现在还尚早吧。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也轮不到她自己发言。可她知道就这么拒绝,可能会给袁昊天一些不大好的负面影响。所以她笑了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昊表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都是小孩子,这些事情无关紧要的。再说你也只是看到我受伤的膝盖,想来帮忙罢了,我该感谢昊表弟你的好心才是。” 袁昊天听得似懂非懂:“小孩子的玩笑可以不用当真?” 杜汀兰点头:“那是自然。以后昊表弟也不要再提起此事,不然七表姐就不陪你玩了哦。” 袁昊天被这一番连哄带骗的话唬住了,本来也是小孩子,也就听话地不再提起,笑着道:“润堂兄正在那边花房里,我带你们去。” ...() 第三十九章 话中人原来是谦谦君子 杜汀兰挽着姐姐杜馨兰的手臂,也不忘好好牵着真姐儿的手,谁知道小姑娘不领情,蹦蹦跳跳跟在袁昊天后头,活像一个小跟班。。しw0。杜汀兰没能明白,为何周慧真独独喜欢绕着这个最小的表哥,反而是对其他表兄视而不见呢?她反正是没有想明白袁昊天这个小胖子哪里来这么大魔力,倒觉得自己以后应该离他远远的才好,要不然刚刚那种话被人听了去,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杜汀兰看着无邪的周慧真,再看看前头风风火火带她们去找堂兄的袁昊天,总算他还有点脑子,这些话还知道挑个隐蔽的地方让他的心腹来,周慧真可不就是这小胖子的心腹么? 杜汀兰诸如此类想了许多,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别人眼中。 袁家二房嫡长子袁润天继承了父母身上的全部优点,加之为二房嫡长子,待遇与大房三个嫡子等同,他自幼聪明,诗词棋画样样精通,就是骑射也不在话下。这样的盛名原本也没有什么,因为他已经有三位小有功勋的堂兄,所以他的光芒大半都被其母掩盖起来,藏拙才能保身,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后来袁二老爷外放为官,二房老小皆跟了过去,袁二夫人还是舍不得儿子太过“优秀”而抢了大房的风头,最后却还是因为二房要尚郡主一事,将二房诸人诸事炒了出来,最为热烈的除了尚主的那一位,就非袁润天莫属了。 袁润天幼时就随父亲外放,童年的记忆里,堂弟总爱流着口水让他抱,而他也非常喜欢袁昊天这个嘴甜的堂弟,因此对他特别疼爱些。要说这些年他回来的次数并不见得多,但对于这个堂弟一点也没有疏离的感觉,反而随着时日的延长而加深许多。 前一段时间,昊堂弟来信中说,他在花园里遇到一位有趣的表姐,下一封信又说这位表姐竟然对他的诗稿顶礼膜拜,因为他很是喜欢所以润堂兄一定也很喜欢,找机会他一定要让润堂兄见见那位有趣的表姐。 信中并没有提为何有趣,但好奇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袁二老爷外放之地靠近朝阳国,那里的女子袁润天见识过不少,与万圣女子还是有些分别的。难得这些年只知道玩乐的昊堂弟对某一件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袁润天也想见识一下,是怎样的人,将他的堂弟哄得“七荤八素”。 只见昊堂弟的身后跟着三个……额,应该是三位女孩,扯着昊堂弟的身子最为矮小的是六姑母家的表妹,紧跟其后的,并立着两位女孩,其中一位个子高些,穿一身枣红衣裙,发髻上斜插一支步摇,小巧的下巴,玲珑的大眼。另一位同样穿着红色衣裙,不过不是枣红而是淡红,发间随意别了一朵珠花,一张脸微微有些肉,却又看起来弱不禁风似的,比起那位枣红衣裙的女孩,她的容貌实在算不上出挑。 昊堂弟的来信里并没有详提,更不会描述表姐的样貌,但是袁润天还是一眼就能确定,昊堂弟口中念念不忘的表姐定然是这位浅红衣衫的女孩无疑,他不免更加认真地打量起来。 在他打量的同时,对面的杜馨兰也在打量他。只是看了一眼,杜馨兰便再也移不开眼睛,面前的男子身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杜馨兰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只一眼便沉醉在那清澈的眸子里。杜馨兰微低下头,轻轻捋了捋耳廓上的发丝,抬头时,正好与他视线相撞,对方冲她淡淡点头致意。杜馨兰的脸腾地红了,绞着帕子想要掩饰过去,却不知道那帕子快被她扯坏了! “七表姐,七表姐?” 正在发愣的杜汀兰被袁昊天大嗓门地吼回来,她往前看了看,眼前正有一位面生的男子微笑地看着她,杜汀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轻轻扫过对面的男子。不用猜她也知道此人一定小胖子口中的堂兄了,杜汀兰见过的陌生男子并不多,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位润表哥是位美男子,脸如桃杏,瞳仁灵动又自有一番闲雅之态。此时他站在花房之外,身后是一盆盆盛开的花朵,宛若身在花丛之中。他手中正拿着一把花瓢,修长白皙的手指沾染着几丝泥土的气息,更是增添几分英气。 杜汀兰吸了口气,怎么都不相信眼前的男子会和小胖子是同宗。她的视线迅速扫过小胖子,再绕到袁润天身上,而前者早就抑制不住激动,踮起脚尖问向自己的堂哥:“润堂兄,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也不等对方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对着杜汀兰道:“七表姐,我可是把真人带到你面前了,今日你想要多少诗稿都可以。” 杜汀兰脸也红了,这小胖子在说什么,好像她真的有多花痴似的,分明都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好么? 她轻咳了一声,对着面前这位美男子道:“润表哥,让你看笑话了。” 袁润天这时已经净了手,掏出洁白的一方手帕擦了擦,微笑道:“不碍事,是我该向表妹说声抱歉才是。我这位堂弟,自幼骄纵惯了,他可是很难得喜欢跟别人一起。” 杜汀兰看得目瞪口呆,连小动作都这么优雅,真是谦谦君子啊!不过美男归美男,杜汀兰倒是没犯花痴,她甚至还在纠结,分明性格完全不同的堂兄弟,怎么会无话不谈的? 这纠结也是一瞬,杜汀兰“呵呵”了两声,继而对袁润天介绍道:“这是家姐。” 杜馨兰红着脸过来见礼,袁润天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点头示好:“哦,原来是六表妹。” 袁昊天这时对着杜汀兰大喊:“七表姐你看,那不就是你上次采过的花么?怎么这里也有?啊,对了,你腿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谦谦君子这时总算多出了一丝表情,看向杜汀兰的眼神带了一抹错愕。杜汀兰可没有闲工夫注意这些,她快要被袁昊天气疯了!抬腿就要作势往袁昊天打去,袁昊天见势不妙,小蹬腿跑得快极了,杜汀兰一面追着,一面喊道:“你慢点,你站住!”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四十章 真姐妹本也是楚楚可怜 袁昊天吐着舌头,一面跑一面频频回头看去。し杜汀兰见了,也不恼,只管邀请了真姐儿:“真表妹,快帮我抓住你昊表哥,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噢,对了,你要是抓住了他,我就让绿影给你做很多四喜年糕!” 周慧真眼前一亮,想起美味多彩的四喜年糕,迈着小步子跟了上去。袁昊天苦着一张脸:“七表姐,我闹着玩的……” 淹没在风里的话,谁能听得见。 袁润天却再次震住,那么小的身子骨,虽然脸上看起来有些肉,可是脸色也是不好的,怎么跑起来那么快?几个刚刚还在互相追逐的人,这会又停下来打打闹闹了,那笑声不带一丝做作,干脆而明朗。他看得快要移不开眼,花园里的三个人影互相重合,构筑成一幅极其美好的画面。甚至连杜馨兰连唤几声,他也没有听见。 “润表哥,润表哥?” 杜馨兰挥着帕子喊。 袁润天脸蓦然一红,别过头去掩饰起来,再回头时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富贵少年的仪态,他勾起唇角:“对不起,我失态了。” 杜馨兰心如鹿撞,她早就看到袁润天微红的侧脸,只觉得俊逸不凡,让她瞬间跌了进去。 一见钟情,或许就是这种意思。 两个人彼此对立站着,一个是本就倜傥,一个是欲说含羞,殊不知此刻,两人都误会了。 袁润天以为杜馨兰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做解释,杜馨兰则以为袁润天对她有意。 所以当玩闹够了的三个人一起回来时,杜馨兰竟然难得地掏出手帕替杜汀兰擦汗,还软语道:“瞧你,都出汗了。这身子还没有复原,要是回头再病了,看母亲怎么说你。” 袁润天随口问道:“怎么七表妹病了么?”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她脸色有些不好,原来是病了。 杜汀兰也不想久留,拉着杜馨兰道:“我们过来也多时了,只怕母亲该等急了。” 袁昊天道:“我同你一起去。” 周慧真也道:“我也去。” “那走吧。”杜汀兰与这位表哥告别:“我们就先去内院了,今日宴请,想必润表哥还有许多贵客要接待,我们不打扰了。” 还没有容他说好,她已经转身。 杜馨兰扭捏着,还想多待一会。奈何妹妹已经先行去了,她若是单独留在这里也怕被人说闲话,也道:“润表哥,我们先过去了。” 本来热闹的后花园因为几人离去显得有几分冷清。冷清?袁润天苦笑一下,他何至于对于一个只见一次的小女娃有这么多好奇?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他抬了抬脚,是了,还有许多客人等着他招呼。 这时刚刚离去的袁昊天去而复返,凑近袁润天的耳根道:“怎么样?润堂兄?” 袁润天看着狡黠眨眼的堂弟,认可点头:“嗯,她似乎跟别的……姑娘不同。” 其实他想说跟别的女子不同,但眼前分明就只是个小女娃,可若真的说是女娃,似乎对她又不够尊重。 袁昊天忽而正色:“是了,她虽然也是表姐,可是她姨娘不在了,还能跟我一起玩,那才有趣。” 袁润天被堂弟一番乱七八糟的说辞弄糊涂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说她虽然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但是还能保持本色,实在难能可贵吧?袁润天正想再问问,可眼前早已没有袁昊天的影子了,他叹息一声,昊堂弟可是一点也没有变。 最后,袁润天只道了一句:“不过是可怜之人。” 去后院的路上,杜馨兰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杜汀兰觉得蹊跷,问道:“六姐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杜馨兰摇头。 继而抬头向前看,问道:“昊表弟呢?” 杜汀兰毫不在意地回道:“他说有话要对润表哥说,又回去了。” 杜馨兰心下一喜,嘤咛一声:“我头有些疼,大概是在马车上坐太久。我想在前面的亭子坐坐,等昊表弟过来,在与他一起来可好?” 杜汀兰见姐姐头疼的样子,不放心:“要不然,我们陪你一起等吧。” 杜馨兰不肯:“不用了,昊表弟也不会去很久,我坐一会就好。你先过去吧,若是母亲问起来,你便说我去找宫家小姐了。” 杜汀兰虽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的转变,还是顺从地点头:“那我们先过去了,姐姐你也不要独自等太久,若是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姐姐就别再等了。” 杜馨兰哪里还能听进去杜汀兰说了些什么,只盼着她们早早地走远一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下。另一侧希望润表哥能够跟昊表弟一起过来,若是不能,有昊表弟在,也不算是两个人单独,那…… 杜汀兰带着周慧真,准确地说是周慧真引着她在袁府里走。周慧真常在袁府走,袁府的下人都认得她,见到是跟她在一起的杜汀兰,也大致知道是一起的小姐,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杜汀兰二人徐徐走着,偶尔能够听到周慧真的甜言蜜语。杜汀兰闭上眼只当享受,自从她刚刚提过四喜年糕后,小丫头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明明是比她还要喜欢吃的,怎么一点也没有担心会胖呢? 也许是病还没有好彻底,刚刚又跑了那一阵,杜汀兰还是有些累了,捡了一处石凳坐下,问道:“真表妹,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可以让人吃很多好吃的还不会发胖?” 周慧真认真想了想:“没有啊。” 眼神干净,不似作假。 其实杜汀兰这次是真的误会了,周慧真之所以爱吃,恰恰是因为在周家,小袁氏怕她太过爱吃胖了,才特意嘱咐了下人,不能给小姐吃太多。因为周知州就是那种圆滚滚的身材,都说女儿随爹,小袁氏不愿意女儿日后变成胖乎乎的模样,哪里肯给她各种好吃的? 但小霸王袁昊天这里却时常有许多好吃的,还有诸多好玩的,所以周慧真才老爱往小表哥的院子跑。也好在他们年纪都小,彼此没有什么限制。万圣的规矩是男女九岁后就要分开不同席,袁昊天与周慧真这对表兄妹,还有两三年可以折腾。而杜汀兰,则是在收尾阶段了。xh211 ...() 第四十一章 一面如旧袁府花园相逢上 除了吃,杜汀兰大概也找不到可以诱惑周慧真的其他东西了,都说三岁是一个代沟,杜汀兰八岁,周慧真不过虚岁六岁,这代沟也是名副其实的。;不过比起袁昊天那个烦人的小胖子,杜汀兰更愿意与周慧真交流,因为直白,也不需要费什么功夫。所以当袁昊天回头说要去找他的润堂兄将周慧真拜托给她的时候,杜汀兰不由分说地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过简单,早就知道小胖子没那么好心,因为周慧真虽然单纯,可是太……聒噪了! 杜汀兰很想从哪里找些吃食,以堵住这位大小姐的口,她自己其实对于吃的不是很在意,只是那些年被两个嬷嬷变相地虐待,懂得把手中有限的资源最大化地利用起来,特别是绿影,倒是因此跟着附近的村妇学了些制作点心的手法,如今已是炉火纯青。 无独有偶,正当杜汀兰为附近是花园找不到吃食时,鼻尖隐隐嗅到一股子茶香。既然有茶,也必然少不了点心。杜汀兰拉起周慧真就往那边走。 还未到呢,就听到一潮高过一潮的笑声。杜汀兰近了一看,均是几位身穿鲜亮衣衫的女子,大概也是世家的小姐。杜汀兰记得上次来袁府时,也见过,只是没有一起详谈。她目光越过许许,竟然在人群里发现熟悉的人—宫家的表小姐林芳菲。杜汀兰就此断定,其中定然也有宫家的小姐在了。只是这几人大都打扮得极为鲜亮,她一时不能分辨出来。杜汀兰想起六姐姐杜馨兰说过是要来寻宫家小姐,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了。而且宫家小姐既然在这里,那么六姐姐就会遍寻不到了。 几个人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围坐在一张石桌上对弈。不多会,那身穿黄衣的小姐丢了棋盘,道:“不下了,不下了!” 与她对桌的是一位紫衣小姐,语气柔柔的:“四妹妹这是要认输了么?” 黄衣小姐嘟着嘴不满地咕哝:“每次你都赢,再下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你明明说过要让我赢,可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杜汀兰远远瞧着,好好的一盘棋,竟被黄衣小姐下成这样,还理直气壮地要别人让,当真棋品如人品,杜汀兰当下对这位黄衣小姐没有什么好感了。 紫衣小姐掀开茶盖,轻轻吹走茶杯面上漂浮的茶叶,小啜了一口道:“母亲常说认赌服输,莫不成四妹妹都忘了?把那金穗子拿过来。” 杜汀兰这回看清了,原来不只是对弈那么简单,还有赌品呢。见那金穗子亮闪闪的,定然是纯金打造,至少也有二两重,宫家小姐就这样随便拿出来怡情,可见传言非虚,宫家财力不薄啊! 这般说来,对弈的也定然是宫家的两位小姐了。杜汀兰确信那淡定说话的是宫家嫡出二小姐无疑,黄衣小姐,虽然不知道排行第几,但肯定是庶出的某一位了,宫家只有宫妙音一位嫡出小姐。 黄衣小姐输了东西又丢了面子,自是抹不开情面,早早走了。宫妙音这时侧过脸,将那金穗子往旁边另一位小姐手里塞,笑道:“这金穗子本就是母亲想送给大表姐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被四妹妹向父亲讨了去,父亲对此毫不知情,才会……” “如今我以这样的方式送给大表姐,大表姐莫要嫌弃才是。” 那侧面的女子看不到脸,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情绪:“是四表妹的东西,本该是让她收着,既然被二表妹赢了去,就是二表妹的东西了。古语有云,君子不夺人所爱,所以这金穗子万万是我不能要的,二表妹还是收回去吧。” 杜汀兰之前见过宫家表小姐林芳菲,也听她提过一些,那么对话的就是她姐姐林芳语了。 宫妙音道:“大表姐可是不喜欢?不如我再告诉母亲,挑些大表姐喜欢的东西?” 林芳语婉拒道:“姨母对我们姐妹很好,我自然也知道大表妹的心意。只是,既然是心意,未必一定要用这些东西来表达。让外人看了,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不好的闲言碎语,到时候伤了和气,岂不因小失大?我与妹妹来金阳,自是姨母盛情邀约,可父亲过世,我们姐妹虽然只有母亲教养,也只是想来散散心,并没有旁的。更不想让外人置喙我们林家,这些金银细软,二表妹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宫妙音眼微眯,只是一瞬又恢复常态,将金穗子交给身边的丫鬟,笑道:“大表姐说的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对了,四妹妹这样冲出去,我委实不大放心,先跟过去看看。” 林芳语点头:“二表妹快去吧,我们随后就来。” 说着,几人前前后后收拾了衣衫离去。 杜汀兰走过去,看着那未乱的棋盘,手执白子,利落地摆了一道,棋局已经分明,刚刚被黄衣小姐输掉的棋,就这样反败为胜了。她露出欢欣笑容:“真表妹,你看,是不是这样?” 转眼又想起周慧真早在闻到茶香的时候就悄悄被小袁氏带来的下人领走了,杜汀兰摇头笑笑:“我怎么把她忘了?要是二叔在,他会如何出棋?” 一面想着,自己兀自比划起来,咯咯笑了。 “啪啪啪!” 杜汀兰听到拍手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远去的宫家表小姐,她微微窘迫,自己那番举动,但愿不要被看到才好。 宫家表小姐林芳语走上前来,赞道:“小姐好棋艺。” 杜汀兰谦虚道:“让林小姐见笑了。” 林芳语收起白子黑子,重新装入棋盒,自己就近坐下,落了黑子:“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也来下一局如何?对了,还没请教是哪一家的小姐?” 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自己在棋盘上大摆阵法,或许早让对方瞧见了,再矫情也没什么意思。杜汀兰随即也大方地落座,回道:“我姓杜,家中排行第七,叫做汀兰。” 杜汀兰没能开口说出其他的话来,她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父亲只是个六品小官,自己是个庶女,而林芳语虽然没了父亲,可林将军却是被皇上追封了二品的将军,林芳语还是嫡长女。这种感觉很奇怪,是她上次见到林芳菲所没有的。不得不说,对面的林芳语无形之中给了她一定的压力,可看对方毫不在意她身份的样子,杜汀兰也静下心来,敛着眉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开始走棋。xh211 ...() 第四十二章 一面如旧袁府花园相逢下 凉亭里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因为共同的爱好,淡定地坐在一起下棋。︾樂︾文︾小︾说|一个浅粉色,一个是米白色,同样是没有过多修饰的发饰,给这初夏的花园增添了几抹色彩。但若你凑近了才会知道,这哪里是互相切磋,分明是姐姐在与妹妹畅快玩耍。 没过多久,林芳语便落下一子,道:“我输了,妹妹好棋艺。” 杜汀兰道:“家叔在府中时,倒是常常与我下几局的。” 林芳语捡起棋子,重新执盘,道:“再来。” “林姐姐不用陪着令妹么?” 林芳语无所谓地笑笑,头也未抬:“她总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若是一直将她绑在身边,倒会惯了她。再说,我也希望她有自己的朋友。” 杜汀兰一愣,总觉得这话说得颇为高深,她暗暗觉得吃惊,听说宫家两位表小姐是同父同母,怎地性格差距如此之大?杜汀兰始终还是问不出口,毕竟事关别人**,又是初次见面,问得太多,自己反是失礼了。 这千回百转之间,新的一局再见分晓,杜汀兰远远落后,腹背受敌。 林芳语笑着眨眼:“你输了。” 下棋之时最忌讳胡思乱想而不集中精力,杜汀兰嘟起嘴:“林姐姐你取笑我!不行,再来!” 这厢林芳语才道:“这次,我们都竭尽全力,谁也别让谁。” 杜汀兰应了一声,两个人都是斗志昂扬,完全忘记周遭一切。 林芳语先出一子,然后是杜汀兰;林芳语再下一子,杜汀兰接着放下一颗白子,如此几次,杜汀兰方觉得自己落后了,看那四周,皆全是林芳语的黑子,她暗叫一声糟糕,眼睛瞥见林芳语含笑的眼,顿觉压力倍增。 杜汀兰右手拿着白子,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眉头微皱,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片刻后她嘴角上扬,眼里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啪。”子落,如剑出窍。 林芳语不可置信地“嘶”了一声,人同时站了起来,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对着那棋盘叽叽咕咕一番,末了,漾起甜美笑容:“杜妹妹果真好棋艺,姐姐我甘拜下风。” 是啊,想她研究许久也不得要领,可眼前这个比她还小的女子却几次胜了她。初次可以说是侥幸,那么第二次呢,第三次呢?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技巧,怎能不叫她心悦诚服呢? 杜汀兰面对人家真挚的赞语,也是一笑:“林姐姐若是喜欢,日后我们可要常常切磋才是。” 林芳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正是我想说的,竟也让妹妹抢了先。” 杜汀兰回以一笑,眼看着有下人端了东西往这边来,她正觉渴了,便出了口。 “拿两碗绿豆汤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跟着会心一笑。 早有袁府的下人恭敬地走来,其中一个看似还有些面熟的先将左侧的一晚送至林芳语面前,跟着对杜汀兰道:“杜七小姐,我们五姑太太吩咐过,说是您在园子里逛久了总会渴,这甜瓜汤早早就给您备下了。” 见杜汀兰眼馋地盯着林芳语的绿豆汤,那丫鬟还刻意解释:“五姑太太说了,这绿豆汤是寒凉之物,您现在身子还虚着,不宜食用。” 杜汀兰用银勺将汤水搅了搅,道:“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知道了。” 等那丫鬟走远了,林芳语一碗绿豆汤已经喝去一半,她心满意足地擦拭了唇角,道:“你嫡母对你倒是尽心。” 杜汀兰点了一下头,皱眉喝着过甜的汤,道:“母亲对我和六姐姐都好。” 林芳语垂下眼睑:“放眼望去,整个金阳城里,嫡母对庶子女真心好的也没有几个,你可是个有福的了。” 杜汀兰听出她话里感伤,不大明了:“林姐姐本就是嫡枝,何出此言?” 转眼想起上次巧遇林芳菲一事,隐约听她提过本家的一些事,想来大致是因为那位继祖母了。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汀兰也不好问出口,林芳语忽然道:“上次就听我妹妹说起过你,我早有心结识,没想到与妹妹这般投缘。” 杜汀兰受宠若惊道:“姐姐身份尊贵,我怎好高攀。” 林芳语拉住她的手:“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不过是个虚名。我是真心佩服妹妹的棋艺,想偷师呢。” 人家热情如此,杜汀兰也不能拒绝,况且一个二品大员嫡出的女儿要结交她这个六品小官的庶女,说她高攀一点也不为过。在她看来,林芳语并不是一个愿意刻意结交朋友的人,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京都的嫡出小姐,虽然父亲没了,但是家世还在,是个应该高傲也有资本骄傲的人。杜汀兰甚至觉得,这样一位小姐该是孤芳自赏那种,万万不会是这样平易近人,或是是林芳菲那般胆小,爱哭。 或者,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苦衷吧。 既然人家有心,而杜汀兰也确实喜欢面前林姐姐不做作的样子,她又何乐不为呢?她的世界那般小,也该多多看看体会下外面的繁华。 两个人又一起坐着说了会话,聊着聊着发现彼此还有许多共同的爱好。 “七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真表妹呢?咦,这位是?” 杜馨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袁润天袁昊天两位堂兄弟。 杜汀兰站起来互相介绍:“这是宫家的表小姐,姓林。林姐姐,这是我六姐姐。” 林芳语在旁人面前,又是那种冷若冰霜的表情。她对着杜馨兰微微点头,而杜馨兰则是听到她名讳的时候皱了皱眉。林芳语是何等聪慧之人,难不成还要她来巴结一个庶女不成,也不再看杜馨兰,反而是对着后面的袁润天道:“好久不见,袁少爷。” 袁润天微笑起来:“林小姐也来了。” 对话简单,可是听袁润天的口吻,似乎还是熟识。杜汀兰嗤笑一声:“瞧我都糊涂了,林姐姐来自汴都,润表哥也刚从汴都回来呢。” “嗯,我与袁少爷有几面之缘。”林芳语不喜欢杜馨兰,但是杜汀兰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所谓的几面之缘,其实也就是哪家小姐或者少爷宴请时,这两位都有参与而且刚好都被人互相介绍过,此事再为平常不过,不过那边的杜馨兰听起来就感觉不是滋味了。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因为午宴快要开始了。xh211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四十三章 话不投机总也两看相厌 袁府这次的宴请是由袁家二房嫡长子袁润天牵的头,所宴请的宾客也都算得上是金阳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樂︾文︾小︾说|除了像袁氏这样顺带回娘家的人,很少有家里的母亲也一起来的,就是小袁氏也是留在知州府衙,指派了几个得力的下人护送着。今日是袁老太爷沐休,所以小袁氏才会放心地将女儿送出门口。 至于另外的几家,都是由姐姐带着妹妹,哥哥带着弟弟来,随同的不过是贴身伺候的下人。女子十岁后走到哪里都要带上自己的贴身丫鬟,就像杜雅兰来的时候不是带着紫菱就是紫绡一样。年纪小的通常都是跟着母亲,但除了袁昊天极力要求的杜汀兰姐妹及周慧真还有宫家表小姐林芳菲外,其余的都是虚岁十岁及其以上。袁昊天曾经私下告诉杜汀兰,这是他润堂兄的决定,杜汀兰撇撇嘴,不就是嫌年纪小的说不上话嘛,也只有袁昊天这个半吊子的家伙会把他堂兄当成什么英明神武的大仙。 午宴设在袁府的正花厅中,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少爷们在外,小姐们在里,那帘子十分厚重,只能看到对面模糊的剪影,也是为了避嫌所用。因为长辈们没有出来,所以也没有诸多严苛的要求。既然男女已经分开,也就没有再按照年龄来区别对待。诸小姐鱼贯而入,但凡相交好的,大都牵着手挨着坐下。要说也是奇了,袁家嫡子嫡孙无数,嫡出的小姐却一个都没有,反倒是庶出的,仅大房就有五个,四房合起来的话,至少也有十余人。可是宴请的小姐这么多怎么办呢?不得已大房和三房的庶女都来了,可毕竟是庶出,招呼起来难免疏漏,比如现在,杜汀兰刚跟林芳语一起落了座,旁边就响起尖锐的呼喊:“这是谁安排的座位?我不要坐这儿!” 袁家小姐赶紧赔上笑脸:“什么事?四表姐?” 那小姐指着身边的座位,不说话,生气是谁都能看得到的。 杜汀兰好奇地掉转了头,看到的正是之前在花园那位黄衣小姐,她知道是宫家的小姐,也知道她性子急躁,只是不知道还这么容易暴露在面上。 宫家小姐宫妙彤很是不悦,挑着眉指责袁家小姐:“你怎么安排的?为什么让我坐在这里?” 袁家小姐看了看,没什么不妥啊?再说好多都是挨着自己的手帕交或是表姐妹坐着的,她看不出来是哪里惹了这位表姐。 宫妙彤气极,都这样明示了还没看出来,话也没在脑子里过就出了口:“你怎么让我跟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坐在一起?” 这下袁家小姐明白了,杜汀兰也明白了,是在说自己。林芳语也明白了,道:“四表妹慎言。” 若非是在人多的席面上,林芳语还不会这么客气。 袁家小姐的脸白了,嫡母第一次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她,要她好好接待好宫家的几位小姐,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看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好收场。她没有面对过,也觉得有些气愤,便小声辩驳了一句:“四表姐不也是庶女么?” 宫妙彤倨傲地抬起头:“那怎么一样?我虽是庶女,可也是养在母亲名下的,跟嫡女无任何分别。再说我姨娘虽是妾,可也是贵妾,哪里轮得到她这样死了姨娘的庶女跟我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袁家的这位小姐,宫妙彤的话说完,她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了,因为她也是宫妙彤口中那种没了姨娘的庶女,但是尹氏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何尝受过这种侮辱?如今身份被人挑出来,她觉得难堪极了,委屈极了,当即哭出声来:“四表姐这样高贵的身份,妹妹是无论如何也招呼不周的,就不在这里碍四表姐的眼了。” 说着转身掩面而泣,衣带随风而起,连带掀落了旁边的汤碟,险些撞向杜汀兰! 林芳语惊呼一声“杜妹妹”,在外面的袁昊天早就听到动静,林芳语那声叫喊他以为是杜汀兰出事了,跑进来几乎是跳了起来,一手抓起杜汀兰的手:“七表姐你不要怕,我带你走。” 宫妙彤本就因那袁家小姐哭着跑开而气结,眼看着袁昊天拉了杜汀兰的手,跺脚道:“我才是你表姐!她不过是一个挂名的……” 袁昊天不管,他认定的就是真理,本就不喜宫妙彤的他出言讽刺道:“以四表姐之见,我名正言顺的表姐岂非只有二表姐一人?” 宫妙彤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我父亲,是你……舅舅。” 本欲再争辩几声,袁昊天却哼了一声:“七表姐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保护之情溢于言表。 袁家子孙众多,大房的三位嫡子,二房嫡子袁润天都是袁老太爷精心栽培出的佼佼者,所以到袁昊天出生时,大房的三子已经初具才杰的雏形,因此袁老太爷对这位幼小的嫡孙非但没有严苛,而是宠爱有加,袁老夫人那里也是如此。又因为她脾性乖张,所以很多还是害怕的。反正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少爷,受委屈了有袁老夫人撑着,闯祸了有哥哥担着,出事了有袁老太爷担着,这才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个性。可他这些混事都是小事,微不足道的,谁又要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他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往杜汀兰身上瞧了瞧,也没看出哪里特别,这时候人群中有人悄悄说话了,说是这杜七小姐的胃口和袁昊天一样好,还有人说是袁昊天看上了杜七小姐身边的丫鬟……做的糕点,也有人说是袁昊天本就是良善的人,见不得别人受委屈好打抱不平而已。 总之没有人再纠结着与谁同席。 可是杜汀兰这午膳用得如坐针毡。 更加不好受的还有宫妙彤,午膳没有结束她就被嫡姐宫妙音叫回去了。坐在她另一边的杜馨兰一直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按理说袁昊天与宫家才是真正的亲戚,宫家是袁三夫人的娘家。宫夫人薛氏又是林芳语的姨母,这次姐妹南下,就是来探亲的,刚巧碰上袁府宴请,林家姐妹就跟着一起来了。宫妙彤仗着自己的姨娘是父亲的庶表妹,平日也多有张狂,不想这次却闹出这样大的阵仗。xh211 ...() 第四十四章 误入歧途汀兰痛彻心扉 袁三夫人宫氏在婆家被出身高贵的大嫂压得抬不起头来,本想着借娘家的手给自己长长脸,谁知道却弄了这么一出。し大房的那个丫头虽然不是从尹氏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因为尹氏没有自己的女儿,那袁香莲又乖巧,尹氏竟是把她视如己出的对待,尹氏本就不是心宽的人,如果袁香莲再添油加醋告上一状,尹氏指不定日后会给她这个弟妹穿什么小鞋。还有二房,二房如今是尚主的也得罪不得,这下倒好,在人家的宴会上欺负人家的客人,日后传回汴都,指不定二房也会给她记上一笔。 宫氏心里直把宫妙彤恨得牙痒痒,也恼自己的儿子帮着外人来打她的脸。以往也没有注意过杜家那两位庶出的小姐,连那杜汀兰是怎么跟儿子交上朋友的宫氏都不清楚。宫氏心里又急又气,连连喝了一碗冰冻的茶水才算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了人紧盯着自己的儿子,以防他误交损友。在宫氏看来,杜汀兰即便不是什么损友,也绝不会是好友,还不是看儿子是嫡出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管怎样,防微杜渐总是好的。 饭后林芳语陪着杜汀兰在园子里散步,腰际有一寸地方被汤汁洒过,有些突兀。杜汀兰婉言谢绝了袁家小姐换装的好意,用帕子系上正好遮挡住。袁家小姐也乐得清闲,我尽力了,至于客人的意思我总不能勉强吧?那小姐与杜汀兰匆匆告别,怎么看都有些别扭。林芳语就笑道:“看来你想被人忘记都难了。” 说罢一笑:“这袁家少爷,对你还有几分朋友之义。若不然你今日还不知要遭怎样的罪。” 杜汀兰叹一口气:“我倒是不打紧,只怕那宫家小姐,回去不会好受。” 林芳语很是不屑:“哼,她自是这样,早晚有苦头吃。” 杜汀兰道:“说起来她也是林姐姐的表妹。” 林芳语嬉笑着来挠杜汀兰:“我还是更喜欢姓杜的这位表妹。” 杜汀兰没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反手也要来挠林芳语的咯吱窝,两个人打打笑笑地跑了开来。 林芳语年长两岁,跑得快些,杜汀兰在后面穷追不舍,这一追一逐就是老远,不知不觉就跑过廊桥,来到另一边。都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小姐,过廊桥后再跑了约半刻钟就累了,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林芳语在前,不忘回头看一眼距离不到一米的杜汀兰,也是不小心脚下一滑,她身子一歪,幸亏有杜汀兰拉着,人才没有摔下去,但脚却是崴了。 “怎么样?” 林芳语摇摇头:“还好,不碍事。” 杜汀兰见前面有个假山池,便道:“去那坐坐吧。” 扶着一瘸一拐的林芳语坐在那假山池边,林芳语疼得很,还不忘打趣道:“今日是吹了哪门子的风,先是你再是我,都这么倒霉。” 杜汀兰笑着附和:“大概今日不利于我们出行,我……” 林芳语对她做了噤声动作,努努嘴,杜汀兰依言悄然地坐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起来。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尽管压低了声音,可是杜汀兰还是觉得那女声有些耳熟。 袁府人多,老爷夫人外加妾侍少说也有二十人之多。杜汀兰最初以为是袁府的下人躲在这里说些闲话,可是听到后来,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了。 首先传来的是一声叹息:“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一个妾侍都快要欺负到头上去。” 接下来是女声:“大哥,我其实……”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赞成你嫁过去!”男子说完一拳重重捶向假山,石块掉入池水里,发出一声声响。 女子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动容:“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们都无法抗争的。” “当初若不是你来求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你嫁到那边去的。”男子似乎对此事耿耿于怀,光是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痛苦。 女子要平静许多:“相公他对我不错,这些年除了方姨娘再没有别的妾侍了。他俸禄不多,可杜家还是有些银钱的,况且,婆婆也很会顾及我的感受。每个月有过半时候,相公也是在我房中歇息的。” “那又如何?她回来了不是吗?” 如果此时此刻杜汀兰还听不出头绪的话,那就只能是在装傻了。杜家、官俸不多、方姨娘,这些词语拼凑起来,不就是在说他们么?而这毫无疑问是袁氏的声音了,管不得杜汀兰一直觉得耳熟,即使掩盖了本色,但相处了快要一个月的朝夕,又哪里会辨不出来? 另外一个人,毋庸置疑是袁大老爷了。只是家长里短原本可以在屋里说,为何还要跑到这假山背后来,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一起窃听的林芳语听到此处,眼神示意,好似在问“那个她是不是你?” 杜汀兰也觉得是自己,便点了点头,林芳语就笑不出来了。 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杜汀兰也不想再待在此处。岂料她刚一挪脚,后面又传来声音。 “那沈姨娘都已经走了,她又是刚生下来就被送走的,对雅兰构不成什么威胁。倒是那方姨娘,常常跟你作对,你这身为主母,还是该拿出自己的身份来。” 袁氏道:“大哥此话差矣,七丫头虽是早早被送了出去,可就是因为这一份愧疚,老爷想要给她补偿呢。” 袁大老爷道:“她也不到十岁,又没了姨娘,是个好拿捏的。要对付她,还不简单。”转瞬明白过来:“你是说,要好好对她?这样也好,只要她面上不发现,你就还是她的好嫡母。若是她太过聪明,你就只管往歪了养,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就是我那好妹婿,也不能说你半个不好了去。” “…” 两人又说了一会,袁大老爷感觉时辰差不多了,才道:“你只管先回去,什么也不要对人提起。需要帮助的话,修书给为兄,就是去了汴都,为兄也不会不管你。” 然后是袁氏无限温柔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汀兰方才揉着酸麻的腿站起来,却又一下跌了下去。林芳语瞧了也跟着站起来,不料杜汀兰又扑下来,两个人齐齐落地,林芳语“哎哟”地叫喊了一声,抬起头时,发现杜汀兰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顾拍着杜汀兰的背安慰:“会过去 的,都会过去的。” “我们也离开吧,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也来了这边,只怕会对你更加不利。” 杜汀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吵也不闹,甚至对林芳语扯出一抹笑:“林姐姐,我有些累,我想回府了。”xh211 ...() 第四十五章 心微动袁润天怜香惜玉 林芳语又陪着杜汀兰走了好大一会,此时脚下的疼痛也顾不得了,看着面前瘦弱身板的杜汀兰,她心里也是难受得紧。自从听到假山池边那一席话之后,杜汀兰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越是这样才越叫人担心,可是走回廊桥前,杜汀兰停下来:“今天多谢林姐姐,可我还让姐姐走了这么远的路。” 林芳语弯了嘴角,也是笑不出来:“别想太多。” 杜汀兰“嗯”了一声。 林芳语纵使有再多安慰,也抵不过别人伤到的三分。何况她们初次相识,她是欣赏杜汀兰的棋艺,还能说上几句话,可就是初次相识就听到这样的秘密,好似揭开杜家的隐患暴露在外人面前一般,这是谁都不愿意的。碰上旁人,早就寻了由头离开了,以免惹祸上身,林芳语也是见她一介弱女,对妹妹还有相助之力,这才留到现在。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原来的凉亭,这时候正临近申时,天有些热了,日头虽然不是特别毒辣但是世家小姐都是金枝玉叶,都愿意躲在屋子里玩,谁舍得一身细皮嫩肉往太阳底下晒?倒是都没有出来。花园里静悄悄的,连个下人都没有。 林芳语是聪明之人,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却不得不提醒几句:“自古以来嫡母与庶女的关系就非常微妙,尤其是妹妹这样,日后长大婚事也是多由嫡母做主,而嫡母则大都会以自己的儿女为首要。除非是那些得看中或是被长辈心疼的,则又是不同,不过,也有一些会有别的出路,就看自己如何做了。” 她说完也沉默了,说起别人,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候她想起听人说过,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适量地用些甜食可以缓解心理的疼痛。林芳语不能多说,能够说的她都已经说了,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她站起来道:“午膳我见你用得很少,现在一定也饿了。这里离后院不远,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给你取些点心来。” 说罢还不忘再次叮嘱:“我很快就回来,你千万不要走开。” 袁润天是无意间撞见凉亭里的杜汀兰的,午膳发生那件事,很快就传到后院去了,他当时并没有开口,可是听到那些难听的话语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午膳后他就急不可耐地跟了出来,谁知道才走出院子就遇到袁三夫人的贴身侍婢来请他,袁润天跟这位婶母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她却是昊堂弟的生母,这个面子袁润天不能不给。等他匆匆忙忙从三婶的院子出来直奔花园,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他有些失落地站在树荫下,自嘲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对一个人这般挂念,还是一个女娃?最后袁润天想,或许这就是怜悯,她是昊堂弟的朋友,所以他理所应当会关心她,忍不住想多听到关于她的事,想像个兄长一样保护她。 事实也是如此。从小到大,他身边接触得近的都是嫡子嫡女,因为他毕竟是二房的嫡长子,所以他并不知道原来嫡女庶女分别这么大。尤其是,她坐在亭子里,环抱着双膝,勾着头,显得是那样的落寞而无助。 袁润天心念一动,想走上前去询问,又觉得不方便,况且他以什么名义去?要是昊堂弟也在的话,那就好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为何她不是他的妹妹,这样他就可以像保护昊堂弟一样保护她了。 林芳语端着盘糕点过来,正好看到在亭子不远处站着的袁润天,而坐在里面的杜汀兰还是她走前的姿势,根本就没有动过。她松了口气,可同时深深悲哀起来,看来这位杜妹妹是真的被吓到了。 毕竟是在做客,林芳语少不得打了声招呼:“袁少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杜汀兰浑身一颤,什么时候来了人竟不自知?她匆忙站起来,袁润天已经抢先一步说话:“哦,我正要去大伯处,在此路过。林小姐怎么没有一起打牌?”说着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四周,讶然道:“原来七表妹也在?” 装得就像真的刚刚路过一般。 想到没有被人看到自己失神的样子,杜汀兰心里好过许多,就着话题道:“嗯,午膳后见天气不错,就想出来走走。” 林芳语:“与其跟一些不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倒不如我们这般说些体己话来的实在。” 两个人都是常在汴都的,对彼此也有几分相熟。袁润天认识的林家大小姐一直就是那样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是却不能容忍自己和在意的亲人被人欺负,她的名字可是在汴都盛传了一段日子。这样的人陪着,袁润天也笑了:“林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芳语径自端了点心上来,招呼道:“这点心看着不错,精巧雅致,你要不要尝一尝?也算是我借花献佛了。” 袁润天:“不了,你们姐妹闲聊,我一个男子跟着算什么意思。” 林芳语道:“哼!你这袁家少爷就不兴怜香惜玉,保护我们姐妹不成?” 说着笑了起来,杜汀兰自是不能一起玩笑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觉得,她还觉得拘谨呢。袁润天也看了出来,对着杜汀兰道:“你是昊堂弟的朋友,又是雅兰表妹的妹妹,来了这袁府就当是自己的表亲家,不必过于拘泥。” 杜汀兰懵懵懂懂点头,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林芳语却是听出来了,嘴角不经意地扯起一抹笑,戏谑道:“刚刚还说袁少爷不懂得怜香惜玉,原来是我会错了意,你想保护的是杜妹妹啊!” 袁润天说道:“谁人不知林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 变相地表示他是有心护着杜汀兰了。 杜汀兰脸一红,心下感动不已,此时此刻忽然有点喜欢小胖子了,若不是他,恐怕这位表哥也不会多看她这个名义上的表妹一眼。 她没有看到,转身之后的袁润天收起笑容,云淡风轻的表情里掩藏起一抹肃容,他想,是时候了解一下自己那位五姑姑了。 多年以后,袁润天才知道,当初他之所以那样冲动地下了一个决定,其缘由除了一种自发的保护欲外,更多是一种别样的情感,只是那种情感当时实在纯真,谁也没有办法亵渎。xh211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四十六章 无辜受累汀兰心力交瘁 回到府中,杜汀兰已经心力交瘁。看到网才换下一身衣服,门外绿筝掀了帘子进来禀报,说是袁氏请她去一趟。 杜汀兰手一顿,眼神散乱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绿筝连叫了几声她才应下。绿筝觉得奇怪,以往一听到大夫人那边请,七小姐都是止不住的笑,今个很是不寻常。绿筝还想再问,杜汀兰已经起身朝院外走去了。 袁氏喝退了下人,只留下徐嬷嬷在身边。她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可知错?” 杜汀兰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女儿知错。” 袁氏是后来才知道在袁府内院发生的事情的,虽然挑事的不是杜汀兰,但是此事却连累到主宴的袁家失了面子,尤其还是当今最为赤手可热的二房。且不说宫家是个难缠的,就是看在袁三夫人的面上也不能太为难了去。袁氏本想好好叫骂一顿,谁知道杜汀兰先认了错,她有一肚子话语憋在心里,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你起来吧,我也不是要责骂于你,只是眼下这个时候,怎么都要有个交代。” 杜汀兰诺诺地低头称是。 袁氏将那托盘里的东西取出,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 “母亲不要再说了,女儿知道,是女儿做得不妥。” 袁氏不好再说什么,只道:“这些东西是我早给你备下的,你身子弱,得多补补。这些先吃着,用完了再知会我一声,我自会再为你备下。” 杜汀兰木讷地点头,脚步沉重地走出茹古院。陪她一起来的是绿影,见到小姐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大夫人那里绿影也不敢问,出来了忍不住开口:“小姐……” 杜汀兰只觉得心里有千根针扎着般难受,这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给个枣甜吧?可为何袁氏要这么做?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可为何最后的最后,好似她才是那个千古罪人?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还是一个没了姨娘的庶女? 她好痛!那些残忍的事实被揭开,她差一点就鲜血淋漓! 那些山药白术还有党参,多么残忍地在嘲笑她! 她抬起头,天空繁星点点,可为何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一滴泪,缓缓地,划过面颊。 她旋即抬转了脚步:“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那这些补品呢?” “送回院子里去。” 杜汀兰来到大老爷的小书房,门口小厮往里通报了声,大老爷正在练字的手停了,问道:“可知七小姐是何事?” 小厮摇头,大老爷道:“请她进来吧。” 上一回大老爷来看女儿,半道上遇见女儿跟二老爷下棋,叔侄俩相处看起来很是和谐,而且好像女儿对他这位父亲还不及二老爷那位叔父那般亲近。大老爷心中不是滋味,总以为是太过忽略女儿所致,他有心补偿,可是随着袁府宴请之后,母亲给他安排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他竟忙得抽不开身。等到总有时间了,大老爷面对这个自小没有养在身边的女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感觉得到,女儿对他也是淡淡的,时间久了,父女俩无形地生分起来。连上次女儿生病了,他也只是命袁氏照看着,自己根本没有露面。 女儿这样到书房来找他,还是第一回。 杜汀兰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女儿见过父亲。” 大老爷丢了紫毫,几步过去蹲在女儿身边,欲将她拉起:“快起来,你母亲说你身子还弱着,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杜汀兰听得心酸,执意不肯起来:“女儿有个不情之请,望父亲成全。” 大老爷还是说道:“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杜汀兰倔强地不肯:“求父亲答应女儿。” 大老爷双目一缩,站起身子:“你说。” “再过几日便是姨娘的死忌,女儿想回陀罗山祭拜一番。” 杜汀兰说完,抬头仰望自己父亲。大老爷沉默了半响,转身背起手,周遭是一片死寂。这些年没有人在他跟前提起沈姨娘,他也刻意地不再想起,仿佛只要一想起,那些混沌的耻辱就会再次卷土重来。可他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说孩子是无辜的。而他很多次面对杜汀兰,脑海中总会无意识闪过沈姨娘的音容笑貌。于是他就在这种自我的折磨里浮浮沉沉,以致于每次走到知春阁门口又会悄然离去,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久了,杜汀兰自然感受得到,又怎会愿意与他亲近? 父女俩这种倔强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 半响大老爷回过头:“既然是她的死忌,你去一趟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身子还未复原……” “女儿可以在陀罗山上养养,那里的相邻也会些医术。” 大老爷鼻尖酸涩,他永远记得那一日,他正带着雅兰在花园游玩,袁氏在一边笑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忽然有个妇人跑来大喊大叫,他就是那时得知锦端已经不在了的消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到后来是怎样回到屋子里也浑然不觉。他只记得自那天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跑来告诉他消息的妇人,后来袁氏告诉他,桂姨娘疯了,他那时候才想起来除了方姨娘除了锦端他还有另外一个几乎记不得桂姨娘,平日跟谁都不往来,与锦端也只算说得上几句话,算是锦端在这杜府唯一的朋友,她的话就是真的了。大老爷从那日后再也不许人提起沈姨娘,更不许提起桂姨娘,他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纳过姨娘,与其说是厌恶,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缘由。 骤然地,他低沉了声音:“那你打算去几日?” 广元镇离陀罗山不算太远,上一回大老爷带着季管家快马加鞭是大半日就到了,大老爷以为,以杜汀兰的身子来说,坐着马车走那宽敞的大道却是要一天一夜,加上祭拜,总共五日左右足足有余了。可杜汀兰却道:“女儿大病未愈,不想给父亲母亲增添烦忧,所以想在山上静养些日子,直到身子复原再回来。” “何时出发?” “女儿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明日就能启程。” 大老爷没想到女儿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走,袁府宴席上宫家小姐的事他也知道了,只以为女儿是想去避避,便点头允了:“多带些东西上去,我让季管家帮你准备,你母亲那边,明日就不必去请安了,我自会告诉她。” 杜汀兰一刻也不想多待,遂应道:“是。”xh211 ...() 第四十七章 梧桐院旧事里牵出隐义 杜汀兰回到知春阁,命绿影收拾行囊,不明就里的绿影本想询问,见小姐脸色不好,到嘴边的话咽了咽,终是没有问出口来。``し 杜汀兰年满一岁之际沈姨娘就去了,她对她的印象实在不深,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回忆,那便也只有沈姨娘留下的寥寥物件。三岁时她已经有了少许记忆,还记得乳娘宽阔的面庞,乳娘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事,比如她自己的生辰,比如姨娘的生祭和死祭。 但不管如何,做女儿对生母那种天生的亲近感,无人能及。 杜汀兰照旧只带了绿影,绿筝则留下来打理知春阁。小厮和嬷嬷都是大老爷安排下来的,知春阁的人,除了绿影杜汀兰是一个都不想带,大老爷给她解了这个难题,她便走得更快。 天蒙蒙亮,一辆褐色马车便从杜府门口出发了,马车上坐着的正是杜汀兰及绿影。 祭品都是现成备着的,因大老爷嘱咐过,七小姐身子尚未康复,所以马车是减慢了速度,到第二日天将黒时,才到达陀罗山。梧桐院早换了嬷嬷小厮守着,由于来得匆忙事先没有通知,院子里虽说不到萧条之象,也是空寂得很。 “绿影,我们进去看看。” 那正在收拾的嬷嬷一愣,就要来阻拦:“七小姐,里边还乱着,七小姐先在外休息片刻,待老奴们收拾好再来请七小姐。” 这嬷嬷是就近请的,没有学那么多规矩,杜汀兰也不为难她,直接道:“嬷嬷无需担忧,我们只是进去看看很快就会出来,不会让嬷嬷难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嬷嬷该进的言进了,七小姐不听都是大家听见的,嬷嬷也不再搭理,只道:“那七小姐小心些,听说主院可是好长时间没住过人了。” 梧桐院的主院当年是沈姨娘住的地方,一年后她去了,乳娘是个下人,加上那边也没有放话,便带着杜汀兰住到了东边的偏院。方嬷嬷何嬷嬷虽然仗势欺人,却也没有胆子住到主院去,加上嫌那里晦气,就一直闲置了下来,时间长了,好似那里就真的不存在般,也疏于打扫了。 绿影早在前头用笤帚扫了那门槛下的石阶,再用帕子擦了擦两扇门。杜汀兰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七年了,她足足有七年没有再踏足过这里,或许是乳娘的饭菜营养不够,或许是这里寒气重,总之她是到两岁时才开始蹒跚学步,最初她还会摇摇晃晃地跑到这里,可每次抬起腿想迈进去时,乳娘就会适时出现然后抱住她,她对于姨娘是真的不记得了,单单因为好奇想进去看看罢了,可是一旦她问起主院的事情,乳娘就会止不住地泪流。当初她不明白,现在却能够体会乳娘当时的心情了。那该是何等凄凉?听说,乳娘是自小跟在姨娘身边的,情同姐妹。姨娘怀孕生产,她就主动恳求跟着来照顾,姨娘死后,丧事也是她操办的,可她死时,杜汀兰竟不记得有谁来祭拜过? 高高的屋顶上结满大小不一的蜘蛛网,或大或小的蜘蛛在自己的天地里爬来爬去,好似杜汀兰才是闯入者。房内的布局一眼就能看清楚,简单的一张床榻,床边不远处就是一张梳妆台,由于年久,镜面已经模模糊糊了。梳妆台一米远是一扇雕花窗户,残缺的窗花纸随着风摇摇摆摆,墙角那头摆着几个柜子,正中央有一张圆形木桌,并着矮凳。绿影干咳了几声,杜汀兰随手蘸了下梳妆台,妆台上厚厚的一层灰宣示着主人的远去。 杜汀兰苦笑,该是自从姨娘死后,这里就锁起来了吧。她走近床榻,鹅黄色的床幔因为透风的窗户而轻轻飘着,床幔上一条条流苏空洞地摇摆。 她一一地摸过,仿佛那里还残存着姨娘的味道没有消逝,每过一处她都幻想,姨娘是不是经常坐在这梳妆台前?是常常坐在哪张凳子上?有没有抱着她哄着她让她在这床榻上睡过觉?越到后来,她甚至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就看到镜子里的绿影,无声垂泪。 离开主院杜汀兰又来到东边的偏院,这里是以前乳娘带着她居住的地方,比起没有一点记忆的主院,她对这偏院要多了很多印象。在这小小院子的墙根边,乳娘还特意为她做过一个秋千架,那时候她小小的身子荡起来飘啊飘,她就咯咯地笑啊笑,乳娘就背过身去偷偷抹泪,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也跟着哭起来,如是再三。 房间里一点也没有变,乳娘剪的窗花还是那样惟妙惟肖,即使岁月流逝让它们干涸了光泽变得浅淡也是如此。还有她爱躲猫猫的柜子,她的小玩意,乳娘可着劲对她好,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可她,是否还记得乳娘的样子? 黑夜慢慢地来了,杜汀兰坚持要住在偏院,也不要旁人打扰。绿影便端来盆子打扫。好在这里虽然很久不住人,但是家具还没有被损坏,只需要擦洗即可。跟来的嬷嬷又把被子枕头送过来,也不过是一个时辰,房间就整洁干净了。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住在主院?若是我们住过去,哪里还会是那般状态。”绿影擦着花瓶问道。 杜汀兰摇摇头,手无意识地触及到床脚,那床脚“嘎吱”一声,杜汀兰以为是坏了,细看又是好好的。她心生疑惑,搬开踏脚板往里瞧,床榻下方正中似乎有几块石板跟周围不太相同,她心念一动,叫来绿影,主仆二人将刚刚铺上的床褥取下,抬出床板,杜汀兰掰开那石板…… 一个四方的盒子呈现在眼前,杜汀兰拍拍上头泥土,脑海中仅存的一点印象如巢穴般涌来……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是乳娘的盒子,就在乳娘过世前几天,病重的她曾经给她瞧过这个盒子,这盒面有一双蝴蝶,而在之前许多次,乳娘也明示暗示地提起过这个盒子,如今想来,大有深意。 她将那盒子擦干净,嘱咐绿影保密,自己则陷入沉思。xh211 ...() 第四十八章 天降大雨小厮初显本能 陀罗山的夜晚似乎比广元镇要来得晚些,祭祀的用品都已经准备好,只等着明天天一亮就可以祭拜。<> 在杜府时绿影是不敢问,可现在出来了,身边没有别人,绿影却问不出口了。她总觉得,这个小盒子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否则为何小姐只看了一眼便啪地一声合上,然后赶了她出来。绿影五岁起就被卖到杜汀兰身边服侍,她一直把杜汀兰视作唯一的亲人,然而伴随着回到杜府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绿影忽然觉得,其实当初若是留在这陀罗山上,才是好事。 这一夜主仆二人都没有睡好。 卯时,安静的山间微微有了声响,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都下地了,杜汀兰带着绿影往山上的茅草屋去,沈姨娘就葬在那屋子的后面,这也是为何杜汀兰被方嬷嬷何嬷嬷苛待后选择住在茅草屋的理由。 古墓犁为田, 松柏摧为薪 白扬多悲风, 萧萧愁杀人 空落落的坟头孤立在山间,上面的青草又深了一重。杜汀兰忽然想到冤屈的窦娥,有人感念她。可是像她姨娘这样死去的,数不胜数,又怎么会有人记得?如果不是乳娘那时拼尽全力,只怕姨娘当时连个坟冢也没有吧。就像……就像后来乳娘去了一样,她还太小,以为乳娘是睡着了,谁知道后来再也找不到。听说,像乳娘这样的,跟着戴罪姨娘出来的,只能算是罪奴,是不能被善着好好安葬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一宗草席裹了丢到乱葬岗去,乱葬岗是什么地方?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杜汀兰一直为此事心有愧疚,暗下安排绿影多备了一份,空气中漂泊着香烛的味道,冥币燃烧后的灰烬也飞扬起来,铜盆里的火光忽明忽暗,照耀着杜汀兰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那灰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杜府派来跟着的几个下人觉得很奇怪,通常祭祀最亲的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寄托哀思,从来没见过像七小姐这样一言不发的。其中一个是更加纠结,大老爷派了他盯梢,最主要就是想听听七小姐会对沈姨娘说些什么,回去后还要一字不漏地禀报,可让他告诉大老爷,七小姐什么都没说过,大老爷相信他自己也不相信啊! 初夏的天气很是奇怪,刚刚还是晴朗的天忽然间就变得阴沉沉的,转眼之间雨就下起来了,哗哗地打在身上还有些疼痛。这场雨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下雨呢? 一行人护着杜汀兰往最近的茅草屋里冲,从屋后绕弯回到前院,路程虽然短,可是人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一样。茅草屋的结构并不好,两个月没有住过人也没有人搭理,早就像散架似的,到处都在滴水。 杜汀兰吩咐:“等雨小一些的时候就回梧桐院去。” 只是雨一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可惜茅草屋里没有东西,不然若是熬上一碗姜汤喝了驱寒也能防患未然。 杜汀兰这时候已经隐隐感到身上有些冷了,那小厮也是害怕被处罚,心一狠就对着杜汀兰道:“七小姐再等等,小的这就回去取伞来。” 杜汀兰看了他一眼,十一二岁的年纪,单眼皮,瘦瘦的,看起来还算精神,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顿了顿,还是老实回答:“小的叫做旺财。” “噗!”绿影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旺财尴尬地站着,杜汀兰看了眼绿影,对着旺财道:“有劳你了。” 旺财脸一红,只觉得绿影的笑格外刺耳,七小姐又是那样柔柔的声音。他大步在雨中跑着,忍不住回望了一样,视线与止住笑愣然看着他的绿影相撞…… 旺财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浑身都湿透了,样子特别狼狈,他拍了拍身上雨水,雨伞递到绿影的手上,绿影拿过来,颇为有些不好意思,道了一声:“对不起……” 声若蚊蝇,旺财没听到,“啊“了一声,再看绿影时她已转过身撑开了伞:“小姐,我们走吧。” 雨声还是那样的响亮,旺财看了一会,这才疾步跟了上去。 回到梧桐院杜汀兰已经咳嗽起来,绿影忙伺候着沐浴了,又端来姜汤伺候着杜汀兰喝下,这才发现自己打喷嚏了。 嬷嬷端来姜汤,绿影手捧着温热的碗喝了一口,暖流瞬间跟着喉咙流进五脏六腑,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开始有了知觉,对着大老爷派来的跟班旺财,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从回梧桐院取伞,到顺带安排人备好热水还有姜汤,不得不说,旺财还是算一个机灵的小厮。 但是跟在大老爷身边的,不都是该机警聪敏么? 绿影这样想着,越觉得看旺财顺眼,只是这名字,实在让她觉得…… 她哪里知道都是巧合呢,大老爷派旺财跟来其实就是想知道七小姐独自祭祀会对沈姨娘说些什么,旁的没有再安排些什么。旺财也是急中生智,原本以为雨会很快停的,后来连下了半个时辰是越来越大,旺财纯粹是担心七小姐的身子受不住,才开了这个口。要知道伺候好小姐的身子不是他的指责所在,而是跟着的嬷嬷。旺财不过是觉得七小姐身世有些可怜,后来绿影一笑话,他倒是瞬间清醒,看着两个瘦弱的主仆,才想到要先备上热水的,这还是他从自家娘那里看来的,平日跟着大老爷身边,多是做的通风报信或是跑腿的事情,这样想的周全的安排还是第一回做。他以为绿影对他说的是道谢,心里还没由来的高兴了一下。旺财想,还是回去对大老爷实话实说吧,也不知道七小姐淋着了没有,看她的样子,似乎状态不大好啊。xh211 ...() 第四十九章 高烧起汀兰病倒梧桐院 回到梧桐院沐浴喝下姜汤后杜汀兰就睡下了,全身酸软无力,浑浑噩噩的,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吵得她难以入眠。?杜汀兰张了张嘴,想呼喊出声,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难忍,说不出话来。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地再次坠了下去 杜汀兰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绿影,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飘忽着身子移动到窗边,长长的发盖住整张脸,看不到面容。杜汀兰瞬间睁大了眼,下意识地看着那身影,忘记了呼喊。 窗外渐黑,杜汀兰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抬起手就想去抚摸那人影。房间里留着两支蜡烛,灯光下杜汀兰看清那人影一身白衣,只有长长的头发耷拉至身前,几乎垂到小腹左右。杜汀兰并不怕,只觉得分外熟悉,又熟悉得尤为陌生。 “你是谁?”她找回自己的声音。 影子这回在屋子里飘来飘去,就是不回答她。 杜汀兰忽然落下泪来:“你是我姨娘对不对?是姨娘吗?”她努力想要挪动身子,够到那身影,最后发现只是徒然。 “姨娘,我知道一定是你,是你回来看我对不对?姨娘,你为什么不说话?”纵然再是坚强,也不过才八岁的年纪,经过这些年,她早已学会在人前撑着一张笑脸,但是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忍不住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哭着找自己的生母。或许是因为从小养在外边,所以杜汀兰很少会哭泣,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哭了,也许正是因为病着特别脆弱所致。 她都已经想不起姨娘的样子,她都不记得姨娘喜欢吃什么,可她从来都知道,天底下最为温暖的就是亲娘的怀抱。可她已经再也没有机会感受了。 只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骨血亲情,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 “姨娘,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儿,父亲把我接回了杜府,我的名字现在叫做汀兰。姨娘,为什么乳娘没有告诉我,其实我是姓杜?姨娘,你说话……” 那些年伺候的方嬷嬷何嬷嬷明面上称呼她为“小姐”,却从来不肯告诉她一句。乳娘视姨娘为生命,姨娘受到杜府如此对待她心里记恨着,不肯告诉汀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告诉她她的父亲在很远的地方,至于姓甚名谁,乳娘却是只字未提。 杜汀兰想,乳娘是恨父亲的吧,甚至比姨娘还要恨。姨娘对父亲的恨是为了她的感情,而乳娘,还加诸了杜汀兰的那一份,所以,乳娘才会故意误导她吧。 杜汀兰才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姓沈,直到杜府派人来接。 杜汀兰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还是没有听到那人影说话。她恍然一望,房间空荡荡的,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影带走的风气。杜汀兰一急,大喊了一声“姨娘”,人是撑着要起来追出去,却无力地滚落到地上。 房里这么大动静,绿影听到,扔下手中衣服,就见到杜汀兰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嘴里还喊着“姨娘”。 绿影心疼地扶起杜汀兰:“小姐,可是睡得不好?” 杜汀兰一把抓住绿影的衣袖:“绿影,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出去?” 绿影道:“没有。” 杜汀兰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绿影想了想,摇头:“小姐,奴婢一直在院子外,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进出。” 眼中的光芒黯下来,杜汀兰还是抱着侥幸问道:“那会不会是,你去了别处,没有看到?” 绿影觉得奇怪极了,小姐嫌少会同一个问题反复追问,她察觉到怪异,道:“是不是小姐见到了什么人?” 再一联想到进门时杜汀兰说的话,绿影就明白过来了,轻声安慰道:“一定是小姐太过思念姨娘,所以做了个梦,梦见姨娘回来了。” “梦?”杜汀兰双眼迷离。 绿影心里一阵难受,笃定道:“可不就是梦。咱们昨日去过姨娘生前住的院子,今日又去祭拜了一番,可见小姐是有多么思念姨娘,这不就梦见了。” 杜汀兰还是不愿相信,那样真实的在她面前,只差一点点她就能接触到了。可是如今灯光那样明亮,就是一个茶壶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绿影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她的头开始作痛,难受地嘤咛了一声,绿影见了,替她揉了一阵,这才掖好被角,道:“小姐快睡吧,您受了雨,沐浴后喝了姜汤,再发一身的汗就会好了。奴婢就在外面,小姐有事叫奴婢便是。” 梧桐院总共就那么些下人,又没有带多的来,杜汀兰临时来住,衣食住行都要有人打理,人手显然有些不够用。她的衣物,绿影也不想假手于人。所以在等着杜汀兰再次入睡发出均匀呼吸之后,绿影方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继续洗衣去了。 洗完衣衫,绿影自己又拾掇了一番,又是过去个把时辰。等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杜汀兰的情况。瞧见小姐睡熟了,绿影嘴角勾起微笑,帕子刚一沾上杜汀兰的额头,绿影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这么烫!绿影再摸了自己的额头,发现小姐的额头烫的吓人,比起之前那一次似乎还要严重许多。 “小姐,小姐……” “小姐,小姐快醒醒……” 绿影连着呼唤了几次,杜汀兰毫无反应。绿影这下是脸色大变了,她伺候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小姐有叫不醒的时候。绿影慌了神,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好了!” 这一喊惊醒了梧桐院的人,几处的灯光先后亮了。跟着绿影听到房外的敲门声,是旺财在墙根下敲了窗户,问她:“绿影姑娘,出了什么事?” 绿影道:“是小姐,小姐她发烧了,怎么都叫不醒。” 门外的人听了,微微愣了一下。绿影正着急,又听到旺财的声音传来:“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把嬷嬷叫来,咱们再想办法去请大夫。” “你快点啊!”绿影这时是方寸大乱,害怕极了。xh211 ...() 第五十章 危难时灵旺财献计救主 旺财早就觉得七小姐面色不好,所以格外注意着,听了绿影的话侧身就往另外几位嬷嬷的住处去,半路就遇上了。》し旺财将情况大致描绘了遍,只是他虽然机警,毕竟年轻,经历的事情还不多,所以想着年长的嬷嬷应该更有方法。又因为是男的,不便进小姐的房间,只能在外面候着,单从绿影简单的描绘里也不能断定,只是对嬷嬷说小姐的情况不大好,可能是淋雨后着凉了。 几位嬷嬷面色凝重,其中不乏不善的,直接将杜汀兰当成了如她姨娘一样的祸端。走在最前面的嬷嬷没有注意,到房中的时候,绿影还蹲在床榻边,杜汀兰额头都是汗,怎么叫都不应。嬷嬷这才慌了,开始只以为是小病,哪里想到七小姐身子居然这般娇弱,淋了点雨会发烧成这样,比另外两位小姐还难伺候。几位嬷嬷都一致忘记了一点,杜汀兰是养在外面的,哪里有府里那么好的待遇,身娇肉贵该是另外两位才是。 但是不管怎样想杜汀兰是叫不应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怎样处理?绿影一直哭着喊“小姐”,嬷嬷问了几次,绿影才能压抑住悲痛,将事件还原:“原本小姐睡下以后,我就将昨日带来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又把小姐换下的衣服拿出来洗。谁知才洗到一半,我就听到里面有声音。我进来一看……小姐摔到了地上。她还问我,有没有看到人进来或是出去过?我说没有,小姐便又睡下。我以为是小姐做梦见到了什么人,就没有多想,等到洗完衣服进来,发现小姐已经……已经发烧了……” 一嬷嬷率先说话,直接把绿影骂了:“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竟然连小姐发烧了也不清楚!” “呜呜呜,我……”绿影只管掩着脸哭,她已经很自责了。 另一嬷嬷却问道:“你说小姐是看见什么人?” 绿影想了想,想着或许也是小姐发病的诱因,不敢隐瞒:“小姐似乎说她见到了沈姨娘,因为我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小姐在喊。” 那嬷嬷本就是从杜府一起跟来的,听绿影这样一说,倒是明白了大概。出来祭祀的小姐被淋了雨发起烧来,几乎人事不省,要是回去被大老爷知道,非得扒了她们的皮!这嬷嬷看得明白,七小姐再是没有后台,不受大老爷重视,始终还是他的骨肉,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不被逐出杜府,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大夫人陪嫁的两位嬷嬷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何况她们在大老爷大夫人跟前还没有那层情分呢? 嬷嬷想起事态的严重,也有些焦虑:“这可如何是好?生更半夜的,附近又没有大夫,可小姐的身子,怕是不能拖了。” “是啊,眼下雨正大着,若是强行带小姐出去,又怕小姐会受不住,万一再淋了雨,该如何是好?” “小姐,小姐……小姐您醒醒,您醒醒,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活呀!”绿影伏在杜汀兰身上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甚为哀痛,在门外的旺财也忍不住伤感起来。 几位嬷嬷看着是伶俐的,关键时候谁也说不出个具体可行的办法来。旺财无奈地叹息一声,站在门口道:“几位嬷嬷,可否听我一言?” “你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问话的是后面的那位嬷嬷,有些胖。 旺财道:“在我的家乡有几种快速退烧的方法。” 最先说话的嬷嬷道:“你的意思是要让小姐试试了?且不说你的法子灵不灵,若是灵自然好,若是不灵白白错过了救治小姐的时辰,到时候这罪责你担得起么?” 较胖的嬷嬷瞥了一眼这嬷嬷,发生事情首先想到的是推卸责任,这不是她的风格,便道:“我们先听他说完。” “方法一就是用姜水泡脚。煲姜水泡脚,边加水边泡,一直到出汗为止,估计要半个时辰左右。” “还有一种是直接用生姜擦拭脚心的涌泉处及后背的大椎处。” “有效么?” 旺财看了眼那嬷嬷,道:“嬷嬷大可不信,但这的确是我家乡的土方法,也有很多人试过。我们可以先用这两种方法,同时也要派人去请大夫。若是这两种方法都不行,还有大夫可以医治。邢嬷嬷以为如何?” 身子较胖的正是邢嬷嬷,大老爷一同派来的三位嬷嬷,以她年岁最长,说话还能给人几分情面。她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一试了。旺财,你现在就去请大夫,如今大雨,大夫不一定肯来,你便以重金许诺,若是大夫仍不肯来,你就是架也要架了来!” 旺财也是如此想法,邢嬷嬷说完他应了一声,转头就往外院走。邢嬷嬷喊了一声,旺财回头,邢嬷嬷道:“怎地也不带伞?万一你再病了,还有谁来给我们跑腿。” 旺财吸了吸鼻子,撑开伞就大步地迈了出去! 剩下的人按照他提供的方法,一面备了热水,一面又准备生姜。绿影先替杜汀兰换了一身衣衫,用帕子先行擦拭了一遍。这才按照旺财的方法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杜汀兰的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绿影扶住她的身子,邢嬷嬷道了一声“七小姐见谅,老奴也是为了小姐好”便解开了杜汀兰的外衫。绿影下意识想阻止,邢嬷嬷叹了口气道:“绿影姑娘,我自然知道小姐的身子不能随意被我们这些下人看到,可是眼下也是没有办法,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小姐昏迷吗?” 绿影紧紧咬着唇,最后,缓缓放下阻止的手。 杜汀兰昏睡着靠在绿影的肩头,衣带一件件落下,直到肩膀裸露在空气中,也不知是为何邢嬷嬷突然“嘶”了一声,蹲着替杜汀兰泡脚的嬷嬷也就是最先开口那一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继而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神色。 几人忙了许久,到天快亮时,杜汀兰的身子明显没有那么烫了。虽然还是睡着,但是情况似乎好了许多。 绿影对着远方祈祷:“大慈大悲的菩萨,求求您保佑我家小姐早日醒来。求求您……” 而与此同时旺财也不负众望地请来了一位老大夫,隔了帘子搭上锦帕,老大夫确诊了病因,开了单子,叫人去煎药,等着杜汀兰服用了,老大夫确信无大碍,众人都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绿影只说了这么一声,人直接栽倒在地。xh211 ...() 第五十一章 留守主院邢嬷嬷初次露脸 天明之时,雨势渐收,过了不久,便停了。超快稳定更新,本文由。。首发屋檐下偶尔还有雨珠滴落下来,天边已经呈现亮堂的颜色。 折腾了一宿,大家都累了,索性杜汀兰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跟着留下来的嬷嬷小厮方才卸了心头重负,只留了两个下人看守以防万变,其余的都回去歇着了。 这两个下人,一个是那位邢嬷嬷,另一个则是旺财,守在外院,两个人都是自告奋勇留下来的。 梧桐院其实并不大,进进出出也就是那么十来间厢房。杜汀兰昏睡之时被抬到主院最里间,累倒的绿影则是睡在杜汀兰的隔壁,她是杜汀兰的贴身侍婢,原是该歇在耳房的,只是这趟带的人原本就少,杜汀兰这个主子躺下了,跟来的又不是贴身的,谁也不敢擅自做主了去。邢嬷嬷似乎已经是这里面较为得力的了,便让人将绿影抬到了隔壁,一来是因为绿影一直跟着忙里忙外早累坏了如今还累晕了过去照顾不了七小姐,二来邢嬷嬷也是担心绿影受累着凉生病,怕把病气再次传给七小姐。 而守在外院的旺财呢,可能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对于一个不受宠的七小姐,他身为大老爷那边的小厮,按理说原是不必这般礼遇七小姐的,本来嘛,旺财一家三代都是杜府的下人,他祖父曾经还是杜家先祖最得力的小厮,所以旺财身上带着一股傲气的,就是在杜雅兰那样嫡出的主子面前,旺财也不会怯懦。但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竟然对于这位很少见到的七小姐充满了好奇,越是往里探究,知道的越多,对她们主仆的怜悯就越多。特别是当他看到绿影不顾自己拼命也要照顾好自家小姐时,旺财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被轻轻碰触了一下。 旺财想,回去是不是还是要问下自家娘,那位七小姐生母的过往? 巳时,杜汀兰悠悠转醒,脑袋还有些沉重。眼皮张开时触及到床幔,对于昨日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动动手指,邢嬷嬷就惊醒了,问道:“七小姐您醒了?” 杜汀兰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绿影:“绿影呢,我记得她跟我一样,淋了好多的雨。” 邢嬷嬷安慰道:“昨夜小姐高热不退,绿影小姐整夜伺候,到天快亮时,方去歇了。” 杜汀兰讶异:“我睡了一整晚?” 她只记得去给姨娘烧香,然后遇上大雨,躲在茅草屋可是草屋漏水,然后有个叫旺财的小厮自告奋勇回梧桐院拿伞,她似乎还喝过姜汤,后来的事情,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邢嬷嬷道:“可不是,七小姐当时发了高热,出了一身的汗,可把我们吓坏了。大夫说是受了凉,还有七小姐之前的病也没有痊愈,这才病了。” 说罢倒了茶水递过去,杜汀兰只喝了一口,就摇头不要了。她对面前的嬷嬷不是很熟悉,只依稀记得她是被派来伺候这段日子的人,但却比知春阁那两个还要让人感觉温暖。邢嬷嬷身形偏胖,守了一夜,眼袋黑沉,眼眶里还有些红血丝。杜汀兰一阵感动:“嬷嬷也辛苦了,我这里没什么事,嬷嬷且去休息吧。” 邢嬷嬷道:“那哪里成?还是让老奴先守着,等到有人来替了,老奴再去也不迟。” 杜汀兰是连与之争辩的力气也无,张了张嘴,瞥见门帘外的身影,道:“绿影回来了,嬷嬷安心去歇着吧。” 别看绿影是后倒下的,可是身子骨却比杜汀兰要好上许多,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了。瞧见不是睡在耳房,绿影又担心着自家小姐,便忙不迭过来了。 倒是邢嬷嬷吓了一跳:“哟,这怎么就起来了。” 绿影见小姐醒了,睁着眼睛对她点了点头,她放了心,笑着对邢嬷嬷玩笑起来:“还不是担心嬷嬷一个人无趣,这就过来陪您了。” 邢嬷嬷哪里看不出她的防备,也不挑破,半屈了身子道:“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杜汀兰言谢:“昨日辛苦嬷嬷了。” 邢嬷嬷笑着掀了帘子离开,心里多少有点触动。轮身份她在杜府还说不上德高望重,平日里多替主子办事,也就是得个赏之类的,却不像七小姐,是真心对她言谢。 难道真是因为没了姨娘,所以脾性较为软弱,还是平日里已被下人拿捏惯了,竟没个主子的架势? 邢嬷嬷望而不得答案,最后抵不住汹涌的困意,回房睡了。 就这样又过了好些日子,杜汀兰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好在近几日天气不错,总是和煦的阳光,暖暖的热着而不毒辣。其间大夫来过两次,都是旺财去请的。照例搭了帕子隔着帘子望闻问切一番,再开了几服药。绿影因此跟旺财熟络了许多,把他当知春阁的小厮般使唤,杜汀兰说了她几次,绿影反而辩驳说是旺财自愿的,杜汀兰瞧她撅起的小嘴,又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她,也不好再开口斥责什么了。 这一日杜汀兰正躺在榻上看书,绿影兴致勃勃地走进来,脚步匆匆顺带带进了一股风。杜汀兰皱眉:“何事这般不成体统?” 绿影双眼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小姐,您知道吗?原来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座寺庙!” 杜汀兰不明其意:“那又如何?” 她那时候昏迷着,自然不知道绿影朝着某个方向的菩萨跪拜祈求让她早点好起来的事情。 绿影:“小姐您不知道,那一日您病得好严重,奴婢就对着菩萨许愿,希望她老人家保佑您快点好起来,原来菩萨早就听到了我的祷告,否则小姐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杜汀兰失笑:“我的病好得快是因为大夫开药得当,怎么跟菩萨还有干系了。” 绿影惊慌地捂住杜汀兰的嘴,往四周看了看,嘴里叨叨道:“大慈大悲的菩萨,您原谅我家小姐,她有口无心,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尔后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抱歉地笑笑:“小姐……” 杜汀兰不信鬼神之说,可是看着绿影虔诚的模样又不能断了人家的信仰。遂道:“也罢,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绿影得寸进尺:“既然小姐也相信,那不如我们也去寺庙里拜拜吧!”xh211 ...() 第五十二章 答谢神灵主仆寺庙还愿 “小姐?”见杜汀兰走神,绿影好不着急,连连叫了几声,杜汀兰方才回味过来,“啊”了一下。<> 绿影有些泄气地垂下头:“原来小姐根本没有在听。” 绿影对神通广大的菩萨深信不疑,见自家小姐不大相信的样子,心里难过了几分,又想起小姐最近好些反常举动,那时只以为是病了,如今细细回味,绿影觉得有些不对。此时她更加想陪着小姐去寺庙拜菩萨,顺道再请菩萨赐还给她以前那个小姐。 想到这些,绿影坚持起来:“小姐,我们去吧,反正您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替沈姨娘的抄的那些经书您都已经抄完了,成日闷在这里,对自己也不好啊。” 杜汀兰道:“这里也很好,你忘了我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绿影“可是,可是……”了几声,外院旺财在说话了:“绿影姑娘,绿影姑娘在么?” 绿影正在为难如何劝解小姐,一听到是旺财,火气“腾腾腾”往上来了,掀了帘子走到外院,指着旺财就是一番狂吼:“叫什么叫?没看到我们小姐正歇着!扰了她的好梦看我不告诉邢嬷嬷扒了你的皮!” 她眼快地看见旺财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这才反应过来是替小姐请的大夫,绿影的火气瞬间去了一半,想到自己没弄清楚缘由就凶巴巴地吼了旺财,不好意思地哼哼了几声:“是给小姐请的大夫?” 音量一下就低了好几度,旺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绿影前后态度的截然变化忐忑得很,搔着头算是回应了。 绿影堆起笑容:“啊,原来是大夫,这边请。” 那老者见绿影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被吓住了,提着药箱往后退了两步:“既然不方便,那老朽改日再来为小姐把脉。” 绿影哪里能够让他就走了?眼疾手快地抓住大夫的手腕,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的,拽着就往里间走去:“大夫既然来了就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家小姐已经起了,就劳烦大夫给看看吧。” 她前两日才听邢嬷嬷说过,原来要从这里请来一位正儿八经的大夫很不容易,虽然诊金给得多可是需要翻山越岭啊,这么久以来也就是一位大夫来过,还不是跟前这位。绿影脑瓜并不笨,自然知道新请的大夫也必定是旺财想尽办法才来的。 “诶诶诶,你慢点,你慢点,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哟!”老大夫咿咿呀呀地。 绿影是个还不到八岁的小女娃,也不知是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可以一口气把一个身量偏重的老者拽走,那情形足以让旺财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伙震撼不已,嘴巴里足够塞下一个鸡蛋。 老大夫原是不情愿的,可一触及到病人,那医者父母心的执念来了,诊断得倒是很仔细。 末了,他查看了之前大夫开的方子,点头,道:“稍后老朽再开一副方子,小姐可按这个方子继续服用,只是在之前的药方里加了几味解乏的草药,大火煎服即可。” 绿影引了老大夫出来,嘴巴也没停:“大夫,以我家小姐现在的状况,是否可以远行?” 隔着帘子,杜汀兰依稀看见老大夫的头偏了一下。 那老大夫侧过脸,看了绿影一眼,开始说教:“我说姑娘,你好歹也是伺候的,怎地就不为你家小姐考虑?都说病者不宜久动,难道你都没有听说过?以她的状况,莫说是远行十来日,就是坐个三五日的车,也是有害!” 绿影很委屈,低着头:“可是……我想带小姐去拜拜菩萨,这样或许会好得更快一点。” 老大夫沉吟了会:“若是去上一日半日,倒是有益无害。” 绿影本要哭出来了,听了此话惊喜地抬起头,眼珠里还有泪光闪动,激动地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衣袖:“真的吗?” 那老大夫防备地扯过自己的衣袖,就差没有跳起来:“快走快走。” 这话是对着旺财说的了,旺财笑看着绿影:“那我先送大夫出去了,药方交给邢嬷嬷啊!” 绿影擦了擦眼角,笑嘻嘻地跑到杜汀兰跟前:“小姐,您看,大夫都说可以了。” 杜汀兰翻了一页书,慢慢看过去,到最后一行时发现绿影还不死心地等着,她放下书,叹气道:“你去安排吧。” 绿影乐呵呵地,一张脸笑开了花:“那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 天色还早,绿影所谓的寺庙就是陀罗山南边的第三座山,山上有一座叫做“观音庙”的寺庙,据说很是灵验。烧香拜菩萨准备的东西不多,绿影又是有备而来,没过一会就准备好了。而杜汀兰也换上了另一身衣裳,进了马车。 她是无奈上车的,本以为嬷嬷们会拒绝,谁知道听说是去拜菩萨,都争着要跟去。杜汀兰点了旺财赶车,也要了邢嬷嬷和另一位嬷嬷跟着,就这么朝“观音庙”去了。 此去“观音庙”大抵要三个时辰,马车内的时间又似乎过得特别的慢。偶尔杜汀兰会掀开帘子看看外面,但是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就又被绿影拉上帘子,只道大夫说还是少吹风云云。杜汀兰听得乏了,也就随她念叨,不让吹风的是她,让出来的还是她,怎么都有点自相矛盾啊! 绿影的小嘴自从上车就没有停过,杜汀兰看着她一开一合,昏昏欲睡。这时候马车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杜汀兰整个身子往边上一侧,她一手抓住马车的一端,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快要摔出去的绿影,而绿影是整个人都尖叫了起来:“小姐!” 跟着她听见马匹嘶鸣之声,然后是一阵剧烈的风刮起车帘,透过那不小的缝隙,杜汀兰看到,高头大马上一位红衣少年,回过头来一笑,带着不羁与高傲。 在他之后,紧跟着来了一位白衣男子,看起来比那少年年长几岁,对着马车拱手,然后马车里就多出了几锭金子。 马车终于恢复了平静,稳住身形的绿影捡了金子,朝着旺财吼道:“你怎么驾车的?小姐都快被你摔伤了。” 旺财自认倒霉:“是那马车故意要抢道,我想擦身的,谁知道马上的公子就直接撞过来了。” 很多年以后,杜汀兰也没能忘记那个场景,那张冰冷的脸,还有那张艳若桃花的脸……xh211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五十三章 观音庙上香夜宿小佛院 途中出现的这个小插曲之后,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过。樂文小說|绿影拍着心口直呼道:“吓死我了,还好小姐没有事,要不然……” 杜汀兰看着比她还矮两分的绿影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失笑,调侃道:“你呀,就是只小狐狸,刚才我也没见你干什么呀。” 绿影红了脸,替自己找借口:“那时候,那时候奴婢不是自己也摔着么?等到起来的时候那马车都走好远了。” 想了想绿影又道:“小姐,这就奇怪了。您看,那马车如此豪华,必定是有些势力的人家,男子骑马,马车里肯定是哪位小姐或是夫人,怎地这般不知礼数,横冲直撞呢。” 绿影所谓的马车,是继那红衣少年及后面丢来金子的男子之后,驶过去的一辆豪华马车。杜汀兰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一起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走得这样急。可说人家不知礼数也不全然是,不然那男子何至于拱手呢?只是这种赔礼的方式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气愤,用金子打发事情的,不是官便是商了。 杜汀兰不想去计较,她似乎想起来,后面的男子乃是她第一次回到杜府时,在途中对面闯过的男子。她当时就觉得那双晶亮幽深的眸子似曾相识,可是,那明明似乎是他们第一次相见,还只是萍水相逢。 还好,她一路都是遮面的,否则被看出来,就不好了。 想来还真是神奇,素昧平生的两个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相遇两次,也是算有缘了吧! 只是想起嚣张的红衣少年,杜汀兰便皱眉了。 是一个比袁昊天还要狂妄的人呢! “好了,你呀,也别再计较了。我们是去烧香拜佛的,菩萨最忌讳心胸狭隘之人。若是你还为此耿耿于怀,没准菩萨就不会听你的祷告了。” 绿影果真被唬得一愣一愣,她对神灵菩萨可是万分敬仰,当即拍了自己脸颊,双手合十地念叨起来:“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信女绿影并非故意,请菩萨原谅,还有,千万不要收回信女的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观音庙”香火鼎盛,因为行了几个时辰,杜汀兰几人到时,已经接近黄昏。此时进山烧香的香客大都已经离去,剩下的都是些慕名远道而来的人。其中也不乏有些商家、官家的小姐,或是贵妇。 “小姐,您看,奴婢说得没错吧!都说在这里许愿最灵的。” 杜汀兰点点头,盖着面纱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澈透明,洁白无瑕。 虽然是叫做“观音庙”,但还是有三座大殿组成。最中央的供香客烧香拜佛,左侧由一些小沙弥在招呼,住进去的都是男客。右侧则是由小尼姑打点,像杜汀兰她们这样的,安排在三楼的客房里。旺财这样的下人只能安排在左侧的偏殿。平日里男女是分开上香的,也有个别是母亲带着幼子一起,都是极少的时候。 值得一提的是,来了这里不管你身份多么贵重,也要卸下身上荣光,只是一位普通不过的香客。所以留在这里过夜的香客,安排的住宿是按照来到的时辰登记分配的,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普通间豪华房的区别。据说这一点,是在寺庙始建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安置好行李后,小尼姑来禀报说是已经安排好明日上香的时辰,杜汀兰道了一声“有劳”,便就着送来的菜叶粥吃起了窝窝头来。杜汀兰病才好不久,吃起这些清淡食物正合适,绿影却苦了一张脸:“不是说斋菜很好吃很丰盛的么怎么就只有清粥和窝头啊!” 杜汀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会以为来到寺庙还要开荤吧。” 绿影正经起来:“小姐惯会取笑奴婢,在寺庙食用荤腥那是对菩萨的大不敬!奴婢只是听说,这”观音庙“的斋菜丰盛得很,眼下看到食物,有点惊讶罢了。” 杜汀兰淡笑道:“所以,你大费周章地要劝我来这里上香,就是为了一尝这里的斋菜?” 绿影脸红了红,小声道:“也不全是,他们都说,观音庙是座风水宝地,只要在这里住过的香客,都能事事顺遂。所以奴婢也想替小姐许个愿,心诚则灵嘛!” 杜汀兰想说以讹传讹的话最好还是少听,想到这里是寺庙又住了口,便道:“明日午膳便有你想吃的斋菜,眼下还是先用晚膳吧。” 女香客这边的住宿又不同于左侧的男香客。小姐或夫人会留下一个贴身的,其余跟来的女眷则是居住在女主子房间的侧房里,距离客房不过几米远,也是为了女香客的安全等要素考虑的。所以两位嬷嬷依次用完晚膳后便来询问杜汀兰是否也要再领一份送到旺财那边去,因为这次就带了他一个小厮。 绿影听到后道:“不用了,他说他对这里熟得很,晚一点会自己过去领晚膳。” 绿影话音一落,不止邢嬷嬷,就连杜汀兰都有些好奇起来。邢嬷嬷毕竟才跟来不久,不好贸然说话,只是那眼神处处透着怪异。杜汀兰指了由头让她们出去了,问绿影道:“你什么时候,竟然跟旺财这般熟悉了?” 绿影绞着辫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也没有很熟悉,就是刚刚在庙门口分开时,他告诉我的,让我转告小姐一声。” 杜汀兰道:“你始终是我身边的,这样传出去不好,日后有什么事,让他传话给邢嬷嬷吧!” 绿影不明白杜汀兰话里的意思,直愣愣看着她。杜汀兰叹口气:“等回去后,我再告诉你前因后果,总之,你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杜汀兰没有忘记危难时刻旺财的出手相助,但是他是个小厮,有些事情贸然让他去做似乎不大方便,再者她没有打算再回到杜府,可是哪一个下人不是想着攀上高枝,享受富贵的?她不是不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才不想让他们几个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这些天来邢嬷嬷还有旺财他们几个的表现她一清二楚,她知道邢嬷嬷作为府里的老人,这么些年来还没有得到袁氏的重用,所以是在她身上放手一搏,可她没有争夺的心思,只想通过自己平日的生活,间接提醒他们,她,杜汀兰,不是一个想回去争宠的人。xh211 ...() 第五十四章 偶然闲话汀兰危机重重 乡村的寺庙有些静谧,连日来在床榻上躺着,如今换了地方换了床榻,杜汀兰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帘子那边传来绿影均匀的呼吸声,杜汀兰还是觉得难以入眠。章节更新最快(最佳体验尽在【】)她索性披上外衣,来到院子外面。 这个时候香客们都已入睡,偌大的院子显得空旷无比。值夜的尼姑会每隔两个时辰过来巡视一趟,其余时间都是静悄悄的。这院子里有几株参天古树,好似已经有几百个年头,长长的枝桠遮盖住点点灯火,投射出一片片暗影。反正院子是分开的,杜汀兰也不怕会撞上什么陌生的男子,就抱膝坐在那一株树下,欣赏这寺庙里的夜色。 她的发披散下来,已经快要到腰际。姨娘和乳娘都去得早,杜汀兰是五岁时才从别人口中听说头发对女子的重要性,也从那之后她才开始精心打理自己的头发,不过生长周期不同,所以到现在接近三年的时间,也没能如杜雅兰的一样乌黑浓密。几绺发丝落下,盖住了她小半张脸,洗过唇脂的脸颊还有些不见红晕的苍白。杜汀兰不大喜欢装束,平日都是打扮得简单婉约,如今这样褪去妆容,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分别。 真是奇怪,在屋子里她睡不着,如今走出来好不容易清醒会,耳边又传来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杜汀兰猜想大概是哪家的下人说悄悄话,只好坐在原地,等人家走了自己才能出来,否则撞见了也是不好。她身处的位置正好是古树之下,树荫遮盖了全部,倒是没有人发现。 “诶,你听说了吗?两个月前那林家小姐被她那祖母夺了管家之权呢!”嬷嬷一率先提出话题。 “哪个林家?”嬷嬷二问了声。 “嘁!咱们汴都风头正盛的还有哪个林家?不就是死了将军的那个林家。” 杜汀兰顿住了,死了将军的林家,不就是说林芳语姐姐么? 嬷嬷二:“哦,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听说这林小姐自小就开始学习持家了,也是个厉害的,怎地轻而易举就被夺了管家之权的?其实要我说都是一家人,她祖母管家和她管家也没什么分别,反正女子长大总是要嫁出去的。” 嬷嬷一:“你懂什么?那又不是她嫡亲的祖母!什么暂时保管,还不是乘着林将军一去,想侵吞了那一份家产。” 嬷嬷二:“按理说林将军去了,要是林夫人带着林小姐改嫁,那林将军生前的家产是要收归林家的。” 嬷嬷一纠正:“那家产可不是林家祖宅的!当初林将军分家出来的时候,林老夫人可是没有给他半个子,这些家产有一半是那林夫人的陪嫁,还有一半是林将军挣来的。” 嬷嬷二唏嘘:“那林老妇人可真是歹毒了,分家没给人家一个子,丢出去不闻不问的,现在人都走了,还惦记着人家的家产。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嬷嬷一哼道:“这算什么,毕竟不是亲生的,林老夫人怎么会心疼,她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要操心的呢!这种宅院的事情咱们听说得还少么?我一个旧年的老嫂子上次跟我说,她服侍的那家,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嬷嬷二来了兴致:“你说你说,也让我听个新鲜。” “唉!还不就是继母虐待继子的,都说嘴快的心善,嘴甜的人才是真的心狠。这话是一点也不假。我老嫂子说,他们家新夫人,当着老爷的面就对前夫人生的两个孩子好得不得了,那是整日的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啊!这周围的人没有不说她好的,就是那继子继女,也是跟她亲。” “这不是挺好嘛。”嬷嬷二吐着瓜子壳道。 嬷嬷一被人打断语气不善:“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打断我。”顿了顿继续道:“怪就怪在这里了,这继母自己还带了一个女儿过来,可是她对前夫人的女儿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家有贤妻老爷的仕途也是一帆风顺,直言自己眼光独到,娶了个福星回来,还把家里的所有事情都交给这新夫人打理。就是前夫人的娘家,也盛赞新夫人贤惠。后来继子也大了,老爷就把他送到外边去锤炼,而继女也到了适嫁的年龄了,新夫人又是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地替继女挑了一门好亲事,那风头自然又是越过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只是不知道是这继女命不好还是运不好,嫁过去几年怀了好几次身孕,可一次都保不住!女子不能繁衍子嗣,时间长了婆家就有了怨念,好在这时候在边陲历练的继子回来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替自己姐姐请了个大夫,那大夫把完脉大惊,你猜怎么着?” “原来那大夫说,那继女是因服用了损害女子身子的东西导致宫内受损,所以才会缕缕滑胎!还说继女服用此药时日太深,只怕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继女想来想去,她出嫁前在家里的膳食都是由新夫人全权做主的,这才想到,这么多年来是新夫人借着替她补身子的名义给她下药!那姑爷知道了,大怒,抄着家伙就往新夫人屋子里砍,没有伤到新夫人却是把她那亲生女儿吓了个半死,姑爷也因此遭受一场牢狱之灾。只可怜了那继女,一生都被这新夫人给毁了。” 嬷嬷二听了,道:“幸好那继子外出几年,否则也是要被下毒了。” 嬷嬷一道:“可不是,他娶了一户门第低的小姐,只是听说这小姐虽然出身寒门,可是却极为聪慧,是从女子书院出来的,听说自她过门后,气势一点也不输给新夫人呢!” 嬷嬷二道:“天下怎么有这样的父亲,那老爷都不管的吗?” 嬷嬷一气愤道:“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他早习惯了,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东西。听说那继子成亲时,新夫人对外吹嘘置办了多少嫁妆,其实就是个空壳,这继子是一分钱的好处也没有,白白替那新夫人宣扬了盛名。” 嬷嬷二想了想,问道:“不是说那新夫人的女儿被吓到了么?” “是啊,神智有的时候不清醒。可你不要忘记,新夫人可是把持了家里的财政,给她女儿私留了不少,这财力可是男子仕途的助力,谁会嫌少呢?所以她虽然偶尔有些疯疯癫癫,可是为那家还是生了一个长子,背后又有她母亲担着,日子能够差到哪里去?” 嬷嬷二道:“我倒觉得不尽然,都说因果循环,做了坏事是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嬷嬷一说:“你倒想得简单!这大宅院里有几个不是算计过日子的,那继母就没有几个是心善为继子继女想着的,你看咱们今日晚膳见到刚来的那位小姐,听说是出来给她姨娘上香的呢!那小脸白的,一看就是在家里受了苛待。这嫡母要怎么对妾侍生的子女,可是比那继母对继子女,还要容易多了!”211 ...() 第五十五章 风雨交加千金心灰意冷 嬷嬷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们对于不甚熟络的杜汀兰了解太浅,几句带过后,又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し可是又有几个是好的呢,还不都是继母与继子女,或者嫡母与庶子女之间,竟也是没有一个好的。 杜汀兰背转了身子,再也听不清嬷嬷们说些什么了,双肩是止不住的颤抖,那嬷嬷的话一直在她耳根边回响“这嫡母要怎么对妾侍生的子女,可是比那继母对继子女,还要容易多了!”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杜汀兰的身上,直让她浑身冰冷如坠落地狱。往日她总以为,她那样的低微,根本不能入到嫡母的眼里去,而且五姐姐那般优秀,她根本不及她分毫啊!可似乎杜汀兰现在明白了,嫡母怎么会真的待她好,所谓的好,也只是明面上的吧!就像林姐姐那样,就算林姐姐那般聪慧,不是也着了她祖母的道么? 现在想起来,难怪那一日林姐姐会陪她那么久,甚至到后来无意知道她的情况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怕她是早早见惯了,杜汀兰此时觉得,自己与林姐姐似乎有诸多相似呢! 只是林姐姐好歹是将门之后,还有一对亲生的弟妹,上头有亲娘疼着,日后也有弟弟可以依靠。而自己有什么?姨娘早不在了,她身边除了绿影,已经一无所有。 杜汀兰悲从中来,想起第一次与父亲见面的情形,心更是狠狠地抽搐了一番。她总以为还有个父亲可以依靠,现在看来,父亲对她也不过如此,只是因为她身上还流着他的血,他不想被人诟病,还有对于姨娘的那一丁点愧疚,就是这一点点的愧疚,将她带回杜府,像个闲人般的养着罢了! 她拥有的,原来都只是假象! 她想要的,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得到! 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杜汀兰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希望呢?前路茫茫,她甚至看不到一点希冀,这样的人生,不要又何妨! 她不过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苦苦地捱到现在,如今希望没了,就容易走些极端的路来。 这后院有几大株老槐树,参天而立,遮盖住杜汀兰小小的身子。从前头走过来不到半柱香时间,杜汀兰脸上的泪痕在微弱的灯笼映照下分外刺目。她抬起头,老槐树的枝桠郁郁葱葱地,遮盖住天上月亮投射的大部分亮光。杜汀兰笑了几声,叹道:“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若一直活在梦里,至少还能自欺欺人。可一旦醒来,却要不得不面对种种纷扰。 或许,她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吧! 或许,姨娘的怀抱才是她最终的归属。 姨娘,你等着我,女儿这就来陪您了。 杜汀兰心意已决,剩下的就是收拾自己的面容。她掏出帕子细细擦拭了脸颊,理了理发梢,然后,戴上一块遮面的丝巾,一步一步地,走向老槐树的背后…… 那后头,正是万丈深渊,只要一跌下去,势必会米分身碎骨! 杜汀兰腿微微颤抖,低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谷,一种恐惧油然而生,往事各种片段扑面而来,杜汀兰狠下心肠,抬起了一只脚…… “姨娘,乳娘,我来了。” 她回过头,望了眼客房的方向,道了一声:“绿影,你保重!” 另一只脚便也跟着踏了出去…… 风力骤增,面颊是沉甸甸的刺痛,她只觉得衣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勾住,整个身子稳稳地落下,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暖。杜汀兰惶然睁开眼,人已经回到老槐树下。 有人救了她! 还是一个男子。 杜汀兰一眼就看出他是下午往她马车里丢金子的男子! 杜汀兰正怔愣着,那男子已经从她身侧走过,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有不爱惜之理!”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件毫不重要的事情。也不管杜汀兰是何表情,再次出声,这次却比上次厉害许多:“若你再想轻生,我不介意帮你达成愿望。” “你不是救人的么?为何……” “救人又如何,若一心求死,何必再留在世上!不过是让剩下的人生不如死!”说罢一拳打在树干上,树叶纷纷落下,杜汀兰吓了一跳,这么粗壮的老槐树,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还有,他似乎比自己还要愤怒。 杜汀兰不知他在恼些什么,反正她遮着面,不担心被人看出真容,道:“你救了我,我该向你说声谢谢。” 他讥诮一笑,冷冷看她一眼,身形一振,极快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如果不是那温暖的感觉还有余温,杜汀兰也不敢相信是他救了自己。还有,那过于激动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她他的伤怀,可是…… 他们还只是陌生人啊! 杜汀兰甩了甩头,苦苦一笑,他又哪里晓得自己的遭遇,说什么只会让留下的人伤心,被留下的人会因此活的生不如死,他知不知道,就算是她从眼前消失,这世上只怕除了绿影,再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了吧!她该高兴么?高兴即使她离开这个人世,也不会再有了任何牵挂?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就被那男子救了,所以那种死亡的感觉并没有扑面而来,只是她一想到那个救她的人愤怒的模样,突然有一丝恐惧。 杜汀兰摇头,他们非亲非故,他也不知道她的身世,凭什么就因为救了她一回,就该对他言听计从?凭什么就因为他那么简短几句就断定他的故事,凭什么就要因为他一点点的怜悯而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杜汀兰想着,脚步再次来到悬崖边。 可是……可是眼底的山石怎么忽然间飘飘忽忽的了?而且,她的脚刚一抬出去就莫名收紧了。 “小姐,你要干什么!” “你不要做傻事啊!” 杜汀兰来不及回头,早已听出是绿影的声音,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绿影已经大步冲了过来,由于力道太大,非但没能抓住杜汀兰,反而是往前一撞,将杜汀兰挤了出去! “啊!”寂静的夜里,杜汀兰惊呼一声,人已经摔了出去……211 ...() 第五十六章 再度被救主仆又遇妖孽 “小姐,您要撑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绿影全身匍匐在地,使出吃奶的劲死拽着杜汀兰的手,她无比懊恼,觉得自己笨死了,转念一想起自家小姐那伤神的样子,又忍不住抱怨起来:“小姐,您也是,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害得奴婢还以为……” 杜汀兰有些心虚,“嗯”了一声,幸好是吊在半空,不然也不知怎么好来面对绿影。头一回还没掉下去就被那锦衣男救了,她完全没有什么惧怕心理。现在身子被吊着,只有一只手被绿影拉着,杜汀兰几乎能够预测到掉下那深不见底的山谷该是粉身碎骨到何种程度。一种恐惧袭遍全身,求生的愿望油然而生,分外强烈。可是她看着绿影憋得通红的脸,还有紧拧的眉头,就知道她多么费力,而且仅凭绿影的力气,恐怕也是无法拉她上来的。 难道这是注定的吗?注定她该命丧至此,即使有人救了她一次,还是不能幸免于难。杜汀兰苦苦一笑,这又怪得了谁?若不是你自己一心求死,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绿影越来越费力,由于杜汀兰整个身子都在崖边,绿影小小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竟滑了些往外,她惊呼一声,杜汀兰自己也感觉到了,忙道:“绿影,你快放手!快放手啊!” 绿影哭出了声:“我不要!要死奴婢也要和小姐死在一块!”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撞到小姐,不然小姐怎么会身陷险境。她不要放手,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才不要放手! 杜汀兰心里五味陈杂,她还想着独自离去,那样自私,却不顾绿影的感受,她都没有顾忌过这世上唯一在乎她的人的感受,而今,这个唯一在乎她的人,却甘心情愿与她一起去死。这叫杜汀兰心里,如何不难受? 更不能让她侍奉她几年,最后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绿影,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右手边上有一根树桩,我抓住它暂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你先放开我的左手,去找救兵来,否则,我们两个就必死无疑了。” “不要不要!”绿影摇头:“我只要放手,小姐就会掉下去,您不要骗我,小姐想什么我都知道。” 无论杜汀兰如何解释,绿影就是断定杜汀兰是要支开她,怎样都不肯放手。 相处多年,绿影已经对小姐的习惯了如指掌。与其让她没了小姐孤孤单单活在世上,还不如陪着小姐一起去阎罗殿,起码黄泉路上,还能给小姐做个伴。 “小姐,您支持住,我们一定会得救的。小姐,您坚持住啊!”绿影实在着急,手里也没了多少力气,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能坚持多久,她心里一乱,忘记是身在佛门之地,大叫道:“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深黑一片,三更半夜,又是后院,哪里会有什么人出现。绿影不过是焦急了口不择路,没想到竟然真有回应。 “大半夜的,是谁在爷边上叨叨的也不让爷睡个好觉。” 绿影惊喜地往四周看了看,根本没有人。她不死心地揉了揉眼睛,道:“什么人,救命啊,救命啊!” 老槐树晃了身形,伴随几片树叶一起,轻飘飘下来一个身影。即使灯笼的光不甚明亮,绿影还是看清楚面前是一位男子,她喜极:“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那男子一身红衣,就是下午杜汀兰见过那位,只是当时绿影没有注意到罢了。这男子慢悠悠走来,一点都没有因为人命关天快了几分,揉揉耳朵,不甚在意地道:“急什么?我说小妞,你家小姐一心求死,你又何必阻拦。” 绿影手不敢动,眼睛瞪着这个不善的男子:“你胡说!” 红衣男子张狂一笑:“你不信?爷我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救她的人,还是爷的朋友。” 绿影道:“你一直在树上?” 红衣男子:“当然,要不然怎么看得见这么精彩的一幕?” 他还很少看到那家伙有表情的时候呢,红衣男子想想就过瘾。 “就是说我家小姐身陷险境了多久,你就看了多久。” 红衣男子愣愣,一个小丫头,没想到嘴巴还这么毒,比起他府中那些丫鬟,似乎……红衣男子多看了几眼,笑道:“那是自然。” 绿影心头那点欢喜早没了,对于一个几乎见死不救的人,她没有几分好感。 垂在半壁的杜汀兰也听见了,道:“绿影,我们不要求他。” 恍然一阵风吹过,杜汀兰只觉手上一松,闻听到一声绿影的惊呼,耳畔呼呼风声,她不敢抬眼,下一秒耳边已经传来绿影的呼喊:“小姐!” 杜汀兰睁开眼睛,身子已经回到梧桐树下,绿影在一边左右查看。她抬起眼皮,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那红衣男子。杜汀兰对他本无好感,听完他的话,眉又重了几分。 “你不要爷救,爷就偏要救你。” 多么幼稚的话语,分明是一介少年,却一口一个“爷”字,一看就不是好人。杜汀兰嫌恶地看了一眼,拉着绿影的手道:“绿影,我们走。” 红衣男子正得意着,伸手阻拦:“爷救了你,怎么连个谢字也没有?我可记得,仲谦救你时,一口一个谢字,可说得顺口得很呢。” 杜汀兰冷眼凝视:“救人之人,是不会计较这个的。只有那些心有不善之人方会如此拘泥于小结。” 红衣男子脸上闪过几抹神色,下一瞬杜汀兰已经被他牵制着拉到崖边,绿影先吼起来:“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家小姐。” 男子不顾绿影劝阻,笑看着杜汀兰:“怎么样?是不是很高?是不是很可怕?你既然不愿意答谢爷,那爷便将你送回去,权当没有救过你。” “你……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人?”绿影不服。 杜汀兰还是那般看着,道:“你不敢!佛门重地,公子救人乃是义举,若是再将我扔下去,就是杀人,在佛家杀人,不知道会增添几重罪孽呢。” 男子眼睛闪了闪,愤道:“你少骗爷。”手上已经有了几分松动。 绿影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家小姐,张口就往男子手上咬去。 “啊!”男子吃痛一声,居然理所应当地说道:“你居然敢咬你的救命恩人。” ...() 第五十七章 自说自话未免心生荡漾 多么恬不知耻的人,不止杜汀兰如此想,绿影也是,反唇相讥道:“你救过我家小姐不假,可你也想害我家小姐。既救了也害了,那就扯平了。” 男子哼笑一声:“你叫绿影是吧?好个嘴刁的丫头。爷没跟你算账你倒先撇的一干二净了。那好,爷来问你,爷救了你家小姐是不是。” “嗯,你是救了我家小姐不假,可是……” “没有可是,你家小姐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我且问你,若是你家小姐命丧至此,你会如何?” 绿影想也不想就答:“我只有小姐一个亲人,小姐若是不在人世,我活着又有何意义?不如随小姐一起去了。” “就是说你会陪你家小姐一起去死了?” 绿影昂起头:“那是自然,小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红衣男子面露得意之色:“如此说来,我救了你家小姐,便是也一同救了你,就是两条人命。所以论理,我们非但没有扯平,你们还是欠爷一条命。” 绿影被他这么绕来绕去早昏了头,杜汀兰懒得管,虽然这男子的性子是非常奇怪,但说来说去,还是算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若是杜汀兰知道余下的情况会那样发展的话,或许也就不会这样坐视不理了。 绿影防备地瞪着红衣男子:“那……那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你的。” 男子笑得极尽猖狂,还有几丝几不可见的逗趣:“那可不一定。”说着凑近了一些,道:“说不准,这报酬就在你们主仆身上。” 绿影会错了意,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啐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告诉你啊,我们小姐不会对你以身相许的。我……”绿影红着脸,看了一眼男子,抬起胸脯道:“我也不会对你以身相许的。” 男子闻言大惊,不得不回头正视了绿影好一番,顺带也留意了一眼杜汀兰,接着将主仆打击了个遍:“就你这叠小豆芽,还入不了爷的眼。你家小姐……” “前不凸后不翘的,自然也不在爷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你……”绿影涨红了脸,这不是间接说她是个女孩不是个女人嘛,绿影不乐意了,跺了红衣男子几脚,哼了一声跑开了。 杜汀兰还要替自个丫鬟善后:“家婢无状,还请公子见谅。天色也不早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得好。” 红衣男子先是挨了绿影咬几口,如今又被跺了几脚,脚正疼着,嘴上也不饶人:“你的奴婢伤了人,小姐莫不是打算就此走人。” 杜汀兰道:“公子有的是银两去治伤,不是吗?” 她可没有忘记,半路上这位公子是如何跋扈的。继而又想起那位男子,好像刚刚听过,说他叫做仲谦,这似乎是字而非名。仲谦,杜汀兰记住了。 “爷的钱是爷的钱,这怎么能相提并论?”红衣男子瞪大了眼,敢情是要他吃哑巴亏啊! “当然可以相提并论,钱财的用途不过是购买物资以及抓药治病,莫不是公子的钱财还要有别的用途不成?” “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就这样与公子相处难免被人闲话,小女子就此别过。” 红衣男呜呼哎呀地喊疼,杜汀兰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怎么就走了?这这这……”男子还想拦呢,可哪里拦得住,他可不想被人误会,女子名节被损,被人看到,他就非娶了她不可。想他堂堂许家少爷,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被一个女子束缚住? 不过,她身边那个丫头,倒是比府里的那一堆都有趣呢。而且,貌似这位小姐,也跟别的世家小姐有不同。怪不得表姑婆说,金阳人杰地灵,只要来了,便会觉得不虚此行。他原本还心有不愿,现在一想,这趟金阳之旅,算是来对了。 算了,两个小女子,他懒得计较。明天还是要跟着表姑婆,说不准还有更有趣的事情。都住在同一个庙宇里,还愁没了乐子吗? 红衣男想着,这才喜滋滋地再次跃回树上。在树上睡觉,可比厢房里舒坦多了。 折腾了半宿,杜汀兰也累了。回到厢房,绿影还替她备好了热水。杜汀兰简单洗洗后,又眯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她觉得这一夜真是惊险,第一回想送命被人救了,第二回又被绿影给撞下去了。虽然最后被那看起来像妖孽的男子救了,可那挂在崖壁上的时候,胆战心惊的滋味杜汀兰是一点也没有忘记。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生命是这么重要,活着是这么重要。难怪那个叫做仲谦的人,会在她寻死的时候做出那样的表情,是嫌弃她不自爱吧!杜汀兰甩甩头,不知为何会总是想起他来,即便有过救命之恩,但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越发的诡异。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小姐,用膳吧。”绿影端来了早膳,见杜汀兰发呆,关切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够。” 杜汀兰心虚一笑:“是有点。” 绿影责怪道:“小姐也真是的,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的歇着,去那后院作甚?” 杜汀兰揉着额头,看样子绿影是要再次说叨了。不过这一回杜汀兰猜错了,绿影说完这一句就闭口不言,心事重重的模样,杜汀兰一笑:“还问我,你自己不是也没休息好。” 绿影嘟起嘴:“哼!都是因为那个……” 杜汀兰道:“他说得没错啊。” “小姐!怎么你胳膊肘往外拐啊!”绿影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呢!” 杜汀兰直接无视了绿影的碎碎念,执起勺子喝粥。白白的粥上飘着几片青菜叶子,旁边还有一叠白面馒头,配上凉拌的萝卜丝,看起来尤为可口。杜汀兰吃得津津有味,绿影只是简单巴拉了几下,眼睛直直盯着杜汀兰的身子。杜汀兰被她看得起疙瘩,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绿影道:“那位公子好像说的真没错,小姐,你怎么这么瘦?” “小姐,咱们该去上香了。”门外邢嬷嬷叩门道。 ...() 第五十八章 误打误撞一番因缘际会上 杜汀兰整了妆容,门外邢嬷嬷方得了首肯,撩起帘子进来。见到杜汀兰及绿影都是有些疲惫的态势,不由大惊,她是听见昨晚后院有轻微的声响,碍于初登佛门,那份虔诚自在,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一看…… 邢嬷嬷也不直接问,只是道:“哟,原是老奴来得早了,小姐还未睡好吧。” 杜汀兰笑道:“无妨,不过是刚换了地方,睡得不好罢了。” 这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了,邢嬷嬷虽然几次办事得力,但是经历过前事种种,杜汀兰忽然不敢轻易相信了人去,除了绿影,其余人她都暂且不能全心信任,她不能确信,哪些人是真的好,哪些人是戴着伪善的面孔。 她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有过寻死的举动,再者一说出来,有关自己名节,实为不妥。 邢嬷嬷也不是个傻的,小姐若是隐瞒,大致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若一味再问,只会讨不到好,于是便笑道:“可巧小姐上香的时辰刚刚好,若是小姐觉得不便,还想再休息会,不如老奴去给庙里的师傅们说说,再缓上一两个时辰?” 杜汀兰知她只是试探,摇头道:“嬷嬷莫不是忘了,烧香拜佛最是讲究这一份心诚则灵,我若推三阻四,倒显得不是诚心了,菩萨知道,又岂会再庇佑我?” “烧香拜佛不必浓妆艳抹,绿影再替我上一层妆,插上那支银簪即可。” 邢嬷嬷躬身道:“那老奴在外面等着小姐。” 杜汀兰微微颔首,绿影上了粉,将那浓浓的黑眼圈遮盖住了。眼看着就要走出门,杜汀兰还是觉得不保险,索性将那面纱也戴上,绿影低声咕哝:“小姐,当时那么黑,那……那公子不会看到的。” 杜汀兰根本没往那一处想,经绿影一说,她便点头道:“你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绿影你记住,出去之后,不必多与人说话,只管上香便是,其他的,任何人也不能多说半个字,不管是你还是嬷嬷们,还是旺财,皆是如此,你可明白?” 绿影不懂其意:“小姐……” 杜汀兰没有时间解释,直言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出了门来,杜汀兰又细细交代了邢嬷嬷二人,连带要对旺财说的话,也让邢嬷嬷一并记了转告之。邢嬷嬷在宅院待了多年,杜汀兰话一出口她便明白意思了,心里不由多看了这位七小姐一点,暗下有了几丝佩服。 杜汀兰可没有忘记,昨夜听到那些嬷嬷的话,她初来乍到就有了这样的传言,原本是要定下在这里住上些日子的,如今看来,只要是有女子的地方便有无穷无尽的是非,这观音庙,也是如此。越是这样,她更加不能袒露自己的身世,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了文章,挑拨了她这个庶女的心思是小,损害杜府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只是她才来不久,那些嬷嬷便知道她是个没了姨娘的庶女,还不得重视,这些消息,是从哪里传出的?她确信那个叫做仲谦的少年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而那红衣男子,虽说顽劣,似乎也不是这种喜欢打听人家**的人,那么就只能……杜汀兰微微眯了眼,很好,她不说话不表态,就以为她是软柿子了! 不过这些事,也得等到她上完香再说。 山上的湿气较重,气温比广元镇低上许多,早晚温差也大。杜汀兰出了门下了楼,猛然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旁边邢嬷嬷赶忙又往她身上加了件披风,杜汀兰裹紧了,主仆几人这才往主殿走去。 进了观音庙,除了皇室贵胄,都是普通香客,谁添的香油钱多,谁享受的待遇就好。杜家是有些家底的,不管是杜老夫人颜氏还是大夫人袁氏都是极好面子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被人拿来说闲话。因此杜汀兰向大老爷请示来给死去的姨娘上香时,杜府是按照妾侍的份例给的银子。后来杜汀兰书信一封,告知祖母及父亲母亲,要在这里不远的观音庙给杜府抄经祈福,那边便派人又送来了一大笔银票,倒是比前一回给的多出很多倍。杜汀兰浅笑看着,银票一送到是交到邢嬷嬷的手上,就是说他们还当她是个孩子呢。不过对于邢嬷嬷,杜汀兰多了几分好奇,一个在杜府不受重视多年没有提升的嬷嬷,怎地一出府就跟府里管事嬷嬷相差无几,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杜汀兰不动声色看着,眼里的凝重又深了几分,还有那看似单纯的旺财,只怕,也是不简单吧! 主殿很快就到了,正中央一尊菩萨,天生玉面,智满金身,手持净瓶甘露,斜插垂杨,慈眉善目。蒲团上一对主仆正跪着诵经,过了些功夫,那丫鬟先站起来,替主子将蜡烛青香插进香炉,再扶着主子,右转后依次往东、南、北三拜,算是正式完成。 彼时杜汀兰已带着绿影跪上蒲团,青香袅袅,杜汀兰依着程序上完香,正欲往侧殿行去,那香炉后面忽然发出声音来:“女施主既然来了,何不抽个签卜测卜测?” 杜汀兰回头对上邢嬷嬷的眼光,心里大致明白了,香油钱给的多,还有福利可享?她无奈地摇头,不是说心诚则灵么?如何还要多此一举?还是在菩萨的跟前?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加之她面前的,是一位年纪较长的女尼,身边还站着一位闭目诵经的小女尼。杜汀兰由绿影扶着,先是对着两位女尼一礼,再道:“有劳大师了。” 那女尼的声音实在难听,杜汀兰只摇了几下,便落出一根签来。站着的女尼终于张开了眼睛,将那竹签递给正襟危坐的老女尼,又继续念经去了。老女尼似乎早习惯了看各种各样的签,这时候煞有其事地解释起来:“棋逢敌手著相宜黑白盘中未决时皆因一著知胜败须教自有好推宜。施主抽到的是第四十四签,此乃中签,不吉啊!” 绿影一听就急了:“大师,能有破解之法吗?” 老尼姑头很低,主仆看不到表情,声音却是耐人寻味得很:“破解嘛,自然是有的,只是……” “我记得就只是来过这里啊,怎么没有呢?”杜汀兰看到,那之前走出去的贵妇又回来了,往蒲团四周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目光落在杜汀兰身上,轻飘飘移过,忽而讶异道:“兴儿,你怎会在此?”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五十九章 误打误撞一番因缘际会中 那老尼姑面容清瘦,肤色比好多人都要暗沉,又戴着一顶藏青色帽子,遮盖住大半张脸。杜汀兰虽然觉得怪异,还是没感觉有哪里不妥,而今一听那贵妇所言,她及绿影都不得不回头仔细地看了看,莫非这尼姑…… 杜汀兰还在猜测着呢,那尼姑已经低了头,道:“女施主想必是认错人了,贫尼是……” 话还未说完,那贵妇竟然毫无形象地一把掀开尼姑的帽子,接着从耳根撕下一块面皮,道:“哼,还想装!” 然后在杜汀兰主仆目瞪口呆的眼神里,揪着尼姑,啊,不,现在应该说是一个少年的耳朵往外拉:“佛门重地,岂可儿戏,跟我回去。” 那少年疼得呲牙咧嘴,连连道:“表姑婆,你轻点,疼,疼!” 贵妇闻言更是拧了拧,扬了扬眉:“现在知道疼了,还有你,怎么看着你家少爷的,居然纵容他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那“小尼姑”惊慌地从杜汀兰她们面前跑过,也是撕掉一层皮! 等到三人人影远去,绿影摇着杜汀兰的袖子,道:“小姐,那不是……他不是那位公子吗?” 杜汀兰点头,转身道:“我们回厢房。” 脚底突然一阵疼痛,杜汀兰低下头,挪开鞋底,发现一个很是奇怪的坠子,说它奇怪,主要是因为它的图案太过诡异了,正面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背面则是一个形状恐怖的骷髅头! 杜汀兰想起,那贵妇人刚刚进来在四处搜索,难不成就是找这个? 这坠子,似乎极为不普通。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诚心诚意来上香,还差点被人骗了。更让她觉得离奇的是,昨晚那红衣男子,也实在太过胆大了吧! 她想起他们阔绰的出手,一身的气势,还有穿衣打扮,似乎,不像是金阳城内的人家。 杜汀兰无意去揣度别人的家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她回到了厢房,寻思着哪里有合适的时机。桌案上是一本经文,她是不敢再待在侧殿抄写了,索性让邢嬷嬷带回了厢房,只要诚心地抄完,在哪里又不是一样? 绿影早傻呆呆的了,好像还没能回过神来。等她醒悟过来,人已经在厢房里头,绿影气愤得不行:“小姐,那位公子怎么可以这样整人?太过分了!” 杜汀兰道:“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也没碍着我们什么事儿。” 绿影直把墨砚当做出气筒,小声又嘀咕了几句,杜汀兰只当听不见。 经文还未抄到一半,门外邢嬷嬷走了进来通报:“小姐,外面有一位夫人,带着一位少爷,说是来向小姐道歉的。” 主殿的事情邢嬷嬷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为了讲究脸面,通传一声罢了。 绿影道:“来得正好,看看他们怎么说。哼!” 杜汀兰头也不抬地吩咐邢嬷嬷:“嬷嬷,你告诉那位夫人,我们并无损伤,实在无需道歉。我身子不好,也不便见客。” “小姐,你……” 邢嬷嬷有些问难:“小姐,那位夫人带着少爷,就在外面等着,这样回绝,似乎……” 似乎是说她端高架子呢! 杜汀兰无奈地停下笔来,命绿影收起经书,这才道:“那请客人进来吧。” 这是杜汀兰第二次见到这位夫人,之前在主殿见到,只略微看到她的侧影,觉得是位很端庄的贵妇。如今直面之下一看,很明显她比起一般的贵妇多了一分淡然的气势。而那位少年呢,与之前在杜汀兰主仆面前嚣张气焰大相径庭,乖乖地跟在贵妇身后,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几人分宾主落座,绿影沏茶上来。杜汀兰就着茶水开口:“因为出门来得匆忙,并未带茶叶来,这是庙里的,夫人请莫要嫌弃。” 以往住在陀罗山时,杜汀兰也是听过,普通人家都会在山上砍下一种树,将它劈成许多小块,往大锅里加水煮开,叫做老人茶,适合夏日饮用。杜汀兰那时候自己也喝过许多,如今寺庙里正是这样的普通茶水,但她不确定,眼前的贵妇人能不能喝的惯。 那夫人掀开茶碗,轻轻啜了几口,赞道:“好茶,听说这种茶来自山间。” 杜汀兰微微吃惊:“夫人也听过。” 那夫人道:“岂止听过,我们外出时,也曾寻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地域原因,竟遍寻不到,没想到来到金阳城,倒是有幸再次喝到。” 看着杜汀兰微愣的眼神,那夫人竟嘟起了嘴:“怎么,你不相信?” 杜汀兰道:“额,夫人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少年又换回了一身红衣,端起杯子好奇地喝了一口,“咕咚”一声痛苦地咽下,嘴里叽咕道:“哪里好喝了?”说着又要去看那夫人的茶杯,被那夫人一瞪,乖乖坐回位置去了。 杜汀兰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酷爱红色,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少年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为好看的少年,长睫卷翘,眉眼俊美,肤白似雪,梵香缭绕。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其实一双目光处处散着精光。剑眉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红唇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配上那红色的衣衫,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如果说袁昊天是可爱的,袁润天是温润的,那么眼前的少年便是妖娆的。 笑容尤其妖娆,比起勾人夺魄的女子,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并不能阻挡杜汀兰对他的反感,如果昨晚她还能对此人感激的话,现在只剩下厌恶。甚至与他共处一室,杜汀兰也觉得难受。 她一向欣赏聪明的男子,无疑他是聪明的,却是个不明白场合的。能够在佛门大肆胡闹,除了是个拎不清场合的,剩下的一种便是家世庞大,背景雄厚,杜汀兰结合了前事种种,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她甚至大胆往上猜了一猜,或许他们是皇室中人。 但是天子初登大宝,身边三宫六院还未定论,杜汀兰实在很难猜测出对方的身份,但是有一点她很肯定,他们觉得金阳人士,而是来自更为富贵之地,那更为富贵之地,显然只有一处说话的口气才可以这么强硬,便是万圣国都,汴都无疑了。 ...() 第六十章 误打误撞一番因缘际会下 杜汀兰其实猜得不错,几人正是来自汴都,而且他们的身份也非常人所及。。しw0。那贵妇人在汴都是赫赫有名的,初次救下杜汀兰的是她的儿子,而眼前不讨喜的红衣男子,也是大有来头。 杜汀兰如今还是一个孩子的身材,脸上两团粉嘟嘟的肉团早随着两场大病又惊又吓地去了大半,露出病态的苍白。这贵妇倒是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她见杜汀兰所饰所衣,料想是哪户普通人家的女儿,此时她还不知道儿子救了杜汀兰一事,然红衣男子却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也缄口不言。 听说人家还在抄写经书,贵妇人也觉得久扰不便,当即扯出话题道:“今日来,是替我表侄孙来向小姐道歉的,让小姐受惊了。” 又对那红衣男道:“兴儿,还不过来道歉!” 杜汀兰哪里敢劳他大驾?那桃花眼正瞪着她呢,没准前脚一道歉后脚就是什么歪招,杜汀兰是一门心思把红衣少年想成了大户人家的歪瓜裂枣,忙道:“夫人哪里的话,令侄孙只是开了个玩笑,并没有阻碍到我们,所以夫人不必介怀。” 被叫做兴儿的少年乐颠颠接了杜汀兰的话:“表姑婆,你看,这位小姐都说是误会了。” 贵妇人抬脚就往那少年腿上踹了一下:“我还不了解你!道歉!” 口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那少年被逼的无法,几许眼光朝杜汀兰飘来,好似在说“你要是再不说话,一会有你好受的”。 也真是神了,杜汀兰刚接到信号呢,那贵妇人又往少年踹了一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还想着威胁人家小姐呢!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诚心诚意地道歉,以后,就再也不要叫我表姑婆!” 少年苦着脸:“表姑婆,你这是要伤透兴儿的心哪!” 贵妇人不为所动:“错!我是威胁你!” 一面凑近了少年,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那少年听完跳起来大吼:“表姑婆,你怎么可以拿若兰来威胁我呢!” 若兰,这是杜汀兰听到的第三个陌生名字,看红衣少年的表情,那名叫若兰的,多半是个女子吧,真想不到红衣少年还有软肋,看着他吃瘪,杜汀兰觉得很过瘾! 贵妇人原是悄声说的,眼下被红衣少年自己揭出来,她干脆也说出了声:“哼,有何不可?若是那位若兰小姐知道你在这里胡作非为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你?啊,表姑婆听说丞相有意跟张家结亲……” 红衣男子打断道:“表姑婆,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贵妇人低下头啜了口茶,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红衣少年恶狠狠看了杜汀兰一眼,很不情愿道:“对不起。” 快得跟一阵风似的,总算还是听见了。杜汀兰懵了,这才发现自己无意就被贵妇人当枪使了,她不明白自己没有得罪人,最后为何好似错的还是自己。大概这就是权势效应吧,然而当杜汀兰对上贵妇人狡黠目光之后,赫然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她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有这样一位,呃……好玩的夫人呢? 最终杜汀兰只是淡淡带过,贵妇人目的已然达到,也不多做停留。等人家都走到门口,杜汀兰才想起一件事,又叫道:“夫人请等等。” 红衣男子再也抑制不住怒气,冲着杜汀兰吼道:“歉也道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兴儿不得无礼。” 身后的绿影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杜汀兰也察觉到了,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意,看来那位叫做若男的小姐便是这少年的最大软肋,可惜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无再见之期,不然倒是可以从中做点文章的。 杜汀兰从怀中掏出那坠子,递与贵妇人,道:“这是在主殿的时候捡到的,我见之前夫人也好像是在找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那夫人眼前一亮,心底涌过一丝感激,瞬间被失而复得的狂喜遮盖,连连道谢:“我以为是弄丢了再也找不到,原来被小姐捡到了。真是谢谢你。” 要知道眼前的坠子价值连城,而贵妇人眼中,这位小姐不过是平常人家,换做银钱是很大一笔。小小年纪能够不贪慕钱财,实属难得。贵妇人见了,更是心疼,脱口而出道:“不知小姐是哪户人家,日后我也好登门道谢。” 杜汀兰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换做任何人都会归还的。” 贵妇人心想那可不一定,更是喜欢了,当即说了句更匪夷的话:“不然你做我的干女儿吧!” “咳咳咳!”杜汀兰还没回话,红衣少年先拒绝了:“表姑婆,你忘了,我们今日就要启程回京,日后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要收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做干女儿,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得很。贵妇人想了想,也觉得可能勉强了人家小姐,而且确实不太妥当,便打消了这种念想,只道:“那……” 红衣男子笑得璀璨:“表姑婆,还是让我来处理吧。” 贵妇人狐疑地看了一眼:“你……不会是想乘着我不在,欺负人家小姐吧。” 红衣少年尴尬一笑:“表姑婆,我是这样的人吗?” 贵妇人:“你就是,算了,我还是不放心你。你先跟我回去,答谢小姐的事情,我自会安排他人去办。” 红衣少年失望道:“表姑婆你好偏心啊,我可是你有血缘的表侄孙,仲谦跟你可没有一点血缘,你怎么相信他比相信我还多啊。” 贵妇人昂起头:“哼,他本来就比你靠谱。” 两侄孙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在杜汀兰以为已经走远的时候,那红衣少年忽然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把杜汀兰吓了一跳。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红衣少年道:“你倒是聪明得很嘛,竟然三言两语就让我表姑婆刮目相看。” 杜汀兰哭笑不得,明明是他捉弄她在先,被别人逮个正着,怎么反过来好像做错的是她了?好像还是她故意要引起谁的注意一眼。 “那么以公子的意思,是拾得的东西也要收归己有?” 红衣少年难得的脸红了,哼一声,倚在门框上,不无风流地道:“看在我们永不相见的机会上,我原谅你,反正你就是想在表姑婆面前告我的状,也是不可能了。” 杜汀兰反击道:“是,看来我得多谢公子的宽宏大量。不过,公子总算是救我一场,我倒是有一句忠告想告知公子。” 少年正得意着,轻视得很:“你有什么忠告对爷说?这可真有趣,说来听听。”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荣幸再与公子相见,因此公子不必担心我会告状。不过我觉得,公子还是该担心,夫人会不会在那位什么若兰姑娘面前,说公子的不是呢!” “你!”少年涨红了脸,说了一句“算你狠”,落荒而逃。 绿影拍手称快,对自家小姐佩服得不行。她哪里知道杜汀兰是实在受不了红衣少年狂妄自大的样子呢,他们都以为,那只是匆匆一瞥,却谁也不知道,终有一日,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他们还会相聚,分离。 ...() 第六十一章 似曾相识廊桥岂非遗梦上 午膳后杜汀兰微微眯了会眼,不过半个时辰就又起了,这经书看起来不厚,可要认认真真誊抄起来,还是怪累人的。才坐了半天,杜汀兰就觉得肩头酸软得不行,腰也疼了。绿影逗趣道:“都说小孩子没有腰的,小姐是哪里疼了?” 这就是变相说她小了么?可杜汀兰无比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停下来又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最好是她永远什么都不知道就长大,这样,便不会疼了吧。 绿影见她不言,建议道:“小姐,要不然出去走走吧,坐久了也不好。” 杜汀兰看着还不及三分之一的纸张,叹道:“你看,我走得开吗?” 绿影不管这些:“又不是今日就非要抄完。走吧小姐,这里怪闷热的,眼下到那院子里树荫下倒是会凉快许多。” 杜汀兰刚想说哪里热了,就已经瞥见绿影一头的汗珠,她都快忘记绿影最是怕热了,杜汀兰一笑道:“那好吧,不过只能去一会。” 绿影欢呼不已,蹦蹦跳跳就跟着出了厢房。 杜汀兰居住的厢房在二楼,转个弯就下楼了。果不其然树荫下确实比屋里头还要凉快一些,偶尔有微风掠过,吹动额前刘海,凉爽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杜汀兰在那树荫下站了一会,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后院,绿影跟在后头,惊呼:“小姐,原来这里这般漂亮。” 原来除了老槐树,另一侧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只是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竟然在夏日也开得这样璀璨。绿影跑到那边采花去了,杜汀兰缓步走到崖边,昨日,她就是在这里,差一点死了两次,幸好两次都得人所救,不然岂非遗憾 杜汀兰只往下望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她退了退,好容易才定住身形,还未开口,率先拍了拍心口。 “怎么,昨日死不成,今日又来了?” 杜汀兰愕然回头一看,是他 她记得红衣少年说他叫仲谦 只是她明明记得红衣少年也说过他们午膳后就会离开的,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英俊无比,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而当这双眼朝杜汀兰看来是,却是莫名带着愤怒 杜汀兰一眼看出他恼些什么,心莫名紧了一下,急于解释道:“不是,我……” “我只是出来走走,没想到就……” “没想到就走到了这里?”男子接过她的话,反问起来。 杜汀兰轻轻点头。 男子火气消了大半,看着杜汀兰,目光深沉。 昨夜他无意经过此地,竟然发现自寻短见的她他生平最是痛恨那些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更是痛恨那种只知道一死解脱而把所有痛苦留给活着的人的人,这痛恨背后是深深的恐惧,因为每次他见到这样的情形后,回去一定会做噩梦。那噩梦一直伴随他这些年,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救起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他真的只是想救她,但是当他抱着她的时候,竟然奇异地觉得温暖,还有……熟悉。 是了,熟悉,她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如果她还在,也该和她一样差不多大。但是,他没有找到她。 他想,或许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了。 但是,他答应了她是会好好活着的。 也正是因此,生平最不爱管闲事的他才会救起她后,说了那么多过激的话语。而当他救下她的昨晚,竟然第一次没有再做那个噩梦。 他把这一切当做是母亲上香许愿的结果,也把来到观音庙看成是一个好的开始,昨夜只是个插曲,他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午膳时候那小子说起她来,说她是根豆芽菜,他也附和了,第一回觉得这小子形容得十分贴切。母亲后来告诉他,小豆芽他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捡到了她最宝贝的坠子,还还给了她。母亲一面喜滋滋地述说了过程一面让他想想有什么答谢之礼,他当即愣住了。 “我说要收她做干女儿的,可是兴儿说距离太远了。所以我想,不如送她个什么纪念品,你觉得送什么才好?” 小豆芽那么瘦,送她银子做私房钱最是合适,他低着头数着碗里的米粒:“母亲决定就好。” 那家伙却说:“表姑婆,依我看最好送些银子给她啊,还有她的那个丫鬟,好像是叫绿影的,比我姐姐的嘴巴还要厉害,也给送一份去。” 他的母亲道:“兴儿,你是不是对人家的丫鬟有意思?” 那家伙道:“哼,要是把那丫鬟接到我府中,这样吵架的时候我就再也不会输给姐姐了,哈哈哈哈” 他的母亲据理力争:“不行,我看那小姐的样,是断然不会收我们钱财的。” 那家伙建议道:“啊,表姑婆,我记得仲谦身上有个宝贝,也是不错的,不如送给小豆芽做谢礼好了。” “咦,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母亲道,笑嘻嘻回头看他。他一双眼睛几欲喷出火来,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尹思远” 尹思远是红衣少年的全名,兴儿则是他的乳名。 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东西对他极为重要,竟然敢这样算计于他 尹思远往里躲了躲,半个身子探出来:“说了很多次,我姓许,不姓尹。” 贵妇人不乐意了:“胡说,你是我的表侄孙,就是姓尹。” 当年他刚出生,就被命相大师算了一卦,说他五行缺土,必须要改姓才能成活,恰好天子之姓尹属土,也知道许家的这点事,金口一开便赐了他的姓,就这样从徐思远改名为尹思远,可他却不想承认 只是表姑婆实在疼他,当着她的面他也不好辩驳,又一想才让仲谦吃了瘪,心里那个乐啊,就当是代价吧 尹思远咳了两声,道:“是,是,表姑婆,我都听您的。不过,小豆芽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他母亲回头,一脸期许地望着他:“阿策……” 他叫尹子策,字仲谦,风王爷子,嫡母风王妃杨氏。 他无比坚决地摇头。 不忍母亲失望,道:“母亲莫要担心,孩儿现在就去办这事,一定不让母亲失望。” 尹思远还在后头煽风点火呢,他一个回身,那家伙乖乖闭嘴,缩在母亲身边,充当小绵羊。 他无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直朝厢房而去。 在厢房打听了几番,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他一阵狐疑,抱着侥幸的态度来到后院,果真看到那瘦弱的身影。 ...() 第六十二章 似曾相识廊桥岂非遗梦下 “你是谁?为何在此?”绿影摘完花回来,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家小姐面前。她下意识地拦在小姐身前,防备地看着对方。 尹子策立马想起尹思远口中那个能言善道的丫鬟,眼下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凶呢,他心里暗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你叫绿影?” 绿影心里咯噔了一下,甚觉不妙,凶巴巴吼道:“是又怎么样,告诉你啊,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欺负我家小姐。” 他绷着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难不成这丫鬟将他看做是一般的登徒子?他本就板着脸,如今更是黑了一片,绿影吓得脸都白了,却是不肯让步。 “你莫害怕,我是遵照母亲的意思,前来答谢你家小姐的。”他放缓了自己的语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爆发怒气,将这个丫鬟踹到山下去。 “母亲说,是你家小姐捡到了她的玉坠。” 绿影总算是想起来上午那位慈眉善目的贵妇人,退了一步道:“你早说嘛。” 那也要我有机会啊,你一上来就把我当成是豺狼虎豹地防着。他真是佩服尹思远那小子,竟然这么有眼光低发掘了一条毒舌。 可惜注定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不知道夫人有什么事?”杜汀兰问道。 尹子策尽量让自己说得真切一些而不是施舍:“母亲很感谢你捡到了她的坠子,实不相瞒,那坠子是母亲极为珍爱的东西。” 杜汀兰道:“捡到东西交还给别人,也在常理,我早说过了,夫人不必介怀,也无需放在心上。” 她说得稀松平常,尹子策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脑海里一瞬间跳过一个念头,跟眼前的人重合分开,重合再分开。 他定了定心神,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都说他冷面无情,一张冰山脸,可是不知为何却屡屡在她跟前失控。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她和记忆的人有些相同的地方。 “那是母亲和父亲的定情信物。”他解释道。 杜汀兰颔首:“既然是信物,那就更加应该要好好保存了。” 他点头,掏出一个锦盒:“母亲一直想要感谢小姐,所以命我前来,将此物送于小姐,算是答谢。” 杜汀兰不乐意了,不就是捡了个东西,还给你们了,至于这样劳师动众几次三番吗?她婉拒道:“物归原主本是人之常情。” 若是掺杂了其他东西,那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京师的人都是如此吗? 她不由拧了拧眉。 尹子策弄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但是他拿出要送人的东西,只有他不肯给的,没有别人不肯要的,于是也提高了音量:“此乃苏合香,有安神定气之功效,小姐只管一试。” 她既然有寻死念头,必然是有不开心之事,或许也和他一样在噩梦中惊醒,所以才会想到送香。 可是杜汀兰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公子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以为,物归原主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若是收了公子的礼,小女子心中有愧,不敢有为。” 眼前的分明还只是个女娃,可是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意志,那般的坚定。这一瞬间尹子策心里的熟悉感再次掠过心头,只是转眼间便又烟消云散。他看着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杜汀兰,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那么熟悉呢,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眼神,跟他一样倔强的眼神 他忽然生出一种要跟她力争到底的的决心,动之以情:“小姐此言差矣,但不说母亲那坠子价值几何,然而它对于一个人的价值却是不能用财物衡量之。若是就此丢了,我母亲势必会心如刀割,痛不欲生,由此,小姐虽只是物归原主,却好比救人一命。我母亲因此感激,若小姐不肯收下礼物,不是要让母亲伤心了么?这样说来,又当如何是好?” “小姐还是收下吧,若是不收,母亲那里,我又如何交代?” 见杜汀兰依旧踟蹰,道:“难道这就是小姐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 “你……”杜汀兰脸一红,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当然感激他,要不是他,她已经粉身碎骨,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力量。但是他几句话就点醒了她,不但救了她一条命,连带着活下去的意志,也一并给了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奇妙,有时候只在点滴之间便可以推心置腹。杜汀兰虽然不敢确定自己信任面前的男子,但是她就是莫名觉得安心,而这种安心源于,她觉得他曾经和她一样过,甚至,或许他有更深更难碰触的伤痕。 她感激他,还有些……心疼他。 她没有兄长,不知道被兄长疼爱是什么味道,好像就是被他吼的那种感觉吧。 锦盒已经在她手中,精巧的装饰,一揭开盒盖就闻到淡淡香气。她说他不过,只好收下,道:“多谢。” 尹子策紧捏着腰间的东西,回复了冰冷的神色:“嗯,告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要想到把身上最重要的东西给她,要知道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了。 而杜汀兰呢,依稀看见他的手在腰上动了动,袍子闪过的地方,露出竹蜻蜓细小的身子。她暗想他的习惯真的奇特,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杜汀兰忽然开口,不想错过什么似的道:“敢问恩人高姓大名,小女子日后如何报答?” 虽然报答的几率微乎其微。 他头也不回,只道:“不必了,你收下那香就是最好的报答。” 杜汀兰失落极了,她虽然知道他的名字,可始终不是他告诉的。也罢,大概今生都是不会再见的了,这份救命之恩,还是留在这寺庙多为她抄写几份经文吧,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谁也不会料到,冥冥之中,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没有缘分的人,即使对面闯过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而有缘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总会合适地再次相遇。而杜汀兰更是想不到,就是这一点点记挂,造成日后她生活的困扰,且这个误会越来越深,让她跌入深渊,从此再也出不来。 她又在寺庙住了几日,为姨娘抄写的经书,为杜府祈福,为恩人诵经,等到这一切完成,旺财那边来通报说,杜府派人来了。 杜汀兰不知道发生何事,拧了拧眉,回到厢房片刻功夫,就有一个面生的嬷嬷进来了。 ...() 第六十三章 回府前夕痛陈前因后果 那嬷嬷看起来四十来岁,肤色略白,一双眼睛还算有些神采。她一进门就躬了半个身子,道:“老奴给七小姐请安。” 杜汀兰好不容易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并不想被杜府的事情分心,也就没有给那嬷嬷好脸色。淡淡地回道:“嬷嬷一路劳累了,先去歇着吧。” 嬷嬷尴尬地一笑,道:“老奴不累,老奴不累,谢七小姐体恤。” 杜汀兰瞧她急成那个样子,料想是杜府出了什么事情,可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又没有外租家,真不知道杜府为何还要这样急急地找她回去。除非是…… 杜汀兰皱眉:“是不是祖母她老人家……” 嬷嬷见杜汀兰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七小姐莫要担心,老夫人她很好,府里老爷和夫人们也都好。” 杜汀兰搁了茶盏:“既然如此,嬷嬷所来何事?” 她才不相信是专程为了她所以来接她的。想她杜汀兰活了八年,从来没有人在意她活得好不好,不是么? 嬷嬷也不肯来的,派到头上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她与邢嬷嬷还算有几分交情,邢嬷嬷也告诉她,七小姐在这里过得舒坦自在,有继续为府里诵经祈福的打算,并不想回到杜府去。可是那头明确说过,势必要将七小姐“请”回去。嬷嬷头疼,要不是她前几日犯了错被罚来将功赎罪,哪里又要跑到这荒郊野岭地,还要在一个庶出小姐面前低三下四。要不是她频频接到邢嬷嬷递过来的信号,早就发飙了。 邢嬷嬷出来圆场:“小姐,不如咱们听听,嬷嬷怎么说吧。” 嬷嬷拐着弯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原来杜府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恰恰相反,杜二老爷升职了,这在杜府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颜氏早交代了要把这件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谁也不能少。颜氏一声令下,二房如今都无子无女,大房本就人丁单薄,再少了杜汀兰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杜汀兰暗笑,难怪呢,她就说袁氏怎么舍得她回去,原来是上头施压。 “既然是喜事,那么我们就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回府吧。”杜汀兰道。 嬷嬷赶紧低头哈腰地道谢,谢天谢地,她还以为这七小姐要端多大的架子呢,没想到是只纸老虎啊。嬷嬷朝邢嬷嬷看去,见她真是一副效忠的模样,她有点犯浑,敢情是在五小姐和六小姐面前都不讨好,老爷夫人那也得不了脸,就在这最弱的七小姐跟前献媚来了?嬷嬷很是不屑地瞧了邢嬷嬷一眼,眼中的轻视溢于言表,邢嬷嬷则每每与她目光相撞,皆是将目光移开。 这两人来来去去的眼神,杜汀兰看得是一清二楚。往日是她太过不在意,太过相信别人,对府里的人和事都不怎么上心。她以为会在这里住上三年五载,没想到这么快时局就发生变化了。既然上天注定她必须回去,那就回去吧。只是,她无害人之心,却不得不防人了 那天晚上,那些个嬷嬷的对话她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嫡母庶子女嫡子继子女,这些敏感的字眼一个个飘过她脑海,要不是那一晚,她都已经忘记,她自己也是个没了姨娘的庶女,还没有养在嫡母的名下呢。 虽然嫡母对她很好,可是,她还是隐隐感到不安,就算是她小肚鸡肠吧,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了。 杜汀兰想,还是应该回去的,老是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并非是留在此地就万无一失,或者,她应该选择一试。 至于回去的路,大概也没有之前那般平静了。 来吧,她杜汀兰不过是一条命,只是,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她还是要给别人选择的权利。 首先就是绿影。 绿影从五岁起就跟在她身边,像是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因为一直活在山间,对于宅院的生存之道是模糊得很,锦衣玉食的日子比起粗茶淡饭,要有吸引力太多。所以绿影在得知可以重新回去的时候,兴奋得整张脸都笑开了花,收拾包袱也是哼着小调。 等到暮色时分,杜汀兰叫来了几位嬷嬷:“明日要早起,你们也都先退下吧。” 邢嬷嬷带着人应了一声,杜汀兰又吩咐她安排好旺财几人,定好交接班的时辰。安排好这些后,邢嬷嬷几人就下去了。 厢房里只剩下杜汀兰主仆,杜汀兰支走众人,就是为了留下绿影,要单独交代一番。 她不知如何开口,绿影那边早看出她心不在焉,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听到可以回去,你也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又病了?” 杜汀兰摇头,指着旁边的凳子道:“绿影,你过来,我有要事要跟你说。” 绿影看着杜汀兰郑重的眼神,依言坐下,瞧了瞧四周:“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叫邢嬷嬷他们过来?” 杜汀兰叹气:“不用了,绿影你记住,今晚我说给你听的话,只能放在心里,谁也不许提起,你明白吗?” 绿影不明所以,懵懂点头。 她始终还是太小,杜汀兰无奈叹息,又不得不告诉她:“绿影,我不想回去,是因为,杜府没有你看到的那般平静。我们只要回去,可能随时都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水深火热……” “绿影,你知道吗?其实杜府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善良,父亲,他不是真的愿意接我回去;母亲,或许也不是真的疼我;还有六姐姐,她恨我抢了她的宠爱;更不要说方姨娘,或许,还有更多的人。你记得吗?来接我们回去的季管家,他又何曾真心善待于我?” 绿影泪流两行:“为什么,为什么,小姐……” “因为我是个没了姨娘的庶女,我没有姨娘,没有外祖,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力量。所以,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绿影,你要记住,此番回府后,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尽可能把自己隐藏起来。还有,一定要记得保全自己。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跟五姐姐身边的紫菱紫绡起冲突,更不要轻易去得罪六姐姐身边的翠微翠莺。就是我们院子里的那几个,你也要小心提防着,嬷嬷,小厮,凡事多留个心眼,明白吗?” 她低过头去,又道:“绿影,你记得……” 绿影频频点头,两行未干的泪迹在烛光下分外可怜。 杜汀兰交代完这些,闭上眼休憩了片刻,再睁开时,眼里多了抹坚定。 这条路,她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因为她要活着,还有姨娘的那份,好好活着。 ...() 第六十四章 飞来阻隔天灾抑或人为 夏日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昨儿还是瓢泼一场大雨,今日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已经映照出漫天的霞光。 颜氏是个迷信的,连杜汀兰回府的日程也要先找个相师算上一卦,精确到时辰几刻。杜汀兰对此并不在意,她理解颜氏的心情,盼了这么久撑了直面多年,好容易遇上升官了,自然是高兴得无所适从了。或许是因为接触的时日较多,杜汀兰对自己的亲叔父很是亲热,她替叔父高兴的同时,也想起顾氏这位婶母来。印象之中婶母是温柔寡言的,只是不知道,叔父这一升官,府中是否还能继续过着以前的日子,尤其是祖母,一向是个晦涩难懂的。 杜汀兰如此想了许多,不知不觉手中的笔落到宣纸上,印出淡淡一抹留痕。绿影见了,忙重换了纸业,嘴里道:“小姐,您是怎么了?是不是太高兴了?” 自从知道要回去后,绿影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杜汀兰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她给的警钟不够响彻,所以绿影才会不知深浅。偶尔她又私心地想放纵绿影几回,就在这种极度矛盾中,她一个字也没有抄下来。 绿影苦着脸:“小姐,您这样可不行,焚寂的经书虽说已经够了,可是还有带回去的呢。” “你是说……” 绿影点头:“二老爷官升,想必是会有多人来贺。小姐您平日的用度就那么些个,也没有别的添补,哪里会有多余的钱财买贺礼呢。奴婢觉得,倒不如表示小姐的心意来得重要。” 杜汀兰笑着执笔,让绿影继续磨墨,嘴里道:“你言之有理。不但是叔父那里,还有祖母母亲处,也不能落下。” 绿影将前日的经文一一整理了,道:“嗯,小姐,那抄写的内容是不是也要分开?” “这是自然。”杜汀兰微微沉吟道:“你替我收好了,千万别乱了套。” “小姐您就放心吧。” 主仆俩正说着,邢嬷嬷从外面进来了。绿影以为她是来请膳的,玩笑道:“嬷嬷,今日的午膳是否早了些。” 原本是玩笑的语气,邢嬷嬷却没由来低下了头。杜汀兰注意到了,待她走得近了,方问起来:“嬷嬷,是否发生什么事了?” 邢嬷嬷还是低着头,有些难以启齿。杜汀兰放下毛笔,正色道:“嬷嬷跟着我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了,怎地还这般疏离?” 邢嬷嬷身子一顿,最终挨不过杜汀兰的目光,道:“小姐,庙里有几位香客病了,住持担心会传染,所以……” 杜汀兰皱眉:“可有说是何病症?” 这正是邢嬷嬷费难之处,但杜汀兰问了,她也不能不答,而且事情早晚还是会知道,所以干脆一口气说完了:“听小师傅说,好像是天花。” 杜汀兰倒吸了口凉气,冷静下来,看了邢嬷嬷一眼。邢嬷嬷也是不忍,安慰道:“还没有确诊,只是住持说兹事体大,所以,住在这里的香客都要留下,若不是天花便好,若是的话……” “嬷嬷,你去问一问,我们带来的人,并后来报信的嬷嬷及小厮,可有人患过此症?若是患过之人,上报到住持那里,一应事件均须听从住持安排,不可任意妄为,也不可趁乱生事,你可明白?” 邢嬷嬷回的也快:“禀小姐,老奴来之前已经问过,咱们下人中,老奴还有三位老姐姐都不曾患过,倒是旺财那几个,说是早些年就出过天花了,那脖子上还有印呢。” 杜汀兰押了口茶:“倒也凑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庙里是否需要帮忙,再来复我。” 邢嬷嬷匆匆而去,杜汀兰叫了绿影继续磨墨,自己认认真真执笔抄写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整个观音庙不出一刻就传了个遍,也有那寻死觅活的,或是借机生事的,均被住持给压了下来。杜汀兰自楼上往山下看去,遥遥几处可见身着官服的士兵,这才知道原来观音庙之所以这般闻名遐迩,想来朝廷也是功不可没的。无怪乎似那样的贵妇也会来此上香了。这样想着,脑海里再次跳出那人的脸庞来,还是那样模糊的剪影,不知道为何,杜汀兰没由来松口气,还好是那夫人已经走远,要不然也是被留下此处,多有不便。 如今她能做的事,顶多就是诚心祈祷。一时间整个观音庙人来无人去,门口给人封锁,那是出山唯一的路途,余下就是后院的那片悬崖。但欲离者均是为了活命,谁会白白去死?所以后院倒是没了人,杜汀兰也乐得清闲,终日掩了面纱坐在那石凳上抄写个没完。 寺院里一日三餐都是素食,旺财几人也被派去帮忙,因而杜汀兰这边,也没有什么紧要之事。唯一的变化便是,她抄写的经书是越来越多了。 清净之地,无端被扰,住持心力交瘁,不出几日也病了。便有那兴风作浪者,大肆宣扬不切实际之言论,妄图蛊惑人心,制造混乱。绿影也被吓了半死,成日躲在屋中不敢见人,亏得杜汀兰软语安抚,否则定也是承受不住,寻那短见去了。 杜汀兰安抚好绿影,自己随手捻起一本书来细细看了,思绪忽然飘远,奈何一切都是注定的一般,未可知她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未可知那前路茫然之方向,未可知人生短暂,所谓何求?想起往日种种,不过半年光景,竟似漫长得如同过去一个年轮。她本以为会在那空旷山野穷极一生,没想到会回到府里。又以为多了几丝亲情,如今也不确定该是有几分真心。要说到铁了心留下,又无端给了她使命,到了现在,这路还没有踏出去,是否又该要收回来了? 人生之无常,往往出人意料。 等到夜半时分,吵嚷仍旧没个消停。杜汀兰睡得极浅,也极为警醒。耳畔即便有那些个风言风语,但传进她耳中的,仍是熟悉的音色,无非是那后来报喜的嬷嬷,因着自己还有几分地位,本不把杜汀兰放在眼中,邢嬷嬷好说歹说才消停几日,想着等杜汀兰抄写完了,就该启程回去了。谁知会出了这样的事,想她原本是来送喜的,如今反倒把自己困在这穷乡僻壤之间,大有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感,那嬷嬷是个眼皮子浅的,说话也没个把风,竟将这怪罪在杜汀兰身上,说她是个灾星祸端等等,慌得邢嬷嬷赶紧捂了她的嘴。 杜汀兰不想理会,由了她抱怨几句,刚想躺下呢,就听到那嬷嬷“哎哟”一声,然后门便开了,跟着是邢嬷嬷追了出去,回来说是只夜猫。 那嬷嬷少不得叫唤了几声,杜汀兰只当没听见,正要闭眼呢,眼前莫名黑了一片。 ...() 第六十五章 好一个山河里东边日出 杜汀兰翻身坐起,直觉地往后退了退,眼光所及之处,率先看了绿影一眼,待眼前的黑影更深了,杜汀兰想叫时已然来不及,她心急之下,随手抓起枕头,就要往那黑影抛去。 黑影轻巧地闪过,杜汀兰避无可避,心中正发杵,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想呼救,开口第一句竟然是:“放过我的丫鬟,你想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 这边绿影则刚好翻了个身,很不小心就“咕噜”给摔下了床,脑袋撞向地面,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自从出了所谓天花一事后,邢嬷嬷几人就住在了隔壁,也是为了方便伺候。绿影的音量并不小,加之邢嬷嬷几人还未入睡,直接就赶过来了。那身影也是在此时,倏然消失,仿若错觉。 杜汀兰怔怔愣了一会,众人扶起绿影,看似相安无事,然杜汀兰却是心事重重。 若说是鬼魅之物,可为何她似乎还能感受到气息,这与上次她的梦境不同,梦境里她是孤独的,姨娘是冰冷的,这一回却是温热的。她再也没了睡意,披上披风再次来到后院,老槐树还是那样巍峨的身躯繁茂的枝干,杜汀兰渺小得不如其中枝桠。她抬头望去,黑暗的天际遥远处有几颗小小的繁星,静谧的在黑夜里沉睡。 杜汀兰坐上石凳,冰冷的触感让她轻轻颤抖,她收拢了身上的披风,还是没能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杜汀兰拍拍肩膀,最是讨厌这种胡思乱想的自己,于是她站起身,抬脚之后陡然发现,她的影子,被拉长了。 不,再准确看来,是另有一个人的影子遮盖住她的。杜汀兰惊惧之后,一刹那冷静下来,心如鹿撞,手不觉握紧了几分。 她快走了两步,那影子也快走两步。她停下,那影子也停下。她再走,那影子便跟着继续。杜汀兰自诩光明,最是受不得暗里的绊子,猛一回头,刚好与那影子撞个正着。 “哟,小豆芽,看不出你胆子还挺大。” 如此邪魅的笑容及妖娆的讽刺,杜汀兰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位红衣少年了,只是她记得他们明明已经走了,为何又在此处? “公子夜半三更而来,不会是为了看看我的胆量吧。”杜汀兰对上他,可说不来好话。 “那是自然,本公子,是回来要人的。” “要人?”杜汀兰只觉好笑:“敢问公子要的是何人?试问这观音庙,不是尼姑就是住持,但不知公子是要哪一位?” “嗬,好个厉害的小姐。”那红衣少年说着,两眼闪闪发光:“怪不得你的丫鬟那么伶牙俐齿,原来都是小姐教的。” 杜汀兰也不跟他客气:“不敢当。”她知道这少年非富即贵,行事如此张扬,只怕大有来头,杜汀兰不想跟他搅在一起,只想早早摆脱了他去。 孰料那红衣少年兴致正高,岂能容了杜汀兰离去。早早拦在她前头,颇有命令之态:“不准走,你还没问爷,要的是何人呢?” 杜汀兰有些气结了,见过不要脸,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理会女子家的闺名不说,还大刺刺挡在人家前头,也不知他前世种了什么瓜,今世结了这样的善果。 “公子想要谁,不在小女子思考范围。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海量,让小女子离去。若是被有心之人渲染,不止坏了小女子清誉,也有损公子气节。” 这是她能够容忍的最大范围,那红衣少年却不领情,道:“那又何妨,如今都避着那天花呢,谁还敢出来?也就是你,这般不怕死。不过,呵呵呵呵,我喜欢。” “对了,我来是想跟你说,爷想要你身边叫做绿影的那个丫鬟,你出个价吧。” “那么公子是预备出多少价呢?”杜汀兰极力掩饰胸腔的怒意,问道。 红衣男子没有听出来,从袖口掏出许多银票,道:“价钱随你开,爷就是要她去跟我大姐吵架,哼,到时候看大姐还有没有功夫来管我。” 红衣男子美滋滋想着,杜汀兰直接浇了冷水:“公子的家务事,小女子没有闲趣过问。但是我的丫鬟……很抱歉,她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即使公子搬出一座金库,小女子也不会割爱。” 红衣男子听了,立马变成了受伤的小白兔:“你别走,你听我说,我家里有一位像母老虎一样的大姐,把我成日绑在家里,我……这样,你要是不肯卖,把她借给我一段时间可好,只要她帮我对付大姐,等到我大姐进……进学了,我再把她还给你,成不成?” 好似听到了天大笑话,杜汀兰哼道:“简直是无稽之谈公子休要再提,再提,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只是钱财交易下的物品,可恨 红衣男子哪里肯让她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扯着杜汀兰的袖子就是不放手。两人拉扯之间,杜汀兰想到他视人命如蝼蚁的态度,怒从心来,禁不住低下头,对着那手腕狠狠地就咬了一口下去…… 红衣男子受不住地放手,转眼杜汀兰就消失在黑夜,红衣男子盯着手腕上半大的伤口,也不晓得是疼还是更疼,纠结的眉头,过了一刻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啊” 红衣男子气得跳脚,指着树便道:“你还笑得出来看我受欺负也没说搭个手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这时从大树上跳下一男子,青色衣袍,手持一瓶状物,远远朝红衣男子抛来,道:“上好的金疮药,就这么给你用了,真是可惜。” 红衣男气结,那青袍男子又抛来一碗状大小的果子:“这个,权当给你的补偿。”然后拍拍手,面无表情地离去了。 剩下红衣少年一人,独留院中,呜呼哀哉。 其实那青袍男子正是姓尹名子策字仲谦的男子,他们几人原本是已走了,到半日时,那红衣少年吵嚷着要再玩玩,尹子策本不愿,那夫人也不允,只是奈何红衣少年太过顽劣,竟在中途悄悄地溜了。子策母亲最是疼爱这位表侄孙,发现他不见了哪有不找之理,当下命人折返。幸而带的人多,也有几位打手,所以尹子策便放心地追赶到前头来,果然在寺庙附近将他找到。只是红衣少年怎会是轻易认输的?寻了借口又溜将出来,两人几追几赶,就又回到这观音庙来了。 ...() 第六十六章 没奈何层峦处道是无情 尹子策一路尾随至观音庙,也不知这兴儿是何目的,便在暗中看着,若他有不测,方才出手。但是他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兜来兜去的,结果还是为了这么一个丫鬟。 原来这名唤兴儿的少年,本姓是许,乃是当今皇妃的嫡亲弟弟,只是许家一连四女,到第五胎时,方得了他这么一个男儿。许府上下,没有不高兴的。许老爷许夫人是当心肝肉似的宝贝着,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这许少爷也是聪明伶俐,分外招人喜爱,偏在抓周那日,出了一件事来。自从那件事之后,许少爷便被身为姨母的凌王妃养在身边,改姓了尹,名思远,字振兴。而凌王妃与子策母亲关系极好,这尹思远便常来做客,与尹子策两个,虽然隔着辈分且年岁并不相当,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来。 尹子策心头也惦记着那深夜寻死的小姐,他就是没由来地觉得熟悉,看到她总觉得是那样的相似。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鹅卵石,思绪一下就飘回了三年以前…… 是什么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可她分明不是的 最后,尹子策把那感觉归咎于惺惺相惜,他想,正是因为他看到她最为脆弱的地方,也是当年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一开始对她只是怜悯,还有,怒其不争,那一瞬间他就想起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又是如何孤寂难捱。后来奉命去送谢礼,也只是看清了她一双眸子,淡然而飘忽,他对她好奇起来,当他看到她拒绝,居然想要掏出身上仅存的东西,事后尹子策自责不已,怎么能这样,如何能这样? 回来之前母亲叮嘱过他:“若是见到那位好心的小姐,必要之时,施以援手。”他明白母亲是不想欠人人情,所以应下了。 但是这位小姐,每每都在他意料之外啊。他还从未见过,有哪家闺阁小姐这般厉害的,竟然敢对一个男子痛下狠口。 尹子策想笑来着,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想那尹思远,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婢仆成群,何曾受过半点委屈。恐怕他唯一遗憾就是,虽然记在凌王妃名下抚养,但在许家长姐面前,尹思远还是有些吃瘪的。想那许家长姐一张利嘴,不知是赛过多少能言善道的男子,尹思远有那番举动,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回没能让他顺遂,不知还否有后招? 再说杜汀兰自后院遇到尹思远,气急败坏之下狠咬了对方一口之后,再回到厢房时,困意也上来大半,不知不觉就一觉好眠,也是她不曾想过的。其实杜汀兰也是纸老虎,早上醒来时想起此事,还有几分后悔,心底只盼望昨夜是梦境一场,或是那红衣少年已然离去等等,然现实终归不同于想象,就在杜汀兰开窗低望时,眼前猛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杜汀兰哪里还想其他,当下就关了窗,可怜那啪窗之人,尖叫一声就掉了下去,幸亏被人接住。 这倒霉之人正是尹思远,你当他是有何干?不过是想撬开了窗子,丢下几条蛇虫鼠蚁类,吓唬吓唬杜汀兰罢了,谁承想杜汀兰会在此时开窗,窗户的阻力直接就把他给撞下去了。 尹思远痛得哎呀直叫,忍不住对身下的肉垫子抱怨:“仲谦,你为何不早一点,哎哟,好疼啊。” 尹子策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这便是你自作自受” 尹思远扑腾着还要往上爬呢,尹子策制止了他,喝道:“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尹思远早忘记身上的痛,神秘兮兮道:“仲谦我告诉你,不扳回这一局,我就不姓尹” 尹子策懒得管他,那上头杜汀兰正望着呢。尹子策一个飞身就来到了窗边,有些尴尬地致歉:“家侄年幼无状,冒犯之处,请小姐见谅。” 杜汀兰脸上飞来两团红霞,她还为昨晚自己的莽撞而自责呢,却又不知情况地害得别人摔了下去。 “原是我该向令侄道歉才是。” 尹子策拱拱手:“小姐也是无心之失。” 杜汀兰脸“腾”地红了,原本尹子策只是就事论事,杜汀兰听来,却以为他是要拿昨晚的事情来说事,又一想似乎那时候只有她与那红衣少年,并不曾有他,也不知道那红衣少年是否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于他。 算了,反正他也只是救过她,若是将来有机会,她自当把这份恩情还给他便是了,只是想想也觉得,只怕是再不会有那一天了。 杜汀兰既不想忘记他的救命之恩,也不想他为难,便道:“令侄不过是贪玩,不过擅闯厢房终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还请公子代为照看,莫让人误会了去。” 她的名节固然重要,但是那红衣少年这般再是胡作非为的话,难免不被有的人看出,杜汀兰虽不知道他们是何人,来自何处,但总觉得与一般世家有些个不同,她哪里知道,不止不同,而是大不同呢。 尹子策听了也点头道:“母亲命我前来,也正是此意。我这便要带他回去了。” 杜汀兰道:“如今这山上山下都堵了,公子只怕是出不去。” 尹子策想了想,是这个理,虽然他们并非普通人家,但是他与尹思远不同,从来是低调行事,生怕被人看出了什么来。于是便道:“小姐言之有理,那我这便去跟住持说一声,等到何时这天花治好,再走不迟。” 杜汀兰听了,方点了头。也不便留客,这就散了。 午膳后杜汀兰果真能够在楼上看到他二人,正是住在她们对面的楼层里。只进不出的庙里,还有几人嘲笑他们是来送死,后来见尹思远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自己的厢房里再来几条虫,或是膳食里莫名其妙变了颜色。其实尹思远如今哪里还有那些个心思,只想着怎么才能在杜汀兰手上赢了,报他那一摔之仇呢。 杜汀兰当然也接到过尹思远频频传来挑战的信号,只是根本不需要她出手,绿影就能把事给了了。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八章 由乱生怨庙堂何来清净 夏日的午后总是有些闷热的,庙里原本也没有住多少人,又都是害怕被传染了危及性命的,七七八八都躲在厢房里不肯出来。像杜汀兰这样还有闲情雅致的,还是独一份。这也正是尹子策费解之处,按理说以她那样的年纪,正是年少天真时,遇到这样的大事只怕是慌得都不知如何了,偏一副小身板还镇定自若的。尹子策是知道有关天花这种可怕的病症的,起初他也以为她是已经患过所以不惧,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那时他便想,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坦然面对,无所畏惧?还是,她原本是这样冷情? 可惜他看到了过程也没能领会内心,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导致以后他们一次一次误会,一次一次伤害,一次一次乱了分寸。 尹子策如此想,尹思远呢,看着手腕处那一排牙印,虽说已经不是那么痛了,可是怎么都觉得失了面子。若是没有人看见那还罢了,偏偏是这个经常玩在一起的表叔,虽然父亲一再告诫,他的榜样应该是当今天子,或是成郡王府的白家少爷,然而尹思远还是觉得,表叔还是靠谱的,虽然他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叫他表叔。 这种时候,都该是足不出户减少传染的几率的,邢嬷嬷也是如此想,劝了几次,杜汀兰虽然明面答应了,但还是照旧,如此一来,邢嬷嬷也不再来劝。只是她伺候杜汀兰也有些日子,还有几分情义,比不得那后来的嬷嬷,是早早就想私逃了,可惜门口守卫森严,嬷嬷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逃离。 邢嬷嬷看在多年共事一场,也说了几句,无奈那嬷嬷心比天高,又见寺庙里那前几日离去的回来了,只当是尹子策他们塞了银钱,要回来续住。嬷嬷思量一番,料想大概是山下更加严重,遂将包袱藏了,再也不提要走的事。 她这么快速的变脸,绿影便替自己小姐不值了,嘴里嚷道:“什么人那?她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即便是主子也没有她这样的。” 邢嬷嬷忙捂了绿影的嘴:“哎哟姑娘,她也是这几日累得够呛,你就只当是在发发牢骚,这时候要是我们自己人也乱了,指不定出什么样的乱子呢。” 杜汀兰也有此意,便道:“行了绿影,你也少说几句吧。” 绿影还想说,小姐吩咐了,只得闭了嘴,还是忍不了再嘟囔几句:“我就是替小姐觉得不值,她哪里有那般好,对小姐又何曾真的有几分真心。不过是仗着是老夫人跟前打过几天的杂,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亏得邢嬷嬷你心善,要是我啊,一准直接告到大老爷那里去,也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给看看,小姐就是小姐,下人就是下人。” 又道:“这古往今来,从来都是下人自当忠心,保全自身安享晚年的,可从未听过哪些刁奴有好果子吃的。终归是人在做天在看,都等着吧,不过是不到时候罢了。” 邢嬷嬷还想来拦,杜汀兰先开了口:“邢嬷嬷,你也歇歇,且听听她到底是有多少的怨言。若不让她一次性说完了,早晚也憋不住了。与其回到府里去丢人现眼,倒不如在这里来得松快。” 邢嬷嬷一时不能全然明白杜汀兰话中之意,绿影那边可能也真是看不惯那嬷嬷的诸多作为,早想一吐为快了:“小姐,您忘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去呢。” 杜汀兰笑道:“你不是刚刚还说,要回去找我父亲断个公道么?” “那当然了。”绿影提起此事就是一团火:“奴婢不但要告到大老爷那,还有大夫人那也要告上一状,总之,我是不能看着小姐白白受了这些委屈的。” 邢嬷嬷道:“姑娘还是慎言吧,小心隔墙有耳的。” “哼。”绿影哪里知道邢嬷嬷的担忧,自打那江嬷嬷来的第一天起就留意了,所作所为无一是对小姐有益的,想她的小姐不辞辛劳地为全府的人抄经祈福,还要被江嬷嬷这样的老奴苛待。绿影每每想起,没有不生气的。想那何嬷嬷汤嬷嬷的前车之鉴,也未能让这些人轻视小姐的心有半分改变,绿影怎能不心寒? 邢嬷嬷其实也是着急得很,府中的事情,她知道是比杜汀兰和绿影不知要多多少倍,然她人微言轻,若贸然说出,不仅害了七小姐她们,连自己的小命还有家人的周全也难以保全。所以邢嬷嬷只能给个提醒,原因就是这江嬷嬷不是别人,正是头一回被袁氏杖责后撵出府门赶到偏远庄子上的何嬷嬷的小姑子何嬷嬷这种袁氏的陪嫁,即便出错也是不会把自我反省的,只会把所有的不是编排在杜汀兰主仆的身上,她受了罚,连带小姑子江嬷嬷在杜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甚至为了避嫌,有好一段时间,袁氏都刻意地不再让江嬷嬷办事。 这么一来二去,江嬷嬷心里也是恨透了杜汀兰了。她原本是打算趁乱溜走的,到时候回到府里只当告诉袁氏是走散了,然后再说些个杜汀兰的坏话,她就不相信袁氏会信了杜汀兰一个妾侍所生的女儿说的话。但她没想到庙门口会留守这么多的官兵,江嬷嬷走不成,便气急败坏地回到厢房来,正巧就听到绿影的话,她一阵怒火上来,直接就窜到杜汀兰跟前,开始数落起来:“七小姐原来就是这样管教贴身丫鬟的,这知情的,只当是可怜了小姐自幼不在府上居住,不知情的,只怕也是要说咱们杜府管教无方呢。” 不善的眼神,似要将绿影生吞活剥:“我做错了事,自然是由老夫人发落,再不济那还有大夫人二夫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敢跟我叫板?你这张嘴不是很能说嘛?我就先撕了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说着,竟真的要来动手。 邢嬷嬷那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地拉了江嬷嬷,嘴里直呼道:“这是干什么?” 江嬷嬷使劲挣扎,口气也是冲得很:你让开,这不关你的事。看我怎么教训那个贱蹄子” 邢嬷嬷就希望绿影能够离得远远地,天知道她虽然有些胖,可是体力却不比江嬷嬷,再是这样下去,她就快要拉不住了。绿影却定在那头,对着邢嬷嬷说:“邢嬷嬷,你让开。她要对付的是我,我是下人不错,江嬷嬷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当着小姐的面,怎么撕烂我的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是有说理的地方去。我就要带着被你撕烂的嘴,替小姐诉冤去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借机揩油,往自己的身上藏银钱,还有小姐的膳食,即便是素食,何以是这般模样?你若是想成为第二各何嬷嬷或者是汤嬷嬷,只管上来就是,我绿影行得正坐得端,只管在这里等着你来” ...() 第六十八章 戏里戏外杀鸡焉用牛刀 江嬷嬷高高扬起的手,就那么直直地垂立在半空。邢嬷嬷却是一丝也不敢大意,还是紧紧抱住江嬷嬷的身躯,绿影的话虽然多有袒护七小姐之意,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特别是江嬷嬷背后做的那些贪财的事情,邢嬷嬷多是知道的,她是没料到绿影居然有那样大的胆量,就这么说了出来,一丝余地也没有留给江嬷嬷。 “怎么?你不敢吗?”绿影继续刺激江嬷嬷。 恼羞成怒的江嬷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拨,嚷嚷着要剥了绿影一层皮。邢嬷嬷抱得更紧,绿影这时自小几上站了起来,冷视了江嬷嬷道:“你贪图钱财,暗箱操作,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可你若要是拿小姐来做文章,我便是死也要争个公道来” 说完理了理衣衫,道:“小姐,这里乱,奴婢扶您到外面走走吧。” 江嬷嬷怎么说也算是杜府的老人了,被人这样落了脸子,等于是直接给了她一耳光,她岂能善罢甘休?也不管邢嬷嬷是如何规劝,一屁股坐了下来,哭得是呼天抢地:“天啦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被派到穷乡僻壤来办事也就罢了,还要被人欺负?这叫我怎么活呀” 江嬷嬷的声音极大,附近几间厢房的人都开了门,露出半个头来,也不靠近,就是跟那边上远远听着。见杜汀兰垂着头,又哭道:“七小姐,老奴自认对您是尽职尽责,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绿影姑娘,要这样的来污蔑我?” 绿影哪里能够任由她胡乱说话,也回道:“纵然你对一百个人说一百次对小姐的忠心,也不及你一次对小姐的真诚来得重要,江嬷嬷,我说的对么?至于你对小姐是否忠心耿耿,是否尽职尽责,你心里清楚,小姐心里也知道,你觉得呢?” 江嬷嬷被说了个哑口无言,她本不是善于言辞之人,因着是袁氏那边的人,袁氏又一直是当家的,在杜府还有那么几分位置。眼下那么多眼睛盯着,江嬷嬷是丢尽了颜面,加之心虚,竟不能辩驳几句。这时她想起之前苦苦规劝她的邢嬷嬷了,邢嬷嬷料到是让她在七小姐跟前说情,可也要有机会不是?绿影哪里看不出来,她才不想如了江嬷嬷的意,小姐最是容易心软,没准邢嬷嬷一求情,小姐看在邢嬷嬷的面上算了,反过来倒是她的不是了。 “小姐,您热吗?不如奴婢扶您去下边吹吹风?今儿天热,可巧寺庙里的师傅还派了些绿豆下来,奴婢看成色极好,就先熬了些汤。奴婢现在就给您乘一碗去。” 整个过程也是有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杜汀兰竟是一言不发,也未表态。等到绿影说完了,她轻轻地点了头,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去。外面又有多大呢,不过是一个小院,但是杜汀兰主仆怡然自得地逛着,根本没有要安慰江嬷嬷或是抚慰的意思。 邢嬷嬷再是看不出来,可就是真的傻了。只怕是七小姐与绿影联手演的一出戏,七小姐早就料到江嬷嬷不会真心服侍,故而对她采取放养之态。但这又何尝不是在做给她看?而七小姐之所以迟迟不肯开口,想来,是对江嬷嬷做了最后的决断了。她一直以为七小姐性子恬淡,有些懦弱,少不更事,现在想来,不过是没有触犯到她的底线罢了。邢嬷嬷顿觉后背凉了一块,用手一摸,才方觉是汗水浸湿了。 杜汀兰坐在树荫下,毫不避讳各处投来的诧异目光。绿影端来绿豆汤,一小碗早熬得开了花。杜汀兰因觉得不够凉,故而喝了几口就不想要了。 绿影劝道:“小姐就多喝些吧,这大热的天,就当是祛暑。若是中暑了,可还怎么得了?” 杜汀兰只管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绿豆汤玩:“那才好呢,指不定再也不用回去了。” 绿影不乐意了:“小姐怎么可能有事,都是奴婢瞎说的。小姐你不要放在心里,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的。” 杜汀兰也不看她,只是道:“恐怕真的要如你所愿了。” 绿影瞪大了眼,险些跳起来:“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杜汀兰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绿影早被那句可以回去高兴得不行,哪里还能分辨出杜汀兰话里的深意。她站起来,乐不可支:“既然这样,奴婢还是早点去收拾好比较好。”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迎面碰到邢嬷嬷,绿影也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亲热地喊了一声“邢嬷嬷”,跳过去回房了。 杜汀兰道:“绿影你等等,我帮我加些冰来。” 这么热的天气,她真的有些怕,有冰块的绿豆汤,喝起来才会凉爽。 绿影劝不动,抱怨道:“邢嬷嬷你倒是说说小姐,哪有一直喊着要吃冰的?” 邢嬷嬷感激地看了眼绿影,顺着台阶下:“小姐,绿影姑娘说得有理,太冰了,对您的身子也不好。” 杜汀兰微微翘起嘴角:“嬷嬷说的哪里话,我这身子,嬷嬷不是比旁的任何人还要清楚么?若是得个什么病受过什么凉,或者干脆染上天花,那才好吧。” 邢嬷嬷别过眼:“小姐何苦这样,身子总是自己的。” “哼?是么?我只当是嬷嬷的呢。” 邢嬷嬷脸一顿,随即惊慌失措,手指死死抠着,过了半响,方道:“老奴知错,请小姐给老奴一次机会。老奴再也不敢了。” 邢嬷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针对江嬷嬷的都是假的,要对付的是她才对。难怪绿影刚刚那么好心要来帮衬她呢,原来是等着给她下套啊。可是,那件事情她自认为做得隐秘,断不会就这么被人发觉,七小姐是怎么知道的?邢嬷嬷心思百转千回之间,杜汀兰已经走到她身侧了,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眸子里的冷意却是邢嬷嬷都忍不住退了两步。 几个人就在这里说着话,都没有人想起来,邢嬷嬷几人是去那所谓患过“天花”那院子帮过忙的人,怎地就这样回来了?她们没有想到的事,尹子策想到了,还想去说个话报个信呢,身边尹思远早没了踪影。不用想,他也只能跟上去救火了。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六十九章 鱼上鱼两奴仆拿手好戏 杜汀兰冷眼瞧着,自有那么一股凌厉之色。邢嬷嬷见了,更是紧张,心里既惧也怕,还有更多的情绪牵扯其中。不管七小姐是如何得知,可见她早就露出了马脚,而自己还傻乎乎以为已经取得七小姐的信任。邢嬷嬷那个苦,也不是旁人所能体会。 要说又是因何因才会让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嬷嬷背后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起因还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而那指使之人,杜汀兰猜测过去,无非也是杜府宅院之中的一人,而已。 “七小姐,老奴……” 杜汀兰冷笑:“邢嬷嬷,事到如今,你是还要狡辩么?还是,想遮盖些什么?” 邢嬷嬷一咬牙:“既然被七小姐察觉,老奴也无话可说,一切但凭七小姐处置。只是老奴不想死不瞑目,还要劳烦七小姐告知,是如何发现端倪的?” 在七小姐及几位香客的膳食中加料,又买通几个女尼散步天花的事情,她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七小姐是如何得知的,她就是死了也要知道个清楚。 杜汀兰摇头:“并非我不肯,嬷嬷岂能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到底是何含义?凡事盈则亏,溢则照,就是因为嬷嬷伺候得太过细心谨慎,所以,我不得不多想。” 邢嬷嬷低低地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哈哈哈哈,没想到我邢嬷嬷聪明一世,竟还不如一个八岁孩童七小姐,你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杜汀兰浅笑:“嬷嬷错了,我为何会如此,嬷嬷,还有你那背后的人,不是更加清楚么?” 她不小心谨慎,只怕都活不到看到明日的太阳了吧要不是她让绿影和江嬷嬷不对盘假装不对盘,联手出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的话,又怎么能够知道谁忠谁奸呢? 邢嬷嬷眼露凶光:“你不过一个庶出,好好的待在梧桐院便是,为什么非要回来?这只能怪你,怪你命不好,还要怪你,前世作孽太多,才会投生在一个姨娘的肚子里。若是你也是那嫡出的小姐,谁还敢动你一分?” 所以我就要甘心情愿受你们的践踏,甘心情愿地老死在梧桐院,这样,才能顺你们的意? “是么?嬷嬷,事实是否如此,你我心知肚明。纵然是我不回去,只怕有朝一日,也在劫难逃吧。” 邢嬷嬷一愣,随即理亏地低头,再抬头时已然又是一副无所畏惧之态,独自揽下一切:“既然七小姐已经洞悉一切,我也不隐瞒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指使人事先弄坏茅草屋,是我故意阻拦旺财去请大夫,是我在七小姐的汤药里故意加了东西让你的身子时好时坏,也是我派人散步天花的谣言。” 杜汀兰笑了笑:“可是我不明白,嬷嬷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嬷嬷受命所为,都不知道因何至此么?” 邢嬷嬷仰天长啸:“七小姐不必诳我,哪有什么受命?是我要这么做罢了。” 绿影气愤不已:“我家小姐对你虽然不是掏心掏肺,可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你为何如此?” “因为我恨我恨我本是杜府里面伺候的嬷嬷,凭什么要来伺候一个来路不明的身份低贱的小姐?伺候你也就罢了,说好是来上香,为何你还要迟迟不走?你既不想走,那我便成全了你” “你你你”绿影指着邢嬷嬷:“亏得你还是嬷嬷呢,居然可以说出这么污秽的话语我倒是要听听,小姐如何是低贱了?杜府里除了五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小姐了?难道那方姨娘出的六小姐,不是跟我们小姐一样?” 邢嬷嬷冷冷一哼:“那如何相同?方姨娘正得宠,大夫人又是个心善的,单是自小与五小姐一起长大,那情分也断然不同。” 岂是你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庶出能够相提并论? 杜汀兰点头:“原来如此。”转头看了眼方嬷嬷:“这么说,嬷嬷是不准备交代清楚了?” 邢嬷嬷此刻倒颇有几分视死如归之态:“一人做事一人当,七小姐要如何处置,随你的便就是。” 不过若是我被处置,你也讨不到好,我背后的人,只会更加提防你,变本加厉地对付你而已。 邢嬷嬷思及此,整个胖墩墩的老脸难得地展现一丝褶皱的笑意,仿佛已经见到杜汀兰生不如死的样子。 “小姐,您要怎么处置她?”绿影问道,眼圈自己先红了,她只以为人人心善,结果便与小姐一起打了这个赌,结果是小姐赢了,然而她情愿赢的人是自己,骨肉分离本就是痛苦之事,小姐如今可以依靠的可不就是杜府那么快地方么?没了姨娘的庇护,小姐已经很可怜了,为何还有人几次三番欲害她? 绿影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头绪,也不忍看着小姐伤心,只想着早些处置了邢嬷嬷,便少一个对付小姐的人,或许还能过上几日安生日子。 杜汀兰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天,强烈的阳光穿透老槐树的枝桠,直接照射过来。她忍痛地闭上眼睛:“去叫江嬷嬷来,绑了她去,关进厢房,不许发出声响。今日并不是合适的时候,等那些事处理完后,我再来一一细问。” 绿影“哎”了一声,想起江嬷嬷那干瘦的身子,不曾想演戏倒是一流,不知情的人,还真当以为她们结下什么深的梁子呢,可是谁又知道,江嬷嬷暗中的帮衬呢? 这大概是绿影觉得唯一庆贺的事情,走起路来脚下也跟生了风似的。邢嬷嬷站在原地,道:“七小姐不必如此,我不会跑。” 杜汀兰道:“嬷嬷自然是不会,可是,若不把你放在我身边,怎么能保证会不会有人,要对嬷嬷暗下杀手呢?” 杜汀兰笑得无害,邢嬷嬷脸色白了又白,胖硕的身子止不住抖了又抖,害怕之色可见一斑,嘴里却仍是倔强得很:“七小姐说笑了,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所为,哪里会有人暗害。即便是,也是七小姐派人结果了老奴不是?” 这一招见招拆招着实厉害,轻飘飘带过背后的人,还把罪直接打在了杜汀兰身上。杜汀兰摇摇头:“是吗?那嬷嬷最好也要有心理准备,佛门之地忌讳杀生,所以,我是如何都不能让嬷嬷丢了性命的。只是不知道,那利器割在身上,该是如何疼痛?” 邢嬷嬷再次颤抖起来。 “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绿影叫了一声,匆忙跑来,身后还跟着江嬷嬷。 杜汀兰顿了顿色,才道:“何事如此慌张?” ...() 第七十章 一波未平然一波又再起 江嬷嬷还算冷静,知道不能闹大,遂对着杜汀兰耳语一阵,末了,杜汀兰神色凝重地侧了面,问道:“可是确定了?” 江嬷嬷道:“千真万确,就差再请个大夫确诊了。” 杜汀兰还想要言语,见邢嬷嬷在一面支着耳朵,江嬷嬷也瞧见了,两人还不及行动,也不知那红衣少年是如何而来,一张含着笑意的眼放大过来:“小豆芽,我帮你把她绑起来,保管逃不掉。” 说着三下五除二将邢嬷嬷绑了个结实,口中还塞了一块布条,然后在几人诧异的眼神里飞身而上,竟然是准确地踢开,应该是踹开了杜汀兰隔壁的厢房,将邢嬷嬷那么一丢,接连又往邢嬷嬷身上踢了几脚,最后,幸灾乐祸地飞将下来。做完这一切,讨好地来到杜汀兰身边:“小豆芽,我干得还不错吧!这劫富济贫的事,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本少爷啊!哈哈哈!” 杜汀兰没有功夫跟他闲扯,道:“这位公子,此乃家事,不必劳烦公子。” 尹思远可不管,连连摆手,神采飞扬:“不麻烦不麻烦,小豆芽,以后有这种事也要多找我哦!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姓尹,叫思远,你应该比我要小吧?以后你可以叫我思远,或者思远哥哥,噢,对了,表姑婆叫我兴儿,你也可以叫我兴儿哥哥的。” 末了,双眼亮晶晶地,似乎极为期待杜汀兰的呼唤,可等他一回头,眼前哪里还有杜汀兰的影子,倒是她身边那个嘴快的小丫头绿影还在,正好奇地望着他。尹思远不悦了:“怎么是你?小豆芽呢?” 绿影听他给自己小姐的称呼,当即摆了脸子:“尹公子,随意给人安个名号是不好的。”接着欲要追赶杜汀兰的步伐,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尹思远正不高兴呢,见小丫鬟走过又折回,正得意着,暗想自个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想必是小丫鬟对他很有好感,于是笑起来,让自己更加“魅力”。 孰料,绿影咳了两声,有些怜悯之色地看着尹思远,道:“对了,尹公子,绿影虽然没有进过学,可是也知道,今日公子之举,绝非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是把富人的钱劫了救济穷人,她家小姐又不是穷人,哼! 尹思远就这么被人无视了,好不伤感,问道:“算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再说那不是劫富济贫又是什么?”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烹羊宰牛?欲擒故纵?” 这边杜汀兰一边走,一边听着江嬷嬷的汇报:“两日前就说不好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受了些凉,不想今日却发起烧来。” 杜汀兰道:“怎地这般粗心大意,这种非常时期,早发现比晚发现好。” 原来她们口中谈论之人,正是旺财。且说那旺财自从上次一事之后,对杜汀兰那是越加忠心,只恨不得掏心掏肺表示他这个下人的诚意。他们来到观音庙后,由于男女分隔,旺财是住在东侧的偏院,没有杜汀兰的吩咐是不能随意来到西侧这边的,即使来了也是隔着门帘。事情就出在闹天花之后,旺财是出过天花的了,所以理所当然去帮忙,做些烧水或是送东西的杂活,连连几日,竟把自己累了够呛,前两日甚至有些手脚飘忽,旺财只当是太累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江嬷嬷去叫,方才发现已经病倒了,还迷迷糊糊发起烧来。 天花一事虽说只是邢嬷嬷派人散步的谣言,但是剩下的香客并不知情啊,都以为旺财是个骗人的,肯定是没有得过天花而现在染上了,闹着要送他进去隔离呢。 江嬷嬷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键是要安抚其他香客,江嬷嬷才与绿影一起揪住邢嬷嬷,人到中年,处理事情有些力不从心,眼下也慌了,问道:“我们该如何是好?还请七小姐示下。” 杜汀兰焦头烂额,原本她只是怀疑此乃圈套,所以早早准备好,今日才能揪住邢嬷嬷这个内奸。本以为事情了了,到时候再解释一番,孰料她还没有处理完,事情又来了,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下顶顶要紧的是找大夫治好旺财的病,如此事实胜于雄辩,相信其他香客知道了,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杜汀兰一看,迎面走来的人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正大步而来。不是名唤仲谦的男子,还能是谁? 杜汀兰临走前,依稀听过红衣少年,额,应该是尹思远说过的话,料想他也该是姓尹了,她有些愕然,不明白他为何要出手相助。但眼下似乎也不是去计较这个的时候,而是应该先处理好旺财的事情比较重要。杜汀兰想到此,便道:“如今大家都以为是天花,还有哪位大夫肯前来看诊?” 尹子策身手负立:“这就要看小姐怎么做了?” 杜汀兰不明其意,但旺财也算是个好的,便道:“只要能够早些治好旺财,小女子愿意听公子一言。” 尹子策道:“即使要小姐亲自去确诊,也可?” 杜汀兰一愣,随即明白尹子策的意思,她思忖片刻,抬头道:“小女子愿意一试。” 旺财是她的下人,由她去询问再对症下药最是合适不过。其他的任何人,一来旺财现在被隔离在那屋子里,不一定会信,二来也担心会假手于人出现什么其他情况。而尹子策虽是男子出入方便,但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不能出面。不过一个八岁的女娃能够有这样的胆识,尹子策还是觉得意外,遂玩笑起来:“小姐就不怕是真的天花,自己染上?” 杜汀兰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多说,还是客气道谢:“多谢公子。” 第一次救了我,第二次出手支招,救了我的下人,这样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此等恩德,我杜汀兰来日必还! 尹子策也知道她接下来有的忙了,便正了颜色,道:“小姐快去吧,早些治好旺财的病,也早些脱离这苦海。” 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山下抓了个大夫来,就藏在自己厢房里。这也是为何在那老槐树下,杜汀兰主仆几人斗智时间那么久,独独只有尹思远出现的原因。尹子策总是先人一步,知道那叫做旺财的小厮病了,他可怜她孤苦无依,所以出手相助,却不想她还有这样的胆量。所以他忽然改变决定,要放了那大夫,至于后期,若是杜汀兰真的无法医治好那旺财,他也有办法帮助她顺利度过难关。 小石头被他穿了起来,坠在腰间,随风轻轻摇动。尹子策思绪飘远,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高兴一些? ... 第七十章 一波未平然一波又再起 江嬷嬷还算冷静,知道不能闹大,遂对着杜汀兰耳语一阵,末了,杜汀兰神色凝重地侧了面,问道:“可是确定了?” 江嬷嬷道:“千真万确,就差再请个大夫确诊了。” 杜汀兰还想要言语,见邢嬷嬷在一面支着耳朵,江嬷嬷也瞧见了,两人还不及行动,也不知那红衣少年是如何而来,一张含着笑意的眼放大过来:“小豆芽,我帮你把她绑起来,保管逃不掉。” 说着三下五除二将邢嬷嬷绑了个结实,口中还塞了一块布条,然后在几人诧异的眼神里飞身而上,竟然是准确地踢开,应该是踹开了杜汀兰隔壁的厢房,将邢嬷嬷那么一丢,接连又往邢嬷嬷身上踢了几脚,最后,幸灾乐祸地飞将下来。做完这一切,讨好地来到杜汀兰身边:“小豆芽,我干得还不错吧这劫富济贫的事,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本少爷啊哈哈哈” 杜汀兰没有功夫跟他闲扯,道:“这位公子,此乃家事,不必劳烦公子。” 尹思远可不管,连连摆手,神采飞扬:“不麻烦不麻烦,小豆芽,以后有这种事也要多找我哦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姓尹,叫思远,你应该比我要小吧?以后你可以叫我思远,或者思远哥哥,噢,对了,表姑婆叫我兴儿,你也可以叫我兴儿哥哥的。” 末了,双眼亮晶晶地,似乎极为期待杜汀兰的呼唤,可等他一回头,眼前哪里还有杜汀兰的影子,倒是她身边那个嘴快的小丫头绿影还在,正好奇地望着他。尹思远不悦了:“怎么是你?小豆芽呢?” 绿影听他给自己小姐的称呼,当即摆了脸子:“尹公子,随意给人安个名号是不好的。”接着欲要追赶杜汀兰的步伐,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尹思远正不高兴呢,见小丫鬟走过又折回,正得意着,暗想自个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想必是小丫鬟对他很有好感,于是笑起来,让自己更加“魅力”。 孰料,绿影咳了两声,有些怜悯之色地看着尹思远,道:“对了,尹公子,绿影虽然没有进过学,可是也知道,今日公子之举,绝非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是把富人的钱劫了救济穷人,她家小姐又不是穷人,哼 尹思远就这么被人无视了,好不伤感,问道:“算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再说那不是劫富济贫又是什么?”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烹羊宰牛?欲擒故纵?” 这边杜汀兰一边走,一边听着江嬷嬷的汇报:“两日前就说不好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受了些凉,不想今日却发起烧来。” 杜汀兰道:“怎地这般粗心大意,这种非常时期,早发现比晚发现好。” 原来她们口中谈论之人,正是旺财。且说那旺财自从上次一事之后,对杜汀兰那是越加忠心,只恨不得掏心掏肺表示他这个下人的诚意。他们来到观音庙后,由于男女分隔,旺财是住在东侧的偏院,没有杜汀兰的吩咐是不能随意来到西侧这边的,即使来了也是隔着门帘。事情就出在闹天花之后,旺财是出过天花的了,所以理所当然去帮忙,做些烧水或是送东西的杂活,连连几日,竟把自己累了够呛,前两日甚至有些手脚飘忽,旺财只当是太累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江嬷嬷去叫,方才发现已经病倒了,还迷迷糊糊发起烧来。 天花一事虽说只是邢嬷嬷派人散步的谣言,但是剩下的香客并不知情啊,都以为旺财是个骗人的,肯定是没有得过天花而现在染上了,闹着要送他进去隔离呢。 江嬷嬷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键是要安抚其他香客,江嬷嬷才与绿影一起揪住邢嬷嬷,人到中年,处理事情有些力不从心,眼下也慌了,问道:“我们该如何是好?还请七小姐示下。” 杜汀兰焦头烂额,原本她只是怀疑此乃圈套,所以早早准备好,今日才能揪住邢嬷嬷这个内奸。本以为事情了了,到时候再解释一番,孰料她还没有处理完,事情又来了,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下顶顶要紧的是找大夫治好旺财的病,如此事实胜于雄辩,相信其他香客知道了,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杜汀兰一看,迎面走来的人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正大步而来。不是名唤仲谦的男子,还能是谁? 杜汀兰临走前,依稀听过红衣少年,额,应该是尹思远说过的话,料想他也该是姓尹了,她有些愕然,不明白他为何要出手相助。但眼下似乎也不是去计较这个的时候,而是应该先处理好旺财的事情比较重要。杜汀兰想到此,便道:“如今大家都以为是天花,还有哪位大夫肯前来看诊?” 尹子策身手负立:“这就要看小姐怎么做了?” 杜汀兰不明其意,但旺财也算是个好的,便道:“只要能够早些治好旺财,小女子愿意听公子一言。” 尹子策道:“即使要小姐亲自去确诊,也可?” 杜汀兰一愣,随即明白尹子策的意思,她思忖片刻,抬头道:“小女子愿意一试。” 旺财是她的下人,由她去询问再对症下药最是合适不过。其他的任何人,一来旺财现在被隔离在那屋子里,不一定会信,二来也担心会假手于人出现什么其他情况。而尹子策虽是男子出入方便,但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不能出面。不过一个八岁的女娃能够有这样的胆识,尹子策还是觉得意外,遂玩笑起来:“小姐就不怕是真的天花,自己染上?” 杜汀兰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多说,还是客气道谢:“多谢公子。” 第一次救了我,第二次出手支招,救了我的下人,这样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此等恩德,我杜汀兰来日必还 尹子策也知道她接下来有的忙了,便正了颜色,道:“小姐快去吧,早些治好旺财的病,也早些脱离这苦海。” 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山下抓了个大夫来,就藏在自己厢房里。这也是为何在那老槐树下,杜汀兰主仆几人斗智时间那么久,独独只有尹思远出现的原因。尹子策总是先人一步,知道那叫做旺财的小厮病了,他可怜她孤苦无依,所以出手相助,却不想她还有这样的胆量。所以他忽然改变决定,要放了那大夫,至于后期,若是杜汀兰真的无法医治好那旺财,他也有办法帮助她顺利度过难关。 小石头被他穿了起来,坠在腰间,随风轻轻摇动。尹子策思绪飘远,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高兴一些? ...() 第七十一章 同病相怜子策再出妙招 江嬷嬷心里乱极了,正愁烦如何回复,厢房的门开了,绿影端着托盘自外面进来,大声道:“小姐,用膳吧。” 江嬷嬷正是烦乱之时,最是受不得大声,啐道:“哎哟小蹄子,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绿影笑嘻嘻凑过去:“那就奇了,嬷嬷聋了还能听见我说话,果非凡尘之人。” 江嬷嬷只当她年纪轻,也不去理会,笑笑便罢。抬眼之间呀了一声,道:“这还是二伏天,怎地就天黑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商量,连天黑也不知。绿影却是记得牢牢的,掰着手指头道:“嬷嬷不觉,我可觉着是漫漫,这一大下午的,我又是洗衣又是熬药,又是看守,还要负责去去膳。这会子天要是再不黑,我可就要累得直不起腰咯。” 江嬷嬷道:“去去去,都说幼童无腰,你才几岁啦,就嚷嚷自己老了,还要不要我活了?” 绿影吐吐舌:“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还是嬷嬷更辛苦,这样总成了吧。” 杜汀兰用着晚膳,一面听他们闲话。那托盘上还有一碗墨色汤药,杜汀兰便问道:“这是给何人所备?” 绿影道:“给旺财的啊。”一面疑惑起来:“不是小姐吩咐的么?我都熬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以前,恰好是杜汀兰带着江嬷嬷去看旺财的时间,她不会分身,自然就是别人替她提前吩咐了绿影。杜汀兰想也不想便知道,定是那位姓尹的年长公子了,只是不知道他出于何种原因,一再对她出手相助? “是不是尹公子吩咐的。” 绿影睁着大眼:“小姐,你怎么知道?”她还说呢,那尹公子好生厉害,就像能够预测会发生何事一般,小姐还没回来呢,他已经把旺财的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莫不是是个大夫?医者父母心?”杜汀兰喃喃:“如此的话,倒是要致谢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言谢。” “小姐若要道谢的话,不妨当面直言。” 三人闻言都吓了一跳,杜汀兰见了,也是一慌,不自觉就脸红了,尹子策觉得好笑,道:“怎么,适才还闻之小姐要致谢,如今见了,怎地一句谢也说不出了?” 杜汀兰道:“既然是医者父母心,何须言谢。” 尹子策笑道:“小姐误会了,尹某并非大夫。” 好在现在有嬷嬷也有丫鬟,倒不怕别人闲话。杜汀兰道:“若是这般,那我倒真的有些不明,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绿影这时端来冰过的绿豆汤,喜滋滋放到尹子策跟前,道:“这大热的天,多亏有的公子相助,喝碗汤解解渴吧。” 如今物资稀缺,绿豆更是难得,竟不知她们还藏了这个。尹子策笑着尝了一口,道:“你这丫鬟倒是有趣,一碗绿豆汤就算是谢礼了。” 杜汀兰道:“公子是海量之人,断不会计较这个。” 难得有跟人抬杠的兴致,尹子策来了精神:“小姐如何得知。自古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小姐就这般断定尹某是正人君子?” “若然不是,公子为何让小女子去探视仆下,而却又让我的丫鬟事先熬药呢?” 她已经猜出大概了。 尹子策也不再推诿,道:“小姐聪慧过人,自是不必多言。” 所谓相由心生,病亦由心生。旺财的病实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在于劳累受热心郁所致,倘有人照顾妥帖,细心备至,那是好上加好,但通常是亲人所为,此计不通。偏生杜汀兰在此时去了,不过多说一句话,多问几个字,管他那是否请了大夫,开了何方,熬出的药水送到旺财嘴里,保管也能好个七七八八,此乃心情愉悦所致。这就好比一垂暮之人,倘若有所挂牵,必能再撑多年,而一旦精神的防线被切断,则必死无疑。旺财正是前一种。 杜汀兰想,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才会事先让绿影准备汤药,这般玲珑的心思,倒是她所不及的了。 “小姐不必怀疑,尹某此番回来,皆因我那顽劣的表侄。至于出手相助,也是举手之劳,权当是代家母表示感谢吧。” 杜汀兰微微欠身:“不敢当。” 因不见了绿影,便只得吩咐了江嬷嬷道:“嬷嬷,你去将那绿豆包一些来,送与尹公子吧。” 江嬷嬷应了,便自内间取了包好,杜汀兰道:“因见公子爱喝,所以让嬷嬷也备了些,避避暑热之气也是好的。” 她可没忘记上午喝汤时,对面的尹思远恨不能飞过来夺了她的碗,这般喜欢,我便送你些,也莫要再来烦我才是。 尹子策笑着接了,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什么,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尹子策也是头疼得很,这个表侄,无论走到哪里,准要闯祸,但看人家小姐的样子,已经对他很厌烦了,那家伙倒好,还自诩翩翩佳公子,以为人家喜欢他,非要跟上来,看来也是时候早点带他走了,免得再生事端。 尹子策想着,又嘱咐了两句道:“说句小姐不爱听的话,做主子的,如何对待下人,一定得有限度。若是过于严苛,断不能让人心服口服。过于溺纵,也不能让人真心诚意。” 杜汀兰知他说的是邢嬷嬷,眼光一闪,尹子策已近了她几步,悄然道:“不若收归几用,再引蛇出洞。” 杜汀兰讶然抬头,她只及他肩高,并不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从后院相救,到赠物,到问药,再到此番妙招,杜汀兰都快要记不得,他给过她多少次帮助了,有时候她想,是不是老天也觉得他她活得太辛苦,所以派了救世主来? 那时尹子策已走远了,到楼梯口遇见匆匆而来的尹思远,尹子策不由分说将他拉下,尹思远还要挣扎,又气急败坏:“仲谦,明明说好了一起,你为何不叫醒我?” 他明明说好晚膳时分要到这边来“蹭饭”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因为太困不小心就睡着了,仲谦却不叫醒他,让他好不愤怒 尹思远还要往上走,嘴里嚷道:“你让我去跟小豆芽说话。” 尹子策难得做出长辈架势:“你想说的,为叔已经帮你转达。” 尹思远不死心:“仲谦你会这么好心?” 接收到尹子策投递来的危险眼神,尹思远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遂蔫了下来,半响又道:“我还有一事没有完成。” ...() 第七十二章 庙里悬音庙外妙不可言 却说尹子策上来时,绿影送了汤就不见了踪影,杜汀兰只当她是找江嬷嬷去了,也不曾放在心上。 这边绿影丢下手头的工作,见自家小姐待客,好歹还有江嬷嬷在看着,料想不会有什么吩咐,自己便悄悄遛了出来,抬了那药碗,往偏殿而去。 年幼的心总是这样,一点小事就快要让人牢牢记住。自从梧桐院一事,杜汀兰大病旺财竭力保全后,绿影便只当他是自己人,如同亲人般交了心,如今闻得他病了,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探探的。 绿影也不问旺财身在何处,只一径往人少的地方去。果不其然就寻到了旺财的踪影,那飘花的窗棂恰好开了一处,绿影一眼瞧见了穿着粗布衣裳躺在床头的旺财。 “旺财哥。”绿影轻轻叫了一声,旺财并没听到,绿影再叫了一声,旺财揉着耳朵自语道:“也是奇了,我怎么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绿影咯咯直笑,端了碗就进来:“是我在叫你,旺财哥。” 旺财吓了一跳,病态的脸色硬是红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小姐那边不让伺候么?” 绿影说:“小姐那边有江嬷嬷,我熬好了药,就顺道给你送来了。顺便也来看看你,对了,我们小姐让你好好喝药,这样才好的快。” 旺财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思活络,此时却无端误会了些什么,只听到绿影关怀之词,有些哽咽道:“你……来看我?” 绿影点头。 旺财心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不能确信地又问了一句:“你……你心里记挂我?所以是特意来看我的?” “是啊。”绿影笑呵呵的,说得理所当然:“我是个孤儿,五岁开始就一直伺候小姐,心里早把小姐的一切看得比什么还要重要。你对我们小姐这样好,我自然是感激你的。” 旺财这才明白过来,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子,看他都在想些什么,绿影还是一个小女娃,他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念头?旺财顿了顿,强压了这股念头,可是视线触及到绿影脸庞,又有几丝复杂情绪再次萌生。 他暗想:或是她太小,若是再过了几年,不知是否好些?眼下我只管等着,伺候好七小姐,等再过个几年,若是对她还有情意,那便再与她说吧。当下是再也不敢有什么年头,只把绿影当了妹妹般看待。 绿影哪里晓得这些,一味说了些关切的话,亲眼看着旺财喝下药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旺财的病不几日就痊愈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彻底推翻天花一症,那被隔离的几个患者,也接二连三地好起来,至此香客们方才恍然大悟:如何又是天花,不过是一些平常小疾,因为地处偏远,看诊不及时,用药不全,才林林总总拖了这么些时日罢了。也有香客提出异议,然大都是惜命之人,经此一役还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幸,谁还会去计较是传言哪里,目的何在,所为何人呢?都急急地收拾了定西,像赶趟儿似的,匆匆走了。 而住持经连日操劳,也是疲惫倦怠,对外宣称要休整几日,不接香客,于是,寺庙里剩下的不多香客连同杜汀兰等人,都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临行前,住持别有深意地对杜汀兰道:“这命里有的,终究躲不过。无论施主躲去何处,该来的,仍是会来。” 杜汀兰纵是再为不愿,也不能再留下来了,当下命绿影收拾包袱,自己则将抄写完的经书一卷卷地裹好,放入箱子里。 她不是想躲,只是有些害怕,这条路她已经走得很辛苦,不知何时才可以安稳? 那头尹思远听说杜汀兰几人要走,早坐不住了,撅着身板往外瞧,嘴里叽咕道:“仲谦,你就不能让我过去道个别么?” “道别之时,我自会带你去。如今你去,不若是耽搁别人的行程。” 尹思远一张苦瓜脸:“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末了眼珠一转,问道:“难道你就不想让她们多住几日么?” 尹子策岔开话题:“你别忘了,母亲还在山下的客栈里等着咱们。” 尹思远“哼”了一声,止不住抱怨:“要是表姑婆在的话,早准了我去,她才不似你这般不近人情。” 尹子策纹丝不动。 “小豆芽还咬了我一口,都没有找她讨个公道,你这表叔是怎么当的?看我不告诉表姑婆去。” “你看她这牙印,你说,想我尹思远如此翩翩美男子,她怎么就下得去口呢?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牙口还真是整齐,整个一鬼斧神工啊” 尹子策受不了他的聒噪,反诘道:“我可是记得,你最先看上的是那个丫头。” 尹思远投去一记鄙视的眼神,道:“错那丫头比小豆芽还有小豆芽,凭爷的眼力,怎么会看得上。我看上的,是她那两片嘴皮子。” 尹子策道:“你姐姐也是为你,不然还是害了你?” “为我?你要是有这么个姐姐,成天在你耳根边叨叨,你也烦。” 许家大小姐冰雪聪明,极得父母喜爱,大概全府不会对她投赞成票的也就是尹思远了,两姐弟似乎是天生的克星,一见面就吵,每次都是尹思远落了下风。 “你也是,不过是偶尔回去,哪里就能那般任意妄为了去?再者,你姐姐也是要入宫的人了,你又何必还要与她争个高下。”尹子策如此劝,并非他聒噪,实在是每每提到许家大小姐,尹思远就一肚子的委屈要与人说个不休,如此理论尹子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偏偏尹思远还能说得那般声情并茂口若悬河,让不知情的人,都信了他的去。 尹思远还要再说,一头望见杜汀兰主仆几人往楼下走。他受不得这个,咋咋呼呼的:“仲谦,快点,他们都要走了。” 不想尹子策只是望了望,并不起身,道:“也好,我们也该启程了。” 尹思远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小豆芽身边就这么几个人,万一途中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要不然我们送佛送到西,把小豆芽送回家吧。” 尹子策板了脸:“越说越离谱” 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尹思远缩了缩脖子,道:“仲谦,难道你不想问问,小豆芽姓谁名谁,家住何处?” “不相干之人,不必过问。” “可……”尹思远其实想说,可我明明见你对人家热心得很,这是这几年他见过最奇怪的事情了。 他哪里知道尹子策是因为那莫名的熟悉之感呢,只当是尹子策情窦初开,这才一力撮合,谁想原是自己误会了,便悻悻地别了头。 ...() 第七十三章 道别离悄悄别离了笙箫 又过了两日,旺财的病已好了个**,杜汀兰的佛经也誊抄得差不多,绿影那边该收拾的衣物并饰物等一应也准备了妥当,杜汀兰便命江嬷嬷去安排余下细节,自己则带了一卷手抄佛经向住持道别去了。 旁的一听,便觉那住持该是德高望重之人,在此处又另有不同。这住持不过三十上下年纪,至于为何落发修行暂且不提,缘何对杜汀兰出此一言也不消提。凡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喜怒不形于色,然又有几个不是蕙质兰心的?天花一事,这住持看得明白,她本该装作糊涂,可住持见杜汀兰形同孤女,本也是慈悲之心,故而才会给个提醒。 住持的房间极为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床是简易的木质床,被是粗麻的一条毯子,桌椅均是普通式样,与农家所制并无出入,幸而中央一尊佛像金身,增色不少。 住持正在蒲团打坐,杜汀兰也跟着叩头上香。事毕,二人起身,住持请杜汀兰在那椅子上坐了,自己则坐在那木床上。 “施主是要回去了吧。” 杜汀兰微笑道:“是,都已准备妥当,早膳后便要出发,此番多有打扰住持了。” 那住持道:“不妨事,既是来到我观音庙,便是诚心礼佛,何来打扰?” “话虽如此。”杜汀兰顿了顿,递过佛经:“原是我该谢住持一声的,此番轻装简行,并不带那些贵重之物,此乃我的心意,万望住持收下。” 住持见字迹清秀,便含笑接过,道:“出家之人,哪里分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只是施主须要记得,只有心中有佛,才是真的有佛。” 杜汀兰欠身一礼:“是,我知道了。” 住持也不挽留,只管撵人道:“贫尼在此恭祝施主归途平安了。” 两人又按佛院规矩告别,待杜汀兰走后,住持又诵完当日经卷,一时无事,便拿了杜汀兰手抄的经书来看,整齐自不必说,住持笑笑,径自翻到尾页,下有一行小字: …… 住持脸色猛然一变,再寻时,人已走远了,住持暗暗叹气,口中喃喃:“罢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啊” 随后手书一分,叫来女尼道:“将此信送至京城的南山清禅寺。” 那女尼接了信件,快马加鞭送信,此乃另一要事,此次不提。 这边杜汀兰已经出了大门,带着丫鬟婆子徐徐走了数步。尹思远跟在后头,从一个树杈飞至另一个树杈,无疑是要跟随到底了。待得杜汀兰几人暂缓歇息之时,尹思远却不敢上前,只挑了偏僻处躲藏,如此几番,也是过去大半日。夏日的山头也是热得很,绿影手持芭蕉扇不住与杜汀兰扇风,嘴里直呼道:“小姐,这天气可真是热,要不咱们停下来歇会再走吧?” 杜汀兰并不抬头,绿影往下看时,她正拿着笔在纸端画些什么,绿影不解,暑热上来,便道:“小姐呀……” 杜汀兰指着那纸上一脚道:“从离开观音庙到此时,共去了三个时辰,其中你已经歇息了四次,若是按这种速度,只怕我们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山下。我看你是觉得这庙宇不错,还是说,你还想再留下来住个一年半载?” 绿影最怕自家小姐说要留下,小姐每日抄写佛经也就算了,她一不能随意乱走,二不能观琴听曲看棋,这连日住在庙里,已是无聊之极。若是让她留下,岂不给忧闷死?绿影当下住了口,再不提歇息一事,可马车里也是热,绿影便一手闪扇着扇子,一手拉了车帘子往外瞧。 旁边马车内的是被束缚了手脚塞了布条的邢嬷嬷,由江嬷嬷看着,料也跑不了。想此番种种,绿影未免不忿,自家小姐对邢嬷嬷几人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背地里却被人动那些个手脚,绿影怎能快活?她也是个急性子的,自己不能快活便是不能让那罪魁祸首也逍遥了去。两处马车隔得本就近,绿影只一抬身,纵身一跃,便来到那马车内。 她本是想将那吃里扒外的邢嬷嬷折腾一番的,然刚一揭帘子进了马车,不免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邢嬷嬷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完好,脸颊及手腕并脖颈处,均是乌青颜色,而江嬷嬷在一侧昏了过去。那邢嬷嬷见绿影来了,止不住呜呜乱叫。绿影却往那乌青处掐了掐,邢嬷嬷本就难看的脸色带了几分痛苦,绿影道:“总之如此,何必当初?” “想小姐对你这般好,半点不曾将你当个外人,你倒好,处处算计着小姐,欲要置她于死地。今日别说是求我,你就是求那皇天后土,也是没有用了,等着被处置吧” 邢嬷嬷此时不再求饶,只一双眼瞪着绿影,宛若仇敌。 绿影道:“你也别怨,这是你自己种的因,苦果自当你承受。”说着犹不解恨,往邢嬷嬷身上踢了几脚,道:“这是替小姐还你的,这是替我还你的,同为下人,亏得你还是老嬷嬷了,竟连主子都出卖。” 绿影说得累了,遂叫起江嬷嬷,那江嬷嬷揉揉眼角,见绿影来,疑惑地问,绿影也不答,回头的时候在想,莫不是撞鬼了,这无缘无故的,怎地邢嬷嬷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小姐可是交代过,要好生看着,不许动她一分,江嬷嬷是断不至于有那个胆子,那么是谁干的? 绿影皱着眉,忽然想起那红衣的公子,不知为何,原本是很讨厌的,此番因他这件,绿影竟不是那么排斥了。 尹思远眉毛动了动,其实绿影猜测不假,那好事之徒就是他,因一日好奇,忽然发现被藏起来的邢嬷嬷,尹思远生就一颗玲珑心,谁家还没有点事?当下也不用打探就明白了个大概。他虽恼杜汀兰咬了他,嘴快的绿影没有给过他脸色,然人生恰恰如此,尹思远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被宠上了天,乍然遇到这么一对不踩他的主仆,在他看来,比起那些千金之躯要好玩的多。 好奇心是最能勾住人情绪的东西。尹思远已经吃过几次亏,偏生不信这样的邪,这便要飞过去邀功呢,后背被人一抓,他整个人险些落下来。 尹思远好不生气,正要怒吼,瞥见来人,只得按压了怒气,道:“仲谦,你这是作甚?” 尹子策道:“京中有要事发生,跟我走。” “可是我还没有跟小豆芽告别呢”尹思远还在念叨,尹子策已经一把抓住他,远远离去。 这一声离别,终是没有出口,悄悄掩去了。 他飞过那头,视线只能看到那车篷的顶座,尹子策掩了情绪,捏紧手中的鹅卵石,难言情绪,自不消说。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七十四章 真真假假真亦假时失真 一行两日无话,大多的生活,杜汀兰靠在靠垫上,兀自地想着心事。绿影早呆不住了,或是与江嬷嬷闲话几句,或是吃着零嘴儿,恨不能快些回到金阳城去。相比之下杜汀兰要安静许多,一来天气炎热,二来随着离杜府越来越近,杜汀兰就有些无所适从。 绿影并不知晓这些,只当以为回了杜府,自然有替小姐主持公道的人。因此是可劲催着旺财,务必要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这一日过了陀螺山的地界,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歇息,旺财抱了水具自去取水,车上所用所食一应俱全,倒是再不缺什么了。 绿影坐在一块净石上,眼神扫过另一顶轿子,见江嬷嬷端着些吃的,不屑地啐了一句:“就不该给她送吃的,什么玩意。” 也不知是不是经历过一回大的“变故”,绿影的脾气日益见长,彼时旺财刚好取了水回来,听见此话笑道:“依你的意思,即便她饿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绿影道:“那是自然。” 旺财将水躬身递给杜汀兰,这才对绿影道:“也就是你,敢说这样的话,没看小姐已经烦闷得很了,少说几句罢。” 绿影自认为已经与旺财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面对外敌该同仇敌忾才是,没想到旺财说了这句,她一撅嘴,甩了脸就走。 旺财摸摸脑袋,无辜得很:“我又说错话了?” 江嬷嬷见了,叹口气,道:“我劝劝去。”绿影姑娘这性子,回去也是要吃大亏的呀。 杜汀兰叫住江嬷嬷,道:“暂且不管她了,眼下我有顶要紧的事要问嬷嬷呢。” 旺财是个有眼力劲的,一听此话,立马道:“啊,绿影好像也没有用多少的干粮,这一带草木葱郁,小心一个人走掉了,我看看去。” 江嬷嬷也是懂事之人,杜汀兰支开多人,摆明就是要单独留下她了,江嬷嬷此时心里是忐忑不安,像是知道杜汀兰要说什么,又像是完全不知情,两个人就这样凝视了一会,杜汀兰方问道:“嬷嬷今年也快四十了吧?” 江嬷嬷答:“回七小姐,过了今年的除夕,就四十了。” “可我竟还不知嬷嬷在府里是办的什么差事?” 江嬷嬷顿了顿:“老奴如今是在杂院做事的。” 所谓杂院,便是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主子,府里一应有什么大小事务,全凭了上头人一句话,有没有油水自不消说,就是万一做了错事,也没个主子出来相助的,其境并不算好。江嬷嬷也是明显了,说了自己的处境,大有向杜汀兰投诚之意。 杜汀兰道:“可巧了,我身边竟也没有一个贴心的嬷嬷照看着呢,这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我一个是后来的,也是许多事都不清楚呢。” 江嬷嬷一喜,她只是试试,没想到七小姐这么快就答应了,若是真的能够成为七小姐身边第一得力的嬷嬷,那也是比做个打杂的好上许多了。虽说七小姐没有什么助力也非嫡出,但是一来七小姐最小,身边没有可心的人,最是容易拿捏,二来她总有一天还是要出嫁的,到时候拿捏得好了,自己跟着陪嫁过去,还不是半个主子似的过着? 江嬷嬷想到这些就喜上眉梢,道:“七小姐要是不嫌弃,老奴愿意跟在七小姐身边伺候。” 杜汀兰话锋一转:“嬷嬷说笑了,以我今日之况,尚且自身难保,何来挑人伺候一说?再者,嬷嬷也知道,我在府里,并无说话权利。” 江嬷嬷一愣,弄不清杜汀兰是何意?这样转来转去,她是无法理会了,少不得顺着杜汀兰的话问下去:“恕老奴愚笨,不明白七小姐的意思。” 杜汀兰只侧耳一笑,不说话。 江嬷嬷看了,更加发杵。都说小孩子更容易哄骗,所以她才会费劲心思在七小姐跟前露个脸,以求博得她的眼缘,不惜为此出卖往日还算相处不错的邢嬷嬷。江嬷嬷实则是预备孤注一掷的,但眼下杜汀兰的话一下就堵死了她的后路。江嬷嬷呆了一呆,见杜汀兰正望着她笑,方明白过来,表态道:“老奴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杜汀兰就此问道:“嬷嬷过虑了,不过,以我如今的状况,未来的路上还有许多艰难险阻,嬷嬷还是想好了,再来与我说罢。” 想她不过是一个孩子,涉世未深,总以为童年已经够惨,上苍该是慈悲为怀,让她苦尽甘来了,直到回到杜府,一桩桩一件件地事情接二连三地来,杜汀兰纵是再单纯无害,也是明白了一些。她刚开始并不确信,直到此番,方明白一二。所谓宅院,哪里又有几分真情?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直让你无从分辨。 抓住邢嬷嬷是个意外,那晚她多用了些甜食,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偏殿那边走,那时杜汀兰并不在意,直到次日她发现邢嬷嬷常戴的那支钗不在发髻,杜汀兰不过随口问了几句,邢嬷嬷便满脸惊慌,接着没过几日,观音庙忽然传出有香客得了怪病的消息,杜汀兰前后一联想,便知道了。偏殿还有什么重要的?无非就是那一口供全寺人饮用的水了。 她原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后来为了确信,找了绿影跟踪邢嬷嬷,绿影跟了几日,回来说亲眼看到邢嬷嬷将信鸽送飞。之后正好遇到江嬷嬷来,杜汀兰便使出这欲擒故纵之计,将邢嬷嬷抓了个结实。 她不知道是何人要害她,还是,另有目的? 但经历过善变的邢嬷嬷,杜汀兰是再也难以轻易相信了旁人去,何况江嬷嬷此人,她知之甚少,只怕说不定也是笑里藏刀之人。 江嬷嬷终于明白杜汀兰言下之意,心念流转之间,江嬷嬷举棋不定,一身的汗水也不知是湿了几回衣裳,最后,江嬷嬷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一咬牙,道:“七小姐若是还不肯相信老奴,老奴愿意告诉七小姐一些事。小姐听完,再来决断不迟。” 说着附耳至杜汀兰身边,后者听完,嘴角扬起清澈笑容,站起来拍了拍衣裙,道:“既如此,嬷嬷便跟我来吧。” 说着,朝邢嬷嬷那顶轿子走去。 江嬷嬷大喜过望,下一步就跟了上去。 ...() 第七十五章 对对错错对亦是错无对 江嬷嬷既有心要表现,自是殷勤备至,刚出了几步就到杜汀兰跟前,彼时杜汀兰已经来到那轿子外边,正要掀了帘子进去,江嬷嬷便道:“小姐也知道那邢嬷嬷身宽,小心伤着了小姐,还是让老奴先去看看。” 杜汀兰含笑道:“去吧。” 江嬷嬷便憨厚一笑,眼角堆起的笑是化都化不开。 那邢嬷嬷被五花大绑着,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想叫人呢,口被堵着,想踢门呼救,身子也不灵光。被折腾了这些日子,邢嬷嬷可是受了大罪了,她本想一死了之,可现下这样也是不行的。邢嬷嬷在宅院多年,没见过这么处置人的,虽说没有千刀万剐,可是也生不如死了。没有得过一张好脸也就是了,连睡觉如厕也是被人盯着,邢嬷嬷那苦,是说不清道不明。 邢嬷嬷本以为就要这样被带回杜府,今日她如往常般,以为是有人来送饭了,可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容貌呢,就被人拳打脚踢了一番,邢嬷嬷是痛也叫不出声,只能呜呜了几声,等到身上那剧痛过去一会,邢嬷嬷险些痛晕了过去,她微眯了眼,蓦然眼前一阵强光刺过来,邢嬷嬷想用手去掩呢,才发现手脚都动不了,待看清楚来人,又是一惊,呜呜了几声。 “小姐,您小心。”江嬷嬷说了一句,一面用鄙夷眼神看着邢嬷嬷,杜汀兰进了马车,低头看了眼邢嬷嬷,道:“嬷嬷你先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与邢嬷嬷说。” “这……”江嬷嬷犯难了,七小姐还是没有把她当自己人啊。 而邢嬷嬷呢,早抑制不住了,江嬷嬷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踩在她头上来了,她也不想想,昔日是如何对她奉承巴结的?江嬷嬷也是怕的,便道:“可小姐一个人在这里,若是这贱奴不知好歹,反伤了小姐,可如何是好?” 邢嬷嬷平时做事十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下人,比之粗枝大叶的江嬷嬷,是要好上十倍,江嬷嬷担心杜汀兰会有说服邢嬷嬷的意思,若果真如此,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杜汀兰淡然一笑:“无妨,嬷嬷,你且去吧,我自是有事要问邢嬷嬷,若是你在,她也未必肯说。你说是不是?邢嬷嬷?” 邢嬷嬷忙不迭点头。江嬷嬷无奈,也没有借口留下,便道:“那老奴就在外边候着,小姐有事,叫老奴一身即可。” 杜汀兰捡侧面坐了,揭下邢嬷嬷口上布条,邢嬷嬷得了放松,是一刻也不能等便呼道:“七小姐,做的事我都认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的。” 杜汀兰因此含笑道:“嬷嬷认了什么罪?是往我的膳食里加东西,还是往水井里加东西?若是前者的话,我自然是要将你带回杜府,详细告知母亲,求她替我做主,相信母亲必定会秉公办理,或是罚例银,或是打了板子,又或是撵出去都是轻的。可若是后一种,那可就难说了,难免这些香客里面没有哪一家的小姐夫人,且世上原本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届时,被告到官府去……” 邢嬷嬷道:“老奴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到杜府。” 杜汀兰冷笑道:“嬷嬷真会说笑,真要到那时,嬷嬷有去无回自不消说,你并非杜府家生的奴才,也可不顾及杜府兴衰,可难道连自己家人的性命也要置之不理了么?嬷嬷签了契,也不若是为了多挣些银子,让家里人过上好一些的日子,若是命都没了,还如何过日子呢?” “还是嬷嬷以为,到那个时候,还会有人对嬷嬷施以援手?” 邢嬷嬷眼光闪了又闪:“说来说去,七小姐不也是要置老奴于死地么?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七小姐也就不必替老奴操心了。” 杜汀兰闻言,又道:“那也未必,只要嬷嬷肯帮忙,不但你不会丢了命,连同你的家人,也会平安无事。” 杜汀兰是想问出幕后之人,她认识和接触的只有杜府之人,但是杜汀兰不能确定是哪一位,如果能够问出个所以然,倒也省了不少时间去猜测。 看似人人都有可能,也人人都没有可能。是母亲么?杜汀兰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理由。方姨娘呢,虽然有这个动机,可是无缘无故的,也没有理由啊,再说她已经与六姐姐和好如初,方姨娘也犯不着为这种小事将她置之死地吧。还有祖母,她固然知道祖母对她没有五姐姐那么亲厚,可始终血浓于水,她也是祖母的孙女不是么? 正是如此,杜汀兰才想从邢嬷嬷身上找到突破口。她知道这种希望渺茫,幕后之人,既然这么大的手笔,想必已经做了万全之策,要邢嬷嬷开口再次叛离的几率,微乎其微。 又是长时间的寂静,杜汀兰道:“这么说来,嬷嬷是铁着心要求一死了?” 邢嬷嬷长叹一声:“七小姐该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杜汀兰冷笑:“即使是错的,也要一错再错么?” 邢嬷嬷干笑了几声,也行是怜悯心起,也许是内心有愧,倒是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既然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相识一场,老奴还是有几句忠告要对小姐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错。所谓对对错错,不过是替自己找寻一个借口。对的又如何?错的又如何?不能改变的,始终不能改变,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留不住的,终也是留不住。七小姐是个好人,也休要再问,即便问了,老奴也不会告诉七小姐。只是世事难料,七小姐还是要,好自为之。” 邢嬷嬷再不肯多言,即使杜汀兰如何问,她也懒懒不再开口,如此,杜汀兰也不再勉强,只让江嬷嬷小心看着,江嬷嬷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相处多日,杜汀兰知道邢嬷嬷或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几句话久久萦绕心头,是啊,对的又何尝不是错的?而在别人看来,你错的,或许正是对的。这样对也是错,错也是错,哪里还有什么对的可言? ...() 第七十六章 半真半假可真可假五真 却说杜汀兰一行人几经辗转,终于抵达金阳城,只是要回到广元镇上,还需在河岸乘船两个时辰方可到家。这一日时辰尚早,绿影嚷嚷要下去逛逛,杜汀兰因舟车劳顿,确也需要休整一番,再者自己也要梳妆打扮,一探究竟了才是,便欣然应允了。绿影自是好不高兴地去了,江嬷嬷觉得这是一个契机,便独自留了下来服侍,只剩几个驾车的小厮,江嬷嬷也命寻了一处茶寮,让那几人歇息去了,自己则随着杜汀兰到了一处僻静厢房,陪着杜汀兰闲话家常了。 杜汀兰沐浴香梳,换了一套干净衣裳,对着镜子理妆,镜面理映射出江嬷嬷一半侧脸,间或往她瞧上一瞧。杜汀兰放了篦子,笑语道:“嬷嬷,你也坐吧。” 江嬷嬷哪里敢真的坐,只拣了凳子半截坐了,道:“小姐有何吩咐?” “嬷嬷,那邢嬷嬷可是安排妥当了?” 江嬷嬷应道:“小姐放心吧,都照小姐的吩咐安排好了。”一面又道:“小姐可有问出什么没有?” 自从那日之后,江嬷嬷面上对着杜汀兰,那是毕恭毕敬,也更亲切了三分。杜汀兰点头赞许:“我就知道嬷嬷是个好的。” 江嬷嬷疑惑道:“只是老奴还是不大明白,小姐为何要将邢嬷嬷藏在外面?” 杜汀兰道:“嬷嬷,你办你的事就好,至于邢嬷嬷,我自有想法。嬷嬷不必问,知道得太多,对你反而没有好处。” 江嬷嬷一想也确有此理,便不再说话。站起身开始替杜汀兰梳妆打扮起来,事毕,杜汀兰道:“没想到嬷嬷你也有这些本事。” 江嬷嬷垂眸道:“小姐说哪里的话,这是老奴该做的。” 杜汀兰将一串手珠褪下,悄然滑到江嬷嬷手上,江嬷嬷据不敢接,后杜汀兰一再坚持,江嬷嬷方笑着接了,下意识又掂了掂,见杜汀兰看着她,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小姐,老奴习惯了。” 杜汀兰正了神色,道:“嬷嬷可知为何我要留下歇息半日?” “老奴愚昧,不知,但请小姐示下。” “江嬷嬷,我既留了你,便是相信了你。”杜汀兰试探道:“眼下我的近况嬷嬷也是知道的,我不过一个没了姨娘的庶女,也会这样被人惦记着,可见这深宅大院,真的没有半分情分在。我自小身边就没个可心的人,唯有绿影一个丫鬟跟着,可也是不知道那些个腌臜事的姑娘家我别无所求,但求有个立足之地,能够一生平安无祸,便是对我那早早没了的姨娘最大的宽慰了” 情动之处,杜汀兰难免忧思:“最初我也以为,邢嬷嬷是真心待我好,我便当她是个好的,恨不能掏了心窝子地对她,可没成想,她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当着我的面就对我心巴巴地好,背着我还不知是怎样编排地算计着我嬷嬷你说,若是此回我全然不知,那回府后,也必然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 江嬷嬷跟着抹了两把泪:“小姐快别说了罢” 又道:“老奴何尝不知道小姐的苦,不过小姐放心,老奴是一心一意要跟着小姐的,绝无二心小姐若是不信,老奴可以指天发誓” “嬷嬷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我既带了嬷嬷进来,便是要全心信任嬷嬷了。只是,眼前我们还有几关,尚需嬷嬷与我共度。” “老奴知道,若是不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小姐就没个安生日子了。” “此其一,且此一不能操之过急。眼下最最紧要的,便是如何从母亲那里要了嬷嬷你。” “这……”江嬷嬷也为难了,她在杜府并非得力的嬷嬷,说话没有几分分量,哪里有那个本事去求职?也只有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才算轮得到她。江嬷嬷两相较量之下,道:“小姐的意思是,要打消众人疑惑,所以……” 杜汀兰郑重点头。 江嬷嬷脸色大变:“可是这样,只会让小姐更加处于不利地位,或许……” 杜汀兰道:“嬷嬷无需担心,我已经寻到如何自保的方法。” 若要江嬷嬷来伺候,只能让杜汀兰在杜府更加不得势,甚至连杜大老爷的那一点怜惜,也要悄悄掩去。只有在敌人面前,将自己掩饰得手无傅鸡,那样对手便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这也是一个保全自己的办法。然江嬷嬷却摇头不同意:“那人既然有心要算计小姐,岂会轻易罢休?说不准早已经让人准备了后招,要再次对付小姐了。依老奴看,与其这样躲躲藏藏,不如争个高下反正小姐不争也要争,争还是争让自己足够强大,也不怕那些个魑魅魍魉” 杜汀兰凝思半响,道:“话虽不错,不过,我势单力薄,哪里能够跟人一较高下?只怕白白牺牲了你们去。” 江嬷嬷思忖后道:“这府中之事,老奴还是听过一些的,小姐固然势单,为何不寻几个得力的呢?老奴就听说,小姐回杜府前,去授教的是方嬷嬷,她可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了这方嬷嬷是任何人的情分都不给的,上一回居然会夜探绿影姑娘,可见是真真喜欢绿影姑娘的了小姐不如让绿影姑娘去方嬷嬷那走动一二,如此,在老夫人那也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再有就是,那季管家家的,却是个心慈的人,老奴觉得,她那里,也可以算得上一个。虽说不至于会帮着小姐,至少也不会做了他人的爪牙,害了小姐去。” 杜汀兰听完,蹙着眉头想了一会,挥起手道:“嬷嬷你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也有些许漏洞,容我再想想罢。” “诶,那老奴先出去了。” 待江嬷嬷走得远了,绿影自门帘那一侧出来,杜汀兰问道:“你以为如何?” 绿影嘟着嘴:“五分真五分假,江嬷嬷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还是要小心为上。若是再同一个邢嬷嬷一般的,只怕小姐和奴婢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杜汀兰点头道:“那是自然。”反衬道:“不过,她说的煞有其事,未必不可行。” 绿影啐了一口,颇为不满道:“她不过半真半假陪着小姐说了半日的话,哪里见得就是真真好的了?要说这可以依靠的大树,奴婢心里倒是有一位最合适的人选……”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七十七章 亦对亦错无对却也无错 酷热的天气忽然来了一场暴雨,比起杜汀兰在山上那几回,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何他们都快到家门还要停下歇脚的本意,想那气候瞬息万变,可人心何尝不是如此? 杜汀兰坐在临窗位置,透过窗棂看大雨瓢泼,有那低着头以袖遮面匆忙跑过的,也有那撑了伞路过的母子,还有那在遮棚下叫卖的小贩。绿影正是从那外头进来,手上捧着用荷叶包了的板栗,道:“小姐,吃些吧,还是热的呢。” 杜汀兰未回头,懒懒答道:“你吃吧,我不想吃。” 绿影嘟嘟嘴:“奴婢可是特意给小姐买的呢,那时候我们在陀罗山,每每这个时节,小姐便带了奴婢去捡板栗,不知道是多开心。小姐你看什么呢?”说着人已经来到窗前,透过杜汀兰的眼神看过去,咕哝道:“也没什么啊?” 悠悠看着的杜汀兰忽然道:“绿影,你看,那母女是何其开心?还有那对布衣夫妻,那女子那般幸福,不知道我姨娘,是否也曾这样笑过?” 绿影笑笑:“小姐想姨娘了吧?我听说善良的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姨娘一定会守护小姐的。” 说着江嬷嬷也从外面进来了,身上多处湿了,一面将伞放在了门口一面道:“这雨也真是,说下就下。” 绿影道:“嬷嬷这话可真是,难不成,这老天何时要下雨,还要跟嬷嬷报备一声不成?” 江嬷嬷啧啧两声:“难怪都说姑娘你伶牙俐齿呢,罢了,我说不过你。”说着绕了步子来到杜汀兰面前,道:“小姐,都办妥了。” 杜汀兰点头:“一定得藏仔细了,日后说不准,还能有大用处。” 江嬷嬷答了,道:“小姐放心,这是您头一回交给老奴的差事,老奴保证把它办得漂漂亮亮的。” 绿影又道:“哟,这事还没了呢,嬷嬷就开始邀功了。小姐您可不能偏心啊” 江嬷嬷正要应答,猛然打了个喷嚏,杜汀兰望了绿影一眼,道:“嬷嬷你辛苦了,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小心着凉。” “老奴皮糙肉厚的,不碍事。”说罢还是站在边上。绿影便道:“嬷嬷你这可就不对了,这个时辰明明是该我伺候小姐的,若是功劳都被你抢了,那我岂不成了吃干饭的了?” “嬷嬷你去吧。”杜汀兰说了一句,江嬷嬷再无可言,便退下了。绿影得意地冲她做个鬼脸,言下之意似乎是说,看吧,小姐最疼的还是我。可她高兴劲还没过,杜汀兰已经吩咐下来了:“绿影,你也去吧,我有一件事要你现在去做。” 一炷香之后,旺财来到厢房。杜汀兰坐在正中央喝茶,旺财照例打了个礼,杜汀兰让绿影沏茶,又叫旺财坐了。旺财哪里敢坐,捡了半截椅子,那茶碗拿在手上也是沉重得很。 杜汀兰不动声色看着,许久才道:“旺财,你可知我为何叫你来。” 旺财双手颤抖,老老实实回道:“小姐,小的,小的不知。” “你别怕,喝口茶压压惊吧。” “小的不敢,小姐有何吩咐?” 绿影凶巴巴凑上去,瞪着旺财:“我们小姐叫你喝茶,你就喝。” 也不知道是被绿影吓到还是渴了,旺财哆哆嗦嗦端起茶碗喝了个底朝天,苦着脸:“小姐……” “你完了。”绿影笑道:“这茶里被我下了药。” 旺财见绿影认真的表情,差一点跳起来,这回是连声音也不是自己的了:“下……下药。” “是”绿影道:“为了怕你说错话,我在茶里下了哑药。此药非比寻常,若是一个时辰内不服用解药的话,只怕这一生都说不了话了。” 旺财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绿影姑娘,你说笑呢吧。” “信不信随你。”绿影凑近了些,道:“现在你是不是感觉喉咙干干的,还有点微微的疼痛?” 旺财慌了:“绿影姑娘,我们无冤无仇,我可还算是救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绿影伸出二指:“第一,你救过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也救过你,算是扯平了。第二,此药不同于一般的哑药,要是不按时服用解药,别说变成哑巴,三年之内,还会危及性命。第三,只要你配合我,我便把解药给你。否则,哼” 连连点头,旺财道:“我配合,我配合,你要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绿影道:“那还差不多。接下来,我们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旺财拼命点头。 “谁叫你来的?你的雇主是谁?你到底是谁的人?还有,你是不是也如那邢嬷嬷一样,面上对我们小姐赤胆忠心,实际上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那人给你多少银钱?还是你有把柄被人捏住了?即便是把柄,可如今你的命在我们手上,你可得想清楚再回答。” 旺财听完,傻眼了,这么多问题他先回答哪一个?他苦着脸望着后面的杜汀兰,七小姐虽说养在外面好些年,可礼仪闺阁教养并不亚于其他两位小姐,为何她的丫鬟却这么……旺财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形容,便道:“小的愿意跟着小姐,为小姐鞍前马后,只求小姐饶过小的一条贱命吧” “小的并非是府中哪一位主子的人,一直都是季管家安排什么,小的便做什么,这一次,也是凑巧,我们一班这几个小厮都有事去了,独剩下小的。那日刚巧小姐要走,大老爷便命了小的跟着小姐,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所隐瞒。” 杜汀兰站起来,道:“旺财,我信你,但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旺财忙叩头:“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小的也绝不敢说谎。” “我且问你,这府里,可有你的亲人?” 旺财心中一惊,七小姐怎么知道,难道她早就洞察了先机?他一直小心谨慎,从未有过出处,怎么……旺财抬头,见杜汀兰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他心虚地低下头,先前的念想一下就坐实了,家人一直告诉他不可参与到几位小姐的争宠之中,所以多年他都只是一个最低微的打杂小厮,他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可自从跟着七小姐以来,时日久了,旺财竟有一瞬间犹疑,左思右想之下,旺财决定孤注一掷:“既然什么都逃不过七小姐的法眼,那小的也只好招了。” ...() 第七十八章 荆棘路汀兰连收两奴仆 旺财道:“不瞒小姐,老夫人身边的褚嬷嬷,正是小的祖母。” 话音一落,绿影倒吸了口凉气:“这么说,你是老夫人的人?”一面又冲杜汀兰道:“小姐,您听到了吗?是老夫人。还好,还好是老夫人,至少不会致小姐于死地。” 绿影双手合十,旺财呆了呆,他不是早就说了不是谁的人么,怎么这丫鬟都不会思考的? 杜汀兰也是吃了一惊,暗想:我本以为他无非是个亲戚,却不想是这样亲厚的关系。褚嬷嬷一直谨小慎微,虽不十分得力,却从无错处,她也算是祖母身边数一数二的人,却晓得收了锋芒,面上做出愚笨之状,亲生儿子也只让做个最普通的小厮,这样的人,才是最聪明最会进退的,如此,我这可就难办了。可该如何是好? 杜汀兰心头微微乱了,决定先问问旺财,从他身上套出话来,便问道:“祖母可知你的身份?” 这是顶要紧的,否则她走的每一步都将没了意义。 旺财笃定摇头:“小的生母并非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女子,而是……而是父亲在外面私养。因小的母亲倔强,所以祖母还有父亲并不知小的存在。四岁那年母亲突发疾病,这才带了小的回去,也只是当做一般亲戚往来。至八岁后,因与父亲生了嫌隙,母亲再不愿我回去,可祖母思念,便经了他人几手,才把我送进杜府做了个普通小厮。祖母只是为了能够偶尔时见到我一面,别无他意,且这般重要之事,如何能够让老夫人也知道了去?所以小姐放心,小的保证,再无人知道小的与褚嬷嬷之间的关系。” 杜汀兰表示知道了,若是祖母知道,可能旺财也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地位的小厮了。 那边绿影听了,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口中叹道:“我只当小姐是苦的,我自己是苦的,没想到,你原来也跟我一样啊。”旺财素日听说女子是最烦人的动物,他也最是厌烦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子,旺财皱了皱眉,原想说些话来截了绿影的哭声,然听到她那几句话,心头一颤,嘴唇动了动,再不敢说什么。 旺财本就对绿影有些好感,虽只是朦胧之境,毕竟与其他有些不同,此时是恨不能将天下间最好的东西与之,方才能让那泪化为珍珠般。 杜汀兰道:“如此,我再问你,你是否愿意来我知春阁办事?” 旺财磕头:“小的愿意。” “你可是要想好,我这里比不得那几处,或许就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旺财不改颜色:“愿意,能够伺候七小姐是小的的福分,小的自是愿意。”一千个愿意,还有一万个愿意,想他旺财虽然说有家人,但除了对他尚算怜悯的祖母,哪里还有一个真正关心的?其实自从观音庙一事后,旺财就铁了心要跟着杜汀兰了,只是碍于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自己也不好贸贸然开口罢了。如今七小姐开了口,好比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块馅饼,旺财岂有不接之理? 听起来似乎皆大欢喜了,旺财冲杜汀兰笑笑,再看向绿影时,忽而想起那哑药一事,他再变了脸色,小心翼翼道:“绿影姑娘,我什么都说了,再说以后我也是替小姐办事的人了,你能不能做做好事,先给我几颗解药?”见绿影回头,担忧她不肯,又退了一步,道:“不是几颗,是一颗,你能不能先给我一颗?否则我这条小命,就要玩完了。” 绿影笑着跨出门槛,一边笑着摇头:“这个傻瓜。” 旺财眼睁睁看着绿影远去了,可能离得远,并没有听到绿影的话,便回了头,道:“小姐……” 杜汀兰止住笑:“你信她呢,她唬你玩笑的。” 一时绿影有叫了江嬷嬷来,江嬷嬷见到旺财并不吃惊,自然又是表态一番。杜汀兰便将心中打算说了出来:“旺财这边好办,他是小厮,只在外院办事,所以要调动起来,并不复杂。我只需随意处置了我院中那几个,那旺财就很有可能会被分来。为难的倒是嬷嬷你,因你在祖母跟前也是服侍过的,又是因为犯错被降级,所以……” 江嬷嬷皱巴巴的脸上难得平坦,她听完道:“不如我回去再做错几件事,这样,或许会被忽视,才有可能来到小姐身边。” 杜汀兰摇头:“不可。且不说这样能否成功,单风险就太大了,眼下二叔升职,祖母必定事从严苛,做过了,很可能被祖母撵到庄子上,便是再也不能回来了。” 江嬷嬷惊慌道:“那可如何是好?” 杜汀兰笑道:“这样也好,不会有人怀疑到嬷嬷头上,至于下面的事,我还得想一想,总要知道对手是谁,出什么牌,我们才能跟着接招是不是?” 旺财道:“要说幕后之人,小的觉得人人都有可疑,最有可能的还是大夫人和方姨娘。老夫人没有这个必要,且她如果要害小姐,何必让人接回来?大老爷也是不大可能的,他对小姐还存着那么一股歉意,自古虎毒不食子,大老爷是耳根子软的人不假,但决计不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二夫人呢,她没有那个动机,至于二老爷就更不可能了,就算是为了家业之事,他首先要对付的也该是嫡出的五小姐而不是七小姐。” 旺财一口气说完,见杜汀兰绿影江嬷嬷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不觉搔搔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杜汀兰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旺财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比起方姨娘,杜汀兰更侧重相信是袁氏,毕竟要买通一个寺庙的大部分女尼,是很大的手笔。 杜汀兰见雨小了些,便吩咐道:“我们出发吧,是时候回去了。” 绿影道:“小姐莫急,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杜汀兰点着她的额头:“你呀,是不想回去才是吧。” 绿影吐舌,不止绿影,她何尝不是如此,前路荆棘异常,自从她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不再可能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杜汀兰,她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唯一不变的是,她不会轻易对别人下手,但她也不能容忍,有人一再伤害她 就这样,弱女杜汀兰,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二章程。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七十九章 情深深嫡姐庶妹喜相逢 午后的夏日更是闷热无比,绿影坐在船上还嫌不够,索性去了船头吹风。好在整条船是被包下的,也没有什么不便之处。绿影将帕子在水中浸湿了,往脸上擦了一擦,这才觉得好些了,回过头正要说几句,就见杜汀兰一脸惨白,绿影吓了一跳,是不敢再玩水,起身几步就来到杜汀兰跟前,道:“小姐,怎么了?” 杜汀兰揉揉额头,道:“无妨,大概是午睡的时候没注意,有些中了暑气。” 江嬷嬷大惊:“这可怎么是好?若是小姐这几日病了,必不会被老夫人所喜……” 算算日子,眼下离二老爷升职举宴的日头不远了,颜氏速来迷信,只会认为这个孙女是晦气。杜汀兰苦笑,谁让她有那么一位在祖母心里已有“前车之鉴”的姨娘呢?只怕,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吧 但是她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任人揉捏,于是杜汀兰摆摆手:“嬷嬷莫要担心,我不过是有些晕船,回去歇息半日也就好了。” 江嬷嬷这才拍着心口,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可吓死老奴了。” 杜汀兰也只管笑笑,不答话。唯有绿影站在一侧,若有所思地瞧着,慢慢地把头扭到一边。杜汀兰岂能不知,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想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船夫减缓了速率,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总算是回到了杜府。早有下人认出杜汀兰几人来,先有一人去报了,另外的牵马也好,迎接也罢,不过寥寥几人。若是还有什么值得一提,便是头先就在门口翘首期盼的杜雅兰,着实让杜汀兰吃了一惊。 杜雅兰含笑拉过杜汀兰的手,道:“可是把你等回来了。” 杜汀兰道:“因为路途遥远,中间又耽搁了些时日,倒是五姐姐有心了。” 她并非不感动,在这杜府内,也还好她还有这样一位贤惠的嫡姐。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越不过去,而她对她杜汀兰,不过是一些怜悯,但这怜悯足以让她铭感五内。 “可不是。”杜雅兰说:“早早就听母亲说你要回来了,我是左等也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我想着就这样等着也不是个法子,正想禀明母亲,再派几个人来呢,谁想你这不就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只怕是全家都要替你担心了。” 杜汀兰知道杜雅兰从来只捡了好的话说,也不辩驳,只道:“姐姐有心了,叫我如何谢你才好?” 杜雅兰嗔怪地看了杜汀兰一眼,道:“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可不就是见外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面上说着望你好,心底里又盼着你不好的?若是你如此想,才是真的枉费了姐姐对你的一片心呢。” 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杜汀兰自然知道她是个情感细腻的人,又见她果真泪眼汪汪,自觉失言,忙住了口,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道:“是妹妹失言了,姐姐勿怪姐姐这般疼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多思多想?只不过一时感动,忘了怎么说,反倒让姐姐伤心了,我真是该死。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往后再不敢了。” 言罢还扮了一个鬼脸,杜雅兰这才破涕为笑,看了几眼又道:“妹妹一路风尘,也是很劳累了。瞧我高兴的,只记着要跟妹妹叙旧,都忘了妹妹劳累这事了。知春阁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妹妹还是先回去洗个澡,再歇会吧。” 杜汀兰点头:“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只不过,按理说妹妹回来,自然是要先去向祖母和母亲请安才是,哪有自行歇息的道理。” 杜雅兰白了妹妹一眼,道:“妹妹有所不知,每年这个时节,祖母就会比往日多睡上一个时辰。眼下正是天热,母亲也不大爱出门,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下午的请安,也是免了六妹妹的了,你若去了,一来是打扰了祖母歇息,恐她老人家又睡得不安稳了。二来你的身子也不爽,何苦挨着热去凑那一份?若是把自己弄病了,可是怎么好?” “姐姐虽然言之有理,可是,妹妹毕竟是晚辈,要是日后被人听了去,是否会被说成是不尽孝道?若因我一事连累两位姐姐,我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杜雅兰捂住她嘴,道:“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再不许说这样的话来我既说了这些,自然是想到了那些个。你只管放心,再者,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大好,这脸上都瘦了,是不是在那边不好?吃得可好?住的可好?” 杜汀兰“噗嗤”一声乐出声来:“姐姐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到底让我先回答哪个是好?” 本是玩笑,杜雅兰却红了脸,急得很:“跟你说正经的,你倒好,还反过来取笑我。你再这样,日后我便不来了”说着气呼呼地站起来,作势就要离去。杜汀兰忙拉住了,哄道:“好姐姐,我知错了还不成吗?知道你关心我,我心底也高兴,不过说到底是为咱们杜府去祈福,每日素食三餐,想来是瘦了些吧,也不打紧,我如今看着姐姐安好,也算是没有白走一遭了去” 杜雅兰听到此,眼中泪光闪闪,道:“当日我听说你要去给你姨娘上香献祭,知道也阻拦不了,且你姨娘死忌就在那几日,往返也不过半个月左右。我一想着你大概是想你姨娘了,到底不该阻拦,就这么由着你去了。可总也料不到,还会发生那许多个事情我若是早知道,便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的。” “五姐姐严重了,妹妹也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 杜雅兰抬起眼睑:“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只听说你们有些事情耽搁了,具体的,也没个人告诉我,这才担心得不得了。” “此时说来话长,等有时间了,我再慢慢告诉姐姐不迟。”其实她心里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事情的始作俑者,她怀疑的对象,有她母亲在内。对于杜汀兰来讲,很能够理解袁氏下手的原因,但是杜雅兰是她亲生,未必肯相信,更遑论接受了,这才是杜汀兰真正为难之处。 杜雅兰叹口气:“好在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我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要再折腾出什么来,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杜汀兰笑道:“知道姐姐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才不是担心你呢,她不过是被人逼得没了法子。我说的对不对,五姐姐?” ...() 第八十章 意绵绵嫡母庶女复相见 杜汀兰及杜雅兰正说着话,杜馨兰咯咯笑着走了进来,见到杜雅兰,道:“五姐姐你好偏心,知道七妹妹回来了,也不叫上我,自己就先来了。” 今日跟着的是翠莺,杜汀兰远远瞧着,还是那副瘦弱的样子,只是满面的委屈状,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她眼光刚望过去,杜馨兰便瞪了翠莺一眼,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外面候着吧。” 原来杜汀兰杜雅兰姐妹两人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知春阁里来,等到杜馨兰来的时候,两姐妹已经落座了,绿影也泡了新鲜的茶上来。都说冬冷三九夏热三伏,如今正是三伏天,杜馨兰却要叫翠莺去外面守着,杜汀兰于心不忍,正要说话,这时杜雅兰拉了她的手,眼神示意,自己先笑了起来,却是对杜馨兰道:“瞧瞧这张嘴,一来就给我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你何曾知道,我没来叫过你?不过是见你睡得正香,也就没有叫醒罢了。你倒好,硬生生吃了这会子的醋来” 听杜雅兰说完,杜馨兰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神采飞扬地昂起头,问道:“果真如此?” 杜雅兰垂下眼睑,轻啜了一小口茶,再抬头时仍是笑意盈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杜馨兰这才喜笑颜开,末了也忍不住道:“话虽如此,倒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三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闲话来,杜馨兰已然是忘记了翠莺之事,兴致盎然地听着杜汀兰所见所闻,竟是比杜府里精彩许多,她暗自懊恼道:“早知道是这般有趣,我也该随着妹妹你一起去的。” 末了又道:“不过我姨娘还在,似乎也没有什么祭日。”说着想起杜汀兰的身世,有些愧悔地抓起杜汀兰的手,道:“七妹妹,我是无心之失,你莫要放在心上。” 杜汀兰当然不会介意,也就换了话题。也没有忽略掉,翠莺向她们二人投来的感激眼神。 杜汀兰除了心底慨叹一声,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去照拂一个下人,且这个下人还不是归她所有。 这个六姐姐,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杜雅兰杜馨兰告辞,绿影收了茶具,绿筝一早备下了热水,杜汀兰畅快地沐浴了一番,又换上一身艳丽的衣服,这才对镜梳发。不多时,镜中一个娇俏的少女变成了,绿影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道:“小姐就是素日不爱穿鲜艳的衣裙,若是穿了,必定也是不逊色的。” 眉头一皱,又道:“不对呀,小姐平日里总是说不要这些艳丽的,为何今日却忽然要盛装了?奴婢实在是不明白。” 杜汀兰站起来,道:“你不明白正好,这些日子你也遭了不少的罪,就多歇息一会。今日的请安,还是由绿筝跟我同去。” 绿影默默地退至一旁,绿筝面上一喜,忙上来福了身:“小姐,咱们走吧。” 或许是有日子没见,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及绿影,一路上绿筝倒也不多言,只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小姐走后,大老爷也惦记了几日,后来听说小姐回府受阻,大老爷日日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大夫人也是担心得紧,差点没急出病来。二老爷也不知为何结识了京中权贵,就被提了官,足足是比咱们大老爷高出二品来” “你说母亲急病了?”杜汀兰回过头问,正巧绿筝赶着往上跟,差一点撞了满怀,她抬起头来,见到杜汀兰一脸的正色,绿筝按压下惊慌,道:“可不是,听说小姐在那边病了,大夫人急得不行,说无论如何当日也该拦着的。” 母亲么?她是真的替她担心,还是只是做做样子?不管如何,杜汀兰只管一试,也该知晓一二。如此想着,她便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也就到了袁氏的茹古院。看门的小厮先是一惊,终究没有说什么,就进去通报了。这样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贴身的徐嬷嬷亲自迎了来,口中直呼道:“七小姐里面请吧,这日头正毒着,怎么就来了。” 杜汀兰心中冷笑,我若来晚了,只怕更加不合适吧。明面上仍笑道:“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回来,甚是想念母亲,就赶着来了。” 说着徐嬷嬷已经拉了帘子,请杜汀兰进去。一进内室,杜汀兰就感到一阵舒爽,虽说她只在太阳底下等了一炷香,可是日头正是毒的时候,早来了一头的汗水,比起外面,这内室算得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此时袁氏仍旧卧在床榻之上,眼角还有慵懒的睡意,见到杜汀兰,方坐起来,口里责备道:“身子原本就弱,还要在大太阳底下,要是中暑了,可怎么是好?”一面说着,又吩咐道:“徐嬷嬷,去端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来,给七小姐祛祛暑。” 徐嬷嬷答应了一声,杜汀兰笑着道:“还是母亲疼我,知道我喜欢吃。” 袁氏道:“知道我疼你,可也总让我操心。你呀,你呀“ 杜汀兰走过去,靠在袁氏肩头,状态亲昵:“母亲别再说了,女儿是因为太过思念母亲,这才眼巴巴地来了,母亲还要来责备我。” 袁氏顺势搂过杜汀兰,道:“母亲何曾怪过你还不是担心你的身子。都说三伏天是最易中暑的,就是那些个下人,这时候哪个不是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的?何况你还是我们府里的小姐。” 又道:“我既担心你热着,也担心你在山上冻着。好容易等到时日到了,却久没了消息,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庙中出事了。如今我一见,也真是瘦了许多。本想着等日头过了,再来瞧瞧你,谁知道你是个待不住的,也是个胆儿大的,就这样便出来了,也不兴带个伞什么的,到时候中了暑,白白自己遭罪” 杜汀兰吐吐舌:“女儿知道了,往后都听母亲的。” 袁氏这才满意一笑,拢了耳发道:“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我也得去神灵面前还愿去。” 杜汀兰笑着提醒:“母亲忘了,女儿此行就是去诵经祈福的。” 这时,徐嬷嬷端了绿豆汤,小小的白瓷碗里,甚是好看,杜汀兰忍不住喝了,还想要时,袁氏便阻止了:“这些东西,喝的适量就是解暑的,喝的太多,便是有害了。你回来后还没有去见过你祖母吧,母亲陪你去可好?” 杜汀兰笑得无害,看袁氏慈爱的神色,早已藏在心中的话忽然开不了口,她分不清楚,袁氏是真心对她好,还是包藏着一颗狠毒心肠。但她想,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且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迟。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八十一章 花非花雾非雾雾里看花 袁氏换了一身衣裳,带着杜汀兰往杜老夫人颜氏的含辉斋走去,行至一半时,正好迎面遇上了方姨娘带着人也往这边走,似乎是早早预料到了一般,方姨娘先是福了身,尔后对着杜汀兰一笑:“七小姐回来了。” 没有客套,也没有了往日的敌意,想是顾忌着女儿的面子,或是因为上次一事被大老爷杜成康训斥过也有可能,总之杜汀兰觉得,方姨娘非但没有作对,反而是难得的对杜汀兰露出微笑。 杜汀兰淡淡点头,应了一声:“恩,见过方姨娘。” 神色早不似以往了。 方姨娘先是一诧,随后目光往杜汀兰身上停留一阵,眼中透着疑惑,转瞬扫过袁氏,终是什么7也没有说。 袁氏道:“既然碰上了,也便一起去吧。” 方姨娘道是,跟着袁氏往前走,离杜汀兰仅仅一尺距离,这个方向也正好可以看到杜汀兰的侧脸。 杜汀兰暗自偷笑,心下却道:“按理,我虽是姨娘的女儿,可也算是主子,她是妾,我自然没有要向她逢迎的意思。而她往日也自恃美貌受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今日我不过是拿出了一点主子的样,她便这样地看我,如此这般沉不住气,可那算准时辰,安排下毒之人,明显就是心思细腻之辈,看样子倒不是她了。不过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这般想着走着,离含辉斋也就不远了,袁氏怕她热,中途停下来问了两次,方姨娘便笑着调侃道:“夫人果真是菩萨心肠,对七小姐竟是比对五小姐还要好上些呢,不会是此地无银吧“ 说着用帕子挡住脸,一双含笑的眸子闪闪的。袁氏欲要说道几句,杜汀兰拉了她的袖口,撒娇般道:“母亲不说还好,这一提,女儿真是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快些走走吗,也好去祖母那里乘凉。” 袁氏笑着说好,眼角状似无意地扫过方姨娘,道:“你总是这般贴心,你五姐姐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爱在我跟前撒娇,如今她也快要十岁,却总是说自己是个大人了,也便只看到你,我才想起她那时候。” 说着眼神一冷,沉下脸道:“方姨娘,你可知罪?” 方姨娘吓了一跳,继而脸色一变,勉强笑道:“贱妾……贱妾不知,还请夫人示下。” “哼”袁氏眼睛冷冷看着方姨娘,道:“在主母跟前不行大礼,此乃小不敬。当着小姐的面非议主母之事,此乃大不敬。光是这两点,我就有权治你的罪” 方姨娘这才慌了,袁氏是当家主母,要编排她还不容易,她立马换了神色,可怜兮兮道:“夫人恕罪,贱妾……贱妾是因为身子不爽,连日来又服侍老爷,所以,所以……” 方姨娘是因为临危而乱,一时忘记了,不想最后那句正好触了袁氏的逆鳞,袁氏大怒道:“服侍老爷本就是你分内之事,若你觉得累,又有何脸面说出来?还是,你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嫌弃这个姨娘位份低下?果真如此的话,我不介意禀告母亲,还你一个通房的身份” 方姨娘脸色变了又变,好好一个姨娘,还有了孩子,若是无端就被贬为通房,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还会连累到她的女儿。方姨娘本来就是凭着大老爷的几分怜爱才坐上姨娘的位置,如果连这点也没有了,那她在杜府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夫人,我……” “放肆夫人面前怎可自称“我”?”训斥的是徐嬷嬷,她虽是袁氏的人,但方姨娘总仗着大老爷的宠爱,颇有些不把袁氏放在眼里,徐嬷嬷也受过几次气。此时定然是能够踩几下,就要踩几下了。另一点就是,徐嬷嬷作为袁氏身边的老人,无论何时都想着要替袁氏立威。 方姨娘愕然地抬起头来,袁氏从未在人前这般对待过她,何况是训斥?可袁氏毕竟是当家主母,徐嬷嬷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袁氏身边的一条狗,她方姨娘还不放在眼里。当然最主要的是,方姨娘已经大致猜出袁氏的意图了,此次是铁了心要磨挫她来,就算是她说破喉咙,跪地求饶,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了。方姨娘想到往日种种,是又急又气,她忽然转了念想,咬着牙道:“夫人虽是当家主母,可也大不过老爷去吧。” 袁氏皱了眉:“你什么意思?” 方姨娘扭了扭腰肢,道:“夫人忘记了,老爷曾经说过,贱妾身子弱,最是受不得那些个卑躬屈膝的事儿,所以不止在夫人跟前,就是老夫人那里,也是免了跪地请安的。” 袁氏气的浑身颤抖:“那不过是老爷一句床第间的戏言,岂可当真?” “如何不能当真?”方姨娘反驳道:“有道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爷说的话不作数,那试问夫人,谁说的话才算数呢?” “你放肆”袁氏是真的怒不可遏了:“你不过一个卑微的侍妾,竟然公然跟违抗我的命令你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就是逼我对你用刑” 方姨娘听到“用刑”二字,往后退了退,道:“你不能打我,你有什么权利打我?” “就凭我是正妻”袁氏说着吩咐起来:“徐嬷嬷,去告诉季管家,姨娘方氏,对主母不敬,对小姐不恭,杖责十下,扣除月例三月,以示惩戒。” 方姨娘就要哭闹,抬头看见背光处一道人影,她计上心来,忽然跪地不起,连连叩头:“夫人,求求您绕过贱妾吧贱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若是因为没有向夫人行大礼就要被杖责,那贱妾就在这里磕头了,求夫人看在贱妾辛苦服侍老爷多年的份上,绕过这一回吧。” 袁氏还要说话,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男音:“怎么回事?” 方姨娘此时是泪眼朦胧,哀嚎了一声便一头扑向来人:“老爷,夫人要当着大家的面罚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杜成康已然是听到了方姨娘那几句话,美人在怀,又是他钟爱的小妾,只当是袁氏故意为难,遂看了一眼,道:“筱萍,怎么回事?” 袁氏自知中了方姨娘的圈套,但她话已出口,况且本就是方姨娘无故找茬,所以也理直气壮地回道:“方姨娘先对妾身不敬,又说了许多挑拨话语,对七丫头不恭。” 杜成康转头问方姨娘:“可有此事?” 方姨娘不承认:“没有的事,老爷,您知道贱妾身子一贯弱的,弯不下腰,可夫人非要贱妾行大礼,贱妾无奈,便回了两句,夫人便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杖责。” “筱萍,是这样么?” ...() 第八十二章 水中月镜中花镜花水月 “是非曲直,妾身相信老爷自有公断。”她才不信老爷会当众为了一个姨娘驳了她主母的面子,更加不信她托付终身的男人会是一个偏听谗言的人,所以袁氏在赌,赌大老爷是会相信她和公正,还是相信方姨娘。 “老爷,夫人一向慈悲,又怎会刻意为难姨娘?实在是姨娘不敬,所以夫人才会动怒的。”徐嬷嬷道。 方姨娘泫然欲泣:“徐嬷嬷你是夫人的陪嫁,自然是向着夫人说话了。若是老爷问起我的丫鬟,想必她们也可为我作证。” 大老爷捻了捻胡须:“方氏此言有理,无论是你的下人还是她的下人出来作证,都有失公允。” 大老爷思索间,眼神看过每一个人,这才注意到杜汀兰,大老爷面上一喜,还是没有过多表露,只道:“你回来了。” 杜汀兰低着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的存在感还真是不及方姨娘那轻轻一哭呢,所以说有的东西,永远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就像那水中月镜中花,父亲的宠爱便是其一,也不知道当年,姨娘是如何度过那一日又一日,又如何艰难地生下她来? 她福身道:“女儿刚回来,现下正要跟母亲一起去想祖母请安。” 大老爷欣慰点头:“向你祖母道声平安,是应该的。” 袁氏也笑道:“这孩子就是重孝道,刚回来就来了,也不怕中暑。” 大老爷惊讶地凝视了半响,方姨娘见他神色,便建议道:“老爷,七小姐便是最好的人证,贱妾也相信她会公正说出此事的。” 杜汀兰脑子里轰的一下,原来她不是看戏的,反是被算计的了。之前她还疑惑方姨娘何以会忽然对她伸出橄榄枝,又何以会在大庭广众哭闹撒泼,原来,原来是如此啊一来向她显示了她的受宠,也间接告诉她杜汀兰要选对立场,二来也让大老爷更加怜惜于她,三来呢,仗着大老爷的那份恩宠,直接就打了袁氏的脸了,此可谓一举三得 杜汀兰不得不推翻此前所猜所想,将方姨娘重新列入那怀疑名单之中。一个心思转了几道弯的人,杜汀兰不认为她是个蠢货,唯一的可能是,她是故意的故意趾高气昂,故意挖了坑,让自己先跳进去 但眼下最最困难的是,这个人证她如何去做?如果她据实以报势必会直接得罪了方姨娘,以方姨娘睚眦必报的个性,日后枕边风一吹,背地里不知要下多少绊子出来。如果她稍微倾情一点,又会将袁氏置于不利境地,袁氏是正妻,她掌管她的一应所有,更是不便。再有就是,大老爷会不会因此对她有所怀疑,觉得她并非单纯的孩子而轻看了她?那样的话,她在大老爷心里那仅有的一点点怜悯也无,岂不是得不偿失? 杜汀兰左右为难之间,大老爷已经直接替她做下了决定,他看了眼方姨娘,道:“向主母问安本是你的职责,往日是筱萍不跟你计较,但祖宗家法仍在,这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依礼问安也就是了。” 又对袁氏道:“她虽跋扈,但心地是个好的,杖责是否太过严重?就依你之言,扣月例一月,以示惩戒吧。” 方姨娘原本是不情不愿地,听到大老爷的话后,不免喜笑颜开。得意地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袁氏,心里不无高兴,看来老爷还是疼她的,月例嘛,扣了也就扣了,老爷日日宿在她这里,还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袁氏解释道:“妾身也没想真的对方氏动手,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让她记得自己的本分罢了。” 大老爷已无意再听,只对杜汀兰道:“天气热,快些进去吧,别热着了。” 杜汀兰刚要去,大老爷又改了主意:“既然也走到这了,索性我也去看看母亲。” 说着兀自走在前头,方姨娘若不是碍于袁氏在场,定也是要立马跟上的,此时也学乖了,跟在袁氏身后半步左右。杜汀兰按下握了握袁氏的手,袁氏对她扯出一个虚无的笑意。丈夫当着自己的面帮了小妾,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该难受的。何况袁氏曾经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也不知是究于什么原因,前面忽然停了下来,方姨娘一只脚没停稳,直接撞上前面的杜汀兰及袁氏,霎时间来了个人仰马翻。 杜汀兰只觉得手肘一疼,抬起手腕掀开衣袖一看,擦破了一块皮,那边徐嬷嬷慌忙扶了袁氏起来,绿筝也忙来查看杜汀兰的摔着没有,唯有方姨娘疼的“哎哟”了一声。 徐嬷嬷查看了袁氏,发现她只是摔疼了,这才放了心,到底忍不住抱怨道:“也不知方姨娘怎么走路的。” 适才那口气憋着,实在没处发泄,索性都嘀咕了出来。方姨娘耳朵好使,正巧听见了,眼神一凛:“诺,看那。” 杜汀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大老爷立在门口,他对面不远处,是正好走出来的二夫人顾氏。顾氏一身绿衣,只带了安姑姑一位嬷嬷并两个丫鬟,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见到大老爷,似乎有意避让,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杜汀兰看不清父亲的面容,就已经听见顾氏轻轻地说道:“小嫂好像摔的不轻,大哥不去看看么?” 杜汀兰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回过头看着还在地上的方姨娘,方姨娘本叫唤着,见了大老爷,更是娇嗔道:“老爷,我好疼啊。” 杜汀兰看到顾氏微微皱了下眉,而她的父亲首要的不是去扶他的小妾,反而是神色紧张地看着顾氏,道:“弟妹,我……” “我来陪母亲说说话,这就要回去了。大嫂来了,母亲正等着呢。”顾氏道。 “你这是要走了?”大老爷问道,开始有些语气混乱:“我也正巧要走……” 袁氏笑道:“老爷您忘了,您刚才还说要去陪母亲聊聊的呢。” “是啊”方姨娘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站起来了,见状亲昵地挽着大老爷的胳膊,道:“老爷,咱们进去吧。” 这么一拉一拽,大老爷是不得不跟着方姨娘走了,行至袁氏身旁,杜汀兰竟然看见方姨娘冲着袁氏点了一下头,然后袁氏也回点了头,对着顾氏道:“二弟妹走好,七丫头刚回来,我手上事情多,脱不开身,改日再陪二弟妹闲聊。” 杜汀兰清楚地看到,顾氏脸上僵硬地一笑,错开身子的时候,她隐约看到,顾氏眼中含泪……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八十三章 妻妾并肩好个齐人之福 与杜汀兰擦肩而过的一个丫鬟,杜汀兰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她虽少不更事,多少还是看懂了一些。母亲和方姨娘看婶母的敌意,父亲见到婶母迟钝的眼神,还有婶母刻意保持的距离。杜汀兰往日只觉得婶母深居简出,除了给祖母请安时候能够看到她的身影,其他时候,杜府甚至都没有人在意过她的存在,可事实究竟真是这样么?杜汀兰尤未可信。 “七丫头,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给你祖母请安。”杜汀兰正想得出神,猛然听到袁氏呼唤,她定了心神,嘴角微微漾起笑意,提起裙裾应道:“就来了。” 再回头望时,院子里已经没了顾氏的身影。 大老爷呢,还神思飘忽着,由得方姨娘搀扶着,方姨娘笑了笑,娇滴滴道:“老爷,小心门槛。” 这本来也是一句关切的话,大老爷听来却尤为刺耳,一把甩开了方姨娘的手,方姨娘一个没留神,站立不住,身子往侧面一摔,那后面跟着的韩税家的早被方姨娘一个颜色侧身在一边,此时要扶早是来不及了,她惊呼一声“姨娘”,而方姨娘也是料定会狠狠摔个跟头…… 手上一热,方姨娘不可置信地睁开眼,见到的正是袁氏,只见袁氏拉着方姨娘的手,笑道:“妹妹可还好?” 方姨娘正好是站在门口的位置,再往边上就是雕花镂空的盥洗架子,若是撞过去少不得擦破皮等等,万一是碰上脸颊,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方姨娘一向以美色侍人,没了容貌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此时对袁氏是真心感激:“多谢姐姐,贱妾无恙。” 袁氏见她站稳了,这才放了手,道:“仔细伤着了。” 方姨娘道:“托姐姐的福,妹妹无事。” 袁氏还是笑着,眼角看向大老爷道:“像妹妹这般娇滴滴的美人,老爷也舍得,真真是狠心。” 大老爷原本心烦意乱,见到方姨娘微红的眼眶,回想起二人的浓情蜜意,也有些愧悔,只把脸别过了去。 袁氏自然懂得见好就收,正好方嬷嬷扶着颜氏出来了,袁氏便带了方姨娘及杜汀兰几人向颜氏请安。 多日不见,颜氏先对袁氏点了头,首要的自然是拉着杜汀兰问长问短,杜汀兰一一答了,颜氏还不满意,又道:“虽说是抄写经文,可为何也去了那样久的时日?” 杜汀兰心中一惊,原来颜氏还不知道她被阻一事,如此只会怪她这个孙女不知天高地厚,故意拖延时间。杜汀兰惊出一身的汗,难不成对手的目的是这个?但当下显然不是她思索幕后谁人的问题,应答好颜氏才是正经,于是杜汀兰先跪下了,言辞恳切地说道:“祖母容禀,孙女自去陀罗山后,每每替杜府祈福,又亲抄经文,无不是心怀虔诚,只怕着菩萨显灵,能够保佑祖母母亲婶母们身体康健,父亲叔父们前程大好等等,如此,也不算是枉费孙女一番诚心。可经书讲究心诚,心诚则能神灵,故而孙女每每抄写完,总要拿来仔细查看一番,仿佛总觉得也不够好,是以每一篇经书,孙女便要誊写几份,究竟最后,还是要择其中一二,方能看得过去。” 颜氏本来怨她时日拖得太久,故意慢慢回来,听完后心里的气也消了几分,又听她言辞间均是为了杜府,又提及两个儿子的前程,颜氏顿时觉得亲近了不少,反而道:“难为你想得周到,只是你这般细致,也要仔细了身子才是。” 杜汀兰正等着这句话,便道:“孙女想说得便是此事,祖母也知晓,孙女身子骨一向弱了些,就是回府后,母亲整日的派人送来滋补的汤药,然毕竟时日尚浅,所见的效果甚微。那陀罗山上,又是比咱们广元镇还冷上些,孙女本以为,只不过待了几日便好,到底到观音庙,情景便不再相同。谁知道到了那里才知道,竟是比陀罗山还要冷上好些个。孙女一时不查,又或许是之前伤寒没有彻底的好全,那冷冷热热之间,竟又病了起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来一去,就耽搁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是拖到今天才回来。” 颜氏听完,摸着杜汀兰的脸颊道:“是瘦了好些个。”一面又对袁氏道:“她既回来了,你便按照往日的份例拨给她。” 袁氏忙点头称是。 颜氏又道:“半年的烧香礼佛,竟是一点荤腥都没沾过,她这般瘦弱的身子,走前还病着的,能够这么熬下来,也是不易啊。” 袁氏嗔怪了一声:“可不是,不过前因后果,媳妇也不是很清楚,还要问问老爷才是呢。” 杜汀兰忙道:“母亲不要玩笑了,为府中祈福,是女儿的福气,哪里就有母亲说的那样委屈。还是女儿去求了父亲来的。” 此话便是解释了大老爷并非冷血之人,大老爷也因此更加愧疚了。 也是袁氏的目的,显然是间接的提示大老爷,你有太多牵肠挂肚的东西,但什么是顶顶要紧的,自己心里该有数才是。 颜氏并不知道院中一幕,因笑道:“既然瘦了,便把我的菜拨一个给她吧。”转头对方嬷嬷道:“你去看看,哪样是她爱吃的,紧着爱吃的那一个给她吧。” 这便是恩赐了,就连杜雅兰都没有受过的赏,杜汀兰有些受宠若惊,方姨娘面上闪过一丝怨怼,唯有袁氏,淡淡笑着应下了。 “你们也不要觉得我偏心,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替咱们家祈福,这点赏,她受得” 颜氏说得语重心长,袁氏早明白了,说道:“母亲,这原是应该的。只是母亲自己也年事已高,您的菜品也都是依着大夫吩咐的来做,所以……所以媳妇觉得,一来是未必适合七丫头的脾胃,二来,这边拨走了,媳妇心里过意不去。依媳妇看,不如重新给七丫头加个菜,也不从宫中出,就从媳妇的私库里走吧。” 方姨娘忙道:“贱妾虽说没有姐姐的手笔,也愿意跟着姐姐帮忙,并不敢有其他的。” 颜氏高兴极了,对着大老爷道:“看看你这媳妇,是多好的人。你若是对不起她,我也不能饶了你。” 大老爷抬起手:“儿子不敢。” 闹了一番,各人的目的都达到了,袁氏与方姨娘是要断了大老爷的念想,杜汀兰因此受到老夫人的优待,看起来皆大欢喜,不料杜汀兰眉梢一皱,道:“祖母,孙女还有一事要禀。” ...() 第八十四章 欲擒故纵汀兰小试牛刀 “哦?还有什么?”颜氏正是高兴的时候,对于杜汀兰的话,心想也是小孩子心思,故而随意地问了问。 杜汀兰卖了个关子:“祖母先答应孙女,不要伤情,孙女才肯说。” “哟,这还讲起条件来了?”颜氏调笑道,几人也都乐了,袁氏向方姨娘使了个眼色,大老爷还跟那坐着呢,所以方姨娘也乐得讨好颜氏:“老夫人,以贱妾看来,不如先答应了七小姐,且来听听她说得是何样事故。” 杜汀兰便说道:“适才孙女曾经跟祖母提过,孙女到陀罗山时,还是如在镇上一般,天空飘着雨,所以孙女不慎便又病了几日。眼看着好了个够,终于还是不负众望去了那观音庙,自有庙里的师傅们照看着。要说所食所用,虽然全为素用,但也是一应俱全。偏孙女底子薄,竟是忘记了多带几个人手过去。孙女想着,少就少吧,那打点的做杂的外院内院的,也都是可找人充上去的。可谁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是怎地,孙女这病刚好了些,可是把服侍的嬷嬷给累着了。” 话说到此处,袁氏眉梢微皱,又听杜汀兰继续讲道:“要说那观音庙是香火鼎盛之处,一点不假,可即便是佛门之地,也是在那众山之巅,且出家人讲求修身养性,遇事随缘,故而竟是连半个像样的郎中大夫也没有。邢嬷嬷照顾孙女多日,一来二去的,或许是她劳累,也或许是过了孙女的病气,没过多久竟也病了。” “邢嬷嬷?”颜氏反复思索着,过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印象,方嬷嬷见状,上前解释道:“老夫人,那邢嬷嬷便是在花园中栽花弄草的那一个了,早些年她是服侍在老太爷身边的,后来太姨娘说她手脚有些干净,老太爷怜她无儿无女孤苦无依,撵出去是死路一条,便留她在府上,只是再不许近侍人前了。” 颜氏想了想,因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来。只是既不许她近侍人前,为何又派出去了?”颜氏说完,冷眼看着袁氏。袁氏吓了一跳,叫了声冤枉道:“母亲,按理说内院诸事的确是媳妇在打理,只是这但凡哪家有了大小红白喜事丧事,哪家小姐出阁哪家少爷成亲,或是哪户人家升迁乔迁等一应外事,其中开支用度银钱往来调派人手等逐项事宜,都是交由季管家一应安排,并记录在册,并不由媳妇打点。莫要说是老太爷吩咐过不得近侍的人,就是那不够伶俐的,有些歪心的,媳妇也断断不能指给了七丫头。” 袁氏这一番言辞恳切,且此事的确不是经她之手,颜氏虽然有些微词,也知道不是翻脸说变的时候,便道:“你爱护孩子们的心,我自是知道。这内宅事多,我也明白,有些地方考虑不到也是有的,不过此事虽不是你所安排,但若说放任了下人们胡作非为,你这个主母,多少也有些失职了些。无论何时,都不该让下人编排到主子头上去。” 袁氏知道婆婆对她一向温和,有时候也少不得有些成见,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婆婆要扣下来,她也只能受着,再者丈夫还在那看着,她更不能让丈夫误会她是个顶撞婆婆的恶媳,所以袁氏受了,低下头道:“是。” 而在杜汀兰听来,又大有猫腻,季管家?怎么还有他?难道他也参与到了其中?如果是,那理由又是什么?杜汀兰这样想着,颜氏又问了起来:“那邢嬷嬷后来呢?” 杜汀兰便道:“起先嬷嬷只说是累着了,孙女便安排了她歇息,谁知道一连过去几日,也不见好,这才知道是病了。孙女一连叫人抓了几次药,总也不见好。后来邢嬷嬷告诉孙女,说这是她的陈年旧疾,治不好的了,须得用药慢慢调理着。孙女本着菩萨的慈悲心肠,便不敢再使唤她了,只让人一日三餐地送过去。原本孙女只带了绿影并两个粗使嬷嬷,邢嬷嬷这一病,少不得叫退一个嬷嬷到她那边去,手上又少了一个人,但也不是顶要紧的,索性孙女也只是每日在祠堂抄写经书,并不需要太多人服侍,只是想着,带了多少人出去,最后也是得带多少人回来的。谁知道,谁知道,邢嬷嬷她……” “邢嬷嬷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呀”问话的竟然是方姨娘,杜汀兰吃了一惊,心下暗想,难道是她?众人也不无惊诧地望向方姨娘,方姨娘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道:“贱妾,贱妾只是好奇……” 杜汀兰道:“邢嬷嬷自病倒的那一日便告诉孙女,说她行将就木,又说年轻时候犯了错,这便是她的报应。孙女只当她是玩笑,说了些安慰的话,谁知道没过几日,便有嬷嬷来报,说是她自己先行下山了。” “这是为何?”方姨娘道:“她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着。只是就算是想要下山,也该是征求主人的同意才行,断没有主子不走下人先独自走了的道理。” 杜汀兰接口道:“姨娘说得正是。我也纳闷她为何如此,这便命了小厮去追她来问,谁知道,那小厮回来说,没有追到邢嬷嬷的人,只是在那山涧边,找到一只她穿过的鞋子。” “啊可是坠崖身亡?”方姨娘尖叫一声,惹得颜氏瞪了她几眼,颜氏满脸不悦,只是语气仍是平常:“可有寻到她的尸首?” 杜汀兰摇头:“并没有。” 颜氏是一脸的凝重,袁氏还是沉默不响,大老爷则是吃惊,方姨娘是惊惧,杜汀兰一一看来,心下思量,她此次小试牛刀,不知道是否会收到成效。要说那邢嬷嬷,早在杜汀兰回来之前,已经安排好旺财给藏了起来,她故意透出口风,就是想看看几人的表情,看看能否寻找到些什么。如果邢嬷嬷死了也就罢了,偏偏杜汀兰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捡到一只鞋子,可以是死了,也可以是还活着。但杜汀兰相信,心思这样缜密的人,是容不得还有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活着的,也就是因为如此,那人在知道邢嬷嬷生死未卜之时,如何会不着急?如何会不出手?杜汀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但是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最初以为是方姨娘,现在似乎又不是了。 还有那季管家,杜汀兰想,是不是该从那几个下人身上下工夫? ...() 第八十五章 母嘱父词汀兰初尝父情 出了含辉斋,方姨娘便借口身子不爽早早走了,倒是袁氏,温言道:“老爷,天色也晚了,不如……” 大老爷杜成康看也不看袁氏一眼,对着杜汀兰道:“你跟我来。” 口气是不容置喙的严峻。袁氏愣了一下,又笑道:“七丫头一去多日,老爷想念也是平常,带过去问些家常也是情理,只是,能否容妾身先跟七丫头说几句话?也好秉承母亲的意思。” 大老爷顾自站了另一边,算是应答了。 袁氏这才低下头看着杜汀兰,道:“适才你也已经知道了,你祖母心疼你,要多拨一份菜给你,这可是咱们杜府里十几年来没有过的事。” 杜汀兰道:“祖母厚慈。” 袁氏瞥一眼杜汀兰,只觉得她有些不同,又说不上是哪里来,只得错过这种念头,道:“可你是否想过,这样做也是不妥?” 杜汀兰道:“女儿不明。” 又是这样胆小怯懦的样子了,袁氏心里一叹,到底还是多想了,那不还是往日那个杜汀兰嘛,想罢,袁氏倒是对她可怜了几分,道:“罢了,既然你祖母已经开口,也就随了她的意思吧。但是我也已经答应你祖母,再替你添一道菜,从我的私库里出。” 杜汀兰谢道:“女儿给母亲添麻烦了,还要劳烦母亲……” 袁氏瞪她一眼:“才说了你贴心,这会子又开始见外起来了。我是你母亲,你姨娘又没了,我不疼你,谁疼你?” 杜汀兰顽皮一笑:“母亲破费了,女儿一定会吃完的。” 袁氏将杜汀兰揽过:“届时你喜欢什么,派人来告诉我一声,虽说是一个菜,也不能每日相同,也得适量调整才是。” 杜汀兰道:“但凭母亲安排,女儿谢谢母亲。” 眼见着大老爷有了不耐神色,袁氏便道:“你父亲在等你,快去吧。” “嗯。”杜汀兰垂下眼睑:“母亲也早些歇息吧父亲那边若是有什么安排,女儿一定如实禀报母亲。” 就是暗向告诉袁氏她的心意了,袁氏满意一笑,面上还道:“瞧这孩子,都浑说些什么,快去吧。” 眼看着大老爷率先走在前头,杜汀兰在后面跟着,袁氏眼中闪过一抹光亮,转瞬即逝。袁大家的见人走远了,上前来问道:“夫人,要不要咱们另外派人跟着?” 袁氏道:“不必了,我自有安排。” 自从来到书房,大老爷是一句话也没多言,待进了书房,大老爷率先推开大门,盛怒地走进去,直指着杜汀兰道:“究竟发生何事?你一一说来若有半点隐瞒,你便不是我杜成康的女儿” 杜汀兰道:“父亲说什么,女儿不明白?女儿已经说过了,在祖母面前的说的事就是全部事实。” “砰”杜成康扔了砚台,玉质的砚台瞬间粉碎,惊得门口的小厮也顿了顿。杜成康怒火中烧:“你还要瞒我” “跪下” 杜汀兰依言跪了,杜成康还不解气:“怎么,出去一段时日,连自己是谁的女儿都忘记了?” “女儿不敢忘。” “那你为何要瞒我”大老爷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可是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难道连我也信不过” 杜汀兰浑身一震。 大老爷又道:“空谷幽兰,一室凝香。当年你姨娘走后,我一直悔不当初,后悔不该偏听一言,便将她送出。及至到生离死别,也终是不能再见一面。你姨娘恨我是应当的,而我这些年之所以不来见你,除了有你姨娘的缘由,也有我自己心里的原因,我何曾不知你的苦楚?何曾不知你姨娘度日如年?只怕,你现在也是恨我的。但是,小七,你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为父都不会伤害于你。” “以往的事情,哪怕想做多少补偿都是不可能的了,我自知再不能为你姨娘做任何事,唯有照顾好你,才能对她泉下有个交代。所以当你提出要去祭奠她时,我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我以为,你有这份心,也是理所应当。不如就成全了你,再者说,那山涧虽然条件苦寒了些,但好在空气清新,适合疗养,对你的身子是有百利无一害。只是为父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意外,本来是想保护你,最后害了你。” 大老爷说得沉痛,杜汀兰几乎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些时日以来,她从未这样认真仔细地看过他,如今见他,眉目之间难掩倦色,神色也不大好,杜汀兰没由来心一痛,眼眶红了又红,还是忍住了,问道:“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这时候门口走来一人,杜汀兰定睛一看,竟然是旺财。旺财小心地看着杜汀兰,叫了一声“七小姐”,便站在大老爷身后去了。 “你觉得好奇么?”大老爷问。 杜汀兰怎能不惊奇,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旺财竟然就是大老爷的人。一来是因为旺财就是大老爷派来的人,二来旺财在杜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小厮。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竟然会是大老爷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她本以为,自己无奈之下,安排得这样天衣无缝,谁能想到一切都没能逃过大老爷的眼睛。杜汀兰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就连平时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父亲也这样深谋远虑,那她要揪出幕后的人,是不是难上加难?或者,还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杜汀兰想,是不是该相信一次父亲,把所有的事告诉他,交给他,而她只需要躲在父亲的身后?这样是否可以? “小七,以后便让旺财跟着你,他虽然瘦弱,可是胜在机灵,如此,为父也能放心些。” 杜汀兰无法拒绝,她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面前这位生父对她有如此的呵护之情,可是大老爷适才那番澎湃之词,着实让她感怀不已,起码她愿意相信,即便父亲不是事事为她筹谋,但也是不会害她的。 至于旺财,她倒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才是。 不管怎样,杜汀兰回来的这一晚,总是有几家欢喜,几家愁。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八十六章 主仆联手怎生笑里藏刀 方姨娘一回到沁芳阁,就摔了花瓶茶盏,这样还不解恨,对着韩税家的就骂:“你作死得干什么去了明明看到我摔倒为何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成心要我丢脸?” 韩税家的知道方姨娘受了委屈,势必回来要找人出气,这习惯已经多年了,韩税家的深谙其道,也不辩驳,只尴尬地赔笑:“是是是,都是老奴的错处。可是姨娘,这一次咱们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说还好,韩税家的一提起来,方姨娘就恨得牙痒痒的,掐着韩税家的皮肉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没有眼力劲,我何至于这般狼狈” 说着又恨道:“什么东西我陪了笑脸还失了老爷的心她倒好,装着贤明大度的样子,让老爷对她刮目相看早知道她是打得这个算盘,我怎么样也不会跟她联手的。” 韩税家的问道:“姨娘的意思是,我们此番是中了夫人的计了。” 方姨娘冷笑道:“那也未见得。她比我更加恨那个女人吧哈哈哈”一面想起了什么,脸上那愤恨之情换了换,道:“是了,一定是了。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韩税家的不明所以,又听方姨娘道:“还有杜汀兰那个丫头,我仔细瞧着,倒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韩税家的说道:“姨娘的意思是,咱们还要防范着七小姐?” 方姨娘摆手:“那倒不用,她不过是个孩子。眼下,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办。” 韩税家的道:“老奴愿为姨娘效犬马之劳。” 含辉斋内也是一片灯火通明,颜氏眯着眼享受着方嬷嬷捏肩,问道:“说的可是真的?” 方姨娘回道:“千真万确。” 颜氏骤然睁开眼睛,眼底的怒气怎么也止不住:“哼在我的眼皮底下,他敢” 方嬷嬷忙劝道:“老夫人在,大老爷不敢的。只是老奴还是担心,两位老爷会因此结下梁子。到时候老夫人您要如何处理才好?” 颜氏因此叹道:“哎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何就弄成了这般样子。” 方嬷嬷道:“那是因为老夫人仁慈。” 颜氏苦笑道:“不然还要怎样?要了她的命吗?你忘记当年的……”颜氏说到痛处住了口,那些往事喧嚣而上,似一根尖锐的针一样扎得她很疼。想起大儿子和小儿子,颜氏就是一阵心疼。如果可以,她真想结果了那人,可是按照儿子的性子,是万万不能的吧。当年是怎样的情况,颜氏仍旧历历在目,也不敢再提出什么。毕竟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儿子更为重要,而在儿子心里,也没有什么比那女人更为重要。 不知道这该是说幸还是不幸? 方嬷嬷不便多言,只管服侍颜氏,宽慰道:“依老奴看来,老夫人何不放宽心?大老爷二老爷如今都不是孩子了,虽然说是儿女再大父母也有操不完的心,可是也有话说儿大不由娘,这儿孙啊,自有儿孙的福老夫人只管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罢” 方嬷嬷服侍多年,杜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她不清楚的。关于两位老爷的事情,方嬷嬷也是比任何人还要清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可惜,都说情爱是世界上最毒的药,方嬷嬷当初不信,可自从大老爷二老爷因为那个女子翻脸之时,方嬷嬷便信了。 颜氏扭头笑看着方嬷嬷,板着脸训道:“你呀,你呀就是这般刁蛮。”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叹道:“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了几天了,由他们去吧该来的还是要来,挡也挡不住。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嬷嬷手上更勤快了,笑道:“正是这样。” 深夜的杜府,还有一处也是灯火明亮,那便是二老爷和二夫人顾氏居住的雅芳院。顾氏满怀心事的回到院子,安姑姑是伺候她多年的,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所以主仆二人静悄悄地回到了院子里,不过安姑姑总觉得有些不对,即便屋子里没有主人,杜府也不会节俭到连一根蜡烛也不点。 “来人啦都去哪儿了?这黑灯瞎火的,仔细摔着了夫人。” 安姑姑一面小心地扶住顾氏,口里道:“夫人小心些,脚下路滑。” 顾氏因问道:“今日是谁在当值?” 安姑姑道:“是静儿。”说到此处,安姑姑也意识到了什么,道:“夫人,想是春儿被什么事情耽误了,这才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安姑姑是宽宏的人,总是事事以别人为先,也不会无故冤枉小丫鬟,仅仅是替她求情,旁的什么,倒是没有说什么。这点恰恰是顾氏也有的,因而顾氏道:“无妨,我正好有些头疼,我们进去吧。” “诶。”安姑姑应了一声,扶着顾氏欲往前走,忽然“啊”地尖叫了一声,顾氏狐疑地望去,待看清眼前情景时,整个身子如遭雷击,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大院的正中央,刚刚才被安姑姑提及应当是值夜的静儿,正被垂钓在院中那颗最大的树上,面上一点生气也无。 安姑姑大着胆子上前靠了一步,查看一番后,安抚着受惊的顾氏:“夫人莫怕,兴许是静儿不小心……” 这套说辞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何况是顾氏。 就在主仆二人惊魂未定之时,从那黑暗当中蓦然走来一人,呵呵笑着:“你们回来了。” 两人本就又惊又怕,乍一听到人声,身上又是一阵哆嗦。 二老爷杜成安从黑暗中走出,脸上讳莫如深,口中却道:“怎么?害怕了?”说着手指一弹,那静儿的尸身便直勾勾掉到地上,二老爷是眼皮也未抬一下,一脚便踹开了静儿,继而缓缓向顾氏走来,关切地说道:“岚儿,你没事吧?” 顾青岚浑身一震,步步往后退缩,双目惊惧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喊:“你到底要怎样?静儿她是无辜的。” 杜成安却笑道:“她犯了错,就当受罚。” 顾氏连连摇头:“不,不,这不是,杜成安,你想干什么?你究竟是要怎样?”她是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 第八十七章 冷雨夜雅芳院一出悲歌 “来人啦人呢,都到哪里去了?”二老爷吼了几声,跟着院子里几处灯光便亮了,一些下人匆匆地赶过来,二老爷看了,一甩袖子先进了前厅,安姑姑此时已经被吓过了,好容易恢复了神色,看到二老爷骇然的样子,心下大惊,见顾氏要跟上,安姑姑紧拉了顾氏的手腕,顾氏轻轻一抽,脱离安姑姑,安姑姑叹一声,跟了上去。 底下的下人先是匆匆走来,之后就见到了死去的静儿,可她们不敢声张,但嘁嘁喳喳的声音还是有的,一是怕,二是痛,三是怜。在这些人中,有一位身穿粉衣的丫鬟,与别的下人不同,她就是静静看着,一字不提,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 今日的二老爷有些反常,非但没有往日的和颜,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在顾氏看来,不是今天,应该是从回到杜府起,那个对她呵护备至关切之极的夫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总是猜忌,无故对下人谩骂体罚冷情的男人。顾氏心一痛,看着眼前已经有些陌生的男人,道:“夫君……” 杜成安眉头一皱,喝了一杯茶,才道:“岚儿,你过来。” 顾氏站着不动。 “你过来啊,坐这里。”杜成安说得温柔,指着身边的椅子道:“过来,我不会伤害你。” 顾氏慢慢坐了过去。 杜成安笑看着,再转过脸时已是一脸冷色,道:“今日值夜的,除了静儿,还有谁?” 堂下无人敢应答。 杜成安冷笑一声:“都不说话么?莫不是你们也要落一个包庇之名?怎么?拿着杜府的月例,却不肯尽职尽责,你们眼中,我就不是这里的主子了?”说着声音加重,摔了茶杯,那杯子应声碎裂,杜成安吼道:“再不说,便把你们都杖责二十” “二老爷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奴婢这就来了。”话说着,已然有个丫鬟从堂外走来,正是那粉衣丫鬟。 杜成安眯了眼,问道:“就是你?” “是,奴婢春儿,正是今晚值夜的丫鬟之一。奴婢还要斗胆问问二老爷,静儿所犯何罪,何至于落得丧命的下场?” 春儿说得是不卑不亢,杜成安有些赏识,忽然转了话题:“你不怕?” 春儿冷笑道:“怕有何用?若是二老爷也要处置奴婢,那奴婢就是死也要弄个明白,静儿所犯何罪?奴婢所犯何罪?” “我问你,原本该你当值,可为何夫人房中一丝灯光也无?一杯热茶也无?连个人影也不见?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夫人的?” 春儿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简单,又觉得二老爷太过残忍,便道:“若是因此二老爷便要了静儿的命,那就只能让奴婢们寒心了。” 先入为主地冠上一个轻贱人命的名讳,首先就让下人们跟着一起寒了心,从情理上站到了一起,继而利用这种悲愤情绪挑起事端,更有甚者可以拿到颜氏那里大做文章,杜成安也不由得再看了一眼春儿,心思这般缜密,他往日也小瞧了。思及此,杜成安笑了笑:“春儿,你这颠三倒四的毛病可不好。你要一个明白是吗?那我告诉你,静儿并非是因为玩忽职守被我处死,而是……” 杜成安眼神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人,最后毫无疑问地落到顾氏身上,又悄无声息地挪开,对着春儿道:“静儿原本该今日值夜,可是却趁着夫人外出的机会,悄悄掐灭了烛火,与人在这里私会” 众人一阵哗然,不乏有交头接耳之状,杜成安当做没看到,继续道:“她二人在院中那树下私会,被我撞破,我本欲等到夫人回来之后再行处置,没想到静儿面子浅,就这样上吊了。” “春儿你一定想,现在人已经死了,说什么也是枉然,又或者想,人已经不在,我说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杜成安行的正坐得端,若有人不信,以为是我下了手的,只管去看看那静儿的脖颈,到底是上吊自尽还是被掐死勒死,一目了然。” 春儿一滞,底下又有下人道:“二老爷说笑了,小的们自然信得过二老爷的为人。 “嗯,外院只人都先下去吧,其余人留下。” “春儿,现在你清楚事情的真相,该我这个老爷问问你,黑灯瞎火的,你又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我,你就是趁着静儿与人私会,而悄悄溜掉,也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春儿脸一白,虽然杜成安看起来是温和的,可是那双阴鸷的眸子却让她不寒而栗。更何况,杜成安已经说准了事情的一半,她理亏在先,连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春儿,你说呀?” 面对杜成安的咄咄逼人,春儿忽然跪下,道:“奴婢失职,无话可说,但求二老爷责罚。” “哈哈哈哈”杜成安大笑:“这可是你说的。” “来人哪,将春儿拖出去,杖责二十” 春儿原本是安静的,在被拖出去之前忽然大声哀求:“夫人,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啊” 当着杜成安的面,谁敢敷衍了事,每一板子都是实打实的,春儿疼得眼冒金星,声音渐渐变弱,顾氏于心不忍,忙道:“住手。” 杜成安闻言,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走向顾氏。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顾氏退无可退,二老爷却步步紧逼,安姑姑一咬唇,拦在顾氏跟前,道:“二……” 一个字才出口,还没缓过神来的顾氏就听得安姑姑叫唤了一声,顾氏看过去,安姑姑已然跌倒在地,狼狈不堪。杜成安尤不解恨,用力再踹了两脚,疼的安姑姑死去活来,顾氏见了,好不心疼,道:“你够了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即便是我错了,那也该我来承受,你为何对着无辜之人下手” “她无辜?”杜成安指着地上的安姑姑,放肆一笑:“她若无辜,这世上还有谁更值得恩赐?要不是这刁奴在背后使坏,你又何至于这样?” “你记住,顾青岚,我可以疼你宠你,可以保护你一世,这世上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争取来,但唯有一点你要记住,那便是你不该招惹的人,不要再去招惹,你是我杜成安的妻子,这辈子都是”黑暗里杜成安的眸子闪着熊熊怒火,也不知是他离去了多久,顾氏方才跌坐在地,呜咽出声。安姑姑不忍,感叹道:“小姐,姑爷他,变了。” 顾氏满面泪痕:“他哪里是变了,他不过是不肯相信我而已。” ...() 第八十八章 深藏不露小婢甘当棋子 且说茹古院的那位正主大夫人,为何不是派人跟着知春阁打探,而是悠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一点着实让人称奇。其实细想之下便能明白一二,袁氏并不把杜汀兰放在心上,因而吃穿用度生活起居,都只明面上的好,私下里并不用多少心思。袁氏看来,杜汀兰一个侍妾的女儿,能够得她这样善待,也足够了。比起杜汀兰这个没了姨娘的庶女来,袁氏相对更多的还是忌惮有几分宠爱方姨娘所出的杜馨兰,索性那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因而袁氏也乐得对她好几分。 “夫人……” 袁氏正喝着茶,徐嬷嬷从外面走了来,对着袁氏一阵耳语,袁氏听完,回首望徐嬷嬷,问道:“果真如此?” 徐嬷嬷道:“锦铃亲自去探听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袁氏脸上笑意骤增,放了茶盏,道:“哼,我就知道是这样,我们这位老爷,可是十足十的痴情种子,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放得下啊” 徐嬷嬷安慰道:“夫人别这么说,老爷对夫人还是有情的。” “哈哈哈”袁氏冷笑几声:“他有情?他不过是碍着他母亲的面子,还有我娘家的势力罢了你看着吧,咱们府上,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自从他们回来,这杜府可有一日清净之日?回想起那些年,我真是不堪回首,我本以为,她走了,老爷便能就此死了心,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还是放不下。” “呵呵呵呵,这样也好,不用我出手,他便树敌了。等到他无路可走,我再施以援手,这样,他便能够重新记得我的好了吧。” 徐嬷嬷问道:“不会吧?老爷也没怎样啊,而且老奴觉得,二夫人也不是那样的人。” 袁氏复笑了几声:“嬷嬷你错了,顾青岚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嘛,我这位小叔,却是个难以捉摸的性子,这些年来,我实在也是看不透他。” 徐嬷嬷想了想,道:“或许,事情没有夫人现象的这么糟糕。” 袁氏端起茶盏,将茶水往那盆栽里倒了,才道:“嬷嬷又错了。” 徐嬷嬷不解,谄媚道:“夫人聪慧,老奴哪里可比?夫人还是不要卖关子了,告诉老奴了吧,省得睡不着。” 摇了摇头,袁氏道:“嬷嬷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别的,什么也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讲。好了,我这里有些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徐嬷嬷告了退,走出来,面上虽然是平静之态,心底多少有点不忿,一恨自己脑子不够使,什么都想不明白。二恨袁氏,明面上看起来她是她的心腹,可实际里,袁氏从来不肯把最隐秘的事情告诉她,她能够知道的有限,做的事情却多,徐嬷嬷也有自己的一套打算,作为下人跟在主母身边,旁人看来是无限风光的,可私下里,徐嬷嬷替袁氏做了多少事,除了她自己,别人不会再明白。然而这所有的所有,徐嬷嬷都是奉命行事,对她而言,好比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只是这棋子,在适当关头才能拿出来用,万一哪一天东窗事发,她就是第一个被挫骨扬灰的人其三,徐嬷嬷对锦铃厌恶至极,作为袁氏的陪嫁,徐嬷嬷可谓尽心竭力,也自觉自己才是袁氏身边最应该值得信赖的人,但事无巨细,袁氏竟有大半是差遣了锦铃去做,就算不为旁的,徐嬷嬷情感上也不能接受。由此,徐嬷嬷也是满腹的心事,无法向人言说。 就在她前脚迈出来,锦铃后脚就从屏风里闪了出来,对着袁氏握拳,道:“夫人。” 袁氏头也不回,只问道:“可是都办妥了?” 锦铃道:“都办妥了。” 袁氏因道:“如此,你再替我办件事。” 锦铃低垂下头,仔细聆听。 袁氏道:“将风声散出去,越大越好。” “夫人是说,这件事情,要传到老夫人那边去?” 袁氏笑笑:“锦铃,怪不得我这般信你,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锦铃哭笑不得:“夫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如何不能?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袁氏说着,将手腕上一个纯金的镯子套在锦铃的手腕上,笑说道:“前一回就说给你,事情一多就忘记了。这一向,还须得辛苦你。” 锦铃就势收了,道:“谢夫人,奴婢先去了。” 袁氏挥挥手,下一刻锦铃便如同疾风般从窗棂飞过,袁氏笑了笑,兀自说道:“烧吧,烧吧,这把火点燃了,那才有戏。婆婆,您不要怪我,这都是被逼的。当年您的手段,我这个做媳妇的,岂有不还之理?” 一丝恨意掠过袁氏心头,她望着外面黑黢黢的天,再次微笑起来。 谁能想到呢,茹古院一个看似普通的丫鬟,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袁氏这些年的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全是由这个丫鬟亲力亲为。而为何袁氏独独信任一个丫鬟却要瞒着徐嬷嬷这个陪嫁的下人呢?原因就是锦铃并非杜府的家生下人,而从头到尾都是袁氏自己的人。锦铃年幼时,便被精心培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袁氏所用。这颗棋子,实则是袁老夫人为了女儿,事先安排好的,袁氏只是顺势拿过来用了,其衷心程度,无人可比,办事能力,无人可及。袁老夫人精明睿智,自然不会将锦铃放在袁氏的陪嫁单子上,而是在外面培植了一股势力,分于袁氏一部分。锦铃便是那几经周转才到杜府服侍的丫鬟,这样层层筛选,无人可辨,加之锦铃会武一事只有袁氏一人知晓,因而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什么端倪。就是颜氏,也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所以,明面上徐嬷嬷是袁氏的人,背地里,锦铃也是。她们二人,各司其职,徐嬷嬷不知晓,皆因袁氏故意隐忍不发,也是为了有朝一日,给别人最大的一击。 但袁氏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准徐嬷嬷已经对此心有嫌隙,等到发觉之时,虽未晚矣,终还是造就了一番波折。此时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 第八十九章 勃然大怒颜氏骂子怨媳 杜成安在雅芳院处置下人吓坏顾氏的消息,经过袁氏密谋锦铃散发,没过一会就传遍了整个杜府,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颜氏的耳中。颜氏当做笑料一般对着方嬷嬷说了,笑罢住了气,道:“你快听听,这都是说些什么话?” 方嬷嬷也道:“只怕是不知道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下人,吃饱了撑着,便编出了这样的笑话儿来,容老奴去细细查问,再来回禀。” 颜氏拉住方嬷嬷,劝道:“你自己也是一把骨头了,还操心个那些作甚?少不得多过几天清净日子罢。” 方嬷嬷这才作罢。 可与此同时,外面传得越来越烈,那风声一传十十传百,如火如荼地架势,先是由几个看似不起眼的粗使嬷嬷传了出来,后来跟着是雅芳院的下人,再有就是竟还有下人拿出当日摔碎的茶杯说事,如此推说几番,颜氏本就是多疑的,适才劝慰方嬷嬷也是走个过场,更多的是不敢置信罢了。可袁氏自然不能如她所愿,如此,颜氏已是信了大半。等到拿了昨日当值的下人来问,又有雅芳院在场几个嬷嬷的作证,颜氏方明白,是千真万确了。 颜氏听完,勃然大怒,当即喝道:“这个逆子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还有顾氏,也一并叫来” 一边自己先气了个半死,捶胸顿足,方嬷嬷止不住地抚慰,哪里还有什么作用,颜氏气得浑身颤抖,多日来的喜悦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怒气。 含辉斋里的下人平日只当这位老夫人和蔼可亲,好得不得了,今日见了,才知也是一个不轻易发威的,都吓得不得了,然杜府毕竟多年小事不断大事一个也无,二老爷夫妇回来不过半年,就掀起了这般血雨腥风,倒是好奇,颜氏会如何处理了。 心里替二老爷捏把汗的同时,更多的是同情起二夫人来,也不知是她做了何事,竟然会让二老爷做出此事来? 只有方嬷嬷,更多的是担心颜氏的身体,她一面替颜氏顺气,一面安抚道:“老夫人放宽心,那些个下人您还不知道,可不都是虚张声势的,您先喝口茶润润喉,等二老爷来了,问问便知。老奴想,二老爷必然不会做出不近情理的事情来。” 颜氏冷笑:“你是不了解这个儿子,惹怒了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话说着,二老爷的声音也从院子外传了来:“不知母亲唤儿子来,所为何事?” 颜氏开门见山:“你院中的静儿,为何不明不白地死了?” 二老爷杜成安一挥袖子,坐在颜氏下方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回道:“原来母亲问的是这个。静儿乘主子不在之时,与人行那苟且之事,被儿子逮个正着。” “果真如此,那也是内宅之事,你差人告诉了你大嫂便是,如何还要要了她性命?” 杜成安正喝茶,闻言一愣,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起头愕然道:“此话是谁告诉母亲的?儿子怎会做那不合常理之事?” 颜氏本是气得七窍生烟,经方嬷嬷安抚方好了些,毕竟也是她自己的儿子,颜氏打心眼里不相信儿子会是那不明就里处罚下人的人,所以已经相信了大半,口气也松了些,问道:“那她为何会死在你那院中?” 杜成安放下茶杯:“她做出那等龌龊之事,自然没有颜面再苟活人世。儿子一没有骂她,二没有处置她,想来,是她自己想到没了脸面,二来也知道,东窗事发杜府势必不会再留下她来,因此来个一死了之也未尝不可。起码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话虽如此。”颜氏还是有疑惑:“如何你院中那些下人,均是一口咬定是你做的?” 杜成安笑了笑:“这样做对儿子有什么好处?不过一个下人,再买了来就是,母亲何必小题大做。再者死者已矣,又是这样不光彩的事,难道还要继续揪着不放?届时不要说这个丫鬟,就是咱们杜府的颜面,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母亲以为呢?” 颜氏最是在意杜府的名声,便道:“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只是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有风声,若是传到他人耳中,对你,对我们杜府都不好。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儿啊……” 颜氏说着,开始语重心长:“你是可以不在意这些,只是这么许多年,你一直外放,不曾在天子脚下当差,莫不说京中权贵,就是咱们金阳城里,有头有脸的,跟咱们杜府来往的,也不多。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举荐的机会,应该要好好把握。你兄长你也知道,这些年虽然在我的教导下,可未必能够随了我的愿。眼下,你便是为娘唯一的希望啊” 大儿子迂腐不堪,冥顽不灵,她已经死了心,只希望他坐稳这个六品小官的位置,不要给家里丢脸就行,好在她当年慧眼识人,结交了袁家,娶到袁氏这样的儿媳,只要她在一日,颜氏便不算是很担心大儿子。小儿子呢,自小就聪慧过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倒反而让她这个母亲摸不透,即使多年前那件事她站在他的身边,也没有感觉到小儿子对她的亲近,反是大儿子,虽然迂腐,对她却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所以颜氏多少有些失落,同时也有些安慰,就在这种犹疑之间,颜氏做出艰难的安排,但是,小儿子未必肯听她的。 果真,杜成安听完,不顾颜氏微红的眼眶,道:“儿子与母亲所想不同,儿子以为,府中无小事,若是家宅不宁,儿子如何修身养性扬名立万?只有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儿子才有心思专心仕途。反之,大丈夫若后宅不安,纵然雄狮百万,又如何有成就可言?” 颜氏狠狠握住椅子,问道:“你想如何处理?”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不假,之前的事情儿子可以暂且不提,可毕竟如今儿子回来了,我雅芳院的事情,让大嫂来管,她未免畏首畏尾,收放不能自如。这其中又有一些是儿子从陇北带回的,大嫂管理起来也难免生疏。倒不如分开了的好。” 颜氏问道:“你是想分家?” “当然不是,只是,我雅芳院**出来,由青岚自行管理,别的府中大小事务,仍旧由大嫂操持,母亲以为如何?” 颜氏被小儿子的话吓了一跳,心下只当是顾氏挑唆的,暗恨不已,只内心道:顾氏,你究竟给我儿子关了什么**汤?面上却闭口不提顾氏,只道:“你大嫂再不济,也是长嫂,且她不会,还有为娘……” “母亲年纪大了,大夫也说不要操劳得好,儿子以为,这样才是最妥善的办法,管理起来也不会太难。相信大嫂有了分身,也可与大哥更加琴瑟和鸣才是。” “顾氏的身子一直……” 杜成安毫不客气地打断:“岚儿的身子如何,儿子比任何人清楚。母亲若是不肯答应,那儿子只好上表宗族,另立门户” 颜氏胸腔憋着一口气,听完小儿子的话,眼一闭,晕了过去。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九十章 病由心生众孙女夜侍疾 颜氏这一晕倒,可是吓坏了杜府诸人,杜成安原本也是气头上,打从他听到顾氏在院中遇到自己大哥的那一刻,杜成安就不能控制自己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即使他知道那只是巧遇,仅仅只是巧遇,即使他知道那不是大哥的错不是顾氏的错,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最不应该想的地方去想,所以他才会一时气愤地想要分隔开大房二房,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 一时含辉斋忙翻了天,扶人的扶人,请大夫的请大夫,端水的取帕子的,是乱成一锅粥。外头小厮急急忙忙地请大夫,幸而杜府地处中心地段,也不过一炷香时间,便请来了。那老大夫隔着帕子把了脉,杜府也是常来的,老大夫叹了一口气,道:“前些日子老夫人还是好好的,如何会突发疾病?” 此话一出,赶过来的杜成康看了眼周围的人,不明就里地问道:“大夫此话何意?” 杜成安脸色忽变,袁氏忙拉了杜成康的袖口:“老爷,还是看看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老大夫道:“老夫人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导致突然晕厥,老夫先开几副调理的汤药,切记不可再动气了。” 待到那老大夫离去了,杜成康没能忍住,劈头盖脸指着杜成安痛骂:“叫你回来,原是想母亲能够开心些,你却好,明知道母亲受不得这个,还要拿出来说。你府里是缺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穿?若是你觉得你大嫂处事不公,看在兄弟的情面上,也大可先告知为兄,哪里有先去叨扰母亲之理?分明是你眼中根本没有我这个大哥,故而便不必在意我所想所愿,更是不将咱们这一大家子放在心上。纵然是你心中对我这兄长诸多怨恨,也不该将无辜的人拖下水去。” 又道:“你未回来前,你大嫂早早派人打点好,你那雅芳院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你大嫂为你操的心?你几个侄女,大到雅兰,小到汀兰,哪一个不是对你毕恭毕敬?这府中的下人,也是紧了好的给你送过去,可曾有一分薄待了你?如今你还没有走马上任呢,就开始不记得本家了,你既这般有本事,我也不拦着,你想搬出去单过还是怎样,都由得你说了算。只是一句你且记着,母亲的心意你要顾全,这便是我们兄弟仅有的一点情面了。” 杜成康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好容易母亲养到现在,前几日方才说好些了,如今被弟弟一气,又加重不少,他是想也没想就说出了那些话,见杜成安不语,方觉得自己话重了,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又岂能收回来?便也别过头去,径自去料理后边的事了。 袁氏见了,走过来道:“二弟,你大哥的脾气你也了解,急了是什么都说得出口,其实也是心里着急,你莫要放在心上,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得可不正是这个理。母亲虽然想着夫君与二弟能够光耀门楣,但也更加希望夫君与二弟同心,一家人和乐融融,可是比母亲服用多少上好的补药还要奏效呢。” 毕竟是亲生的母亲,加上袁氏调停,杜成安就是石头心也该化了,何况他自己也心有愧悔,看着自家兄长欲言又止,那头杜成康也是一样,虽说说出许多绝情的话语,心里还是在意的,袁氏看着,心里暗道,谁说不是呢,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袁氏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这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来操持,颜氏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口内说些什么听得并不真切,但想来也是跟二老爷杜成安有很大相干了。好容易劝住了两兄弟,袁氏便命人去请几位小姐来。 彼时杜汀兰正净了面要歇息,听了消息也是一惊,复问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既是问别人也是问自己,绿影听了,忙回道:“这天儿正热,许是中暑了也未可知。” 杜汀兰摇头:“不对,我下午请安的时候,祖母还是好好的呢。”说着重新理了衣衫,道:“绿影,快替我梳妆,约简单越好,越快越好。” 路过花园时,杜汀兰依稀看见人影闪动,她正想再看清楚时,面前便是杜馨兰的一张脸:“七妹妹,你看什么呢?快去吧,母亲等着呢,也不知道祖母如何了?” 两人说着齐齐来到了含辉斋,杜雅兰比她们晚到一步,袁氏见三个女儿都齐了,便道:“若非是你们祖母病重,也断不能这么晚还把你们叫来。” “母亲,祖母现在怎么样了?”杜雅兰问道。 “刚用了药,现在还昏睡着,大夫说,你祖母是过了暑气,得好好将养着。” “既然是这样的话,含辉斋只有方嬷嬷褚嬷嬷她们断断是不够的。”杜汀兰思索道:“母亲,大夫有没有说,祖母什么时候能够见好?” 袁氏沉痛叹息一声,摇头:“你祖母的病,来得快,但要彻底根除,怕是不能的,只能慢慢调养着。”袁氏看了一眼三个女儿,道:“你们父亲还有叔父白天都要办公,若是晚上侍疾,只怕也顶不住几日,你婶母身子弱,自己尚且不能好好周全身子,到如今,也只望着你们能够多陪在身边了。一来祖孙之间,反没有那么拘谨,到底好说些,能够陪伴你们祖母说说话,做个伴,想拿病情也能够好些。二来,府中虽然人丁单薄,但诸项事情,屡屡总也说不全,因而母亲总也是顾了这头,又顾不了那头,所以,近几日,你们祖母这边,还是要你们多侍候着。” 杜雅兰道:“母亲说得极是,祖母素来疼宠咱们姐妹几个,如今她老人家病了,也正是应该我们尽孝心的时候。” 杜馨兰附和道:“正是呢,母亲吩咐吧,女儿一定照办。” 袁氏方回头看杜汀兰,杜汀兰也道:“女儿也是如此想法。” 袁氏便安排下来,每日子时起至寅时,由杜雅兰侍疾。寅时至巳时,由杜馨兰侍疾。巳时至申时,由杜汀兰侍疾。每三日互换一次,其间方嬷嬷褚嬷嬷徐嬷嬷袁大家的韩税家的及杜雅兰身边紫菱紫绡杜馨兰身边翠微翠莺杜汀兰身边绿影绿筝,并其余丫鬟婆子,共侍候十二夜,颜氏方能睁开眼,说上完整一句话:“那个逆子呢,把他给我叫来” ...() 第九十一章 说不清辛酸苦楚宅院深 颜氏醒了,开口第一句话是要见二老爷杜成安,袁氏是大房的媳妇,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当即带了杜汀兰出来。其实这时正是杜汀兰侍疾在侧,袁氏也是刚巧来复探。 走出含辉斋,袁氏便道:“谢天谢地,你祖母可算是醒了。” 杜汀兰也道:“是呢,祖母醒了,便是大大的好些了。” 袁氏道:“可不正是这个理?你也素来知道你祖母的脾气,总也是板着脸,心底下却不知有多疼你们几个?要说她这一病,三三五五的,时好时坏,可巧自从小叔回来后,就见了大好,我只以为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便能如常了,谁知道才刚有点起色呢,就偏生遇见这么个事儿你可不知道,你祖母晕倒时,可是把我的魂勾了三魄了去,就想着那些个魑魅魍魉,总也是吃不下睡不着,独独担心你祖母就这么……我心里想,若是阎王允准,即便要了我的命去,好歹也要留下你们祖母。我心里虽是这样想,也不敢告诉你们父亲去,担心他多想了,只当我是诅咒你们祖母去。要说这些年你祖母对我这个媳妇,那是万人皆知的好,我若是有半分这样的想法,定然是天打五雷轰好在你祖母醒了来,也了却我心中一桩大事。” “母亲也要保重身子。”杜汀兰道:“祖母待我好,可是母亲也待我极好,什么魑魅魍魉什么阎王判官,母亲竟是想这些个有的没的作甚?怨不得父亲要多想,祖母不过是一场小病,母亲就想得这样严重,况那大夫也说了,祖母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可别到时候,祖母是大好了,母亲反而累倒了。” 袁氏拧着杜汀兰的脸颊,笑道:“我倒不知道,这去了一回寺庙,嘴巴就变得这样伶俐了。” 杜汀兰道:“母亲说哪里的话,女儿是因为太过担心母亲的身子,尤其在眼下的节骨眼上,母亲更是不能垮下,正是因为太过担心,所以语气急切了些罢。” 袁氏稍微活动了筋骨,道:“既然你这样懂事,我还不领情,就显得我这做嫡母的不是,罢了,我这就回去歇着,你累了这几个时辰,也早些歇息去吧。”言罢又想起杜汀兰也是刚回来不久,这个季节的衣衫还来不及裁剪,便道:“如今你祖母还未大好,我这头也没有时间安排婆子裁剪你的夏衣,权且先委屈几日,等你祖母好些了,我再一并补偿给你。” 杜汀兰道:“女儿刚回来之时,母亲已命人做了好些个四季的衣衫,五姐姐还担心我不够穿,又悄悄送了女儿些,眼下还多着呢,母亲不必再麻烦了。”实则心里已经打了鼓,就在袁氏对她长篇大论时,杜汀兰已经有些觉得奇怪,哪里有嫡母在庶女面前那么推心置腹的,再者袁氏对她面上虽好,但也没有要到交心的地步,何况袁氏自己还有个亲生的女儿,何必多此一举对她说这么多话,但一瞬间杜汀兰就明白了,因为她听到了袁氏接下来的话:“那怎么行?过不了多久,你叔父便要加官了,咱们府中许久不曾热闹过,你祖母定然是要大大热闹一番的。” 杜汀兰低下头,这样就想得明白了,颜氏爱面子,也更注重细节。袁氏为了讨好婆婆,哪有不尽心的?再说她自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断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让人逮住了把柄。所以吃穿用度,虽然不及嫡出的杜雅兰,但跟上头庶出的杜馨兰,还是不相上下的。 身边跟着的是绿筝,杜汀兰对她戒心未除,便只低头想着,绿筝似乎也察觉到了,亦是不言不语地跟在杜汀兰身后走着。因为颜氏醒了来,故而杜汀兰今日侍疾的时间待得久了些,又随着袁氏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地天空早已是斑斓一片,斑驳的眼光透着毒辣的炽热,绿筝担心杜汀兰会承受不住暑热,便道:“小姐,不然咱们走另一条路,那边好歹有遮阴处,不易中暑。” 杜汀兰也如是想,便点头,不时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水。才走了半柱香功夫,便融入一块块树荫之下,确实阴凉了不少。这一片是杜府树木最为繁盛之地,参天大树将道路遮蔽得只剩下细碎阳光,然而也不知是那些大树极为招惹昆虫鸟兽,还是古来繁茂之地就有此行,总之蚊虫小蚁尤为猖獗,初时府中人为了躲凉,也多聚在此处,或是从此道经过,然受不了那蚊虫叮咬的奇痒,用了许多药物总不见效,时间长些,就少有人来了,待过了数年,这一条小道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仅每日派人简单打扫一次便是。 路上幽静,杜汀兰不觉有心旷神怡之态,她顺着阳光往上仰望,微微刺眼的视线里,许多硕大的酸枣树结满密密麻麻的酸枣,泛着淡青的颜色。 “真是可惜,要是换成别的树,或许还能好好利用呢。” 绿筝笑着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酸枣还有药用价值呢。” 杜汀兰好奇问道:“是吗?你说说都有些什么药效?” 绿筝冥思苦想好一会,也没能想起来:“小姐,奴婢只是偶尔听人说过,哪里记得住,小姐要是非要知道,赶明儿奴婢去打听打听。” 杜汀兰啐道:“我不过那么一说,倒显得自己多没趣似的,谁把这个当回子事?也让别人平白无故地笑话了去。” 说着径自捡了地上的一颗,观看一阵,道:“都说是枣,不过是味道比那些个酸罢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因乏得很,故而看到这些个饱满的,就有了食欲,可你看这样子,还都是青的呢,想来味道也是涩的,等到它成熟时,再来取不迟。” 绿筝忙应了一声是,杜汀兰心下主意打定,等到那时候绿筝或许早早忘了这回事,但她从小生长在乡野之间,对于这些普通的树种,也是了解一二的。 两人正说笑,绿筝蓦然就皱起了眉头,语气也放缓不少:“小姐,奴婢好像听到有声音。” 杜汀兰仔细一听,窸窸窣窣的,笑道:“大概是只野猫,休要管它” 绿筝急了:“小姐,奴婢听起来,觉得不像是畜生,像……像是有个人在哭。” “那咱们瞧瞧去。”杜汀兰说着就往前走去。 ...() 第九十二章 道不明晚景凄凉锁重楼 上一回说到杜汀兰侍疾回院,过迂回之路,品果木之态,感人生之幻时,丫鬟绿筝忽然听到了断续声音,白日青天的,两个人便好奇地往那处看了去。杜汀兰原认为是猫狗牲畜,绿筝胆子大些,终究走在前头,喝道:“是谁在那边?” 说着自个已经走了过去,杜汀兰也紧跟其后,待两人站定,同时看到那物之时,均吓了一跳。 原来并非什么猫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这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六小姐杜馨兰的贴身丫鬟翠莺。她穿着一身粉白的衣衫,四处沾染着泥土,小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迹,见了杜汀兰,慌乱一别头,立马想起自己是婢,又匆匆回头来福了身。 杜馨兰不喜翠莺,府中人是有目共睹的,同为奴婢,绿筝虽然同情,也说不上话,且翠莺自管就是这样,凡事只当自己委屈万分,闲暇时多有独自垂泪之状,天长日久,府里下人们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均不大理会,绿筝也在此列,便笑着对杜汀兰道:“小姐,是六小姐身边的翠莺妹妹,想来是出来办事,迷了路。” 杜汀兰不知绿筝是想替那丫鬟遮掩什么,但见其状实在可怜,心底怜悯,也不曾放在明面上,过问吧,一来她根本不清楚事情原委,强出头等于得罪了六姐姐,二来她跟这个丫鬟没有任何交集,也不是自己的人,贸然管了,让杜馨兰没了脸,又是一场风波。可若不问呢,这翠莺又着实哭得伤怀,好不为难。 千转百回之间,杜汀兰踌躇着是否要施以援手,那头绿筝却道:“小姐,咱们该回去了。”一面转头对翠莺道:“翠莺妹妹,天热,容易中了暑气,你也快些回去吧。” 又对杜汀兰悄声道:“小姐,那六小姐可是个纵狂的主,还是不要惹她得好,想小姐刚回来时,可不就因为六小姐受了那一顿气嘛再说贸然替她说话,开罪了六小姐,不值当。” 言简意赅,直中要害,杜汀兰就是想说什么,也不能够了,横竖情义和道理都在绿筝那头,杜汀兰便压下心底那点同情,擦身而过,就在这一瞬间,她注意到翠莺手腕上一条伤痕,许是来不及遮掩,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然那伤痕一看就是鞭痕,杜汀兰心里一颤,终是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怪道都说六姐姐残忍跋扈,原来果真如此,只不知她如何下得去手,那丫鬟又是犯了怎样的错处? 绿筝像是看出杜汀兰的心事,劝道:“并非奴婢无情,只是……说句不好听的,小姐如今也是孤家之人,自身难保,还是先保重自己才是。若小姐是真的体恤下人,那奴婢便代小姐走这一遭吧。” 杜汀兰叹道:“也只能是如此了,等天黑之时,你将我那药箱里活血化瘀的药送些给她吧,切莫让六姐姐知道了。”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 两个人说着,不知不觉走出那枣树林,穿过一座拱形小桥,再往右转就是通往知春阁的路,左侧的主院只有一座,便是二老爷杜成安及顾氏所居的雅芳院。杜汀兰看了一看,道:“说起来,好似从回来后,还没有见到过婶母呢。” “二夫人一向深居简出惯了,贸然打扰,总不大好。”绿筝状似无意地说道。杜汀兰回头深看了一眼绿筝,感叹道:“绿筝,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敏。” 绿筝忙笑道:“小姐说哪里的话,奴婢不过是揣测小姐的意思,实话实说罢了。” “是吗?”杜汀兰问了问,又道:“最好是这样。” 一个聪明机灵的奴婢,在杜府待了数年,要说一点心计和城府都没有,杜汀兰是断然不信的,她知道,要在深宅大院内保住性命不易,也有数人攀附大树,明哲保身,就是因为如此,杜汀兰才觉得匪夷所思,这样一个通透的丫鬟,跟在她的身边,真的会甘心服侍么?还有她的投诚,会不会来得太快?就算是有上次的把柄,其实仅凭她的所见,没有确切证据,又在府里根基深浅,未必有人会信。但即使是这样,绿筝还是专心地服侍在她身边,那之后杜汀兰也安排绿影悄悄跟过,说是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杜汀兰相信百密必有一疏,就是太过完整,才让她觉得不可置信。她能够这样为她说话,无非是几种可能,一种是的确是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谋划,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另一种是,她的目的不是杜汀兰,跟在她身边只是幌子。还有,或许她的主人不是杜府任何一位,所以她才会选择站在最为冷落的知春阁,但如果不是,她又是谁的人?待在杜府有什么目的…… 杜汀兰如此想了许多,再抬眸时,顾氏带着安姑姑正好往这边走来,杜汀兰笑着道:“刚刚还说许久没见过婶母,这么凑巧就给撞上了。” 对于顾氏而言,杜汀兰可能是大房三个孩子中让她稍微亲近一些的,余下的她均不屑一顾。不是不在意,而是顾氏刻意避讳大房的人,不过她也知道丈夫似乎也喜欢与眼前这个侄女下棋对弈,是以回道:“我正要去你祖母那,你可是刚从那边回来?” “正是呢。”杜汀兰回道:“已经醒过来了。” 顾氏说了声“谢天谢地”,杜汀兰见她很赶的样子,也不便打扰,遂道:“那侄女先告退了。” 顾氏点头,应道:“有空的时候到雅芳院来陪你叔父下棋,老是在园子里,莫不是怕我这个婶母亏待了你不成?” “侄女得空定要常来拜会婶母,那时候婶母莫要嫌弃侄女才好。” 说着互相起了身,一个往来时的路而回,一个往去时的路而走。 此时含辉斋内,颜氏已经醒了,她这一睡断断续续就是几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是精气神还算好,连着喝了好几口粥,服侍的自然还算方嬷嬷。 “老夫人好歹还是再用一些吧。”方嬷嬷劝着,汤匙舀起粥来,往颜氏嘴边送,颜氏拒绝不了,含着咽下,道:“这是,薏米粥?” 方嬷嬷点头:“知道老夫人喜欢喝,老奴巴巴熬着,只盼老夫人赏脸多喝几口才好。” 颜氏用过粥,方嬷嬷将靠垫摆了,颜氏看着院中一应景致,禁不住感慨:“嬷嬷你说,我这是不是晚景凄凉?” 方嬷嬷道:“老夫人不过是病了一场,放宽心才是正理。” 颜氏苦笑:“就你会安慰我,活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落得个子不孝媳不亲,将来去了,也没个正经孙子送终,不是晚景凄凉,又是什么? ...() 第九十三章 表孝心卅孙辈各有奇招 颜氏说到此处,未免伤心落泪,方嬷嬷也熟知颜氏的个性,恐怕此回二老爷是真的戳中老夫人的伤心处了,不然颜氏这样要强的一个人,岂会一病不起?方嬷嬷跟了颜氏多年,情分早就超过了单纯的主仆,见颜氏哭了,想起大老爷二老爷及杜府如今现状,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锦铃这时候进来禀道:“老夫人,二夫人来了。” 颜氏背过身,排斥之态极尽明显:“她来做什么?还嫌闹得不够么?让她回去” 锦铃吓了一跳,试想往日老夫人对二夫人是如何恩待,还是因为二老爷几句话打得烟消云散,说到底媳妇是外来的,儿子才是亲生的,到了任何关头,做母亲的都还不是只顾着维护自己的孩子?锦铃没有做过母亲,但是二夫人对她们这些下人从来宽厚,也不摆架子,是以锦铃对顾氏有诸多好感,但她不敢违逆颜氏的意思,只好走出来,迎上顾氏,道:“二夫人,老夫人刚歇下,恐怕要睡好几个时辰。这外头太阳正毒辣,要不然您先回去,等老夫人醒过来,奴婢再来请您过来?” 那个时候方嬷嬷应该也劝得差不多了,二夫人便也不会知道老夫人有嫌弃之意,不会因此伤心了。锦铃想道。 顾氏往里头瞧了瞧,果真见两侧婢女端正站立,里头的门还关着,加之她巧遇杜汀兰之时,杜汀兰也说颜氏是刚醒,她从雅芳院过来含辉斋,少说也是半个时辰,颜氏或许又睡了也是正常的。顾氏想着,便握紧了锦铃的手,道:“婆婆身边多亏有姑娘,等婆婆醒了,姑娘可一定要抽空派个人告诉我一声。” 等锦铃应下了,顾氏放了心,因担心婆婆病情,方嬷嬷一人伺候不够,锦铃走开太久十分不便,也就没有多留。 话说颜氏醒来之时,前去探望的袁氏正好碰上了,因杜汀兰当时一同侍疾,便同出来。袁氏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别了来回到自己的院子,路上告诉徐嬷嬷:“让袁大家的跑一趟,告诉五小姐,老夫人醒了。” 徐嬷嬷得令,知道这是袁氏在提醒五小姐,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便说道:“夫人,就派袁大家的通知一声?可有别的话要一同带给五小姐?” 袁氏白了徐嬷嬷一眼,道:“不必了。” 她相信以她女儿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如何做。这一点袁氏深信不疑,女儿从小到大聪明乖巧,任何事情一点就透,她从来也没操什么心,袁氏抬头望天,太阳火辣辣晒着,根本仰望不到头顶,此时她却分外感激自己的生母袁老夫人,若不是得益于她的言传身教,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如现在一样? 杜雅兰得了袁大家的信儿,吩咐紫菱道:“你去阁楼上,将去年外祖母给我的那件斗篷取来。” 紫菱道:“小姐,那斗篷是你心爱之物,虽不是女子所用,样子却极好,你不是说,要留着年下送给大老爷的吗?” 杜雅兰道:“只要我送的是心意,父亲那里,什么都可以。只这一件,我是要送给叔父的。” 紫菱更糊涂了:“小姐,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去瞧瞧老夫人,怎么又……” 蓦然紫菱脑洞一开,道:“我知道了,小姐,你是要去探望二老爷?” “当然不是,我是要转赠于叔父。”见紫菱迷惑不解的样子,杜雅兰干脆直言道:“祖母经世颇多,一件斗篷她如何看得上眼?说起来你自然是不懂的了,我之所以要拿出这一件来,全是因为此物织造之地靠近陇南,也就是叔父故年外放之地。如此,你可明白?” 紫菱虽然不是全然理解,也懂了几分,便不再追问。 杜雅兰六岁以前,一直生活在袁府,袁老夫人亲授,袁老夫人的言传身教,深刻地影响着杜雅兰。她其实明白,在祖母心中,叔父的分量远远比父亲重了太多,也正是因为如此,杜雅兰才要去,不管祖母与叔父的母子之情如何,不管父亲与叔父之间兄弟之情如何,作为晚辈,她只需要尽到孙女的职责女儿的职责及侄女的职责。斗篷遮风,一家人自然就该和乐融融,温暖如春,这样,就好。 她相信祖母也会明白的。杜雅兰悠远地看着远方,她一直都相信。 同一时间沁芳阁里的杜馨兰也收了消息,连夜赶工,加班加点地缝制了一个金丝软枕,翠微打下手,直忙到接近天亮才算完成。杜馨兰笑看着自己的杰作,道:“总算是完成了,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喜欢。” 翠微便道:“小姐,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奴婢在这里守着,小姐还是去睡会吧,等到天亮,奴婢再来叫醒小姐。” 杜馨兰伸伸懒腰:“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睡就要几个时辰,耽误了反而不好。” 翠微因劝道:“小姐想得固然有道理,只是暂且不提小姐的身子,您瞧这一夜忙下来都有黑眼圈了,到时候老夫人看了问起来,小姐也不能瞒着,反显得过了。” 杜馨兰一听,觉得有理,物极必反的道理她是懂得的,便道:“那我先去睡会,你记得到时候叫醒我。” 等到次日巳时刚过,含辉斋内颜氏已经收到杜雅兰的斗篷,杜馨兰的迎枕,颜氏各赞扬了几句,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将两个孙女又请出来了,当然也格外又回赠了一些,均是杜雅兰杜馨兰意外之喜。两个人扶着走出来,杜馨兰道:“五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七妹妹好似什么也没送过来。” 杜雅兰笑道:“七妹妹昨日下午才回,想是还没缓过来呢。” 杜馨兰道:“那也不对呀,七妹妹一向都没落后过,我倒是好奇,她会送什么呢?”一面想起杜汀兰虽然和她是一样出身,可她好歹有个还算受宠的姨娘,银钱上的事情不用操心,但杜汀兰那边可就不同了,杜馨兰正暗自思量是否要接济一下她这位妹妹之时,杜雅兰已经满腹心事地走远了。 而她们口中提到的主角杜汀兰,此时正坐在妆台前理妆。要说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杜汀兰就知道两位姐姐先后去祖母那里表了孝心,绿影得到信的时候是比谁都着急,眼巴巴等着看着,就是不见杜汀兰有所行动,绿影那个恨铁不成钢啊,只差对着杜汀兰骂了:“小姐,五小姐六小姐都送了,你要是不去送,多不合适?” 杜汀兰笑道:“你是在说我鹤立鸡群么?” 绿影愣了愣;“奴婢不懂,小姐,你说句话,咱们送什么?” “不送。” “什么?”绿影揉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九十四章 明意图老祖母见招拆招 绿影的尖叫着实让刚掀帘子进来的绿筝吓了一跳,口内直呼道:“这一大早的,树上的麻雀都叫你给惊飞了。” 绿影不屑地撇嘴:“惊飞了那才好呢,正好你来了,也帮着我劝一劝小姐,总不能咱们知春阁落了后去。” 绿筝笑道:“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道理,我们做丫鬟的,按吩咐照办就是了。” 绿影吃了软钉子,心里老大不乐意,就要嚷嚷,杜汀兰见了,道:“行了,就按我说的做,旁人怎么做是旁人的事,若是都照旁人那样做了,连半个自己也没有,这样的人生岂不是毫无乐趣可言?” “小姐你……你们……”绿影就快哭出来:“小姐你帮绿筝也不帮我,不理你们了”说着呜呜咽咽地跑开了。 绿筝见了,心里更加得意,面上多了几分神色,杜汀兰自镜中看着,也不点破,只道:“这丫头被我骄纵惯了。” 那绿筝主动上前,一边替杜汀兰梳发,一边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汀兰笑着拉了绿筝的手,道:“还有什么不可讲,你也瞧见了,绿影虽跟了我多年,可说到这府中的事,她是一窍不通,日后,只怕我靠你的时候会比她多。这些时日你也是知道的,我何曾把你当过外人?只是绿影她天性如此,口直心快的,有些话说了,你也别往心里头想。” 绿筝被人授意跟在杜汀兰身边,只想着离间了她主仆的感情,便于自己操作,还以为需要多少时日,不想终归是小孩子心性,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且还要短暂。其实如果不是早有了主,绿筝也会觉得杜汀兰是个不错的主子,温和又不会发脾气,比起沁芳阁的六小姐杜馨兰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但是这种念头只是一瞬,绿筝随即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便道:“说句小姐不爱听的话,并非是奴婢在背后说人长短,道人是非,实在是觉得,若是小姐再这样纵容下人,对日后管制下人没什么好处。即便对绿影,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姐还是由着她的话,难免会让她吃上许多的亏。” 杜汀兰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极是。” 绿筝目的达到,也不再赘述,只最后再确认了一遍:“小姐若是不便往老夫人那边送东西,再去看看也是好的。” 杜汀兰道:“我本就在侍疾,何来抽空看看一说?” 绿筝垂下眸:“是奴婢失言。” “有些饿了,你去取早饭吧。” 等绿筝走远,绿影却从侧面的角门走了出来,邀功道:“小姐,奴婢演的好不好?” 杜汀兰宠溺一笑;“就你鬼点子多。” 绿影道:“那是自然,之前是我们不知道,现在知道这趟水这么深,怎么也要多留个心眼的。” 说着又有些幸灾乐祸:“小姐,待我们抓住了她的把柄,小姐准备怎么处置她?” 杜汀兰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况且,我还想留着她,要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啊” 出去的绿筝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从前到后,她眼中看到的自己成功离间了七小姐主仆之间的情谊,其实是杜汀兰及绿影早早安排好的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她相信她已经慢慢从一个普通丫鬟变成杜汀兰的心腹。 先是大夫人安排的人,后又挂靠方姨娘,及至后来向自己投诚,她杜汀兰面对这样的人,若是真的一点也不防备,那可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也罢,既然那些人把她当做傻瓜一样玩弄,那她这个傻瓜,也要演得像一点才是。 含辉斋内,老夫人颜氏靠在杜馨兰送来的大迎枕上,手中摩挲着杜雅兰送来的金丝斗篷,评价道:“这质地尚可,只是料子,摸起来确实熟悉,像是哪里见过一样。” 方嬷嬷提醒道:“老夫人忘了,这料子来自回丹,那里靠近咱们万圣边境,二老爷之前,就是在那里外放呢。” 颜氏眸子眯了眯,立刻会意,她思索一会,道:“这丫头倒是有心。” 方嬷嬷道:“五小姐是嫡出的小姐,自改蕙质兰心的。” “你什么都知道,却也不提醒我。”颜氏抱怨道。方嬷嬷也笑了:“哎哟,老奴怎么提醒呢,不管小姐们送什么,都是心意,也是为了尽一点孝心,老奴可不敢阻止小姐们献孝心。” 颜氏将那斗篷放在一边,道:“看着就让我想起来那个忤逆子,雅兰这丫头一向乖觉,不该犯这样的混啊收起来吧,现在看着也没那么合心了。” 方嬷嬷将那斗篷折了,口里说道:“就是因为会让老夫人想起二老爷来,老奴才会说五小姐是蕙质兰心啊。” 明知颜氏在气头上,还要冒着这个大忌送了来,这样的别出心裁,想不让颜氏记住她这个嫡孙女都难。 颜氏“嘁”了一声,心下早已明白了,便不再看那斗篷一眼,将身后靠着的迎枕往前一拉,上头是一副普通山水秀色,并无出处。颜氏又道:“那这个呢?” 方嬷嬷道:“这里头想来是让老夫人安神的木香了。也是六小姐的心意。老夫人非要老奴评价的话,六小姐也有心了。” “怎么讲?” 方嬷嬷叹了一声:“老夫人已然明了,就不要再折腾老奴了吧。” 以往方姨娘做事干脆,性格也直,想要什么要做什么想得到什么,都是马上要就要的,杜馨兰作为她的骨肉,多少受了影响,性格上也有的一拼。此次只送了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迎枕,也算是颜氏意料之外了。她还以为杜馨兰又会送来珍宝绸缎,或是饕餮盛宴,没想到这一回也反其道而行之,只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来教? 颜氏笑了笑,随即想起还有小孙女没有表态,想到那个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还没有杜馨兰耳背的身高,还有那有些肖似她姨娘的眼睛,颜氏说不出什么感觉,便问道:“丫头都送了什么来?” “七小姐什么都没有送。” 颜氏一愣,想了想才道:“既然这样,之后谁来了我也不见,还有,来客的名单你要登记造册,告诉袁氏,让她打点好,切莫失了咱们主人家的礼数。” 颜氏叮嘱完这些,又道:“你抽空将那匣子里的耳坠子挑三对出来,给她们送过去吧。” 方嬷嬷深知其意,应了一声便做事去了,反是锦铃眉头皱了皱,谁也没有见到。 ...() 第九十五章 闲庭信步几人欢喜几人忧 颜氏病了几日,杜府陆陆续续收到各府送来的礼品,多以贵重药材或保健饰物为主,距离不远的袁府首当其冲,小袁氏的夫家周知州次之,杜府有头面的一些本家又次之,颜氏命都收了,待自己身子好些再回请康复酒,是以袁氏是忙得昏天暗地,不分昼夜。 杜府三姐妹依旧轮流侍疾,到半月之后,颜氏以太闹腾为由,将三个孙女都撵了,只留下贴身服侍的方嬷嬷褚嬷嬷及贴身侍婢。每日腾出半个时辰来听袁氏的汇报,余下时间,便是闭门不出,任谁来也不见。 说也奇怪,按理来说,颜氏这一病,杜雅兰送的东西最为精巧,又是嫡孙女,颜氏该对她另当别论才是。但许是杜馨兰自古嘴甜如蜜,讨得颜氏欢心,此回的东西虽然不是顶顶别致,也胜在心细,可是把孝道宣扬了个极致,能够让府中人不敢小觑也是情常之事。只是,似乎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送的七小姐杜汀兰,颜氏也是一样对待,别说是让下人们纳闷,就是杜馨兰也觉得奇了,听到颜氏给了她赏赐之时,杜馨兰着实高兴了好一回,可当她听说杜雅兰也得了与她一样的东西,也想得过去,毕竟杜雅兰的身份摆在那里。然而当她知道杜汀兰什么也没有送过去也一样得了颜氏同样的东西时,不免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幸得翠微劝慰了一番,杜馨兰也是小孩子心性,便往后一抛,不再想了。 杜雅兰那边道:“我早知道是如此,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休要再提。” 口里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觉得疑惑,这唯一的疑惑便是来自杜汀兰,居然什么都没有送去。就算她经济拮据,比不得她们两个姐姐,但是母亲又不是个小器的人,那知春阁的一应布置,也没有缺过短过的。紫菱也是这样想,她嘴里留不住话,道:“七小姐也太小家子气了,倒像是夫人怎么刻薄了她似的。” 杜雅兰道:“行了,你少说两句,七妹妹不送也有她的道理,她没了姨娘,回来也不久,她又没有那许多的体己钱。再说也不是非要送不可的。” 紫菱指着那匣子,杜雅兰正瞧着的那一个道:“小姐你就是好心,为七小姐着想,还替她备了一份,结果也没用上。” 匣子里是一方绣工精巧的帕子,杜雅兰本想着,若是过两日还没有传来杜汀兰送东西过去的消息,她便以杜汀兰的名义往祖母那里送去,结果还没等到那一日,颜氏已经先不见人了。杜雅兰叹口气:“行了,收起来吧,兴许日后还能用得上也说不定。” 紫菱道:“奴婢看七小姐未必会想到这许多,小姐也别再操心了,横竖上头还有夫人呢。小姐若是真心疼七小姐,不如给她送去些吃食呢,这刚一回来就遇上老夫人病倒,她自己也没好利索,就这么轮番地侍疾,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奴婢觉着,七小姐瘦多了。” “是吗?”杜雅兰喃喃,脑海中回味起最近几日见到杜汀兰的场景:“我只以为是这几日太累的,也没往那些地方去想。”一面夸赞起紫菱:“还是你心细,看出来了。” 紫菱说道:“小姐担心老夫人,自然看不到别的,奴婢是旁观者清。再说那寺庙是什么地方?听说是一点荤腥都不能沾的,七小姐去了那么久,瘦些也是难免的。小姐也别太过着急,咱们吩咐厨房那边,多往七小姐哪里送些吃的,没准过个十天半月的,七小姐就复原了。” “嗯。”杜雅兰应允道:“母亲那边,还是要知会一声。” 紫菱福了身:“奴婢这就去安排。” 杜雅兰虚岁十岁,袁氏早有心思让她帮着持家礼权,故而一些细小冗杂的事务,先交由杜雅兰打理,袁氏自己在一边提点,一些杜雅兰想不到的,暂时还处理不好的,袁氏便会从旁协助,杜雅兰细致,已经学了许多,她不明的不会的,均有记载,便于日后查证,此乃袁氏近日最为安慰的一件事。 再说杜汀兰带着绿影来含辉斋请安,同样被褚嬷嬷以老夫人需要静养挡了回来,褚嬷嬷道:“老夫人说,七小姐侍疾这些日子,也确实劳累了,眼下老夫人大好,请七小姐先回去歇息。五小姐和六小姐那边,老奴还要过去传话,就不便再与七小姐闲话了。” 走出含辉斋,绿影抱怨:“小姐,看吧,让你来早点,你偏不信,这下吃闭门羹了吧。” 杜汀兰含笑道:“哟,不错,你还知道这个词。” 绿影脸一红:“人家为小姐想,小姐还要来取笑。” “我何曾有取笑你,说来说去,你还是嫌我来迟了。” 绿影道:“难道不是吗?请安讲究心意,迟了这么久,算是个什么意思?” 杜汀兰慢慢摇着扇子,夏日一晃而过了,初秋的日头没有那么热,园子里那方形的荷塘是一株荷花也没有了,深绿色的荷叶覆盖住了整个荷塘,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梦境求”,再往远处看,也是一片葱茏之色。杜汀兰收回眼,道:“你也说是讲究心意了,既然是心意,那不管多晚都不会迟。还有,难道你没有听褚嬷嬷说,祖母不只是不见我,还有五姐姐六姐姐也不见,婶母不见,连父亲也不见了。” “那奴婢就更不明白了。”绿影道:“老夫人再是生气,不待见大夫人二夫人也就罢了,大老爷可是老夫人亲生的,怎么也避而不见了。难道是因为生二老爷的气,把火撒在大老爷身上了?” “你说对了一半。”杜汀兰戳着绿影的额头,笑道:“祖母生气不假,可又怎么会气父亲。她只是希望借父亲的手,将叔父请过去罢了。” “小姐你是说其实老夫人最想见的还是二老爷?”绿影暗自思忖道:“如果谁将二老爷请回来了,不就是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给老夫人吗?小姐,不如你去试试吧,这样的话,在老夫人跟前也站得住脚了。” 杜汀兰本在悠闲行走,听了这话,猛然一顿,眼神一凝:“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 第九十六章 飞檐走壁不达目的不罢休 绿影往后退了两步,还未说话,杜汀兰已经喝止道:“绿影,回来之前我已经告诉你,隔墙有耳,你须得记住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绿影绞着发:“也不是对谁都说啊,不是在小姐面前说说而已。” “而已?”杜汀兰皱眉:“而已会害人害己你明白吗?” 她心绪微动,见绿影的样子也不忍再斥责,便道:“你是我最亲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 别的她什么也不想说,毫无疑问能够授意绿影这样说的人,如今除了近身的绿筝,还有何人呢?看来,她必须要采取行动了,否则让绿筝背后的人先发制人,那或许她和绿影连怎么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她必须要好好筹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二人走到一处假山石边,因为上次在袁府的假山背后偷听到人谈话,杜汀兰虽然不能说有草木皆兵之感,但也是比以前小心了许多。因见周围无人,杜汀兰也走得累了,便挑了一处石凳上坐下来。 江嬷嬷在她手上,她却故意透出口风说是江嬷嬷已经逃了,就是为了等到他人出手,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她一开始估量错了?那观音庙的种种都是巧合,或是说江嬷嬷的所作所为均是一人的主意?还是说她杜汀兰传出的消息不够让人引起重视?府里最大可能性针对她的,其一是方姨娘,起因自然不用多说,但六姐姐天真烂漫,有些小性儿,却是个坦荡耿言的人。其二便是嫡母袁氏,但细想也有不妥,难道受宠的杜馨兰母女不是更应该成为袁氏的眼中钉才是么?祖母父亲叔父婶母嫡母方姨娘,两位姐姐,杜府里的主子就是这么些,除此之外,杜汀兰想不到还有何人会对她这个一没有背景二不受宠的庶女感兴趣,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想来她是躲不掉的,与其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过着,倒不如她先出手呢 豁然开朗之下,杜汀兰心境也平和了许多,但见那池中的金鱼,游来游去,甚为有趣,杜汀兰逗笑了一会,便把那些烦心事抛了个一干二净,开开心心地喂起鱼食来。 “我当怎么这么聒噪,原来是你这个七丫头在此喂鱼。”杜汀兰一个激灵,抬眸一看,二老爷杜成安从山石那头走了出来,绿影大惊:“二老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杜成安失笑地回道:“就许你小姐,就不许旁人来此?” “不是……不是,我明明,明明……”绿影结结巴巴地回道,一双眼睛不是看杜成安而是往杜汀兰身上去,她明明仔细查看过周围,没有人的啊,二老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完了,小姐一定以为她是不负责任,敷衍塞责,可她真是冤枉啊绿影这样想着,苦着一张脸。 杜汀兰福身道:“近来很少见到二叔,想来是更忙了。绿影没有别的意思,侄女想,她的意思是说,二叔此时不是应该在办差么,怎么有闲情雅致来逛园子呢。” 都高升了,要处理的事情该更多,要应酬的人也应该更多,单是看杜府近来门庭若市就知道了,还有一点,杜汀兰知道,她的嫡母袁氏,因为叔父的升迁,有些着急了。 杜成安捡了杜汀兰对面的石凳坐下:“整日应酬那些人,烦躁的很,倒没有看书来得雅致。” 杜汀兰这才注意到她叔父手上的确是拖着几本书,她笑笑,欲要站起来,却被杜成安制止,道:“七丫头可有空陪二叔下几盘?” 含笑的眸子,期待的眼神,杜汀兰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面前的不是叔父,而是父亲,那是只有父亲才会对女儿流露出的真情,可惜…… 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即使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也永远都是一个人缩在自己的角落,她的痛苦孤寂,父亲看不到,或许父亲的为难她也看不到。 杜汀兰低下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二叔不应该在这里。” 还想说什么,心念一转,抬起头时已是笑意盈盈:“既然二叔盛情相邀,侄女岂有推却之理?只是侄女技艺生疏,二叔可要让着我啊” 杜成安自怀中取出棋盘,笑道:“你这丫头,不知情的人还真会被你给唬了去做事需要用尽全力,谁也不让谁” 绿影奉命去取点心,她走着咕哝道:“真是奇怪,为什么看起来小姐跟二老爷还要亲近些?” “不过说起来,二老爷除了脾气不大好,对小姐倒是真的好。要是小姐是二老爷的女儿就好了。”猛摇摇头,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呸呸呸,我都在想些什么?还是去取点心吧” 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口里叫道:“谁在说我坏话?” 袁府内,二房少爷袁润天正提笔练字,门槛处一个人影“倏地”闪过,袁润天看去,除了站立的小厮,无人。袁润天复低头,人影再次闪过,袁润天停了笔,道;“昊哥儿,进来吧。” 原来那门口的人正是袁昊天,他“嘿嘿”了几声就来到袁润天的面前,道:“润堂兄,你在练字啊?” 袁润天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问题,再看去时,只道:“说吧,又有什么事?还是你闯了什么祸,要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袁昊天赌咒发誓:“天地良心,润堂兄,我什么都没干。” 袁润天侧耳细听,四周寂静得很,没有丫鬟小厮告状之音,也没有袁三夫人咆哮之音,这才相信了袁昊天,又见他笑得贼亮的眼神,心里涌起不好预感,道:“不会是特意来跟我学习练字的吧?” 袁昊天立马垮下脸:“润堂兄不要取笑昊儿了,昊儿就不是那块料。”开什么玩笑,要他捏起毛笔练字,不如罚他三天不吃肉呢,又一身正气地道:“祖母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家前有大哥二哥三个,后有润堂兄你,笔墨之事,轮不到昊儿来做。再说了,要是选的话,我日后长大要做将军,威风凛凛地上战场去” 看着面前的小肉球慷慨激昂的陈词,袁润天暗自腹诽,这身量也够直接压死个敌兵了,他忍住笑:“那你来干什么?若是无事的话,便先出去吧。” “虽然无大事,可还有一点小事。” 袁润天回以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也不说话,端起茶杯,等着袁昊天的下一句,他太了解这个堂弟,卖关子不会超过五秒。 果然,袁昊天见堂兄不理,也不要面子了,自己先说了出来:“润堂兄听说了吗?大姑母家的杜奶奶生病了。” “嗯,这些事大伯母自会料理,昊堂弟你不用担心。” 袁昊天见堂兄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干脆说得直白一点:“额,其实,七表姐一个月前从庙里回来了。” 袁润天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家堂弟,就是因为那个七表姐,所以他一连三天都在府里闹腾着要去杜府?起先他还以为是说着玩,看样子是真的了。要是他这个堂兄也不帮忙的话,下一刻他会不会飞檐走壁半夜冒行也要去? “要我帮你也可以,不过你告诉为兄,为何你这么喜欢与那位七表姐一起玩?” 袁昊天难得地蹙着眉头思索起来,好半天也没个答案,最后他憋急了,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噢,对了,堂兄你的书上不是说了吗,好像是叫做一见钟情来着。” ...()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八章 吃里扒外昊天顺手牵羊 “噗”袁润天一个没忍住,茶水喷了袁昊天一身,也亏得是他自己的堂弟,不然袁润天真是要笑痛肚子。试想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什么情爱,而且他的堂弟还像个圆球,整天只知道美食佳肴。但是……为了能够去杜府玩耍,一向不看书本的堂弟连成语都搬出来了,的确是牺牲得够大的。 “你是不是一定要去?” “那当然”袁昊天当即拍胸脯保证:“润堂兄,你就帮帮忙吧如果你能带我去,我保证,明日后日,我的零嘴全都给你” 大伯母和大姑母不对味,能够避免见面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凑在一起的,母亲那里他求了很多次,就是不允许,祖母那里呢,近日旧疾犯了,没空搭理他。现在润堂兄是他唯一的希望,而且他亲眼见到过润堂兄和大姑父对话的,不怕大姑父不给润堂兄的面子。 “你先别急,容我想想。” 袁昊天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盯着袁润天,办法还没想出来,袁老夫人先派人来把袁润天叫走了,即使袁昊天有诸多不愿意,心里也没办法,他一路走一路道:“哼,不让我去,我偏要去今天晚上,我就夜行杜府” “这么好玩的事,怎能没有我呢”不知是从哪里飘来人声。袁昊天东张西望也没能寻到声音的源头,他疑惑道:“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可是,刚刚明明听到有声音的啊” 这时,从树头上“忽”地一声飞来一人,一袭红袍,欣长的身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煞是惑人。袁昊天挤破脑门也没想出来他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又不似歹人,可的的确确是出现在他家的后花园里,他一脸防备地盯着,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来我家花园?” 说也凑巧,你当那红衣男子是谁?原来正是此前在观音庙与杜汀兰偶遇的那一个,名唤尹思远的。他又因何在袁府出现呢,还要从大房的袁大夫人说起。前回提过,袁府大夫人尹氏乃是皇室里一位家世衰落的郡主,她家虽衰落,但皇家身份在那里摆着,当今皇帝年轻,是个既往不咎的君子,所以尹氏其实也算是低嫁。她的堂兄之一,便是如今扶养尹思远的王爷。而她初为闺阁儿女时,又与这位王爷的正王妃是手帕交,这些年尹氏虽然定居金阳城,但两个夫人是还有联系的,也算亲厚,只是皇家人员众多,一来二去也顾及不到所有,距离上一次尹思远来时,还是尹氏嫁过来几年,那时候袁昊天还未出生,自然不认识眼前的尹思远了。 “我是谁?”尹思远笑得若三月桃花:“我是你大伯母的侄儿,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 来之前,尹思远已经把袁府的人员摸了个底朝天,堂姑母尹氏还再三提醒他,千万不要来招惹三房的小混球。可尹思远哪里听得进去,可惜他天生生的美貌赛过女子,心智胜过比干,却又一个极大的怪癖,那便是别人不提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理,若是提到的,不管是如何艰难险阻,或是不近人情,均要一一试过才肯罢休。 “表哥?”袁昊天说了一声,暗自咕哝道:乖乖,我自以为,世界上再没有比润堂兄还要俊俏的人,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我岂不是他们所谓的井底之蛙?现如今还没有见过大伯母,也不知道这位表哥性情如何家世如何来自何处,若是贸贸然与他相交,岂不让人看轻了去?可若是不应他,润堂兄被祖母招去,也不知什么时辰回来,即便回来了,等他排上日程,只怕又是三五日过去。但我是三五日也等不得了,再说就算是我能等得,那放在油纸袋里的酱肘子也等不得。哎呀,这可为难了。 袁昊天左右为难之时,尹思远已经走到他面前,问道:“小表弟,我要是听得没错的话,你是说你夜半时分要去哪里?” 袁昊天见他身手不凡,比起只会之乎者也的袁润天仍胜一筹,又见他唇红齿白,到底看不清他的本事,于是他眼珠一转,道:“自然,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只有六岁,虽然祖母已经请了夫子教授他一些拳脚,但都是些防身的三脚猫,要论起飞天遁地,夫子只说他年纪小,还不是时候。 尹思远道:“我的轻功你见过了吧?要带你到方圆百里也不是问题。” 袁昊天听他如此说,心里一喜:“真的?” 尹思远看了看面前的小肉球,笑道:“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何要去?又是去见何人?” “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带我去?” “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袁昊天便将如何认识杜汀兰,如何与她玩耍等细说了一回,引得尹思远不住嘲笑,不过转念一想,到底是个孩子,他怎可与他计较,且听袁昊天说得天花乱坠,尹思远开始好奇是个怎样好玩的人,会否比起他在一个月前遇到的那对主仆更加有趣?他哪里知道,其实袁昊天所说之人,与他所想之人,实则为同一人呢? 天性好玩的尹思远回到王府不过几日就坐不住了,正想如何溜走之际,忽然想起多年前好像是在金阳城见过一位表姑妈,有了住宿之地,尹思远是再也坐不住了,留书一封快马加鞭就来到了金阳城,顺利地找到了表姑母尹氏,刚来一日,在树上午睡,就听到这样新奇的事情,于是他与袁昊天商议,等子正时分,一同出发。 深夜的袁府分外寂静,袁昊天一下午都在母亲面前卖乖,而尹思远也合时宜地“早早睡了”,他们一同来到袁府后花园,对上接头的暗号,尹思远便拉着袁昊天在暗夜里飞奔。袁昊天是初次尝试,只觉得又惊又险又刺激,不由暗暗称奇:“原来这就是轻功。表哥,我什么时候也能跟你一样?” “别说话,在哪里?” “听大伯母说,我们坐马车都是一直往南走便到了。” 两个人又飞了一些时辰,袁昊天眼尖地寻到了杜府的门牌,二人窸窸窣窣地落定,袁昊天道:“这个时辰,七表姐应该已经睡下了,我们这样,是否不妥?” 尹思远顺带敲了一下他的头:“这个时候才说礼数,太迟了小屁孩,跟我走”说罢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袁昊天暗暗叫苦,以往觉得自己霸道,怎么这个表哥比他还要霸道? ...() 第九十八章 寡计少谋二少深夜被擒 话说尹思远带着袁昊天在黑暗中悄然摸进了杜府,但因不熟悉地形,只得随意乱逛着,几番下来,好玩的尹思远早受不住这种无趣的寻人游戏,有些不耐地嚷嚷:“我说昊表弟,你不是说这里有好玩的东西吗?看你这左找也不见,又寻也无踪的,该不是在骗我吧?” 袁昊天只顾咕哝:“是哪里呢?我明明记得上回就是从这里往右转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尹思远来了睡意,哈欠道:“不是你记错,是根本没有这回事。”言罢,伸着懒腰道:“爷没功夫陪你在这里瞎逛了,先走了啊” 正说着,对面忽然走来几人,掌着灯直向二人这边走,尹思远拉着袁昊天躲进树丛,等走过了,才道:“好险” 原来是值夜的人。 也就是在此时,袁昊天脑中灵光一闪,道:“啊,我想起来了,表哥,快跟我来。” 尹思远只当他是一时贪玩,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过家家的,无非就是斗蛐蛐刨土狗,再者也就是丢沙包吃美食,若不是惦记着那颗小豆芽还有辣白菜尹思远后来给绿影起的外号,他才不会来这种毫无生趣的地方。而且,袁昊天不过六岁,他的表姐,大概也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害他白忙活一场,就相信了他,真是浪费表情 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胡思乱想的功夫,已经被袁昊天左拉右拐,好巧不巧地到了知春阁的外头。尹思远一甩袖子:“行了行了,你别拉了。” 袁昊天眼睛一亮,贼笑:“就是这里了。”看尹思远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道:“我就去找七表姐,表哥你确定不进去?” “嘁”尹思远远远地,本欲转身就走,忽又觉得这样不合情理,就这么丢下一个小肉球也不合适,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往边上的花坛靠了靠,顺势坐上石阶:“我就在这里等你。” 回头一看,早没了袁昊天的影子了。原来袁昊天早就忘记了前次誓言,一心只惦念着许久不见的杜汀兰,故而在识得杜汀兰的院落后,早忽略了与他一起来的尹思远了。 已过子正时刻,杜汀兰已然歇下了。外间值夜的是绿影,小丫头早睡着了,杜汀兰睡眠浅,总感觉梦境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真实又不真切。杜汀兰失了睡意,披着披风坐了起来,侧耳一听,似乎有人声,往窗前靠了靠,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过耳膜,杜汀兰壮着胆子推开窗,一阵风吹过,蜡烛快被吹灭,在那明明灭灭的火光里,杜汀兰看清面前的人,大惊:“怎么是你?” 袁昊天本还不确定,待看清楚杜汀兰,方才笑了:“七表姐,真的是你?” 杜汀兰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袁府的小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印象中母亲并未邀请客人,因何他会出现?蓦然,杜汀兰明白过来:“你……” 她压低声音,但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袁昊天见她误会,急于解释道:“七表姐,我……我是因为听说你病了,我担心你,所以才想来看看你。” 杜汀兰道:“探望我可以白日来,为何是夜半时分?” 袁昊天低下头,委屈的很:“说起来我就是一肚子火气七表姐,你不知道,自打你走后,真姐儿也不来,我一个人孤单得很。我求了母亲几次,她也不肯带我来杜府。我又去求大伯母,她也不肯。后来我听说你去祈福了,又听说你病了,我想来看看你,可是又没有人肯带我来。好容易有一次我带了些银子雇了马车往杜府,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拦下来了。今日我见到你,总算是放心了,七表姐你还好吧?” 就算是能够来到门口,也不会有人给你递拜帖好吧?尹思远心内哼道。 即使年龄不过八岁六岁光景,始终也不是一家人,于理不合。杜汀兰想到避讳,便道:“多谢昊表弟关怀,表姐如今已无大碍,表弟还是先行回去吧。” 袁昊天忽然开窍:“母亲说过,我是男子汉,已经长大了,不能轻易闯进女儿家的闺房。七表姐,你拿着,我走了啊” 也不管杜汀兰是什么应答表情,递过来一包东西就匆匆跑开了。杜汀兰接过来一看,乐呵出声,居然是一包酱肘子,还黏糊糊地放在油纸包里,门窗掩去,杜汀兰依稀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这才惊觉地想起,似乎没有问过他是如何来,又该如何回去?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口渴了?奴婢这就倒水去。”绿影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哦,没什么,适才门窗有些响动,我便起来看看。” 绿影惊慌:“响动?会不会是什么歹人?”说着就要起身查看。 杜汀兰回头摁住绿影,道:“你看你,说风就是雨的,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不过是一阵风吹过,我以为是野猫呢。” 绿影这才放心地呼了口气:“那奴婢就放心了。” 袁昊天达到目的,猛跑了几步,一头撞进尹思远胸膛,他吃痛一叫:“表哥,你怎么还没走?” 尹思远翻个白眼,要不是为了等你骂,我能够大半夜在花坛边吹冷风吗? “走吧,这大半夜的,还以为是好玩的,没想到是陪你白走一趟。”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那位表姐,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玩?” “那是自然”袁昊天保证道。 尹思远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若果真好玩,就不会循规蹈矩,不然怎么能够入得了眼呢? “表哥你别不相信,我明日便带你来见我表姐,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去养精蓄锐,明日玩个畅快” 尹思远闷闷问道:“你这表姐是杜府的,叫做什么,我自己先打听了再说。” 袁昊天搔搔头:“我只知道她排行老七,至于名讳,我没记清楚。” 尹思远摇摇头,鄙视道:“你连名字都不知道,还表姐表姐地如此亲热,只怕不是亲的吧。” “表哥你是如何得知的?” 尹思远却不管对方什么想法,回忆起袁昊天与他表姐几句对白,总觉得很是耳熟,他暗道:怎么觉得听起来很熟悉呢?莫不是熟人? 二人正欲离去,一阵微光闪过:“站住,什么人” ...() 第九十九章 臭味相投捻出无妄之灾 家丁的这一声叫喊惊动了值夜的其余下人,众人集集体之力,将尹思远袁昊天团团围住,袁昊天哭丧着脸道:“表哥,现在怎么办?” 尹思远瞪着眼:“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啊” 袁昊天这时还惦记着:“表哥,你不是说你有一副好身手吗?不如你带着我闯出去” 尹思远简直想敲破他的脑袋,就他那点功夫,不被打趴下才怪,要是他一人单打独斗,没准还能跑个一干二净,毕竟他身手不咋地,可轻功还是可以的。然眼下带着小肉球,实在不方便。尹思远转念一想,这么来被当做贼一样却是不好,再说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到时候被暴打一顿那就惨了,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思及此,尹思远往边上靠了靠,道:“不干我的事啊,我只是过路的,呵呵……” 说着,趁众人没反应过来,脚尖一点,蹭地飞了出去,口里还不忘叮嘱道:“你好自为之啊,放心,我会找人来救你的。” “表哥”袁昊天放肆地大喊一声,尹思远一狠心,远远地飞了出去,这一声吼叫再次震动了知春阁的人,杜汀兰听了,只担心是袁昊天出事,便披了衣衫起来,绿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自个小姐抛头露面了,只道:“小姐歇着,奴婢出去看看。” 杜府的家丁眼见着一个“窃贼”逃掉,哪里还能容得下第二个跑了,当即将袁昊天围住,给直接捆上,因嫌他聒噪,直接上了布条,袁昊天呜呜呀呀几声,便如同小猫一样被押走。绿影正好此时出来,见状问道:“什么事?” 值夜的便道:“没事,抓住一个小毛贼,等天亮了再送交官府。姑娘睡吧,小心也别惊着了七小姐。” 绿影道:“正是小姐询问,我才走这一遭。既然无事,我便回去了。” 偏生杜汀兰去袁府的两次,第一次带的是绿筝,第二次虽然带了绿影,但恰好是跟林家大小姐林芳语一起,将各自的贴身丫鬟都遣散开了的,因而袁昊天并不认识绿影,绿影也不大识得袁昊天,何况又是在深夜。 绿影回来,杜汀兰正等着,绿影道:“小姐放心,无事的,只是说逮住了一个小偷,现在捆住了,等天亮就送交官府查办。” 杜汀兰吓了一跳,问道:“你可看清了是何人?长什么模样?” 绿影想了想,忽然笑了:“小姐,你可真有趣,不过是一个贼,至于急成这样?我也没看清,好像不是太高,还有点胖。” 杜汀兰颓然地瘫坐在床榻上,眼底一片骇然,不太高,胖,除了是袁昊天那个小胖子,还能有谁?她已经确信是袁昊天无疑,剩下的就是如何救他了,如果贸然告诉袁氏,袁昊天是来看她被误会成贼,那么结局是袁昊天会担下一个窃贼的罪名,而她杜汀兰自己,一生的清誉也会被毁,那样,不止杜府,还有袁府,都会卷入一场无可辩驳的是非漩涡中而不能自拔。所以,人要救,也得有个万全之策,杜汀兰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尹思远一口气飞出老远,见没有人追来,道了声“好险”,这才停在树杈上道:“吓死我了,还好没追过来。只是,闯了这么大的祸,如何向表姑母交代呢?干脆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也平安无事。”一面又道:“可是这样的话,那小肉球不是很可怜?会不会被那些人大卸八块?应该不会吧,小肉球不是说,那是他大姑母家吗?顶多也就是被训斥几句吧?” 如此反复想了一出,又道:“不对啊现在天还没有亮,万一那些家丁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把他给……” 尹思远平日游手好闲惯了,均是些玩闹之事,遇到如今这种,还是头一回,他虽身份显贵,但养母王妃一再强调要低调行事,不可暴露身份,二来金阳城也不是他熟悉之地,且初来乍到,还是有诸多不便,故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要上禀。 他心急火燎地来到袁大夫人的院子里,院中仅有几个负责花草的下人在打扫,旁的人一概见不到。尹思远着急,随便抓起一个人就让人去通报,小丫鬟见尹思远凶神恶煞的样子,哪有不害怕的,可里头尹氏还没起呢,小丫鬟身份低微,不敢上前,尹思远等不得了,也顾不了那许多就闯了进去,直将一屋子服侍的人弄了个鸡飞狗跳。 尹氏过惯了舒坦的日子,袁老夫人也觉得每日请安闹腾,故而袁府是每月逢五过去一回,其余时候尹氏就在自个的院子里自个说了算。见尹思远进来了,讽笑道:“还说是让你来给这底下表弟妹做个榜样,你就是这般不知礼数地榜样?赶明儿我修书一封,叫人将你接了回去,看你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尹思远只管道:“表姑母,侄儿知错了,并非侄儿不懂高低不知分寸,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这才顾不得时辰冒昧来打扰表姑母。” 尹氏看尹思远一头的汗,笑道:“你还有十万火急的事,说吧,是看上什么,还是又要支使银子去哪里游玩?” “不是,不是,表姑母,这回是真的出事了,是……” 尹氏打断道:“你哪一次不是如此说,每每如此,我便每每受骗,也不知是被你诳了多少回可见你明知谎言遮不住了,这才又使一计,就是为了哄住我。兴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每次都如此,你要支使银子也好,或是要去哪里游玩也好,表姑母都可以随了你的意,可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通报就闯进来,若是你表姑父今日也在,你也要这般轻狂么?你虽不是我生的,但也叫我一声“姑母”,且王妃又曾是我的故友,我答应她要好生照看于你,是断然不会容你在此胡作非为的。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长辈,现在就回房去,若是不然,我即刻便让你送你回汴都去你意下如何?” “表姑母“尹思远插话:“您能不能先听侄儿把话说完?昊表弟,昊表弟被杜府的小厮给抓住了” “什么?”尹氏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地站起,再次确认道:“你是说,昊哥儿?” “是。”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尹氏说着,匆匆抓起梳妆台上的发钗,口里叫道:“备车”一面又吩咐:“去请三夫人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一百章 语双关解铃人非系铃人 天色微亮之时,杜汀兰便起身梳妆,吩咐绿影道:“今日我们早些去给母亲请安。对了,你去打听打听,那贼人是否已经被上报过去了?” 绿影往杜汀兰头上戴簪花,道:“还没呢,听说是被暂时关押起来了,要等候大老爷和二老爷发落呢。” 父亲及叔父都去了宗族的家庙里,还有两日才能回来,杜汀兰暗自思索,时间是够了,她叮嘱道:“若是方便,也叫人送些吃食去,若是饿坏了,少不得我们还要受连累。” 绿影道:“小姐,我就不明白了,不过是一个贼人,小姐为何这般关心?听说那贼人还是在咱们院子附近被逮到的呢,奴婢甚是担心,总觉得是冲着咱们来的。” 杜汀兰笑道:“正是因为在附近被发现,所以我们才要谨慎对待。” 绿影一撇嘴,答不上来,故意撒娇道:“哼就知道说不过小姐。” 来到茹古院,徐嬷嬷惊了惊,随即笑道:“七小姐今儿来得可真早。” 杜汀兰也笑:“近几日回来得匆忙,许多事情都来不及整善,如今都大好了,便想着多来叨扰母亲几个时辰呢。” 徐嬷嬷道:“夫人正用早膳呢,七小姐来得早了。” 说着引了杜汀兰往内厅走,袁氏果然正在喝粥,见杜汀兰来了,便道:“若是还没有用的话,也一起吧。” 杜汀兰微微福身,嬉笑道:“女儿听闻母亲这里的早膳十分丰盛,所以总想着来蹭饭,今儿可就真巧了。” 此时杜雅兰杜馨兰都还未来,是最合适的时机,杜汀兰便装作无意地说道:“女儿今日听闻了一件怪事,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说。” 袁氏抬起头:“别卖关子了,你没瞧见,锦铃的眼睛都瞪直了。”说得一众人都笑了,锦铃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杜汀兰就着话题道:“说来也奇怪,女儿一向睡得极好,昨儿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多喝了些汤水,也就多起夜了两次,本以为这样便能睡得好些,谁知道总觉得耳边呼呼的,开始女儿只以为是养的猫狗,也就不在意,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来呢?”锦铃迫不及待问道。 “后来,嗯,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听说,咱们府上出贼了。” “贼”几个丫鬟一声惊呼,袁氏捏在手里的调羹松了,问徐嬷嬷道:“什么时候的事?” 徐嬷嬷也是一愣,她都没有听说的事,七小姐是如何得知的?但眼下不是商讨什么时候的事,而是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还要先去调查一番。 “母亲也别怪嬷嬷,这事来的突然,因是在知春阁不远,故而女儿才听到一些。” “你都听说什么了?”袁氏一边问着,一边徐嬷嬷已经先离开了,想来是去询问调查了。 “也没什么,就是说抓到一个贼。可女儿又有些好奇,往日听传,那贼人不是五大三粗,就是魁梧刚强,却从没有听过是个身高不足三尺的。” “女儿就想,其中或许是有什么因由,故而来向母亲回禀,只是不知道听说的是否属实,至于详细的情由,还是由徐嬷嬷去询问后,才能确认。” 锦铃道:“不足三尺,如果不是侏儒的话,就是孩童了。哪户人家会让自己的孩子出来做贼,这可真是稀奇了。” 袁氏道:“定然是有什么难处。想来,也多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人家。” 彼时杜汀兰看到院子一角徐嬷嬷走回来的身影,便站起身道:“女儿还要去瞧瞧祖母,先告退了。” 袁氏也没有心情再留她说话,只淡淡点头,算是同意了。徐嬷嬷道:“夫人,老奴都问清楚了,昨晚丑时,的确是有小厮在知春阁附近抓到了一个貌似是贼人的孩子,因相隔得近,可能的确是惊扰到了七小姐,于是府中下人知道了大半,这才传到七小姐耳中。” 袁氏冷笑:“大半都知道,却没人来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从二老爷要升官的消息一放出来,府里的人见风使舵,巴结二房的比巴结她这个主母的还多,又因二老爷在颜氏跟前闹得那一出,府里便有人误以为她的管家职权快被剥夺了,因而越发的无礼起来。袁氏暗中不动声色,只是为了一击致命,没想到还没开始决策,就有事情越过她的头上去了,袁氏自然要拿出主母的架势来,因向徐嬷嬷道:“传话过去,我要亲审。” 杜汀兰微笑着走在回去的路上,要说宅院之事,由袁氏主理,但是牵涉到众府诸人,就是由大老爷做主了,这才是杜汀兰的目的,曲折地要让袁氏出头来做,以袁氏的性子,必定会亲审贼人,到时候只要一见到,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杜汀兰再操心了,至于如何向袁氏解释,届时袁氏又要如何处理,她相信自然会有一个完好的结局。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是解铃的人,可从来未想要系铃。 唯一触动她的,便是袁昊天对她的这一份心意,远方之外会被一个毫无瓜葛的人惦记着,杜汀兰忽然觉得酸楚起来,她想,如果将来有一天,袁昊天需要她的帮助,她也会义不容辞地往上冲,但她还是希望,没有这一天,永远也没有。她哪里知道,在今后的许多日子里,在她经历了无数雨打风霜之后,他仍旧是坚定地站在她的背后,做了她最坚实的臂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爱人,超越爱情。 “告诉旺财,叫他拖延一段时辰。”这件事情,传出去始终对袁昊天的声誉有损,能够在父亲回来之前,就由母亲处理妥当最是合适不过。 袁昊天自从被逮住,捆了手脚,嘴巴还被塞上了布条,关进了柴房,他金尊玉贵的身子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磕碰过,是受了十二分的苦,等捱到天亮,肚子里饥肠辘辘,浑身酸疼,呜呜了几声也没有人来搭理,好容易天色大亮,袁昊天隐约听到是要将他送官,他又惊又怕,暗自祈祷无数遍,一时又怨恨自己腿脚不够利索,一时又想杜汀兰是不是会受他所累等,等到有人将他带出柴房,来到另一间房间,袁昊天见了徐嬷嬷,徐嬷嬷却不曾认出他来,他呜呜哇哇地,一脸风尘,在里间隔了帘子的袁氏道:“揭了他的布条,问问是怎么回事?” 袁昊天听出是袁氏的声音,更加激动,等那布条一松,几个时辰的辛酸苦楚脱口而出:“大姑母救我,我是昊儿” ...() 第一百零一章 兵来将挡昊天自圆其说 再说袁昊天被捆绑了大半夜,又累又饿又苦又忧之际,见到袁氏,遂大声呼唤姑母,袁氏起初不信,待徐嬷嬷命人净面,袁氏见身形及语调,哪里还有不信的?于是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撤了帘子,走到袁昊天身边,问道:“你为何在此?”一面斥责小厮:“瞎了眼的东西,怎地也不问清楚就胡乱捆人” 小厮受了责骂,难免解释几句:“回大夫人,并非小的们有眼无珠,不分清白,实则一来光线黑暗,二则,这位……”那小厮一思忖,叫袁氏姑母,那便多半是袁府之人了,又道:“二则,表少爷自始至终也未说出他的身份。” 袁氏便回头道:“他们说的可是真话?你为何不报出自己名讳呢?”只要说出是姓甚名谁,来自何处,谅谁也不敢动他半分。袁氏虽然与袁府嫂嫂不大往来,但年少时与几位兄长的关系却极为亲厚,加之自己没有男丁,因而对几房侄儿也是真心疼爱的,是以袁氏是又惊又怒,惊的是侄儿为何被当作贼被抓起来,怒的是侄儿这皮肉之苦,她是知道的,上头有几个哥哥照拂,也无需他光耀门楣,因而他惯是横行霸道,只一味玩耍逍遥,袁府从袁老太爷到底下袁润天等弟兄,莫不是把他当心肝宝贝哄着疼着,思及此,袁氏冷了脸色,道:“退下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那小厮也是不识趣,还问道:“那这贼人……” 徐嬷嬷道:“胡说,分明就是袁府的小少爷来做客,哪里有什么贼人” 说得几个小厮抓耳挠腮的,再看袁氏,虽是闭口不言的,但观之神色,已有怒气,小厮暗自罕纳道:“都说大夫人心慈面善,对晚辈体恤好过府中任何一人,如今看来,也是七八分真了,只是不知道好好的袁府少爷,为何要偷偷来咱们府上?不过这也不该是咱们做下人该操心的事,日后就算是老夫人老爷们责怪起来,也有大夫人自个去解释,碍不着咱们半分相干,还是不要再理会为上。 袁氏命人上了压惊茶,袁昊天一口气喝干了还嫌不够,徐嬷嬷便再派了吃食过来,袁昊天哪里顾得形象,他平日在府上也是有添加夜宵的习惯,饿了许久,只觉每一样都似山珍海味般,含在口里道:“大姑母,你们府上的东西……真好吃。” 袁氏心疼地替他擦擦嘴角:“慢点吃,还有呢。” “人家饿了嘛。”说罢又抱怨道:“大姑母你不知道,你们家的下人可凶了,连饭菜也不给,水也不给一口喝,还有啊,你们家的柴房又大又空,却什么都没有,亏得是初秋,要不然,我一准给冻死在里头。” 袁氏又气又恼,听着他的话又想笑:“柴房可不就那个样子,不然你还以为里面会有棉被还是点心?” 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袁昊天道:“大姑母你不知道,我们家柴房就有的,不止有点心,还有瓜果的。” 袁氏失笑,要如何告诉这个小鬼,此柴房非彼柴房呢?袁家三老爷是出了名的严苛,对嫡子袁昊天就更加严谨,稍有不妥便命人关在柴房里思过,因袁三夫人溺爱,袁老夫人又偏袒,故而每每袁昊天犯错被罚跪在柴房时,莫不是袁三夫人备了点心,就是袁老夫人放好了盥洗用具,即使这样也担心他受不住,若是天寒时节还有地暖备着,如此一来,袁昊天便当那柴房是常出入之地,并不觉得恐惧,是以当他听说是关柴房之时,还本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慷慨从容,等到进了那柴房,才知道真正的苦。 袁氏不可能拆自己母亲的台,也不能在侄儿背后说谁的长短,因而转换了话题道:“昊儿,大姑母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要一一如实回答大姑母。” 袁昊天点头:“大姑母,昊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氏揶揄道:“还知道念成语,大姑母果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不过,即便如此,大姑母还是要弄清楚这些事情。昊儿你都听清楚了,要一个一个完完整整地回答姑母。” “第一,你为何会突然来此?是独自一人还是带了家丁丫鬟?可有安排车驾?” “第二,你为何深夜来此?是因何要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出府来,可有别人知道?你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小厮是否知晓?” 袁昊天听着,因想到:要说大姑母几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只是如今倒是有几处为难。其一,我本是与表哥一同来的,可怜我身材笨拙,不能与他同来同会,只不知道他是否安然回到家里,又是否有告知祖母大伯母等人,若是只有大伯母知道还好,她自会好生料理。可若是被父亲知晓,即便我完整无缺回去了,也少不得受一顿鞭刑,这也就罢了,最最糟糕的,要是母亲早上起来发现我不见了,那还不得闹成什么样子?不止连累下人们受苦,恐怕知道真相,非得闹个不可开交其二,七表姐来我家两次,我又在她院落附近被逮住,少不得被人疑心是她蛊惑了我,她一个庶女,再多解释又有何人肯相信?到那时我的好心就会变成残害她的利刃,因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七表姐来。其三,大伯母固然疼我,大姑母也是爱我的,我若是说成是念着大姑母,难免大伯母多心,可要提到表哥的名号,似乎对大伯母不利,再者我虽被关押一夜,到底没有受过多大的罪,若因我闹的两府不睦,反倒罪过。 如此想了许多,便扯了个极怪异的谎言:“大姑母,说来你可能不信,侄儿也不明白为何身在此处,只是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总觉得肚子饿,侄儿接连叫了几声,忽然想起我外头的那个丫鬟并嬷嬷晌午便告了假出去了。那更换的人,侄儿也使唤不惯,寻思厨房离得也不远也是侄儿常去之所,不料侄儿才一进去,就听闻一阵声响,于是侄儿便跨入木箱,心想等人离去再来用食,谁知道等得太久,就睡着了。侄儿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附近,侄儿遍寻几处,最后发现原来是大姑母的府上,这便进来了,至于为何会被误会成盗贼,那是因为……因为侄儿……” 说着低下头,袁氏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其实袁昊天是担心会被拆穿谎言,袁氏本欲再细问,锦铃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袁氏便拧起眉头,余光看着袁昊天,道:“你也累了,大姑母先出去一趟,你乖乖的,大姑母随后就来。” ...() 第一百零二章 水来土掩汀兰险被疑心 话说袁氏正和袁昊天说着话,便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袁氏便站了起来,直朝着门外走。原来袁大夫人尹氏知道事态严重,况每日晨起袁三夫人必去看她的宝贝儿子,因也瞒不住,便将袁三夫人请了来,只说他想念姑母,深夜探望,唯独隐瞒了尹思远一事。尹氏并非偏心自己表侄,而是此事的深浅,哪里是一个金阳城袁府可以推手的?先不说尹思远的亲姐许家大小姐已经进宫为妃,就是他养在王妃名下这一条,就够他蹦跶的了,前一个代表的是许家,后一个则是皇家,尹氏固然恼恨这个表侄,也心疼侄子,但也不得不巴望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尹氏知道,以袁三夫人护短的个性,若是知道事情的始末,还不把尹思远扒层皮?那时候许家也好,皇家也好,哪一方都是袁府开罪不起的,她尹氏活得是舒坦,也死而无憾,可自己还有三个儿子,他们的前程,尹氏不能不去计较。 袁三夫人一听儿子去了杜府,心里老大不乐意了,道:“这黑黢黢的,他去干什么啊,也不能等到第二日再去吗?” 尹氏道:“还不是弟妹你心疼昊儿,总担心他出去被人欺负,又担心他去了别家府上做客,那人家会不熟悉他的习惯,会招呼不周。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深更半夜悄悄地去。” 袁三夫人道:“大嫂,你也不是不知道,昊儿生性鲁莽,我还不是怕他到外面闯祸,这会子你怎么还先责备起我来了。”说着见尹氏身旁的尹思远,袁三夫人横竖看不惯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模样,活脱脱教坏了她的儿子,因说道:“大嫂,怎么你比我还先知道?不会是你这个好表侄也一同参与了此事吧” 尹思远早觉得袁三夫人绵里藏针了,本来她与尹氏说话好像就有挑刺的感觉,如今点到他头上,心里也是不大舒服。想着自己丢开那么小的同伴的确有些不够义气,心内愧疚,便站出来,欲要说个明白,不料尹氏先他一步挡住,叱道:“胡闹青天白日的,我好心告诉于你,你倒要倒打一耙,究竟是何道理?你当昊儿为何三天两头想要出去玩耍?还不是被你困得太紧若是他能够如润儿等堂兄一般,昊儿何至于会大半夜也要出去如今你的儿子不见了,你反倒要来寻别人的不是,你目中无人编排我这个嫂子也就罢了,却想着怪罪到旁人身上。弟妹,你的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够响是不是兴儿过错,也要一并怪罪到我这个表姑母身上” 尹氏继续冷笑道:“弟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作何打算,只要揪住我的错处,婆婆那里你便有了由头,既打了我的脸也夺了我管家之权莫说我并非真心甘愿做这主母,就是我甘心情愿地,又不慎被你打落,这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做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婆婆,问问她若我真的不再管家,她是更相信二弟妹还是三弟妹你” 袁三夫人被说得讪讪的,扯出一抹笑道:“我不过是随意说说,大嫂你别往心里去。再说了,这也不关二嫂什么事,大嫂你何必把二嫂拉出来唬人呢。” 尹氏摇摇头,道:“只要公公婆婆还在,这个家就会这么过,而且,三弟妹似乎忘记了,二房如今出了一位准郡马,假以时日,二弟妹受封诰命也大有可能,如何能够说,不干二弟妹的事呢?” 袁三夫人便道:“是是,都是我这张臭嘴,大嫂你大人大量,昊儿还在五妹那里呢,咱们还是先把他接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我纵然千错万错,但是疼爱子女的心跟大嫂是一样的,且大嫂你一直将昊儿视如己出,他又听你的话……” 尹氏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也跟你一起去?” 袁三夫人难得地低下头:“大嫂你知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我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只求大嫂发发慈悲,早早地接了昊儿回来,否则再晚些时辰,婆婆问起来,那可就是真的不妙了。” 尹氏听了这一句,所有的怒气都不得不压制住,带着袁三夫人往杜府去。 姑嫂见面,互相客套了几句,尹氏便步入了正题:“按理说昊儿住在这里,你三嫂也是放心的,只是此次昊儿来得匆忙,可能多有不便。再者,婆婆那里,还不知道昊儿已经出来了,所以我与你三嫂商量了一下,还是先让昊儿回去,日后婆婆那里报备过,再来拜会五妹,岂不妙哉?” 袁氏也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的脾气,竟跟三哥一个模子似的。” 袁三夫人点头如捣蒜:“是,还是五妹你了解昊儿。” 几人说着,袁氏又暗自嘱托了袁昊天几句,回程路上,尹氏再三交代,此事断不能与他人说起,袁昊天一一记下。 等到尹氏几人走了,锦铃从外面进来,袁氏问道:“都问清楚了么?” 锦铃道:“回大夫人,与七小姐所说的相差不大。” 锦铃见袁氏还是深思模样,出言道:“难道大夫人怀疑七小姐……” 袁氏道:“现在还尚难定论。但是昊儿跟她一向谈得来。” 锦铃嗤笑:“大夫人太多心了,不过是两个好吃的孩童,凑在一起也不足为奇。” 袁氏道:“怪就怪在这里。她既然是刚听说的,为何早早来报我?虽口口声声只说抓住了个贼,却好似是知道为何人一样。还有,如果果真如她所言,那她何苦多此一举还要送吃食过去?” 锦铃道:“莫不是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先来报大夫人,一边又让人送吃食去柴房。” “正是如此。”袁氏道:“漏洞就在这里,除非是她事先就知道了来者何人,故而才会早早地等在院子外。她往日请安来得早固然不假,但也没有这般早的。” 锦铃恍然大悟:“夫人是说,七小姐与表少爷其实早就约好了,或许是正在约会,啊,奴婢想起来了,表少爷正是在知春阁不远的地方被抓住的。”说完锦铃觉得极为不可思议:“不会吧,七小姐八岁,表少爷才六岁啊,这怎么……大夫人,他们即便想做什么,也不会有这么早的吧。” 袁氏道:“我的侄儿我自然知道,就是一根直肠子。以他们的年龄,也做不来什么出格的事,她不过是想找个靠山罢了。可惜这算盘打得太响。” 锦铃摇头:“不对啊,依大夫人的意思,七小姐是为了笼络住表少爷,以此拉近与袁府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为了靠拢夫人您那而且,如果果真如大夫人所料,七小姐又何至于做得这么明显,这样岂不是一下就会被看穿,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袁氏也说:“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锦铃倒了茶水过来,道:“奴婢倒不觉得七小姐有那么重的心思。倒是六小姐,看似头脑简单,可有那样的姨娘,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袁氏沉吟道:“你分析得也有道理。” ...() 第一百零三章 叙闲话二老爷春风得意 袁昊天夜闯杜府之事,被尹氏袁氏雷厉风行地压制了下来,不单身在袁府的袁老夫人毫不知情,就连杜老夫人颜氏也被蒙在鼓里,一点风声也没有传进去过。倒不是袁氏手段多么狠厉,只是颜氏被二老爷气了一回,旧病复发,要也有许多时候下不来床了。有时候大夫建议出去走走,颜氏心烦,不肯听,方嬷嬷邢嬷嬷劝了多次,终归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便不再当着颜氏的面提到有关二老爷的事,只日日派人去雅芳院,均是被拒见而告终。 在颜氏的颜面与健康之间,衷心的嬷嬷们当然会选择先顾全颜氏的身子,因而竟是不再过问许多事来,自此,袁氏寻到机会,狠狠将一些趋炎附势之徒敲打了一番。袁氏忙得昏天暗地,疑心杜汀兰之事早早抛至脑后,此为一。 其二袁昊天对来见杜汀兰一事只字不提,因而杜府诸人便也没有人再知晓。只是这样一来,杜汀兰倒对袁昊天这个小胖子生出几分感情来,是感谢也是感动。 绿影伏在桌案边上,下巴快要磕着桌案,懒洋洋地说道:“小姐,这是第八回了,奴婢看着挺好的,您为何还要撕碎呢?” 杜汀兰笑笑不言,专注地执笔练字。近来也不知道大老爷是在哪里受了刺激,一回来就将袁氏叫了过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隔天袁氏便在百忙之中派了亲信徐嬷嬷过来,安排了杜汀兰入学一事。 杜汀兰当然是喜出望外的,她之所以写得些字,还是在陀螺山上跟着夫子学的,那时候她的月例都被何嬷嬷汤嬷嬷瓜分得差不多了,幸而不远处有户人家,还算小康,因连生四子最后才得了一个女儿,捧在手心,与杜汀兰差不多年纪,那人家请了夫子讲学,又担心女儿不惯,便再请了周围几家,学费由那人家出,地点在另一户的院坝里。遇上刮风下雨就停止授课,因而杜汀兰学到的还是有限。眼下一晃回杜府大半年了,袁氏也没有向大老爷提到让她念学一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忘记了。 绿影见杜汀兰不理她,瘪瘪嘴,道:“对了小姐,您明日就要入学了,今儿个天气不错,不去走走吗?” 杜汀兰收好最后一张纸,用力吹了吹,道:“是你想出去吧?” 绿影摸摸头:“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替我上妆吧。” 愣神的功夫,杜汀兰已经离身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着发,绿影回过神来,笑嘻嘻道:“小姐今天想梳个什么发型?要不然奴婢也给您梳个桃花髻,听说可是现在最时兴的发髻了,还是从汴都那边传下来的呢” 绿影还在洋洋得意地说着,杜汀兰忽然“噗嗤”一乐,笑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绿筝姐姐啊她常跟着大夫人身边的锦铃姐姐出门去,见多识广的,奴婢可羡慕了。” 杜汀兰眼神一冷,又是绿筝? “呵呵,你这一说,倒是奇了。我也听说过这种发髻,可是,那是及笄年华的妙龄女子所用,并不适合我。” 绿影想了想,道:“可是绿筝姐姐说小姐您的发质极好,梳上桃花髻定然好看得不得了。” “那也必然是你听错了,你呀,总是这样,听三说四的,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杜汀兰嗔怪道,保险起见,她没有直接告诉绿影,不管绿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相信都不是空穴来风,或者,是之前她散步出去的消息起了作用,对手忍不住了? 那么绿筝是被利用的呢,还是甘心情愿的? 看来,自己也得防微杜渐了。 想到这里,杜汀兰捡了一副普通款式的珠花并耳坠,前侧一绺细发,与往日并无不同,又挑了一套浅色衣衫,稍稍整理后道:“走吧,咱们去含辉斋。” “小姐不是要出去逛园子吗?” 杜汀兰努努嘴:“那我这些佛经怎么办呢?” 见绿影一脸懵懂的样子,仰起头道:“我总不能拿了祖母的东西,什么都不做吧。五姐姐六姐姐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能够拿得出手的,怕也只有心意二字了。” 说着又是一叹,不想绿影误会,眼圈一红,瓮声瓮气地道:“若是小姐的姨娘还在的话……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她灵机一动,又道:“不如小姐再给自己找个姨娘吧,这样在杜府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手戳了绿影的额头,道:“你真是异想天开,这种话以后再不许提了,就是在我面前,也不许再提。” 主仆两人走出门来,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过拱门,拐过回廊,正好与从另一边过来的二老爷相遇,杜汀兰微微一讶,正欲行礼,二老爷先道:“免了。” 杜汀兰半蹲了身子,还是行了一个全礼,道:“叔父。” 二老爷不悦地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二叔。” 杜汀兰便改口唤了一声“二叔”。 听说他多日未回府了,今天却来得这样早,杜汀兰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位叔叔的心思了,但这也不是她能想的事,便笑道:“侄女要去给祖母请安,先行别过,改日再……” “再”字刚一出口,二老爷便道:“为叔也正要过去,一起吧。” 说着先迈开了腿,在杜汀兰愕然的眼光中踱着步慢慢往前走,似乎是感受不到杜汀兰跟上的脚步,咳了几声,道:“还不快来。” 杜汀兰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二老爷的步伐,虽然说晚辈不能越过长辈走在前头,但是这长辈也没必要走这么快吧?害得她好累啊,不一会就喘气了,二老爷此时仿佛才有所察觉,也没有慢多少,只是停下来仔细地打量了杜汀兰一回,道:“你昨晚没休息好?不然我去回了你祖母,就说你身子不爽,改日再去请安。” 呃 杜汀兰不知如何接口,说着已经到了含辉斋的外头,正巧一个二等丫鬟出来,见了二老爷怔怔地瞧了好大会,确信是二老爷后,连盆也不要了,几乎是飞奔着就进了内室。 很快地方嬷嬷就迎了出来,见到二老爷是笑得比菩萨还要慈祥,因沾了边,杜汀兰也被一起请了进去。 颜氏早在听丫鬟禀报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等到听了方嬷嬷请进的话语,确信是小儿子来了,又不免端起架子来,正愁没个入口,就见二老爷边上跟着的杜汀兰,于是颜氏笑呵呵地瞧着杜汀兰,道:“你怎么过来了?” 二老爷道:“母亲……” “你身子弱,方嬷嬷,还不快些端个凳子过来。” 二老爷道:“母亲……” “我时常对你母亲说,你是个孝顺的,不顾自己没有好全,倒想着我这个老太婆。连着尽心竭力地侍疾几日,只怕是更加要吃不消了,不是让你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好好歇着的吗?” 二老爷道:“母亲……” 颜氏道:“做娘的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说着又像没事似的,笑眯眯看着杜汀兰,还吩咐方嬷嬷将自己的参汤也端些过来与杜汀兰。 “母亲”二老爷正色道:“儿子今日来,是有事与母亲商议。” 颜氏冷冷道:“何事?” ...() 第一百零四章 闻妙事杜颜氏病态全消 杜汀兰站起来道:“孙女不打扰祖母和二叔商议大事,先行告退了。” 颜氏见杜汀兰脸上红红的,还有些许汗珠,她心下感动,加之是气头上,便道:“这么心急火燎地来了,又要心急火燎地回去,回头没病着也该热着了。你就在祖母这里歇一歇,把参汤喝了再走不迟。” 二老爷只当杜汀兰是孩童,道:“七丫头在也无妨,反正早晚也要知道。” 颜氏这才没好气地看了眼小儿子,道:“说吧,找我何事?你如今是快要高升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大事与我商议,不过是告诉我一声罢了。” 竟是不给好脸色看,也不让方嬷嬷给张凳子坐。 二老爷听出话里的讥讽,浑不在意,道:“前一段对母亲言语不恭,惹恼母亲,害母亲旧疾复发,是儿子的不是。” 颜氏的语气总算舒缓了些:“你也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二老爷道:“但今日来,的确是有要事与母亲相商。” 这时小丫鬟端了参汤来,杜汀兰默不作声地喝着,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忍不住好奇地想听听到底是何要事。 “母亲可还记得,四个月前,因大嫂娘家父亲高升,儿子与大哥同去恭贺一事?” 颜氏沉吟道:“嗯,确实不假,还是我说服你大嫂的,还有你,这个犟犊子!”说着一想道:“怎么?难道那时候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二老爷道:“母亲先听儿子说完。那一日儿子本不去,后来经不住母亲执拗,儿子便半推半就,起先想着不过是全了府上脸面,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谁想到,儿子会在那场宴会里遇到一位知己。” 颜氏一听,即刻来了兴致,也不察觉二老爷话里意思,便连珠炮似的问道:“当真?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何人?是否有兄弟姊妹?可有……” 二老爷很是无奈地叹口气:“母亲,儿子说的知己,并非女子。而是一位男子。” 颜氏怒目圆睁:“你说什么?你……你……莫非是娈童?”手已经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浑身散发着怒意。 杜汀兰也惊了一下,想安抚,猛然想到此时自己不宜出声,好在方嬷嬷及时扶住了,二老爷因见颜氏反应过激,又是气又是笑,道:“难道母亲眼里,儿子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 他曾经立下重誓,此生只爱一人,而今言犹在耳,他也从未动摇过,而幸运地是,那人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二老爷想提及旧事,一想到上次事件,若再对顾氏露出太多关切,难免让母亲不喜顾氏,便解释道:“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又怎么会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日后也不会!” 颜氏拍拍心口,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你说,我再不打断你,省得吓坏了自己。”她是真的担心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子,她越来越不懂,所以每每听到他提出一些新事,她总是难免遐想,继而心惊肉跳。若是他能够像大儿子一样言听计从,那该是有多好?可是一转念想到大儿子就是因为太听话,才这么多年都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的官职,颜氏又忍不住一声叹息。 “那日儿子闲来无事,便索性一个人挑了个僻静处喝酒,谁想到普天之下,竟然也有跟我一样之人,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直谈到暮色时分。儿子是武举出身,自以为不会与文人一班,可是谁能想到,老天开眼,竟能够让儿子遇到王兄。” “儿子本以为是无聊之举,也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后来又结交了几次,方觉得与王兄实在志趣相投。” “若非有他的保荐,儿子也生不了官,即使升了,也不会是在京师。” 颜氏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过了半响才道:“你是说,你日后不是在金阳城,而是……汴都?” 二老爷默然点头。 颜氏呆呆地看着吗,忘记了呼吸,这一刻来得这样突然,她仿佛是在做梦,可面对着方嬷嬷喜极而泣的目光,颜氏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往日所思所想在一刻钟变成现实,颜氏高兴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连连点头,说了几个“好”字后道:“想当初,你太祖父在汴都为官,是何等的风光,没想到到你父亲这一带,竟没落成这个样子,连汴都的大门也没迈进去半步!儿啊,你终于给母亲争了口气!” 一面又道:“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通天的本事。”颜氏想着,要是能够借此给大儿子再谋上些,就两全其美了。 “他就是解甲归田的王副相。” 颜氏听了,呵呵笑了几声,道:“如此甚好,只是这样一来,你便要牢记他的恩情了,日后相见,也定要好生酬谢才是。” “只是他曾身居高位,什么样的东西也入不了眼,可要如何谢才好。” 二老爷道:“儿子今日找母亲,正是因为此事。朝廷近来出了几桩大事,也是凑巧,儿子才能填了空缺,但是年后就要进京入职。王副相虽在朝为官多年,却勤廉爱民,是个难得的好官。母亲也知道事事无全,王副相与王夫人夫妻情深,可惜王夫人早年离世,留下独女。这些年王副相担心女儿受继母薄待,没有再娶。那王小姐养到十七八岁,也没有定下婆家,后来王副相告老还乡,便带着王小姐一同回来了,如今正是双十年华,尚待字闺中。” 颜氏道:“王副相要你娶王小姐,以此助你臂力?” 冷吸口气道:“那王小姐芳华正茂,又是千金小姐,怎地就没有人家愿意娶?该不是有些什么毛病吧?” 二老爷道:“儿子不曾见过王小姐,倒是王副相说,是王小姐相中了我们家。” 颜氏称奇:“这可怪了,难不成王小姐指名道姓要嫁给你,安儿,莫不是你回来之后,流连了些什么地方,偏生巧遇了那王小姐?” 二老爷道:“儿子一次也不曾出入风月场所,母亲不是知道吗?” 颜氏沉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顾氏那里,如果你不好开口,就由我来说吧。” 二老爷神色黯然,也没有拒绝。 不管怎么说,二老爷升官于颜氏和杜府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若再添上娶妻,就是好事成双了,颜氏心下已经有了计较,高兴得很,加之看到杜汀兰送来的手抄佛经,更是喜悦,连连称赞,又命人送了回去,自己则对方嬷嬷道:“嬷嬷,我熬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方嬷嬷也替颜氏高兴:“是啊,别看二老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可心底里还是把老夫人您的话放在头一处的。” 颜氏点头:“要不然也不是母子了。” 小丫鬟来收佛经,颜氏便道:“这孩子也算有心了,她一来,老二就带了这么一个好消息给我,也不知是她抄的佛经妙还是我的心诚,菩萨到底显灵了。” 方嬷嬷道:“不管是哪个,只要老夫人高兴就好。” 颜氏笑道:“这好事一来,我身上舒坦许多了,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您这就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 “嗯,用过午膳,咱们瞧瞧顾氏去。”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四章 分利弊杜颜氏挥戈向媳 最担心的小儿子不但完成了光耀门楣的使命,还喜上加喜地得了一位妙龄女子做媳,让颜氏想要抱孙的愿望重新有了新的希望,这如何不叫颜氏开心呢?况且大夫也说了,病由心生,颜氏去了心病,病很快好了一半,有大把的时间来可着劲地折腾,如今更是走路生风,惬意得很,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方嬷嬷自然是跟着高兴的,笑道:“老夫人就该这么出来走走。” 颜氏笑:“哎哟,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嬷嬷,我今儿晚上,得多加个菜,对了,就让厨房弄个时令的小蔬菜,多放点辣子,这心里舒坦了,胃口也好了起来。” 方嬷嬷欲要劝,但一想到颜氏正兴头上,不好打消她的意志,要是贸贸然出口,颜氏未必会听,自己还受些责骂。于是道:“说起胃口,老奴倒想起来,七小姐刚回杜府之时,好像提起过往些年自个也做过辣子酱的事,那味道可比新鲜的辣子还要好呢“ 颜氏来了兴趣:“当真?” 方嬷嬷颔首,又委婉说道:“其实说起来咱们府上原不是要那些个咸菜的,这些都是寻常农家酿造了,储备过冬时节没有菜品时拿来用的。” 所谓辣子酱,不过是用新鲜辣子做原料,煮透的胡豆做辅料,配以少许花椒末三奈末八角末及适量凉白开搅拌均匀,以陶瓷器皿密封一些时日方可取出食用的一种酱料。比起普通辣子多了些味道,也没有辣子那么辣味。方嬷嬷正是考虑到颜氏的身子骨,不适宜一下食用太刺激的东西,才说出来的。平常农家一般秋季都会储备上好几罐子,因为广元镇一到冬日,是什么新鲜的菜蔬也种植不出,但大户人家有钱银,大可由下人去集市购买,平常农家,却是舍不得的。所以一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人家宁可缺衣,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地在大冬日买几车新鲜蔬菜,天长日久的,好似辣子酱就是穷人的专属了。 颜氏道:“那有什么关系?咱们虽不是农家,可你莫要忘了,往些年太老爷在的时候,也是要备些个存下来,就是为了告诫后人,要忆苦思甜。” 又道:“这几年我不做主,府里越发地没了传统,也是袁氏那千金之躯,未必吃过一星半点的苦,也罢,就让人做些来,到时候老二上任的时候,给他带去,省得他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是谁” 方嬷嬷记下,欲说话,颜氏又唏嘘道:“说来这些年也委屈了七丫头,一个人在那么个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不等方嬷嬷回应,笑道:“哎,就当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了。嬷嬷你说,这丫头是不是个福星?她回来后好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来,我听说,她会下棋,倒是合她叔父的性。” 方嬷嬷道:“咱们府上,大概只有二老爷还有七小姐,棋艺不相上下,也不知道是师从何处呢?” 说着掩了帕子笑,颜氏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她那姨娘……”说到这里是一顿,猛然想起那个让她不喜的沈姨娘,方嬷嬷也懂,忙岔开了话题,道:“老夫人,眼看着快要立秋了,又是大喜的月份,咱们府上可是多年没有热闹过了,到时候一定要将街坊四邻也一起请过来,好好地热闹热闹。” 颜氏不接话,顿住身形,拧起眉道:“这一路走我一路在想,给那王小姐一个什么身份才好?若是平常人家的,又是自己求的,那便只是个妾侍。可安儿高升全权是她父亲的力,普通的妾显然上不了台面。” 方嬷嬷早听出来了:“那有何难?既然小妾不适合,那么抬个贵妾总不至于太寒碜了王副相吧” 见颜氏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方嬷嬷大骇道:“难道老夫人是想……” 颜氏郑重点头:“你也说是王副相,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堂堂朝廷的二品大员虽然已经退了,可在朝廷的门生不会少。他要是想开罪安儿,随便编排个名目就是了,我虽不知道他为何看重安儿,但既然被他选中,就是一条有进无退的路,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都只能往前走。想那偌大京都,权贵人家王公子弟,哪一个不比安儿好上数倍,如今单单因那王小姐一句话,便要嫁到我们府上来。安儿虽一再强调没有见过,但哪一个闺阁小姐会对一个素昧平生又有了妻室还不够门当户对的男子动情?我虽恼那小姐无理取闹,但少不得还是要感谢她,迁就些。况那样的身份,娶回来也辱没不了咱们而且,王副相定然也不愿意女儿嫁过来只是一个贵妾。只有顺了他的心,宽了王小姐的意,安儿在京都才能如鱼得水,不会无辜受罪。” “可……” “你定然会说,安儿对顾氏一片深情,断然不肯?“颜氏冷哼了声:“难道还要一只连蛋也没下过的母鸡首肯不曾?” 颜氏句句有理,方嬷嬷也不便再说什么,况且主仆多年,方嬷嬷知道颜氏一旦决定的事,总是很难改变,眼下她身子刚好一些,顺着些总是好的。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雅芳院,颜氏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丫鬟春儿上了茶,安姑姑去请了顾氏出来,得知顾氏还在午睡中,颜氏便在正中的椅子上坐定,道:“不忙,等你们夫人醒了再请不迟。” 但是哪里有媳妇睡着让婆婆久等的道理,安姑姑便悄悄请了顾氏出来,顾氏见礼后在下首坐了,先告罪道:“儿媳不孝,竟睡过了头,让婆婆久等。” 颜氏押了口茶,道:“无碍的,我知道你惯有午睡的习惯,没有叫人打扰,谁知道还是你的陪嫁多事。”说着无意地瞟了安姑姑一眼,又打量了四周,不由感叹道:“说起来我也是多年没有来过雅芳院了,上一次来,还是你跟老二成亲的时候吧?” 顾氏应允道:“是。” 颜氏一叹:“那时候老二不懂事,倒叫你受了许多委屈。我虽然是你的表姑母,但……” “儿媳明白,夫君对儿媳很好,婆婆不用担心。” 颜氏点头,她当然知道儿子是多么宝贝顾氏,为此两兄弟还差点闹得水火不容,颜氏最是憎恨这样的红颜祸水,本是容不下的,要不是为了儿子,只怕她早早就让人送走了顾氏。她过了这么多年娇惯的日子,也该是时候受受苦了。颜氏对表侄女顾氏的感情很奇怪,一方面是自己娘家的亲戚,一方面是牢牢占据儿子心里的女人,所以她是又怜又恨,如今新仇旧恨,一想到顾氏接下来的日子,颜氏竟有种期待的感觉。 “岚儿,你知道这些年表姑母的愿望是什么吗?” 顾氏哪里会不晓得,正要说出来,颜氏先道:“是有一个媳妇可以为我杜家生下男丁,这一点,这些年我从未放弃眼下你大嫂上了年纪,你也过去了这么些年都无所出,所以表姑母想……” 顾氏抬起头,泫然欲泣:“婆婆,您曾经答应过岚儿,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颜氏被驳了面子,索性挑开了说道:“子嗣是重中之重,你这么多年都没生出一个男女,怕是也不能生了既然你不能生,我要再找人替我生孙子,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好歹是千金小姐,难道这一点也浑然不知?” ...() 第一百零六章 辨真伪杜汀兰筹谋为奴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侄女的份上,这二夫人的位置,你以为你能够做的了这么久?单凭无儿无女这一条,我这个做婆婆的就可以依照家规休了你” 方嬷嬷心底一颤,总觉得颜氏的话太伤人了,颜氏也觉得有些过分,想起往昔种种,不免润了眼角,道:“你是我的表侄女,我难道还会向着外人么?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也是替你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法。这样无论是对你对安儿还是对杜府,都是有益无害的。” 顾氏道:“敢问婆婆,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从婆婆踏进门来的那一刻顾氏就知道,一定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颜氏千方百计要维护的,还能是个简单人物?所谓的好日子,所谓的清净,就是把他们夫妻送到远远的地方,以求杜府的安宁?如今这条计策不行了,就要找个更好的靠山,她顾青岚的感觉,何须要顾及? “是告老还乡的王副相家的千金。” 难怪呢,顾氏一声冷笑:“媳妇要恭喜婆婆了,高门大户,对夫君的仕途也大有进益吧” 颜氏看着面前的儿媳妇,又是她的表侄女,心绪也是百转千回,道:“我知道这件事你觉得委屈,可谁让那王小姐非要老二不嫁呢?她门第那样高,咱们要是抬进来也不能委屈了,所以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以平妻的身份抬进来,过个三年五载的,她生下儿女来,若是那时候你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再养一个到名下就是了。老二是重情之人,他对你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只要他在,就不会把正妻的位置给了旁人,就是他肯,我也是不肯的眼下是关键时期,再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重要的了,你也是杜府的人,要知道轻重。” 颜氏见时机到了,也不再多言,只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岚儿,你记住,你才是姑母嫡亲的表侄女,表姑母不会害你的。” 顾氏溢出一丝苦笑:“儿媳谢婆婆关怀。” 只字不提血亲,颜氏自然也听出话里讥讽,但考虑到事情重大,再者确实要顾氏受委屈,目的也已达到,因而道:“总之,你嫡妻的地位无人可撼动,他日老二升官,也是一样的,这一点表姑母向你保证。” 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方嬷嬷想宽慰些什么,又见顾氏笑得诡异,便也住了口,顾氏这才敢笑出声来,只是那笑那般的苦涩,表姑母,你曾经答应过不过问二房的事,现在不过十年而已,就要违逆誓言了么?还是在你心里,表侄女与表姑母都只是走走过场?是啊,儿媳与婆婆的关系本就微妙,又怎么及得上母子之情? 顾氏擦了泪,吩咐身边的安姑姑:“姑姑,去挑些上好的东西,我要给夫君贺喜。还有,将西面的空屋全部搭理出来,记住,布局要和东厢这边一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安姑姑还有点不能相信:“夫人,您别往心里去,老爷自始至终选的都是您,如今这样,实属无奈之举。” 顾氏笑得灿然:“姑姑,我没有伤心,我是真的替夫君高兴。”她说着,将头慢慢地朝后仰去,道:“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心里好过点,那便如他所愿吧。” 安姑姑不再说什么,暗想道:“真是前世的冤孽啊这得不到的痛苦,得到的又何尝安生过?可纠葛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吧,可是夫人的痛苦,谁能体会得到?” 杜汀兰那边,绿影去了一趟厨房,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到杜雅兰与杜汀兰姐妹叙话,绿影先福了身,笑道:“五小姐。” 杜雅兰笑着道:“绿影长高了些。” “可不是。”杜汀兰捂着帕子笑道:“她啊,现在吃得比我这个还多呢,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绿影不服气,道:“常言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奴婢不是跟小姐学的,还能是谁?” 杜汀兰佯装生气;“你这嘴是越发地刁钻了,在五姐姐面前也没个遮拦,仔细我罚你不许吃饭” 杜雅兰打着圆场道:“好了,你们主仆,天天地这样,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杜汀兰作势挽住杜雅兰的手腕,撒娇道:“只要五姐姐在,谁也不会笑话我去。” “你呀”杜雅兰无奈地戳了杜汀兰的额头,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吐吐舌,杜汀兰笑道:“谁让五姐姐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呢”说得杜雅兰小脸微红,便道:“正好紫菱来了,绿影,你们姐妹也去说说话,留点时间给我们姐妹。” 紫菱素来喜欢绿影,两个人便相视一笑,手拉着手要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正笑着,猛然外面一阵喧闹,就要吵起来,那声音嘈杂非常,一时有喊叫捉拿的,也有喘气追逐的,还有哭哭啼啼的,杜汀兰因道:“绿影,去看看怎么回事?” 绿影前脚跑出去,杜汀兰也坐不住了,道:“五姐姐,你先坐坐,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刚要走出去,感觉手上一紧,原来是杜雅兰拉住了她,道:“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来到院前,就见乌压压一堆人,为首的一个小厮就在石阶底下打了个千儿,跪下道:“小的请七小姐的安。”见到一侧的杜雅兰,忙道:“给五小姐请安。” 杜雅兰道:“旺财,这么乱糟糟的,出了什么事?” 原来这小厮正是旺财,回到杜府后他便回到了自己以前的岗位上,因见他还算利落,又办事干脆,大老爷杜成康便将他从跑腿的小厮调成护院。此时距他上任不过十余日,就出了乱子。 旺财道:“回五小姐的话,小的这个时辰当值,刚才见到一个人影在七小姐的后院鬼鬼祟祟,小的便叫住他,谁知那人非但不驻足,反而使劲往前跑,小的疑心,便跟上去,谁知道越跟越远。” 丫鬟们嘁嘁喳喳的,有的小声道:“该不是进贼了吧。” 有的回道:“说不准,有人见咱们杜府马上得势了,想着弄些稀奇的宝贝出去变卖也是可能的。” 杜雅兰轻咳了几声,人群安静下来,问旺财道:“说下去。” “小的跟到此处,就没人影了,打扰了五小姐和七小姐,小的该死。” 杜雅兰环视四周,道:“或许是你眼花看了,这里没什么事,大家也都各司其职去吧。” 回到内室,杜雅兰却拉了杜汀兰的手,道:“妹妹如今也大了,是我这做姐姐的思虑不周,你跟我来。” 遂将杜汀兰带到袁氏处,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袁氏听完,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便再派些人去你那服侍,一来你也大了,需要多几个人服侍,二来你父亲和我也放心些。” ...() 第一百零七章 声东击西汀兰得偿所愿 袁氏说着,叫来袁大家的问道:“七小姐院中,如今服侍的人数有多少?” 袁大家的与徐嬷嬷都是袁氏的陪嫁,一个负责贴身服侍袁氏,替她出谋划策,算是半个军师,深得袁氏信任。袁大家的负责外项事宜,诸事做得圆满,任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也是袁氏身边另一个得力的,她回道:“七小姐内院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外院两个洒扫嬷嬷。” 袁氏道:“是少了些。”又问:“如今咱们府上也缺些人手,只是母亲说,年底一过小叔便要进京述职,故而恰着使些一段时日便也罢了。你去外院将那些没有分派的都叫来,份例就按照你六姐姐的来,再添一位使唤的内院嬷嬷,外院也添一位,并一名小厮,你看可好?” 杜汀兰低着头:“女儿但凭母亲安排。” 袁氏道:“原本是想着等年过了再替你安排的,没想到倒提前了几个月。” 杜汀兰笑得灿烂:“原是母亲和五姐姐疼我。” 一时袁大家的带了众嬷嬷及数名小厮过来,全都站成几行,只等袁氏分派任务。既然要添人手,袁氏便做主从含辉斋到三位小姐的院子都添上,除去的部分剩下的也不多,再固定指派每一人或每几人一起专职负责一项,如此也能更好地管辖下人。 袁氏道:“七丫头,给你院子添的人手最多,你先选。” 杜汀兰连连摇头道:“女儿怎可抢先,还是先问问祖母吧。” 袁氏提到颜氏不过是个幌子,用来宽人的心,再说不过是几个下人,只要那贴身的没什么大害,就翻不出大浪来。故而袁氏笑道:“你祖母那边,我自会派人去禀明,如今要你挑的,是你贴身嬷嬷,以后得长年累月跟在你身边,必得要合你心的人才是。” 杜雅兰也道:“好妹妹,去吧,贴身服侍你的,总要你自己中意才是。不然以后日日相对,难免有嫌隙。这下人要是生出坏心眼,那对你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好。”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杜汀兰再不从命就显得矫情了。她站起来,从左至右细细看过,又从右至左看完,道:“其实女儿也没那么多想法,况且她们都差不多。就……” 手指指过一个又一个嬷嬷,最后停留在第一个嬷嬷身上,闭着眼道:“就她吧。” 袁氏却道不好,说:“不行,这个可以放在你外院,但不能做贴身的,这嬷嬷的五指少了两指。” 杜汀兰便指向第二个,杜雅兰反对道:“这位嬷嬷脖颈处一块胎记,也不好。” 其实所有的嬷嬷都是低着头的,穿得又一样,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能通过直觉及表面可见处来判断。杜汀兰因指向第三个,道:“那就她吧。” 袁氏叫袁大家的看了那嬷嬷的五官,因还完整,袁氏便同意了。余下是外院嬷嬷,由季管家统一分配,剩下的便是小厮,袁氏也交给了季管家去分配,这时杜雅兰笑道:“母亲,女儿今日也恰好撞见了此事,便不能坐视不理。这小厮分在外院,做的也多是跑腿的事,女儿觉得,与其精挑细选地为七妹妹择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厮,倒不如将错就错,就把那旺财指给七妹妹院子里吧。” 袁氏笑道:“听你一说,倒是对他看重,怎么就想着给你七妹妹了。” 杜雅兰笑道:“女儿院子里已有足够的小厮,况且,女儿见他替父亲跑过几回腿,也算熟识,这样的人,母亲也能放心些。” 如此一来,杜汀兰院里便比以前更热闹了些。回到知春阁,赶走了多余的人,杜汀兰拉着江嬷嬷的手道:“嬷嬷,可算把你盼来了。” 江嬷嬷也喜不自胜:“老奴现在还跟做梦一样,没想到真的是小姐!” 当她一同被叫去茹古院时,江嬷嬷的心是忐忑的,虽然暗里杜汀兰曾经告诉过她会想方设法把她调来,但江嬷嬷总持悲观态度。等到见到杜汀兰,江嬷嬷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问道:“小姐是怎么想到,大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母亲素来好善乐施,所以我的丫鬟嬷嬷小厮迟早会和两位姐姐一样,加上年底二叔就要升官,母亲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祖母不快,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她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一来显示她对庶女与自己的嫡女无甚分别,二来彰显自己的大度,三来也是做给父亲看,如此一举三得,母亲何乐不为?” “话虽是没错,可是……”江嬷嬷还是有些疑惑:“就算小姐知道大夫人迟早要给小姐添人,又怎么确定,一定会选上老奴呢?” 杜汀兰笑着看了眼在外院待命的旺财,努努嘴,道:“那自然是旺财的功劳了。若不是他先唱了这么一出让五姐姐亲眼目睹,只怕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要到你来。” “小姐是说,您的这盘算里,也有五小姐?”江嬷嬷不可置信地问道。 杜汀兰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凑巧。” 原本她的确是安排了旺财,但目击证人却可以是杜府任何人,只是她没料到杜雅兰会在那个时候来找她,反而是旺财,观察入微,引诱杜雅兰看到,更加确凿地指出知春阁缺人的事实,所以其实杜雅兰是无形之中撞进来的,只是因为她是袁氏亲生,使得杜汀兰的计划更加顺利且快速了。 她知道这样有一定的难度,而且她此次只打算要到江嬷嬷,不知道怎么袁氏又要添小厮,而杜雅兰亲证,又将旺财直接给了她。虽说省了她另一个计划,但杜汀兰也有些隐隐不安,上次袁昊天一事,她已经引起袁氏怀疑了,故而此次明面是添人,杜汀兰却觉得无论如何都像是试探。思及此,杜汀兰道:“嬷嬷,近期你还是不要常在我身边出现的好。” 江嬷嬷呐呐道:“老奴懂得,小姐放心就是。只是此次虽然小姐得偿所愿,可也要多防范着才好,老奴觉得,大夫人怕是要疑心小姐的了。” 杜汀兰绞着帕子笑道:“这个我知道,母亲既然疑心,我们总得做点什么,消了她的疑虑才是。” 江嬷嬷一阵心惊,仿佛觉得七小姐变了些,变得更加会决断,更加谨慎,也更加会保护自己,若真的如她所言是五小姐无意来访倒还好说,若然不是…… 江嬷嬷不敢再想下去,一个八岁的女娃,倘若有这样的心思,日后该是何等的…… 只愿大夫人,是真的仁善之人吧! ... 第一百零八章 欲拒还迎姨娘丑态百出 前一回说到杜汀兰声东击西得偿所愿后,因担心袁氏疑心,故而此后与江嬷嬷也是隔着距离,外院的旺财也只管在有事时吩咐一声,别的一概置之不理。袁氏虽做了种种猜想,但一一得不到证实,加之随着二老爷的事越来越近,袁氏竟忙得无暇分身,天天儿地几头跑,没过几日就累倒了,故此颜氏虽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等袁氏大好再行商议置办,时间上又有些来不及。 颜氏前一回过雅芳院后,二老爷娶平妻的事基本就确定了,两家商议了时间,定在腊月初八那一日行嫁娶之事,广元此地又有“一户同年不做重”的习俗,因而颜氏便将二老爷升官之宴与娶平妻放在一日,也算不相冲了。 这一日临近中秋,距离大喜之日看似还有漫漫,但王副相一朝为官,必不肯委屈女儿,故而三书六礼这几道程序走过,只有嫌时间短没有够的。到了问名这一日,颜氏早早就起了,为的是招呼好女方过来的客人。 原来那王小姐早年丧母,王副相极为宝贝,因朝事繁重,是以陪同王小姐的时间并不多。幸而老天垂怜,仙逝的王夫人有一胞妹,嫁入小户邹姓人家,后因王副相举荐,也在朝廷谋了个闲职。那邹大人虽是娶的妹妹,年纪却比王副相大上两岁,早回了广元镇颐养天年。 邹夫人膝下两子三女,三女都远嫁,邹夫人便把那王小姐当做珍宝似的疼着,得知外甥女有了婆家,自然是喜不自胜,赶趟儿地来了,临行前安慰王副相道:“姐夫,钏儿这孩子自小就倔强,好容易盼到她定了人家,我一阵高兴,却偏生是个有妻房的,只说是平妻,可到底跟正妻还是有分别的。我估摸着钏儿是真心喜欢那杜大人,那人由姐夫把关,我自是放心。只是女子嫁人后从夫,多的还是与那婆婆姑嫂妯娌相处,这些事情并非是姐夫所擅长的。可怜我那姐姐,早早就去了,所以怎么我这个姨妈也得尽心些,替她先看看,看那婆婆是个什么厉害人物,正妻是个什么要强货色,还有妯娌,听闻是袁府出去的小姐,我担心钏儿应酬不来,同去的话,也好早做提防才是。” 王副相没有纳妾,夫人的妹妹也当是自己的妹妹,何况邹姨妈说的话句句戳心,要是夫人在的话,或许他的宝贝女儿早就嫁人生子,外孙也早会蹦蹦跳跳了。王副相眼角湿润,道:“这些事你不说我也要来劳烦你,可是除了你她还能倚靠谁呢?” 邹姨妈鼻尖一酸,好容易忍住了,强颜欢笑道:“姐夫宽心,钏儿嫁人是好事,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再说听说那正妻十来年也没生个蛋出来,必是错过了好时期,不能生了。钏儿还年轻,新妇过去是要受些委屈的,可一旦生下孩子,那地位就稳如泰山了。况他们家也算是单纯的,日后不论钏儿生下男女,以姐夫的助力,也是委屈不了的。” 两人都说着安慰的话,那王小姐听了,笑道:“姨妈是想留着我做老姑娘呢!”说完掩着帕子笑起来,邹姨妈嗔怪地看了一眼,这才不舍地与媒人一同上了马车。 杜府里袁氏病了好些时日,大夫也请了,汤药也喝了,总不见好。袁氏自己也想清静几日,但颜氏哪里肯容?她便拖着病体硬撑了几日,实在不行,颜氏这才想到请几位熟识的夫人来招待,可一时仓促,又是下半年,哪里就有那么合适?那头二夫人顾氏称病不出,颜氏也没想她参与,这头嬷嬷来传话,说是隐隐地见到王副相府上的车驾,这样一来二去的,就独有颜氏一人独撑。颜氏狠了狠心,问褚嬷嬷道:“这方姨娘最近是在做些什么?怎么总不见她?” 褚嬷嬷立时便明白了颜氏的意思,道:“前一阵因老夫人病重,大老爷特意吩咐方姨娘不许乱走动,这会子想也该是在沁芳阁里头呢!” 颜氏道:“去把她叫来。” 一个姨娘,原是不够资格招待这样的贵客的,只是时境不同,无可奈何。 颜氏问方嬷嬷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哎,谁让咱们杜府人丁单薄呢!” 方嬷嬷宽慰道:“老夫人该高兴才是,等新夫人过了门,您抱孙子是迟早的事!” 颜氏一听,仿佛已经看见胖乎乎的白娃娃,笑了笑,道:“是啊!想到这里,我便是有再多的事,也得要搁置一边了。为今之计是先过了今日的一关,日后娶进门来,就是咱们府上的人了,犯不着紧张那些个。” 方嬷嬷忙附和了,褚嬷嬷也是领着方姨娘走来,颜氏叮嘱再三,这才带着方姨娘坐在厅堂,静静等着。 要说也是方姨娘造化,一个姨娘的身份,竟然也有资格入主中厅,招呼客人。杜府多年未办事了,前一回还要算是二老爷成亲的时候,但那时方姨娘尚未入府来,因此今日一事,真真是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来,直接砸到了方姨娘头上,因她想到: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合该也是我走运的时候了!这么好的机会,偏生袁氏还病了,不是给我制造希望,又是什么?我须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将那媒人及邹姨妈招呼好了,到时候新妇嫁过来,念着我当初对她的情,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这顾氏整日地一张臭脸,摆给谁看呢?也不知道小叔是中了她什么邪,就娶了那么个青面怪回来!又没个孩子傍身,还那般傲恨,只等着这新妇进门,我看她还有什么脸色给别人瞧!” 原来方姨娘虽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却是个爱吃飞醋的人,她一傲恨自己的身份不及旁人,自然想着改善些,袁氏她是指望不上的,偏这个时候二房回来了,方姨娘便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讨好顾氏,岂料顾氏非但不领情,还多次拒绝与她相见。方姨娘心里气不过,想着同为女子,凭什么顾氏平白无故就可以得到自己丈夫的心,而她要处处受人挟制?故而报复心起,因无机会,正愁不知何处下手,褚嬷嬷就找了她来,方姨娘乐意得很,更是一番娇丽打扮地来了。好在她素日也是喜欢这样浓妆艳抹,故而颜氏也没当回事,只是将接待事宜细细交代,又反复叮嘱了不下数十回。 哪知物极必反,方姨娘原本也没见过什么大场合,又因紧张,竟是捏了一手帕的汗。及至见到邹姨妈,还没等颜氏开口呢,她倒先巴巴地凑上去了,一口一个“亲家姨妈”地叫着。等到用膳时分,方姨娘也没客气,直接撵退了邹姨妈身边的布菜丫鬟,自己动手布菜,那叫一个热情,倒把邹姨妈弄得晕乎乎。还未用完午膳,方姨娘又擅自排好桌子,找人陪着邹姨妈摸牌,她心下想着要讨好邹姨妈,自然要做那点炮手,谁知回回没让邹姨妈胡牌反便宜了下手的颜氏,或是悔牌或是叫嚷,如此啼笑皆非丑态百出的事,方姨娘竟全无察觉,可叹颜氏的脸黑了一次又一次,皆因客人在场压制着,不能发作罢了。 ... 第一百零九章 卫名节俏丫鬟感同身受 邹姨妈辞了杜府颜氏,马车上嘤嘤地就哭了起来,因想道:“我横竖就那么一个姐姐,当年也是她含辛茹苦带大了我,不及我报答,就早早地走了。留下可怜的外甥女,我疼她宠她,就等着她嫁做人妇圆了姐姐的心意,可这杜府,原也是大户人家,我们钏儿过去又是平妻,怎地就一个老太太出来,即便那杜大人的原配不待见,这杜府还是有当家主母的吧,就这么避着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嫌弃我们钏儿? 她如此想了许多,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帘子外头,老嬷嬷小声地问道:“夫人,咱们回府么?” 邹姨妈道:“不,去副相府。” 这邹姨妈是个面善心热的人,凡事喜形于色,故而她一踏进副相府大门,眼尖的小厮便瞧见了,打着千儿来,邹姨妈也不待说话,熟门熟路地往外甥女的院子里去。 她身影一过,那身后的小厮嬷嬷便聚作一团,小声道:“诺,看出来了吧?邹夫人的脸色不大好,没准那未来的姑爷是个痴傻,要不然便是瘸子瞎子。” 另一人道:“胡说!那杜二老爷我是见过的,年纪虽说大咱们小姐一大截,可也算是玉树临风。听说他回来以前还是个武官呢,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喜欢上了。” 又有一丫鬟说:“要是我,再好的男子。但凡娶妻的,我死都不嫁。” 众人啐了她一口,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末了,有人叹息道:“看样子小姐嫁过去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你们说,陪嫁的除了思雨这个贴身丫鬟外,还有哪位嬷嬷?” 那最俏丽的丫鬟道:“管她是谁呢,也不与咱们相干,只是可惜小姐如花的美貌。若不是因为那样的病。也不至于便宜了……” 她正要说下去,蓦然发现大家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这丫鬟猛觉不妙,回头一看。吓得面如土色:“思雨姐姐……” 名唤思雨的丫鬟正是王小姐芳名玉钏的贴身丫鬟。她走过来。脸上阴晴不定,只看着那丫鬟道:“口无遮拦,自己去领板子吧!还有你们。主子的事也由得你们置喙,一个个都嫌好日子过久了是么?” 下人心虚,也怕受罚,均是低着头受教,思雨又数落了几句,回到院中,见王小姐坐在石凳上练字,一边邹姨妈苦口婆心地劝,王玉钏不为所动,邹姨妈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便立邀了思雨来劝,因说道:“不是姨妈虚张声势,你是没有见到,那杜府的人,全然没个礼数,就这么随随便便打发了咱们!我们堂堂相府的千金,难不成还要受他们的气?你是没有见到,那杜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可笑的是这样会算计一个人,竟然把个姨娘搬出来!难道杜府就没有别的主子了?那姨娘生的艳丽非常,又惯会讨嘴,这样的人最是表里不一!穿得花哨不说,那两扇嘴皮子像是给开河了,怎么也闭不上,她嗓门又大,我现在耳根子还疼,别是给震聋了。真真是笑话!” 王玉钏道:“姨妈说得也牵强,自外甥女及笄之后,您每每提及婚事,为此替外甥女操碎了心,如今外甥女好容易相看了人家,怎么姨妈又不乐意了?” 邹姨妈道:“并不是如此,只是那杜府实在不像是大户人家,那杜二老爷也不大可能是你的良人。” 王玉钏叹道:“是不是又怎么样呢?这亲是我要的,好好歹歹又怎么样呢?人食五谷杂粮,渡生老病死,尝酸甜苦辣,谁不是这么着过去的呢?外甥女一不是花容月貌还有些年岁,二不比天仙嫦娥,跟别处的女子有什么分别?再者就像姨妈说的,杜老夫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姨妈就能保证,换了另一户人家,就不会有苛刻的婆婆难处的小姑还有心计的妯娌了吗?姨妈该知道,以外甥女这样的年纪,若是嫁给年龄相当的人,是全无可能的了,即便是有,也不过是继妻!既然是继妻,便定然有继子继女,那时候不也是水深火热?” 邹姨妈动了动嘴角,还想再言,见思雨对她猛摇头,便住了口,叹气道:“我总说不过你,不过,实在为你担心。” 王玉钏抱住怀中之物,道:“姨妈不必为我担心,往后的路,外甥女早想好了如何去走。” 邹姨妈来了斗志:“是了,你到底年轻,那原配早人老珠黄,待你生下子嗣,二房还不是该攥在你手心。” “姨妈你……”王玉钏重重地拧了拧眉心,最后负气走了,独留邹姨妈纳闷:“她怎么说走就走啊?” 也无怪乎邹姨妈会有这种心思,那邹大人是个花心的,姬妾众多,邹姨妈斗了小妾还要斗继子继女,因而看谁都觉得有心计。 “小姐是去乐坊吗?”思雨问道。 王玉钏道:“是,咱们走吧。” 因想着快要出嫁了,以后不好出门,便想多逛几回。思雨是必然陪嫁的,王玉钏也想着替她置办些新的饰物,主仆二人在集市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个小摊前,思雨对一个翠色发钗爱不释手,正要拿起,已有人先她一步,思雨一看,是个比她小许多的姑娘,也是丫鬟打扮,穿翠色长裙,梳着长长的辫子,脆生生地问摊主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摊主为难地看着,道:“姑娘,这发钗是那位姑娘先看到的。” 那位姑娘,就是说的思雨。 那丫鬟道:“你这摊主奇怪,问你价钱呢,倒答非所问。” 思雨见她小小的个子,口齿伶俐,便笑道:“老板,无妨的,就给这位小妹妹好了。” 那丫鬟闻言,笑得眼睛眯成一弯新芽,道:“姐姐,谢谢你啊!” 刚要接手过来,又一双手先她一步,道:“绿影,不可无礼,是这位姐姐先看到的。” 原来这丫鬟正是绿影,呵斥她的自然就是杜汀兰了,杜汀兰是听说袁氏病了,自己也需要买些东西,便带着绿影来到集市,好巧不巧,她才一转身的功夫,绿影就跑到这摊子面前,还要抢别人看中的首饰,杜汀兰有些气结,这种气结源于绿影非但不放手,还道:“可是奴婢看小姐真的很喜欢……” “胡言乱语!“杜汀兰道:“我何时喜欢了?” 绿影道:“奴婢亲眼所见,小姐的匣子里也有一只同样的,只是成色没有这一支好。” 绿影闪躲的言辞,杜汀兰已察觉了,能够让她如此的,那便是姨娘留给她的那个匣子,没想到绿影这个小丫头只见了一次,居然把里头的东西记得一清二楚,她眼圈红了红,想说什么,终是无奈地张了张嘴,最后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抢别人的。” 主仆说了一段,那摊主包好了发钗,笑道:“小姐,刚才那位小姐已经替你付过钱了,说是成人之美呢!” 杜汀兰一惊,忙问道:“那位小姐人呢?” 摊主道:“她们已经走了。” 杜汀兰远远瞧见一个背影,在桂树飘香的季节里,那身影越来越浅,越来越远……(。。) ... 第一百一十章 训家声王副相余有戚焉 杜汀兰平白无故得了发钗,并没看清楚是哪家的小姐,她有心打听,但王小姐本就甚少出门,出门时候也大多乔装,故而杜汀兰竟是什么也没有探听到,那发钗不过寻常之物,因酷似她姨娘留下的那支,所以绿影才会执意要买。但杜汀兰始终觉得没有道声谢,实在心里不应该,又没有别的法子可使,只命绿影收了好生珍藏。 那时候她不知道,之后的许多日子,当她见证了王小姐所作所为,即使那般张狂而放肆,也恨不起来,不过也是,心有所感,而已。 这一下是连逛的兴致也全无,匆匆地办好了事就往回赶,刚到门口,一个小厮便点头哈腰来牵马,道:“七小姐可回来了,老夫人念了几次了呢。” 杜汀兰见他语气有急切之味,问道:“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那小厮道:“这个小的哪里敢问,七小姐快去吧!” 说着果真有含辉斋的丫鬟来请,笑道:“七小姐,老夫人说一个人用膳怪闷的,让奴婢来看看您回来没有,若是回来呢,也不用换洗,老夫人那头等着呢!” 杜汀兰颇有些受宠若惊,祖母最疼的还是嫡出的五姐姐,有什么也是先找五姐姐,又是个极洁净的人,忽然让人来叫,连换洗的时间都不给,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但究竟是什么大事。居然舍五姐姐而取她呢? 含辉斋里,颜氏不等杜汀兰坐稳便道:“今个出门可还顺利?” 杜汀兰恭敬地答:“回祖母,一切都好。” 颜氏笑着拉了她的手,道:“都是自家人,以后来祖母这里,不必每次都行大礼,与你五姐姐一样,常常来给我作伴,说会子话,祖母就高兴了。” 一边方嬷嬷盛好了汤。杜汀兰哪里敢劳动方嬷嬷。忙又站起,道:“嬷嬷快别忙了吧,您这样,我如何当得起。” 颜氏不高兴了。道:“你是杜府的小姐。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 “是。”心下更加疑惑起来。颜氏对她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恶劣,但一直都是稳中持平,淡淡的。不似今日这么热忱。于是杜汀兰道:“今儿怎么也没见五姐姐,想来是有事要忙。” 颜氏不开口,她也不想贸贸然询问,总觉得瘆的慌。 见时候差不多了,颜氏便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两件喜事要宣布。” “如果是说二叔要娶一位婶娘的事情,孙女已经听说了,这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好些个宗族本家都吵着要来讨杯喜酒喝呢。” 颜氏点头,精神很好:“嗯,不错,祖母今日叫你来,也是与此事有关。” 杜汀兰站起来做了个万福,道:“如果能够帮助到祖母,孙女乐意之极。” 颜氏很满意杜汀兰的态度,对她此时也真生出几分喜欢,因道:“这一来嘛,你也快要八岁了,在大户人家这样的年纪早就请了先生来授课,说起来也是你母亲失职,竟拖到这个年纪,所以祖母决定,尽早给你请位先生来,从《女戒》《庄子》这些,都学上一些,我们杜家是文官出身,且不能辱没了祖宗的脸。” 又道:“二来呢,腊月初八就是你叔父大喜的日子了,按礼制是要有童娘子的,祖母想让你去,你意下如何?” 杜汀兰道:“这如何使得?孙女身份……” 颜氏道:“祖母已经向那王小姐递了话,这童娘子原本也该咱们来选,只是那王小姐问了句,府中谁与你叔父婶母走得近些,你叔父那里还好,对你们三个姐妹都是一视同仁的,唯有你婶母,你素是知道的,只怕,前后跟你说的话还多几句。王小姐既然有这个意思,便是在向你婶母示好,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你改知道的。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迎娶那日,扶着新娘子过穿堂,入大厅拜堂就是了。” 杜汀兰便笑道:“此等好事,是孙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颜氏笑看着方嬷嬷,道:“看吧,我一准说七丫头聪慧。” 方嬷嬷也附和道:“是,什么都逃不过老夫人的法眼。” 之后颜氏交代了几句,便让杜汀兰回去了,只让她日后早起,以备早些习学。 杜汀兰笑眯眯地应了下来,走出院子的瞬间嘴角冷笑,什么疼爱什么喜欢,不过都是借口,要不是担心她失了礼数,又何至于仓促地也要找个夫子来临时替她授课?不过都是为了她的面子,杜府的颜面,这么说,她是不是还该庆幸,她杜汀兰终于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这里杜汀兰气咻咻地回了知春阁,面上还要装作高兴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跟着夫子学四书五经。 王副相的府里,王副相把王小姐叫去了祠堂,面对着祠堂里罗列齐整的牌位,王副相道:“钏儿,给列祖列宗叩头上香。” 王小姐依言做了,不及思雨搀扶,王副相又道:“跪下!” 王家世代功勋,牌位极多,王小姐本就跪的膝盖生疼,被她父亲这么一吼,不免有些惊讶,道:“爹!” “跪下!”王副相的态度很坚决,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道:“当着列祖列宗还有你母亲的面,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王小姐一愣,继而道:“爹,女儿什么也没有做啊!如果真的有,那便是女儿终于觅得如意郎君,即将嫁作他人妇。” 王副相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全身指着女儿,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钏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岂可这样草草了事?为父把你养到大,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你折磨自己?这些年为父担心有了继母会冷落你,又何尝不是害怕有了别的子女会分淡对你的爱,你是为父的命!比为父自己还要重要的心肝!宠着你疼着你养大你,你倒好,就这么让自己委屈了一生!” 王小姐浑身战栗,仰起头道:“爹都知道了?” 王副相沉痛点头。 一滴晶莹液体划过王小姐的面庞,她苦苦一笑,道:“女儿原想出嫁后再告诉爹,没想到爹先知道了,这样也好,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王副相不顾一切地扳着女儿的肩膀,道:“钏儿,你还年轻,放弃那些不该有不可以有的想法,好好地跟夫君过日子,这样爹才能放心,你娘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啊!” 王小姐颓然摇头:“爹,太晚了,女儿很早就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动心,便永远都不会有情,既然无情,便永远也不会受伤。那样的话,女儿或许可以活到七老八十,这样,不是可以更好地陪着爹了吗?” 王副相老泪纵横:“可是你知不知道,没有心的人,生活不会有滋有味,只会生不如死啊!如果你……” “没有如果。”王小姐断然拒绝道:“女儿心意已决,还望爹成全!”(。。)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接新妇见新人辞旧迎新 日子一晃就到了入冬的时节,广元镇是一日冷过一日,杜府中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袄子,像顾氏这样体弱的,出门时候必定要再披上一件大氅。人们出来的频率大大减少,多以围坐一团,吃热果子逗乐讲笑话混日。汴都这时候却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边境的小国恣意挑起事端,企图侵吞万圣边疆;皇上大怒之下派兵应战,历时一年,虽胜了,却损失了一名武将,这本是过去之事,然而刚过了半年,又查出皇上信任的官吏贪赃枉法,乘着战争大发国难财,其中一人还是历经两朝的学士!皇上一怒之下,险些抄了那学士的家!除此之外,五品以下官员多达十二人!牵连人数甚广,汴都一时人心惶惶,大家都说,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原本皇上的压制着这些消息,也不晓得哪里透了风,这么一传十地就流传了出宫。王副相闻了风声,将杜成安叫了去,道:“朝廷多处职位空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即刻修书一封,汴都那边自有人替你打点好一切,你赶紧收拾一下,尽快做好准备。” 杜成安道:“副相的意思是,要提前入京?” 王副相道:“朝廷的官文下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但如今皇上正需要人,恐怕会提前发文,我们要做好万一的准备。” “那成亲……” 王副相道:“钏儿她不会介意的,能够在成亲后你再去固然是好。但若是皇上执意要人,既是朝廷命官,就该先把个人利益丢下,大丈夫,顶天立地,钏儿一定会支持你的。她既许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日后她的去处,便由你照料安排,我虽然是她父亲。但。女大不中留啊!” 王副相说着,苦笑起来,杜成安心里一颤,这份父爱很沉重。压得他几乎窒息。可一想起那个约定。他又不得不强撑着问道:“副相真的舍得唯一的女儿跟着回汴都?从此相见遥遥无期?” 王副相叹道:“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心意已决呢?她的脾气啊,跟她娘一模一样。”说着道:“我让人查过了。初八之前,还有一个宜嫁娶的日子。” “副相是要将日子提前。” 杜成安问了,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良久,他说道:“一切就依副相的意思来办。”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让本就很短的婚期又提前了大半个月,杜府比以前更忙了,喜帖本来都派发出去了,如今要重做,那些预备的东西也要赶着制出来,还有雅芳院西厢的新房,前几日府里又揪出几个偷奸耍滑的下人,一时人手也不够,总之是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冬月初六,总算是差不多都准备齐全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十七就是迎娶新夫人的日子了,算算日头,还有十来天,杜府下人们一个个怨声载道,好容易盼来一场喜事,还以为可以借此揩油呢,谁知油水没有捞到以前,人先脱层皮了。一方面怨恨袁氏刻薄,另一头又恼怒顾氏柔弱,就这样一天闲话一天累话地过了几日,杜汀兰下学路过,将听到的话当做笑话一样儿说了一回,颜氏听了沉默不语,半日后就涨了下人的工钱,因此大家无不欢呼鼓舞,赞扬老夫人的恩典,又云七小姐的善举。因此传到袁氏耳朵,因着前几次的疑虑,袁氏对杜汀兰的猜忌大大增加,暗下对袁大家的道:“抛个诱饵出去,看看她怎么应付。” 袁大家的道:“在二老爷的大喜当日么?” 袁氏斜觑一眼,道:“你以为呢?” 袁大家的刚一退下,徐嬷嬷就进来了,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袁氏近来刚好,瞅了徐嬷嬷一眼,将手上的茶碗盖子烫了烫,道:“急什么?总不过大部分的事情都完工了,也容不得我歇一歇。” 徐嬷嬷鼻尖带着些汗,道:“恐怕等不得了,老夫人派了方嬷嬷亲自过来请呢。” 袁氏冷笑:“左不过一个平妻,居然要弄出这样大的阵仗,比老爷娶我还要来得丰盛,到底是给了王副相的面子啊!”袁氏说到此处,恨得牙根痒痒,对徐嬷嬷道:“你看出来了吧,我这位婆婆口里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究竟更疼哪一个,谁又不知道呢?捂着藏着的,干什么去!当我稀罕!” 一面想到那头的顾氏,火气小了许多,道:“不过呢,只要能让那头的那一个不舒坦,我心里就舒坦多了。就算是折一点银钱我也愿意。” 徐嬷嬷道:“虽说是平妻,已经是能够给的最好的名分了,可见老夫人是下了血本了。老奴说句夫人不爱听的话,咱们老爷在官场,说到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那自然是数一数二,可若是说到左右逢源,深谙其道,那是比那一位差了一截去。夫人娘家再强大,也只能是保住夫人现在的名分,至于富贵荣华,日后还是要靠这里的人。再者说,即便老太爷老夫人疼爱夫人,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又道:“老奴看,二老爷虽然有时候难以琢磨,但对夫人还是极为尊敬的,所以只要夫人好好地相处,也没什么咱们的坏处。如今这新夫人进门,正是夫人的好机会,那一位咱们是不想了,可这新夫人嘛,年方二十,是个心思极为简单的人,夫人只要好好地对她,日后她也必定会惦记着夫人的好处,二来王副相多年为官,在朝中一定有不少盟友,将来咱们五小姐大了,要定亲的时候,兴许还能请新夫人美言几句,替五小姐择一门好姑爷呢!” 袁氏正做此想,道:“你与我想得倒是不谋而合。既这么着,那咱们还是快快过去,我差点忘记新弟妹再好也还没进门,眼下,合了我这位婆婆的心才是正经呢!” 其实不要说茹古院,就是沁芳阁的方姨娘,也有这样的打算,因此府中是各处嘈杂,要说安静,也有一处,便是二夫人顾氏雅芳院的正房,西厢的新房在颜氏的大力监督下,早就收拾停当,请了一排的乐师,反复练习当天的曲调。丝竹声传进顾氏耳朵,她笑看着安姑姑,道:“姑姑,你说,这算不算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 第一百零七章 声东击西汀兰得偿所愿 袁氏说着,叫来袁大家的问道:“七小姐院中,如今服侍的人数有多少?” 袁大家的与徐嬷嬷都是袁氏的陪嫁,一个负责贴身服侍袁氏,替她出谋划策,算是半个军师,深得袁氏信任。袁大家的负责外项事宜,诸事做得圆满,任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也是袁氏身边另一个得力的,她回道:“七小姐内院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外院两个洒扫嬷嬷。” 袁氏道:“是少了些。”又问:“如今咱们府上也缺些人手,只是母亲说,年底一过小叔便要进京述职,故而恰着使些一段时日便也罢了。你去外院将那些没有分派的都叫来,份例就按照你六姐姐的来,再添一位使唤的内院嬷嬷,外院也添一位,并一名小厮,你看可好?” 杜汀兰低着头:“女儿但凭母亲安排。” 袁氏道:“原本是想着等年过了再替你安排的,没想到倒提前了几个月。” 杜汀兰笑得灿烂:“原是母亲和五姐姐疼我。” 一时袁大家的带了众嬷嬷及数名小厮过来,全都站成几行,只等袁氏分派任务。既然要添人手,袁氏便做主从含辉斋到三位小姐的院子都添上,除去的部分剩下的也不多,再固定指派每一人或每几人一起专职负责一项,如此也能更好地管辖下人。 袁氏道:“七丫头,给你院子添的人手最多,你先选。” 杜汀兰连连摇头道:“女儿怎可抢先,还是先问问祖母吧。” 袁氏提到颜氏不过是个幌子,用来宽人的心,再说不过是几个下人,只要那贴身的没什么大害,就翻不出大浪来。故而袁氏笑道:“你祖母那边,我自会派人去禀明,如今要你挑的,是你贴身嬷嬷,以后得长年累月跟在你身边,必得要合你心的人才是。” 杜雅兰也道:“好妹妹,去吧,贴身服侍你的,总要你自己中意才是。不然以后日日相对,难免有嫌隙。这下人要是生出坏心眼,那对你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好。”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杜汀兰再不从命就显得矫情了。她站起来,从左至右细细看过,又从右至左看完,道:“其实女儿也没那么多想法,况且她们都差不多。就……” 手指指过一个又一个嬷嬷,最后停留在第一个嬷嬷身上,闭着眼道:“就她吧。” 袁氏却道不好,说:“不行,这个可以放在你外院,但不能做贴身的,这嬷嬷的五指少了两指。” 杜汀兰便指向第二个,杜雅兰反对道:“这位嬷嬷脖颈处一块胎记,也不好。” 其实所有的嬷嬷都是低着头的,穿得又一样,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能通过直觉及表面可见处来判断。杜汀兰因指向第三个,道:“那就她吧。” 袁氏叫袁大家的看了那嬷嬷的五官,因还完整,袁氏便同意了。余下是外院嬷嬷,由季管家统一分配,剩下的便是小厮,袁氏也交给了季管家去分配,这时杜雅兰笑道:“母亲,女儿今日也恰好撞见了此事,便不能坐视不理。这小厮分在外院,做的也多是跑腿的事,女儿觉得,与其精挑细选地为七妹妹择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厮,倒不如将错就错,就把那旺财指给七妹妹院子里吧。” 袁氏笑道:“听你一说,倒是对他看重,怎么就想着给你七妹妹了。” 杜雅兰笑道:“女儿院子里已有足够的小厮,况且,女儿见他替父亲跑过几回腿,也算熟识,这样的人,母亲也能放心些。” 如此一来,杜汀兰院里便比以前更热闹了些。回到知春阁,赶走了多余的人,杜汀兰拉着江嬷嬷的手道:“嬷嬷,可算把你盼来了。” 江嬷嬷也喜不自胜:“老奴现在还跟做梦一样,没想到真的是小姐” 当她一同被叫去茹古院时,江嬷嬷的心是忐忑的,虽然暗里杜汀兰曾经告诉过她会想方设法把她调来,但江嬷嬷总持悲观态度。等到见到杜汀兰,江嬷嬷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问道:“小姐是怎么想到,大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母亲素来好善乐施,所以我的丫鬟嬷嬷小厮迟早会和两位姐姐一样,加上年底二叔就要升官,母亲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祖母不快,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她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一来显示她对庶女与自己的嫡女无甚分别,二来彰显自己的大度,三来也是做给父亲看,如此一举三得,母亲何乐不为?” “话虽是没错,可是……”江嬷嬷还是有些疑惑:“就算小姐知道大夫人迟早要给小姐添人,又怎么确定,一定会选上老奴呢?” 杜汀兰笑着看了眼在外院待命的旺财,努努嘴,道:“那自然是旺财的功劳了。若不是他先唱了这么一出让五姐姐亲眼目睹,只怕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要到你来。” “小姐是说,您的这盘算里,也有五小姐?”江嬷嬷不可置信地问道。 杜汀兰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凑巧。” 原本她的确是安排了旺财,但目击证人却可以是杜府任何人,只是她没料到杜雅兰会在那个时候来找她,反而是旺财,观察入微,引诱杜雅兰看到,更加确凿地指出知春阁缺人的事实,所以其实杜雅兰是无形之中撞进来的,只是因为她是袁氏亲生,使得杜汀兰的计划更加顺利且快速了。 她知道这样有一定的难度,而且她此次只打算要到江嬷嬷,不知道怎么袁氏又要添小厮,而杜雅兰亲证,又将旺财直接给了她。虽说省了她另一个计划,但杜汀兰也有些隐隐不安,上次袁昊天一事,她已经引起袁氏怀疑了,故而此次明面是添人,杜汀兰却觉得无论如何都像是试探。思及此,杜汀兰道:“嬷嬷,近期你还是不要常在我身边出现的好。” 江嬷嬷呐呐道:“老奴懂得,小姐放心就是。只是此次虽然小姐得偿所愿,可也要多防范着才好,老奴觉得,大夫人怕是要疑心小姐的了。” 杜汀兰绞着帕子笑道:“这个我知道,母亲既然疑心,我们总得做点什么,消了她的疑虑才是。” 江嬷嬷一阵心惊,仿佛觉得七小姐变了些,变得更加会决断,更加谨慎,也更加会保护自己,若真的如她所言是五小姐无意来访倒还好说,若然不是…… 江嬷嬷不敢再想下去,一个八岁的女娃,倘若有这样的心思,日后该是何等的…… 只愿大夫人,是真的仁善之人吧 ...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第一百零八章 欲拒还迎姨娘丑态百出 前一回说到杜汀兰声东击西得偿所愿后,因担心袁氏疑心,故而此后与江嬷嬷也是隔着距离,外院的旺财也只管在有事时吩咐一声,别的一概置之不理。袁氏虽做了种种猜想,但一一得不到证实,加之随着二老爷的事越来越近,袁氏竟忙得无暇分身,天天儿地几头跑,没过几日就累倒了,故此颜氏虽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等袁氏大好再行商议置办,时间上又有些来不及。 颜氏前一回过雅芳院后,二老爷娶平妻的事基本就确定了,两家商议了时间,定在腊月初八那一日行嫁娶之事,广元此地又有“一户同年不做重”的习俗,因而颜氏便将二老爷升官之宴与娶平妻放在一日,也算不相冲了。 这一日临近中秋,距离大喜之日看似还有漫漫,但王副相一朝为官,必不肯委屈女儿,故而三书六礼这几道程序走过,只有嫌时间短没有够的。到了问名这一日,颜氏早早就起了,为的是招呼好女方过来的客人。 原来那王小姐早年丧母,王副相极为宝贝,因朝事繁重,是以陪同王小姐的时间并不多。幸而老天垂怜,仙逝的王夫人有一胞妹,嫁入小户邹姓人家,后因王副相举荐,也在朝廷谋了个闲职。那邹大人虽是娶的妹妹,年纪却比王副相大上两岁,早回了广元镇颐养天年。 邹夫人膝下两子三女,三女都远嫁,邹夫人便把那王小姐当做珍宝似的疼着,得知外甥女有了婆家,自然是喜不自胜,赶趟儿地来了,临行前安慰王副相道:“姐夫,钏儿这孩子自小就倔强,好容易盼到她定了人家,我一阵高兴,却偏生是个有妻房的,只说是平妻,可到底跟正妻还是有分别的。我估摸着钏儿是真心喜欢那杜大人,那人由姐夫把关,我自是放心。只是女子嫁人后从夫,多的还是与那婆婆姑嫂妯娌相处,这些事情并非是姐夫所擅长的。可怜我那姐姐,早早就去了,所以怎么我这个姨妈也得尽心些,替她先看看,看那婆婆是个什么厉害人物,正妻是个什么要强货色,还有妯娌,听闻是袁府出去的小姐,我担心钏儿应酬不来,同去的话,也好早做提防才是。” 王副相没有纳妾,夫人的妹妹也当是自己的妹妹,何况邹姨妈说的话句句戳心,要是夫人在的话,或许他的宝贝女儿早就嫁人生子,外孙也早会蹦蹦跳跳了。王副相眼角湿润,道:“这些事你不说我也要来劳烦你,可是除了你她还能倚靠谁呢?” 邹姨妈鼻尖一酸,好容易忍住了,强颜欢笑道:“姐夫宽心,钏儿嫁人是好事,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再说听说那正妻十来年也没生个蛋出来,必是错过了好时期,不能生了。钏儿还年轻,新妇过去是要受些委屈的,可一旦生下孩子,那地位就稳如泰山了。况他们家也算是单纯的,日后不论钏儿生下男女,以姐夫的助力,也是委屈不了的。” 两人都说着安慰的话,那王小姐听了,笑道:“姨妈是想留着我做老姑娘呢!”说完掩着帕子笑起来,邹姨妈嗔怪地看了一眼,这才不舍地与媒人一同上了马车。 杜府里袁氏病了好些时日,大夫也请了,汤药也喝了,总不见好。袁氏自己也想清静几日,但颜氏哪里肯容?她便拖着病体硬撑了几日,实在不行,颜氏这才想到请几位熟识的夫人来招待,可一时仓促,又是下半年,哪里就有那么合适?那头二夫人顾氏称病不出,颜氏也没想她参与,这头嬷嬷来传话,说是隐隐地见到王副相府上的车驾,这样一来二去的,就独有颜氏一人独撑。颜氏狠了狠心,问褚嬷嬷道:“这方姨娘最近是在做些什么?怎么总不见她?” 褚嬷嬷立时便明白了颜氏的意思,道:“前一阵因老夫人病重,大老爷特意吩咐方姨娘不许乱走动,这会子想也该是在沁芳阁里头呢!” 颜氏道:“去把她叫来。” 一个姨娘,原是不够资格招待这样的贵客的,只是时境不同,无可奈何。 颜氏问方嬷嬷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哎,谁让咱们杜府人丁单薄呢!” 方嬷嬷宽慰道:“老夫人该高兴才是,等新夫人过了门,您抱孙子是迟早的事!” 颜氏一听,仿佛已经看见胖乎乎的白娃娃,笑了笑,道:“是啊!想到这里,我便是有再多的事,也得要搁置一边了。为今之计是先过了今日的一关,日后娶进门来,就是咱们府上的人了,犯不着紧张那些个。” 方嬷嬷忙附和了,褚嬷嬷也是领着方姨娘走来,颜氏叮嘱再三,这才带着方姨娘坐在厅堂,静静等着。 要说也是方姨娘造化,一个姨娘的身份,竟然也有资格入主中厅,招呼客人。杜府多年未办事了,前一回还要算是二老爷成亲的时候,但那时方姨娘尚未入府来,因此今日一事,真真是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来,直接砸到了方姨娘头上,因她想到: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合该也是我走运的时候了!这么好的机会,偏生袁氏还病了,不是给我制造希望,又是什么?我须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将那媒人及邹姨妈招呼好了,到时候新妇嫁过来,念着我当初对她的情,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这顾氏整日地一张臭脸,摆给谁看呢?也不知道小叔是中了她什么邪,就娶了那么个青面怪回来!又没个孩子傍身,还那般傲恨,只等着这新妇进门,我看她还有什么脸色给别人瞧!” 原来方姨娘虽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却是个爱吃飞醋的人,她一傲恨自己的身份不及旁人,自然想着改善些,袁氏她是指望不上的,偏这个时候二房回来了,方姨娘便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讨好顾氏,岂料顾氏非但不领情,还多次拒绝与她相见。方姨娘心里气不过,想着同为女子,凭什么顾氏平白无故就可以得到自己丈夫的心,而她要处处受人挟制?故而报复心起,因无机会,正愁不知何处下手,褚嬷嬷就找了她来,方姨娘乐意得很,更是一番娇丽打扮地来了。好在她素日也是喜欢这样浓妆艳抹,故而颜氏也没当回事,只是将接待事宜细细交代,又反复叮嘱了不下数十回。 哪知物极必反,方姨娘原本也没见过什么大场合,又因紧张,竟是捏了一手帕的汗。及至见到邹姨妈,还没等颜氏开口呢,她倒先巴巴地凑上去了,一口一个“亲家姨妈”地叫着。等到用膳时分,方姨娘也没客气,直接撵退了邹姨妈身边的布菜丫鬟,自己动手布菜,那叫一个热情,倒把邹姨妈弄得晕乎乎。还未用完午膳,方姨娘又擅自排好桌子,找人陪着邹姨妈摸牌,她心下想着要讨好邹姨妈,自然要做那点炮手,谁知回回没让邹姨妈胡牌反便宜了下手的颜氏,或是悔牌或是叫嚷,如此啼笑皆非丑态百出的事,方姨娘竟全无察觉,可叹颜氏的脸黑了一次又一次,皆因客人在场压制着,不能发作罢了。 ... 第一百零九章 卫名节俏丫鬟感同身受 邹姨妈辞了杜府颜氏,马车上嘤嘤地就哭了起来,因想道:“我横竖就那么一个姐姐,当年也是她含辛茹苦带大了我,不及我报答,就早早地走了。留下可怜的外甥女,我疼她宠她,就等着她嫁做人妇圆了姐姐的心意,可这杜府,原也是大户人家,我们钏儿过去又是平妻,怎地就一个老太太出来,即便那杜大人的原配不待见,这杜府还是有当家主母的吧,就这么避着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嫌弃我们钏儿? 她如此想了许多,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帘子外头,老嬷嬷小声地问道:“夫人,咱们回府么?” 邹姨妈道:“不,去副相府。” 这邹姨妈是个面善心热的人,凡事喜形于色,故而她一踏进副相府大门,眼尖的小厮便瞧见了,打着千儿来,邹姨妈也不待说话,熟门熟路地往外甥女的院子里去。 她身影一过,那身后的小厮嬷嬷便聚作一团,小声道:“诺,看出来了吧?邹夫人的脸色不大好,没准那未来的姑爷是个痴傻,要不然便是瘸子瞎子。” 另一人道:“胡说!那杜二老爷我是见过的,年纪虽说大咱们小姐一大截,可也算是玉树临风。听说他回来以前还是个武官呢,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喜欢上了。” 又有一丫鬟说:“要是我,再好的男子。但凡娶妻的,我死都不嫁。” 众人啐了她一口,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末了,有人叹息道:“看样子小姐嫁过去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你们说,陪嫁的除了思雨这个贴身丫鬟外,还有哪位嬷嬷?” 那最俏丽的丫鬟道:“管她是谁呢,也不与咱们相干,只是可惜小姐如花的美貌。若不是因为那样的病。也不至于便宜了……” 她正要说下去,蓦然发现大家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这丫鬟猛觉不妙,回头一看。吓得面如土色:“思雨姐姐……” 名唤思雨的丫鬟正是王小姐芳名玉钏的贴身丫鬟。她走过来。脸上阴晴不定,只看着那丫鬟道:“口无遮拦,自己去领板子吧!还有你们。主子的事也由得你们置喙,一个个都嫌好日子过久了是么?” 下人心虚,也怕受罚,均是低着头受教,思雨又数落了几句,回到院中,见王小姐坐在石凳上练字,一边邹姨妈苦口婆心地劝,王玉钏不为所动,邹姨妈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便立邀了思雨来劝,因说道:“不是姨妈虚张声势,你是没有见到,那杜府的人,全然没个礼数,就这么随随便便打发了咱们!我们堂堂相府的千金,难不成还要受他们的气?你是没有见到,那杜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可笑的是这样会算计一个人,竟然把个姨娘搬出来!难道杜府就没有别的主子了?那姨娘生的艳丽非常,又惯会讨嘴,这样的人最是表里不一!穿得花哨不说,那两扇嘴皮子像是给开河了,怎么也闭不上,她嗓门又大,我现在耳根子还疼,别是给震聋了。真真是笑话!” 王玉钏道:“姨妈说得也牵强,自外甥女及笄之后,您每每提及婚事,为此替外甥女操碎了心,如今外甥女好容易相看了人家,怎么姨妈又不乐意了?” 邹姨妈道:“并不是如此,只是那杜府实在不像是大户人家,那杜二老爷也不大可能是你的良人。” 王玉钏叹道:“是不是又怎么样呢?这亲是我要的,好好歹歹又怎么样呢?人食五谷杂粮,渡生老病死,尝酸甜苦辣,谁不是这么着过去的呢?外甥女一不是花容月貌还有些年岁,二不比天仙嫦娥,跟别处的女子有什么分别?再者就像姨妈说的,杜老夫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姨妈就能保证,换了另一户人家,就不会有苛刻的婆婆难处的小姑还有心计的妯娌了吗?姨妈该知道,以外甥女这样的年纪,若是嫁给年龄相当的人,是全无可能的了,即便是有,也不过是继妻!既然是继妻,便定然有继子继女,那时候不也是水深火热?” 邹姨妈动了动嘴角,还想再言,见思雨对她猛摇头,便住了口,叹气道:“我总说不过你,不过,实在为你担心。” 王玉钏抱住怀中之物,道:“姨妈不必为我担心,往后的路,外甥女早想好了如何去走。” 邹姨妈来了斗志:“是了,你到底年轻,那原配早人老珠黄,待你生下子嗣,二房还不是该攥在你手心。” “姨妈你……”王玉钏重重地拧了拧眉心,最后负气走了,独留邹姨妈纳闷:“她怎么说走就走啊?” 也无怪乎邹姨妈会有这种心思,那邹大人是个花心的,姬妾众多,邹姨妈斗了小妾还要斗继子继女,因而看谁都觉得有心计。 “小姐是去乐坊吗?”思雨问道。 王玉钏道:“是,咱们走吧。” 因想着快要出嫁了,以后不好出门,便想多逛几回。思雨是必然陪嫁的,王玉钏也想着替她置办些新的饰物,主仆二人在集市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个小摊前,思雨对一个翠色发钗爱不释手,正要拿起,已有人先她一步,思雨一看,是个比她小许多的姑娘,也是丫鬟打扮,穿翠色长裙,梳着长长的辫子,脆生生地问摊主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摊主为难地看着,道:“姑娘,这发钗是那位姑娘先看到的。” 那位姑娘,就是说的思雨。 那丫鬟道:“你这摊主奇怪,问你价钱呢,倒答非所问。” 思雨见她小小的个子,口齿伶俐,便笑道:“老板,无妨的,就给这位小妹妹好了。” 那丫鬟闻言,笑得眼睛眯成一弯新芽,道:“姐姐,谢谢你啊!” 刚要接手过来,又一双手先她一步,道:“绿影,不可无礼,是这位姐姐先看到的。” 原来这丫鬟正是绿影,呵斥她的自然就是杜汀兰了,杜汀兰是听说袁氏病了,自己也需要买些东西,便带着绿影来到集市,好巧不巧,她才一转身的功夫,绿影就跑到这摊子面前,还要抢别人看中的首饰,杜汀兰有些气结,这种气结源于绿影非但不放手,还道:“可是奴婢看小姐真的很喜欢……” “胡言乱语!“杜汀兰道:“我何时喜欢了?” 绿影道:“奴婢亲眼所见,小姐的匣子里也有一只同样的,只是成色没有这一支好。” 绿影闪躲的言辞,杜汀兰已察觉了,能够让她如此的,那便是姨娘留给她的那个匣子,没想到绿影这个小丫头只见了一次,居然把里头的东西记得一清二楚,她眼圈红了红,想说什么,终是无奈地张了张嘴,最后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抢别人的。” 主仆说了一段,那摊主包好了发钗,笑道:“小姐,刚才那位小姐已经替你付过钱了,说是成人之美呢!” 杜汀兰一惊,忙问道:“那位小姐人呢?” 摊主道:“她们已经走了。” 杜汀兰远远瞧见一个背影,在桂树飘香的季节里,那身影越来越浅,越来越远……(。。) ... 第一百一十章 训家声王副相余有戚焉 杜汀兰平白无故得了发钗,并没看清楚是哪家的小姐,她有心打听,但王小姐本就甚少出门,出门时候也大多乔装,故而杜汀兰竟是什么也没有探听到,那发钗不过寻常之物,因酷似她姨娘留下的那支,所以绿影才会执意要买。但杜汀兰始终觉得没有道声谢,实在心里不应该,又没有别的法子可使,只命绿影收了好生珍藏。 那时候她不知道,之后的许多日子,当她见证了王小姐所作所为,即使那般张狂而放肆,也恨不起来,不过也是,心有所感,而已。 这一下是连逛的兴致也全无,匆匆地办好了事就往回赶,刚到门口,一个小厮便点头哈腰来牵马,道:“七小姐可回来了,老夫人念了几次了呢。” 杜汀兰见他语气有急切之味,问道:“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那小厮道:“这个小的哪里敢问,七小姐快去吧!” 说着果真有含辉斋的丫鬟来请,笑道:“七小姐,老夫人说一个人用膳怪闷的,让奴婢来看看您回来没有,若是回来呢,也不用换洗,老夫人那头等着呢!” 杜汀兰颇有些受宠若惊,祖母最疼的还是嫡出的五姐姐,有什么也是先找五姐姐,又是个极洁净的人,忽然让人来叫,连换洗的时间都不给,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但究竟是什么大事。居然舍五姐姐而取她呢? 含辉斋里,颜氏不等杜汀兰坐稳便道:“今个出门可还顺利?” 杜汀兰恭敬地答:“回祖母,一切都好。” 颜氏笑着拉了她的手,道:“都是自家人,以后来祖母这里,不必每次都行大礼,与你五姐姐一样,常常来给我作伴,说会子话,祖母就高兴了。” 一边方嬷嬷盛好了汤。杜汀兰哪里敢劳动方嬷嬷。忙又站起,道:“嬷嬷快别忙了吧,您这样,我如何当得起。” 颜氏不高兴了。道:“你是杜府的小姐。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 “是。”心下更加疑惑起来。颜氏对她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恶劣,但一直都是稳中持平,淡淡的。不似今日这么热忱。于是杜汀兰道:“今儿怎么也没见五姐姐,想来是有事要忙。” 颜氏不开口,她也不想贸贸然询问,总觉得瘆的慌。 见时候差不多了,颜氏便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两件喜事要宣布。” “如果是说二叔要娶一位婶娘的事情,孙女已经听说了,这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好些个宗族本家都吵着要来讨杯喜酒喝呢。” 颜氏点头,精神很好:“嗯,不错,祖母今日叫你来,也是与此事有关。” 杜汀兰站起来做了个万福,道:“如果能够帮助到祖母,孙女乐意之极。” 颜氏很满意杜汀兰的态度,对她此时也真生出几分喜欢,因道:“这一来嘛,你也快要八岁了,在大户人家这样的年纪早就请了先生来授课,说起来也是你母亲失职,竟拖到这个年纪,所以祖母决定,尽早给你请位先生来,从《女戒》《庄子》这些,都学上一些,我们杜家是文官出身,且不能辱没了祖宗的脸。” 又道:“二来呢,腊月初八就是你叔父大喜的日子了,按礼制是要有童娘子的,祖母想让你去,你意下如何?” 杜汀兰道:“这如何使得?孙女身份……” 颜氏道:“祖母已经向那王小姐递了话,这童娘子原本也该咱们来选,只是那王小姐问了句,府中谁与你叔父婶母走得近些,你叔父那里还好,对你们三个姐妹都是一视同仁的,唯有你婶母,你素是知道的,只怕,前后跟你说的话还多几句。王小姐既然有这个意思,便是在向你婶母示好,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你改知道的。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迎娶那日,扶着新娘子过穿堂,入大厅拜堂就是了。” 杜汀兰便笑道:“此等好事,是孙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颜氏笑看着方嬷嬷,道:“看吧,我一准说七丫头聪慧。” 方嬷嬷也附和道:“是,什么都逃不过老夫人的法眼。” 之后颜氏交代了几句,便让杜汀兰回去了,只让她日后早起,以备早些习学。 杜汀兰笑眯眯地应了下来,走出院子的瞬间嘴角冷笑,什么疼爱什么喜欢,不过都是借口,要不是担心她失了礼数,又何至于仓促地也要找个夫子来临时替她授课?不过都是为了她的面子,杜府的颜面,这么说,她是不是还该庆幸,她杜汀兰终于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这里杜汀兰气咻咻地回了知春阁,面上还要装作高兴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跟着夫子学四书五经。 王副相的府里,王副相把王小姐叫去了祠堂,面对着祠堂里罗列齐整的牌位,王副相道:“钏儿,给列祖列宗叩头上香。” 王小姐依言做了,不及思雨搀扶,王副相又道:“跪下!” 王家世代功勋,牌位极多,王小姐本就跪的膝盖生疼,被她父亲这么一吼,不免有些惊讶,道:“爹!” “跪下!”王副相的态度很坚决,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道:“当着列祖列宗还有你母亲的面,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王小姐一愣,继而道:“爹,女儿什么也没有做啊!如果真的有,那便是女儿终于觅得如意郎君,即将嫁作他人妇。” 王副相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全身指着女儿,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钏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岂可这样草草了事?为父把你养到大,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你折磨自己?这些年为父担心有了继母会冷落你,又何尝不是害怕有了别的子女会分淡对你的爱,你是为父的命!比为父自己还要重要的心肝!宠着你疼着你养大你,你倒好,就这么让自己委屈了一生!” 王小姐浑身战栗,仰起头道:“爹都知道了?” 王副相沉痛点头。 一滴晶莹液体划过王小姐的面庞,她苦苦一笑,道:“女儿原想出嫁后再告诉爹,没想到爹先知道了,这样也好,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王副相不顾一切地扳着女儿的肩膀,道:“钏儿,你还年轻,放弃那些不该有不可以有的想法,好好地跟夫君过日子,这样爹才能放心,你娘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啊!” 王小姐颓然摇头:“爹,太晚了,女儿很早就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动心,便永远都不会有情,既然无情,便永远也不会受伤。那样的话,女儿或许可以活到七老八十,这样,不是可以更好地陪着爹了吗?” 王副相老泪纵横:“可是你知不知道,没有心的人,生活不会有滋有味,只会生不如死啊!如果你……” “没有如果。”王小姐断然拒绝道:“女儿心意已决,还望爹成全!”(。。)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接新妇见新人辞旧迎新 日子一晃就到了入冬的时节,广元镇是一日冷过一日,杜府中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袄子,像顾氏这样体弱的,出门时候必定要再披上一件大氅。人们出来的频率大大减少,多以围坐一团,吃热果子逗乐讲笑话混日。汴都这时候却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边境的小国恣意挑起事端,企图侵吞万圣边疆;皇上大怒之下派兵应战,历时一年,虽胜了,却损失了一名武将,这本是过去之事,然而刚过了半年,又查出皇上信任的官吏贪赃枉法,乘着战争大发国难财,其中一人还是历经两朝的学士!皇上一怒之下,险些抄了那学士的家!除此之外,五品以下官员多达十二人!牵连人数甚广,汴都一时人心惶惶,大家都说,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原本皇上的压制着这些消息,也不晓得哪里透了风,这么一传十地就流传了出宫。王副相闻了风声,将杜成安叫了去,道:“朝廷多处职位空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即刻修书一封,汴都那边自有人替你打点好一切,你赶紧收拾一下,尽快做好准备。” 杜成安道:“副相的意思是,要提前入京?” 王副相道:“朝廷的官文下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但如今皇上正需要人,恐怕会提前发文,我们要做好万一的准备。” “那成亲……” 王副相道:“钏儿她不会介意的,能够在成亲后你再去固然是好。但若是皇上执意要人,既是朝廷命官,就该先把个人利益丢下,大丈夫,顶天立地,钏儿一定会支持你的。她既许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日后她的去处,便由你照料安排,我虽然是她父亲。但。女大不中留啊!” 王副相说着,苦笑起来,杜成安心里一颤,这份父爱很沉重。压得他几乎窒息。可一想起那个约定。他又不得不强撑着问道:“副相真的舍得唯一的女儿跟着回汴都?从此相见遥遥无期?” 王副相叹道:“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心意已决呢?她的脾气啊,跟她娘一模一样。”说着道:“我让人查过了。初八之前,还有一个宜嫁娶的日子。” “副相是要将日子提前。” 杜成安问了,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良久,他说道:“一切就依副相的意思来办。”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让本就很短的婚期又提前了大半个月,杜府比以前更忙了,喜帖本来都派发出去了,如今要重做,那些预备的东西也要赶着制出来,还有雅芳院西厢的新房,前几日府里又揪出几个偷奸耍滑的下人,一时人手也不够,总之是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冬月初六,总算是差不多都准备齐全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十七就是迎娶新夫人的日子了,算算日头,还有十来天,杜府下人们一个个怨声载道,好容易盼来一场喜事,还以为可以借此揩油呢,谁知油水没有捞到以前,人先脱层皮了。一方面怨恨袁氏刻薄,另一头又恼怒顾氏柔弱,就这样一天闲话一天累话地过了几日,杜汀兰下学路过,将听到的话当做笑话一样儿说了一回,颜氏听了沉默不语,半日后就涨了下人的工钱,因此大家无不欢呼鼓舞,赞扬老夫人的恩典,又云七小姐的善举。因此传到袁氏耳朵,因着前几次的疑虑,袁氏对杜汀兰的猜忌大大增加,暗下对袁大家的道:“抛个诱饵出去,看看她怎么应付。” 袁大家的道:“在二老爷的大喜当日么?” 袁氏斜觑一眼,道:“你以为呢?” 袁大家的刚一退下,徐嬷嬷就进来了,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袁氏近来刚好,瞅了徐嬷嬷一眼,将手上的茶碗盖子烫了烫,道:“急什么?总不过大部分的事情都完工了,也容不得我歇一歇。” 徐嬷嬷鼻尖带着些汗,道:“恐怕等不得了,老夫人派了方嬷嬷亲自过来请呢。” 袁氏冷笑:“左不过一个平妻,居然要弄出这样大的阵仗,比老爷娶我还要来得丰盛,到底是给了王副相的面子啊!”袁氏说到此处,恨得牙根痒痒,对徐嬷嬷道:“你看出来了吧,我这位婆婆口里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究竟更疼哪一个,谁又不知道呢?捂着藏着的,干什么去!当我稀罕!” 一面想到那头的顾氏,火气小了许多,道:“不过呢,只要能让那头的那一个不舒坦,我心里就舒坦多了。就算是折一点银钱我也愿意。” 徐嬷嬷道:“虽说是平妻,已经是能够给的最好的名分了,可见老夫人是下了血本了。老奴说句夫人不爱听的话,咱们老爷在官场,说到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那自然是数一数二,可若是说到左右逢源,深谙其道,那是比那一位差了一截去。夫人娘家再强大,也只能是保住夫人现在的名分,至于富贵荣华,日后还是要靠这里的人。再者说,即便老太爷老夫人疼爱夫人,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又道:“老奴看,二老爷虽然有时候难以琢磨,但对夫人还是极为尊敬的,所以只要夫人好好地相处,也没什么咱们的坏处。如今这新夫人进门,正是夫人的好机会,那一位咱们是不想了,可这新夫人嘛,年方二十,是个心思极为简单的人,夫人只要好好地对她,日后她也必定会惦记着夫人的好处,二来王副相多年为官,在朝中一定有不少盟友,将来咱们五小姐大了,要定亲的时候,兴许还能请新夫人美言几句,替五小姐择一门好姑爷呢!” 袁氏正做此想,道:“你与我想得倒是不谋而合。既这么着,那咱们还是快快过去,我差点忘记新弟妹再好也还没进门,眼下,合了我这位婆婆的心才是正经呢!” 其实不要说茹古院,就是沁芳阁的方姨娘,也有这样的打算,因此府中是各处嘈杂,要说安静,也有一处,便是二夫人顾氏雅芳院的正房,西厢的新房在颜氏的大力监督下,早就收拾停当,请了一排的乐师,反复练习当天的曲调。丝竹声传进顾氏耳朵,她笑看着安姑姑,道:“姑姑,你说,这算不算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旧话谈旧人旧事重提 本来是难得的好天气,安姑姑因担心顾氏常在屋子里闷着,心里会更加难受,才与春儿联合怂恿着她到院子里来散散心,顾氏本不愿,耐不住春儿死缠烂打,又提了花洒进来,顾氏因想到也是好久没有打理院中的花草了,这才出来,结果就听到迎亲的歌调。她想起当日二老爷娶她之时的场景,眼中逐渐雾气氤氲,安姑姑一看暗道不妙,正要安慰,已有人先她一步说道:“我们雅芳院什么时候有了新人旧人?为夫倒很想听夫人说个明白?” 顾氏闻得其声,背过脸收了泪,口气十分别扭:“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杜成安道:“回来拿件衣服。” 顾氏道:“这种小事,老爷只需知会小厮回来拿便是了。” 杜成安眯起眼,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打从上一回母亲来过雅芳院之后,他的岚儿就变得古古怪怪,再不肯开口唤他一声“夫君”而是现在的“老爷”,字字句句透着疏离,杜成安不用想也明白是为了什么,他一笑,道:“不回来,又怎么会看到夫人洒花模样呢?” 见到顾氏云淡风轻的,好似对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杜成安刚浮上脑袋的一点念想瞬间被打散,讥讽道:“为夫即将迎娶他人,夫人还有此等闲情雅致,真是少见。” 顾氏笑得灿烂:“妾身入杜府十年,不能替老爷生下子嗣。已是不孝,有何面目僭越老爷传宗接代?若是新妹妹能够让婆婆三年抱俩就是更好,否则,妾身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是以,妾身只有替老爷高兴的,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杜成安原本在听到第一句时已是青筋暴突,握紧了拳头告诫他自己不可轻易发怒,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已经一手捏住顾氏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淬着真火的双眸直盯着顾氏。吐字却极轻,仿佛是空中飘过的云:“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有呢?” 在安姑姑惊惧地眼神里放了手,大踏步往门外走。走到石阶前。停下来。说道:“既然夫人如此希望为夫生下一个孩儿,那便如你所愿,还有。为夫是不是也该感谢,你的宽容大度? 他忍不住回头,眼睛里看到的仍然是顾氏倔强的背影,他被这背影和这倔强伤透了,还是忍不住再问道:“孩子……孩子,这么多年,你为何还是放不下?你总以为是我做的,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 “你的什么?”顾氏质问道:“老爷何曾以为那是你的?若非你疑心,又何至于此?” 宽大的背影在风中闪了闪,嘲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顾氏反击道:“你又何尝相信过我!” 杜成安一忍再忍的怒气终于抑制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用尽了多少气力才能说出那样无情的话语:“封闭雅芳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 顾氏眼泪簌簌滑落,强忍了道:“妾身不过尽了为人妻子该尽的本分,老爷公事繁重,不必为此等小事劳心,妾身不会踏出这院子一步!”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哼!”杜成安气结,直接上了台阶,他要告诉母亲,不许新妇给顾氏敬酒,不许顾氏接受新妇的跪拜,不许…… 许多个不许…… 他其实明白,他是多么深爱眼前的女人,可是这么多年,她对他总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虽然她在他身边,可是他还是觉得彻骨的寒冷,觉得跟她的距离何止是千山万水。他知道她恨他,他承认当初用了一点手段让她嫁给了他,可他总是傻傻地以为,就算是块石头,只要他拿出百分百的诚意,有朝一日她总能看到他的好,总能感动她,可是一年、两年、十年,她依旧如此。如今他终于懂得,她的确感动过,然而感动并不是感情,他得不得她的爱,可他总希望,十来年的夫妻,她对他也该有一星半点在意的吧,就是这一点点的期盼,如今都被她粉碎了。 岚儿,顾青岚,你好狠,你情愿远远地看着他,也不肯给我一个正面,可是为什么,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这样放不下你? “二叔。” 杜成安低下头,见是杜汀兰,便问道:“你来了多久?” 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他想问的是这个,又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太直白,因而忍住了。 杜汀兰笑道:“刚刚到呢,看到二叔正要出来。侄女原本是来送一封书信给二叔的,后来祖母知道了,便要侄女把喜服一同带过来,还要侄女问问看,这样式和尺寸合不合二叔的意,若是二叔不满意,再拿到裁缝铺子去改改。” 杜成安对这些根本不在意,胡乱应道:“你祖母决定的就好。” 那托盘里头一身红装,上头是大大的红绸,杜成安惯性地看了看,道:“这内衬何以是金丝的?” 杜汀兰不免有些好笑,不止是她,绿影也忍不住了,道:“二老爷,这哪里是您的里衣,这是老夫人特意为二夫人准备的,说是在新夫人敬茶的时候让穿的。” 是母亲的意思?母亲这是要干什么,逼迫岚儿吗?杜成安早忘了刚才才与顾氏大吵一架,若不让顾氏去,母亲那里下不来台,让她去,他以后如何在岚儿眼前自处?正犹豫着,杜汀兰已经走进来,道:“祖母说了,二叔公务多,这些小事就交给小辈办理好,不过二叔记得到时候给侄女一个大红包便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帮忙劝解了,杜成安面上一喜,他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个侄女对他们夫妻有搭救之恩,她的话顾氏还是会听几句的,再不济,也不会被赶出来。不过…… 杜成安如此想,道:“你婶母在气头上,你好好劝劝。” 杜汀兰对杜成安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道:“二叔放心去吧,兴许侄女可以办好呢。” 说着眨眨眼,杜成安的坏心情都被笑得灰飞烟灭,道:“你呀!你呀!”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跟眼前这个侄女十分亲切,每每见了她,他不悦的心情总能被她安抚好,杜成安忽然想起她的姨娘,一个如画的女子,他只匆匆见过几面,只觉得她恬静淡然,却不想为何会被大哥厌弃?(。。)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会四方友颜氏病态全消 再说杜成安走后,顾氏是想拒见来客的,但杜汀兰已经进了院子,不好不见,于是来到中厅,丫鬟上了茶,顾氏便兀自坐着,将杜汀兰晾在一边。 杜汀兰也是揪着帕子,正想着如何开口,那头顾氏开口道:“你把东西放下吧。” 就是要撵人了,杜汀兰便站起来,微微笑道:“侄女打扰婶母是侄女的不是,临走前,希望婶母能够听侄女说几句。” “侄女知道婶母是素来好静的,本不该来打扰,然也是凑巧,学堂里有位姓周的大人,他的千金碰巧跟侄女一起上下学,也不知道这周大人是哪里打听到的消息,便让侄女给二叔带个信,侄女百般推诿,也说家务事我一个孩童不便插手,可周大人再三言明,这书信不是什么大事,还说他因公事不能在婚宴当日,因而让侄女带信。侄女想周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也不能得罪了二叔的同僚失了杜府的颜面,所以下学回来就急急地赶过来送给二叔。哪知道半路被祖母截胡了,她听说了,便说道:“既这么着,我这里也有些东西,正想找人带过去,你要去的话,便一同带去吧,你婶母是通情达理之人,想来不会迁怒与你,你做了他们俩个童娘子的事,也要跟你婶母那边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你婶母误会,你难做。” 说着看了看顾氏的脸色,见有些和缓。又道:“祖母说这是婶母喜欢的款式。” 顾氏一叹,道:“你这孩子,我哪里是怪你。” 杜汀兰平心而论是不想来这一趟的,先不说她原本就跟顾氏有所交集,就是仅仅看如今的情景,杜汀兰也不忍再在这位善良的婶母心坎上捅一刀,她不知道为何独独祖母叫了她来,难道是因为选了她做童娘子? 广元镇有个风俗,凡嫁娶时分,男女双方均要挑选一名孩童。女童称作童娘子。男童称作童君子,指在新娘下轿到拜堂到送入洞房到新郎敬酒回来之前这段时日,陪伴新娘走过全程。在之前这童娘子及童君子挑选的是定亲的一对男女,后来因此闹出许多事情。之后便做了更改。童娘子年纪须在八岁以下。不明男女之情,而童君子也是未定亲的男童,年纪在八岁至十岁之间最为恰当。这也是杜府选了杜汀兰的缘由之一,府里三姐妹,只有她年龄合适。 杜汀兰见顾氏神色忧郁,道:“其实……侄女觉得,二叔还是很在意婶母的,只是为何不能好好地谈谈呢?” 或许是顾氏固执己见,或许是有了先入为主一因,她道:“你也听到了,我与你二叔之间,怕是没那么容易说开了。” 杜汀兰道:“所以婶母是要继续误会下去么?或者是继续装糊涂?可是即便婶母躲过了今次,日后呢?将来新婶娘进门,婶母总是要面对的。” 顾氏捂着头痛的额头,道:“我……” “侄女愚见,这场仗不是别人给婶母的,而是婶母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与其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不如迎上前去,就算结果不甚如意,起码婶母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须知就算是婶母闭门不出,二叔也一样可以过来,难道婶母准备将二叔也一起拒之门外么?” “小姐,您为什么那么说?二夫人够可怜了,小姐还往她心间插一刀呢!”走出去好远,绿影才敢开口问道。 杜汀兰道:“怎么说?” 绿影说道:“不是么?有哪个夫人愿意开开心心接受丈夫纳妾,而且这个妾身娇肉贵的,万一是个坏心眼的女人,那二夫人以后有的苦头吃了。您就让人家多安生两天不成么?” 杜汀兰道:“绿影啊,你就是这样,想事总想一半,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决定婶母命运的,不应该是二叔么?难道你以为,会是新夫人?” 她早就看出来了,二叔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不在意婶母,想反,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事事钻牛角尖,婶母呢,又圈住了自己的心,所以两个人才会这样继续误会,这个结或许不会那么快解开,但她还是希望二叔开心的,而让二叔真正开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婶母对她敞开心扉。至于那个新夫人,她相信到那时,二叔会有妥善安排,希望婶母早点想通吧,她人微言轻,能够做的,似乎也有限。 “让旺财去打听一下,今儿我下学前,是谁去了祖母那里。”杜汀兰说着,往回走,还有几天就是二叔迎娶新婶娘的日子了,按照教养嬷嬷的话说,她可是要从天亮忙到天黑的,现在要做的,是该养足精神,迎接那一天的到来。 深夜的杜府静悄悄的,忙碌了一整天的下人们早早就去睡了,剩下几个当值的,也是闷着声儿。含辉斋里颜氏却一点困意也没有,辗转反侧的,最后还是惊动了褚嬷嬷,那褚嬷嬷老实,以为颜氏犯病,慌得连夜请了大夫来,好在行事秘密,没有惊醒杜府的两位老爷,颜氏又气又笑,骂道:“你也是伺候我的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一点主见都没有。” 褚嬷嬷忙道:“老奴也是担心老夫人的身子骨,二老爷就快要再娶妻了,到时候宾客盈门的,您吃得消么?” 颜氏啐道:“你还想我起不来啊?” 这边老大夫隔着帘子把了脉,捻须道:“恭喜老夫人,老朽适才替老夫人把脉,发现您体内肝通肠顺,想来是已痊愈了。” 褚嬷嬷顾不得还跪着,道:“当真。” 老大夫也是常来的,早听说了杜府的事,便笑道:“这个是自然的,老夫人这病,本来就是自心生,如今心病去了,人自然就复原了。” 又道;“说起来也亏了大老爷,每每从医馆门口经过,总要来问问老夫人的病症,可见老夫人您福泽深厚,一个儿子孝顺非常,一个光耀门楣,只这两样,就是许多老夫人求不来的呢。” 颜氏被说得心花怒放,只叫褚嬷嬷赏,老大夫得了赏银,心满意足地出了府,心道,也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这杜府,怕是要赶上前两代的风头咯!(。。)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迎八方客汀兰初露锋芒 一眨眼就是冬月十六了,杜府上下经过几个月赶工,好在终于还是准备齐全了,颜氏仍不放心,叫人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连方嬷嬷都看不过去了,笑道:“老夫人,天色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明日,可是有够忙得呢。” 颜氏笑得合不拢嘴:“我也知道,可就是睡不着啊,你说老二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纳妾呢,还是这么身出名门的小姐,可见我平日里吃斋念佛,总是会被菩萨照看的。” “顾氏那边,是怎么说的?” 方嬷嬷答道:“老夫人您预料得不错,七小姐的话,二夫人还能听上一两句,虽然也没什么表示,但二夫人不是薄情的人,七小姐搭救的这份情,她记着呢。” “她当然记着,我是担心她不会在这时候还这份人情,我这个表侄女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了解吗?”颜氏说着恨恨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魅力,竟然可以让她的儿子不纳妾,而且一坚守就是十年,思及此颜氏便道:“她最好安分点,要不是因为是我的表侄女,这二夫人的位置,我早给她摘了!” 说着,目中隐含一点寒光,方嬷嬷见了,一叹,有些同情起顾氏来,新夫人还没进门,老夫人已经有了厌弃,若新夫人真进门了,将来生下孩子。那二夫人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可方嬷嬷不敢说出来,被颜氏知道,又会疑心她这个奴婢不是跟她一条心,更甚者怀疑顾氏暗中拉拢人,那罪名可就大了。 方嬷嬷决定岔开话题:“也不知道七小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颜氏道:“是啊,这孩子究竟没见过大场合,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加合适的人选,且看着吧,她若是给我丢了脸,日后自然有她好看!” 方嬷嬷暗自哎哟了一声。本来是想给二夫人救场的。也没想到这许多去,就这么随意说了说七小姐,结果又把七小姐扯进来了,到时候要是七小姐真办砸了。岂不是我的罪过了?也罢。火头是我挑出的。虽然是无心之失,到底给七小姐脖子上头架了把刀,我得抽空去那边通声气。才能消了心头这愧悔。 方嬷嬷来到知春阁,直奔主题:“七小姐,明儿个就是二老爷的大喜日,您刚巧又是童娘子,所以老奴想,是时候让您清楚几位夫人的习性,这首先就是袁府的大夫人,她……” 杜汀兰仔细记了,向方嬷嬷道了谢,因还有诸项相关事宜,方嬷嬷也不多留。这一夜可怜的杜汀兰只睡了三个时辰,真是凌晨方睡凌晨便起,这也罢了,还必须端端正正坐着,任由老嬷嬷梳发,实在困了掩着口打个呵欠,还会被老嬷嬷说教:“七小姐须得记着,此乃不雅之举,在客人面前切莫如此。” “扶住新娘的时候,以左手心垫住新娘的手肘,右手覆在左手指尖处,走路时一定要跟新娘的脚步一致。” “辰时于杜府大门迎候,巳时新娘花轿落地,压轿后的第一时间七小姐要迎上去,巳时三刻新郎新娘拜堂,跟着七小姐便要寸步不离,直到新郎敬酒回来方可退出。” 绿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嬷嬷,你这一说,我们小姐几乎没有用膳的时间啊!” 嬷嬷一本正经道:“不是几乎没有,是的确没有。” 绿影瞪大了眼:“我的个乖乖,那小姐不是得饿个半死!” “呸呸呸!”嬷嬷赶紧捂了绿影的口,四下张望后道:“我的小祖宗诶,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敢这样胡诌。要是被人听到了,可了不得!” 绿影心知说错了话,脸色都白了,杜汀兰道:“嬷嬷,她是小小顽童,嬷嬷不要计较。”说着往那嬷嬷手心塞了东西,笑道:“今日大好的日子,一切都该喜气洋洋,不是么?” 嬷嬷会意,含笑接过来,她过来梳发已有另外的红包,没成想还能得到额外的好处,不是说七小姐势单力孤没什么银钱么,看起来也不是啊!不过出手这么大方,嬷嬷反不好意思,总觉得该再做些什么,便道:“七小姐要注意,人多口杂的事,所以,这小姑娘还是少说话为妙。” 杜汀兰点头:“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要去大门口了,嬷嬷先忙吧!” 因是娶亲和升职办一处酒宴,因而一半为亲,一半为利,故而金阳城大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且不说杜府是如何门庭若市,就是单从王副相处一同过来的宾客,就多达数十桌,一时人声鼎沸,客似云来,许多多年不见,未来往的,或是因故未联络的,竟都来了。 颜氏忙着照应客人,脸上的笑容从未断过,尤其是听到鞭炮声响,跟着有人叫喊着“新娘子到门口啦!” 然后是压轿的声音,跟着是族长夫人交将打着同心结的红绳交给新郎新娘,随后跨火盆,跨门槛,过马鞍,接着是杜汀兰手持铜镜照在二老爷杜成安及新夫人王玉钏身上,以稚嫩声音道:“新郎新娘照过铜镜,从此幸福圆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九叩之后,新娘被送入洞房,杜汀兰自然而然也要陪同,直到杜成安敬酒回到新房为止。她今天穿着散花水雾浅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沙,发挽成髻,只用一枝碧玉簪子固定,那簪头一串流苏,随脚步轻轻摇动,稚气的双眼,闪亮得如同两颗水晶葡萄,嘴角淡淡笑意,使人心旷神怡。 原本颜氏对她还有些许担心,但闻得有几位夫人的夸赞,颜氏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看来这个孙女在大事上还是拧的清的,这一点倒比她姨娘好多了。不知为何颜氏会忽然想起沈姨娘来,还带着淡淡唏嘘,但这念头只是一瞬,即刻便被打散。 袁氏瞅着新娘轻声走过的背影,一身的喜服,大红的嫁衣醒目得很,但见坐在一侧的顾氏还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袁氏便笑了:“顾青岚,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平静呢?” 另一边方姨娘愤懑地看着,同样是妾,她当初就那么一顶娇子抬进来,连个大礼都没有,凭什么老夫人就这么重视她?难道就因为她是平妻?再侧头一看顾氏,暗道:“才不会这么便宜那个女人!二夫人啊二夫人,一会说不准你还要感谢我呢,看看我,究竟安排了什么好戏吧!” 猛然灌下一口烈酒,那头杜汀兰正扶着,猛然感觉脚下一滑,身边已经有人?大叫起来:“哎呀,新娘子摔倒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喝醉酒说醉话酒后真言 众人正把酒言欢,忽闻新娘子摔倒,都往那侧厅里的人影看去,原来是新娘子一个站立不稳,幸亏杜汀兰早有防范,两手使劲抓住了新娘子的手,还好动作快速,并无人察觉,只是当她想查证是谁人信口雌黄之时,一众宾客都望向她们这边,杜汀兰只得含笑搀扶了新娘继续往前走。 袖子下的大手握住她,道:“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只怕我要出洋相了。” 彼时她们已经走出侧厅,经过花园,盖头下的王玉钏并不知童娘子是谁,只凭着肉眼看到一双鞋子,鞋面素雅恬静,应该是个文静秀气的女孩子,只是想不到她这么大力气,要不是她及时拉住,她一准摔下去,到时候丢了杜府的脸,连她爹面上也不会好看,而现在王玉钏更担忧的是,今天这样大的场合,明知是副相千金,也敢公然挑衅,她却想不出来是谁?父亲一向礼贤下士,从不轻易得罪人,那么剩下的就是杜府的人,是她么? 与此同时杜汀兰也在质疑,莫不是婶母顾氏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但看着也不像,她潜意识不想把婶母当做那种奸佞之徒,可是除了婶母,还有谁有这样大的动机呢?杜汀兰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近十年来,杜府最为热闹的一次,杜成安不知道是第几次仰脖子了,只是一味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仿佛那喝下的,不是酒水,而是茶水,可就是茶水,也经不住这么猛灌的道理啊,宾客们都以为是他太高兴了,怎么会不高兴呢,娶了这样一个千金。日后仕途该是何等宽广,而且听说那王小姐,也是个窈窕淑女,那宾客里也有沽名钓誉之辈。总想瞅准时机,拍上马屁,借此捞到点好处,又因想着今日是洞房花烛夜,多有打扰也不好。别到时候马屁没拍到,倒反被踢一脚,因而都起着哄要闹洞房呢!当然最主要目的还是要见识一下,传说中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王小姐,是何等花容月貌。 所有人中,最着急的莫不过颜氏了,打从小儿子拜堂成亲这刻起,颜氏就巴不得抱上孙子,越快也好,任何人都不能阻断她加快这件事的步伐。见时候差不多了,颜氏一个眼神,二老爷便被小厮扶着,口口声声是去如厕,实际是被颜氏派去的人拉着往洞房去了,大老爷杜成康继续陪着客人们喝酒。要说大老爷除了实诚,还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就是在人前对自己母亲的话是言听计从,另一个是别看他嫌少与自己的弟弟共处,但多少因一些事觉得愧疚。故而招呼起宾客来,十分上心,直把袁氏气个半死,口里啐道:“你若是对自己的前程也这么上心。我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是扶不起的阿斗么?” 二老爷由小厮扶着,一路踉跄向西,走到门口,经冷风一吹,酒醒了一半,眼帘里是清一色的大红。自己身上也是一身喜服,杜成安甩开小厮的手,道:“你们退下吧。” 那小厮是颜氏安排的,听命于颜氏,颜氏要求他务必把二老爷送到西苑,眼下二老爷已到院外,距离正房不过百十来步,小厮见目的达到,便笑着打了千儿,道:“小的恭喜二老爷了,老夫人说**一刻值千金,望二老爷珍惜佳人,珍惜良辰,小的先告退了。” 领着赏赐,小厮喜滋滋地向颜氏复命去了。二老爷独自站在院里,对面就是顾氏的院子,他踏上台阶的脚步顿了顿,忽而转身,往顾氏的院子奔去。 东厢里,顾氏早早以身子不适为由回来了,此时正坐着做女红,安姑姑随侍在侧,道:“夫人,晚上做这些针线活,对眼睛不好,您仔细花了眼睛。” 顾氏轻咳了两声,道:“无妨,闲着也是闲着,这么早也睡不着,左右坐坐针线,还能打发打发时间。姑姑你也坐吧,横竖这里就咱们俩,没有别人。” 安姑姑道:“那怎么行,万一老爷回来的话……” 惊觉说错了话,忙纠正道:“老奴的意思是说,要是日后老爷看到了,也不合适。” 见顾氏脸色一变,又笑道:“姑姑,我无事,别担心,坐吧,以后,就像这样只有姑姑你陪我的日子,可能会很多呢。” 安姑姑觉得心里被什么揪紧了一般的疼痛,但她知道,夫人佯装的从容何尝不是在安慰她?若她再戚戚艾艾的,难免让夫人再添伤感,因而安姑姑也勉强笑道:“夫人莫要担心,老奴会一直陪着夫人。” 顾氏叹口气:“是啊,我身边可不只有你吗?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红绡绸绫,软玉温香,美人在怀,他该是满意了吧。” “砰!”门被撞开,杜成安铁青着脸站在外头,周身冷冽的空气让安姑姑浑身一震,仔细看去,她叮嘱的春儿好生看守,那丫头哪里去贪玩去了。这时安姑姑才确信是老爷过来了,一喜,道:“老爷……夫人刚才正念叨着您呢,老奴先去替您泡一壶茶过来。” 说着也不管杜成安是何种表情,径自退出来,关了门,喜道:“老爷心里还是有夫人的,这个时辰还想来看看夫人,只是夫人……哎!” 顾氏见是杜成安,也没有什么激动表情,手上的动作不变,脸也懒得抬起,继续一丝不苟地操纵针线,道:“你怎么过来了?你……” 下一秒手中的绸布被杜成安撕裂成几片,口里冷哼一声,道:“既然你如此关心为夫的起居,怎么不亲自来过问呢?” 顾氏将针线拾起来,面色不善:“今晚是你跟妹妹的洞房花烛夜,你……” “妹妹!”就是这两个字,极度刺激了杜成安,凌厉眼神冷冷扫过顾氏,讥讽道:“这么快就攀上交情了么?岚儿,你可真是为夫的好妻子!” “老爷过奖了!”顾氏也不甘示弱,回击道:“这亲事是老爷亲自求的,为求心安,老爷也不肯亲自告诉妾身,而是婆婆来转述,婚事提前再提前,难道老爷不是特别在意妹妹么?既然如此,妾身何必庸人自扰?妾身只求和气度日,没有别的奢望。” “如果现在纳妾的是大哥,你也是这样神色自若吗?如果当初娶你的是大哥,你是否也这样无动于衷?还是我在你心里,原本连替代品也不是?顾青岚,我的心思究竟要被你作践到什么程度你才干休?是否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娶了谁,你也不会在意?” “是。”顾氏抬起头,坚决地说道。 “好!”杜成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慢慢地退出房门,道:“看来你果真是心冷之人,很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绝情夜断情念情枕难眠 却说杜汀兰扶着王玉钏往西厢走,因着之前的插曲,两人倒是没有那么生分了,王玉钏说完后,杜汀兰笑道:“只要玉婶婶不嫌我粗笨就好了。” 王玉钏是真心感激杜汀兰,彼时两人都不知道赠钗受礼的就是对方,也是巧合,正巧当日两个主事的,思雨及绿影都不在,所以两人并不认得。 王玉钏想起临行前邹姨妈的话,当时邹姨妈拉着她的手,泪眼惺忪道:“钏儿,嫁了人比不得在家里千好万好,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也就是这么个道理。我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可这夫君是你自个选的,只是你嫁过去,就不能常常回来了,因此姨妈总有几句要嘱咐你。这女子啊,但凡嫁人,少不得面对夫妻、婆媳、妯娌姑嫂关系,这夫君是你精挑细选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那个婆婆,是千万个想要抱孙子的想法没能实现,眼下就眼巴巴盼着你了,只要你肚子争气,那也就不在话下了。你那大嫂因前次我去的时候病着,没有见到,你爹爹都打听过了,是袁府的小姐,听说也是个心善的,对庶女尚且能够容忍,何况你也犯不着她什么事。杜家没有女儿,你也不必担心姑嫂关系相处不好会被婆婆不喜,只要你善待下人,尊重长辈,体恤夫君,不怕没有好日子过。只是,你终究是平妻,对于夫君的正妻,你是能够忍让便要忍让,须知女子大度比之男子更是难得。” “玉婶婶?”王玉钏对这个称呼很是好奇,问道:“听说夫君有三个侄女,不知你是哪一个?” 杜汀兰笑道:“哎哟,玉婶婶真是要磨搓侄女了,侄女是杜汀兰,上头有五姐姐芳名雅兰。六姐姐芳名馨兰。” 王玉钏很满意,她只淡淡一提,对方便能跟着她把事情说完整,想也是个心思剔透的。她一笑。道:“原来是七姑娘。” 杜汀兰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玉婶婶不介意的话,可以像二叔一样,叫我七丫头的,其实祖母和母亲也这样叫我。她们常说,你看七丫头。就是这么傻呆呆的,别是又吃多了吧,被雅兰看见,又要说她了。幸好是六丫头不在,不然两姐妹一准闹翻天。” 王玉钏听她说得有声有色,“噗嗤”一乐,道:“这么说,你们姐妹三人倒是能够打到一处去。” “也不是,就我和六姐姐喜欢疯闹,五姐姐呢。她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嫡出千金,所以父亲对她格外严厉些。” 说着进了院子,再到新房,喜娘扶着,王玉钏在床沿上坐下,对喜娘道:“喜娘,你们先出去候着吧,夫君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想先用些点心垫吧垫吧肚子,可也不习惯有旁人在。” 喜娘笑着道:“这么着。我们就在门外候着吧,我也得等杜二老爷过来,挑了喜帕,这任务才算是完成呢!” 杜汀兰也跟着往外走。被王玉钏一把拉住,道:“七姑娘,你可否留下陪我说会子话。” 说着就要来拉她坐下。 杜汀兰因想到,别是单独留下我,来问东厢的事情吧,这可怎么好呢。两边都是我的婶婶,我是最不好说的,可又怎么样呢,偏生留下了我来,只盼着二叔能够快些来吧。 这时候果真听到门口有些动静,杜汀兰便道:“该不是二叔回来了,玉婶婶,你先略坐坐,我去看看。” 虽说是去看,也只是捡了半扇叶子窗打开了一瞅,果真看到二老爷的身影,杜汀兰刚想说呢,就见二老爷一转身朝反方向去了。杜汀兰心里咯噔一声,那头王玉钏问道:“七姑娘,怎么了?” 杜汀兰不作声响地将叶子窗合上,走至王玉钏面前,道:“没什么,是我听错了,原不是二叔,是喜娘她们带人出去呢。” 王玉钏不疑有他,立马掀了盖头,道:“吓坏我了,可算是走了吧。” 倒是把杜汀兰吓了一跳,道:“我的好婶婶,这盖头是不能随便揭开的。” 王玉钏冲她眨眼:“要不然我要支走她们呢,快来快来,咱们一起用些点心,你接着给我讲讲,你们三姐妹的趣事。” 嘎、、、、、、 杜汀兰傻眼了,原本新娘子不等丈夫回来自己揭了盖头就足够让她诧异的了,居然对丈夫的原配只字不提,她难道不是想从她口里知道些什么,或者讨好或者算计,竟然只对她们几个小孩的童年感兴趣,若是真的单纯倒也无害,若不是呢,那不就显得怪异了? “对了,你为何叫我玉婶婶?还是,以后你们几个都这么叫?”王玉钏一边问着,一边往嘴里塞点心,杜汀兰不得不承认,她东西的动作极其优雅,只有这样看来,她才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是祖母说,怕是混淆了,所以要我们都区分一下,称呼您为婶婶。” “是吗?”王玉钏笑得欢颜,一点看不出作假,道:“如此甚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喜娘的声音:“哎哟,新郎官过来了。” 王玉钏赶紧丢了点心,复回首坐下,杜汀兰慌将那盖头盖了,人还未站稳,又听到喜娘一声惊呼:“哎,新郎官!” 说那时,二老爷已经走进来了,准确说是闯,周身上下散发着怒气,喝道:“都退下!” 旁人不知情,杜汀兰是猜了个**,她回头看了眼王玉钏,后者盖着红盖头低着头,杜汀兰徐徐走到二老爷身侧,想说什么,也什么都没有说,轻轻一叹,顺带关上了房门。 那喜娘几乎是被杜成安赶出来的,她自言自语道:“我做喜娘这么久,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么猴急的新郎官,喜帕都没挑呢,哎哟,这老夫人是想抱孙子疯了吧!”说完又觉得不大合适,各自讪笑着走了。 杜汀兰走在回去知春阁的路上,脑海里闪过今日的一幕幕,她不得不承认,新婶婶是极美的人,外面都说亲事是二叔自己求的,这丈夫是王小姐自己亲自选的,可杜汀兰隐隐总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是哪里,她看得出二叔对婶母很上心,可那么上心为何又要娶别的女子回来呢?还有这个新婶婶,似乎对二叔的事情也不上心,着实怪异啊! 这一夜,只怕婶母不会睡好了吧,孤枕难眠,然而她难以入睡,真的是因为一个人么? 不管怎么说,这一晚,是有太多人无法成眠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途路杜汀兰疑被设计 杜汀兰从雅芳院出来,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因宾客众多,人声鼎沸,亮堂的灯笼映照在她红彤彤的脸庞上,想起自己从早至晚水米未进,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这时候回大院用些膳食是正经。 因要招呼的客人众多,三位小姐的贴身丫鬟均被支使了,暂时派些另外的差事,但也仅仅是其中一个,袁氏此举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杜雅兰已经快要十岁了,正向着窈窕淑女的方向发展。因而她房中的紫绡、杜馨兰那里的翠莺及杜汀兰处的绿筝,都被季管家暂借了。剩下的一个仍旧随身服侍,用袁氏的话说,是要寸步不离的。 杜汀兰考虑到自己是童娘子,且也是跟在新娘旁边,带上绿影反有些不便,于是便向袁氏说了,请再安排一份别的差事,袁氏笑着夸赞杜汀兰,所以这个时候,杜汀兰也不知道绿影去了哪里,此处离前院也不大远了,远远地还能够听到欢笑喜乐之声,杜汀兰提起裙摆,往那最光亮处走去。 就在这时,忽然从路旁跑出一只肥胖的黑猫,黑暗里双眼发着绿光,杜汀兰从未见过,本想绕过,哪知那猫也不知道怎地,忽然就发了急,蹭地一声朝着杜汀兰猛扑过来…… “七小姐!”一边路过的几个丫鬟都是一阵惊呼,杜汀兰下意识抬起手腕,尖利的猫爪自她手腕一挠,她只觉一阵疼痛,“嘶”地吸了口凉气,再细看时,隐约一条斑驳血痕,分外醒目。 “七小姐,您没事吧?”丫鬟们七手八脚地围过来,杜汀兰忍着疼,道:“我没事。快抓住那猫,别冲撞到前厅去。” 丫鬟们这才如梦初醒,要抓那黑猫时,哪里还有猫儿?早跑的无影无踪了。丫鬟道:“七小姐。怕是抓不住了,奴婢好像看见,它跃出墙头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只要不妨碍到剩下的客人,跑了就算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此时已经不那么疼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附近哪些人家养了猫,转念一想,大家都极为厌恶老鼠,养几只猫也是无可厚非的。再往前走时,迎面江嬷嬷过来,二人相对走过之时,江嬷嬷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邢嬷嬷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江嬷嬷乘人不备,这才回道:“就在今晚。” 杜汀兰一惊。邢嬷嬷是她用来钓大鱼的最后筹码,早在回来之时,她就撒下这张网,故意将邢嬷嬷说得生死未卜,可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而且居然还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查出来并且带走了邢嬷嬷,可见此人技艺高超,心计颇深。如果黑猫事件发生的时候,杜汀兰还认为是意外的话,那么当她听到江嬷嬷说邢嬷嬷不见之时,就必须要推翻自己之前的论断。 不。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为之,选在这一日,就是为了避重就轻。而且,把怀疑的对象扩大了许多,如此一来,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就更加困难了。杜汀兰不得不佩服此人,居然可以拿这件大事做文章。就不怕事情败露或是被颜氏发现讨不了好么?到底是谁?母亲、方姨娘、婶母?还是别的什么的人?可是她不过一个庶女,又没有得罪过人,何必对付她呢?而且,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支开绿影一个人回前厅?要想那猫袭击她,还需要算准她出现的时间,这么说来,就该是她身边的人了,还要对她极其了解的人,杜汀兰眼神一冷,难道是她? 可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其实要对付的不是她,而是刚巧她做了替罪羊呢?杜汀兰决定等回院子再慢慢排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去向颜氏复命,那可是颜氏单独留下她安排的任务呢! 简单在大厅用了膳,杜汀兰便转头往含辉斋的方向走,这一回她多了个心眼,带上了绿影。杜汀兰将送新夫人进房到离开其间发生的事,捡了大半说了,当然也有二老爷先去了东厢一事,杜汀兰相信,就算她不说,颜氏也不可能就安排她一人,雅芳院那边,一定还有颜氏的其他眼线,所以与其让颜氏疑心,不如据实以报。况且二叔只是在东厢停留了片刻便来了西厢,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果然颜氏听完,笑着道:“嗯,祖母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去你母亲那报备一声,就回去睡吧。” “是,孙女告退了。” 沁芳阁里,方姨娘听完韩税家的回来的密报,气得一巴掌甩在韩税家的脸上,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们做什么?” 韩税家的觉得冤枉:“老奴也想不到,七小姐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刚巧替人挡了一灾,不过也不要紧,七小姐素来是个不吭声的,她未必会疑心。” 方姨娘道:“你懂什么?她不是最受宠的,可却是最最难缠的!你没见到自从她回来后,咱们馨兰受了多少次委屈么?这个死丫头,跟她姨娘一样讨厌!”方姨娘说着狠狠绞了帕子,道:“吩咐下去,停止一切行动,没有我的安排,谁也不许擅自行事。” 韩税家的唯唯诺诺地答应道:“姨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吩咐。不过姨娘,老奴觉得,阴差阳错,给七小姐敲个警钟也好,顺便告诉她,风头太盛的人,是要吃亏的。” 方姨娘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将她算在里头。” 韩税家的一喜,继而拍上马屁道:“还是姨娘有先见之明。” 方姨娘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这就叫做声东击西。” 其实方姨娘还真是没有预备对付杜汀兰,她想对付的另有其人,只是顺带将杜汀兰也放进了整个棋盘里,虽然最后她要对付之人没有出现,可是也让风头正盛的杜汀兰受了罪,方姨娘心里乐意得很。要不是杜汀兰在,童娘子的差事就是她女儿馨兰的,哪里轮得到旁人?方姨娘这般恨恨地想,又觉得有些怪异,喃喃道:“奇怪了,那只野猫哪里来的?我并没有叫人放啊。”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杜府的另一个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府里的每一个人,那人见到杜汀兰受伤,先是拧了拧眉,又待了许久,见仍旧没有动静,这才狐疑地掉头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宴饮袁润天情发心悸 杜汀兰辞别颜氏后,一径到了袁氏的院子,袁氏先道:“今日苦了你了。” 杜汀兰笑道:“母亲哪里的话,这本就是天大的喜事,女儿不觉得累。” 袁氏便道:“说起来你也算是替我们大房尽了一份心了。” 因她今日谈吐得,虽不能说是面面俱到,实际也给大房添了几分颜面,杜汀兰便谦逊道:“女儿做得,不过九牛一毛,不及母亲万分之一呢。” 袁氏听了很是受用,对她是真的怜爱了几分,道:“今日你倒忙,可有见到那几个表哥表弟?” 杜府与袁府做了二十来年的亲家,袁老夫人对女儿也舍得,故而此次虽然是二房的事,但是袁府着实给足了杜府的面子,不光是袁老太爷亲自领子带孙来恭贺,还送了许多上礼,既全了袁府的颜面,也轩衬出袁氏这位当家大嫂的风范来,因而袁府几乎可谓是倾巢而出了!这也是何以刚刚杜汀兰会那样说的缘由,如今听袁氏一问,杜汀兰便晓得是问袁家的几个弟兄了。杜汀兰含笑道:“女儿并不得见,想是表哥表弟还在宴席上呢。” 袁氏握住杜汀兰的手,道:“我这几个侄儿都稳重,又是你表哥,也算亲厚,只是那个魔王表弟,就是你三舅母家的这位,你要小心提防些。” 杜汀兰故作惊讶地问道:“可是昊表弟出了什么事?” 袁氏见杜汀兰小题大做之样,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忙道:“也不是,只不过他素来被你外祖母宠坏了,越来无法无天罢了,府里也没几个能够降住他的人。”说着微微低了头,悄声道:“就是上一回你早来请安那日,原来竟是这个混球到咱们家来了!” “啊!”杜汀兰惊呼一声:“女儿只是听说,没想到竟然是……” 袁氏道:“所以日后再遇着了,你便离他远远的罢。” “女儿知道了。”袁氏见她有疲乏之色。想到一日劳累,她自己也有些疲倦,不过是回来略歇歇,还要去招待客人的。便道:“你也累了,先去吧。” 杜汀兰没有外祖家,当然也就没了什么后顾之忧,只想着早早回去,这一日也着实将她折腾够了。可哪里想到,刚出茹古院没多远,猛地从草丛跑出一物,杜汀兰因早前黑猫被吓,故而一见黑乎乎的东西,心里头惊醒得很,大声呵斥道:“是谁在此作怪?” 绿影那个自诩胆大的,缩在杜汀兰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等了一会,还没有声响,杜汀兰便大着胆子往前靠了靠。一把掀开那黑白,霎时一张吐着长舌的鬼脸在她跟前一凑,发出极其怪异的一阵声响:“啊呜!啊呜!” “啊,鬼啊!”绿影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杜汀兰往后退着,心里七上八下,战如雷鼓,她定了定神,抄起石块往那怪物身上砸去,还道:“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见鬼。到底何方神圣,再不言语的话,我便要告诉母亲去!” 说着往那怪物身上又砸了几回,怪物再次“啊呜”了几声。道:“七表姐别打了,别打了。” 闻着声音耳熟得很,杜汀兰丢了石块,一把揭开那黑乎乎的纱布,道:“怎么又是你!” 这般出人意表的事情,除了袁氏才提到的小魔王袁昊天。还能有谁呢?袁昊天揉揉发疼的肩背,道:“七表姐出手好重啊!”极为委屈地揉着发疼地额头,夸张地大叫:“啊呀,肿了!” 杜汀兰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他拉到隐蔽之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特意来找七表姐的啊!”袁昊天说道:“要不是母亲千叮万嘱,我早就来了,不过七表姐那么忙,我才没有打扰。他们都说新郎进洞房后七表姐就会出来了,可我估摸着七表姐一定会来姑母这里,所以一直在等着呢!” 杜汀兰将四周看了看,道:“这么说你事先藏匿在母亲院子里了?” “嗯。”袁昊天重重点头,说着不屑地撇撇嘴:“七表姐,姑母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别相信她,昊儿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杜汀兰哭笑不得,这都是说的什么跟什么,袁氏的嘱托还言犹在耳呢,这家伙就这么一股脑冒出来了,身边也没有一个跟着的人,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再磕着碰着的,自己也要遭罪的。杜汀兰皱眉道:“你一个人出来的?” 袁昊天神秘地摇头,手指着另一处,道:“我跟润堂兄一起出来的,他就在那里。” 杜汀兰顺着手指看过去,皎洁月光之下,赫然立着一位白衣翩然的男子,正是袁润天。 袁润天淡淡笑着上前几步,道:“好久不见,七表妹。” 杜汀兰微微致意,道:“原来是润表哥你们。”顺带重重地瞪了眼袁昊天:“可把我吓坏了。” 袁润天拱手道:“七表姐知他是个什么性子,就饶了他这回吧。” 杜汀兰笑道:“我倒不怕他吓着了我,就怕是母亲知道了,少不得说他几句,再传回到袁府去,禁了你的足,看你还怎么个蹦跶法!” 袁润天本是少言寡语之人,这么一听便不说话了,袁昊天却告饶道:“七表姐,你千万不要告诉姑母,那我可就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他深深皱着眉,口里伸着舌,一副苦行僧状,杜汀兰掩嘴一笑,道:“谁说要告你的状,分明是你自己不安分!” 说着行了半礼,道:“润表哥,昊表弟,我还有事,两位自便吧。噢,昊表弟,你还是快些进去吧,一会母亲找不到你,又要乱了!” 袁昊天抠着头,自语道:“咦,我记得还有话要跟七表姐说的,怎么忘记了。”话音一落,瞥见袁润天正望着杜汀兰远去的方向出神,袁昊天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道:“润堂兄?” 袁润天尴尬地笑笑,道:“我们回去吧,姑母该找了。”言语里还有他自己也听不出来的失落,袁润天出身名门,自小有父母的言传身教,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君子,如今二房一家都在汴都,独有袁润天一人回来,袁老夫人是高兴的,究问他回来的缘由,袁润天只说是思念祖父祖母,但伺候他的下人曾带过几次话给袁老夫人是,说是少爷比几年前沉默了许多,袁老夫人笑言是成长所致,后细观察,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袁老夫人身经百战,打量了几回就明白了,她的孙子情窦初开了。 袁老夫人极为开心,书信两封送往汴都,得到的消息与她的猜测又有些不同,她哪里知道,她的孙子的确已经对女子有所悸动,只是这悸动,还分外纯粹与美好,美好到后来一经人轻轻碰触,便碎了一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非花王玉钏先兵后礼 大婚次日,新妇要向家里的长辈敬茶,也要面见晚辈。昨日已经有几个杜府的下人与王玉钏接触过,觉得她温婉和善,暗忖道:须知这新夫人是富家千金。因此全都巴巴赶着趟儿地凑近,想着捞些油水。偏巧王玉钏虽然待人好,但是未出阁之前,在家里却是孤傲得很,也不爱搭理下人,所以陪嫁过来的,物资地契田产固然多,有用的下人却没有几个,杜府的下人见了,寻到了希望,也想多讨些吉利,都往含辉斋来凑热闹。 颜氏睡了一夜的好觉,清早起来,精神头十足,褚嬷嬷笑道:“瞧把老夫人高兴的,这儿媳妇茶还没喝呢。” 颜氏便催促道:“快一些吧,这天气也开始冷了,让她一个新妇等久了,要是冻着怎么是好。” 褚嬷嬷道:“要我说老夫人也是偏心了!当年二夫人进门不也是这么……”说着警觉地住了嘴,见颜氏没有动静,自己先吓了一跳,手心沁出一层汗,颜氏便不喜了,道:“也罢,你出去吧,换人进来服侍。” 褚嬷嬷自知理亏,也知颜氏已经给了她最大的颜面,便含着泪退出来,抬起眼也不知是看向哪个方向,再睁开时,仍是混沌的气色。 一炷香的功夫,大房大老爷大夫人并妾侍方姨娘,嫡女杜雅兰,庶女杜馨兰,杜汀兰依次来到含辉斋,二房二老爷换了一身服饰,王玉钏发挽成髻,说不出的娇羞妩媚,两人相携而来,若不是还有一个正妻顾氏坐着,让人就要误会成他们二人才是夫妻情深了!顾氏低头坐着,任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大老爷坐在颜氏左下方。大夫人一脸和善地冲王玉钏致意,身后的方姨娘见到娇媚的新妇,不屑地撇嘴,再有就是杜府三个小姐。均是好奇地打量着王玉钏。传言副相的千金生的甚为貌美,任是杜馨兰见惯了自个姨娘的貌美,也要忍不住惊叹一声,这新婶婶好美! 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下人们也是露出惊艳表情,如果说二夫人顾氏是一朵安静娴雅的百合花,那么眼前的新夫人无疑就是一朵娇艳的牡丹,牡丹该是雍容华贵的,只是如今人比花娇,花便失色了。 颜氏见人来齐了。便道:“开始吧。” 王玉钏先在颜氏跟前跪下,敬上一杯茶道:“婆婆请喝茶。” 颜氏笑眯眯地接过,红包是厚的亮瞎了人眼睛,底下有人沉不住气,发出“嘶”地一声,娘家有靠山就是不同啊,连婆婆都会高看几分。颜氏喝完茶,下了红包,慈眉善目道:“以后你就是我们杜家的人了,就跟你姐姐一样。叫我一声母亲便是。这家里凡事有你大嫂照顾,你无需操心,专心服侍丈夫,争取早日为我们杜家开枝散叶啊!” 王玉钏含羞应下。又向大老爷、袁氏敬了茶。方姨娘是没有资格受的,但三个小姐都得到了新夫人送出的见面礼,因用锦盒包着,谁也看不到是些什么,想来也不过大同小异。 最后才到顾氏,王玉钏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微微一愣后,复笑,端起茶无限柔情地道:“姐姐请喝茶。” “砰!”茶杯忽然掉落到地上,摔了一地的碎片和茶渍。也不知道是顾氏没接稳,还是王玉钏未端稳,总之茶杯就那么碎了,滚烫的茶水还溅了些到王玉钏手背上,她疼的“嘤咛”一声,道:“姐姐这是何必?就算是再不喜妹妹,妹妹也是用八抬大轿抬着进府的,就算是再不愿意夫君身边有别的女子,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脸子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顾氏,顾氏眼底一片冷色,冷冷开口道:“我没有接到茶杯你就放手了,你怎能颠倒是非。” 思雨见自家小姐受罪,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道:“颠倒是非的是岚夫人你吧,我家小姐明明是受害者,难道还有谁愿意为了一时置气把自己烫伤的不成。” “思雨!”王玉钏喝一声,又小声道:“就算姐姐要恼我,也是我该受的。” 顾氏道:“小姐?哪里的小姐!这是杜府,只有姓杜的姑娘才有资格被称作小姐,原来妹妹就是这样教下人的。” 王玉钏道:“她刚来,不懂规矩,姐姐别吓着他。”说着反身,一副要护住思雨的模样。 顾氏只觉得十分好笑,原本还有一点的冷静表情此时看起来分外冷冽,道:“你刚刚说,就算我要恼你,也是你该受的,是不是?” 王玉钏抬起头,她本是要激起众怒,借此博得二老爷怜惜,不想二老爷不为所动,顾氏又盯得紧,她只好道:“是。” 顾氏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记住这是你说过的话!我是正妻,你即便是高贵到平妻的位置,也要尊我为大!如果妹妹觊觎我的位置,不妨直言,这位子我可以让给妹妹!” 完毕福了身,对颜氏道:“婆婆,儿媳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看二老爷是什么表情,一径往门口走。二老爷一脸凝重,脸色青白不明,王玉钏见了,乘顾氏路过的时机抓紧了她的手,楚楚可怜道:“姐姐还没有喝我敬的茶,就不算礼成,怎么能走?还是姐姐见不得夫君对妹妹好?吃味了?” 二老爷的嘴角忽然勾起笑来,方姨娘看到此处,是意犹未尽,巴不得把这把火烧的更旺,她昨日策划失败,还以为王玉钏是大家闺秀,起码也要站稳了脚跟才能出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有好戏了,这站,宣得可真是早啊!胆子也够大的,当着颜氏的面就敢这么做,娘家有势到底不一样,和正房斗法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一点也不像她,碍着自己的身份,有时候还有点畏首畏尾的。不过,到底是新妇,一点城府也没有,没准,以后还能好好地利用她一番,虽然不能保证自己得到什么好处,起码能够闹得二房不安宁,到时候看老夫人是向着老爷还是二老爷! 烧吧烧吧,这把火,烧得越旺,那对大房才越有利呢!(。) 第一百二十章 雾非雾二老爷借力打力 方姨娘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这些年自己之所以这么受宠,很大程度是袁氏不想跟她计较,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她与袁氏都一样,没有生个男丁,所以在老夫人颜氏那里,根本说不上话。有时候无趣了,两个人也斗一斗,现在二房添人了,年轻貌美不说,还有强大的娘家,他朝真的生了男丁的话,杜府名下的财产还有大房什么事?到那时候她的馨兰嫁人了,她要去靠谁?袁氏虽然对她也不算顶好,但看在老爷的面上,只要是袁氏当家,她方姨娘就还有一丝余地,若连那一点也没有,她也就没有活路了,因而方姨娘左思右想,决定暂时抛下跟袁氏的那点争宠之事,枪口一致对外,先把二房闹个鸡犬不宁再说。即使二房一团和气,她也要挑出刺来,方姨娘本是想先看看新夫人是个什么角色的,没想到就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居然不需要大房出手,她实在是乐得快翻天了! 几个大人在这里恩恩怨怨的,三个孩子也没闲着,因地处最近,所以杜馨兰及杜汀兰都看了个明明白白。首先王玉钏向顾氏敬茶时,王玉钏故意丢了茶杯,然后在拉住顾氏手的时候,两姐妹同时注意到王玉钏趁机用指甲掐了顾氏的手心,顾氏吃痛,潜意识地甩手,王玉钏便借着那股力道往后一摔,道:“姐姐,啊……” “啊“字一出口的同时,她已经摔了出去,颜氏坐在上首,哪里看得过去,当即呵斥道:“拉拉扯扯得算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敬个茶,怎么也要闹出这些来!她是新嫁妇,就算做的不好你也该担着些,都是一处的人!你们这般。将来安儿如何放心?还要不要过个安生日子!” 袁氏听着这些含沙射影的话,不免也跟着站起来,道:“母亲息怒。” 杜汀兰两个坐得近,听着母亲也挨骂了。便手拉手要站起来解释,杜雅兰眼尖地冲她们摇头,两姐妹虽是惊疑也知道不会害她们,便也坐着不动。 大老爷忽然发声:“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颜氏听了。方道:“顾氏,你也是,她还是个年轻女孩儿,不懂得这些也罢了,你回头再教便是。你是正房,须得拿出正房的气度来!我老了,不中用了,山珍海味也吃过了,绫罗绸缎也穿过了,就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早点抱上孙子!” 顾青岚听了,心里千般不是滋味,也只得答了道:“媳妇明白了。”两行清泪,簌簌而下,二老爷看得一阵心痛,但也没有过去安抚。 颜氏便摆手,道:“折腾了一早上,都散了吧。”心里不是不失望,副相这样的地方,为何会调教出一个醋坛子一样的女儿。这才进门的第一天,就闹成这个样子,那以后还得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拜堂之后差点摔了,还是因为安儿新婚夜先去的不是新房而是东厢?不管颜氏如何想。两房的人已经散了,杜雅兰拉着两个妹妹说话,大老爷依旧去办公,袁氏将方姨娘叫走了,思雨扶着王玉钏走在二老爷的侧面,他们前面不远处是顾氏。 出了含辉斋。王玉钏便叫住顾氏,道:“姐姐先留一步。” 顾青岚虽然不愿,当着大家的面也不能给王玉钏脸子,便道:“何事?” 王玉钏追上去,说道:“姐姐刚才说,妹妹的丫鬟不懂规矩,妹妹知错,得罪了姐姐,还望姐姐见谅,等明日请安时……” 顾氏面无表情道:“我喜欢安静,你无需每日向我请安。” 王玉钏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复又抬头,笑道:“妹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姐姐成全。” 顾青岚知道这是个坑,但见不远处,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今生只对她好的男子,正不发一言地看着她们,因而故意往里跳道:“何事?” 王玉钏咯咯笑了:“实不瞒姐姐,我母亲走得早,父亲公事繁重,教导我的时间不多,我们府上,也没个女主人好好地管教下人,才会冲撞了姐姐。我又是个不会管教的,才会容得思雨放肆起来。今日见了姐姐,才知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氏打断道:“妹妹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兜圈子。” 王玉钏道:“姐姐果然冰雪聪明。那我也不跟姐姐打哑谜了。”说着瞟了几眼安姑姑,安姑姑立时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躲着往后轻轻退了一步,这一举动怎能逃过王玉钏的眼睛,她便不再偶尔,而是直盯着安姑姑道:“早就听说姐姐身边有位姑姑,是最会调教下人的,不如……” “我院子任何人都可以,安姑姑不行。”顾氏终于肯直视王玉钏,道:“安姑姑是我的陪嫁,我习惯了她的服侍,没了她会睡不着。妹妹调教下人固然重要,也不足以让我将安姑姑双手奉上。” 王玉钏笑道说:“那可就真是奇怪了,我怎么听说,姐姐当年与夫君一起外放之时,也没有带安姑姑?难道那些年,姐姐都是不睡觉的么?”说着兀自娇笑起来。 顾氏浑身一震,眼睛朝二老爷看过去,道:“这是老爷的意思么?” 杜成安正看着她,许多年了,她总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对谁都是漠不关心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掌控她的喜怒哀乐。除了一个人,只有跟那个人有关的,她才会笑,才会哭,才会不像个木偶,每当面对他人时,她总是那样一种表情,似乎什么也走不进她的心坎,而现在,她正是用那种对待旁人的表情对待他,好像是以为是他泄了密,好像即便是他说出来,她也无所谓。好笑啊,夫妻做到这个份上,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又有何意义可言?曾经她不相信他,到现在她也不相信,好像,现在他也不相信她了,他们竟然这样生分地客气地过了十年! 十年的辛酸和艰辛付出,她也视若无睹! 杜成安一怒之下,愤然道:“是。” 顾氏点点头,道:“既然是老爷的意思,姑姑你便去吧。” 安姑姑道:“夫人……” 顾氏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你现在拿的是杜府的钱,东厢和西厢又有何分别呢。” 安姑姑犹舍不得,也不知夫人和老爷为何事事都要赌气,王玉钏却笑道:“姐姐多虑了,妹妹不过是一句玩笑,哪里敢劳驾安姑姑。不过既然话说出口了,妹妹院子里也正缺人,想着姐姐院子里都是好的,也不必一定是安姑姑,就要她吧!” 王玉钏反手一指,正是顾氏的丫鬟春儿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月里正好事正大光明 春儿见点到自己,忙磕头道:“奴婢贱命一条,配不上服侍玉夫人。” 颜氏于王玉钏进门前就交代过,要待新夫人如二夫人一样,为了便于区分,顾氏仍旧称二夫人,新夫人称玉夫人,院里丫鬟嬷嬷并小厮与顾氏一样。 王玉钏不管,几步走过去抬了春儿的下颚,打量一番,道:“没有什么配不上配得上,难不成还怕我委屈了你不成?” 春儿又叩头道:“奴婢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奴婢服侍二夫人惯了……” “既然都是服侍夫人,也不分是哪一个。” 春儿见了,知道再求王玉钏无用,索性跪地而行,绕到顾氏跟前来,期期艾艾地苦求道:“夫人,奴婢是您院子里的,再是不好,也是您的奴婢,求您给个话,留下奴婢吧” 顾氏冷冷道:“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这里也用不着这么多服侍的人。”是了,只要被带走的不是安姑姑,她就不会很难受。只要不是安姑姑,即使在外人看来王玉钏带了她的人走是当众打了她的脸,她顾青岚也不会介意 春儿见再无挽回的余地,将头往地上碰去,眼含热泪道:“既然夫人执意撵走奴婢,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终归主仆一场,就让奴婢给夫人磕几个头,算是尽了这份情吧” 顾青岚还是毫无表情地看着,一边王玉钏听了,露出一股狰狞的笑意,很快消失不见,道:“还真是个真心的奴婢呢就这么着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说着笑了笑,又道:“妹妹谢谢姐姐割爱了,还有一件事……” 顾氏不等她说完,便道:“除了每逢初一十五,其余的日子,老爷都可以到你院里去。如果老爷愿意,初一十五也可以去你那边。”顾氏虽是看着二老爷,眼里却没有一点表情,道:“妾身乏了。就不扫老爷和妹妹的雅兴了,妾身失陪。” 王玉钏听了,更觉心花怒放,未免笑得更艳,真真是人比花娇。倒把几个小厮都看呆了。等到顾氏走得远了,王玉钏忽然收了笑意,二老爷也恢复如常神色,王玉钏看着道:“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有心计的女子真可怕可是,好像我也越来越有心计了呢姨妈说对人只能有七分真心,剩下的三分要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这样才能保得万全。可是这样,就算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得不到。好像更没几个意思。这样说来,终于还是要得到一些才能踏实。思雨啊,你说,我是得到好呢,还是不要得到得好?” 思雨被这一大堆言说弄晕了头,王副相府上没有一个侍妾通房,因此思雨虽已十二三岁,但只知照顾王玉钏衣食起居,别的一概不懂,她想了想。道:“奴婢不知道,只是觉得小姐不大相同了。” 王玉钏冷了脸色:“你若是想被送回,就继续小姐小姐地叫罢” 思雨头一回见自家小姐生气,她愣了愣。并不明白怎地好好一个小姐要嫁到这样的人家,而且言谈奇怪,举止异样,因而颇为不满地道:“奴婢知错了。”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要往那边报个信,小姐大不一样了呢 躲在远处的三姐妹直到这时才敢露出脸来。杜馨兰说道:“咱们这新婶婶,似乎不大好相处呢。先是故意摔了茶杯嫁祸到婶母身上,然后又掐了婶母,这会子要了那边的下人不说,连叔父也不放过,呵呵,这一溜烟地,就办了几场大事,可了不得了” 见杜雅兰杜汀兰都沉默,不免道:“你们倒是说说话呀,咱们要不要去告诉祖母去让祖母替婶母做主”先看一眼杜雅兰,再拉着杜汀兰的手道:“五姐姐没瞧见也就罢了,七妹妹,你可是与我一样,一起亲眼看到的,你怎么也不吱个声呢?” 说着还急了,跺脚负气道:“罢了,你们不去,我去。” 杜雅兰困住杜馨兰手臂,道:“ 我何时说过我没有瞧见。” 杜汀兰道:“六姐姐,我们不能去。” “为何?” 杜汀兰笑道:“因为五姐姐不让我们去啊” 杜雅兰被杜馨兰缠得无法,道:“二房的事,我们不能插手。我们都没有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怎能贸然就去告状。再有就是祖母一心一意抱孙子,她把最大的希望放在玉婶母身上,不会相信我们的话,而且,我们作为孙女,怎能如此不孝伤祖母的心?” 杜馨兰被说得沉默地低下头,杜雅兰也算松口气,要知道这个妹妹一向说一不二的,她还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当然还有一条杜雅兰没有告诉两个妹妹,害怕她们会将她也误会为那种急功近利的人,玉婶母的父亲有那样大的权势,其实一个侧面已经可以说明副相府那边掌握了整个杜府的命脉,而王副相最疼爱的就是有且唯一的女儿,所以母亲早早告诉过她,不管因为什么,祖母也不会因此得罪玉婶母,母亲还告诉她,管住自己就好了,至于他人,也是有心无力的。杜雅兰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总算明白母亲口中的他人,大概就是这两个妹妹了,七妹妹身子弱,不知深浅还好些,特别是六妹妹,骄纵惯了的,她身为姐姐,怎能置之不理呢?这也是为何在含辉斋里袁氏放任不管但杜雅兰却要频频示意的原因。 这个时候杜雅兰已经隐隐觉得,母亲有些事情瞒着自己。 从敬茶事件后,二房顾氏大部分是待在屋内,几乎不出门,王玉钏是想找事借题发挥也没有机会,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她没有做什么,最倒霉的要数春儿了,因她原来是顾氏那边伺候的,王玉钏对她轻则训斥,重则打骂,那些下人也是踩高捧低的,一个个都变着法作践春儿,因而春儿的日子是苦不堪言。越是如此,王玉钏越是开心,思雨劝过两次,反被冷落,后也就不再提了,她本欲借着回门时细细向那邹姨妈诉说一番,哪知王玉钏就像是猜准了她的心思一般,根本没有给她单独与邹姨妈说话的机会,思雨是个玲珑的,知道日后自己还是要靠王玉钏,便也作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年关,腊月初是杜雅兰整十岁的生辰,因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故而虽然袁氏极为重视,但是来的客人却是寥寥。颜氏见了,心疼孙女,又加送了杜雅兰两份礼物,才算抹平了袁氏的怨气。 如此,杜府一家一团和气,处处张灯结彩,就等着过一个吉祥团圆年。。 ... 地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岁月流长二老爷性情变 这一天正是腊月初八,是原定二老爷迎娶王玉钏的日子,后来时间提前,府里又因着连番的喜事,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颜氏见了,除了告慰祖宗,也是笑得眨不开眼。 大厨房里早早备下了腊八粥,还有各色的点心类,颜氏人逢喜事,对三个孙女重视了起来,对王玉钏更是重视,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王玉钏恃宠生娇,常常对院里的下人呼来喝去,因她的家世,都是敢怒不敢言。但她确有一个怪癖,院子里不下十来个丫鬟,一等的二等的粗使的,王玉钏对这些都毫不在意,但凡脏的苦的累的差事,必然要叫春儿去做,否则就不依不饶的。而二老爷呢,自从娶了她进门,也大变了样,对雅芳院的事置之不理,每日只知与王玉钏郎情妾意,羡煞了旁人。颜氏想抱孙子不假,也不愿意看着儿子沉醉在温柔乡里,是自甘堕落啊!为此颜氏刻意叫了儿子过去训导,二老爷头一天答应了,第二天又继续与王玉钏吟诗作画,好似雅芳院只他二人一般。 颜氏大为光火,不能把王玉钏怎么样,遂将恼意转嫁到顾氏身上,怨她没有生育子女,也怨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顾氏笑着回道:“婆婆这话媳妇受不起,老爷纳妾乃是婆婆与老爷共同商议的结果,与媳妇何干?就算媳妇不愿意。妹妹不也是一样进门了么?” 颜氏一滞,自知理亏,但她秉承着杜老太爷的遗愿,也不是肯轻易承认错误的,只是沉闷地阴着一张脸。顾氏见了,到底狠不下心肠再说什么,毕竟也是她的表姑母,又是她的婆婆,因而顾氏回到雅芳院后,第一时间还是去了西厢请二老爷。也是怪事。沉醉在温柔乡的二老爷真就乖乖地跟着顾氏回了东厢,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王玉钏居然也肯放人,有瞧见的下人甚至还说。玉夫人是笑着目送自己的丈夫与原配离开的。 绿影是个小孩。不大懂。绿筝却大上两岁,听着这些传言也是觉得奇怪,笑着去问江嬷嬷。江嬷嬷秘而不言,戳了绿筝的额头道:“莫不是大了想傍高枝了,赶明儿就禀明小姐,往大夫人那里上报了去,也看给你指个什么人!咱们两位老爷都正值壮年,回头纳你做妾,可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 绿筝把脸红到脖子根,道:“我不过就那么一问,嬷嬷就说得跟什么一样,回头小姐听见,真以为我是那些不识抬举吃里扒外的,嬷嬷不是成心害我么?” 江嬷嬷道:“哟,这就脸红了?还以为你不懂呢,既然懂得这些个,那就不要再问了,这些事啊,你们还是少知道得好。”说着撩开帘子,一惊道:“哟,翠莺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翠莺捧着一盆花蜜,道:“我们小姐得了这个,让我给七小姐送些过来呢。” 江嬷嬷赶紧接了,呶呶嘴道:“七小姐还在里头挑衣裳呢。” 翠莺听到此处,便笑道:“咱们小姐也是呢,既这么着,就不打扰七小姐换装了。” 江嬷嬷忙回道:“六小姐真有心,老奴代我们小姐谢谢六小姐了。” 翠莺道:“我们小姐说,七小姐要是换好了衣裳就赶紧过去吧,回头小心撞墙头上去了!” 江嬷嬷会意一笑,道:“诶,这就来。” 说着翠莺离去,江嬷嬷撩了帘子进去,将翠莺来送花蜜的事说了,又把杜馨兰的话转述了一遍,杜汀兰听完笑道:“六姐姐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眼见着二房那边天天一个天气,虽说没我们什么事,保不齐祖母不开心。” 江嬷嬷叹道:“谁知道呢。”因绿筝还在,便故意放量了声音,道:“谁知道二老爷也喜新厌旧呢。” 杜汀兰嗔道:“该打,做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置喙的?” 江嬷嬷叹道:“可不是老奴说的,这府里头都传遍了呢。” 绿影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有什么稀奇,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杜汀兰便调转了目光,江嬷嬷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绿影,绿影本在修剪瓶里花枝,感觉到投射过来的目光,一脸茫然;“都盯着我做什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江嬷嬷追问道:“从哪里听来的?” 绿影便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杜汀兰道:“好了,你问也问不出所以然的,道听途说的东西,你这小孩子家家的,以后不许再捡来胡说。” 绿影不满地嘟起嘴:“说得好像小姐就是大人似的,也就大了奴婢一点点。” 杜汀兰自不理她,最后盯了盯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装饰似乎不妥,眼睛无意间扫过首饰匣子,随手拿起玉钗往头上一插,便出门了。 正走出院子,见杜馨兰跺着脚在那里,双手搓着往嘴边上哈气,一见杜汀兰出来,道:“可算是出来了,这么啰啰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学了谁!” 杜汀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等也不进来?” 杜馨兰扁嘴道:“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了,谁知道你这么慢。” 杜汀兰握着她的手,道:“是我疏忽了,总以为翠莺是来送花蜜的,没想到姐姐会在外等,冻着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杜馨兰“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当是什么,原来你是怕我病了。你这小身板从回来就瘦了一大圈,怎么也不瞧瞧自己去。倒来说我,你看看我浑身上下,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哪里就冻着了。” 又道:“翠莺出来就说你在换装了,怎么也要这么久,看这也没怎么打扮哪!咦,这玉钗还算别致。” 杜汀兰兀自摸了摸,道:“就是上一回出门去,正好碰上,就买了。姐姐如果喜欢的话,就送给姐姐好了。” 就要取下来,杜馨兰兴高采烈地接了,道:“我可不是贪财,不过算起来,这还是你第一回送我东西呢,不过取了它,你头上就不好看了。”于是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不由分说地插到杜汀兰发上,细细端详后满意笑道:“这样就好了。” 绿影本想阻止,早已来不及,只得闷闷地不说话,小嘴翘得老高。几人没有发觉,杜馨兰挽了杜汀兰往前走,迎面遇上褚嬷嬷过来,听她道:“你们几个先过去应着,我这就请老夫人去。” 见了姐妹俩,微微福身,便要离去,杜馨兰是最好奇,问道:“嬷嬷,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急切?”(。。)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负心人负盈亏负荆请罪 褚嬷嬷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门外来了位客人。” 杜府的宾客比原来多了不止几成,大家也从最初的惊惧不知所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杜馨兰便笑道:“既然是客人,自然有父亲还有叔父招呼着,嬷嬷又何必如此惊慌呢。” “老奴最初也这么想。”褚嬷嬷道:“谁知道看门的小厮来报说,这客人面生得很,只带了一个小厮,最要紧的是,那客人是位年轻的少爷,还背着藤条,口里直嚷嚷来请罪的。小厮们问他,要来请何罪,他执意不说,还称必然要见了咱们老夫人才肯说。老奴想着,老夫人早早就吩咐了,今儿是腊八节,就一家人好好喝粥,谁也不许打扰,故而也不敢去报。” 又道:“岂料那客人是笃定了咱们老夫人非见他不可似的,就给了我这封书信,说是老夫人看到,自然肯见他。” “别是来乱攀关系的吧,见咱们二老爷升官了,就想来高攀,咱们府上罗雀之时,怎么不来?”江嬷嬷愤愤不平地说道。 “嬷嬷跟着祖母这些年,嬷嬷也不认识的,想来或许是祖母的故人了,去禀报一声也不打紧的。”杜汀兰道。 说着杜馨兰紧紧拉了杜汀兰,有热闹的地方,就有看头,杜汀兰也没想那么多,反正也是要去含辉斋的,早些也没什么不便。于是也跟着杜馨兰一起来到含辉斋。 褚嬷嬷将事情说了个明白,交出书信,颜氏展开后,见到熟悉的字迹,先是皱眉,继而一拧,细细看了那书信,还有一绺发丝,颜氏捶着心窝子痛哭道:“你怎么那么傻,这么些年。早就过去了。我又何尝怪过你,是你自己放不下罢了!”说着又痛哭起来,大叫道:“我活到这个年纪,早把那些看透了。可你啊。就为了那股子事。直把生离变成了死别啊!” 褚嬷嬷原本不明其因,见了那信物,心下早明白了几分。劝慰道:“老夫人……” 颜氏将那书信捧在心窝处,脸上泪痕未干,直问道:“他人呢?” “在门口等着呢。” 颜氏忙道:“快请进来。” 褚嬷嬷去了,杜馨兰还从来没有见到颜氏这样过,不免出声道:“祖母……” 颜氏这才注意到两个孙女,想起种种往事,道:“这是我妹妹,你们的姨婆写来的信。等会,你们就可以见到你们的表哥了。” 说着又一叹道:“说起来又是一段往事了,我本以为早就忘记了,这些年也没个联络,谁知道是再也见不到了。” “难道是姨婆亡故了?” 颜氏鼻头一酸,含泪道:“是啊,她托我照顾好她唯一的孙子。说起来,当年她远嫁后,我们姊妹再也没有联络过了。” 这时褚嬷嬷带了那位少年来,大约十二三岁,细长丹凤眼,高挺鼻梁,薄如刀削的嘴唇,即使只是穿了旧衣,仍旧是个俊秀少年。那少年一进得门来,往那中间看了,即刻跪拜下去,口里道:“姨孙给姨奶奶磕头。” 说着便也咚咚地磕头,那身边的小厮也跪了,跟着一笔一划地学样起来。 颜氏模糊的双眼只依稀地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个男孩子,她认真端详,像也不像,加之之前的信件,心里感慨万千,竟是久久不能言语,那少年磕完头还跪着,颜氏此时心里思绪万千,往日里的旧恨幕幕过心,一时间惆怅、感慨、伤心的情绪涌着,嘴张了张,说道:“好孩子,你祖母还好么?” 一面让褚嬷嬷扶了,道:“快过来,让姨奶奶好好看看。” 明明知道可能会听到不好的结果,明明知道或许永生不再相见,颜氏还是带着那么一点希冀,希望奇迹可以发生,如果可以,她情愿前尘往事都不去计较,如果可以的话…… 那少年眼里包着泪花,忍了忍才道:“回姨奶奶的话,祖母她去年就过世了。” 颜氏大为痛心,竟一时不能言语,怔怔地看着少年,喃喃道:“不在了……” 信上只说她病重,恐时日无多,担心孙子日后无人照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颜氏最为可靠,也最有谋划,故而书信一封,又恐颜氏不信,便将当年那一绺碎发夹在信件之间,还言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颜氏忽然泪如泉涌,这是她唯一的妹妹,当年还为闺阁女儿时,两姐妹好得跟什么似的,后来也是因为一个男子,妹妹便要与她削发断交,她心性要强,说出口的话必然做到,这些年是一点联络也没有,谁能想到,临了,她还是想起了这个姐姐来。只说往日都是她的错,是她误会了,请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代为照看孙儿,对于当年的男子,是绝口不提了。颜氏知道她没有放得下,那样要强的一个人,肯低头来求她,必然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再看那少年,即使俊秀,但粗衣布鞋,想来日子定然拮据不堪。因在孩子们面前,故而颜氏也不能太过悲伤,拉着少年的手,道:“孩子,告诉姨奶奶,你祖母是怎么走的?你们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与她断交后,妹妹愤然远嫁了一户周姓人家,任由她怎么打听,父母也不肯告诉她一星半点消息,只说妹妹说了,若是让她知晓,她就连父母亲也不肯再认了。她母亲那时只得了她们两个女儿,疼得不得了,又因她妹妹娇俏秀丽,母亲格外疼爱些,因此她真的再也没有得到一点妹妹的消息。 少年道:“父母亲过世后,府里的人走得走,散的散,姨娘们也被祖母打发了出去,只我们祖孙单独过活。前些年祖母身子还算康健,后来父母相继离世,祖母受此打击,大病了一场,那之后,身子便远远不如从前了。及至到孙儿十岁时,是下不来床了,也请过大夫,都说是没法子治了。祖母便说,她那些个是心病,也不必要治得了,不值当!横竖多留些,日后她走了,孙儿无依无靠的…….”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孩子哟!”颜氏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大叫一声,哭了起来,褚嬷嬷便也跟着哭,杜汀兰想起自己过往点滴,也不能自抑,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了。 祖孙俩哭了一会,少年勉强止住了泪,续道:“饶是如此,祖母对孙儿的功课,还是每日盘问,孙儿不敢怠慢,是日日温习,祖母说,周家是文官出身,父亲早早去了,家里的责任日后都要交到孙儿身上来,可祖宅那边已经没了什么人,可靠的更一个也无,祖母思来想去,只得含泪让孙儿来寻姨奶奶,祖母说,姨奶奶是外冷内热之人,定然会体恤她的苦,定然…….就请姨奶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照拂……就是九泉之下,也必定为姨奶奶诵经拜佛,祈祷姨奶奶康健,杜府阖家平顺……” 颜氏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那少年见了,忽然又跪下来,道:“祖母还说,姨奶奶若是要怪罪,她是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谢罪,就让孙儿代她领受吧!”说着奉上藤条,道:“孙儿这就负荆请罪来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念旧情颜氏收留伶仃子 腊八时节,两个儿子还没有回来,颜氏没盼到儿子儿媳来,倒等到这样一个不速之客,说起往事来,少年是泪眼婆娑:“ 孙儿是祖母看着长大的,父亲母亲早早走了,孙儿没感受到一点父母之怜,唯有祖母相依为命,现下她去了,孙儿也是想跟着去的。” 颜氏忙道:“年纪轻轻的,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作甚。” 少年低下头:“还是姨奶奶疼我!这些年,除了祖母,再没有人这样对孙儿说过话了。” 说得在场的人都是一酸,褚嬷嬷也是跟着哭了个泪光闪闪,杜馨兰见大家都哭了,那少年也着实可怜,自己便也哭了起来。而杜汀兰则是有感而发,她暗自想道:以往只觉得自己孤苦无依,如今跟这位哥哥比起来,却是要幸运得多。我虽幼年也有饥肠辘辘之时,但至少也有遮风避雨之地,不至于流离失所。固然父亲不大想得,可也不时地可见到,比起那哥哥真真是可怜极了,想见也见不到,好容易一个真心疼爱的,又弃他而去,不知他是如何才能度过这些日子的? 又想到:他此番又是为何,这背着的荆条又是何为?难道是祖母…… 因此含辉斋是哭声一片,颜氏见那少年又跪了下去,那荆条深深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一时间思绪飘忽回了久远的年代…… 许久,颜氏才抑制住汹涌的情绪。对褚嬷嬷道:“去看看两位老爷到哪里了?若是还没过来,即刻就去请,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褚嬷嬷去了,杜汀兰思颜氏的表情,心道:祖母郑重其事地叫来父亲和二叔,必然是有什么要事了。又不要我们回避,莫不是跟这哥哥有关?可是我和六姐姐都是小孩子,又能帮上什么? 她并不知道颜氏不是不撵人,而是一时半会,完全忘记两个孙女的存在。这少年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是她想见,也只能等到咽了气,黄泉路上或阴司里,或许还能碰上一面。回想当年芳华正茂时。妹妹是何等倔强的人。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也不必低下头来反过有求于她,是了,虽然她没有言明。只是说希望念在一母同胞的姐妹情分上,对她唯一的孙子加以照拂,可颜氏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低头了。那么这些年,她该是有多苦! 颜氏想着,再次红了眼睛,趁着两个儿子还没有来,又问道:“好孩子,告诉姨奶奶,你叫什么名?姨奶奶年纪大了,有的事情总也记不住,你们祖居何处?” 她不能不撒谎,当年妹妹远嫁,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所以就连妹妹定居何处,嫁了户什么人家,那人家的家世等一概不知。 少年闻之,方答道:“孙儿周秉睿,家父是衡州人。家母……家母……” 颜氏见他难以启齿,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道:“好了好了,想必你那时年幼,你祖母也少有提起过,怕自个伤心!来,到姨奶奶这边坐,让姨奶奶好好看看。” 少年依言靠得近了些,颜氏颤着手往那白如瓷瓶的脸颊上摸了摸,哽咽道:“眉眼倒是像极了你祖母,不过这脾性嘛……别学你祖母,她犟得很!” 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周秉睿)道:“孙儿今年一十有三。” 颜氏“嗯”了一声,道:“比我那几个孙女还大几岁呢!”正想说叫过去见见 的话,忽见大老爷并二老爷一起来了,颜氏便笑笑对周秉睿道:“好孩子,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去歇会。” 周秉睿自颜氏怀中探出头,道:“姨奶奶,我……”满脸紫涨,似乎很怕大老爷二老爷一般。 颜氏道:“乖,姨奶奶有些事要跟你两个舅舅谈,等谈完了,姨奶奶再来看你。” 说着放低了音量,道:“你祖母这般求我,我纵是再有什么,也舍不得了,只盼望你不要辜负了她的期望才是。” 周秉睿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亦步亦趋地跟着下人进去了,杜馨兰及杜汀兰也告了回避,大厅里只剩颜氏母子三人,颜氏将周秉睿的情况一说,道:“当初我与你们姨母之间,却是有好些误会,不过如今他家里是这样的境况,只怕是宗族里也容不下他们了,这才来投奔咱们。” 大老爷道:“母亲是想怎么着呢?” 颜氏道:“我就是想,怎么样也要把这孩子留下来,供养他,那孩子我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日后定然能够高中,我好好地待他,也算是对你们姨母有个交代了。” 大老爷道:“可是说到底这些年也没联系过,连他们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没问过,就这么着了,要是他宗族那边闹起来,日后还要反过来说是咱们撺掇着他来构陷自己本家,那咱们可就是哑巴吃黄连了!” “再说即便是表弟表弟妹没了,母亲怎地就知道表弟生前有没有纳妾?若是纳妾,也是个姨娘,她便是带着家业好好的将养着,日后还能亏待了不成?” “还有表弟妹的娘家……” “够了!”颜氏不及大老爷说完,便怒目而视,道:“你是认为,你母亲是个混沌的,就连真假也看不清?还是你觉得,这世道都该依着你的思想,连个十三岁的孩子都要出来坑蒙拐骗!再不是就该是,我们就该见死不救,将那孩子撵出去,当做认不得的,然后等到哪一日我眼一闭两腿一伸,到阴曹地府去继续被你们姨母仇视!” 大老爷见母亲发火,堵在喉咙里一腔的道理都不敢再说,只喏喏地道:“儿子绝无此意,母亲休要生气。儿子只是觉得,是否该先去打探一番,确信真假后再做定夺?”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二老爷说话了,却不是对着颜氏,而是冲着大老爷道:“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母亲唤我们来,并不是找你商量,而是知会咱们一声。如今府里不愁吃喝的,多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儿子倒是不介意母亲去接济亲戚四邻。” “但是儿子有言在先。”二老爷说着话锋一转,惹得颜氏很是不悦道:“你在你老娘子跟前提条件!” 二老爷道:“儿子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自古忠言逆耳,母亲不爱听,儿子也没有办法。” 颜氏忍着一腔火气,道:“你说,只要不是过分的,我就答应。还有,不要是跟你二房有关,你放心,他是我的姨孙,即便你们不同意,从我的私库里拿出银子来给他,也是使得的。” 二老爷笑道:“母亲说得哪里的话,且不说母亲康健,咱们杜府,来用不着母亲拿自己体己钱出来做公用的时候呢!不过儿子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ps: 新人物出现了,他是善是恶呢?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断恩情顾氏严词绝小婢 二老爷接着道:“咱们可以留下这孩子,供他吃住,及至到他成年,或是成家立室,或是高中举人,吃穿用度一概从宫中里出,但只一点,母亲且不可因为姨母的关系私下里替这孩子做什么决定,更不可衍生出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母亲权可当儿子是小人之心,总之,除了银钱的支配和亲情的关心,咱们杜府给他的,便是有限了。” 大老爷听得云里雾里,颜氏却是明白了,话语虽然不中听,但颜氏了解自己的儿子,想来还是对人家不够相信,再者当下的杜府正当风生水起,也总是要提防有人因妒生恨做出不利之事来。想他一个快要没落的六品官员之家,刹那间娶了二品大员的女儿做平妻,突然高楼林立,根基又怎么会稳,怎会不招人恨?所以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颜氏想到此,便应了,见大儿子还是匪夷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难怪一直升不上去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个家里,还就只能靠着小儿子了,可小儿子的性子又…… 原本还因为儿子升了仕途高兴的颜氏,忽然又担心起来,不过看儿子最近神采奕奕的样子,颜氏又觉得抱孙之日有望,这才高兴起来。 做好了决定,颜氏便叫褚嬷嬷复将周秉睿请回,将阖家叫到一处,指着众人给周秉睿认识了,道:“这是你大舅舅。这是你二舅舅,这是大舅母,这是二舅母,这是玉舅母……” 轮到下一辈的,大家互相见了礼。 那王玉钏笑着看了会,道:“外甥的样子倒是熟悉得很,好似在哪里见过。” 颜氏因心情好,便也调笑道:“是在汴都还是在娘家的时候见过啊?” 本是玩笑的话,王玉钏却极为认真地想起来,一时皱着眉。一时又回头来看周秉睿。那周秉睿少年满怀,何曾被人这样盯过,不觉是满面飞霞,先受不住地站起来作揖。道:“玉舅母取笑了。外甥从未出过远门。就是这一趟,也是费了好些日子才到呢。” 衡州离金阳相隔十万八千里,以周秉睿说来。是前前后后行了足足两个月才到,而两个月之前,正是王副相与二老爷商议提前婚期二老爷回来与颜氏密谈之时。那时候王玉钏还没进门,要说是见过,也是大大不能的,因为女子待嫁之时,都会被留在家里绣嫁衣,是比未出阁的女儿还要看的紧的。除非是她自己溜出去,这样就更可笑了,偌大副相府,王副相堂堂二品大员,又岂会教养出那样顽劣的女儿来。 这些因果,随便一猜就能猜出来,故而王玉钏不过是就着话头哄人开心,正好也合了颜氏的心意,再看那娘家表侄女顾氏时,心里就有了膈应,想到:为何就她是我的表侄女,若这表侄女是玉钏,我不知是要少操多少的心!这样一想,也更喜欢王玉钏了些。 府里的下人?大都是家生的,将颜氏的心性看得一清二楚,就是那非家生如春儿这样的,也明白了个大概,知道新进来的玉夫人生就了一颗玲珑剔透心,不但博得二老爷喜爱,更是连老夫人的心也收了,故而道:“老夫人,玉夫人是跟您玩笑的呢。” 颜氏意外地看了春儿一眼,有些眼熟,道:“你不是青岚院里头的人么?” 春儿讶异老夫人会认得她,便壮着胆子道:“回老夫人,二夫人怕服侍玉夫人的人不够,所以就把奴婢指过去了。” 颜氏听了,想起顾氏逆来顺受的模样,倒觉得可怜了几分,也不再言语了,只叫喝粥。袁氏见忽然沉默,便将安排好的周秉睿的居所等一一向颜氏报了,随后众人回到各处安歇。 且说王玉钏从含辉斋出来,一鼓作气走了许久,来到僻静之地,跟着的思雨在后面道:“夫人慢些,仔细刚喝过粥,胃里受不了倒腾呢。” “要你管!”王玉钏吼了一声,思雨便愣愣地不再说话,春儿一喜,料想是厌了思雨,便自告奋勇上前,道:“夫人,不如奴婢陪您……” “您”字还没有落完,王玉钏一个抬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道:“贱婢!我教训我的陪嫁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你是个什么东西!” 春儿捂着发疼的脸颊,回想起自从来到西厢的种种不如意,泪珠滴落下来,她年纪轻,就那么问出口:“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王玉钏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想想你现在是谁院子里的!” 春儿听着那言外之意,似乎是因为她是从东厢的人,她叫屈道:“奴婢虽然是东厢过来的,可自问对夫人没有一点异心,夫人若是不信,可叫奴婢怎么活?奴婢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也要给夫人看看奴婢的真心!” 说着就要掏心掏肺的,王玉钏只冷冷看着,春儿心凉成一片,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道:“既然夫人不肯要奴婢,那奴婢也只能再去求二夫人了!” 说着竟头也不回地往顾氏那边跑去,一口气跪下来道:“求二夫人救救奴婢。” 顾氏正在步行,见是春儿,似乎料定她会如此,表情冷冷的,道:“既给了妹妹,日后你的主子便只有西厢,哪里有回来的道理。” 春儿哭诉道:“奴婢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才舔着脸皮来求二夫人,二夫人您心地善良,求您念在奴婢好歹服侍一场的份上,将奴婢再要回来吧!玉夫人根本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样温婉可亲,对奴婢动辄打骂,又因为奴婢是服侍过夫人您的,对奴婢诸多挑剔,奴婢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即使做牛做马,奴婢也愿意报答夫人的这份恩情!” 话毕只顾磕头。 顾氏平日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对下人也最和蔼,她抬起眼,正好见王玉钏从对面过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因而顾氏道:“你现在是那边的人,你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 春儿背对着,没有看见王玉钏正走来,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顾氏,突然心一横,道:“没想到自从玉夫人来了以后,就连夫人您也这么铁石心肠了。奴婢是断断不愿意回去的,就是回去了,玉夫人那里也必然没有奴婢的容身之处了!既然这里容不下奴婢,那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顾氏想喊住,春儿已经一溜烟不见了,王玉钏走来,摇曳身姿,巧笑嫣然:“没想到姐姐也会见死不救呢。” 顾氏道:“这样折磨别人,你觉得快乐么?”(。。) ps: 有的亲说这么久都没有看到男主,有些迫不及待了,这里荷荷解释一下,因为是宅斗文,所以女主的戏份会比男主多许多,表着急哈,很快就会写到他们长大了,关于定亲,嗯......一波三折,后续会更精彩,期待收藏关注哟!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俱欢颜步步升阖府移家 王玉钏脸上的笑一僵,顾氏复问道:“你真的快乐么?” 如果快乐,为何看着笑得那样灿烂,却从来抵达不到心底?如果快乐,为何面上看着咄咄逼人,却从来不曾真的伤害?如果快乐,自然该潇洒自如,却为何那样落寞?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没有一个女子愿意用一生来折磨别人,因为折磨别人的人,其实自己心里更苦。所以放下吧,或者,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这样对你自己才是最好的交代。”顾氏道。 王玉钏沉默不语,勾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良久,她仰起头,依旧是璀璨笑容,靠近顾氏,用一种极为郑重的口吻问道:“难道姐姐是怕了,怕我夺了夫君的宠爱?还是姐姐后悔曾经那样对夫君,如果姐姐现在认输的话,妹妹不介意成人之美。” 顾氏怔然,王玉钏哈哈大笑,走到很远地方停住笑:“只怕,放不下的不是我,而是姐姐你吧!” 与此同时,自觉走投无路的春儿一路小跑着来到杜府的后花园,这园子里还有一处池塘,万木萧条,一靠近便觉得冷冰冰的,春儿一头热,等靠近了那池塘反而不敢往里跳了,因想道:“就这么死了不值当。”因而左顾右盼,只等顾氏派人来追,偏生顾氏被王玉钏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自有心事,早忘记春儿一事。因而春儿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她心下哀痛,想不到顾氏也是那般无情的人,遂将眼一闭,身子一跃,就要跳了进去…… 千钧一发之时,春儿感觉手上一紧,她回过头。诧异地盯着前来救她的人…… 腊八节过后,杜府越发忙碌了起来,首要的就是二老爷杜成安在迎娶王玉钏后一个月,便收到朝廷下发的公文。授的是正三品的王府长史,年前就要上任。算算日头,必须要即刻动身,但这样一来,就有了几项为难之处。其一京官入都汴都,期间虽然也有假日,但远远不及能够抵达金阳时限,如此颜氏抱孙就要顺延,二房夫妻长年分离,已不为颜氏所愿。其二幼子远离,虽长子还在身边,到底少了安慰,他日三年五载再为一见,又添思念。其三长子也收到了调任令。虽然是晚些过去,官阶也比幼子低了许多,但好歹也是京官,小年后仍旧要进京述职,如此杜府只剩女眷,且终年骨肉分离。 眼看着熬到了头,就要过上舒坦的日子,又见不得儿子,颜氏心里哪能不急,这边二老爷已经上任。家书送到,除了问候几句之外,别无其他。颜氏欣喜之余,更为惆怅。因此凡有长子携媳来请安,颜氏便有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又见二房人影稀少,颜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叫了大老爷来商量,大老爷便说了一句:“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做儿子的只要母亲高兴。怎么样都好的。” 于是颜氏便修书一封告诉了小儿子,二老爷一接到家信便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是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故而一安定好后,便四处打探屋舍之事,三月后二老爷回了信,说是已经寻找到合适的房屋,但因屋主久不住宿,房屋空落不说,也少不得重新修葺。等到修缮完毕,再接妻儿老小。 颜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这时候已经过了年,又是一年开春时节,但见草长莺飞百花齐放,好一番美好景色。颜氏一脸喜气地把全家都叫到一处,因无外人也极为疼爱周秉睿,故而他虽然已经十三岁,颜氏仍是不叫避讳,道:“今个叫你们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 各人听了,面上表情各有不同,因为都知道颜氏最惦念的大事,便不经意往王玉钏的身上瞧去,王玉钏将眼神望向另一处,众人得了个没趣,全都看颜氏。颜氏笑道:“咱们府里人丁本就稀薄,若是再像往些年,弄个四分五裂的,说出去不好听,就是我住着,也不舒坦。如今他们两兄弟终于出人头地,我总想着,是咱们杜府的祖宗冥冥中保佑着。俗话说,一燥不开两家,所以虽然你们都各自娶妻了,也没有单独过的道理。” 大老爷忙站起来道:“儿子从也不曾这样想过,母亲哪里听到的。” 颜氏道:“我自然知道你孝顺,就怕是被人蛊惑了!你的任期一到,也是要赴京的,因此我想着,不如咱们都挪到汴都去,这样一家子也总在一处了。” 大老爷大为吃惊地看着,道:“母亲的意思是……” 颜氏点头,道:“虽说咱们的根基在金阳,不过到底前几代也是在汴都住过的,总要回去才算得上是回归本位。” 大老爷道:“好是好,只是怎么个搬法呢?咱们府上少说也有几十人,都带了过去么?” 杜汀兰三姐妹叽叽咕咕地,都笑开了颜,杜雅兰是嫡女,担着照顾家庭的重任,去了汴都只会更好,没有不愿意的。杜馨兰是因听说父亲不久也要去,担心父亲走了姨娘会被欺负。杜汀兰则完全是对哪里都没什么所谓,再者也没有她做主的权利,因此不言语。只有顾氏道:“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祖宅就完全空出来了,到底还是得留下几个好好看着才是。” 意思就是还是要留下一个主子看着祖宅了,方姨娘脸一白,总怕会留下自己,她忐忑地捏着帕子强颜欢笑,袁氏都没有开口,哪里有她一个姨娘说话的资格,只能频频往女儿那里递眼神。 不料顾氏接着又道:“媳妇不才,愿意留在祖宅里,替夫君及阖府祈福。” 方姨娘刚要笑开的脸在听到颜氏的话后忽然顿住了:“你是二房正妻,不能留下。” 杜汀兰便站起来道;“孙女蒙祖母父亲母亲垂怜,得以衣食无忧,因此孙女心中感念,也愿意陪婶母留下来。” 颜氏脸上闪过欣慰之色,感慨地对杜汀兰道:“祖母知道你们姐妹都是好的,都不要再提谁也不必留下,这宅子留下几个老奴看着,也是无碍的。” 转头对周秉睿道:“只是这样,我倒为了难,好孩子,你是怎么个打算?” 周秉睿见被问到,乍然一听是吓了一跳,想好不容易寻到的栖身之所难道就要失去了,又要回到流离失所的地步么?因而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道:“但求姨奶奶安排,孙儿感激不尽。” 颜氏便道:“不错,我也是舍不得留下你的,这样你便跟我们一起去吧,如此去会考,路途可是要短暂了许多呢。” 周秉睿感激涕零地谢了,颜氏以累了为由叫大家都散了,唯有袁氏慢慢踱步不肯离去,颜氏见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便道:“还有何事?” 袁氏便笑道:“母亲,府里各处入都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竹园那一位,母亲是怎么打算的?是继续留在竹园还是也要带进汴都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乐事岁岁余登高远眺 这真的是一个充满喜悦和欢喜的年,不止是颜氏,就连杜府里的三位小姐,也是感受到了来自大人们传递过来的信息—进汴都。 虽说金阳城也是人杰地灵之地,但是比起一国之都,又相形见绌了许多起来,因此大家都是欢欢喜喜地,就等着颜氏吩咐下来,看是哪一日搬迁了。 杜汀兰与两位姐姐笑着从含辉斋出来,忽见拐角处立着一个人影,杜汀兰识得是顾氏,心下正讶异着,几人的脚步已经徐徐走了过去。三人依次向顾氏行礼,跟着身边的丫鬟也都问了安,顾氏还是那样淡淡的,和蔼看着,道:“怎么不多坐会就出来了。” 也不知是问的何人,杜汀兰姐妹对看一眼,还是杜雅兰笑着道:“婶母不也是出来了么?就不许我们姐妹跟着?” 她本是调侃的语气,顾氏听了也是一笑,自袖口掏出三个形状大小均一致的金穗子,道:“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婶母的疏忽了,竟忘记了给你们新年礼物呢。呐,每人一个,可不许再埋怨婶母了。” 杜雅兰杜汀兰都是含笑接过,唯有杜馨兰听了此话,脸色一变,但因为低着头,谁也没有注意到。 顾氏道:“吹了这会子的风,我倒有些累了。” 杜雅兰带着妹妹们福身道:“那就请婶母早些回去歇着吧,府中一应事,都有母亲照看呢。” “嗯,有大嫂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杜雅兰也是一愣,欲要解释,就听顾氏又道:“唔,一时半刻的,头也有些疼了,七丫头。听说你院子里的绿筝倒会些按揉功夫,可否借给婶母用上几个时辰?” 杜汀兰:“……” 顾氏道:“这大新年的,也没几处医馆开着门,再说喜气洋洋的节日里。你们祖母也不乐意见到有大夫上门来,总是觉着晦气。可我这头疼也有一两日了,真是难受极了。” 杜雅兰见她头痛难忍的样子,便对杜汀兰道:“七妹妹,就劳烦你回去吩咐一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二叔不在,理应是我们姐妹尽孝心的。” 一面说着就要去扶顾氏,顾氏轻巧躲开,莞尔道:“婶母知道你们是好的,只是何必这样麻烦,还要七丫头跑一趟?她也是个身子弱的,也不知要去多久呢!索性就让她那丫鬟去叫,这些天也冷了,叫你们眼巴巴也跟着我在外头吹风,一来我于心不忍。二来也怕是耽误了你们功课,三来婶母也没有那么娇气,这老毛病呀,捏捏就好了。不如你们都先回去,让七丫头在这里多陪我一会,等她的丫鬟来了,我也是要撵她回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入情入理,杜雅兰便道:“既然婶母执意,侄女也不好勉强。只是这外头风大,婶母也要小心些。”转头对杜汀兰道:“你也是,多劝劝,婶母身子不好。你也别忘记,自个可是大病初愈的人呢。” 杜汀兰也反手握住杜雅兰,道:“五姐姐放心,等绿筝来了,我定然陪着婶母回雅芳院,然后马不停蹄就回自己的院子。这样可好?” 天空忽然飘来点点白雪,细小得如同鹅毛,还没有落在身上便已经化开了,等到摊开的手心想要触及时,只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哪里还有半点雪迹? 杜汀兰跟着顾氏慢慢走着,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顾氏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杜汀兰一看,是离雅芳院方向完全相反的,因而提醒道:“婶母,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此时绿影回去叫绿筝了,顾氏身边只有安姑姑一人跟着,她停下来,回望着杜汀兰,道:“没有错,我是特意带你来这边的。” 杜汀兰朝四周看了看,此处人迹罕至,她之前从未来过,想来就是无人居住的偏院了。早在顾氏说头疼要留下她来之时,杜汀兰就隐隐感到顾氏是有意要支开杜雅兰和杜馨兰,至于单独留下她的用意…… 顾氏见了,继续背转身,道:“你跟我来。” 原来这条路是通往杜府里唯一的一处高楼的,因为地处偏僻,颜氏又不喜欢爬楼,所以这座楼空旷了多年不住人了,也有下人不定时地来打扫一番,总算不至于荒废了。说是高楼,也只有四层而已,顾氏引着杜汀兰来到楼顶,站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府中各处院落,细细小小的,比蚂蚁大些,又比昆虫小些。顾氏道:“有的时候,你自以为别人看不到的,其实他人换一个角度,甚至就在原地,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这府里一样,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所作所为无人可知,殊不知,只要登高远眺,就一定能够看得到。” 杜汀兰道:“是,没想到站在这里,竟然还能纵览咱们杜府全局。” 顾氏回过头,定定地瞧了杜汀兰,道:“你还不肯说吗?七丫头,我们也算是故交了,婶母虽然与你少有接触,但也知道你与你叔父是谈得来的,我也总觉得,比起另外的人,你叔父对你倒多了几分投缘,就算是嫡出的五小姐也没得比。即使这样,你也不肯说吗?” 杜汀兰心内犹如敲了一面大鼓,直把她搅得咚咚作响。顾氏话里有话,她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在间接地告诉她她都察觉了么?那么这样单独叫她,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揭发她,可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啊!而且,看婶母的脸色,似乎又不像是责备的意思。她还特意提起了二叔,甚至告诉她其实她与二叔的每一次会面都有人知道,而这些人里,恐怕也不单单是婶母,或许还有祖母,方姨娘,甚至是……母亲…… 杜汀兰睁大了瞳孔,她原本是打算借着合适的时机才挑出来的,万万想不到顾氏会那么直白地问她,这叫她如何回答呢?顾氏又是什么用意呢?她该不该相信她呢?如果坦白地告诉婶母,那婶母会说什么呢?她只是一介低微的庶女,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哪怕是搬迁到更高更远更广阔的天地里,也顶多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这样留在这里和去汴都又有什么分别?只是地方不同,然而她终究还是看不到天空真正的色彩。所以她才会当着袁氏的面向颜氏提出自己有要留下的意思,这样也省去了许多烦心事。 但眼下,若贸贸然告诉顾氏,她会相信她么?可如果随意编排个理由,以顾氏的性子,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说是也错,不说也错,到那时,她要如何自处? 楼上的风冰冷地吹过脸颊,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千回百转之间,杜汀兰忽然改变主意,突然跪下道:“婶母救我!”(。) ps:天冷了,注意保暖哦。 第一百二十八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迁新居住新房新官上任 对于杜汀兰的举动,顾氏并不觉得吃惊,她看了看安姑姑,安姑姑便扶起了杜汀兰,道:“七小姐,这里风大,还是进qù说吧。” 杜汀兰是打定主意,规规矩矩跪着道:“婶母救我。” 顾氏道:“你先起来再说。” 杜汀兰道:“我的处境婶母是知道的,没了姨娘的孩子,即使嫡母疼爱,也有顾不过来的地方。” 亲生母亲膝下几个儿女的话,也有偏心的,何况她还只是庶出的,又不养在袁氏名下,眼下虽然还好,可日后呢? 杜汀兰不是不知道这些,况且…… 有一些话,她还是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顾氏,并非不信任,而是不确定。 “我只问你,为何要求留下来?” 杜汀兰知道再不说的话,就是辜负了顾氏的好心,毕竟她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质问她,已经算是给了几分薄面。所以杜汀兰也将前因后果细细地告诉了顾氏,包括她到观音庙祈福,中间受阻等等,考lǜ到种种因素,没有把遇到那位贵夫人及她的儿子侄孙的事情透漏。 顾氏听完默默思量了半响,杜汀兰道:“如今只有婶母能够救我,母亲那里……并非侄女不孝,妄自菲薄,实在是经lì过这些,有些惊慌失措,现下想起来,仍激ù还有些后怕。” 顾氏冷笑道:“你来求我,我又要去求何人?” 杜汀兰抬起头。愕然看着,不敢相信顾氏会这么轻易拒绝她。她难道不是也对她有几分怜悯的么?她不想这么快放qì,道:“婶母……求婶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侄女施以援手,侄女不求富guì荣华,但求平平安安。”连日来的苦楚齐齐涌上心头,杜汀兰说着也是哽咽了起来,如果姨娘还在的话,那该是有多好! 她想着,不知不觉地就拉住了顾氏的衣袖。顾氏反将她的手一抠。甩开了道:“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她走到楼梯口,还是有几分不忍,道:“其实。有些事。躲也躲不过。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奋力一搏,我记得这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你须得记住。站的越高,看得越远不假,也要谨防摔下去。太高的地方,一旦摔下去,便永世回不了头了!既然注定逃不掉,就迎难而上吧,总归你还年轻,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杜汀兰懵懂听着,已经看不到顾氏的影子了,她想站起来,挣扎了几下,发觉膝盖酸疼,幸亏有人扶住了,杜汀兰抬头一看,竟然是安姑姑。安姑姑扶起了杜汀兰,道:“七小姐,您别怨我们夫人,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二老爷升了官,明眼人看来,总觉得夫人也跟着高人一等了一般,实则……哎,夫人其实心里也苦。能够请七小姐来这里,单独嘱咐几句,夫人已经是尽了最dà的力了。夫人的苦,七小姐将来总会明白,老奴也没有别的奢望,只求七小姐别心里怨恨了夫人去,她……唉!老奴也知道七小姐的日子,只是,我们夫人并不是一个好的求托对xiàng。” 杜汀兰听得明白,安姑姑特意留下来,为的只是替主子尽忠,她的忠心杜汀兰没有怀疑过,只不过最后这两句让杜汀兰觉得茫然,并不是一个好的求托对xiàng,那么,杜府里还有谁呢? 她默默想着,就连有人来了也没有发觉,等到察觉时,吓了一跳。 原来那人不是他人,而是借宿在杜府的周秉睿,算起来杜汀兰还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与袁润天有几分雷同,只是气质远远不及,身子骨也要单薄些。周秉睿走上前来,道:“七表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睿表哥没有看到其他人吗?”杜汀兰脱口而出,虽然没有什么要紧,但是也不希望被人看到。 周秉睿往四周看了看,笑笑道:“怎么这里还有别人吗?” 还好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杜汀兰庆幸的同时道:“怎么睿表哥会来这里?” “没事,就是随处逛逛。我本来是要潜心修学,刚好这几日学堂里放假,老师们都回家过年过节了,我闲来无事,就四处走走,没想到就走到这边。因见这座楼与别处不同,就想要来看看。又见台阶上有人踏足过的痕迹,上来一看,原来是七表妹在这里。” 杜汀兰眺望着远处,道:“嗯,我也是闲来无事就来走走,也不知道过多久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想见也见不到了呢。” 周秉睿听出话里惆怅,见她小脸冻得通红,身子也有微微颤抖,脱下自己的外衫套在杜汀兰肩头,道:“姨奶奶说几个表妹里,就数你最弱不禁风,小心又病了。” 杜汀兰哪里肯要,又僵持不过他,周秉睿道:“哥哥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七表妹再要推脱,就是不肯认我这表哥了。” 这下杜汀兰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便分别了,等到回到知春阁,绿影早眼巴巴等着,见到杜汀兰便嚷嚷:“哎哟我的小姐,你去了哪里?奴婢把整个屋子掀翻了也没看到呢!” “没什么,就是随便走了走。”也不再理绿影,回了里间发呆。 绿影便咕哝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呢,二夫人说要找绿筝去,害我跑了一趟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小姐又是这幅样子,可不是都高兴糊涂了吧?” 她忽然想起了大事,道:“小姐,等等我……” 新年的红灯笼刚刚撤下,汴都里的二老爷便命人送回了圣上恩赐的几份珍品,颜氏喜得合不拢嘴,她最最高兴的还是经过这段时间,自己的两个儿子比以前和气了许多,感情也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疏远了,颜氏高兴了,府里各处的日子都好过许多,加之二老爷不断从汴都捎来好东西,让不少下人都开始憧憬起到汴都的日子,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去,故而下人四处相告奔走,就是为了能够陪伴主子入都,须知留在这里的人,除了看守,各种进项肯定都比不上汴都,其中不乏投机取巧浑水摸鱼之辈,也是各府都有之事,此处不提。 这样一转眼就过了两个年头,二老爷来信说是一切安排妥当,大老爷新官伊始,于是搬家入都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杜府阖家入都,浩浩荡荡的人马,竟也盖过了一时嫁女的县令大人。(……)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水一方汀兰河道救人 金阳距汴都相隔甚远,需要先乘坐两个多时辰的船,再坐马车,漫漫长路很是难以打发时间,绿影也由最初的兴致盎然到后期的偃旗息鼓,静默在马车里托腮假寐,唯有江嬷嬷偶尔与绿筝说笑几句,杜汀兰也听之任之,天地良心,她坐的浑身都酸疼了,想来如她一般感觉的,不止她们,还有杜馨兰等人。 不等杜汀兰细想,果真前头传来杜馨兰吵嚷的声音,惊动了前头的颜氏,褚嬷嬷去问了,颜氏只一笑,道:“去,告诉她,再过上半个时辰,咱们就行水路了,有大船坐,看她还不高兴!” 这招奏效,杜馨兰听了,果真再不闹,及至到河岸边,马车稳稳落了轿,杜馨兰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颜氏的脸色就有了一些不好,袁氏见了,只当没有瞧见,杜汀兰想了想,也学着杜馨兰的样,蹦蹦跳跳地往船头那边走,绿筝是一惊,叫了一声“七小姐”就赶紧跟了上去。如此一来,颜氏的脸色更不好了,怒气直指袁氏,袁氏顿觉不妙,恰逢杜雅兰倚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轻移莲步地过来,颜氏的脸色才好了些,袁氏也是眼神流转,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临河是贯穿整个万圣王朝最长的河,其中过七州五县,所以水路大致还要好几天的时间。其实陆路也是可行的,只不过颜氏想一直坐马车未免枯燥。又带着这么多人,从金阳到汴都,马车也是要更换好几次的,一时间也不能雇上许多。可坐船就不同了,大船上一应都是齐全的,贴身服侍的自然是跟着主子,另有打点其他的各种下人再预留一艘,大房人多,共用一条船,颜氏与二房一条。共计三条船。因船上房间众多,也不打挤,都能休息得好些。唯一的弊端就是停靠的次数不能太多,又因不在同一条船。颜氏也不能随时照看三个孙女。所有调度安排都交由了袁氏。自己则先行休息去了。 袁氏派人清点了,共计十二间房,两侧各六间。袁氏自己一间,三位小姐各一间,全都岔开了,这边是袁氏和杜雅兰,那边就是杜馨兰及杜汀兰,中间是服侍的丫鬟嬷嬷,便于主子有吩咐的时候都能随传随到。 进了房间,绿影纳闷道:“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方姨娘不也是大房的么,怎么大夫人没有把她安排在咱们船上呢?” 江嬷嬷道:“这就是妻与妾的分别,妾说的好听是姨娘,说得难听就是个下人,跟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有多大分别。” 绿影道:“那还有那么多人赶上架似的要做妾!” 杜汀兰道:“又胡说了,哪里有什么人甘心给别人做妾的。” 绿影叉着腰道:“怎么不可能!咱们府里就有,我就见过……”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捂住自己的嘴巴哼唧道:“呸呸呸,小姐的茶水没了,我去端一些来。”说着急急忙忙往外跑了,杜汀兰与江嬷嬷对了个眼色,江嬷嬷便退下了。 以后的几日,绿影是能躲就躲,杜汀兰想叫,总找不到人。绿筝有心争宠,自告奋勇忙前忙后,杜汀兰无奈,只想着等到船靠岸再找来问问。 这一天暮色时分,杜汀兰坐在船上往外瞧,湖光山色直让人流连忘返,心下想,难怪李太白的诗作里,有许多景致都是在船头而绘,想来必然是景色美不胜收了!就这样静静看着,好似有些无趣,不知怎地就想起上一回去藕香阁时,为了给五姐姐一个惊喜,刻意没有叫人通报,结果就发现五姐姐正在凝神执笔,旁边一张诗稿,杜汀兰记不全,开头几句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杜汀兰当时不明白何意,如今将当时红了脸颊的五姐姐及那几日之事归结了一下,她依稀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五姐姐,长大了呢,可不是在水一方吗?只不知五姐姐现在是在干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过去看看五姐姐吧! 她站起来,压了压裙角,江嬷嬷进来,杜汀兰问道:“怎么样?” 江嬷嬷道:“这丫头犟着呢。” 杜汀兰道:“随她吧,她既不肯说,也就罢了,我倒是希望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我去五姐姐那边坐坐,晚膳就在那边用了。” 江嬷嬷应下,杜汀兰正欲外行,窗外忽然“咚咚“几声,跟着船只剧烈地摇晃起来,江嬷嬷正在收拾杜汀兰用过的盘碟,离窗边最近,船身向外倾斜,若不是杜汀兰拉住,只怕要失足掉下去!主仆俩惊魂未定之时,外边走廊那头传来绿筝的声音:“七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杜汀兰制止了绿筝道:“我听着倒像是刮大风吹动了桅杆,我没事,就是嬷嬷险些失足,衣服也破了,你先别进来,去问问母亲那边可有什么事?” “是,奴婢这就去。” 江嬷嬷走到走廊处,四处瞧了瞧,确信绿筝走远了,周围也没有人,这才关严实了门缝,悄声道:“小姐,好了。” 原来她们支开绿筝,并不是因为担心袁氏那边,江嬷嬷受伤破了衣衫要换也只是个借口,而是因为船身剧烈摇晃的电光火石之间,有一人破窗而入,倒在地上便不省人事了。 江嬷嬷惊了一下,杜汀兰也是惊魂未定,她大着胆子摆正那人,发现是一个少年,身上多处伤痕,已经奄奄一息。杜汀兰已经快要十岁,这样的年纪,授课的先生早教了男女授受不亲等教条,况且身份未定,搞不好是什么不轨之徒也未可知。这种念头只是一瞬,就被好生之德打消了,服侍得久了,杜汀兰一个眼神,江嬷嬷就能确定她是想救人,小姐执意,江嬷嬷也无法,否则小姐的清誉就会毁于一旦! “快,把他抬到里头去。” 两个人吃力地将那少年抬到里头,好在这里是杜汀兰的房间,外人进不来,只是,绿影那里还好说,绿筝呢?杜汀兰始终不敢完全相信于她。 “小姐,他伤的很重,这可如何是好?”(。。) PS: 拼命存稿中...... 希望下个月可以每天更两章,嘻嘻。<> 第一百三十章 溯水行舟馨兰主仆离心 “你去药箱子里找找看,有没有止血的药。”杜汀兰说着,自己先取了帕子,好在外面有的是水,只需用盆舀一些,脏了再换就是。江嬷嬷顾惜杜汀兰的身份,便道:“小姐,还是老奴来吧。” 杜汀兰点头:“也好,这些事嬷嬷做比我做合适。” “还是小姐心善。” 搬离金阳,杜汀兰是想都没想就带上了自己的全部东西,医药箱子是颜氏嘱托带的,怕旅途疲累杜汀兰会吃不消,但都是些治疗伤风凉寒的药,止血的少有。杜汀兰翻遍了药箱,也只找到少量的三七,再看那少年伤势,只怕是远远不够的。杜汀兰又考虑到,必须尽早帮助少年醒来,一旦被发现,不止她的清白会被毁,或许少年也有危险。 江嬷嬷这边正忙着给少年净面,杜汀兰道:“我记得六姐姐之前说过,她小时候顽皮,总要磕着碰着的,所以止血膏,她那里应该有,我这就去要些来。只是……” 江嬷嬷了然道:“小姐去吧,这里一切有老奴照料,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杜汀兰道:“要是旺财在我也就放心了,也罢,这事只能委屈嬷嬷,我去去就回,你小心照看着。” 她关严实了门,往前走隔壁第三间就是六姐姐杜馨兰的屋子,迎面碰上绿筝,绿筝惊慌地说道:“小姐怎么出来了。” “发生了何事?”杜汀兰装作无意地问道。 “这……”绿筝道:“无事。就是奴婢担心小姐受不住风寒。” “无妨,在房里坐的久了,去找六姐姐说说话,我正想用些点心,你去取了直接送到六姐姐的房里来。对了,刚刚让你去打听,无事么?” 绿筝道:“夫人那边没有什么事,还问起小姐来呢。” “那你去吧。”还好在这里遇到绿筝,不然杜汀兰还要担心她会不会闯进去,到时候江嬷嬷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 绿筝往杜馨兰那边看了看。小声道:“小姐去坐会就回去吧,奴婢刚才从那边经过,似乎听到里面有争吵声呢。” 也不知绿筝说的真假,杜汀兰想着救人。来到杜馨兰门外。没有什么声响。她叫了两声,发现门是开的,抬脚走进去。只见杜馨兰气势汹汹地环胸坐着,地上跪着翠莺,正低声哭泣着。 “六姐姐,这是怎么了?” “哼!”杜馨兰见是妹妹,也不理,还是对着翠莺道:“我这里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爱去哪去哪。” 翠莺面色惨白,滚滚泪珠流下,听到此话,本是低沉的哭泣忽然高亢起来,跪着靠近杜馨兰,道:“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撒谎,求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杜馨兰总爱为难贴身丫鬟翠莺是众所周知的了,因而她的下人见怪不怪,全都对可怜的翠莺置若罔闻。杜汀兰不忍,道:“究竟发生何事,惹得姐姐这样不高兴。” “哼!还不是因为她懒惰!适才母亲送了些可口的东西过来,我想着姨娘和我总不在一条船上,她毕竟生养了我,所以让翠莺送些过去。” 杜汀兰道:“姐姐的心,方姨娘会知道的。大家都知道姐姐是个有孝心的。” “你不知道,翠莺左挡右拦,说自己晕船,不肯去呢!” 杜汀兰见翠莺果真面色不佳,想来是真的晕船,又不好开口替翠莺说话,只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姐姐做这样孝心的事,叫谁去不是一样。还有,若是姐姐真的不喜,何必非要把翠莺放在身边,将她调到远远的地方,不久眼不见为净了么。” 杜馨兰余怒未消,押了口茶道:“七小姐替你说话,你起来吧。” “姐姐这样就对了,生气总归对自己不好,何必跟下人置气呢。”杜汀兰陪笑道。 翠莺默默地站起来,不忘朝杜汀兰投去一个感激眼神。 “怎么过来了。” “一个人待着怪闷的,就想过来跟姐姐说说话。” 杜馨兰笑眯了眼,调侃道:“别又是嘴馋了吧!我记得两年前,你头一回跟着母亲去袁府的舅舅家,那吃相可是被那家的小霸王惦记了不少时间呢。” 杜汀兰吐舌,不好意思地笑笑:“难得姐姐记得这么清楚。” 杜馨兰斜觑一眼:“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啊,一个人吃得好睡得好,比什么都强,我就喜欢你这点,反倒是五姐姐,这两年跟我们似乎都生分了,别是也学着那些嫡女,要排挤咱们庶出的了吧。” 她虽是看似无意地说出口,杜汀兰看那眼神,总觉得有煽风点火的味道,便笑道:“五姐姐即将豆蔻,凡事必得遵照母亲指示,因而不如早些年与我们一处玩闹,这又有什么稀奇!说不定等到姐姐你明年这个时候,也是跟五姐姐一样的呢!”说着捂着嘴儿笑起来。 杜馨兰听出话里的“不怀好意”,也假装生气地叉腰,道:“好啊你,竟然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伸过手挠杜汀兰的胳肢窝,两姐妹笑作一团。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一边站着的翠莺的苦涩,她暗想: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留在六小姐身边,日日受罪,可五小姐那边的紫菱紫绡,七小姐这边的绿影绿筝,无不是被重视着。那紫菱紫绡出来,哪一个不是当半个小姐一样待着?且这七小姐和五小姐又有不同,五小姐是嫡出,将来嫁的人家非富即贵,过去也一样是水深火热,比不得没有压力的七小姐。先不说她身边的绿影,那情分自当不同,就是绿筝是后来派去的,也从来没有听说七小姐有所亏待。而我虽然跟在六小姐身边好几年,却从来没有得过她的好脸子看,难道我这一生都要这样?不行,不行,六小姐脾气古怪,非打即骂,我得重新寻找出路。或许,这七小姐才是真真的好主子呢! 她如是想了许多,心里竟衍生出这些奢望来…… 杜汀兰自然不知道已经有人将她视作好的去处,说笑了一阵,杜汀兰便装作惊觉的样子,道:“哎呀,看到这幔子我才想起来,我那里的江嬷嬷撞到船柱上,流了好些血,我是来找六姐姐给我拿个主意呢。”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呢。”杜馨兰道:“磕破皮流血很正常,我这止血膏多的是,你叫人拿几盒回去让她用了,保证半个时辰不到就能止血。” 杜汀兰道:“还是六姐姐对我好,嬷嬷流那么多血,怪吓人的,我总不放心,还是先回去看看,一会再过来陪姐姐用点心,说好了我要在这里用晚膳呢。” “好,你快去快来。”杜馨兰指挥翠莺:“去药箱子里拿几盒止血膏给七小姐。”见翠莺木然的样子,终究气不过,道:“一个做丫鬟的,架子端得比主子还大,难不成是想做小?” 翠莺取药的手一顿,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杜馨兰看了更是心烦,道:“也说不得了,瞧,干脆你来做小姐得了。” “好端端的,你又拿她撒什么气?”(。。) ps: 明天更两章哦,哇哈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怜悯心好心被当驴肝肺 杜馨兰忙站起来,道:“五姐姐,你怎么来了。” 一面去拉杜雅兰的手,杜雅兰脸上带着点点笑意,似娇似嗔,眼睛无意地扫过翠莺,道:“翠莺虽然不得你的心,但做事总是仔细的,你何苦又要为难她,也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这样的话杜馨兰已听过许多回,加之杜汀兰也说过类似的话,因而也未放在心上,一笑置之,道:“听丫鬟们说五姐姐有些晕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好好歇着。” 杜雅兰道:“怎么?只许你们俩说悄悄话,就不兴我这个姐姐过来唠唠嗑?” 杜馨兰笑若桃花:“五姐姐说哪里的话,姐姐要来,妹妹只有天天盼着的,断没有拒绝的。” 平心而论,在备受关怀的嫡出小姐杜雅兰和不被重视的庶女杜汀兰之间,杜馨兰当然是更乐意跟杜雅兰走得近,何况她们还有年少的情谊。杜雅兰刮了杜馨兰的脸蛋,道:“你呀,就会嘴甜。” “不过今个来不是跟你说笑的,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噢,是何事?”杜馨兰鲜少见到姐姐这幅郑重样子,不免也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听起来:“适才咱们的船摇晃得厉害,妹妹可能也有感受到了。大家也都以为是风浪,其实……” 杜雅兰顿了顿,继续道:“实则并非如此。听母亲说,可能是附近的贼寇,咱们这周围虽说也有好几只大船,但料不准贼寇或许就混进来了,所以母亲让我过来通知你们一声,自己小心些,无事就待在船上,千万别到处走动了。虽然长路漫漫,难免孤寂,但侍奉的丫鬟嬷嬷都在。说说话吃吃零嘴就对付过去了。总比出了什么意外得要好。这也是祖母的意思,事关紧急,我还要去七妹妹那边说一声。咱们船上已经加派了人手,好在还有空房间。都派给那些你们院子里的小厮。你记住了。发现有可疑之人或陌生面孔。一定打发小厮来报。无事万不可随意走动?” 杜馨兰猛点头,想她也是养在闺中多年,有些跋扈是真。但哪里听过这些,小脸惨白的,抓住杜雅兰道:“七妹妹在最边上,离我们还要远些,五姐姐快去吧,我这就把翠莺翠微都叫到一处,总能壮壮胆。” 杜雅兰轻轻抚了杜馨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不过是防范于未然,你也别吓到自己了。” 也不等杜馨兰应答,就赶紧起身,往杜汀兰那边去了。 再说杜汀兰拿到止血膏回到自己房间,江嬷嬷已经给那少年擦净了脸,只是或许伤势严重,还紧紧闭着眼,没有醒来。杜汀兰也顾不得礼俗,问道:“如何了?我拿了上好的止血膏回来,赶紧给他涂上吧!” 江嬷嬷接过来,道:“还是老奴来吧,他脸上老奴都擦干净了,流了这么多血,衣服都浸湿了,身上定然有多处伤痕,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事总要避讳得好。不如小姐先转过身,待老奴替这公子将身上上了药,小姐再回头来。” 江嬷嬷说着就动了手,那少年嘴唇一片惨白,看起来似乎是失去了知觉般,等江嬷嬷一下药,杜汀兰却能依稀听到他偶尔的“呜呜”声,那样沉闷,就如同在心底敲下一记重锤。 “伤的可真重啊!”江嬷嬷一面上药,一面感慨地说道。杜汀兰不好转身,这时候也说道:“嬷嬷轻一些吧,也不知道这药上去,会不会很疼。” 江嬷嬷笑道:“那是自然的,但凡是受伤的,必然会疼。老奴只是担心,此番会给小姐招来麻烦。” 她是不受宠的庶女不假,可谁让如今的杜府在风口浪尖上呢,杜府又只有这三位小姐,难免不被人拿来说事。这可是小姐一生的清誉啊! 杜汀兰沉吟片刻,道:“嬷嬷,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救他是否会带来麻烦,我都不能置之不理。他还活着,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江嬷嬷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专心地上药。 不知道是不是杜馨兰的止血膏药效奇特,还是少年底子好,就在江嬷嬷刚上完药,杜汀兰走过来细看之时,那少年竟慢慢地转醒过来,眸子动了动,忽地弹起,一把小刀就那么飞出来,直逼杜汀兰咽喉! “你是谁?”少年问道,语气冰冷。 江嬷嬷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竟呆呆地张不开嘴,杜汀兰微愣后即刻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冷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你什么意思?”少年还是一脸的戒备。 “你莫名其妙跃到我们的船上,我的房间里,难道我不该问问你是谁?” 少年往四周看了看,一片陌生,许是由于扭动的脖子牵连到伤口,他皱了眉,下意识抬起手腕,就见到上头洁白的纱布,空气里还有一丝药香。 江嬷嬷这才回过神,慌乱道:“你快住手,放开我家小姐!是我家小姐救了你,你难道要恩将仇报吗?” 她怎么能不惊慌,那小刀距离杜汀兰的脖子就在咫尺,只要少年稍稍一动手,她的小姐就会被划破喉咙! “你救了我?”少年还是不能相信的样子。 杜汀兰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杜汀兰这才有时间打量少年,剑眉星目,眼神冰冷,看样子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身衣服经过血水浸透,已经看不清质地布料。少年也同时注视着杜汀兰,淡雅妆容,小脸蛋有些肉,一双大眼清澈透明,小脸坚定不移地直盯着他,不是美人,当然如果能够褪去这点倔强,或许也是清丽佳人。不过,似乎没了这倔强,也就让他没了那份欣赏了吧! “真的是你救了我?”少年尴尬地放下小刀,咳了几声,想要缓和气氛。 “真的是我家小姐救了你,公子,你就那么突然地跃到了外面房间里,是小姐执意救你,也是小姐去讨要了止血膏来,否则公子你也不能醒得这么快。”江嬷嬷道,还好,小姐的脖子还是白白净净的,没受伤就好。 “你要什么?”少年吐出这么一句突兀的话,见杜汀兰盯着他,他有些恼怒了,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会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也没有给过她们机会。除了那个人……算了,她也不是女子,就是个小女娃,他可以不计较,看在她救过自己的份上,他解释道:“接近本公子的人,都是有目的的,珠宝还是绸缎,你想要什么?” 杜汀兰眯了眼:“你滚!”(。。) ps: 下午还有一章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误解杜汀兰怒火中烧 “银子还是其他什么,随你开口。”少年再次说道。 杜汀兰本欲发怒,想到对方是个病人,便忍了那怒气,道:“既然你醒了,可以走了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嬷嬷则道:“好心被当驴肝肺,小姐,我就说吧,不该有怜悯之心,救了人还不得好呢!” 少年听完,也知道是对方刻意讽刺,他咂咂嘴,动了动身子,发现果然好了许多,便道:“那个,谢谢你。” 此时已经下了地,预备跳窗而出。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是陌生的声音:“七小姐,七小姐您在里面吗?” 距离船窗还有一段距离,少年只好重新坐下来,一脸的警觉。 “谁?”杜汀兰问了一声。 “小的是奉命带几位官差过来的。” “什么事?”杜汀兰问着,眼睛扫过少年,官差,跟他有关?她本是怀疑的,在看到少年的眼神后,几乎是笃定了。 少年眼里一片寒星,举步就要上前,被杜汀兰强行摁下,用被子蒙住了全部身子,江嬷嬷也顺势躲在了床底下。 杜汀兰略略整理好用过的药瓶,开了窗,这才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个缝隙,仅能容纳下她的小脸,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回回答的是官差:“我们奉命追捕贼寇,有人说往这边来了。所以来问问,小姐见到,一定要派人告诉我们,此贼寇凶悍异常,莫要伤了小姐。” 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来问,想必也是问过她们的身份,知道是新近的杜大人的家眷,才会这么客气的。当然一个小姐的房间,即使是临时的,也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去搜的。所以杜汀兰便道:“多谢。我一直在船上,不曾见到有什么可疑人来。” 官差将信将疑,上头说了抓到此人格杀勿论的,所以他们才会将附近所有的船只都问个遍。面前的小姐说话应该是不假。但官差鼻子灵验。闻到一股药味,道:“小姐能否让我等进去看看,否则无法解释这药味。” 杜汀兰一惊。定了定心神,道:“是我的嬷嬷,她病了,正躺在里头呢。”江嬷嬷也便适时地咳嗽了几声,化作沙哑的嗓音说道:“小姐,是绿筝回了了么?咳咳咳……” 这咳嗽是上气不接下气,任谁听了,都觉得是一位病得厉害的老妪。几个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到,此人虽然是朝廷下令捉拿,又要格杀勿论,必定凶悍,先不说我等敌得过敌不过,便是这几日,也够筋疲力尽了,上头也没几个好,只要人,料想也不能是在这小姐房里,而且听那老妪的声音,别是什么会传染的大病才好,因而看杜汀兰的眼神反而有几分敬佩,道:“既然有人病了,还是该早作安排才是。” “旺财,你送送几位官爷。”杜汀兰道,那门始终是只透了一丝缝,官差朦朦胧胧看到床上一人,又有江嬷嬷的配合,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杜汀兰舒了口气,立马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也没想到那少年会和官府扯上关系,那么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朝廷重罪的,可是那少年那么小,不能够啊,难道是被株连的? 杜汀兰缓缓关上门,还未走到床头,那少年再次一个鲤鱼打挺,明晃晃的小刀直勾勾再次对上杜汀兰的脖颈,这一次的问话是毫无情感:“你骗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杜汀兰道:“叫人替你包扎了,上了药,如何骗你。” 少年恶狠狠道:“如果不是你找人去通风报信,又怎么会引来官兵?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千金小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计,假意救我,再派人去密报,一举拿获我后,得到的赏赐一定比我给的报酬要多得多吧!” 杜汀兰无视那小刀,白了少年一眼:“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从救了你到替你治伤,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叫人来了?还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还能由得你拿刀对着我?” “哼!兴许你只是时机把握得不够好,所以打消计划呢。” 几次三番被人误会,还给自己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杜汀兰真的是火大了,她冷冷看了眼少年,道:“是么?公子也是奇人了!我第一回见到这么污蔑恩人的人,你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早知道就该把你丢下去,石沉大海,免得白白糟蹋了上好的药!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来自何处,今日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既然能够从河里跃上来,自然也是能够游泳的了,窗户在那边,不送!” “真的不是你报官?”少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能怪他多心,实在是太凑巧了,怎么一个这么小的小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救一个陌生的男子,而且好巧不巧地是这么快时间就来了官差,他当初就是因为太轻信人,才会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一切都碎了,他现在一无所有,连最信任的人也可以在背后捅他,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相信的呢? 但是,但是他看到这双眼,就会莫名地想起那个她,于是在这种矛盾之间,他才会这样反复。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报官对我有何好处?而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你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少年闻言,身子一顿,眉头锁得更深了,只是那小刀慢慢地移开,江嬷嬷是吓破了胆,再也不敢离开小姐半步,就那么警惕地看着少年。 少年思索万千,最后拱手道:“你今日救我一命,他日……” 杜汀兰早被他前后的态度弄得毛骨悚然,一肚子火气没处消,摆手道:“无需你报答,你走吧,我只当没有救过你,也不曾见过你!”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少年知道是最佳的逃离时间,也不再说什么,大步踱到窗边,一个翻身,纵身跳进滚滚河水里…… 同一时间绿筝推开门,后面还跟着杜雅兰:“妹妹,我听说……” 她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从眼底一划而过,那身影像极了一个人影,杜雅兰正了颜色,几步迈到屋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妹妹,你这里可是来过什么人?”杜雅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杜汀兰。 杜汀兰心里咯噔一声,但是知道杜雅兰一定没有看真切,她更不能承认,便笑说道:“哪里有什么,要说贵人的话,可不就是姐姐你。” 杜雅兰摇头:“之前呢?” 杜汀兰装作冥思苦想的样,道:“之前……之前来过一些官兵,说是要搜查一个朝廷罪人,姐姐你看,这里就这么大,一目了然,哪里藏得下人?而且……那些官兵真的好凶,妹妹好害怕啊!”适时地往杜雅兰身上靠过去。(。。) ps: 透漏一下,这个少年不是和女主有感情戏的,但是,他是灰常重要的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牵连事牵连出姐妹情缘 “没事的,七妹妹别怕,别怕啊。”杜雅兰拥着比她低一个头的杜汀兰,安慰起来,杜汀兰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非但没有去犹疑看到的影子,反而惴惴不安起来,自责道:“都怪姐姐我,母亲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我就在六妹妹那里多待了会,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吓坏了妹妹,真是罪过。” “怎么会怪姐姐,都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害得。”杜汀兰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杜雅兰肩头,撒娇般说道,在这个姐姐面前,她总是很放松,也很安心,这是别人不曾给她的。 “他们都查过了,不会再来了,乖,你别怕。” 杜汀兰呐呐点头,两个人刚想坐下来,外面徐嬷嬷匆匆忙忙地走来,一见便说道:“哎哟,两位小姐,怎么还在这呢?” “官差不是都已经查过了么?还有什么事。” 徐嬷嬷说道:“虽说如此,但是老夫人对夫人说,杜府大大小小几十口人,要是真藏在哪一个主子房间,也是不能为外面知晓的。老夫人便说了,既这么着,就停船靠岸,一一地检查一次,确信没什么大患后再走。” 顿了顿,又说道:“夫人又想到一连多日地坐船,只怕小姐们也嫌闷得慌,所以停船在岸上住上一夜,用些当地的吃食,船上被褥虽然都是齐备的,但终归不是真正的床睡起来哪里有那么舒坦。” “老夫人最是担忧几位小姐的安危,现在已经下船在岸上等着呢,两位小姐快去吧。” 杜雅兰便拉着杜汀兰的手,两姐妹一前一后跟着徐嬷嬷出来,刚到甲板上,远远眺望岸上,颜氏带着二房顾氏及王玉钏正等着,杜雅兰便牵了杜汀兰的手。顺着甲板走上岸,颜氏见了,道:“好了好了,都齐了。我们五小姐没事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杜雅兰微微侧身,红了脸道:“祖母,孙女无事,倒是七妹妹被吓到了。” 颜氏不语。径直拉着杜雅兰的手往前走去,她是最讲究颜面的人,这种场合,怎么会对一个庶出的孙女嘘寒问暖,只有杜雅兰,她唯一的嫡出孙女,才有资格跟她走在一起! 顾氏在杜汀兰身边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 杜汀兰也跟着走,如果连这种事情她也要介意的话,那就没有活路了。身份摆在那里,不管怎么想要回避,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她也不觉得有多伤心,反而是理直气壮地走着,眼角余光见周围也有几户跟他们一样的人家,都将船靠了岸,想来是被吓怕了。 此时距离汴都已经越来越近了,停靠的河岸是一个较大的镇,相对繁华。颜氏下令要住在上好的客栈,好在这里还是繁茂的,这样有些头脸的人家再多几户也不成问题。 杜汀兰用过晚膳,便叫退了丫鬟。独自留在房间歇息,江嬷嬷说,女子十岁后的肚兜要与幼年时不同,杜汀兰便乘着近几日的空隙先自己学了学,这样贴身的衣物,她不想假手于人。即使是绿影也不行。 “咚咚!咚咚!”有人叩门。 杜汀兰叫了两声,这才想起房间里没有别人了,她只得挪动步伐,自己去开门。 一身鹅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腰身束住,乌黑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显得清新优雅。薄施淡妆,清泉似的双目闪闪烁烁,冷艳而出尘。 杜汀兰有片刻的怔忪,记忆里搜索见过的千金小姐,带着犹疑的口吻道:“你……你是林姐姐?” 林芳语嘴角微微弯曲,带了点哀愁的笑:“原来真的是你,汀兰妹妹。” 人生的四大乐事之一便是他乡遇故知了,杜汀兰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会遇到林芳语,她拉住她的手往里走,道:“林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沏茶递过来,见她身后空空的,呆了呆:“林姐姐你是一个人过来的么?怎么没有叫个丫鬟一起呢,听说……” 说到此处,猛然顿住,发现林芳语不好的脸色,心里惊了一下,问道:“姐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芳语摇头:“没有,你从船头出来我就看见你了,又不敢确定,后来打听是新晋的杜大人的家眷,我估摸着是你,所以来看看。” 杜汀兰笑道:“我很好,谢谢林姐姐关心,只是,恕妹妹唐突,林姐姐家远在汴都,怎么会跟我们一样,从船上下来呢。” 自从在袁府分别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已经是两年之久了,林芳语也长得更加娇艳美丽,杜汀兰记得母亲提过,女子年满十二岁之后,家里就会相看合适的人家,如果满意,就会定亲,等到及笄后再嫁过去,如今林芳语也是十二岁了,她没有母亲,听说主家之权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夺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就快要定亲了。”林芳语幽幽地说道。 杜汀兰笑问道:“是谁呢?” 林芳语忽然握住杜汀兰的手,急切地说道:“我这次来找你,是请你帮忙的。” “我?我人微言轻,能够帮上姐姐什么忙呢?”并非她杜汀兰妄自菲薄,而是她知道自己在杜府是个什么身份。 “这无妨的,你只要……”林芳语说着,在杜汀兰身侧耳语起来…… 过了几日,一切归于风平浪静了,无聊的下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围绕前几日的贼寇,有说是得罪了权贵招来杀身之祸,有说是江洋大盗,还有说是被哪家小姐看中却不愿定亲被对方痛下杀手,总之是众说纷纭,杜汀兰听了,一笑置之。 还有两个月就是她十岁的生辰了,到时候她也会跟上头两个姐姐一样,上学等不用去到学堂,而是府里请授课的先生来,当然要学的也不止是四书五经,还有女红女戒等,总之是不如前头那样自在了。不管怎么说,杜汀兰还是有些盼头的,尤其是见到豆蔻年华的五姐姐,杜汀兰也开始憧憬起长大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那个人突然地出现又那样地离开,就像是投注在江心的一小块石子,还没有惊起波浪,便已归于平静,快得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杜汀兰早早地将这些抛之脑后,还有几日就到汴都了,早听闻繁盛喧嚣,纸贵金迷,只无福见到,如今要在那里生活,也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特别是……杜汀兰皱起眉头,袖子下的拳握了握,或许,她是该行动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局促人局促了狭隘之心 次日一大早,颜氏果吩咐下来,杜府老小继续乘船赶路,所过之处,比之金阳城,无不喜欢的。只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又见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又过几日,由水路改换成陆路,如此反复交替了约莫十日,便来到万圣王朝的都城—汴都。 才只到了城门口,杜汀兰便迫不及待掀开帘子,要瞧瞧这繁华盛景。只见城市两侧高楼林立,酒旗飞舞,酒肆、茶寮、药铺、胭脂水粉铺、绸缎庄鳞次栉比,全都坐落在这片宁风净土之上。正是:“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 马车在城中萦绕半日,逐渐远离最为喧闹的地界,缓缓驶过城中心,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早有下人在一边眼巴巴望着,见有马车停下来,那门口的小厮便笑嘻嘻地上前来,道:“可算是盼来了呢。” 那小厮是二老爷身边的,府里各院的小厮哪个他不认得?因而先来到颜氏跟前,打了个千儿,道:“老夫人,二老爷上朝未回,知道老夫人并夫人们是这两天到,叫小的先在这等着,主子们都累了吧,院子里备好了干净的热水还有茶点,就盼着主子们到呢。” 颜氏仰起头才能看得清门上两个鎏金大字:杜府。她一时感慨万千,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点了点头。眼里噙满泪水,这泪水是喜悦的泪水,也是老怀安慰的泪水,更是满足的泪水。 袁氏扶着颜氏颤巍巍的身子,温言道:“婆婆,进去吧,二弟也真是有心了,儿媳瞧着这布局,竟跟咱们金阳那边有几分相似呢。” 小厮笑道:“大夫人好眼力,二老爷怕老夫人念家。所以叫人买了这宅子。重新休整了一番,那布局可是跟金阳的杜府如出一辙。” 颜氏笑了笑,此刻袁氏挽着的手臂温热的,颜氏担心大儿媳多心。便道:“老大呢。这宅子上上下下出力最多的可是他。” 小厮道:“大老爷也办公去了。老夫人请进吧。” “罢了。”颜氏摆摆手,拒绝儿媳扶她回房的好意,道:“一路长远。你们也都累了,就让下人们服侍你们都先歇息会,晚膳的时候也各自用些就是了,不必凑在一处。有什么,明个再来。” 众人无不欢呼喜悦,只有主子早休息了下人才能休息,因此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各就其位,因为布局与金阳那边一模一样,各院的匾额上也是挂的金阳那边的牌子,所以也不难找。临行前,颜氏刻意拉着袁氏的手,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累得够呛。若是忙不过来的话……”她看了看顾氏,见她神色飘忽,便道:“青岚体弱,我这婆婆也不想她劳累,若是你忙不过来,想找个人搭把手,玉钏倒是正合适的。” 王玉钏咯咯笑道:“承蒙婆婆厚爱,可是媳妇虽然过门两年了,但还是没能给杜家生下子嗣,因为儿媳过门不到半年老爷就远上汴都就任了,但是现在一家团圆,正是儿媳为杜家延续香火的大好时机。所以儿媳认为,这府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大嫂的好。婆婆您认为呢?” 几句话说得颜氏心念大动,不得不说王玉钏是个极为奇异的女子,试问有哪个妇人嫁到婆家不愿意管家的?只有手中有权,才能游刃有余,她却把到手的机会往外推,一点都不拖沓。但这些话合颜氏的心,句句都在她心坎上,因此颜氏也不再强求,回头对袁氏道:“既然这样,你还是再辛苦些,这府里的格局虽然还是一样,可到底是在京师了。你娘家也搬来有快两年了吧?平日多抽出些时间去那边走动走动。” 袁氏低着头,颜氏只能看到她抿起的嘴角,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说起来我最得力的儿媳就是你了,可是,谁让你是咱们杜府的长媳呢。” 如此意味深长的话,颜氏的本意是要安慰袁氏,间接告诉她即使小儿子官居高位,但是杜家还是注重长幼的。而且刚搬来汴都,诸事繁琐,需要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颜氏是真的担心袁氏忙不过来,才有意找人相助的。而且小儿子如今足足高出大儿子几个品级,颜氏也心疼日后这个不按章法出牌的小儿子会硬了翅膀不听她的话,大房那边仰仗的还得是自己人,袁氏娘家不是也有权势么?颜氏是巴不得这个儿媳妇多去娘家走动走动,按照她的想法来说,即使是小儿子官位再高,在家里也不能越过自己的兄长去,俗语也云,长兄如父。颜氏是惯于做两手准备的,何况是牵涉到家族兴衰这样的大事。 她相信以袁氏的聪明,一定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但是颜氏这一回如意算盘打过了,打过的结果只有一个—适得其反。 茹古院里袁氏一回到屋子就摔了几个茶盏,这是徐嬷嬷第二次见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头一回是在十几年前顾氏嫁进来的那一次。袁大家的也听见了,忙来劝道:“夫人何必生这样大的气呢,气着自个身子,难受的不还是夫人么。” 本来是劝人的话,听着就那么叫人添堵,别扭得很,徐嬷嬷使了眼色,袁大家的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袁氏冷笑道:“这才回来头一天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还想夺了我的管家之权,这心眼可不是偏到一星半点了。” 徐嬷嬷道:“或许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夫人呢。”她只能往好的劝,徐嬷嬷深知,以袁氏的性子,再说些其他的,只会火上浇油。虽然夫人娘家得势,可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而且姑爷在袁府那边其实不怎么受待见,这时候闹起来,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要知道,即使再强悍的儿媳妇,也不能明面上跟婆婆叫板,婆婆要治你,随便编排个理由就能让你受罪!这也是这些年来,徐嬷嬷一直规劝的原因。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想想五小姐,老夫人对她可是真心的疼爱。即便老夫人有多少不是,单凭这一点,夫人也不可贸然与老夫人为敌。” 一听到女儿,袁氏的火气果然消了大半,道:“还是你冷静,我都差点忘记了,雅兰才是正经嫡出,只要她在,我就不会倒下。” 袁大家的道:“不是还有个玉夫人么?她可还年轻着呢。” 袁氏瞪了袁大家的一眼,要不是看在袁大当年对她忠心耿耿的份上,这么没头脑又爱浑说的人,袁氏早收拾她了,冷冷说道:“先不说她怀不怀得上,就是怀上了,也未必能够生下来!” “夫人难道是想……” 袁氏嘴角勾起笑意:“二房的事轮不到我们,不过,我不出手,还是会有别人出手的。” 对于这一点,袁氏笃定得很。(。。) ps: 接下来就是姐妹、妯娌互撕了,有点不忍......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连环计大夫人欺上瞒下 时间匆匆而过,一眨眼又快到过年了,每逢这个时节,袁氏便忙得不可开交,在金阳是,在汴都就更是了。 这期间或许是由于水土还不适应,杜府里没有什么要紧事,如果说非要举出一两例来,那便是借宿在杜府的周家少爷周秉睿,金阳时因事多繁杂,加之又要搬迁,故而一直是住在客房里。如今搬到汴都,上有颜氏监督,袁氏便不能再随意敷衍了,于是命人新扫一处,请这周少爷搬了进去。那是一座独立的楼阁,叫做静园,距离各处都较为遥远,这是颜氏的意思,虽然小儿子是武官出身,但是杜家上面祖祖代代都是文官,杜家也是以文官起底的,所以对于这个姨侄孙,颜氏还是打心眼里希望他考取功名,住的太近未免影响他的课业,这才叫袁氏选一处偏远的地段。 那周少爷说起来也住在杜府近两年了,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对府里老的尊敬,小的疼爱,对下人也是礼遇有加,而随着时间流逝以及颜氏的言传身教,越发成长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颜氏是打心里疼的,府里的下人也没有不夸他的。周公子偶尔听到几回,非但没有沾沾自喜,反而越发地恭谨从容,听到颜氏替他挑选的住所,当夜就搬了进去,从此每日埋头苦读,间或在用膳后来陪颜氏说说话,有时候遇到三个表妹。也懂得适当避嫌,因此颜氏是更加疼爱,一口一个“心肝”地叫着,连杜雅兰也盖过了。 这一日颜氏忙不过来,便让袁大家的将账簿送去颜氏过目,正好逢上周少爷在,也不知周少爷说了什么,逗得颜氏开怀大笑,袁大家的便有些不忿,回来对着袁氏抱怨一通。道:“夫人。您是没瞧见,老夫人心肝宝贝似的疼着,看起来比咱们五小姐还要亲呢!” 袁氏笑了笑,道:“那有什么稀奇。始终也是她娘家的亲戚。再说父母双亡的。不多疼些,难免让人乱想。” 袁大家的道:“那也不能无法无天了吧,亲疏有别。怎么说咱们五小姐才是正经的嫡出孙女。” 袁氏停了笔,凝思道:“这种时候冷些也是对的。我就怕咱们雅兰入了母亲的眼呢。” 袁大家的露出不懂的表情,袁氏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母亲是要把他长留在杜府了。” 一个借宿的亲戚,长留的办法除了将姨侄孙变为孙女婿,还会有什么可能呢,袁氏也是点到为止,袁大家的醒悟过来,忙点头:“亏得夫人提醒,老奴好生糊涂!我们五小姐怎么样也得配个门当户对的少爷才是。” 袁氏道:“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做点什么才是。” “去,告诉五小姐,就说她病了,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暂时不方便出门。” 周少爷再得老夫人的喜爱,也始终是个无父无母还无势的孤儿,怎么入得了袁氏的眼!她也相信颜氏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至于最终是会定下馨兰还是汀兰,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不是她的雅兰,她倒是不介意。 袁氏猜对了,颜氏看着姨侄孙一天天长大,风流儒雅,又是自己妹妹的亲孙子,今年也十四了,确实是有替他定下一门亲事的打算。无奈以姨侄孙现在的情况,汴都城里稍微好点的家庭都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做女婿,可不给姨侄孙挑选一门合适的亲事,颜氏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妹妹,她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自己的孙女来弥补那份亏欠。她颜氏自信这个姨侄孙未来也是个有出息的,孙女不会委屈了,而且也能近距离地照看姨侄孙,实在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人选上来说,颜氏是将杜雅兰排除在外的,嫡庶有别,嫡出的孙女又那般优秀,将来杜府还要挑大梁,不能随便指人家,老二也算是个高官了,日后用雅兰说不定也能嫁到一二品大员的家里。剩下的杜馨兰和杜汀兰,颜氏倒是还没有想好,也有单独询问的意思。 她先将杜馨兰叫来问了问,杜馨兰红着脸,尔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颜氏安慰了些时候,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因此颜氏便有些不喜,叫退了杜馨兰,再叫了杜汀兰去问。 杜汀兰正做女红,也纳闷这个时辰祖母怎么叫了她,刚到门口,就见颜氏坐在软垫上笑眯眯地招呼她:“七丫头,坐到祖母身边来。” 杜汀兰依言坐了,颜氏摸着她的掌心,温热的还有点刺手,便笑道:“祖母当年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险些扎了手,也不知道是练习多少次,才能学得有模有样的。” 心底里是喜欢的,人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好学的女子自然更能让人喜欢。 杜汀兰红了脸,小声说道:“是嬷嬷告诉我,但凡女子满十岁后,就要自己动手做些针线,所以孙女想做些肚兜。” 颜氏转身笑看着方嬷嬷,道:“你看,一转眼七丫头都快十岁了呢!” 方嬷嬷含笑:“七小姐这样子,老奴倒觉得有些神似老夫人了。” 颜氏明知是在拍马屁,也很受用,拉着杜汀兰的手不放,道:“祖母几日没见到你,叫你过来说说话。咱们住到汴都也快两个月了,都习惯了么。” “嗯,孙女习惯的,每日有五姐姐六姐姐,孙女觉得一切都好。” 颜氏满意点头,又问道:“你们这些孩子也一天天大了,祖母和你母亲都老咯。不过,就只有你五姐姐六姐姐对你好么?” 杜汀兰想了想,祖母说他们都老了,又说这些孩子,便如实答道:“还有睿表哥,他对我们也都很好的。” 颜氏是事先挖好的坑,杜汀兰刚好往里跳了,她与方嬷嬷对视一眼,笑说道:“睿表哥对你好?” 杜汀兰猛点头,掰着手指道:“是,睿表哥对孙女很好。” 颜氏心中了然,又说了些闲话就让杜汀兰回去了,她前脚一走,方嬷嬷就迫不及待地问出口:“老夫人是预备定下七小姐了?” 不料颜氏反说道:“不,她倒是比六丫头强许多。” 方嬷嬷便不说话了,老夫人想定的不是七小姐,就只有六小姐了。一方面希望周少爷成才,另一方面也不能脱离她的桎梏,定下六小姐,是因为她是三个小姐里最没有主见的,有这样一个孙女在身边掣肘,那样即使日后这个周少爷没有多大出息,老夫人也还有另外两个孙女可以依靠! 这才是颜氏,当年那个狠绝的大小姐!(。。) 第一百三十六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佛跳墙王玉钏弄虚作假 就在颜氏预备亲上加亲的当口,沁芳阁里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方姨娘爱女心切,在半个月前去寺庙上香时,顺带给六小姐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六小姐今年将遇一大劫,而化解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能与偏南的人,不能办顺南方的事。而那偏南的人,周少爷住的静园不是正好是南方吗? 颜氏疼爱姨侄孙不假,也不能冒险拿孙女的命开玩笑,可她下定了决心,既然杜雅兰不行,杜馨兰也不行,那也只剩下杜汀兰了。 只是虽然是这么想,也还是明白多少是因为方姨娘不乐yì所以故意掺假,因此对方姨娘更加不喜起来。那周秉睿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到风声,来到颜氏面前好一通痛哭流涕,道:“孙儿知道姨奶奶关心孙儿,但是孙儿暂无娶妻之心,还望姨奶奶保重身子。” 又说:“自古男子汉当顶天立地,孙儿还没有一官半职,又没有父母长辈至亲的,就是娶了亲,也是害了姑娘。” “因此孙儿不考取功名,誓不娶妻。” 他说得斩钉截铁,并且此后闭门不出,颜氏也不好再勉强,是以,此事才算告了一段落。 这件事情也事后也成为杜府下人的谈资,无非都是夸赞周少爷志气比天高的,消息传到知春阁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绿筝比杜汀兰大。对这些看得多,便呼道:“若是周少爷答应了,以后咱们是不是要改口了。” 杜汀兰道;“绿筝,我有些想吃马蹄酥,你去厨房里取些来。” 绿筝走后,江嬷嬷方敢说道:“小姐这招好险。” 杜汀兰苦笑:“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计策可行么?” 当日颜氏叫过杜汀兰去问话,杜汀兰确实是不知情,也不甚明白其中意思,回来悄悄告诉了江嬷嬷。江嬷嬷大惊。将其中蹊跷推敲了个遍,杜汀兰也是骇然,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痛心祖母为了一个外人而可以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牺牲她的一生。虽然她江嬷嬷早早就告诉她。以她现在的力量。不足以与任何人抗衡,更没有资格置喙自己的终身,但是杜汀兰怎么也想不到。她还不足十岁,祖母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她不是不愿yì,而是觉得太早,这些年在杜府里举步维艰,她是多么小心翼翼才能活得个勉强,所以她努力地学习,认真地往杜雅兰靠拢,不求能够学到她的几分,只要能够有些皮毛,也许也可以改biàn她未来的路。江嬷嬷说过,生母没有办法选zé,那么前半生就没有退路,她唯一的机huì就是出嫁,寻找一个适合的婆家,不求荣华富guì,但求安稳度日。睿表哥是好,但是对于她杜汀兰而言,他是哥哥,仅此而已。 哪怕她不能如愿嫁个如意郎君,最少也要在合适的时间,不一定要知根知底,但一定要等到她合适的年岁。 她还不到十岁啊! 祖母是她的亲祖母,她知道,如果没有某些人的推波助澜,祖母不一定会下这样的决心。既然她们要算计她,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而取胜的唯一方法便是让毫不知情的睿表哥知晓,他一心沉醉功名,不会这么快考lǜ终身大事,只不过这一步有些危险的地方,就是非得要她牵出线头,然hòu让苦读诗书的睿表哥听到消息。这样很可能引起许多人的怀疑,但是难道她坐以待毙他们就会放过她么? 不会,所以她才要主dòng出击! 方姨娘也好,母亲也好,算计她她都可以理解,她不明白的是,玉婶母也会牵涉其中,要知道她现在还是祖母心上的肉,她的一句话胜过方姨娘甚至母亲许多句。她不明白这样做对玉婶母有什么好处? 杜汀兰只能想想,她毕竟还没有勇气去质问王玉钏,但是却从那一刻开始,悄悄地留意地二房来。 雅芳院西厢,王玉钏对着镜子练着首饰,她一身青衣打扮,翘着的兰花指娴熟优雅,一颦一笑风华绝代,见到思雨进来,停下手,道:“怎么样?” 思雨回道:“不知道为什么周少爷拒绝亲事,还发誓不考取功名绝不娶妻。” “是他亲自去说的。” 思雨点头。 王玉钏闻言,想了想,忽而笑道:“她倒是聪明。” 思雨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奇怪,自从做了杜府的夫人,小姐变得越来越古怪了,脾性也是越来越奇怪,就连她这个从小服侍的丫鬟也不能理解,何况像是春儿那种被她要过来又不得她心的人。 王玉钏可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丫鬟的心思,她将几个首饰盒子推到边上,道:“替我把这些送去。” 思雨道:“这……” “一个送给姐姐,另外三个分别送给大房的三个姑娘,还有一个,给方姨娘。要记住,金色的给五小姐,银色给六小姐,青色给七小姐。” 思雨惊了惊,给顾氏和三位小姐都能理解,怎么还要给从来没有交集的方姨娘?而且,独独还没有袁氏的份,思雨怀疑自己听错了,便问道:“那大夫人的,是另外准备么?” 王玉钏:“不用,我不想送。” 思雨为难了,袁氏可是当家主母,这么做什么意思啊,不是成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不是直接得罪了袁氏吗?要是她一直是当家主母,那夫人到时候不是要遭殃?可也不能那么直白地劝,便道:“恕奴婢直言,此举大大不妥。” 王玉钏昂起头:“我不喜欢她,就不送。” 说着高傲地抖了抖身上的衣料,见思雨还是冷然的样子,便道:“放心,她的那份,我自己亲自送去,我可是要送她一份大礼呢!” 思雨不疑有他,这才奉命去送东西了,王玉钏似乎知道她脚步慢,故意踱步到门边,说道:“今个吊吊嗓子,啊啊啊啊…….” 直到确信思雨已经远去,那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要知道,她送出去的东西,可是大有文章呢,就不知道这几人知晓了,会是什么反应?是惊,还是喜?王玉钏忽然很期待。她就是要搅浑这趟水,要是那个人知道,会不会感激她? 杜府,接招吧!王玉钏冷冷一笑,迈出一个绚丽的步伐,咿咿呀呀地在房中开唱起来:“骊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秒记住【】,。 褒贬不一焉知福兮祸兮 思雨讶异于小姐的异常举动,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依照王玉钏的吩咐做事。说起来思雨的确是一位忠心不二的丫鬟,做事也利落,但有一点,凡事总拿不定主意,远见与卓识还是次了些。以前在副相府时,一来有副相,二也是有邹姨妈这样一位疼爱外甥女的人,所以思雨大都按照吩咐做事。她印象里的小姐温柔善良,却从迈进杜府的那一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思雨心知不妙,也想不出哪里不对,而且她不会认字,所以即使陪嫁里头还有几个副相府的人,也听了思雨的暗告悄然传音去金阳,但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不止是思雨,王玉钏在杜府多人眼里,一直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她家世显赫,却甘愿下嫁。她美貌如花,却乐当平妻。可若是说她毫无争宠之心呢,看着也不像,谁不知道二夫人是见她就躲呢?但如果说她喜爱权利呢,又放着好好的管家之权不要,其实只要她乐意,以颜氏今时今日对她的爱惜,原本就是唾手可得的。 知春阁里杜汀兰也在思索这件事,她不明白玉婶母的用意,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也碍不着她们什么事,好端端要把她往火坑推么?睿表哥已经寄人篱下,父母双亡,没有显赫家世,杜汀兰并不是一个贪财好事的人,但是,明明祖母也有更好的选择。】最让她捉摸不透的是,这是祖母一个人的决定,还是父亲也有份参与呢?玉婶母也搅进来了,是不是说明这是二叔授意的? 想到这里,杜汀兰不觉后背冷汗涔涔,世界之大,就没有她的容身处么? 她愣神功夫,绿影进来报。说是玉夫人身边的思雨姑娘求见,杜汀兰忙收了脸色,说了声有情。 思雨是来送东西的,精巧的青色锦盒被放置在四四方方的盘子里。思雨道明了她的来意,杜汀兰先是一愣,继而微微笑道:“烦请姑娘带我谢过玉婶母。” 说着眼神一望,绿影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笑眯眯地送到思雨手上。 思雨悄然递回来:“七小姐的谢意奴婢会代为转达。奴婢就先回去了。” 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何脸色,绿影脸上先是讪讪的,尔后有些恼怒,嘟起嘴道:“有什么了不起!” “算了,由她吧,像玉婶母那样的人家,思雨姑娘又是一等,有什么好东西没得过。” “哼!”绿影道:“肯定是嫌少了。” 杜汀兰不语,回味起思雨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但那一眼显然有瞬间的怔忪。很快,还是被杜汀兰捕捉到了。所以她才会使个颜色给绿影让她送荷包,其实只是为了试探思雨。结果已经不重要,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用钱银等东西,显然是无法打动思雨的。 她杜汀兰不是傻瓜,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但玉婶母平白无故地这么摆了她一道,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她虽然不想反击,但情况已经由不得她不做选择来。江嬷嬷说过。不要小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时机适当,都可以有效使用。如果能够收归己用那是更好,如果不能。至少也不能将对方变成仇人。 在金阳时,从观音庙回来她就想过许多,觉得要在杜府安稳生活,必定得寻找一颗可靠的大树。她有想过祖母,实际上她老人家也的确是最好的大树,但是随着玉婶母进门。睿表哥的出现,祖母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庇护她这个孙女,等来到汴都,她更加明显地感受到祖母对待她与对待五姐姐的显著不同,所以她放弃了这一条。改作婶母,但是也不知道婶母是自顾不暇还是不愿参与,仅仅是带她到楼上纵观了一次杜府全景,便再也没有单独与她说过话。渐渐地,她也歇了这份心思,加之来到汴都这几个月她也没有被算计和为难,本以为风平浪静了,谁知道突然就被掀起惊涛骇浪,如果不是她还算冷静,只怕她的一生就那样被轻易决定了。 不!不能!她已经受尽人情冷暖,她不想后半生还要继续待在这样像是枷锁的牢笼里。无论结局如何,她杜汀兰都要为自己打算一次! 母亲那里是根本不可能的,五姐姐豆蔻年华,大概母亲所有心思都在择婿上了,那么府里还剩下谁呢? 父亲,二叔,还有玉婶母。 既然刻意拉拢距离不行,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吧! 江嬷嬷从外进来,就看到杜汀兰日有所思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平日里她们经常会刻意拉开距离,江嬷嬷也很少会进到内室来,今日还是因为绿筝生病,绿影又去拿早膳,院子里的下人被季管家暂时抽调去忙着宴请的事情,江嬷嬷才敢来与杜汀兰说几句。 杜汀兰也见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江嬷嬷见她闷着,便道:“小姐气色不好,别是着凉了吧!” 杜汀兰不接此话,幽幽道:“嬷嬷,你跟着我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这些年委屈了你,拿着三等下人的月银,却替我做了这么多的事。如今,也是时候让你正大光明地站到我身边了。” 江嬷嬷一喜,这是承认她的存在了,虽然早就想好了要跟着七小姐,但是暗地里她还是羡慕绿影那样,如影随形地在小姐身边伺候。在阴暗的角落活着,又怎么比得上堂堂正正地在七小姐身边,想她出身就是个下人,以前也风光过,后来被罚去做洒扫,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给她使绊子,如今总算又回到高位,还比以前更高,这下看那些老嬷嬷还敢不敢欺负她?同样做下人,小姐的贴身嬷嬷,可比那些二等三等好多了,这怎么能不叫江嬷嬷喜悦? 江嬷嬷的喜悦也只是一瞬,就被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晃了眼睛,她眨巴了好几下才能看清楚,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有拇指大小,像玉又比玉纯净,杜汀兰看了,嘴角挑起一个笑:“这是玉婶母送的东西。” 江嬷嬷会意道:“那老奴去打听打听,别的小姐那里都送了什么。” 杜汀兰点头,她就要开始反击了,而出手的第一个对象会是父亲,怎么想都有点苦涩,即使难受,她还是微微扬起嘴角,或许是为了安抚江嬷嬷,说道:“明日,我一定会让大家大跌眼镜,父亲,也会大失所望吧!” 江嬷嬷听了,心口上堵得慌,想安慰些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好,七小姐好苦啊,没有姨娘的小姐,要好好地活一次,实在是太难了! “嬷嬷,你也别担心,现在都愁了,日后要过的日子还长呢,咱们就当是福气好了。”(。)m.,。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秒记住【】,。 苦命女错乱行伤人伤己 自从静园里周少爷埋头苦读后,颜氏那里又得了空,想着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有一家聚在一起,巧遇上大老爷二老爷都下朝得早,颜氏便寻思着要一家人吃上一顿饭,一来是聚聚,二来人多的时候,有些事也好说。因此大厨房是十分忙碌。颜氏要求谁也不能缺,故而大房袁氏并三个女儿,二房顾氏并王玉钏,都早早来了,一起陪着颜氏说话。 颜氏左顾右看,两个儿子还没来,袁氏会意,便站起来道:“母亲,老爷过来的路上正好碰上季管家,说是有些事要禀报,还要过会子才能过来呢。” 颜氏了然点头,又朝王玉钏看去,大儿子忙去了,小儿子呢,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小儿子今天回来得很早的。不想王玉钏接了颜氏的眼神,往顾氏那边瞟了瞟,酸溜溜地说道:“婆婆不要瞧我,昨个老爷是歇在姐姐房里的。” 不解地看了眼顾氏,不是初一,也不逢十五,小儿子怎么就去东厢了?顾氏来后就一直端坐着,没说一个字,眼下被颜氏的眼神看过来,也只是淡淡回望过去,道:“回婆婆,老爷昨晚的确是歇在妾身屋子里,但是老爷现在去了哪里,妾身并不知。” 自己丈夫睡在枕边,居然不知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这个妻子是怎么当的?颜氏听了便有此想法,寻思着怪不得当年信誓旦旦允诺不会纳妾的小儿子会无故又娶,还不是因为顾氏管不住自己的儿子,眼下的新媳妇虽然好,但门第始终有点高,她不好拿捏,要不是因为眼看着顾氏一天天老去,她不得不把抱孙子的希望寄托在年轻貌美的王玉钏身上,颜氏还是不大乐意娶个太高门的媳妇回来的。她总希望儿媳温顺柔弱,能够替她生下七八个孙子孙女。好好治理好后院,而不是这种一眼望过去没有一个男丁的景象。 若不是顾氏把持小儿子这么多年,兴许她早就抱上自己的孙子了。颜氏总有这种想法,有了这些想法后对顾氏这个儿媳就有另类的不满了。 袁氏悠闲地喝着茶。对于二房的事情置若罔闻,边上的方姨娘就不同了,得意的神色,像极了是在看顾氏的笑话,她生的貌美。这样一笑也是有几分味道,刚好大老爷从外面进来,就看到方姨娘这样一笑,他不觉看得呆了呆,脚下顿了顿,方姨娘见了,笑得更欢,三分娇媚,七分恬静,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接。一眨眼便是柔情蜜意,袁氏眼中一冷,轻轻一笑,也不言语,朝方嬷嬷那里一看,方嬷嬷本不解其意,待向院中一看时,笑道:“老夫人,大老爷过来了。” 颜氏即便对儿媳有再多不满,也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见到大儿子,是真心笑起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最边上的杜汀兰是有多么紧张,打从见到父亲那一刻,她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虽然早早做好了准备。但是父亲真的在眼前,她却忽然有些心慌。 “父亲。”待杜雅兰杜馨兰都见礼后,杜汀兰也站起来向父亲问安,大老爷走到杜汀兰面前,最近事多,搬到汴都都他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个小女儿。不免多看了几眼,问道:“夫子教的课本,你可有读熟?还有嬷嬷们教的,你可记得?” 杜汀兰刚想答,袁氏已经笑着回道:“七丫头记性是惯好的,三个孩子都是在一间屋子里温习的,适才妾身还听雅兰考她呢。” 大老爷捻须,打量着杜汀兰,道:“长高了些。”然后不等杜汀兰的回答,已经往袁氏那边走,还对她说道:“都是你的功劳。” 袁氏难得害羞地低下头。 杜汀兰心里满满结满厚厚的冰,他们只是当她是一个工具,对于父亲来说,或许看她长得高长得胖,好好养着就是对她姨娘的补偿,对于母亲来说,她纯粹是用来讨好父亲的一颗棋子,棋子有资格表达自己的想法么? 那一瞬间她涌出来的犹豫被阴霾遮盖,她低着头极力隐忍着泪,原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弱。 不多时二老爷也来了,颜氏再命人去请周少爷,也不知那周秉睿是自觉将自己划归为外人,还是真的要苦读功课,所以不肯来。颜氏便命大房二房各派人送些东西过去,聊表心意。剩下的人都齐了,方姨娘是不能上桌的,算下来也就九人,颜氏不想坐得太散,命人撤去一桌,就在正中央摆一桌,从她到最小的杜汀兰都围在一桌。 也不是什么盛大的日子,上的都是家常菜色,独有那中央一盘水晶糕,是二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直言说是上头赏下来的。水晶糕晶莹透明,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不及二老爷动筷,杜汀兰便率先站起来,夹起一块往颜氏面前的碟子上放,随后再夹起一块送进口中,吃完咂咂嘴,直道:“嗯,好!” 大老爷望一眼女儿,什么都没说,但是面上的表情不那么友善了,再看袁氏,也是皱着眉头。长辈都还没有动筷,晚辈居然就先动了,到底夫子有没有教?这是大老爷想的,他是个藏不住的人,也没了食欲,便搁下筷子,对着杜汀兰道:“你先说说,夫子都教了哪些内容?” 杜汀兰拍着脑门,努力地思索起来,良久也回答不上一句。大老爷有些怒意,质问道:“不是还在你五姐姐面前背过的么?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杜汀兰想了想,道:“学了四书五经啊,嗯,女儿还记得,有一句这么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大老爷问道:“既然学过,你来解释解释此话何解?” 杜汀兰嗤笑一声,坐下道:“父亲真是好笑,不就是说要孝敬老人,爱护幼小么。” 大老爷被呛了下,胡子抖动起来:“既然知道,为何这般不懂规矩,为父和你二叔还没有开口,你倒先动起筷子来了。” 太没有规矩了,大老爷生气的不是女儿的所作所为,而是态度,一点没有羞耻之心。 杜汀兰无辜地看向父亲:“女儿就是这里最幼小的人,难道女儿不该爱惜自己么?” “噗!”王玉钏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杜汀兰父女身上,少有人注意到她来。 “你!”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指着女儿,险些背过气去,袁氏也呵斥道:“七丫头,怎么这么跟你父亲说话。”(。)m.,。 第一百三十九章 痴情郎一语惊醒梦中人 杜汀兰听到袁氏开口,有些讪讪地噤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俨然一副认错状态。杜雅兰最初见到妹妹的举动也是吃了一惊,但是杜汀兰下手实在太快,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妹妹就已经让父亲生气了。等到母亲出口,杜雅兰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忙也说道:“父亲,七妹妹是由于太久没有见到父亲,这才有些慌乱。” 方姨娘也开口道:“是啊,老爷,七小姐兴许是太想念您了,要引起您的注意也未可知啊!” 一边是最为疼爱的女儿求情,一边是最为宠爱的小妾说理,大老爷的火气霎时灭了一半,往常他只听说方姨娘善妒,好似还有些针对七丫头,如今竟然肯替她说话,可见那些传言多半又是袁氏嫉妒方姨娘的原因,大老爷这样一想,加上刚进来见到仪态万千的方姨娘,故而对她是一百个喜欢,因此指着他身边的小凳子道:“你也坐吧。” 方姨娘一愣,随即喜滋滋地坐下来,早知道这样也能当半个主子,她倒是乐意再替那杜汀兰说几句话,完了背后再诅咒回来。方姨娘如是想。 既然有人给了台阶,大老爷便顺势下来了,只是看杜汀兰的眼神就不怎么好了,好似透着许多的失望。杜汀兰见了也不以为意,只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状态,大老爷见了,心里添堵,暗下想,也是需要找个时间好好与女儿谈谈。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个小插曲过去之时,杜汀兰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她无意间低头时,正好看到侧面的方姨娘用鞋子勾大老爷的鞋,还一边画着圈儿。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另有几人也看到了,尤其是颜氏。当即就恨不能剜了方姨娘的肉,怒道:“不成器的下贱坯子,还不滚回去!” 原配还在旁边坐着呢,就敢在她眼皮底下做出勾引的事。若是这样也能纵容,那么她以后如何治家! 方姨娘脸如猪肝色,早没了喜气洋洋的脸色,捂着脸跑开了,路过杜汀兰身边时。也不忘记绊她一下,亏得江嬷嬷眼尖扶着,不然也是会摔跤的。杜汀兰看着袁氏,问道:“母亲,方姨娘为何要哭呢?” “这……”袁氏不知如何解释,女子满十岁后,嬷嬷才会教授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这也是杜汀兰每日比两个姐姐少念书半个时辰的原因。杜馨兰本是恨妹妹的,以为妹妹故意糟蹋她姨娘,如今听了杜汀兰这样一问。想起她尚且不懂得男女之情,她又急又气,真是一腔怒意和委屈,无处发泄!想到姨娘在大家面前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是恼恨姨娘怎么不懂得时机,又因此丢了自己的面子,是连头也不敢抬,略略又坐了一会,食不下咽,觉得背后如芒在背。鼓起勇气跟袁氏告了假出来,不想回沁芳阁,便胡乱地在院子里逛起来。 这边杜汀兰连连惹了父亲不快,气氛已经很是僵硬了。偏生一个个菜色送上来,颜氏为了缓和气氛,便开口让吃菜。杜汀兰一时将菜咬的“嘎嘣”脆响,或是喝汤时发出巨大声响,总之是各种情况层出不穷,为此大老爷很是不悦。他“啪”一声放了筷子。喝道:“府里花银子请夫子给你授课,你就是这样学得么?” 颜氏也有些不喜了,犯错一次情有可原,接二连三地出错,除了说明日常生活就混乱不堪,还能说明什么?想她出自大户人家,什么体面什么风光没有见过,怎么孙女是这样?一想起她的姨娘,颜氏便深深厌恶起来,果然出身不好的女子,生下来的种也是顽劣的,再怎么调教也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幸而没有把她许给姨侄孙,否则九泉之下,她要如何去见妹妹? 父亲生气,杜汀兰不好不站起来,她刚张口,不觉打了个饱嗝,甚是难堪。这下大老爷是再也不能容忍,怒道:“你姨娘不在了,我可怜你孤苦,这才将你接到身边照顾。本以为你过了苦难的日子,会珍惜眼前的生活,谁知道你竟是这样不懂得居安思危!你实在是让人失望,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再出门,就好生在屋子里学规矩,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杜雅兰道:“父亲……” 大老爷不及她开口,打断道:“谁也不要为她求情,这个脸面,我们杜家丢不起!”又对杜汀兰道:“你若是永远都学不会,就永远也不要再出来!” 这一次杜汀兰没有辩驳,面色如常道:“是,女儿先去了。” 说着带了江嬷嬷退下去,大老爷面有愧色,尤其是在母亲面前失了面子,还搅黄了今日的家宴,他歉意地说道:“是儿子忽略了,儿子以后会每日抽些功夫教养好三个女儿。” 颜氏不语,眼睛看向袁氏,袁氏忙站起来,也赌咒道:“儿媳一定竭尽全力教养好女儿。” 颜氏本来是想吃顿安生饭,频频出现的状况让她头疼不已,她揉着额头道:“你们大房的事情,我是想管也管不了了。也罢,由着你吧。” 大老爷听了,更显慌乱,忙解释道:“母亲这样说,便是儿子的不孝了。” 颜氏并不理会大儿子,叹道:“你们两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大是这样,老二也是这样,你呀,无事多在玉钏那里走动走动,毕竟她年轻,好生养。” 顾氏浑身一顿,转过头让人看不到她眼中噙满的泪水。 当着众多人的面,二老爷也不能让自己的生母下不来台,便应了声:“是,儿子记住了。” 王玉钏欢欣地挽着二老爷的胳膊,撒娇道:“老爷,我们走吧。” 二老爷虽是看着王玉钏,目光里的深情却望向另一个女子,许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失望地回头,视线与大老爷相撞,二老爷玩味地笑看着王玉钏,牵着她的手,走向大老爷的身边,道:“七丫头变成今天这样,真的是夫子的错吗?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有罪么?大哥,别忘了她只是一个庶女,一个没了姨娘的庶女。” 大老爷先是一愣,一向冷情的二弟居然对除了顾氏以外的人露出这么多的关心,说出这么多的话语,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从来微妙,但除了那件事,两兄弟也从来没有针锋相对过,他既然肯说,说明是考虑后的话。 “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变相地责备我这个大嫂么?”袁氏正了脸色,问道。 二老爷笑得突兀:“我不过说了几句该说的,大嫂何必草木皆兵呢!”那逼近的脸孔,使得袁氏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等稳住身形,大厅里哪里还有二老爷的身影?就连她的丈夫,也不知去向!(。) 第一百四十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夹缝求生汀兰有苦难言 大老爷从含辉斋离开之后,急匆匆就要来寻女儿,走到半道上想:二弟的话确有几分可信,但是女儿毕竟大了,我若是说得重些,她心里难免多想。若是不说罢,又担心她学了她姨娘的倔强。说与不说都是一难,不如找袁氏商量了再做定夺。 这样大老爷便打道回府,进了茹古院来,袁氏正因二老爷那几句话心惊,见了大老爷,观察其脸色,虽有几分不好也未见怒气,这才敢开口道:“老爷……” 大老爷开门见山:“这两年我总不在家,本以为你是个好的,放心地把女儿交到你手上,可你看看……” 徐嬷嬷立时就有些气不过,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五小姐知礼仪守孝义懂廉耻,没有一个不夸的,夫人教的这样的好,就是走出去也是大家闺秀,因何还不得老爷满意呢。” 女儿,夫人的女儿可只有五小姐一个,那些庶出的也要算在夫人头上来,徐嬷嬷是见不惯的。一个方姨娘成日只知道梳妆打扮地讨好老爷,六小姐长着跟方姨娘相似的一张脸,日后长大了,不定又是怎样的狐媚子。七小姐倒是没有那么明艳,但是那些年因为她姨娘,夫人也伤过几回心,夫人没有作践她好吃好喝养着已经仁慈够了,真不知老爷还要怎样! 大老爷明知徐嬷嬷是曲解他的意思,便佯装不知道:“六丫头七丫头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总也是我的骨肉,岂能厚此薄彼。” 袁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教的好就一句话轻飘飘带过,出了一点纰漏就怪罪到她的头上,这两年他人上汴都,哪里知道她们那时候在金阳的日子!光是一个顾氏就够头大了,又来一个王玉钏,她娘家势大,什么都敢说出口。袁氏私下里还被她使了几个绊子。真的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过问其他人的事情,何况七丫头一向胆小怕事,柔柔弱弱的。也算听话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她的课业?虽然如此想。袁氏到底不敢表现在明面上,女儿的表现从另一个侧面是杜府的脸面,她不能轻视。 倾身往大老爷身边靠了些。玉手在大老爷肩头捏了捏,道:“妾身也正在想此事。莫说老爷,就是妾身也是觉得奇怪,七丫头一向乖巧懂事,只不知今日为何这般,妾身想,别是病了吧。” “你的意思是……” 大老爷总是很容易被袁氏扭转话题,或许也是夫妻多年,习惯了女强男弱的生活,一时改biàn不了现状罢了。好在袁氏脑筋转得快,笑道:“先找个大夫给七丫头看看,也是方biàn调养母亲的身子。不过无论如何,妾身也有不可担待的责任,没能够照顾好七丫头,辜负了老爷,是妾身的不是。” 袁氏主dòng认错,态度极其认真,大老爷一腔的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他紧紧盯了袁氏几眼,妄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袁氏却一直柔柔笑着看他,像极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或者说就是温柔体贴的妻子。大老爷到嘴的要和袁氏商量决策的话咽了下去,她都已经做出决定了,还有什么商量的意义?大老爷忽然觉得悲凉,一种无力的沧桑,他站起来,不发一言地往外走。 “老爷,你去哪?”袁氏在后头问。 “出去走走。”大老爷有气无力地答道,一身的颓败之色,徐嬷嬷担忧道:“夫人……” “随他去吧,以往每一次他不都是这样?过几天便好了。”袁氏道。 徐嬷嬷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老爷在夫人这里得不到身心的愉悦,自然会有其他人代替夫人的位置,方姨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也是当初老爷夫人闹别扭的时候上位的。 大老爷走出来,一时间觉得痛心疾首,夫妻多年,他没有看透过自己的妻子,虽然她的话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大老爷还是觉得难受,因为从心底里,大老爷还是相信自己的弟弟比妻子多,弟弟都说女儿并不是事发突然地改biàn,那么就一定有原因了,可笑的是他还渴望妻子跟他心意相通,去疼爱一个和她毫无血缘的女儿! 他不觉就来到了女儿的院子里,女儿快要十岁了,他也没能好好看看她,他问自己,整整两年的不闻不问,和当初将她丢在陀螺山又有什么分别! 就如三年前他去看女儿的时候一样,大老爷躲在门外,从间或的缝隙里看女儿,她正坐在秋千架上,不时能够听到她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大老爷瞬间怔忪,锦端,锦端!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自以为无人窥伺的时候,其实一旁的江嬷嬷已经远远就看到了凝神的他,江嬷嬷灵机一动,凑近杜汀兰的耳边说了几句,心下真是对七小姐佩服得不行,原本七小姐让她们做好准备她们还不信,原来果然父女连心,老爷还是过来了! 杜汀兰抬头一望,果然见到父亲的半个侧影。她瞥一眼身后的绿影,杜汀兰思绪扭转之间,绿影已经重重逮住了绳索,小声道:“为了小姐,奴婢什么都愿yì做。” 杜汀兰眼圈泛红,知道不能再耽搁,便呵呵笑道:“快一点啊,再高点!” 绿影就着绳索荡高了些,甚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快,就在同一时间,端着点心过来的绿筝因躲闪不及,被飞荡而来的杜汀兰狠狠一撞,整个人如疾风骤雨般快速地飞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绿筝摔下去,手肘和腿部都弥漫出殷红的血迹,杜汀兰慌了,江嬷嬷看了看,道:“小姐,绿筝伤的很重。” 杜汀兰便捏紧了帕子,跺跺脚,抬手就给了绿影一记耳光,骂道:“没有脸色的东西,你就不知道看人!要是路过的是本小姐,你也是这样莽莽撞撞么?说,你是不是存心置我于死地!” 绿影捂着发疼的脸颊解释:“小姐,我……” 杜汀兰又一记耳光甩过来:“还敢狡辩!江嬷嬷,罚她一年的月银,关进柴房去!” “这……”江嬷嬷犹豫着不敢动。 “住手!”大老爷将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本来弟弟对他说的时候,他也有几分怀疑,认为是袁氏在背后做了手脚,才使得这个庶女大变,所以他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过来,就是要与女儿好好地谈一谈,没想到在门外就看到了女儿嚣张跋扈的一面,自己撞到了人,还要把责任怪到别人的身上,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着杜汀兰道:“你娘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么!”(……)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明就里玉钏火上浇油 大老爷清晰地见到女儿在看到他进来那刻脸上明显的慌乱,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女儿平日比他今天看到的还要张狂,只是披着一张面孔没有被人发觉,一旦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大老爷是满满心痛,没想到杜汀兰笑了笑道:“父亲是在责怪女儿么?我娘在我刚满一岁就没了,父亲不是比女儿还要清楚么?” “你……”大老爷被堵得哑口无言,看着女儿盛气凌人的模样,道:“分明是你撞伤丫鬟,还要怪罪在别人的头上,是谁教你这样任意妄为的!你五姐姐秀外慧中,乖巧懂事,你六姐姐是跋扈了点,也好过你不分青红皂白惩罚下人,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样误会我们杜府的女儿!你还要不要你二叔在朝为官,还要不要为父这张老脸。” 杜汀兰看着父亲痛心疾首的样子,内心何尝不是五内俱焚,只是她要如何出口呢?父亲给了她生命,但并不能说明他可以事事护她周全,前提是他还念着那点可怜的父女之情。只是这父女之情,比起前途呢?比起杜府的声明呢?比起他与五姐姐的嫡亲血肉呢?她不是没有幻想过父亲会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看不起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个家还真的存在真实。她最初以为一切都很美好,但事实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观音庙的事件,嬷嬷的失踪,还有尔后的许多许多事件,已经将她原本就脆弱的心打得遍体鳞伤!如果可以简单过完一生,她何尝不想天真无邪,何尝不想秀外慧中,何尝不想善解人意?但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知道从她出生起就注定的悲伤,她知道她不只是为自己活着,因此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否则,又如何对得起姨娘呢? 如果说当初她不明白为何父亲会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看一眼就执意要送走她的姨娘,那么经历过这许多之后,杜汀兰已然明白了。如若不是她的轮廓与父亲如出一辙,只怕是姨娘当年的冤屈会是父亲永远哽在心头的一根刺吧! 是的。父亲以为她是别人的骨血,才会在她出生时就不屑一顾。当初姨娘其实有更好的选择,只要一碗汤药,姨娘便可以继续风光地做杜府的姨娘,可是为了留下她,姨娘还是做出那样的决定,姨娘用自己的一生换取她的一生,试问她如何可以轻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 “哟,正热闹着呢。”就在父女俩僵持的时候。王玉钏自院外走进来,先是对大老爷见了礼,尔后笑看了杜汀兰一眼,目光触及到倒地晕厥的绿筝,脸颊红肿的绿影,一惊,后退一步,道:“这是怎么了?” 大老爷与这个弟妹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好悖了她的面子,便道:“让弟妹见笑了。我在教训这个逆女!” 王玉钏咯咯笑着,道:“大哥也太狠了,教训女儿,怎么还把丫鬟打伤了。不会是这俩个丫鬟带坏了侄女吧?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下人不听话,大哥也不能这么下狠手啊,你瞧瞧,啧啧,怕是去了半条命呢。” 大老爷又怒又气,又不好解释。倒是杜汀兰落落大方地承认:“玉婶母不要误会了,这丫鬟是我弄伤的,与父亲没有关系。” 王玉钏眼中精光一闪,很快敛起,夸张地说道:“你弄伤的?看不出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架还挺厉害。但是,一个小姐,与丫鬟打架,怎么听着都觉得别扭吧!” 杜汀兰:“绿影是我打的,绿筝是不小心撞上来的。” 痛的奄奄一息的绿筝一听,残存的意识使得她拼尽了力气说道:“大老爷救我……”说着便晕了过去,得到的是杜汀兰的一个白眼,王玉钏见此,流转的眸子在父女俩之间来回穿梭,说道:“七丫头你也真是的,就算她是自己摔的,你也该有一点恻隐之心啊,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呢!你祖母若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大老爷借此教训起女儿来:“听听,连你玉婶母也说是你不对。咱们杜府从来没有出现苛待下人的事情来,她们还都是你的贴身丫鬟,还不叫人抬出去治。” 杜汀兰冷笑道:“不如父亲告诉女儿如何处理?女儿人单力薄,不能好好照料。” “你!”大老爷是真急了,要说只是丹丹教训女儿,还可以父女俩单独谈谈,但是现在当着他人的面子,女儿就敢这么跟他对着干,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姨娘千方百计才保住你的命,就是让你长大了忤逆父亲糟践下人的么?” 杜汀兰毫不犹豫地回道:“女儿也想知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也希望姨娘留下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女儿我。可是姨娘拼了命也要留下我来,何尝不是拼了命要离开杜府。这恰好说明姨娘对杜府没有留恋,我是我姨娘生的,秉承她的遗愿,难道不应该么?” “父亲的心愿自然有他人完成,上头有五姐姐,即便五姐姐不行,还有备受父亲宠爱的六姐姐,她们每一个都比女儿优秀千倍,因此父亲也不必浪费时间在女儿身上,还是多陪陪两位姐姐吧。” “逆女,你说的是什么话!”大老爷说话的同时,一个巴掌丢在了杜汀兰脸上,他怒气攻心,用了十成的力,所以巴掌刚一落下去,杜汀兰的左脸便生生显出几个手掌印,大老爷也是蒙了,他的本意是要好好与女儿谈谈,怎么会……那手似乎不是自己的,他傻了傻,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多么不合常理的举动,他真的动手打了女儿…… “呜呜呜…….”杜汀兰捂着发疼的脸颊跑进了内室,再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大老爷这才明白是真的伤了女儿,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王玉钏惊叫道:“大哥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毕竟是个孩子,说几句就行了嘛。” 一面吩咐知春阁其余下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众人如鸟兽散去,王玉钏没了热闹,便带着思雨兴致飘飘地在园子里乱逛起来,嘴里还哼着欢快的曲子。 不多时,迎面碰上得到消息来的袁氏,她正心急火燎地往知春阁敢,王玉钏挡在袁氏前面,袁氏也没有功夫闲话,便道:“弟妹,我还有要事,改天再与弟妹闲谈。” 王玉钏纹丝不动,一只手拦在袁氏前头,袁氏道:“弟妹,你……” “大嫂,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么?我可是送了你这么大一个礼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秒记住【】,。 鹬蚌相争顾氏扶危济困 袁氏最是瞧不上王玉钏这样的,名义上是大家闺秀,却总是兴风作浪,她才不相信是个善类,更不相信平白无故,王玉钏会对她示好,冷了脸色,道:“弟妹什么意思?” 王玉钏摇着帕子娇笑:“没什么,相信大嫂会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大嫂一定奇怪我为何这么做?” 她细微地观察袁氏,果然见她脸上有一丝松动,可见是听进去了,王玉钏心下嗤笑,面上不显:“其实也没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我相信大嫂一定有非凡的本事,才能在杜府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妹妹我根基浅,来杜府的时日尚短,日后若是有需要大嫂帮忙的地方,还望大嫂多多照拂。” “弟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袁氏别过头去说道。 “大嫂懂也好,不懂也罢,既然来了汴都,想要往高处走,婆婆必然也做了更多的准备,这府里,也没多少日子是安生的了呢!呵呵呵呵!”王玉钏说完,再不拦袁氏,一个人嬉笑着走了。 徐嬷嬷后怕地拍拍心口,凑上前来,袁氏问道:“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真?” “这……”徐嬷嬷不知如何回答,要她看来,这位玉夫人比顾氏可是要厉害难缠许多的角色,无奈地是袁氏是定然不会与顾氏联手的,可玉夫人,徐嬷嬷并不觉得是很好的对象,首先她行事乖张,让人难以捉摸。其次她娘家势大,若是得罪了她难免会遭打击报复。最后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她年轻,倘若日后生下杜府金孙,那么夫人是得不偿失。但徐嬷嬷显然不能直接告诉袁氏她的担忧,因为袁氏素来自负,自己料定的事情谁也不能反驳,这或许是她出身将门又是嫡出。自然而然的傲气所致,再者想到眼前的事情,徐嬷嬷便道:“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有人帮我们做事。是再好不过的了。日后被发觉,我们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不怕被人拿住把柄。” 袁氏瞪一眼徐嬷嬷:“胡说,帮我们做什么事?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有人构陷不成?” 徐嬷嬷连连应下。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袁氏这才作罢,徐嬷嬷却是冒出一身冷汗,暗骂自己老糊涂了,怎么大庭广众地说这样的话,简直是作死! 袁氏来到知春阁,扑了个空,里头下人告诉她,二夫人那边派了人来请七小姐,也不知是什么事。袁氏凝眉深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问大老爷何时离去的,下人也如实说了,并将七小姐挨打,大老爷愤怒离去等等声情并茂地与袁氏描述了一回。袁氏本是来安抚自己丈夫的,没有见到人,知道丈夫不喜欢像跟班一样的人粘着,这才作罢回了房,叫了杜雅兰询问功课去了。 杜汀兰来到雅芳院东厢,踏着药香见过顾氏。顾氏正忙着拣药,头也不抬地对她道:“我成日待在府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顺带也练练手。你可愿意陪我同去?” 顾氏未及笄前,曾经学过几年的医药,后来嫁人陪着丈夫外任,医学上就渐渐忘记了大半,最近她闲来无事,又将那些医术整理了翻看。已经想起大半,也开始尝试着配药抓药了。 杜汀兰艳羡婶母的这份淡然,即使丈夫快要被人抢走,她还能怡然自得地做好自己,实属难得。虽然被父亲嫌弃是她意料之中,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但是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当看到父亲失望的眼,当父亲的手打向她的脸,杜汀兰还是觉得无比痛心,那一刻她逃离,逃离这看起来风平浪静荣华富贵实则折磨人心的地方,远远地离去。所以顾氏的邀请是对她最大的诱惑,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顾氏便笑:“比我还急。” 马车里顾氏简单交代了几句,她们要去的地方是西街的药房,那家店铺的女主人正好是顾氏早些年陪丈夫外任时认识的军医家的夫人,如今那军医年老,带着夫人一同回来养老,开了几间药房维持生计。除了几笔大型的药材,其他事项军医一概不理,军医夫人闲来无事就过来瞧瞧,哪想到分别几年后还能重逢。顾氏早前就去帮过忙,因此军医一家是欢迎得很。 “一会我抓好药,你就交给客人。”顾氏吩咐道。 闻着那淡淡的药香,杜汀兰心静了不少。坐堂看诊的是雇用的大夫,顾氏负责抓药,她那驾轻就熟的动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就是这里当家。也有穷困人家的,付不起医药费,顾氏便自掏腰包,让杜汀兰包好药包,递给客人,一来二去的,就有不少客人认识了,都夸她是活菩萨,军医夫人因此更是高兴,不时就要请顾氏出来一回,顾氏有时来有时不来,五次里有一两次是带上杜汀兰的,渐渐杜汀兰也对医书来了兴致,只是因为大部分时间还要听夫子授课,总不能有空闲好好看上一本半本的。 这一日顾氏正抓药,杜汀兰从背影望去,好似自从玉婶母进门,婶母就更加瘦弱了,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就是这样她还坚持常常出来扶危济困,杜汀兰才是不解。药房里没什么客人的时候,顾氏抽了空,道:“你一定奇怪,向我这样的境地,为何还能这般自若?” 杜汀兰勾下头,有这么明显么,她可是一直都没有说过什么的啊! 杜汀兰忽而摇头,忽而点头,顾氏难得地笑了笑,道:“七丫头,人活一世啊,总有许多你意料不到的事情,如果每一件都放在心里,那么不用任何人伤害你,你自己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杜汀兰懵懂听着,顾氏自嘲一笑:“说这么多你也未必明白,记住,凡事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可只看表面,因为人的真心很容易和表面混淆,让你分不清真假。” 仰望着根本看不到的天空,叹道:“难道真的可以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么?那不过是怅惘罢了。” 杜汀兰知道她还是在意的,生活了多年,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使她心里不说,多半也是疼的,加之杜汀兰总感觉,自从玉婶母进门后,祖母对婶母也没有从前那样好了。她忽然想起,一向不过问事情的婶母,为何会无故叫她出来,难道是因为也觉得她可怜?早先她跪求婶母相助的时候,婶母也没有答应过,怎么现在又来……(。)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渔翁得利姨娘摇身变势 此后但凡得空,杜汀兰总要往顾氏处走一回,或闲聊几句,或问问医学上的事,顾氏事必躬亲,内室里许多事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她院子里的下人也偷了懒,不常到里面来了。顾氏也乘着间隙给杜汀兰聊聊,她话不多,杜汀兰也不是聒噪的人,有时候屋里寂静得如同无人一般。 偶尔顾氏也要瞧上一回杜汀兰,思绪早已飘远,来到杜汀兰失常举动那一天,能够那么明显地叫人逮住错处,顾氏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她一向散漫惯了,不喜欢去争夺权势,更无心来记挂大房的事,袁氏那里还记恨着她,顾氏也不见得喜欢为了别人去贴冰脸,因此她见丈夫出来,自己也退出来,回到东厢还没坐热乎,丈夫就进来了,对她说道:“你若闲来无事,替我看看那孩子去。” 搬来汴都后,丈夫常常不定时来她的院子,都是在夜半三更的时候,她无力去猜测西厢的王玉钏是什么表情,只是排斥的同时似乎也有一股力量紧紧拉扯着她噗通乱跳,如此反复几次,顾氏也习以为常了,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执拗的丈夫,这些事没有人知晓,颜氏那头更不可能有人透风,故而在他人看来,她顾氏是被丈夫冷落的正妻,默默无闻地过活着。 反观丈夫的情况就不同了,娶了高门的女儿,深得皇上重用,正是汴都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些深切地影响到杜府的生活,所以在这种时候,对于大房三个侄女,丈夫不能做出有任何偏帮一个的举动。而她就不同了,一个失宠的女人,守着一个正妻的名分,找一个同样无宠的侄女说说话。打发时间,怎么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下人们也懒得去猜测,可不就是那样么?非但如此。还暗地里腹诽,这七小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好好的就丢了大老爷的怜惜,日后还有什么指望呢?怕是也只能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了吧! “婶母。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您为何一直看着我?”发现顾氏走神的杜汀兰问了起来,什么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啊! 顾氏摇摇头:“没什么,我看你气色也不大好,是不是穿得太单薄了?” 她想不明白的是,丈夫为何会莫名其妙对她说这句话?无论是杜雅兰杜馨兰还是面前的杜汀兰,顾氏总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似乎丈夫对于这个老七,格外看重一些,倒不是他有什么出格举动,顶多就是比另外两个侄女多说过几句话。多下了两盘棋。她与丈夫现今的关系很奇怪,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就是知道这样,丈夫还能对她说出照顾老七的话来,才让顾氏有了新的看法。经过近几次的观察了解,她奇异地发现,这位最小的侄女,在某些方面竟然与丈夫出奇地相似,都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恐怕就是这么个意思。才使得丈夫对她多看了几分。所以她才编了一个派药的由头,她知道,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她顾青岚年近三十,依然没有自己子女,这又何尝不是在弥补那份缺失呢? 杜汀兰同样暗暗称奇,既讶异于顾氏原来是这般贤惠的人物,平日里了解的时间太少,她都不知道。原来婶母才是真正的千金,琴棋书画无所不知,医学天文无所不晓,可是,既然这样,她为什么总是觉得婶母和二叔之间看起来不大融洽的关系呢?她忽然想起婶母说过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怅惘的话,难道是真的看淡了?那她是否也可以学着婶母,渐渐淡出他人的视线?相信经过此次之后,她在父亲心中的形象会大打折扣,以往那些关心关切都会随着此次她的冒失而付诸东流,但是杜汀兰并不后悔,因为她别无选择,只有这样,才能减小别人对她的伤害,减轻别人对她的猜忌。是啊,一个莽莽撞撞不知深浅的庶女,又怎么会再被人重视? 她的这条路走错了,一开始认知就错了,好在并不久,她要改变还来得及。特别是那一日当她做出出格举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真切地看清楚袁氏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那一刻她痛彻心扉,也彻底明白一切的由头。她以为她乖巧懂事不惹麻烦就能博得父亲怜惜,母亲疼爱,可是她忘记了,母亲在是她嫡母的同时还是另一个人的生母,因此在杜府里,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只能有一个人,不是她杜汀兰,不是六姐姐杜馨兰,而是杜雅兰! 所以她只能改变,改变成为袁氏想看到的那个样子,嚣张跋扈也好,行事乖张也好,只要能够让她的杜雅兰独树一帜,只要可以彰显嫡出的身份来,袁氏不会介意她这个庶女做出什么样子来。如此,她在这府里失去了祖母疼爱,没了父亲的庇佑,唯一的依靠只有她袁氏,她要依靠她生活,看她的脸色吃饭,依靠她在最后的关头给她选择一户好一些的人家,不是么? 都说女人心如同海底的针,可怜她与她几乎是朝夕相处了几载才看明白,到底是她高看了自己,还是袁氏高估了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杜汀兰今日的一举一动符合袁氏想要看到的模样,以后她会继续努力,达到袁氏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因为她没有力量来反击,在自己最为薄弱的时候,只能养精蓄锐,等到有能力可以抗衡的时候,只要她们不伤害她,她也不会伤害别人。但是,如果还不能让她满意,她不介意放手一搏! 因为就在她来雅芳院之前,她的内室莫名其妙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竹苑。 竹苑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敢走进那里,可以说是杜府的禁地。她不明白送纸条给她的人是什么目的,但她想,那一定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地方,但,她该不该去呢? 没等杜汀兰决定下来,杜府里沸沸扬扬传开了一件喜事,是关于沁芳阁里头方姨娘的,前一段杜馨兰生了一场病,方姨娘着急,就到这里的寺庙上了香,没过多久杜馨兰就见好了,方姨娘这就求了大老爷要去还愿,也不知道她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与当时在寺庙里上香的另一位老夫人一见如故,那老夫人尤其喜爱方姨娘,得知她是杜府的人,当即认了方姨娘做干女儿,这会子方姨娘正得意呢,手腕上赤金的手镯证明那老夫人还是有些家底的,方姨娘正在弱势的时候,碰见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得意?想她做了多年的妾侍,也没能给女儿带来些荣耀,这下好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女儿也可以跟着抬高身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主仆情深巧化干戈玉帛 杜汀兰走出东厢,安姑姑亲自送她到门口,杜汀兰笑道:“婶母那里离不得人,姑姑还是进去吧。” 安姑姑慈爱地笑了笑,她看得出来夫人现在是真心喜欢七小姐的,七小姐来得实时候夫人的话也多了,不管怎样安姑姑是高兴的,她微微笑着目送杜汀兰离开,回眸时正好看见西厢那边王玉钏掩下帘子,想来是看到了,安姑姑心里“咯噔”一声,回头默默地回了屋里。 刚才玉夫人的笑,让她不寒而栗。 殊不知不止这一次,以往的每一次杜汀兰过来,王玉钏就要掀开帘子往这边瞧,杜汀兰什么时候离开,她就什么时候撂帘子。思雨现在是越来越不懂小姐是什么想法,索性也不再过问,小姐想说她就听,小姐不吩咐她就不动,就像现在,小姐放了帘子就笑着看她,思雨将披风往王玉钏身上一裹,道:“小姐吹风也要注意自己身子。” “思雨。”王玉钏握住思雨的手,思雨转瞬,王玉钏眼里蓄满晶莹液体:“思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 思雨摇头:“小姐有自己的主见,奴婢不敢妄言。” 王玉钏仰起头,一副情深模样:“你十岁服侍我,其实你不知道,我十岁之前,发生过一件大事,这件事父亲要求严守秘密,所以你们谁都不知道。可是……可是那么深刻,我怎么能忘得了呢?这个秘密放在我心底太久了,我想告诉你……” “小姐,不要。”思雨慌乱摇头,小姐那么郑重,说不定是什么不能道出的丑闻,她不想听,她眼中的小姐犹如白莲花一样高贵典雅,她不想知道她的过去,那会破坏小姐在她心中的形象。她不想! “思雨!”王玉钏拽住思雨的手,就是不肯放手:“你一定要听,现在你是我身边最亲的人,我把你当做我的妹妹。你一定要知道!” 外面的阳光明晃晃地,思雨抬头的时候,那一簇闪过的火热灼烧得她别过视线,缓缓地有几滴泪珠洒过清秀的面庞,她已经蹲的全身发麻。然而比起小姐告诉她的一切,这种身体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她蓄满泪的眼眶看着王玉钏,只一眼那痛便天翻地覆,她颤抖着找回自己的躯壳,抬起玉指,颤动的瞬间丝帕悄然坠落,她的手触摸到滚烫的液体,思雨泪落如珠,说道:“所以小姐才要隐藏自己?” 一滴泪顺着王玉钏娇艳面孔滑下,她用力地揩干了。道:“嗯。” “小姐真的确定是么?”思雨又继续道。 王玉钏动了几下,勉强站起,道:“这么多年的查访,我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就在我死心的时候,却……所以我千方百计地……”意识到要出口的话不太光鲜,王玉钏也不能再说,只是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问思雨:“思雨,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都说嫡枝高门。有谁知道她的童年是多么不堪,有谁知道她曾经经受过怎样的折磨?如果不是那个人,她不会活到今天,而这些年的生活。如果不是还残存那一点的幻想,她也不至于坚持到现在吧! 还好,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就在她绝望时寻到了一线生机,她必须要把握住,为了那个目的。她可以不顾一切! 思雨原本是紧捂着的嘴唇,发出呜呜啊啊的呜咽,许久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怪不得小姐总是外出,原来……小姐应该早点告诉奴婢的。奴婢纵然没有什么可以替小姐做,至少也可以替小姐分担痛苦。” 这个傻小姐啊,一个人藏了那么多年,心里怎么会不苦。小姐变成今天这样,她还理解,甚至私下责备小姐过于阴险歹毒,原来小姐心里背负着这么多秘密。 “奴婢帮小姐。” “你说真的。”王玉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鄙视她么,不是不赞同她么?不是还觉得她不像一个光明正大的小姐么?她以为说完这一切她会对她彻底失望,原来…… “奴婢会尽力帮助小姐达成所愿,所以,小姐不是一个人,不管小姐做什么,是为了谁,奴婢都愿意帮助小姐。” “好,好!”王玉钏擦干了泪,发自肺腑地说了声:“思雨,谢谢你。” 思雨别过脸去,不想再让小姐看到自己的忧伤,她是她的主子,是她未来的希望,是她曾经仰望过的人,哪怕她是歹毒心肠,哪怕她做的事伤害了无数人,那又怎么样呢?她是她的小姐,从来都是。 解开了近两年的疑惑,思雨觉得全身没由来的轻松,转而问道:“小姐这么对七小姐,难道因为七小姐也牵涉其中?” “不,我不过是觉得,她有些反常,想试他一试罢了。” 那边被提到的杜汀兰正坐在床榻边上,绿影见她来了,忙坐起来,被杜汀兰一把按住,道:“怎么样了,还疼么?” 她以为父亲生气后会回书房,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所以当江嬷嬷悄悄告诉她时,杜汀兰脑中灵光一闪,根本没有时间详细准备,恰好那时绿筝过来,杜汀兰便生出一计,借此可以让父亲误会她是跋扈的小姐,但绿筝毕竟早就是杜府的人,杜汀兰当个下人看待,父亲也不会有多大怨言,如果她对尽心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也能够狠下毒手,才能激起父亲的恼怒,所以杜汀兰几乎是不及思索地就给了绿影一巴掌,而绿影经过这几年也渐渐明白了些,在被打懵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诉,她想起小姐对她说的,她哭得越伤心,大老爷就会越生气,小姐的愿望才能越快达成,所以绿影也不经思索就那么做了,她从来不会去怀疑小姐,更是无条件地帮助她。 因为小姐告诉她,如果她打了她,父亲反手要打小姐,她也不许帮忙,一个女儿竟然可以这样泰然地接受亲娘过世父亲不喜的结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绿影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泪花双流:“小姐……呜呜呜……” 杜汀兰拍了拍绿影的肩,还不能触碰她的脸,红红肿肿的,也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消散,杜汀兰忍住心里的苦涩,问道:“还疼么?” 绿影摇摇头:“不疼。”她的疼只是皮肉,而且小姐还这么关心她,本来小姐不肯那么做,是她执意要为小姐分担,可小姐的痛呢,她绿影又何及十分之一? 因担心杜汀兰多想,便自己先笑了:“可比绿筝好多.” 杜汀兰:“若不是她伤了下不来床,我还不便这个时候看你。” 绿影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的。为了小姐,奴婢死也值了。” 杜汀兰捂住绿影的嘴,眼圈通红,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许胡说,你不会死,也不可以死。你记住,只要有我杜汀兰活一日,你便不能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频出手袁氏初探庶女心 大老爷对杜汀兰仅存愧疚因杜汀兰的刻意而消失殆尽,其间府中之人,一看她是个没有背景的,二看她失了亲父的爱怜,更是变着法的伺候不周,其中辛苦辛酸,不能为外人所道。 其一杜汀兰闲来无事爱跑的雅芳院东厢,也不知道是谁在颜氏跟前吹了风,顾氏便被颜氏叫去好一通责备,说的是:“你自己不金贵也就罢了,干什么还要去管大房的事,到了你大嫂耳朵里,只当你是个挑唆是非的。别人不懂我,你未必也不懂?好端端你以为我愿意娶个媳妇回来膈应你?还不是因为……总之你得了空,忙着自己这院的事就好,旁的再不要理会就是了。” 当着颜氏的面,顾氏也不能辩驳,而且丈夫本来就是私下里对她说的,顾氏因此想着或许也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也便呐呐低头认下了,又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顾氏当着杜汀兰的面不说,总有好事者吹风送信,因为常年无子,颜氏已经对顾氏有了微词,杜汀兰实在不愿意顾氏因为自己的事情更加招颜氏烦恼,因此也不再常去了。 相处还算融洽的两个姐姐,杜馨兰因姨娘做了贵妇的干女儿,一时忙了些交际,二来每每她提到要来探妹妹,就会被方姨娘以各种理由阻拦,实不得空来。往上的杜雅兰来瞧过几次,略略说说话。消息传到茹古院来,袁大家的便有些不服气:“就数咱们五小姐心善,换成谁还愿意这个时候雪中送炭。” 徐嬷嬷看了看袁氏的脸色,没有瞧见什么异样,还是忍不住瞪了眼袁大家的,袁大家道却不愿意接受徐嬷嬷的好意,道:“嬷嬷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夫人,您可要说句话了,咱们小姐不能这么心善,太善良了。那总是要被欺负的。” 袁氏眸光一闪。也听不清袁大家的后面的话,仅仅是前头那句就够了,她的女儿将来必定是要嫁入勋贵人家的,那种地方水更深。如果太善良。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没有她的保驾护航,女儿不知道能不能从容应对?袁氏思及此,便说道:“收拾下东西吧。咱们也该出发了。” “去哪儿啊?”袁大家的说得正是兴头上,见夫人站起来了,忙点头哈腰地跟上去,抢在徐嬷嬷前头。被她撞了的徐嬷嬷摇摇头,这袁大家的…… 袁氏出了大门,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也是时候让雅兰历练历练了。”脑海里闯过几个画面,袁氏闭了眼,一狠心,迈出了脚步。 如果现在不撕开那些可怕的景象,女儿就会一直单纯善良,她不想到时候后悔,所以,这一步是必须的!眼下女儿的大度雍容在杜府已经人尽皆知,婆婆与丈夫那里面子也做足了,也是该她这个亲生母亲,为女儿铺路的时候了,其余的人,她都要一一替女儿铲除,任何人! 袁氏刚来到知春阁外面,就听到里头一片笑声,她面上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室,见到的正是女儿与杜汀兰说笑,杜汀兰窝在女儿身边,一副姐妹情深其乐融融的景象。袁氏捏了捏帕子,杜汀兰先看到了她,打了声招呼:“母亲您来了。” 人是根本不动,还跟杜雅兰说着话。 袁大家的看了,心头嘀咕道,庶出就是庶出,一点规矩都没有,哪有庶女见到嫡母还不起来行礼的? 袁氏靠近两姐妹,杜雅兰这才发现母亲来了,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拉着妹妹的手站起来,说道:“母亲。” 袁氏就着那椅子坐下来,笑道:“你们姐妹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个笑话呢!”杜汀兰说道。 袁氏是看着女儿说的,话头却被杜汀兰抢过去,怎么都有点突兀。杜雅兰拧了拧眉,顺势拉了下杜汀兰,杜汀兰也不好当着五姐姐就让母亲下不来台,这才噤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袁氏浑不在意,拉着杜汀兰的手,说道:“你这孩子也是,明知你父亲是那样的,怎么还要顶嘴呢!” 就是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了,试问有那个女儿顶父亲的嘴呢? 杜汀兰笑笑,这不是你想要的么?无论是我逆来顺受还是自甘堕落,不都是你想看到的么?不过想归想,杜汀兰也只是猜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且五姐姐对她是真的好,就算看在五姐姐的面子上,只要袁氏不是真的要她的命,杜汀兰也乐意成全的。两个人的小九九,杜雅兰是毫无察觉,听到母亲的话,也以为是与自己一样关心,道:“母亲就别再责怪七妹妹了,她毕竟还小。” 杜汀兰吐吐舌:“母亲不如五姐姐疼我。” 这半真半假的话,袁氏只当玩笑,也笑道:“胡说,我是你嫡母,你五姐姐是姐姐,怎能一概而论。” 又道:“说起来你也快十岁了,许多规矩要学着来做,不明白的时候,多问问你五姐姐,或是六姐姐。这一段你五姐姐跟着我管理宅子,倒是学到点皮毛,你若是无事的话,不妨也跟着你五姐姐来看看。” 一个府里协理管家的人,通常是嫡出的小姐,或者是看中的要抬上去的,才有资格分担宅院之事,袁氏生生抛出这样的一个诱饵,就是想看杜汀兰会如何接手。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事件,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如若她接了,就表明她有僭越之心,不懂尊卑礼别,不知家道孝义,也会让颜氏生出厌恶。但倘若她不接,那就表明她知道其中利害,更加说明之前的一切都是她刻意装出来的,是她隐藏了真实目的的影子。袁氏是多疑之人,她不相信一直循规蹈矩的人会突然做出奇异举动,她不想眼前的庶女是这样的人,一个懂得隐忍与算计的庶女,是她难以控制的,也是她需要费上时日与精力去驾驭的。她更希望是前一种,一个只懂玩乐的草包庶女,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给她优渥的物质生活,等到合适的年纪,远远地打发了她就是了!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等待杜汀兰回答的过程里,她自己也充满了紧张。 “好啊,母亲说得话,女儿照做就是。”杜汀兰笑着应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变色汀兰缕露娇憨意 只要是你吩咐的,你想看的,我都会去做,变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你满意的样子。 杜汀兰笑着,转头就问杜雅兰:“五姐姐,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经常跟着你?我喜欢跟五姐姐在一起。” 尔后一脸天真地感谢袁氏:“谢谢母亲。” 袁氏一愣,刚刚看她认真的表情,还以为她发觉了什么,可是后面一句话又觉得不像。就是这种亦真亦假的表情让袁氏拿不定主意,杜雅兰却极力反对道:“母亲,这样不行的,祖母怪罪下来,我担心七妹妹会吃亏。” 袁氏也就是说说,根本不想杜汀兰真的跟着过问府里的大事,而且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当然是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就只当我是说说,别放在心上。”转头对杜汀兰道:“母亲的意思是,你也长大了,规矩什么的,要多跟着你两个姐姐学学,还有女红,也要一起学了。课后再有不懂的,再去找你五姐姐问问。” “原来母亲是这个意思啊。”杜汀兰拖长了声调,语气里透着失望的语气道:“我还以为是……” 长长的尾音让袁氏笑了笑,道:“你也别难过,母亲今天来,也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的。” “咱们来汴都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是因为府中事多,也没有时间去探望你外祖父外祖母,眼下你们外祖父外祖母惦记着,让我们过去做客呢!” “真的?”杜汀兰跳起来,拍着手掌说道:“这样可好了!女儿还记得,外祖父家里有好些好吃的呢。” 杜雅兰也是喜悦的,毕竟是自己的外祖母,那里还有几个表姐表妹,她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外祖母对她也是疼爱得紧,一算起来也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外祖母一家了。听母亲说最大的表姐已经订了亲,杜雅兰正想着送一份自己的小礼物过去呢。因而也是笑容满面道:“就你贪吃!” “那好,那就这么定了。” 杜汀兰想了想,摇头道:“可是父亲。一定不会允许我去的,他说我丢了他的脸。” 袁氏道:“你父亲那边,我替你去说,你呀,也要好好的听话。别再让人为难,知道么?” 杜汀兰靠上袁氏肩头,撒娇道:“嗯,女儿知道了,还是母亲最好。” 袁氏带着自己的女儿心满意足地离去,江嬷嬷从耳房过来,担忧道:“七小姐,您真的要去?” 杜汀兰卸去一身疲惫:“去,为什么不去?” “可是大夫人……” 杜汀兰道:“就是因为知道她的企图,所以我才要去。嬷嬷。这只是明面上的,如果我拒绝,她还会有更多我看不见的阴招,与其如此,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愿。” “可这样对小姐以后的名声……” 冷笑一声,杜汀兰说道:“名声?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这不正是她的目的么。” 让她在杜府出丑还不够,还要拿回她娘家去,袁府在汴都已经稳了根基,前来袁府的客人非富即贵。要她在那些贵妇面前丢人,不就是间接堵死她往上走的路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她以为她想要的,她杜汀兰未必想要呢! 先祖曾经得前朝皇帝重用。祖上也受过先帝的恩赐,到他们这几代,有的不过是一个躯壳,哪里还享受过功勋荣耀?现今二叔依靠着玉婶母才能得了一个三品的官职,这宅院就如同狼窝虎**,焉不知那些真正的高门大院又是个怎样的场景?荣华富贵又如何呢?依旧掩盖不了那层光晕所掩盖住的豺狼虎豹! 好的人家。权贵的光鲜,她杜汀兰不稀罕! 只要随了袁氏的意,她也能够暂时过些安定的日子了,只是,她当真那么想么?毁了她杜汀兰的名声,难道杜府就好看?这位嫡母思虑周全,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呢?到时候祖母固然会厌恶她,也不会给袁氏好脸子看,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如今的袁府坐落在汴都最繁华地段的西侧,东侧是皇室亲族居住的地方,可见袁府究竟还是比杜府风光几分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袁氏才能在杜府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享受着长媳的一切荣耀。杜汀兰随着走进袁府,远见雾气昭昭,瓦窑四潲。门口四棵门槐,二门四扇绿屏风洒金星,二门以内方砖墁地,院里对对花盆,各种香花四时不谢,八节长春之草。正房五间为上,前出廊,后岀厦,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往屋里一看,更是画露天机,别有洞天。 杜汀兰不免唏嘘了一阵,比之在金阳的袁府,倒是更加胜景了几分。一面走着就有人来接,看似是袁老夫人那边的,对袁氏热络得很,笑道:“五姑奶奶可是回来了,老夫人那头日盼夜盼的,真是想念得紧,五姑奶奶这就随奴婢来吧。” 杜汀兰便退出来,笑道:“母亲,女儿想到那边走走。”手指的方向是后花园的谢池一边,袁氏见那地方宽敞,想着也确实有许久没有见过自己母亲,便叮嘱道:“母亲和你五姐姐去去就回,你就在那里稍等片刻,不要乱跑。” “嗯,女儿知道了。”她又不是袁氏亲生的,袁氏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将她带到袁老夫人面前去,与其让人编理由支开她,不如她自己先开口,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没有眼力。而且袁氏的用意她再明白不过,既要她犯错,也要没有杜府人出现的地方,这样即使到时候出了纰漏,袁氏不在场,谁也怪不到她头上去,这样就可以撇的干干净净了。 杜汀兰冷笑,这么迫不及待地对付她,就是因为她羽翼未丰吧,像如今的六姐姐,有个干外祖母撑腰,袁氏还不能轻易出手。厉害的对付不了,就先对付她这个弱势的,等到剪除了,再一鼓作气地折了方姨娘的翅膀,不就一举两得了?袁氏的这招,可谓一石二鸟呢! 她不帮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不是么? 杜汀兰一路徐徐走着,走过的袁府下人见她衣着光鲜,身边又没有人跟着,只当是哪户小姐的贴身丫鬟,也不理会。不多时她便走到了那谢池附近,池水似乎很深,深蓝色看不见深度,杜汀兰还未靠近呢,就忽然听到一阵呼救声:“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第一百四十七章 露真情袁润天落口送情 这么一喊,四处都听见了,往一处走。丫鬟随从的更是跑了一批又一批,杜汀兰本不想去凑热闹,却被拥堵的人群挤了过去,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拉错了她的手,只管往前走。 袁府的小宴请,来的都是有姻亲关系的人家,譬如大房尹氏的娘家,二房白氏的娘家,还有三房宫氏的娘家等。当然也有与府上小姐情谊深厚的外姓,比如大房庶出四小姐袁心怡的手帕交张小姐,还有二房嫡出五小姐袁心幽的手帕交陈家小姐等,也在此次被邀请之列。还有就是核心人物,被许配给二房六少爷袁问天的贵阳县主。 说起这位贵阳县主,就不得不提到她的骄纵,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位王爷,从来都是仰着鼻孔看人,往日刁钻任性都能让人理解,金枝玉叶嘛,怎么都有些脾气的。糟糕的是她都许配给袁府的少爷了,还不知收敛,因为逛街对面闯过的小姐不小心撞了她,硬是叫随从将那小姐打了个满身青紫,皇上得知大怒,遂将她的位份降了一级,自郡主降为县主,封号仍旧保留着。贵阳县主害怕了,想挽回些名声,就撺掇着另外几人一起,说服了袁家小姐,举办了这场宴会。这里是她的婆家嘛,日后嫁过来,还是要仰仗婆家的,怎么都不能在这里丢了分。 金阳县主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她的如意算盘刚刚开始敲打,就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来的可都是千金,还有少爷,哪一个背后不是有些来路的?贵阳县主大惊,当即也顾不得形象,花容失色地往这边来。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还不是这里的主人。 杜汀兰在人群中,由于个子矮。根本看不到前面是什么情况,只感觉周围嘈杂不堪,入耳声吵闹不绝,她在袁府也没有熟识的人。加之是刚与袁氏道别,亲眼见袁氏带了杜雅兰去袁老夫人那边,因此浑不在意是谁掉了水,杜汀兰从来都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正欲离去,就听有人说道:“哎,是谁?谁掉下去了?” “不知道啊,好好的,怎么说掉就掉下去了呢?” “听说是位小姐,就不知是哪一位?” 众丫鬟嘁嘁喳喳地说着,杜汀兰已经越过缝隙,朝远处走,这时又听到惊呼之声:“啊呀,那不是林家的小姐么?怎么是她啊!” 杜汀兰住了脚。视线往回望,刚好能够看到台阶那头一个男子抱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迈出池塘,是林芳语。 杜汀兰不能冷静了,她怎么都没料到是林芳语,距离上一次在河岸见她不过过去几个月,她…… 躁动之声更大了,一个即将及笄的闺阁小姐落了水,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救起,这该是多么劲爆的新闻,不消一刻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糟糕的是。那男子是订了亲的,更为糟糕的是,据说林芳语也是有了人家的,只等皇上金口玉言了! 现在她落了水。身子被人抱过了,在别人看来就有那么点怪异了,等着看笑话的人是一大把,因为那男子是张家的少爷,而且他定亲的对象也正好在此次应邀的小姐里,并且亲眼目睹了自己日后的丈夫抱着别的小姐! 那小姐受不住了。哪管刚刚是什么情况,脸色一白,指着张家少爷,活脱脱一副看着陈世美的表情:“你……你们…….” 张少爷也是一脸难过的样子,也不看身边林芳语什么表情,对着那小姐解释道:“妙……宫小姐……我…….” 原来那小姐正是宫家的嫡出小姐宫妙音,林芳语的表妹。宫妙音捂着耳朵哭道:“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哭着跑了开去…… 众人都等着看张少爷会是什么表情,倘若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也就是算了,这落水的林小姐和跑开的宫小姐可是嫡亲的表姐妹呢!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宫家只是四品的官职,林芳语虽然没了父亲,可大家都知道皇上对林家的疼惜,娶哪个的好处更多显而易见,说不准就是张家事先安排好的,这样既摆脱了宫家,又能迎娶到林芳语,何乐而不为呢?相信不管皇上如何疼惜,也不能放着林芳语成老姑娘吧,还不是要给她指户好人家! 张少爷平时斯斯文文,人缘不错,也有人乐意撮合,张少爷铁青着脸,甩了甩袖子,又觉得丢下林芳语一个小姐在这不妥,心底还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挣扎之间满脑子都是心上人的音容笑貌,冲林芳语拱了拱手,道:“劳烦照顾好林小姐。” 便一去不回头了。 同时杜汀兰已经来到林芳语面前,将斗篷披在林芳语的身上,林芳语全身狼狈,牙齿冻得青紫,杜汀兰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将林芳语的身子靠近了自己些,也有袁府的丫鬟扶到客房,伺候梳洗更衣。喝下一杯温热的姜茶,杜汀兰陪着,林芳语却赶人了:“我无事的,你去忙吧,你母亲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杜汀兰见她神色疲惫不堪,好些堵在喉咙的话都咽了下去,点了点头,说了声“林姐姐保重”就退出客房。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袁四小姐袁心怡及七少爷袁润天过来,袁心怡是见过杜汀兰的,见她从里面出来,便问道:“七表妹,林姐姐怎么样了?” 杜汀兰对着二人见了礼,摇摇头:“不大好,好似是被吓到了。” 袁心怡皱眉,今日不只是寻常的宴会,是母亲第一次把这样的事交到她手中,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不放心,道:“七弟,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吧。” 袁润天点头,道:“大夫已经请来了。” 袁心怡已经走出几步,显然是听不到了。袁润天说道:“七表妹怎么是一个人?你的丫鬟呢?” 一别两载,她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胖嘟嘟的表妹,她清丽脱俗,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神色。是因为担心林芳语么?袁润天想。 “七表妹,你……” 杜汀兰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润儿,林小姐如何了?” 杜汀兰顺着看去,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由几个丫鬟扶着,慢慢朝他们走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放真心袁六少意乱情迷 “母亲,五姐已经进去了,里面的情况孩儿暂时还不知晓。倒是七表妹,她与林姐姐素来交好,已经先去看过了。”袁润天答道。 杜汀兰从夫人的面容就猜出了个大概,她微福身,道:“见过二舅母。” 袁府二房如今是比大房还要风光的,袁二夫人白氏更是出自名门世家,她虽然是跟着杜雅兰来称呼,然而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总觉得在这位二夫人面前矮一头,特别是二夫人看她的表情,还有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更是让杜汀兰胆战心惊。 好在现在是当口上,袁二夫人倒没有杜汀兰预见的那样,在杜汀兰福身,那微微抬起的下颚之时,白氏只是淡淡看了看,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外甥女,她问道:“你叫我二舅母?你是五妹家的?” 此话已经很含蓄了,嫡出的杜雅兰很是受袁老夫人的喜爱,白氏即使多年不见,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而且此女眉梢没有一点袁氏的影子,白氏便断定是袁氏名下的庶女,她只知道有两个,并不晓得是哪一个,这才有此一问。 袁润天笑着道:“母亲好记性,七表妹正是五姑母府上的,她的姨娘已经故去了。” 白氏点头,算是知道了,她一颗心都在林家小姐身上,淡淡对杜汀兰表示了感谢,道:“林小姐怎样了?” 杜汀兰带着担忧道:“衣服已经换过了。好像受了些惊吓。” 事实是比杜汀兰说的还要严重,好好的来参加宴会,莫名其妙掉到水里去了,被救起来也就算了,出手相助的是表妹定过亲的未婚夫婿,只怕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到时候毁了名节,又如何嫁人呢? 白氏皱眉,看了眼还站着的儿子,道:“我进去看看。” “儿子先送七表妹过去吧。五姑母回头找不到七表妹。也该着急了。” “就按你说的办。”白氏说道不免叮嘱杜汀兰:“让外甥女笑话了,若是没有什么事,还是去你母亲那边吧,也好让人放心。” 杜汀兰垂眸:“是。”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袁府也够头疼的了。要是再出点其他的事,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杜汀兰也害怕,因为林芳语拉着她的手悄悄告诉她。她不是失足掉下去的,而是有人推了她。所以杜汀兰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忧。林姐姐那样的人家那样的身份都能被人暗下毒手,何况是她? 所以她一声不吭地跟在袁润天的身后,只求可以快点回到袁氏那里去。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她是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了! “七表妹你怎么了?” “啊!”杜汀兰抬头,仰望袁润天,这才发觉他长高了不少,下颚处还有青青的胡茬,音调也有些变化。她红了脸,为自己的失礼感到羞赧,道:“对不起润表哥,你说什么?” 袁润天以为她是受了惊吓,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不,不要了。”杜汀兰连连摆手,已经够乱了,她是什么身份自己还是知道的,心下感动袁润天的体贴,也不想让人担心,便玩笑道:“润表哥真好,要是谁将来嫁给了润表哥,指不定多幸福呢!” 她只当是玩笑,而且袁润天大她许多,又是嫡出,是杜雅兰的亲表哥,所以也当做哥哥一样尊敬。兄妹间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所以她才会那么说。谁知道袁润天听完,怔怔地看着她,道:“七表妹,我……” 袁润天年十四,也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杜汀兰不仅想,以他那样的身份和气度,会娶哪一户的千金?是娶了五姐姐亲上加亲么?还是别的高门贵女呢?不管怎样,她看得出这位表哥对她是礼节的,所以杜汀兰也是真心希望他能够觅得如意佳人。见到袁润天的样子,以为他是避讳,所以也不再提,说道:“母亲好像在外祖母那边,表哥,我们过去吧。” “好。”他说了这样一个字,再也不言。跟着她的背影呆呆地走,也讶异为何听到她那样说心里是五味杂陈?他一开始真的是把她当做小孩子的,但是两年多不见,小女孩明显长大了,肌肤胜雪,长发如漆,明艳圣洁,姿态舒雅,特别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凝望过来时,他没由来的就陷了进去,可是为什么,他对她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见到的时候与别的表姐妹不同,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样子,她说的话? 袁润天着实觉得奇怪极了,他也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因为身世可怜,所以他觉得她与众不同,想要好好保护,是这样的么? 他急于要寻找一个人帮他分析一下,迎面碰上了袁昊天。袁昊天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道:“堂兄,你怎么了?” 袁润天以为袁昊天是懵懂孩童,说了也未必能够分析出来,便道:“噢,没什么,林家小姐落水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原来是为这个!”袁昊天不屑地撇嘴:“听是听到了,那又如何?林小姐说她是不慎落水的,人也救上来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袁润天无奈地看了眼这个堂弟,果然还是这样,一点也没长大。不过如他这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拍了拍堂弟的肩,袁润天叹了口气,越过堂弟的身旁,心底那点心事还是藏不住,想来也是想找个人倾诉,便道:“堂弟,你说,要是对一个女子的感觉不同于其他女子,是什么原因?” 这是什么鬼问题?袁昊天抓耳挠腮地想了想,道:“嗯,怪不得祖母说堂哥你长大了,问的问题昊儿都答不上来。不过,嗯……我一看到祖母就觉得亲切,想跟她说话,跟其他的女子感觉也不同,所以她就是我的祖母啊!” “呃……”袁润天只能找出这么一个字来,他失笑,昊儿今年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懂什么?也幸亏他不懂,可心里头也有点失望。袁润天就在这几种复杂的感觉里转了身,身后传来袁昊天的声音:“润堂兄你去哪里?祖母跟我说,要给你定亲了,还让我来问你,让你在几户人家中选一位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殃池鱼杜汀兰无辜牵连 袁润天一个猝不及防,身子重重一顿,仿若晴天霹雳,他愣了愣,捏紧袁昊天的肩膀:“你说什么?” 袁昊天吃疼地拧开堂哥的手,抱怨道:“祖母说想给你定亲了,你干嘛那么激动?”一面凑过来,笑道:“祖母给你挑了几户人家,想问问你的意见呢!我都见过画像了,美着呢!润堂兄,润堂兄你干什么去?” 身后传来袁昊天的声音,袁润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祖母要给他定亲,怎么可能?他要去问问祖母! 一个侧影从花丛那边出来,转瞬淹没进另一个花丛里。此人径直来到了袁三夫人的房中,宾客盈门的日子,袁三夫人却被丈夫下令禁了足,起因是几日前袁三夫人在院子里撞见贴身丫鬟靠在元三老爷的身上,袁三夫人宫氏一生qì,下令杖责那丫鬟,为此那丫鬟流产,元三老爷余怒难消,禁足宫氏一个月。宫氏人被禁足,心还是活络得很,总担心宝贝儿子被人欺负了去,故而安排人暗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来告诉她。眼见那嬷嬷来了,宫氏一抬身,全身都戒备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昊儿又闯祸了?” 嬷嬷摇头:“不是。” 宫氏瞪一眼嬷嬷,道:“除了昊儿的事,没事别在我跟前掺和。” 嬷嬷是跟宫氏一个肠子通气的,道:“夫人。此事,与六少爷有关。老奴听说,老夫人要替六少爷择一户人家。” 宫氏闻听此事,眯了眼:“润儿的亲事?那可真是一件大事了。”二房的风头已经够高了,如果袁润天的婚事再高出一头,那么三房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因此宫氏道:“你详细地说清楚。” “……” 宫氏听完,道:“嗯,嬷嬷,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嬷嬷点头。面色凝重:“夫人。老奴还听到一件事,是有关表小姐的。” “音儿?她不是也过来参加宴会了么?” “夫人不要担心,不是表小姐出了意外,只是……听说林家的小姐意外落水。张少爷救的人。表小姐亲眼看到。哭着跑出去了。” “什么?”宫氏陡然放大了音量,音儿已经跟张家的少爷订了亲,这样下去的话。音儿日后要如何相对? 她掀开被子:“快,备车,我要看看音儿去!”不由分说地穿衣下床,麻利地走了出去,身后嬷嬷追赶出来:“夫人,使不得,如今您可被禁着足呢!” 袁老夫人的院子里,袁老夫人面对突如其来的袁润天,一点也不感到惊yà,招呼道:“你来了,祖母正想找你,噢,你碰上昊儿了吧?” 袁润天点头:“祖母,我……” 袁老夫人道:“昊儿都跟你说了,来,你过来看看,都是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看看你喜欢哪一张画像,祖母就按照你挑的,去提亲,好不好?” 机械地看了那些经过修饰的画像,袁润天忽然“咚”地跪下,道:“孙儿求祖母一件事。” 从小到大,这个孙子都是个乖巧的,说话办事从来没有让袁老夫人操心,对她也孝顺,所以袁老夫人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孙儿有什么过分或过激的行动。袁老夫人是吓一跳,面上不显,一边嬷嬷扶着袁润天站起来:“七少爷,您先起来吧。” 袁老夫人看着不肯站起来的孙儿,搁下画轴,道:“什么事,你说。” “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他们都定下了亲事,孙儿自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大伯那里有三位哥哥,父亲那里五哥也可以继承,所以孙儿……孙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孙儿的婚事,能够自己做主。” “哐!”这是杯子落地的声音,老嬷嬷失手打碎了茶盏,可见是受了多大的惊吓。袁老夫人心中并不比老嬷嬷少,她顿了顿,让孙子坐下道:“你能不能告诉祖母,为何忽然这么想?” 袁润天不说话,袁老夫人与老嬷嬷对视一眼,随后笑道:“嗯,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你的请求,祖母怎么会不同意?只要在祖母可以接受的范围,祖母就答应你。” 可接受的范围……袁润天一喜,道:“祖母,您说的可是真的?” 来日方长,他需要时间滤清自己的心意,绝不是现在这样要一段草草的婚事,过早地让自己定下亲事。他要找一个最心爱的女子,与她一起白手偕老。 袁老夫人笑着点头,道:“是真的。今天外边还有许多事,你先去忙吧。” 袁润天喜悦地从袁老夫人那出来,老嬷嬷收拾着打碎的茶盏,袁老夫人发话道:“去查查,润儿今天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她的孙儿她了解,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也从来都是听话的,忽然要做自己的主,一定是听信了什么谗言,孙子大了,身边有这样的人,如果就在府上,她就留不得。不管是哪一房的,她都不能饶恕。如果是外人,也没有什么难办的。 丫鬟很快回来了,袁老夫人听到结果,眉头一皱:“杜府的表小姐?你说是五丫头带过来的那个庶女?” 还有些不可置信,袁老夫人是不屑见这些小角色的,就她以为,那样没有靠山没有姨娘的庶女,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她正了颜色,发狠道:“去,把五丫头给我叫回来。” 大女儿刚带着外孙女来看过她,她正高兴呢,两个女儿之中,大女儿是比较合她心意的,做事也更像她,袁老夫人不信大女儿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等袁氏一来,袁老夫人劈头盖脑就给骂了一顿,最后步入正题,总之是要袁氏看好自己的庶女,免得带坏了她的孙子! 袁氏费力不讨好,从母亲那里出来,气得浑身发抖,碍于是还在娘家,自己也丢不起那个人,只得把怒气往肚子里咽下去,指甲抠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她想起多年前的沈姨娘,在想起杜汀兰的样子,似乎与她那姨娘越来越像了,袁氏想,是不是她太小看了她?(……)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五十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被责骂软言难消嫡母怨 花园里袁昊天找到独自看风景的杜汀兰,躲在她背后,捂紧她的眼,故意变换着音调道:“猜猜我是谁?” 袁府虽大,杜汀兰识得的人也不多,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是谁,掰开他手,说道:“是昊哥儿吗?” “没趣!”袁昊天本以为是要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居然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他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对于再次见到杜汀兰的喜悦冲淡了游戏的玩笑,盯着杜汀兰看了半响,道:“七表姐,你变得不一样了。” 杜汀兰摸摸脸颊,失笑道:“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了。”袁昊天也不管有没有丫鬟笑话,道:“七表姐变得好看了呢!” 每一个女子都爱甜言蜜语,杜汀兰听了,也笑道:“你没变,还是那么口蜜腹剑。” 袁昊天扁扁嘴,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这个词儿不对,不然那么多丫鬟笑什么呢?反正被他们笑话早习惯了。丫鬟们哪里是笑话他呢,是笑杜汀兰,别说,这么多表小姐里面,似乎她们九少爷最在意的就只有两位。第一位是六姑奶奶家的周小姐,最喜欢粘着九少爷的尾巴黏糊在他后面跑,九少爷是一见她就躲。还有一位呢,就是眼前这个杜府的七小姐了,与周小姐相反的是,九少爷是一见她就往上敢,谁都拉不走。话说这杜家七小姐也是奇怪。怎么与九少爷见了几次,就那么了解九少爷呢,每一回都往九少爷重点戳,还挺猛,那才是真的两小无猜,可惜是个庶女,也只能是陪九少爷玩耍玩耍。 两个人逗趣了几回,每次都是袁昊天输,他不服气地拉着杜汀兰,道:“不行。再来一次。” 身边有嬷嬷看不过去了。提醒道:“九少爷,男女授受不亲。” 开什么玩笑,要是三夫人知道九少爷跟一个庶女拉拉扯扯,还不得扒了他的皮!所以嬷嬷是尽力地劝诫。袁昊天就不吃那一套。瞪了嬷嬷一眼:“怕什么。我就是喜欢七表姐。实在不行,我就学七哥,等我长大了就把她娶进门。这样就可以天天和她一起玩了!” 童言真的是无忌啊,袁昊天就是随口一说,以为娶了人家就可以一起玩,哪知道就是因为这句话,给杜汀兰带来多大的灾难! 回府的途中,袁氏一路铁青着脸,话也不说一句。杜雅兰不明所以,问起来袁氏只是说道:“没什么,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的,母亲也就放心了。” 支开了杜雅兰,袁氏让人将杜汀兰叫到了茹古院,一上来就问道:“今日你在袁府,可是见到了你润表哥?” 杜汀兰不知情,如实道:“是,除了润表哥,还有昊表弟,还有几位表姐。” “你对你润表哥说了什么?” 杜汀兰愣了愣:“也没说几句,那时候林姐姐不慎落水,女儿是跟着大家一起去的,在门口碰上润表哥,所以说了几句话。” “都说了什么?你如实说来。”袁氏继续问道。 杜汀兰听懂了,好似是在查她,不过她自恃没什么纰漏,便道:“回母亲,也没有什么,润表哥问林姐姐的情况,女儿答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对于杜汀兰的话,袁氏信了三分,道:“你可知道,你外祖母要替你润表哥定亲之事?” 杜汀兰一惊:“女儿不知。”难怪她玩笑时,润表哥是那种表情,莫不是也因为这个? “你润表哥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一次却要自己寻找心仪的女子做妻子,此事让你外祖母大为光火,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是。” 袁氏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止不住一阵心烦,道:“行了,你下去吧。” “对她的话,你信多少?”袁氏问徐嬷嬷。 徐嬷嬷寻思许久,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以老奴看,七小姐说的话七分可信,若是说她有要嫁高门的意思,老奴倒不觉得,毕竟,还年幼呢!” 袁氏冷哼一声:“我料定她不敢!不过既然母亲有此一说,不注yì又怎么行呢。母亲有多宝贝她那几个孙子,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防着点,总是好的。再者,那丫头大了,我怎么看都觉得像她姨娘。哎!” 徐嬷嬷添茶:“夫人放心不下,给她打发远些也就是了。” 子女的婚事大都是嫡母做主的,徐嬷嬷也没明白,既然放在身边那么碍眼,放出去就得了,当初何必还要将她接回来,如果那时她阻止的话,想来老爷也最多生qì几日就算了,何苦要现在这样操心伤神。袁氏的用意徐嬷嬷是不会明白的,杜汀兰回去的路上一路思索,袁氏不会平白无故问她去了哪里,见了谁,而且多次提到润表哥,唯一的可能是她被人盯上了,或者说是因为润表哥的原因她让人误会了。杜汀兰不是呆笨的人,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润表哥年十四,相貌俊秀,家世显赫,又在定亲的大好年纪。他上头几个哥哥定的都是权贵人家,他自己也是嫡出,所以亲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些人多半是误会了,以为她想攀高枝,故意去引诱润表哥的。杜汀兰想笑,难道她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莫说是嫡出的袁少爷,就是庶出的,人家也未必瞧得上她吧!嫡出的配嫡出的,庶出的嘛,即便找不上嫡出的小姐,庶出的娘家也不能没有权势吧,就算没有权势,总该得有些钱银吧,什么都没有的,只有等着落魄的人家,或者是去给人做小了。不过这样一想,她也不能再以自己年幼为由了,说不准哪一天母亲听了谗言,就真的把她嫁给老头子做继室,或者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她真的是白白活了! 母亲那里,对她也有了提防,往后她不得不更加小心些,还有袁府,虽然她生命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袁府已经认定她是富有心机的女子,只怕不会善待她了。 往后的日子,她要如何自处呢?难道,真的只有一条路了么? 她猜的没有错,袁氏对她早有防备之心,从那刻开始,更甚。(……)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五十一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因爱生恨两房内讧纷乱 八月的中秋一过,汴都城哄闹起来,按理说中秋之后,很快就是重阳等节气,一国之都繁华也无可厚非,偏偏是传出了最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其一是由袁府小姐主理,贵阳县主辅助在袁府举办的小宴会里,已故林将军的大女儿对已经定亲的张家少爷有意,因张家少爷断然拒绝,林小姐便不顾廉耻地自编自导了一出戏,使得张家少爷在定亲的未婚妻面前大失形象,宫家为此提出退亲是其次,重要的是据说宫小姐与林小姐还是嫡亲表姐妹,想那林小姐也是,什么样的男子不要,非要去抢表姐妹的男人,真真是可恶。 宫小姐成了人们同情的对xiàng,林小姐则成了腹诽的理由。 其二是永晟侯府的原定世子白逍遥,年十五,老侯爷本来是预备散完元宵后就向皇上申请,由嫡长子白逍遥继承他的侯爵,谁知道七月临河旱灾,白逍遥奉命赈灾,半途路遇贼匪,落入湖海,如今生死未卜。皇上令人大肆搜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偌大湖海,要找人形同大海捞针。此时距离出事已经几个月了,依旧没有白逍遥的消息,多半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白逍遥是皇上的爱将,当初也是众夫人认为的佳婿,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 然而杜府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来听这些闲话,因为大老爷和二老爷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吵起来,两房本就微妙的关xì,因为此次全面爆发,是以,大房二房的僵硬关xì进入白热化阶段,大老爷甚至严令三个女儿,谁也不许再去二房。其实针对的是杜汀兰,也只有她爱往二房那边跑,真正让大老爷耿耿于怀的还是之前在金阳时,这个小女儿对二弟就比他这个亲生父亲还要亲热。大老爷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因而是越加恼恨起来。 还有顾氏,她是大老爷一生最dà的遗憾,也是他最dà的软肋,当初他之所以愿yì放手。完全是因为顾氏告诉他自己心里的人是二弟。而那时候二弟也答应过。会好好对待顾氏,不让她受一丝委屈,现在他纳了别的女子做平妻。等于是出尔反尔,本来为了传宗接代再娶个女人回来,说是安慰母亲,大老爷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可自从新妇进门,大老爷再难见顾氏的笑容,他怎能不恼!新仇旧恨,只需要一点火石就可以点燃,王玉钏正好是那块火石。 事情的起因是顾氏在出府的路上偶然遇到因急事回来的大老爷,双方避无可避,就打了招呼,顾氏处于礼节勉强笑了笑,大老爷见她笑得苦涩,就安慰了几句,谁知道王玉钏这个时候刚好走来,冷嘲热讽了几句,将顾氏气得脸色发白。大老爷是个长情的人,对顾氏还有余情,更是舍不得她被人奚落,所以就拿出长兄的架势说了王玉钏几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王玉钏就哭哭啼啼地摔下了台阶,好巧不巧地,就在她摔下去之后,大腿根部浸出一滩血水,有过生育的老嬷嬷一看就明白发生了大事,请来颜氏做主,又慌忙叫来大夫。因为月份浅还没有成型,但是胎儿没有保住。 颜氏好容易盼来个孙子,还没有得知喜讯先传来噩耗,自己悲痛了一回,安慰王玉钏之余心里余怒难消,把过错完全怪罪在了顾氏身上,喝令她跪在大院,不到王玉钏醒来原谅就不许起。 本来二房的事也碍不着大房,王玉钏说不准也是不小心自己摔了的,顾氏隔她那么远,是不可能推到她的,大老爷是长兄,更是没可能。可是就糟在大老爷一听说颜氏对顾氏的惩罚,觉得太残忍,就多说了两句。这下直接点燃了颜氏的怒火,觉得顾氏简直是个扫把星,将她两个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府里大小事不妙的,皆怪罪在顾氏身上,哼道:“康儿,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凭着心意来断定?” 始zhōng是她肚子里掉的肉,颜氏舍不得说重了,这个儿子虽然软弱,但胜在孝顺,可也执拗。 大老爷透着失望的表情:“儿子没有偏袒的意思,但是玉弟妹摔倒,的确不关岚……的确不关弟妹的事,儿子当时就在旁边,可以作证。” 颜氏道:“她有没有推倒不是你说了算,等玉钏醒来才知道。况且……”颜氏说着看一眼跪地一声不吭的顾氏道:“她自己都没有解释,你又怎么能够为了个外人忤逆你的母亲。” “母亲……”大老爷还要解释,颜氏已经透着不耐,二老爷如同疾风骤雨般自院外进来,王玉钏醒来,哭哭啼啼哭诉了一回,二老爷听完铁青了脸,与以往儒雅的人大相径庭,更不说去扶顾氏,反而对着大老爷一股火药味:“大哥好狠毒的心肠,你已经有了三个孩儿,难道还不能让弟弟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么?” “安儿你在说什么?”不止大老爷,就是颜氏也偏过头去。老二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说是老大故意推倒王氏,让她失去抱孙子的机huì么? 二老爷一副“你自己做过什么你知道”的表情,大老爷顿时也不好看了,绷起脸道:“你我兄弟二十几载,难道你相信她的话也不相信我的话?” 见二老爷不说话,大老爷更是痛心,他以为是王玉钏要陷害顾氏,如今这样看,倒是自己的弟弟伙同王玉钏来陷害他的可能性更大,可是为什么,大老爷想不明白,他自己遭罪没有什么,可是连累顾氏,顾氏还是他的发妻,是当初他起誓会爱护一生的女子,如今他可以为了另一个女人置她于不顾,大老爷真是懊恼极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即使是带着她远走高飞,也好过现在看着她受苦而无能为力。 “是王氏告诉你的?”大老爷不死心再问了一次。 二老爷避而不答,道:“大哥眼中既然这么容不下我们,我这就带着她们走,大哥不需要再想什么办法,若是过不下去,咱们分家就是。” “不准分!”颜氏大怒,叫道:“都给我住口!去,把几位小姐都请来,我倒是要看看,当着几个晚辈的面,你们要如何谈论分家的事!还有,想要分家,除非我死!” 两兄弟争的面红耳赤,院里传来顾氏虚弱的声音:“你们别吵了。老爷,妹妹是我不小心撞到的,跟大哥没有关xì。”(……)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因妒成恨姐妹心灰情散 “你说什么?”二老爷猩红着脸,大踏步跨到顾氏身边,低着头捏紧了她的下颚,重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顾氏并不躲避,直视着二老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妾身故意推倒了妹妹,因为妾身不想她怀上老爷的孩子。” “岚儿你在胡说什么?”大老爷也在同一时间来到顾氏身旁,还是比二老爷慢了一步,他几乎不能相信,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岚儿是为了袒护他么?不然她为何那么做?突然间他有一种冲动,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带着他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世界那么大,总有一处可以容纳他们的地方,他不要什么名分地位,不要什么高官厚禄,只要可以跟他的岚儿厮守终老,即使减寿,他也甘之如饴!可是岚儿离他这么近,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字,他明白了,如他料想的一样,岚儿是在保护他,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就是希望他不要再管此事,如果他冲动地再做出什么事情,那么她保护他不是毫无意义了么? 顾青岚的两腮被二老爷捏的磕磕作响,他的眼神冷得如同腊月寒冬:“你说的都是实话?” 顾氏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眼中含着泪,那眼神望过去,二老爷却分明看到了别人,她说:“是,是妾身嫉妒妹妹,所以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老爷要如何处置,妾身都没有任何怨言。对了,七出之条其一是善妒,外加谋害子嗣,就算老爷要休了妾身,也是妾身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夫人!”安姑姑大喊,奋力扑上来。二老爷看也不看一眼,一脚就将她踹了出去,安姑姑重重飞了出去,撞向石柱。大口吐出献血,晕死过去! 结束吧,都结束吧,就这样了结了此生,总算还能在最后为他做一件事。总算还了他的情,至于他,也只能是有缘无分,无福消受吧! 顾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将一切都看淡了,是那样的坦然。 “二叔,请三思。”杜家三姐妹被请来,两兄弟没有再提分家的事,杜汀兰一来就听到婶母说自己推到玉婶母,因妒生恨。再看二叔骇人的眼神,已经信了七八分,她不相信婶母是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因而上来就求情:“夫妻多年,婶母是什么样的人,二叔比我们都清楚,侄女相信,婶母不是那样的人。” 大老爷本来对这个女儿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道就听了她几句话,又开始对她刮目相看起来。现在的状况,即使岚儿不受惩罚,留下来也无疑是失宠了,除了安姑姑。哪一个服侍她的不是躲得远远地,她竟然可以雪中送炭,才显得难能可贵。 “是她自己承认的。”二老爷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他全身的怒气都让人不敢靠近。 顾氏扯出一个虚无的笑:“七丫头,不必为我求情,是我咎由自取。我……” 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晕了过去!正好倒在杜汀兰身边,她惊呼一声:“婶母!”再看时,顾氏已然被二老爷抱起,直愣愣往东厢走,还喊道:“快请大夫!” 关切之情可见一斑。 大夫刚替王玉钏诊完脉,根本就没有走,可见二老爷还是关心则乱,还是颜氏先回过神,儿子是自己的,她再替他操心,他还是飞到顾氏身上去,她有什么办法。 大夫捻着胡须,在搭上丝巾的动脉上一阵,继而站起来拱手道:“恭喜二老爷,是喜脉。” “你说什么?”颜氏惊得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我儿媳妇她怀孕了?” 大夫知道这老夫人还没有一个孙子,因而也是笑得欢:“是,恭喜老夫人,恭喜二老爷。” “哦哟,怀孕了,阿弥陀佛,真是阿弥陀佛啊!”颜氏笑开了眼,只顾着祈祷,心里是乐开了花,早把对顾氏的不喜抛到九霄云外,吩咐道:“多派几个人过来服侍二夫人,仔细点。” 方嬷嬷应了,道:“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也不知道说的是颜氏还是顾氏。颜氏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始撵人:“闹喳喳的,对养胎不好,以后没什么是都不要打扰她。特别是你,七丫头。” 颜氏说着,这次是止不住对杜汀兰赞赏,她倒是没有看出来,这个孙女还能在紧要关头拉人一把,而不是落井下石,因此对她说话尤其温柔:“你婶母现在是紧要关头,前三个月孩子还没有成型,你无事就不要来了。” 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道:“还是罢了,你婶母怪喜欢你的,你陪着她说说话,心情总是要好点。不过只是说说话,可不能再让你婶母陪着捣鼓药材了。”颜氏不忘叮嘱,啰嗦得不行。杜汀兰一一记下,道:“孙女都记住了,祖母都叮嘱了好多次了呢!” 颜氏道:“可不是,好容易盼来了,菩萨保佑!我得去念经了,你们都散了吧!” 大老爷心情复杂地离开院子,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袁氏带着徐嬷嬷回了茹古院,也没出来过。方姨娘戚戚叨叨出去找她义母去了,留下三个姐妹逛园子,都由衷替顾氏高兴。杜馨兰最先开口:“不知道婶母会给我们生一个堂弟还是堂妹。” 杜雅兰难得取笑她:“你想婶母生堂弟还是堂妹?不如你去告诉菩萨,没准就应了你的要求呢!”说完咯咯笑着,杜馨兰脸一红,作势就要去挠杜雅兰的胳肢窝,两姐妹追逐着,杜雅兰高兴的是经此一役,婶母怀孕,杜府添喜,二叔必然不会再有什么与父亲隔阂的,大房二房也不至于再那么糟糕。杜汀兰是替顾氏高兴,那么些日子,二叔不在,她虽然年幼,可还是体会到了婶母的孤独,有个孩子就不一样了,可以帮助婶母排解寂寞不说,还能让她往后的日子有个盼头。就如同祖母,不也是为了父亲和二叔活着么?还有像是方姨娘,有个女儿傍身,怎么都能活得有滋有味。 杜雅兰与杜馨兰嬉笑了一阵,见杜汀兰发呆,说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该不是那件事是真的吧?” 杜馨兰好奇问道:“什么事什么事?难不成七妹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杜雅兰道:“那是自然,上一次你没有去,不然你也早就知道了。”激发了杜馨兰的好奇心,杜馨兰道:“好姐姐,快告诉我,告诉我!” 杜汀兰一愣一愣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秘密,五姐姐是想说什么? “她呀!”杜雅兰笑着说道:“听说她在花园遇到润表哥,然后润表哥就去跟外祖母说要自己定亲事,你说,是不是……” “五姐姐你在说什么!”杜汀兰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杜馨兰拽着杜雅兰的手一滑,润表哥,袁润天?(。)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隔空相思杜馨兰现端倪 杜汀兰闻言,甚觉逗趣,笑道:“五姐姐这是在消遣我?小七年十岁,不要说身份地位配不上润表哥,就是母亲有要替小七定亲的意思,也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怎能抢在姐姐的前头?莫不是,五姐姐见了什么人家的公子,芳心大乱,想要母亲……”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杜雅兰捂住了嘴,哼哼道:“我不过就那么一说,瞧瞧你这嘴,一板一眼的,说得跟真的似的,要是被人听到,还真以为我是个什么不干不净的,那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着将头偏向一边,自己生起气来。 那扭捏着帕子酡红的双颊,也有几分女儿家的羞赧。杜汀兰笑笑,知道她只是佯装生气,真正的金枝玉叶,怎么也有股子傲气在里头,因而赔笑道:“姐姐好生偏心,六姐姐就什么都说得,换做我,就什么都说不得了。” 杜雅兰最是担心姐妹不和,一听忙道:“你看看你,我不过是说笑一回,倒讨得你想东想西的,你和六妹妹都是我的妹妹,我岂会有厚此薄彼的想法?只是这些没得事,万不是我们女儿家能够说三道四的,今日是姐姐不好,不该当着你的面埋汰你,往后我们再不说了,我不说,你不说,六妹妹也不说。你说呢,六妹妹?” “六妹妹?” 神游的杜馨兰“啊”了一声,歉然道:“五姐姐,对不起,我没听到你在说什么。” 杜雅兰探探额头,道:“哎呀难怪,有些发烧了,快,这里风大,我们该回去了。” 也不等杜馨兰什么反应,拉了就先往沁芳阁赶。实质上杜馨兰打从听到袁润天的时候。就有些飘忽,记忆里的润表哥是个翩翩少年,如今两年过去,应该更加英俊了吧!她知道自己不是高门嫡女。与润表哥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年少的心总是那样不甘,没有尝试过不会就白白放弃,而且杜馨兰遗传了方姨娘的美貌,生的肤如凝脂。手如柔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一等一的美人。人的心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就很难回头,而且杜馨兰还是这样如花的年华。 送回沁芳阁的杜馨兰只是轻微的着凉,喝了些药已经好了许多,杜雅兰道:“好了。吹了那么久的风,自己不舒服怎么也不说出来呢,这下好了,要躺几天了。” 杜汀兰道:“都怪我,一直说话,都没想起来,不过六姐姐你好奇怪,因何一句话都不说呢?” “是啊。”杜雅兰也觉得奇怪:“你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杜馨兰红了脸,刚开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好容易止住咳。借口也就来了:“没什么,我想可能是那个时候,我就有些不舒服了吧。” “你呀,你呀。这样的话,将来母亲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杜雅兰笑道,旧事重提,杜馨兰别过头去,眼见着杜汀兰还在,她忙抓住杜汀兰的手。道:“五姐姐,府里的事情一向忙着,现在婶母怀孕,玉婶母又在养病,母亲那里一定很忙,五姐姐你也得不了闲。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怪闷的,不如就让七妹妹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这时间也能走得快一些。” 病人的要求杜雅兰很快就答应了,站起身来,将杜汀兰拉到床榻边,笑着道:“既然这样,我也放心了,七妹妹,你六姐姐病着,千万别跟她抬杠啊!” 杜馨兰是迫不及待地拉着杜汀兰的手,说道:“七妹妹,你快坐,前儿我陪着姨娘去探望外祖母,如今听你们这么一说,还不如与你们同去呢。眼下正无聊,不如你跟我说说,当日都发生些什么事。” 杜汀兰道:“六姐姐你怎么了,就是一个小型的宴会,袁府那边的小姐少爷请了几个自己的朋友,然后小姐们一起逛逛园子,少爷们一起赛马射箭,旁的,也没有什么了。” 她这个六姐姐喜欢热闹不假,在袁府有几位谈得来的小姐也是真,但是还没有一次是这么热情的。 “我……我”杜馨兰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说着负气地把头别过一边去。 杜汀兰道:“要说起来,不过是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好说的。可如果细细一想呢,倒是真的有几件,不过……” 事关林姐姐的清誉,杜汀兰不想告诉他人,即使这件事已经闹得汴都风言风语,但是杜汀兰还是不想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她顿了顿,道:“六姐姐都已经听到了吧,所以,不然我找几本书给六姐姐解解乏?” 杜馨兰捶着小靠枕,不满道:“看来看去,都是那几本书,闷都闷死了。” 杜汀兰无奈地叹口气,道:“好吧,看来六姐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林姐姐的事,我不便告知,不过这一次我见到几个人,都是六姐姐认识的。” “你说,你还见到了润表哥的母亲,二舅母?”杜馨兰抓紧了杜汀兰的手,急切地问道:“二舅母是个怎样的人?七妹妹你快给我说说。” “六姐姐你抓得我好疼啊!”杜汀兰忍着疼,六姐姐今天真的有点不一样,好似特别容易激动,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么? 想归想,她还是如实回答:“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只是与二舅母有过一面之缘,嗯,她比大舅母略高些,说起来,润表哥倒是与二舅母相似得紧。” “那她对你怎么样?” 杜汀兰笑道:“二舅母很和善,跟大舅母一样好相处。六姐姐你怎么老是问润表哥的事情,现在方姨娘是林宅那边的红人,我看,日后六姐姐去林宅的时间应该比袁府要多上许多吧!” “我……”杜馨兰解释道:“我也就是无聊想听听这些新鲜事,而且外祖母那边,我刚刚才认识那些表姐弟妹,还不是很熟悉,倒是袁府的表哥表姐们,也聊过几次,这才问问,你想到哪里去了。” 杜汀兰看看已晚的天色,道:“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不然呢,六姐姐以为我会怎么问。好了,知道你生病了,怕闷,我明天再来陪你。” “嗯。”杜馨兰猛点头,待杜汀兰走远才呼出口气:“好险,还好是她,要是五姐姐再多待会,指不定就发觉什么了。润表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单打独斗杜汀兰匿骁勇 顾氏怀孕后,二房的现状陡变,顾氏被当做宝贝一样供着,王玉钏的地位一落千丈,鉴于她也痛失孩儿,颜氏让人好生伺候,但眼见着上好的补品往东厢送,思雨担心自家主子想不开,是劝了又劝,小姐虽然不说话,可是常常拉着帘子往那边看,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小姐还年轻,总还有机会的。”思雨劝道。 “呵呵。”王玉钏回头,笑得妩媚:“思雨,你以为我会伤心么?现在这样,不好么?” 王玉钏并没有原原本本告诉思雨当年的事,思雨知道的只是大概,但即便如此,小姐还没有体会过为人母亲的幸福,瞬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不伤心么?她以为小姐是故意微笑宽慰她的,谁能想到小姐是真的一点不在乎。那可是一个孩子,难道小姐真的一点也不…… 思雨不敢再想,她真的不明白。 王玉钏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算了,我困了,你先出去吧。” 她拿出最底层的匣子,一个简易的木盒子里头,放着一只普通式样的饰物,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它实在太寒碜了,就是一柄用草和花编织的花环,因为有些年头,花朵早就看不出原来的美丽,草也枯了,连接的麻绳还有些陈旧的颜色。王玉钏认真抚摸着,像捧着最为昂贵的珠宝,烛光下她的面色红润,眼底微微带着湿润。思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沉思的样子,看到那花环,忽而想到上一次在知春阁看到的情形,道:“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讲,是关于七小姐的。” “她能有什么事?不要告诉我你也信她动了儿女心。” 思雨摇头:“奴婢想说的不是这个。小姐是否还记得出嫁前,有一回小姐看中一只钗,后来旁边也有个小姐和她的丫鬟看上了,后来小姐就送给了那位小姐。” 王玉钏歪着头想了想。道:“你是说,七小姐就是那位小姐?” “因为有些时日了,奴婢不能确信,但是那钗子奴婢见过,好似就是那一支。” “那就是了。”王玉钏笑笑说:“一只钗罢了。也并不稀奇。” 思雨道:“奴婢想说的是,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圈,原来是遇到了自己人。” “自己人?”王玉钏喃喃,思雨道:“小姐如果想要达成愿望,光靠奴婢的力量是不够的。而今小姐失了老夫人的心,只怕会更加举步维艰。” 王玉钏摇头:“思雨,我没什么,真的。只要她好,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得再去看看,这府里啊,比咱们副相府的水深许多呢,我也不要都是我的人,只要不碍着咱们的事,那就够了。“ 思雨认同道:“奴婢也是这个意思,那七小姐是个聪慧的,可奴婢总觉着,咱们老爷待她与另外两位小姐不同。夫人那边,好似也喜欢她多些。别的奴婢倒不担心,就担心会伤害到……” 王玉钏面上一紧,道:“不必再言。我们现在就去探探她的口风。” 杜汀兰彼时正回味着今日不同寻常的杜馨兰,就听江嬷嬷报说玉婶母来了,她赶紧起身迎接,道:“玉婶母身子可好些了?怎么也不多在房里歇歇。” 王玉钏率先开炮:“就是因为在屋子里待久了,才要到七侄女你这里坐一坐。听说七侄女最会察言观色,让你六姐姐一个病人成天念叨着。我想,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请七侄女陪我说说话,这病气没准很快就好了。可是又怕七侄女去我那会沾染上晦气,这不,就自请上门了。” 王玉钏的话说得跟机关枪似的,就是不给杜汀兰说话的机会:“七侄女你不要误会了,我就是那么一说,再者,这府里就这么大点,姐姐还怀着身孕呢,我也不能去打扰。大嫂那边更是不得空,那个方姨娘呢,我跟她又说不上什么话,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七侄女你这里,最合适。” 言下之意是你这里并不是我最好的去处,而且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要是从这里给我驳回去,就证明你没有气度,陪你六姐姐说话也是别有用心。杜汀兰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就被王玉钏堵得哑口无言,不过她也不是爱冲动的人,站起来道:“侄女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还请玉婶母体谅。侄女没了姨娘,也没有舅家,多亏了几位长辈的垂怜,侄女才能活到今日。侄女一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稳度日,是以一言一行都以安康为首要,只要不是伤害或危及侄女自身,侄女是万万不会去想去做的。” 就是说,跟我无关的事我不想管,有人要伤害我我势必会反击,除此之外,别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到我身上了。 王玉钏笑了笑,道:“怪不得大嫂喜欢你,姐姐喜欢你,连我都对你有几分欣赏呢!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歇着吧,我回了。” 、不管杜汀兰是什么态度,王玉钏就是这样,特立独行得让人恼怒,有时候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她的话杜汀兰听明白了,她是来警告她的么?警告她不要对人下手,可是是什么人呢?有什么人值得她这样维护?杜汀兰实在想不出来,她记得玉婶母嫁过来之后是嫌少与人亲热的,不止如此,还得罪了许多的人,要不是因为颜氏袒护,她家世优渥,恐怕她也早就自身难保了,如今刚刚失了孩子还没出小月子就跑来她这里叫嚣,可见她想保护的人对她而言尤为的重要,只是,会是谁呢?杜汀兰想破头皮,也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 袁府那边因为袁润天,对她已经有些微词,而如果他们想报复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袁氏面前说几句话,那样她的亲事就会被敲定。也因为这件事情,袁氏对她有了更多猜忌,父亲不喜,祖母不怜,长姐忙碌,庶姐又变得古古怪怪,杜汀兰纵然有重拳,也难敌众手,真的是形似孤军奋战,单打独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爱女心切方姨娘出阴招 且说去林宅做客的方姨娘回到杜府,人还没进门,刘嬷嬷就来报说六小姐病了,杜馨兰是方姨娘的心肝,唯一的依靠,因而一听说她病了,方姨娘就呼天抢地,也没问清楚就直奔沁芳阁杜馨兰的房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臭骂了翠莺翠微,随后握住杜馨兰的手,道:“女儿,你放心,为娘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人前方姨娘都是呼杜馨兰小姐的,无人时以母女相称。若在以往,方姨娘一个妾侍,是不能自称“娘”的,最近因为她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做了林宅那位老夫人的干女儿,颜氏对她也有了几分好脸,因而方姨娘是越发得意,连礼仪尊卑也忽略了去。 杜馨兰好不着急,要是传到袁氏耳朵里,总是不好听。她使劲从方姨娘手里抽出,道:“姨娘,我无碍,就是着凉了,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方姨娘瞪圆了眼:“怎么是大惊小怪!我的儿,你自小身子就好,从来也没个大病小灾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病了。” 一面扯着翠莺的耳朵,气势汹汹问道:“说,六小姐今日去了哪里,见过何人?” 她也知道女儿平素最厌恶翠莺,每每拿她出气,所以下手不轻,翠莺就要哭出声来,道:“回姨娘的话,六小姐今日……今日与五小姐还有七小姐在园子里坐着说话,因吹了风,所以……” 方姨娘放手,道:“病得怎么不是那个小贱人?偏偏是我的心肝!你说,是不是那个小贱人故意使坏,害你们小姐生病的。” “姨娘你说什么呢。”杜馨兰听不下去了,出口制止道:“五姐姐和七妹妹都是我的姐妹,我们一起说说话,又怎么了。” 自己的心肝帮着外人说话,方姨娘脸上挂不住了。戚戚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来这样指责你的生母。” 杜馨兰脸一红。 方姨娘因问翠微,翠微便把今日的事情从前到后地告知了方姨娘,方姨娘本就是个青楼出身。勾引男人的把戏没有一处不能逃过她的眼,所以翠微刚刚说完,方姨娘便明白了几分,再看女儿的脸色,方姨娘心里顿时知道了。她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好像有些高兴,也有些难受。高兴的是女儿长大了,有了心仪的人,难受的是终归有一天会离开她,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一想到是那样体面的人家,方姨娘就赞叹女儿的眼光,不过她也有些发愁,她做了多年的姨娘,不想女儿再去做妾了。算了。不是还有干娘么,说不定…… 方姨娘这样想,便道:“女儿你放心,姨娘一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杜馨兰小脸通红,又止不住地心猿意马,她吞吞吐吐道:“姨娘……” “交给我,放心吧!”方姨娘只说了这一句,就匆匆离去了。 是夜,方姨娘在大老爷耳根边上吹了一晚的枕头风,第二日一大早大老爷便去找袁氏了。听了大老爷的话袁氏脸色都变了,等大老爷去了衙门,袁氏将方姨娘叫过来好一阵骂:“不要脸的东西!我把丈夫分给了你,有善待你生下的孩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跟我叫板也是其次,竟然把念头打到我女儿的身上!雅兰她是嫡出的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人家没有,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也不打听打听,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袁氏很少这样跟方姨娘说话。她太生气了,杜雅兰就是她的软肋,她辛辛苦苦保护了十几年,就是希望她开心成长。为了让她日后有互相的依靠,杜馨兰又是个没脑子的,袁氏才会容忍方姨娘在她面前叫嚣多年。现在方姨娘竟然跟大老爷说,五小姐知书达理,也是快要说亲的年纪了,这怎么能够叫袁氏不怒!就好比是千辛万苦养了一条狗,结果却是一只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还要咬人的狼狗!袁氏气愤不已,又骂道:“说什么亲上加亲,我娘家也是你可以打主意的?” 方姨娘一来被骂个狗血喷头,也不怒,等袁氏说完了,笑着挽了袁氏的手臂,被袁氏一把甩开,方姨娘复挽,娇滴滴道:“姐姐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听听妹妹如何解释。” “哼!”袁氏冷笑:“奇了,老爷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 方姨娘道:“哎哟姐姐,您想想,这么些年我何时僭越过姐姐?不要说是五小姐的亲事,就是六小姐的,也是由姐姐你全权做主的啊!我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我的原因的。”说着将袁氏扶着坐下,亲自斟茶送到袁氏面前,道:“姐姐你稍安勿躁,要发火,也总要听妹妹把话说完吧!” 袁氏喝了几口茶,方姨娘乘着空隙说道:“姐姐,这些年我一向是以姐姐马首是瞻的,不然,姐姐也不可能容忍我的吧!” 袁氏不置可否地看着,垂下眼帘。方姨娘知她听进去了,道:“并非妹妹小人之心,妹妹听说,七小姐这一次就在袁府闹出了不小动静,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遇着什么人,还是听说了什么,总之若是因为她影响了五小姐,那不是得不偿失么?姐姐也不要小看了她,妹妹琢磨着,她的样子越来越像姓沈的那个贱人了,假以时日的话,如果老爷念及旧情,万一又把她……” 袁氏目光一紧:“有什么话就直说。” 方姨娘笑道:“妹妹的意思是……” 末了,她笑道:“这么多年妹妹是什么性子姐姐是明白的,而且妹妹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姐姐也是知道的。妹妹说了这么多,纵然有自己的私心,可更多的也是替姐姐做打算,替五小姐叫屈。” “你想要什么。”袁氏不想再跟她打太极,说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方姨娘道:“姐姐多想了,不过如果妹妹不要什么,姐姐是不能安心的。妹妹所求不多,只希望日后六小姐的婚事,妹妹能够帮着参谋参谋,就心满意足了。” 只有正室有资格做主庶女的亲事,袁氏一想,方姨娘是杜馨兰的生母,想替自己的孩子谋划也是情理,而且有她把关,任何人都不可能越过她的女儿去,因此也答应得爽快,方姨娘更是心满意足地离开,只是才刚出了门,她就阴毒地笑了。 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袁润天对杜汀兰有没有意思也是其次,她女儿看中的人,谁也不要想抢走!先除了杜汀兰,再毁了杜雅兰,然后给袁氏下套,她自己弄个平妻的位子,给女儿升做嫡女,到时候再请干娘出面,就十拿九稳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上门客妯娌相争姑嫂难 有时候人的**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当它来临,人们总是深陷其中,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太晚,方姨娘错就错在,明明知道袁府的嫡子对女儿是可望不可即的,非但不制止女儿的异常,反而为了超越杜雅兰帮着女儿出谋划策,最后害了女儿也害了自己。 这一日是袁氏的生辰,颜氏因怀揣着希望,诸事都觉顺心,因此倒是乐意大肆操办,但袁氏不愿意,眼下二房怀孕,她的地位虽然不能说是岌岌可危,可婆婆那里的态度明显发生变化,大有一旦顾氏生下儿子就把整个杜家交到二房手上的架势。二房如今官位比自己丈夫高,即便是她生辰,请来的客人也未必都是向着她的,到时候不过是替二房挣了脸面,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袁氏可不愿意做,因此她婉言谢绝了颜氏的好意,只草草办了。 不想她如此想,在袁府的袁老夫人不这么想,女儿女婿越是处于弱势,她这做娘亲便越要给女儿博大的胸怀和雄厚的娘家底子,小女儿那里她是不抱什么希望,就这个大女儿,还算听她的,所以袁老夫人一声令下,尹氏并白氏宫氏三妯娌带着身边嫡子女就到杜府来了。 两亲家没有明面上过招,但是双方处于什么样的打算都心知肚明,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大儿子这些年确实也依靠媳妇的娘家才有了依傍,颜氏都清楚,只是面上不说,也不可能心存感激,就她看来,媳妇做得再好也是不好,怎么不好呢,那就是过门十几年除了生下杜雅兰这个孙女,袁氏的肚子再也没有过动静。 命人好好招呼着,颜氏带着方嬷嬷打了个照面。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回她的含辉斋去了,这里袁氏虽然惊讶自己母亲的举动,也着实高兴,有娘家做靠山。底气怎么都要足些。想着侄儿侄女就杜雅兰一个人也恐招呼不周,便将杜馨兰杜汀兰也叫了来。 尹氏看着三个如花般年纪的小姐,心生艳羡,道:“回头我定要问问菩萨,怎地就那么偏心。一个女儿也不给我。” 大房庶出四小姐袁心怡听了,默默低下头,母亲疼她不假,始终还是没有当做是自己亲生的,她想着眼圈红了,白氏便道:“大嫂总是如此,一胎就是三个儿子,别人想也想不到呢。” 她们妯娌娘家都不错,相处也还融洽,袁氏由于是主人。便也随着说道:“就是,大嫂这是在埋汰我呢!你是没有生过一个女儿,可是心怡日日在你跟前尽孝,可比好些有亲生女儿的强。再说了,日后他们三兄弟娶亲,还不是娶回来三个女儿。” 适才的话尹氏也觉得触及到庶女心里的伤疤,便改口道:“是哟,我不是心疼我们四丫头,也没个伴的。” 二房嫡出的五小姐,如今是公主伴读。并不常在家,所以尹氏有此一说。这些话袁三夫人宫氏听来就有些刺耳,似乎是含沙射影地骂她似的,想二房一个庶子也跟县主订了亲。嫡长女是公主伴读,日后也差不了,还有一个袁润天,也是谦谦君子,可他们三房呢,就指望着昊儿有些鬼灵精。别的一堆庶子庶女,跟她都不亲,宫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愁眉不展的。说出的话也有些酸溜溜:“大嫂既然这么喜欢五妹家的外甥女,不如就讨一个回去做媳妇,趁着四小姐还未出阁,可不是做个伴。” 没有深浅的说出这些话,宫氏不觉得丢人,倒是尹氏冷了脸,不过她习惯宫氏这种嫉妒的话,不理会就是了,白氏呢就不一样了,在外面还是兼顾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因而出言维护道:“弟妹,昊哥儿是不是又溜出去玩了。” 白氏只是想转移宫氏的注意力,大房的嫡子,别说是尹氏这个亲生母亲,就是袁大老爷这个亲生父亲,恐怕也没有那个资格来说道三个嫡子的亲事,宫氏想借着这种场合就定了大房的亲事,简直异想天开。宫氏什么打算她不是不知道,不就是不满现状嘛,大房是长房,日后高他们一头是一定的,宫氏不满的是她这个二嫂,当初嫁进门的时候明明娘家还没有宫家好,进门前袁二老爷还搞大了一个通房的肚子,后来虽然用药,可是孩子也没掉,这就是后来二房的庶长子袁问天,日后要娶贵阳县主的那一位。这件事让白氏很快沦为他人笑柄,这个他人也包括宫氏,可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由于善待二房的姨娘庶子,白氏很快赢得了袁二老爷的尊重,主动休离了没有子女的妾侍姨娘,即便是袁问天这样的庶子,也对白氏极其尊重。相反的是宫氏,进门后就气势汹汹地苛待通房,几次三番灌药毒害怀孕的姨娘通房,结果庶子庶女越来越多,而她自己,就得了袁昊天一个儿子。眼见着当初比自己差的人过得比自己好许多倍,宫氏心里泛酸,也无可奈何,唯一的念头就是儿子有个好的前程,能够寻找到一户足够庞大的儿媳妇娘家做后盾。 当然替儿子寻找媳妇的同时,如果能够就此打压大房二房,就是更加美满的事情了,所以宫氏才会玩笑地说出让尹氏娶了杜家的姐妹。当然宫氏并不是真的傻到家,她并没有说是哪一位,这个女儿可以是庶女,也可以是嫡女杜雅兰啊,婆婆再怎么不喜欢,对杜雅兰的疼爱可是有目共睹的,表哥娶表妹,亲上加亲,不也是很好的么?杜家家门并不算高,这样日后她要替儿子选人家的范围就宽广了许多,而且还能讨得婆婆的欢心。就算只是玩笑,探探袁氏的口风也是好的,婆婆面前也多上几句话,宫氏没有理由不乐意。 尹氏笑了笑,道;“我是很喜欢几个外甥女。” 是舅母喜欢外甥女的喜欢,不是其他。一句话就堵死了宫氏的后路,无奈宫氏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还一个劲往上撞,道:“那有什么,大嫂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又开不了口的话,不如五妹回去跟婆婆说说。” 白氏无奈摇头,这个弟妹是没救了,给她台阶下,居然还赶鸭子上架往上头爬,她不知道登的越高,摔得越疼么?白氏索性也甩开了手,不再管了。 袁氏听了,脸色沉下来,自古都是男方向女方提议的,还没有女方厚着脸皮去跟男方说的,而且三嫂当她的女儿是什么,难道因为有庶女,她的嫡女也跟着一落千丈了么?想归想,毕竟还是在自己的生辰,上门都是客,袁氏避而不谈,岔开话题:“说起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也瞧不到了,锦铃,你去看看,都去哪里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斗智谋白氏闲话真性情 袁氏不说不打紧,一开了口,就是往几个嫂子心窝处捅。袁昊天夜闯杜府的事情隐瞒得也算是密不透风,可谁让她三个嫂子里面有两个知情,还有一个是袁昊天亲娘呢,因此本来此次宫氏是不让袁昊天来的,谁知道他人小鬼大,偷偷地藏在白氏的轿子里,直到到杜府门口才探出脑袋来。几人都暗下想着要看好自己的孩子,谁承想出门的孩子就跟放风似的,一个个跑得是无影无踪。 四小姐袁心怡还好说,袁大老爷没有嫡女,庶女也只得袁心怡一个,刚好她姨娘早早走了,便一直是养在尹氏名下,尹氏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母女俩相处得如同亲生的,袁心怡也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来后知道母亲要和两位婶婶及姑母说话,便先告退出来,袁心怡自知是做客,也不敢走远,就往杜雅兰那边去了,随同的还有二房的五小姐袁心幽。 袁润天借故托词找姑父去了,只有最小的那个袁昊天,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也没告诉小厮他去哪了。 宫氏心里那个恨呀,这个混小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瞧瞧人家生的儿子,风度翩翩,含蓄儒雅,她也是儿子,就会给她气受!宫氏不同于他人,她从来不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多是怨恨别人,这也是她虽然门第比白氏高却不被袁老夫人看中的原因。宫氏看不到儿子,紧张得很,便率先站起来道:“坐了这么许久,也是乏了,不如咱们也去五妹的园子里逛逛。” 袁氏含笑道:“正好园子里有几株花朵,开得正艳呢!” 几人对宫氏的提议表示赞同,带着丫鬟嬷嬷浩浩荡荡朝园子里走去,欢声笑语,也是热闹得很。 就在此时,四处寻找玩伴的袁昊天在园子里找到了正在作画的杜汀兰。要说作画,杜汀兰并不擅长,所以学堂里授课的先生才会特意让她回府后就着现成的花朵作画。谁知道她刚摆上用具,还没画完呢。就被袁昊天搅了。杜汀兰愁眉苦脸地说道:“你可害惨我了你,你知不知道,这是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等着明日就要检查的,若是完不成。先生定然会用戒尺惩罚我的。” 袁昊天闻言也垮下脸来,要知道他也是最厌烦先生的了,他道:“对不起七表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袁府的几位夫人并袁氏早就发现了二人,都说两小无猜,小孩子的心思大人最喜欢来猜,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几句话,宫氏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的儿子居然也会向人道歉? 再看看他道歉的对象。还是五妹家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就让儿子从见到她的第一次就开始忍不住粘着她。如果说最初的最初,宫氏还不在意的话,那么当她听到白氏笑着说“这两个孩子倒是有趣,亲密得跟亲姐弟无疑”时,宫氏心中警铃大作,一个庶女,难不成是想攀附她的儿子?她暗道不好,刚想反驳。忽然又听儿子说道:“七表姐你不要担心,我知道有个人,他作的画一定会让先生称赞的。” “昊儿,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了。”话音一落。从园子那头走出袁润天来,只见他戳着袁昊天的头,道:“先生可有教授你,不可作弊?” 袁昊天瞪大了眼,一脸委屈地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七表姐说她要是完不成。是会被先生打的。” “那你也不该想这种点子,如果被先生发现,你七表姐只会被打得更惨。” 袁昊天脑海里立时浮现出杜汀兰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的惨样,他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更是拉住袁润天的胳臂,道:“这可怎么是好?” 杜汀兰过来见了礼,袁润天笑着看了那画,道:“七表妹的画,线条还不够细腻,润色也不够。不过,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七表妹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从旁协助的。” 袁昊天听了,拍手称快:“我就知道润堂兄不会见死不救的。” 袁润天笑道:“哪里有那么严重。” 杜汀兰颔首称谢:“我确实有些不知从何下手,还请润表哥指点一二。”比起被先生训斥,她还是情愿选择在有限的时间尽力去完成,这位润表哥在汴都也是小有名气的文人了,能够有他指点,杜汀兰不相信完不成先生的要求。 袁润天不知怎地微微红了脸,也只是一瞬就回复原样,两个人靠的稍微近些,也是为了指导杜汀兰如何下笔,他说道:“七表妹,你应该先从这里……” 本来只是很简单的作画,因为杜汀兰没有什么基础,袁润天指导就有了些难度,不时还会从杜汀兰手中接过笔,再让杜汀兰按照他教授的方法过渡,这样一来,作为先生的袁润天讲得头头是道,作为学生的杜汀兰听得津津有味,时间长些,本以为很快会结束的袁昊天已经从一开始的围着绿影问这问那,到后来的不停吃食,再到最后的昏昏欲睡。 宫氏见了,尤为欢喜,暗道:二嫂适才还说我呢,可她儿子不也是被这个庶女迷得七荤八素的,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二房眼下风头已经这么高,庶女尚的是郡主,要是嫡子娶个庶女进门,一来打压了二房,二来,二嫂不就能成为整个汴都的笑柄,到时候,我看她还嘚瑟什么! 宫氏这样一想,便暗自下决心,要促成这件事,女人的直觉都是很灵验的,她觉得袁润天对这个庶女的确有些不寻常,不光是他,还有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不是也常常围绕着她么?只要让二房娶了她,她便再也不用担心儿子那里了,虽然这担忧有些早,但谁让宫氏只有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呢! 于是宫氏笑着接过话题,道:“可不是,二嫂你看,不光是昊儿,就连润儿不也是,这么看的话,他们似乎,更亲密呢!” 说到煽风点火,可是宫氏的强项,以往她仗着自己娘家比白氏高,也没少给白氏绊子使。这种话怎么听着都有了深意,袁昊天与她亲密,可以说是两小无猜,毕竟他才八岁,还是个孩童嘛,可是袁润天就不一样了,他十三四岁,算是少年了,该到说亲的年纪了,这么对别人家的小姐,不是此地无银么? 在站的都是聪明人,都等着看白氏如何接招,就连袁氏也乐意看她们明争暗斗。 白氏直视着宫氏,道:“是啊,我也希望有这么一个女儿,承欢膝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章节内容开始--> 耍心机小人作祟惹人嫌 袁氏听了,心里被触动了一下,白氏这不是明摆着直接将了宫氏的军么?还是说她接受了宫氏的挑战?宫氏不喜的,她偏要喜欢,宫氏喜欢的,她偏要不喜欢,是这样么? 宫氏也是惊诧了起来,她就是想看看白氏什么反应,能够慌乱口不择言更好。要知道庶子都能尚郡主,嫡子只能比庶子还要好,否则就是大大的打白氏的脸了,难道她都不介意的么?而且看她的神态,似乎不是假意说的,难道…… 白氏懒得和告诉打太极,直接当着众人告诉了她她的想法:“弟妹是不是想说,日后润儿的婚事,一定要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这是袁老夫人的教诲,宫氏没少听过,她不能忤逆自己的婆婆,便道:“是啊,难道二嫂不是这么想?” 白氏道:“那么依弟妹的意思,我们润儿要定什么样的人家好?” 宫氏道:“六少爷尚郡主,润儿的话,至少也要持平吧。” 白氏笑看着宫氏,讽刺道:“原来弟妹也是这么想,门当户对嘛!”说着话音一转道:“可我不这么想,我们二房既然有人光耀门楣,而且润儿已经求过婆婆,只要他喜欢的女子,无论门第。要知道,高处不胜寒呢!” 这下不止是宫氏惊讶了,就连尹氏也佩服自己这个弟妹,她知道说得轻松,婆婆那关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可是白氏竟然愿意为了儿子的心意放弃包括名利在内的许多东西,甚至还牵涉到她日后的地位,不是每个母亲都有这种勇气,包括她自己。 白氏看到尹氏对她点点头,是和善及理解和支持的致意,她转身就对袁氏道:“五妹,不知你意下如何?你可是那孩子的嫡母。” 袁氏怎么也料不到这个二嫂竟然会这样大胆。就因为宫氏那么轻轻一点她就开了这么大的口,她劝道:“二嫂,孩子都还小,还是先想清楚……” 白氏不及她说完。道:“那么五妹就是不反对了,既然这样的话,等那孩子再大些,我们再来详议这件事。” 袁氏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这个庶女嫁的那么好,这意味着她必须出一大笔嫁妆。还有就是庶女都嫁的这么好,她自己的嫡女更不能低,而且杜馨兰也必须要按照这个标准来找,不然日后人家会说她厚此薄彼。是以袁氏怎么都不想促成这件事,尹氏也觉得太快,劝道:“二弟妹,我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短短一句话隐含太多含义,白氏想,始终还是要跟丈夫商量,而且她也想再观察一段时间。便道:“那好,还是五妹教女有方。” 袁氏忙羞惭道:“二嫂过奖了。” 宫氏眼看着如意算盘落空,也不着急,反正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她再寻个时机到袁润天跟前吹吹风,婆婆那边通通气,就算事情成不了,也能挑起婆婆的怒火,膈应一下二嫂。成了的话,就更好了。 宫氏仿佛已经看到成功的喜悦。喜滋滋地跟着走了,那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她都是笑嘻嘻的,让一干丫鬟看不明白。 一股幽香传入袁润天的鼻息。他不知不觉就走了神,时至今日,他与杜汀兰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最初是从昊堂弟的信件里知道这么个人,到第一回见面,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是昊堂弟提起她的次数多了起来,他开始细心地观察她,发现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微笑的,只有在特别高兴的时候,她会发出会心的笑。后来他自己悄悄打听,才知道她不只是没有姨娘那么简单。那个时候他对她是同情的,他知道要在姑母手底下讨生活并不容易,但是他又知道她倔强,必然不肯领受别人的施舍,因此他只能暗中替她祈祷,含混地提示她。后来听说姑父对她还不错,他放了心,之后就是时隔两年再见,他发现她长高了,也瘦了,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蛋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致精细的小脸,眉间隐隐有了女子的气息。他见过诸多女子,却独独对她由着不同寻常的感觉,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初时他以为是同情,到最后这一次,他终于明白,那是一种男女间的欣赏,他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可他不敢说,更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他装作无意地靠近她,装作无所事事地随处走动,其实他是知道昊堂弟一定会来找她,所以他跟着他的脚步来到,再寻找合适的时机出现。他不想造成她的困扰,准确的说是害怕吓到她,她才十岁,还只是个小孩,如果贸然告诉她,传出去是件啼笑皆非的事情,也许还会造成她的困扰。更多的,他是担心,一来担心嫡庶有别这样一个巨大的桎梏,担心祖母母亲绝对不会赞成。二来担心,一旦被知晓,会对她不利,就连现在最简单的表兄妹的关系也会止步了。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慢慢地等待,等到她长大,等到自己疏通祖母母亲,那个时候她已经长大,岂不是更好? 奋力作画的杜汀兰根本不会想到,仅仅是这样一个下午,因为几句玩笑,刹那间改变了她的一生。因为还有疑问,她在询问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才仰起头,看到深思恍惚的袁润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润表哥,润表哥?” 一连呼喊了几次,袁润天才回过神,尴尬笑笑,杜汀兰道:“润表哥是不是累了,我这里也画的差不多了,先生那里想来是可以过关的,表哥先去歇着吧。” “啊,我不累。”他不想错过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杜汀兰笑道:“润表哥你不用担心,我这里也快要完成了。再说了,就算你不休息,昊表弟也要歇着吧。” 袁润天这才想起一旁还有个睡得流口水的堂弟,他无奈地摇摇头,道:“让你见笑了。” 杜汀兰道:“应该是我要感谢润表哥,也要感谢昊表弟呢!” 要不是袁昊天在,她大概也不会那么自然地接受他的帮助,毕竟也到了该避讳的年纪了,杜汀兰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且他们都是杜雅兰正经的表兄弟,杜汀兰知道其实母亲并不希望她和他们走得太近。这样一想她便收了画笔,微微行礼道:“我先回去了,今日多谢润表哥。” 一面吩咐小厮护送他二人到袁氏处,袁润天直到看到那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踱步回头。(。)<!--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五十九章 read336<!--章节内容开始--> 更上一层楼二房加官进爵 话说袁府二夫人白氏不计身份,意欲替自己儿子袁润天物色一位贤妻,见儿子似乎对杜汀兰有意,这才试探了袁氏口风,又因仓促,故而不便再三提及,是以草草收尾,袁氏出于私心,并未应下,也算是玩笑一二。 哪知消息很快传到颜氏耳朵,颜氏大喜过望,恰逢绿影极为得方嬷嬷喜爱,故而在颜氏面前也是多说好话,因而颜氏便对方嬷嬷道:“没想到我这最不起眼的小孙女,还是最让人省心的。” 亲上加亲,对方家世清白,门第高出杜府许多,算得上是顶好的亲事。颜氏听说是袁二夫人亲口提的,便知是中意了,但要说到提亲纳彩,还需许多时日。颜氏不想到嘴的肉飞了,故而对袁氏千叮万嘱,要她怎么样也要早早先处理好。袁氏面上不能跟婆婆叫板,爽快地应下,心头早有了主意,只等鱼儿上钩了。 其实那一日杜馨兰极早得了信儿,她去过林宅几回,那位外祖母也对她做过几次提点,所以直来直往的杜馨兰也学会了婉转,心中中意袁润天,总想着能够有相处时机,偏还要兜圈子往杜雅兰那里一坐,借由带客人玩耍的借口出来。她也算兰心,暗中早就命人定好路线,叫丫鬟私下偷偷跟着,再在沿路做上记号,她嘴巴灵巧,袁府的两位小姐是客人,自然是跟着她引领的方向走,远远地杜馨兰就见到了袁润天的身影,正想上去,想着女子的矜持,是忍了再忍,可哪知会听到白氏几人的话。杜馨兰顿时觉得一股凉水从头顶浇下来,浑身湿了个透,匆匆忙忙地寻个由头,傍晚回到沁芳阁是趴在妆台上嚎啕大哭。 方姨娘得知女儿的心事。指甲抠进肉里,对着女儿保证道:“你放心,姨娘一定让你嫁给他。” 次日阳光明媚,不明就里的杜汀兰仍旧会在午膳时分出来走走。顺道也温习今日先生教授的新课,还有几个疑问想向杜雅兰来求教。绿筝道:“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杜汀兰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含蓄了。” 绿筝脸一红,道:“奴婢不敢。只是关心小姐,小姐虚心求教固然是好事。可是自从来到汴都之后,五小姐接管了大部分家事,她自己也要念书习学,所以奴婢想,咱们这样日复一日,会不会打扰到了五小姐。” 杜汀兰对着江嬷嬷道:“听听,嬷嬷,我们都没有想到的,还是绿筝想到了。” 江嬷嬷便夸赞道:“绿筝是大夫人悉心调教的,又年长几岁。是比绿影想得周到。” 杜汀兰道:“亏得绿影不在,不然又要伤心了。” 江嬷嬷遂笑了一笑,少顷,杜汀兰折回道:“绿筝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过去,去那边小荷塘上走走。午膳多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这肚子有些不适,走走兴许就好了。” 江嬷嬷知道小姐又犯懒了,说是去走走。定然是想在那亭子里坐坐,便命小丫鬟去泡茶,又担忧小丫鬟不知道温度,索性自己跟了去。杜汀兰身后还有绿筝跟着,她也不大担心。杜汀兰带着绿影往荷塘边一走,迎面碰上顾氏,她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道:“婶母怎么出来了?” 自从怀孕后。顾氏时常温和地笑,更加不爱出门了。颜氏禁令任何人去探视,说是前三个月是关键期,重要的很,关键原因还是因为担心有人对顾氏不利,她宠爱王玉钏不假,却更加珍视自己的孙子,所以府里怀孕的是哪一个,颜氏就势必会更加疼爱哪一个。所以这时候不止对王玉钏,对袁氏也有了防备,甚至一应饮食都要自己把关,就害怕出什么意外。 如今过去三个月,杜汀兰能够看到顾氏脸颊的母性光晕。顾氏看了看荷塘,道:“成日里坐着躺着,大夫说也对胎儿不好,所以我出来走走。这冬日的阳光啊,暖暖的,倒是想睡得很。” 从雅芳院出来到这并不远,顾氏就觉得累了。杜汀兰也知道是孕妇极易疲惫,看顾氏身后乌拉拉一堆人,她吓了一跳,道:“婶母觉得累,快坐吧。” 顾氏含笑,柔情怎么也化不开。 两个人坐在石凳上说了些闲话,都是跟幼儿有关的,看得出来顾氏是发自肺腑地开心,杜汀兰也从来没有见过婶母一日内会有这么多笑容,她不觉说道:“婶母,你真好看。” 还不到三十的年纪,换做是现代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何况她现在还是孕妇,何况她本就生的婀娜多姿。顾氏不觉笑了,困意袭来,她道:“坐了一会子,倒又想回去了。” 后边跟着的丫鬟,一上来就是好几个,想要来扶她。杜汀兰靠的也近,她下意识地要去扶顾氏,一刹那间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猛然一推,身子不受控制地朝顾氏那边撞去,杜汀兰惊叫了声,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已经摔倒在地!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慌忙起身,身后的绿筝似乎吓傻了,这才惊觉地来扶她,杜汀兰道:“我没事,快去扶婶母。” 顾氏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手紧紧地护住小腹,杜汀兰见她脸色惨白,暗叫不好,大声说道:“快,请大夫!” 人群哄哄闹闹地,很快就有人将顾氏抬回房间,颜氏先得了信,匆匆忙忙赶来,头一句话就是对大夫说:“大夫,一定要保住我的孙子!” 二老爷也赶来了,面色沉重,人就要撞进去,被颜氏一把拉住,道:“里头情况什么样你都不知道,就这么冒冒失失进去,还嫌不够乱!” 二老爷道:“让我去看看岚儿怎么样?” 颜氏就是不让,母子俩争执间,一个小丫鬟哭哭啼啼的声音,颜氏正愁找不到发泄点,便对小丫鬟喝道:“哭什么!二夫人还没事呢!” 小丫鬟断断续续地哭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饶命啊!” “你说什么?”颜氏面色一沉,不是说是顾氏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么,小丫鬟的样子明显另有内情,她拧起眉,道:“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鬟被这么一下,“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口里大呼饶命,还说道:“奴婢真的没有看见,奴婢没有看见七小姐推了二夫人。”(。)<!--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六十章 read336<!--章节内容开始--> 劝君一杯酒情郎千叮万嘱 小丫鬟的一句话,仿佛平地的一声惊雷,直接击中颜氏最脆弱的肋骨!她面色阴沉地朝杜汀兰看来,而在听到这话的同一时间,杜汀兰心里“宏”地一声,她知道现在说太多是罪过,但也只能直直地跪下去,说道:“孙女没有,一切请祖母详查。” 所有人都在,当着大家的面,颜氏也没给杜汀兰好脸色,之前对她所有的好感都在此时烟消云散,哼道:“那你作何解释。” 杜汀兰道:“孙女不知,孙女是在荷塘边与婶母偶遇的,坐在一起说了会话,然后婶母说她乏了,要回去,孙女想扶婶母,哪知还没够到婶母的手臂,婶母已经摔倒了。” 颜氏把眼光往那丫鬟身上一瞧,道:“你来说说。” 小丫鬟壮着胆子道:“奴婢也不知为何七小姐会这么做,奴婢奉命回去替二夫人拿手炉,刚回来就见到……就见到七小姐扑倒在二夫人身上。” 杜汀兰道:“孙女也觉得奇怪,总觉得是有人推了孙女,否则无缘无故,孙女怎么可能突然朝婶母方向扑过去。” 她如果要走,也应该是往背后的方向,而不是顾氏那边。但是当时那么多人,杜汀兰根本不知道谁推了她。 “有人推了你,是何人?”颜氏问道。 “这…….”杜汀兰怎么可能看到背后的人,而且当时情况紧急,顾氏一摔倒她的第一反应是救人,根本没有回头看,颜氏见她回答不上,有见那丫鬟戚戚艾艾的样子,断定是杜汀兰所为,顺带也恨上了袁氏,以为是袁氏授意的,便冷笑道:“怎么不回答了?” 袁氏过来道:“母亲。七丫头虽然不懂事,可是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媳妇还是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颜氏不满地看一眼袁氏。嘴里哼道:“真凶就在跟前,还有何隐情。” 杜汀兰眼含着泪,辩驳道:“孙女没有做过,真的不是孙女,求祖母明断。” 爱孙心切的颜氏一点也听不进去。这时候大夫出来了,颜氏忙问道:“怎么样?” 老大夫道:“二夫人动了些胎气,恐怕要卧床休养才行。” 颜氏一听,孩子保住了,大大的松口气,让丫鬟去送大夫,走过时余光看到杜汀兰,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还是高看了她,又想着如何处置。顾氏已经被二老爷亲自扶着出来,颜氏大惊道:“你身子这么弱,怎么出来了,还不快回去躺着。” 顾氏面色惨白,嘴角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对颜氏说道:“媳妇刚刚……在里面都听到了,不是七丫头,母亲不要怪她了。” 孙子保住了,还是媳妇亲自求情,颜氏虽然还是认定是杜汀兰。但是儿媳妇这个面子是要给的,她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顾氏又道:“媳妇多年才怀了这一胎。所以比母亲还要觉得重要。这次的意外,或许是天意。所以媳妇想,多诵诵经,替这孩子祈福。七丫头最是会抄写佛经了,就让她留下来,陪着媳妇一起抄写吧!” 也算是深知颜氏的性格了。这才变相地要保住杜汀兰。颜氏听了,自然是孕妇最大,便道:“好,都依你。” 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杜汀兰,袁氏努努嘴,看来这段日子她是要住在这里了,回头还是得让人送些东西来。瞧着方姨娘装腔作势的样子,暗骂了一声蠢货,叮嘱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杜汀兰平白无故被人冤枉,看整个院子,竟然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她。就连江嬷嬷及绿影绿筝也因此受罚,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除了感念顾氏的搭救之恩,也越发觉得难受。放眼这府里的人,究竟有几个不是自私自利的?特别是父亲,这种时候竟然没有为她说上一句话。她心里伤心,也觉悲凉,因此抄写经书时也流过几次泪。 肩膀上多了件披风,杜汀兰回头一看,是顾氏。顾氏见她日渐消瘦,道:“还没有过去?你祖母只是一时之气,并不是真的相信你是那鬼魅之人。” 杜汀兰道:“婶母你相信我。” 顾氏道:“我自然是相信你,否则也不会救你了。只不过……如今这府里的局势,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你凡事多上点心,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你连累我,还是我连累你。”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杜汀兰:“婶母……” 顾氏惨笑一声,道:“这幕后主使,也许是针对我,也许是针对你,再或者,是一箭双雕。” 杜汀兰面色白了几分,道:“可是侄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 顾氏替她理顺发丝,爱怜道:“傻孩子,这世上不是说你不伤害别人,别人就不会伤害你的。我已经打听过了,在这之前,袁府二夫人有意要替她的嫡子说亲,刚好提到了你。” 杜汀兰大惊,诧异得说不出话来,袁府的表哥,她做梦也没有想过。因而她说道:“可是……侄女,侄女没有那个意思。” 那样的人家怎么会是她一个庶女能够高攀的?杜汀兰再傻也明白了几分,脑海里映射出几个人,她只要再深思一下,就能明白是谁暗中捣鬼。杜汀兰吓出一身冷汗,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白白牺牲别人,还是一个婴儿,会不会太损了?而她,还是其中的被害者! 难怪婶母要保全她,难怪! “婶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杜汀兰抬起头,看着顾氏,眼中迸射出坚定目光。 要说二房经过这个小波折后,又有了一桩喜事。那就是经过一年多的奋力进取,二老爷不但博得皇上信任,加官进爵,而且顺道提拔了自己的亲哥哥。眼下河道事故,皇上就派了二老爷去,给的官位还不低,是钦差大臣。俗话伴君如伴虎,二老爷接到通知就要立刻出发,因而二老爷匆匆收拾了行囊,来到东厢,见顾氏与杜汀兰仍旧在诵经,他略略放心,顾氏将酒杯斟满,亲自递与二老爷,道:“祝老爷一路顺风。”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他们夫妻的关系缓和不少,二老爷捏住顾氏柔荑,叮嘱再三,最后轻轻说了声:“等我回来。” 顾氏含羞点头。二老爷目视着妻子,怎么也看不够,又不能不走,时辰耽搁不起,因而对杜汀兰道:“好好陪陪你婶母。” 对这个侄女,他还是放心的,即使出了那件事,妻子说不是她,那就不是。 二老爷就这样带着眷恋与不舍暂时离开了妻子,他不会想到,等到再回来时,已经是另一个样子。(。)<!--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人挑唆庶姐痛下杀手 二老爷杜成安离去后,颜氏更加不敢大意,是一门心思都用在照顾在顾氏身上,包括每日饮食行走,全都亲身过问,就算是袁氏这个主母,也做不了主。这样一来,袁氏也乐得撒手,横竖因为上一回的事,婆婆还对她有成见,如若她再坚持照顾顾氏,总会被颜氏认为别有心机。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杜雅兰年十二,也是花容月貌的年纪,该定亲的年纪了。袁氏总要为女儿寻找体面适合的人家,恰好颜氏要亲力亲为,袁氏乐得交回些权利。不过袁氏并不傻,她只是不再过问跟孕妇有关事宜,其余的仍旧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呢! 这一点袁氏与她母亲雷同,都是不肯大权旁落的人,诚如袁府里头的袁老夫人,虽说是休养生息,实则府里诸项大事,袁老太爷还是要与她商议后再定夺的。袁氏明白,娘家结交的权贵要比自己婆家多了去了,而且小叔二老爷毕竟来到汴都时日也浅,比不得袁府根基深厚,她二哥又一直在汴都任职的,身边的官僚贵妇总是较多的。二嫂白氏是个不争不抢的人,与谁都相处融洽,大嫂性情古怪些,对杜雅兰这个外甥女还是好的,所以袁氏往袁府跑的更勤快了些,好些时候都要带上杜雅兰。 也别说,经过袁氏的一系列努力,女儿杜雅兰在汴都已经传出好名声,正是应了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袁氏并不盲目,她要慢慢观察,毕竟这关乎女儿一生幸福,所以总是结交贵妇,却并不透露自己的意愿。 袁府二夫人白氏喜欢大姑子家庶女的事情,还是传到了袁老夫人耳中,和预想的一样,袁老夫人坚决反对。袁二老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袁老太爷放话,否决了此事。此是后话,但辗转几日。就入了杜馨兰的耳中,她本就寄情于袁润天,这么一想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着虽然自己也是庶女,可姨娘到底受父亲宠爱。如今还贵为林老夫人的干女儿,因此也觉着自己高杜汀兰一等。 胆大的事情杜馨兰还是做不来的,就是多说几句甜话,央求袁氏带她一同到袁府,杜馨兰还是信手拈来的。每一次她都会寻着由头出来,故作偶遇地在袁府的各个角落与袁润天“不期而遇”,袁润天对这个名义上的表妹从来也是礼遇有加的,但次数多了,他也察觉到一些,不免出言提醒道:“表妹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丫鬟,万一要是走丢了,可怎么是好?” 实则他已经被杜馨兰的各种“巧遇”弄得不胜其烦了,可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袁润天说不来绝情的话语,偏偏好几次袁昊天都跟他一起,他不敢说的,袁昊天不懂,不过说出的话是;“润堂兄,不管她。她是去找四姐姐的,我们去问问姑母,七表姐有没有一起来。” 袁润天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堂弟这么识趣。他不配合不是辜负堂弟的美意么?因而袁润天一拱手,道:“六表妹,失陪了。” 杜馨兰回到府里,是一脸不高兴,方姨娘挑唆道:“她杜汀兰一个形似孤女的庶女,也不知道用什么下作的手段。勾得那袁府两兄弟都对她极好。姨娘看,只要她在,就是对你的威胁。不如我们……” 杜馨兰见姨娘眼眶狰狞,惨白着脸拽紧方姨娘的袖子,结结巴巴道:“姨娘,你想干什么?” 方姨娘一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要想个法子把她打发走。” 饶是如此杜馨兰还是变了脸色:“她已经很可怜了,如果再被送回去,不是一生都无依了么?” 方姨娘劝慰道:“哎哟我的儿,你就是太善良,姨娘什么时候说要置她于死地,不过是先使个招数,让你父亲撵她回山上去。等到你与袁少爷的事情成了,咱们再想办法,把她接回来。” 一边是渴慕了两载的男子,一边是感情亲厚的妹妹,最终前者占了上风,杜馨兰动心的同时,急于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她说道:“姨娘,真的只是暂时把七妹妹送走,到时候我们再接回来,一定要接回来……” 方姨娘又哄又劝,将杜馨兰仅有的一丝犹豫也说得烟消云散。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方姨娘最后那句:“只要你七妹妹在,袁少爷就没拿正眼瞧过你。”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一日杜汀兰闲来无事,刚好接到林府大小姐林芳语的书信,邀请她上门做客。杜汀兰欣喜极了,袁氏一大早带了杜雅兰回袁府,杜汀兰便找上颜氏,颜氏一听是林府,思索道:“可是方姨娘那一府?” 方姨娘的义母林老夫人,正是林府大小姐林芳语名义上的祖母,两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至于是否亲厚,总要当事人自己才知道。林府与林宅的事情她也听过一些,前后的片段拼凑起来,就是一出继祖母虐待完继子又虐待继孙女的戏码。虽承一脉,却是分开住的。 杜汀兰低着头,道;“是,不过林姐姐是住在林府的,林老夫人住在林宅。” 就不是同一个大门了,颜氏本来就对方姨娘莫名其妙认了一个义母不满,说得似乎杜府怎么欺负她,还指望着外人来讨公道似的。听说不在一个出口,颜氏的脸色才好些,她可不想两个孙女都跟同一府有太多交集。于是道:“如果是林小姐盛情相邀,你也不能不去。只是你婶母这,还等着你回来,所以,快去快回吧。” 杜汀兰雀跃地回了知春阁,稍作打扮就准备出门,谁知刚到门口,就遇上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一次的大老爷,大老爷见她一副将要出门的打扮,随口就问道:“你要去哪里?” 杜汀兰行了礼,道:“是林府的林姐姐邀请女儿过去。” 然后侧过身子,想要避开大老爷。这个父亲不是已经极为不喜欢她了么,怎么忽然又想到要来看看她,大概是心血来潮吧! 大老爷是犹豫了好久才来看这个女儿的,见到她对自己不大理睬的样子,以为她是急于出门,于是大老爷说道:“既如此,为父也要出门一趟,就一起吧。” 父女俩一前一后地往门口走,方姨娘派来探风的丫鬟一溜烟跑来,气喘吁吁说了个大概,方姨娘一惊,道:“什么?老爷也一起去了?快,派人跟上去,一定要阻止老爷跟那丫头一起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 read336<!--章节内容开始--> 自救自勇庶妹迎头反击 方姨娘为何如此惊慌失措呢?缘由就是她并非如答应自己女儿的一样,仅仅是想方法将杜汀兰赶出杜府,而是要痛下杀手,而且时间就定在今日。方姨娘已经隐隐感觉到,杜汀兰是对女儿的一个威胁,且不说别的,就算是大老爷,口里说着对她失望,其实有几回深夜,方姨娘在大老爷熟睡后都会听到他的梦呓,呼喊的是沈姨娘的名字,方姨娘担心大老爷会因为这个顾及杜汀兰,因此总想着将杜汀兰连根拔起,铲除干净。 方姨娘是个狠厉的角色,要不然也不可能轻松扳倒当年荣宠一时的沈姨娘,并且在那之后,让大老爷对她愈加爱怜,多年一直屹立不倒,除了她美色的原因,更多的是方姨娘知道大老爷要什么,想什么,能够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展现,也能把某些大老爷刚刚萌生的想法扼杀掉。 这一点深刻地影响了杜馨兰,所以之前那一次,杜馨兰哀求自己姨娘,不要伤害杜汀兰,只是她自己伪装的幌子,内心深处,因为袁润天的事情,杜馨兰已经对杜汀兰深恶痛绝,发誓要除去。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很难想象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谁让她陷进去了呢,因而就连方姨娘都被蒙蔽了,还误会自己女儿本性纯良,甚至为此沾沾自喜。 杜府三位小姐已经有自己的马车了,杜汀兰与父亲走到门口,小厮见了,定然是先去请大老爷的马车,冬月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冷的感觉,大老爷看着瘦弱的女儿,心里一疼,说道:“你先坐为父的马车吧,林小姐相邀,或许还有别的小姐。要是去晚了,总是不好。” 若是换了平日,杜汀兰是不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太想见到林芳语,或许是想早点摆脱掉这个她无法面对的父亲,总之鬼使神差地,林芳语道了谢就真的钻进了父亲的马车。一股热气袭来,温暖如春。可见是烧了炭,与她自己的马车可真是天渊之别。杜汀兰苦笑一阵,见父亲仍旧站在门口,遂下了马车,将手中暖炉递给父亲,然后再次起身,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大老爷却感触良多,似乎这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大方得体的女儿,但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尊老敬长的女儿不见了呢? 大老爷没有想多少时间,本是杜汀兰的马车已经来到他面前,其实他的确也要外出,便进了女儿的马车里。骤然冷却的温度,即使去了风,还是让大老爷忍不住缩紧乐乐身子,他一皱眉,将那暖炉握得更紧,怪不得女儿要带这个,回来他得好好说说袁氏。 “老爷老爷!” 大老爷还没有启程。耳边传来一阵呼喊,他掀开帘子,见到是一个小厮,大老爷不悦地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厮喘着粗气。不答话,眼巴巴看着门里头,身子挡在马车前,就是不让马车走。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杜汀兰察觉不到马车的移动,问道。 轿夫答道:“七小姐,是老爷交代过。要与他一起走的,不知道大老爷那边有什么事,被小厮拦下来了。” 杜汀兰听了,也掀开帘子往后面看。 这边方姨娘迈着步子跑来,见到大老爷在车里,先是瞪了小厮一眼,然后也不管什么形象,哭诉道:“老爷,馨儿她生病了,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大老爷瞪眼道:“病了请个大夫来瞧。我还有公事,办完再回来看她。” 方姨娘不依,哭哭啼啼地哀求着,一边还将大老爷使劲往外面拽。大老爷呢奋力往里面躲,争执间大老爷落了杜汀兰给他的暖炉,拾起的同时身上的力道减弱,被方姨娘拽了出来,一个劲往一边靠。大老爷怪罪方姨娘的不识大体,却听到背后有人说道:“呀,怎么着火了?” 大老爷回头一看,他刚刚还坐过的马车此时浓烟滚滚,火光像疯长的小草一样四处蔓延,并且越来越烈! “快,快救火!”大老爷毕竟是官场中人,比起小厮丫鬟来说还是镇定得多,倒是方姨娘瑟缩地躲在他怀中,害怕得瑟瑟发抖,口里还嘟哝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顺利地瞒骗过大老爷,再说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心情来思考马车怎么会自燃的,关键因素是救火。火势并不见得有多大,但如果马车上有人的话,车内的火一定会顺利地将人身上的衣衫烧尽,甚至灼伤皮肤,毁坏容貌。 杜汀兰清清楚楚地看到,原本应该自己乘坐的马车此刻烟雾缭绕,即使只是那么一小会,也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恐怕也是不能用的了。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生平第一次看到了绝望里的怒火,她眼一闭,身子软软地朝一边靠去…… “小姐!”耳边是江嬷嬷的呼喊,还有她的嘶吼:“老爷,小姐她晕过去了!” 伴随着绿影的哭喊,还有大老爷惊慌地吼叫,她不是听不到,不是看不到,只是怎么都没有了力气开口,因为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自己会被人这样的伤害。就算那时候有争夺,但是,顶多是罚罚跪,扣扣银子,从来不会危及性命。关于女子的容貌,在这个以色侍人的社会是何等重要,可是竟然有人狠心地下此毒手,想要毁坏她的容貌。不管有没有伤害到脸庞,身子被烧坏了,也是大打折扣的。 杜汀兰感到痛心。 她知道,此事不止是一个人的主意,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去想象,她一向亲近的六姐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首肯她的姨娘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她情愿相信,六姐姐对此毫不知情,可是可能么? “嬷嬷,我不害人,还是会有人想要我的命,是不是?”醒来后的杜汀兰,第一句话就是沙哑着声音问江嬷嬷。 江嬷嬷一声低低叹息,杜汀兰说中了所有事情的全部,她还能说些什么呢?想安慰都是徒劳的。而最让她伤心的,大概还是六小姐居然也参与其中吧! 旺财打听回来的消息是,早膳后六小姐与她姨娘在知春阁密谈了几个时辰,随后小姐的马车就出了那样的事,据说,燃烧后的马车里,还残留磷米分的米分末。她们早就算计过,小姐的马车是冷的,她一定会带上暖炉,身下也会自带厚厚的垫子,只要温度合适,磷米分就会自燃,她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大老爷会忽然出现,还与小姐对换了马车,所以惊慌失措的方姨娘才会忽然出现,固执地要将大老爷拉下马车了,倘若没有交换呢,那现在小姐是生是死? 她们好狠毒啊! “嬷嬷,我不能坐视不理了,人家都把手伸到我身上了,下一个可能是你,可能是绿影,我们不能再认人鱼肉了。”杜汀兰抹干了泪,说道。(。)<!--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风不起浪汀兰小施计 却说杜汀兰受邀参加林家小姐的宴会,险些落入方姨娘的圈套,被突如其来的大老爷换了轿子,侥幸躲过一劫。身上没有受什么伤,杜汀兰却因此大受触动,如若不是父亲突然出现,不明真相地换了轿子,那么后果是杜汀兰想象不到的可怕。 真正让杜汀兰寒心的还是杜馨兰的所作所为,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对她和善的六姐姐为何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但是敌人已经拉开战旗,杜汀兰只有迎受的命,她抓着江嬷嬷的手说道:“嬷嬷,如今我能够相信的,只有你了。” 江嬷嬷道:“小姐还有绿影呢!” 杜汀兰苦笑道:“嬷嬷不是不知道绿影的性子,她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我又怎么忍心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 江嬷嬷便是一叹,继而道:“小姐放心,老奴既然跟了小姐,就是打算同小姐荣辱与共的。方姨娘可以这么对小姐,六小姐无动于衷,小姐也没有必要顾念她是六小姐的姨娘了。” 人家已经举起了屠刀,不反击的话,只有被宰割的命! 又道:“小姐才十岁,方姨娘竟然狠毒到对小姐痛下杀手,就是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杜汀兰忖着额,道:“方姨娘什么样我知道,只是六姐姐……” 难道要她也把六姐姐拖下水么?虽然她对她不仁,可是终归是父亲的女儿,杜汀兰还是下不去那个手。 江嬷嬷道:“可是小姐不动手,六小姐却是不会对小姐手下留情的啊!单看这一次就知道,六小姐绝不可能毫不知情的。她都能这么做,置小姐的死活于不顾,小姐何必还要讲求什么姐妹情分呢!” “她毕竟是父亲的骨肉!”杜汀兰说着,见江嬷嬷还要劝,便道:“此事我已决定了,只要借机将方姨娘送回金阳便是了。别的休要再提。” 江嬷嬷长叹一声,小姐还是太善良,她也没有法子再说什么,江嬷嬷寻思着也得寻找合适的契机。就见绿筝掀了帘子进来报,说是六小姐来了。杜汀兰忙整理了衣衫,欲要迎出去时,杜馨兰先进来了,一见面就是妹妹妹妹地叫个不停。还道:“快,快让我看看,可是伤着哪里没有?我一听说你的轿子起了火,可是吓了个半死!怎么样,都没事吧!” 那关切的深情,急切的话语,活脱脱是关心妹妹的姐姐,杜汀兰也不动声色,笑了笑道:“还好是父亲无意救了我,不然这个时候。姐姐也只怕见不到我了。纵然见到,没准也是个丑八怪呢!” “胡说!”杜馨兰闻言瞪视了一眼,道:“好好的,无端端诅咒自己做什么。” 杜汀兰闭了眼,道:“兴许我回到陀螺山,整日陪伴我姨娘的墓冢,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说是不是,六姐姐?” 她盯着杜馨兰,要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些不同来。杜馨兰心一慌,神色不自然地别过头,道:“乱讲,陀螺山与此地相距十万八千里。再说,你在这里不是过得好好的么?难道有什么不开心,不如说给我听听,让姐姐我来替你分忧。” 杜汀兰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抠了抠指甲,接着换做开心的表情。道:“我就知道六姐姐舍不得我,我说笑话的呢!” 杜馨兰本来听到杜汀兰的问话,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这样听她一说,才放了心,彼此都披着一张面孔互相说着谦卑的话,都是衣饰布料等等。末了,杜汀兰抬头,眼角扫到一旁,她计上心来,盯着杜馨兰发间的步摇,道:“姐姐这支好精致。” 那是她跟着姨娘第一回去林宅,林老夫人给的见面礼,杜馨兰此后时常戴着,听到杜汀兰夸赞的话,不觉喜滋滋的说道:“这是外祖母给我的,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吧!” 说着就要卸下来,杜汀兰忙阻止了,假装忧伤地说道:“姐姐和五姐姐都有外祖母疼,若是把这步摇留给我,不是睹物伤神么?” 杜馨兰的手愣愣地停在半空,本来她也觉得自己这一次姨娘做得有些过分,她想来告诉杜汀兰叫她不要上轿的,可是袁润天的俊脸突然跳出来,她狠了狠心,终于还是没有踏出门,可是心里还是不大好受的,后来听到说差点误伤了父亲,杜馨兰不是没有失望过,失望的同时也庆幸,她只是希望杜汀兰能够远离袁润天,却没想到姨娘会用这种毁人容貌伤人性命的方式,所以杜馨兰是抱着愧疚的心情来看杜汀兰的,乍然听到她说起步摇,看她态势很是喜欢,出于补偿才会急不可耐地取下步摇来,似乎又无意触动了杜汀兰的伤心事,指责人家没有外租疼爱,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 半响,杜馨兰才尴尬一笑,道:“既然这样的话,改日姐姐叫翠微多送些过来,妹妹喜欢哪些,就尽管挑。” “若是我全都喜欢呢?姐姐也会双手奉送么?”杜汀兰问道。 “不过是几只发饰,妹妹喜欢多少,只管问我要,只要我有的,都会给妹妹。”她没有姨娘,也没有外租,几乎算是孤女,姨娘这么对她真的有些过分了。杜馨兰总想补偿,所以根本没有往深处想,试想,杜汀兰当初刚回来时,为了一支镯子就可以大动干戈的杜馨兰,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大方,只不过年轻的心萌动起来,催生的**比起那些物质的东西来说,要重要得多。 “说起翠微,似乎好一阵没有见到她了。”杜汀兰说道。 “哦,她祖父故去了,我就准了她几日假回去守丧。” “这样啊!”杜汀兰笑捻着发丝,状似无意地看了眼翠莺,道:“说起来翠莺姐姐似乎比前两年美了许多呢!六姐姐你看,她头上的珠花也配的好,整个人看起来,是不是美丽不可方物?” 翠莺闻言,慌忙地半蹲了身子,她是怕极了杜馨兰的,因而不敢说话。杜馨兰有些不高兴了,她自恃美貌,就算这样也只听到杜汀兰夸赞了她一两句,居然对这个丫鬟不吝惜赞美之词。杜馨兰狠狠剜了眼翠莺,眼睛转了转,道:“妹妹是喜欢翠莺头上戴的珠花么?妹妹可真有眼光,这可是头几回父亲赏给我姨娘的,姨娘见翠莺还算勤恳,特意赏给了她。这样的珠花我姨娘那里还有很多,妹妹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做主,给妹妹送一大箱子来呢!” 杜汀兰笑着应承:“一大箱子?姐姐快别取笑我了,我再是不知廉耻,也不会和个丫鬟正东西的,你瞧把翠莺也给吓坏了呢!只是说起来,妹妹倒是想真的想向姐姐讨要一些翠微姐姐画的鞋样,你也知道,我这边绿影还小,绿筝的针线也不怎么样。” 杜汀兰打着包票说好,末了夸下海口道:“我一会就让翠莺送过来。” 杜汀兰笑着说:“那就有劳翠莺姐姐了。” 翠莺红着脸,半蹲身子做了福,道:“奴婢不敢,奴婢告退。”(。) 第一百六十四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树静风不止婢女起贼心 杜馨兰哼着小调,一进门就吩咐丫鬟:“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见翠莺也在,对她说道:“你将那匣子里的小盒子给七妹妹送过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翠莺巴不得离开,抑制住心里的窃喜,道:“是。” 杜馨兰也急于要她送过去。她对杜汀兰有愧,觉得只要杜汀兰接受了她的东西,自己做出了补偿,就不会再有为难。相信她经过此次的惊吓,也不敢再随便出门了,即使是母亲要带她出去,还有姨娘可以想别的方法呢。总之不管她是不是出去,去见谁,只要不是她心中所想,杜馨兰就不想理会。 知春阁里送走了杜馨兰,江嬷嬷道:“小姐相信六小姐的话。” “信。”杜汀兰端着茶盏,眼中没有表情:“也不信。” 她来看她,除了姐妹情分,还有可能是来试探她,告诫她的。所以,她对她尚存一丝情谊,否则一向喜爱珍宝的六姐姐,怎么肯轻易应承,还要送她诸多东西,是想补偿她吧。不过她们伤害了她,反过来在她脸上甩个巴掌,转身给她一颗甜枣,就以为这样算了么?六姐姐她可以不计较,但是总得膈应一下方姨娘才好。 “小姐,翠莺过来了。”江嬷嬷道。 “请她进来。”杜汀兰笑着停了笔,翠莺先进来做了万福。手上举着托盘,道:“这是六小姐叫奴婢给七小姐送来的饰物,请七小姐过目。” 杜汀兰并不看那盒子,反是握住了翠莺的手,随后眉梢一拧,道:“怎么这样的凉?快,给翠莺姐姐倒杯热茶来。” 翠莺慌了神色,就要跪下去,口里直呼道:“七小姐,使不得。” 要是被六小姐知道。又要多事了。 杜汀兰不依。道:“天寒地冻的,还要劳烦姐姐给我送过来,喝杯热茶也是应该的。难道姐姐是嫌弃我这里的茶水粗淡,比不上六姐姐那里的香甜。” 江嬷嬷适时地端过茶来。杜汀兰亲自接了。递到翠莺手上。笑言:“姐姐快喝吧,这是姜茶,喝了也暖暖身子。” 翠莺怔怔地。就连烫手也不觉得,反而是眼睛湿湿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已经听到杜汀兰说道:“快喝吧,一会要凉了。” 翠莺忙喝了两口,也不敢真喝完,但即使是这样,那茶水还是如同添了蜜一样,缓缓地流进她的心田,整个胸口都暖暖的。翠莺踏寒而来,此时才觉得身子是自己的,手上也有了温度,她张口就谢:“奴婢……” 杜汀兰牵着她的手往椅子边送,道:“姐姐坐吧,这些花样我也不能每次都问六姐姐要,所以就让嬷嬷都给画一画,可能要些时辰,姐姐也好歇会,暖暖身子再回去。” 见翠莺有忧色,道:“怎么了?是不是翠微姐姐不在,六姐姐人手不够,使唤不过来?” 翠莺摇头。 “既然这样,那就我做主了,翠莺姐姐你连日伺候六姐姐,也该偷个懒的。”说着调皮地吐吐舌,暗中细细观察着翠莺的神色。 在沁芳阁的两大丫鬟,翠微和翠莺,虽然名分一样,但是却是一个天差一个地别。杜馨兰总会想出许多名目折磨翠莺,所以她在沁芳阁就连粗使丫鬟也不如,这些不要说是杜汀兰,就是整个杜府的人都知道,因她性格怯懦,逆来顺受,时间一长,除了翠微偶尔帮她说上一两句话,其余的丫鬟嬷嬷都是可着劲地欺负她。翠莺受了委屈,只能找个偏僻角落默默哭泣,杜汀兰还几次路过,送过帕子。 “六小姐正在沐浴,暂shí用不上奴婢。”翠莺就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杜馨兰洗澡的时候不喜欢受人打扰,而且通常要泡一个时辰。 杜汀兰故意支开了其余人,犹做惋惜地说道:“可惜姐姐的花容月貌,生的这样的好,不过你放心,将来六姐姐嫁了人,你就有出头之日了。” 翠莺闻言,抬头,眼中的泪逐渐朦胧,继而低下头。怎么可能呢,她是六小姐的贴身丫鬟,是要陪嫁的,到时候还不是要看六小姐的脸色一辈子。而且就算不是陪嫁,留在杜府,还有方姨娘,她们母女俩一个鼻孔出气,她永玉ǎn也不要想有好日子过,谁让她是杜府的家生奴呢,就连卖身契都在杜府里头攥着。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替姐姐不值,做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罢而且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然怪罪在姐姐身上。” 翠莺一副快哭的模yàng,匆忙站起来,泪珠已经滚落下来,她用袖子掩了,道:“六小姐那边也该差不多了,奴婢先回去了。” “姐姐!”杜汀兰叫住,见她走到门口顿住的身子,补充道:“姐姐这般花容月貌,并不比方姨娘差的,相信原来的翠莺姐姐在天有灵,也不会愿yì看到姐姐你如此受人摆布!就算是还债,也早就还完了吧!” 不知道后面几句翠莺有没有听到,杜汀兰是见到她掩着脸跑出去了。 到了第二日早膳时分,众人左等大老爷不来,右等也不来,颜氏急了,袁氏见婆婆面色不好,道:“母亲,老爷从来没有这么晚过,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妾身……” 颜氏冷哼道:“丈夫有没有生病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当的?” 袁氏面上讪讪的,就不说话了,王玉钏说着风凉话:“婆婆,这也不能怪大嫂,大哥都没有去大嫂房里歇息,大嫂就是想知道,也无能为力啊!” 大老爷只有一妻一妾,不在正房,那就是歇在偏房院子里头了,众人都把目光朝方姨娘看过来,方姨娘道:“老爷昨夜也没去我那。” 颜氏更不高兴了:“两个人都管不住男人的心,他定然是又睡在书房了!” 方姨娘无故挨了骂,面上也无光。只是心里还纳闷,老爷明明说昨晚要去她那的,怎么一声不吭就睡书房去了。 颜氏道:“那就不等他了,你们几个用过早膳还要去习学呢!都用膳吧!”她开了口,大家才敢开动,杜馨兰要吃云片糕,叫了几声都没听到翠莺的回应,嘴里嘀咕道:“这个贱婢,又躲到哪里偷懒去了!”表情是恨恨的,似乎在说,逮到了要收拾她等等。但是当她真的看到翠莺时,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翠莺一脸的笑意,双颊酡红,正挽着大老爷往内厅来。颜氏面无表情地对儿子说:“去哪了,这么晚才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么?” 大老爷揽过翠莺的肩,在场几个女人都明白了,特别是方姨娘,她尖叫一声,就要往翠莺身上扑过来,被大老爷一个巴掌甩回去:“大庭广众,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方姨娘浑身发抖,眼泪落下来:“老爷,你……你……” 袁氏没有她那么激动,面色淡淡的,还不忘给颜氏夹菜,口里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形势急转婢女翻身姨娘 大老爷一副坦然的样子,袁氏一开始就明白了,只是对象是翠莺,还是袁氏始料不及的。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有个人来分淡方姨娘的宠爱,给她个下马威,袁氏是很乐意促成的。毕竟方姨娘认了林老夫人做义母后,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了,上一次还做出那样的事,害她差点被颜氏误会,袁氏千辛万苦在婆婆心里树立起来的地位,怎么会由着方姨娘这样践踏?因而她笑盈盈地对颜氏道:“母亲,您看……” 大儿子多年不纳妾了,总是被方姨娘哄得团团转,以往颜氏也没觉得什么不好,有人压制儿媳,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好事,但是太过了也不好,衍生成宠妾灭妻的话,除了让袁府有微词外,也会被外人笑话。她眼见着方姨娘一天天嚣张起来,斗来斗去,只要不伤害她的孙女就是了,但是方姨娘为了达到目的,竟然想把手伸到她孙女头上,颜氏就不能容忍下去。而且上一回顾氏险些落胎,颜氏查来查去,最后也没能弄出个结果来,她隐隐地担忧,害怕这个唯一的希望会出事,也总以为是大房出的手。如果这个时候大房有人能够抑制方姨娘的话,她忙着争宠,就不会来伤害她的孙子了。 颜氏想了这许多,看翠莺小小的身子,稚嫩的面庞,也不知道能不能克的住方姨娘,她只管死马当活马医,样貌还是好的,唇红齿白,身段也算窈窕,年轻轻的,没准还真能给她再添个香火,就是是丫鬟出身,算了。方姨娘不也出身不好么? 这样一想,颜氏就觉得畅快多了,说道:“既然是这样,也是你们大房的人。就由你做主吧。” 翠莺是依偎在大老爷怀里的,就怕方姨娘过来,听见是让袁氏做主,她放了心,抬起脑袋。身子跪了下去:“奴婢谢老夫人。” 翠莺生就一副病态,加之她语气柔弱,更添几分怜悯,颜氏真有了三分喜欢,道:“起来吧,以后好生服侍大老爷。” 翠莺红着脸应了。 婆婆给足了她脸面,袁氏又间接打击了方姨娘,笑得更欢:“翠莺如今服侍老爷,也不能住在沁芳阁了,倒是和园还空着。妾身这就命人打扫出来,安排几个丫鬟过去服侍,老爷意下如何?” 大老爷根本不看袁氏,一双眼睛都在瞧翠莺,嘴里答道:“嗯,就按你说的办。还有,再去绸缎庄,给翠莺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袁氏捂着嘴笑道:“瞧老爷说的,难道妾身还会薄待了莺妹妹不成?”说着靠翠莺近了些,亲自拉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老爷的姨娘了,再也不要自称奴婢。我是老了,也没那个福气。方妹妹服侍多年,也没个信儿,如今,我们可都指望着你,给老爷添喜了。” 翠莺脸红到了脖子根,瑟缩了一下身子。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不敢……” 大老爷扶着她站起来,道:“记住,你现在是姨娘了,不需要自称奴婢。以后见到方氏,称呼“姐姐”即可。” 翠莺惊慌道:“那怎么行呢?” 一副惧怕的表情看向方姨娘,方姨娘受此奚落,丈夫被抢,正室诋毁,恨不能将翠莺千刀万剐,哪里还管什么场合,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口里直呼道:“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你个不要脸的小贱婢!” 翠莺微微红了眼眶,她现在是大老爷心尖上的肉,心头肉不开心了,大老爷也不开心,袁氏冷然道:“方氏,注意你的身份。妾是老爷纳的,母亲已经首肯,如今她与你平起平坐,此等**之言,莫要再说。” 大老爷拉着翠莺的手,道:“你先回去歇着,我晚上再来找你。” 翠莺柔柔地应了,更是激起方姨娘的怒火,她一个耳光扇过来,劈头盖脸大骂起来,殊不知男人在此刻都不喜欢胡搅蛮缠的女人,反而是对袁氏更多了一层敬意。 翠莺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大老爷欲要掌掴回去,翠莺拉住,直挺挺走到方姨娘跟前,说道:“姐姐,我是身份低微,我是奴婢出身,可是姐姐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呢?” “你……你这个……”杜馨兰闻此变故,也变了脸色,“贱婢”两个字刚想骂出口,见到大老爷冷冰冰的眼神,终于还是摄于大老爷的威严不敢开口,却说道:“翠莺,我待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 “好了!”大老爷阻止道:“一大早的,都闹什么,还不去学堂!” 一面喝令三个女儿,一面柔情地看着翠莺,担心方姨娘再出什么幺蛾子,大老爷决定自己亲自送翠莺回去,袁氏带着杜雅兰杜汀兰自然是要先让道的,翠莺经过杜汀兰身边的时候,明显一顿,见杜汀兰对她友好地点头,翠莺回头对大老爷柔柔一笑,装作无意地离开。 杜汀兰知道,她是在感谢自己,翻身回击的这条路,不止杜汀兰想过,常年备受杜馨兰母女折磨的翠莺怎么会没有呢?只不过她苦于没有机会,说得确切一点,她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做姨娘不见得好,却一定比她做杜馨兰的丫鬟,生不如死得好。留在杜馨兰身边,翠莺知道是什么下场,与其如此,她宁愿去争一争,夺一夺。 这个时候刚好杜汀兰给了她这样的理由,所以翠莺就那么做了。 不能说是谁帮谁,也不能说是谁害了谁,源于她们有了共同对付的对象,她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原本杜汀兰有更周密的计划,但当她看到翠莺的时候,忽然衍生出计策来。恰好翠微不在,连老天都在帮她。 方姨娘不是喜欢热闹么,她就送她一份大礼。 其实杜馨兰最后也对自己的妹妹撒了谎,她说珠花是方姨娘见翠莺勤恳赏的,事实完全相反。那一晚方姨娘伺候完大老爷,顺便磨蹭了些首饰,因为那珠花十分精致,方姨娘便直接戴着回来,沁芳阁东西厢也是相对的,方姨娘刚一进大门翠莺就看到了,平日杜馨兰讨厌翠莺,常常无故克扣她的月例,一应首饰等更是从来没有赏赐过,因此翠莺就多看了两眼,方姨娘见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免出言讽刺了几句,说她是下贱的坯子,这辈子也别想爬上主子的床,还说她天性就是个克星,克死了自己的姐姐还克全家等等,是专挑翠莺的痛处说。后来翠莺白了脸色,方姨娘料定她不敢顶撞,偏执的她便将那珠花扣在翠莺头上,告诫她必须日日戴着,谨记着自己是个下人是奴婢等等。 而今日翠莺出场,身着华服,头戴金钗,正是给方姨娘最响亮的一记耳光。她说她爬不上主子的床,她就偏要爬上去给她看。她说她一辈子都是贱婢,她就偏要做个受宠的姨娘。她说她永远都别想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就偏要日日穿金戴银,顺带地让她尝受被人冷落的滋味。(。)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苦不堪言宠妾拆东补西 “嬷嬷,我是不是做错了?”回到知春阁,杜汀兰问江嬷嬷。她不是不难过,虽然翠莺不会怪她,但是杜汀兰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把一个如花的生命推入火坑的刽子手。翠莺大不了她几岁,父亲的年龄做她的父亲也绰绰有余了,可她竟然真的听信了她一面之词就不顾一切地展开了她的报复行动,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杜汀兰只是想让翠莺在方姨娘的茶水里面做做手脚,让她拉稀难受几日就是,哪里会想到翠莺竟然会错了意。 “我不是故意的,嬷嬷,我不是故意的。” 就算翠莺再也不用做粗活不用看杜馨兰的脸色,杜汀兰还是觉得残忍。做了人家的妾,再也没有机会离开杜府了。 她扑进江嬷嬷的怀里,江嬷嬷则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小姐不用自责,也许她早就想那么做了,而且从始至终,对不起她的是方姨娘,苛待她的是六小姐,跟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么?”杜汀兰抬起头,希冀地看向江嬷嬷,江嬷嬷笑了笑,道:“是真的,不然,翠莺怎么会去而复返,明知道会受责罚还要来给小姐送东西呢。其实那花样也不是非要她送不可的。所以,不是小姐挖了坑,而是翠莺,一早就在试探小姐了。” 杜汀兰想起许久以前,她无意撞见翠莺躲在暗角哭泣。还央求她从杜馨兰手上将她救出来。当时她自身难保,更没有资格从袁氏手上要任何人,所以婉言拒绝了她。只是告诉她,其实有时候,人不必钻进死胡同,可以换一种方式走。或许翠莺就是从那个时候动了心思的也未可知。 现如今她成了父亲那里最宠爱的人,方姨娘居然被冷落到半月不问津的地步。杜汀兰笑了笑,都说跟着什么人学什么,翠莺一直是伺候杜馨兰的,大老爷常去方姨娘那。东西厢相对。翠莺可能早就从方姨娘那里学会了伺候大老爷的本领。她比方姨娘年轻,比方姨娘温柔,很快就拉拢了大老爷的心。 时隔三日后,翠莺找上门来。带了一个长长的锦盒。直言是对杜汀兰的谢礼。杜汀兰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支上好的狼毫。她盖上盒盖,推回去道:“无功不受禄,莺姨娘还是拿回去吧。” 翠莺又推过来。道:“我知道七小姐不是浅薄的人,那些金银珠宝也入不了七小姐的眼,这才想着聊表心意的。” 杜汀兰道:“贵重的东西,送给五姐姐不是更好。” 翠莺笑道:“这个就不必七小姐费心了,五小姐那边我已经送过了,不过五小姐可比七小姐干脆多了,她早就收下了。” 升做姨娘的翠莺,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春色,她本就有几分姿色,多了自信更添几分娇媚,还有些杜汀兰看不懂的东西,总觉得与以往的翠莺不同,也说不上是哪里。她冷笑道:“这么说,还是我小看莺姨娘了。” 翠莺对杜汀兰的讽刺只当没听见,盖上茶盖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七小姐不必在意,总之我对七小姐没有毒害之心。” 说完这一句,翠莺再不停留,杜汀兰依稀看到她眼中的决绝,正要仔细看去之时,哪里还有翠莺的影子?只剩下狼毫孤傲地立在盒子里,欲说还休。 杜汀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日有所思,江嬷嬷说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在想,翠莺身上好像突然多了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那一定是她隐藏得太深了。”江嬷嬷道:“老奴怎么都不会相信,就凭小姐的几句话就能让一个懦弱的丫鬟做出爬床的事情。兴许,她是早有预谋的。” 杜汀兰深有同感,特别是见到今日的翠莺后,她从来没有见过之前翠莺有这种表情,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仇恨,但是她真的是因为憎恨杜馨兰么?就因为杜馨兰对她非打即骂?杜汀兰捉摸不透,那样懦弱的人,是怎么一朝得宠,尔后还能久久留住父亲的心,使得他竟然不顾念与方姨娘多年的感情,就连知道她病了,也不去探视一眼的? 她不相信父亲是冷心冷情之人,只能说翠莺手段高超,丝毫不亚于曾经的方姨娘。 方姨娘病了,就在翠莺升做姨娘的第二日晚,方姨娘差人去请大老爷,一去不来,再请还是不来。第二日,第三日更是如此,到了最后大老爷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她有病就该去请大夫,叫人来叫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看病!” 翠莺就笑嘻嘻地靠在大老爷身上,以嘴喂了晶莹剔透的葡萄,呵气如兰:“老爷就是莺儿的灵丹妙药。” 大老爷佳人在怀,温柔体贴,顿时就把只会撒泼的方姨娘比了下去,尔后闭门不见,只要是沁芳阁的人,一概不理。 如果说起初方姨娘还只是欲擒故纵的把戏,那么后来她就是真的着急了。祸不单行的是,她自己这边还解决不了呢,那头林老夫人派人将她请了去,原来是林老夫人的儿子林二老爷在外面欠下大堆赌债,亏空了账目,又不能直接往账房上报,为什么?还有族人虎视眈眈着,这就急坏了林老夫人,情急之下想起自己这个义女,多年受宠肯定有些积攒的,便想着先借她的私房钱应急。林老夫人话一出口,方姨娘可就真为难了,这些年她有点私房钱不假,但那都是她存着给杜馨兰添嫁的,而且她自己还要养老不是?这个义兄呢,方姨娘听说名声不大好,说是借,万一还不了,她找谁哭去?所以方姨娘借故推脱了,但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狠心从私房钱里拿出一百两来,林老夫人一见,肠子都气炸了,她儿子欠了五千两,枉费她疼了这个义女一场,关键时刻居然不救火,所以林老夫人对方姨娘颇有意见,也不大搭理了,方姨娘无奈,又私下取出九百两,算是下了血本了,凑齐了一千两交到林老夫人手上,林老夫人是没什么意见了,但是一千两对方姨娘不是个小数目,她实在肉疼。不仅肉疼,心窝子也疼了,派人去请大老爷,得到的结果是大老爷居然不许下人给沁芳阁的人开门。方姨娘两头受气,加上心疼银子,真的病了起来。 杜汀兰也挂名去探了两次,都没有见到方姨娘本人。说起翠莺杜馨兰就是一肚子火大,说道:“五姐姐七妹妹,你们可要看好自己的丫鬟,不要像我一样被蒙蔽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门悲咽顾氏无端受害 杜雅兰听了一笑,道:“六妹妹,你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翠莺之所以变成那样,或多或少还是有杜馨兰自己的关系,杜雅兰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说的没有那么直白而已。紫菱和紫绡都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绝对对她忠心不二,杜雅兰笃定她的丫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杜馨兰见无法说动杜雅兰,便转换了对象,杜汀兰好笑地说道:“六姐姐,绿影才**岁,还是个小孩子,根本就不懂这些,你可别教坏了她。” 杜馨兰郑重地说道:“我不是说绿影,你房里不是还有个绿筝么?她也跟翠莺一样的年纪,你要多注意着。” 杜雅兰出口训斥道:“六妹妹,我们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逮着谁都像坏人一样看呢。”说着佯装生气地拉了杜汀兰道:“七妹妹,我们先走,省得一会又要说我们是联合起来看她笑话的了。” 杜馨兰并不阻拦,近几日照顾方姨娘,还要安抚她的情绪,她累得够呛。 杜汀兰顺着走,临了说道:“我记住了,六姐姐。” 走出门来,两姐妹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还是杜雅兰先开了口:“七妹妹,你有没有感觉,最近六妹妹很奇怪?” “五姐姐你也发现了?”杜汀兰笑着道:“我还以为五姐姐是只读圣贤书的呢!”想了想觉得不妥,改口道:“府里也有那么多事需要五姐姐帮着打理的,这么忙,我以为只有我注意到了。” 然后慢悠悠仰起头,有些悲凉地说道:“六姐姐她好像变了,变得我不大认识了。” 杜雅兰一顿,尔后道:“我还有些事,你自己小心些。”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杜汀兰一路想着,六姐姐是变了。变得工于算计,甚至还在刻意挑唆她与五姐姐的关系,难道她真的一点情分也不顾了么? 方姨娘闭门不见,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还有什么后招?不过暂时还是不会吧。翠莺受宠,方姨娘的宠爱岌岌可危,她应该想方设法谋夺回去才是,不可能就这样吃亏的。那么她的后招是什么?杜汀兰冥思苦想也没有结果,便索性不再想了。想着也有好几日没有去看婶母,杜汀兰便转了头,正好看到对面走来的人,她一喜,几步上前道:“二叔,你回来了。” 二老爷含笑地摸摸侄女的头,道:“刚回来,走,看看你婶母去。” 杜汀兰嘟起嘴:“都让二叔说了,我说什么呀!” “哈哈哈哈!”二老爷爽朗地大笑起来。叔侄俩的默契由来已久,也不曾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道狭长目光。 顾氏怀胎三月,孩子也快要成形了,不管如何都是她继刚嫁给二老爷不久却落胎之后的第二次怀孕,因此是珍惜得很。二老爷也是珍视的,好像从这个孩子来了后,夫妻俩突然地和谐了,都安安心心地想要迎接这个可爱的生命。杜汀兰看得出二叔很高兴。原来兜兜转转,二叔一直最爱的还是婶母。最开始杜汀兰还担心玉婶母会做手脚,但是后来她逐渐地发现,王玉钏对婶母很是和善。她翻转了自己的脑袋,也没有挑出一次玉婶母伤害婶母的。到婶母怀孕后,好似是为了避嫌,玉婶母竟然一次也没有登门过,也分外的安分,这让杜汀兰捉摸不透。试想刚嫁进来的时候。玉婶母那嚣张的气焰,怎地莫名其妙收回去了不说,还好似有心成全二叔与婶母一般,那么她干嘛要嫁进来呢? 杜汀兰看得走了神,就连二老爷叫她也没有听见。顾氏笑着敲了敲汤匙,杜汀兰还是日有所思的样子,她不觉笑了,道:“平日也不是这个样子,怎地你一回来就呆了,该不是被你敲晕了吧。” 二老爷现在是特别将就顾氏,也笑说道:“她本就是个榆木疙瘩,别是病了吧。对了,我听说方氏病了,还一连请了几个大夫,究竟怎么回事?” 两个人说着闲话,杜汀兰一听到“方氏”,忍不住一个激灵,二老爷和顾氏都笑了,她想说出自己的疑惑,可那毕竟也是二叔明媒正娶的,在一个婶母面前说另一个婶母,又是她们共同的丈夫,杜汀兰也怕二叔会误会她是厚此薄彼,甚至是不安好心,因此久久没有说出口来。 顾氏道:“我也不清楚,你不如问问七丫头,她不是刚从那边出来么?” “啊。”杜汀兰想了想,说道:“既然婶母不愿意说,这个嚼舌根的人还是我来当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父亲忽然纳了六姐姐底下一个叫做翠莺的丫鬟做妾,方姨娘就……” “大哥纳妾?”二老爷收了筷子,有些狐疑:“大哥怎么忽然想要纳妾了。” 顾氏便笑侃道:“三妻四妾,不是你们男人都有的么?” 二老爷不见顾氏生气,大着胆子揽过顾氏的肩,杜汀兰忙掩了脸,笑说道:“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在手指间的间隙里寻找门口的途径,口里说道:“既然二叔回来了,婶母也就不需要侄女了,侄女告退。” 说罢踮着脚轻轻地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望着顾氏眨眨眼,当着小辈的面,顾氏是羞得快要钻进地缝里,嗔道:“你看,孩子都给你吓跑了,你还不快给我追回来!” 二老爷好容易搂抱娇妻,怎肯松手,道:“由她去吧,反正她惯会来的。你若是喜欢,也给我生个女儿就是。” 顾氏羞红了脸:“生男生女哪里是我能决定的。” “是是是。”二老爷哄着妻子,坏笑道:“是为夫决定的,为夫说这胎是个女儿,就一定是个女儿。怎么了你?”他一见顾氏皱眉,便紧张起来,顾氏道:“没什么,许是坐太久,肚子就有些不舒服。我想过去躺一躺。” “不行,现在是关键时刻,还是得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不然母亲那边也不放心的。” 春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立马跑过来,说了一声:“我去请大夫。”就跟风一样不见了。 顾氏说了声:“大惊小怪。”人已经来到卧榻上,二老爷替她掖好被子,顾氏道:“我看你包裹里还有些东西,要不要叫安姑姑来打理一下。” 二老爷一听说,才想起有个包裹,也是为了转移妻子的注意力,他说道:“不用了,刚刚都忘记了,那里头是给大家带的礼物,还有七丫头的,都忘记交给她了。” 顾氏便道:“她也刚走,不如你现在追出去,也省得她念叨了这么些日子。”见丈夫犹豫,顾氏笑道:“我这里没什么事,说不准你去了回来,刚好大夫就来了。” “那你先歇着,我快去快回。” 顾氏虚弱地点点头,心里直呼好险,要是他再不走,她就撑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浴火焚身二老爷救侄女 二老爷追出来,左看右看也没有杜汀兰的影子,他思忖着大夫还有好一会才到,干脆先去把礼物带给侄女,再顺带问问她最近顾氏的情况,妻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二老爷在她那也听不到多少真话,就把主意打到杜汀兰身上了。 路过曲桥时,二老爷遇上袁氏带着丫鬟过来,笑意盈盈地问他:“二弟这是要去哪里?” 二老爷见身后的丫鬟托着盘子,袁氏会意道:“二弟刚回来,还不知道吧,沁芳阁的翠莺已经被老爷收做第四房姨娘了。” 二老爷颔首道:“嗯,岚儿跟我提过了。” 袁氏一听,眉眼笑得更欢:“原来二弟妹已经跟二弟说过了。我去给老爷送汤,先走了。” “大嫂等等。”二老爷叫住袁氏,自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道:“这是给雅兰的礼物,劳烦大嫂转交。” 袁氏眉眼松动,笑着接过来,道:“雅兰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又道:“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二弟。” 二老爷惦记着妻子,还有给杜汀兰的礼物,也不再客套,两人背道而驰,各自走向各自的去处。 杜汀兰是一溜烟小跑回来的,江嬷嬷到了屋子里还累得直喘气,道:“小姐啊,你可是要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杜汀兰笑道:“不然我把嬷嬷送回去,眼看着二叔和婶母打情骂俏?” 江嬷嬷无奈地张张口,就听到背后一阵风声,伴着一声熟悉的男声:“小小年纪,不学学好的,净浑说。” 杜汀兰认得是二老爷,跳起来道:“二叔,你怎么过来了?” 二老爷将一个打造精致的璎珞递给杜汀兰,道:“给你送这个过来的。” 杜汀兰看了看,样式十分美观。她故意嘟起嘴说道:“二叔偏心,给五姐姐就用匣子装起来,给我的就随便指个东西送,净把我当下人似的。” 杜汀兰偶尔也对二老爷开这样的玩笑。所以二老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笑得道:“一个月不见,嘴皮子功夫见长了啊,不知道棋艺有没有见长。” 杜汀兰自信满满地说道:“要下赢二叔,绰绰有余!” 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得意地昂起头,二老爷笑言:“不要吹牛皮,输了怎么是好?” “哼,随便二叔处置,要是我赢了,二叔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一言为定!” 叔侄俩定好规矩,杜汀兰却道:“侄女知道二叔又想下棋了,不过今日是二叔刚回来,婶母那里离不开人的。所以下棋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二老爷也不是真的想下棋了,就是想借着下棋的时候套套杜汀兰的话,杜汀兰哪里会不明白,说道:“婶母很好,我也都好,这一个月府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二叔放心吧。” 说着假装打了呵欠,做出撵人的架势:“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乏得很。” 二老爷刚走到门口。忽然江嬷嬷大惊道;“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江嬷嬷的手指印看去,只见内室里面几丝烟雾缭绕。杜汀兰离得最近,看出是火光,火源源自她的内室,她大叫一声就冲了进去! “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也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知春阁顿时忙作一团。江嬷嬷大呼道:“小姐,小姐,你不能进去,咳咳咳……” 可是哪里还有杜汀兰的影子,江嬷嬷也被急速的浓烟呛得直咳嗽,慌乱中她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拽着往外拉,又有人大声呼救,江嬷嬷听出是绿影,她喊的是“小姐!” 二老爷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他立刻调转了身,冲到门口,只见到江嬷嬷几人,还有跪在门口一直哭泣的绿影,唯独不见杜汀兰的身影,也不管什么了,大吼道:“七小姐呢?”。 江嬷嬷被烟一呛,本是神色恍惚,这么一吼又回来了,惊慌地指着内室的方向,跪下来道:“二老爷,救救七小姐,她还在里面……” 火势很大,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二老爷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往火海里冲,一边呼喊着杜汀兰的名字,而此时的杜汀兰已经被燃烧得噼啪作响并且滚落的房梁挡住了去路,怀抱着的匣子却是不舍得放手,她不住呼救,很快那声音被淹没在火焰张开的大嘴里,大量吸入的浓烟还有滚烫的火焰,使得她的体力越来越少,她看到扭曲的房屋,变形的家具,还有群魔乱舞的熊熊焰火,错觉中,她甚至可以看到姨娘微笑着向她招手。越来越多的物体断裂开来,杜汀兰已经不觉得恐惧,反而是那样的温暖,一切痛苦和灾难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姨娘温柔的笑容,杜汀兰忍不住,向姨娘伸出手去…… 她最初脱下的外衫浇透了整盆的凉水,此时也已经烧透了,裸露的肩膀被残酷的火焰炙烤,杜汀兰疼的就要晕厥过去…… “七丫头,七丫头……” 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呼喊,她涨了张嘴,刚喊出一声“二叔”,嘴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七丫头!”二老爷终于在火海里找到侄女的声音,发现她已经气若游丝,他将她打横抱起,躲过上头的断裂物,在她耳边呼喊道:“七丫头,我是二叔,别怕,已经没事了,别怕……” 奄奄一息地杜汀兰尚存一丝气息,叫了一声:“二叔”,整个人身子一软,昏睡过去! “七丫头,七丫头!”二老爷摇晃着侄女弱小的身子,手指无意地触碰到她的肩头,一丝奇异的触感咯在他手指,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脸色一变,将自己的长衫脱了覆在她身上,一口气冲出重围。 “七小姐。” 江嬷嬷、绿影、绿筝等都围了上来,绿影的眼泪始终没断过,看一眼又哭几声,是撕心裂肺,就连二老爷也有些红了眼眶。怀中的小女孩已经昏睡了过去,二老爷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还有许多的后续事情要处理,他抱着侄女一直走到偏厅,那里是离内室较远的地方,是绿影的房间。二老爷暂时将杜汀兰安顿在这里,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他叫来丫鬟嬷嬷,开始审问…… 就在二老爷走出不远的时候,痛的面色发青的顾氏虚弱地喊了安姑姑,安姑姑一见,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请了大夫来,颜氏那边也派人去知会了,顾氏还要忍着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你惊动母亲做……做什么?” 小腹的胀痛越来越明显,顾氏再也撑不下去,安姑姑安慰道:“夫人,没事的,你要冷静……” 顾氏是怀过孕的人,她怎能不知其中利害,她慌了,抓着安姑姑的手说道:姑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安姑姑惊慌得口不择言,想起顾氏的念想,道:“夫人,再忍忍,大夫很快就来了,还有二老爷,他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下身的疼痛加剧,如同浪潮一样袭来一次又一次,顾氏疼的大叫了一声:“安哥!” 还在知春阁的二老爷浑身一颤,好似空谷回应听到了顾氏的召唤一样,可是现在的情形,袁氏还没有来,大哥没有来,他走不开,也不能走。(。)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雪上加霜颜氏失子丧孙 颜氏得到的第一时间就往雅芳院赶,她颤巍巍的身影在夜色下分外孤寂,方嬷嬷担心颜氏会累着,软语劝慰了好几回,颜氏只管双手合十,面对上苍道:“只要菩萨保佑孩子没事,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去了也安心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文∮小∮说,” 见到顾氏的时候,颜氏佯装镇定,此时顾氏还有一些力气,颜氏握住她的手,说道:“岚儿,你是表姑母最疼爱的孩子,你不能有事,孩子也不能有事。” 顾氏眼角淌下泪滴,落在颜氏已经颤抖的手上,她强撑着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想安慰颜氏几句,疼痛却使得她深吸了口气,好似被什么抓住了肝肠,一寸寸往下撕裂,顾氏有气无力地说道:“表姑母,岚儿,怕是不行了……” 颜氏活了大半辈子,平日强势惯了,也禁不住红了眼,她捏紧了顾氏的手,妄图这样就能够给她一些温暖,她的手怎么那么凉? “你不会死,表姑母不准你死,你还要陪着老二度过漫漫余生,表姑母不许你说傻话。” 床幔下的顾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把脉的大夫将手指搭上隔了丝帕的动脉,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他沉重地收起手,颜氏忙问道:“怎么样?” 老大夫沉重地叹了口气,随之颜氏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良久,她道:“天意如此,大夫,孩子的事我知道你已经无能为力了,可是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我的儿媳妇。” 老大夫言简意赅,只说了四个字:“尽力而为。” 因担心顾氏胡思乱想,颜氏坐在床榻一头,对她说道:“安儿很快就来了,你不要说傻话。” 顾氏尚存理智。颜氏与大夫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就那么没了,顾氏嚎啕大哭。颜氏担忧她伤心过度会造成大出血,遂安慰道:“你还年轻,过去是表姑母不好,只要你撑下去,熬过这一关。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表姑母再也不会给安儿纳妾,再也不让他伤你的心,好不好?岚儿,你是最乖的孩子,表姑母心里是疼你的……” 情动处,颜氏老泪纵横,为了要个孙子,她还是伤了儿媳妇的心,当年安儿跪在她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此生只娶顾青岚一人为妻,绝不再娶,这也是顾家后来愿意妥协把女儿嫁过来的原因之一。为了她的念想,安儿违背了当初的誓言,难道这都是报应么?活该她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可是为什么要折磨她的儿子儿媳,他们都是无辜的呀!如果早知道儿媳妇还会怀孕,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儿子另娶,那样小夫妻好好的,说不准她的孙子还好好地在儿媳妇肚子里! 顾氏也是泪眼朦胧。她怎会不明白,如果不是真心的对她还有一点疼爱,婆婆就不会要求大夫救她,如果不是真的疼爱。就不会对她许下如此诺言,可是,一切都似乎太晚了…… 没有了孩子,她也许还是会和安哥形同陌路,同床异梦的日子顾氏再也不想过,眼睁睁看着丈夫到别的女人房中。顾氏心如刀绞,如今孩子没有了,丈夫也要分走一半,顾氏伤心欲绝,意识渐渐涣散,老大夫一看形势不对,忙对颜氏道:“老夫人,二夫人情况不妙,你要继续跟她说话,想想除了二老爷和孩子,还有什么是她最在意的,一定要找到她最想听的,还在意的,否则二夫人只怕有性命之虞。” 颜氏犹豫了,看着气若游丝的儿媳妇,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做出一个大胆举动,握着顾氏冰凉的手是,说道:“岚儿,你想起了谁?是不是康儿?” 见顾氏回头望着她,颜氏心里一痛,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又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是表姑母不对,表姑母知道你和康儿情投意合,可是安儿自小体弱,表姑母把他养到十五六岁,着实不易。都是孽啊,当初那么多小姐,他却独独对你情有独钟,誓非你不娶。那时候袁府也有意与我结亲,他们相看上的是康儿,所以……都是表姑母私心作祟,才会将康儿关在了房间里,不是他失言弃你而去,都是表姑母的错,岚儿,你要怪就怪表姑母吧,康儿他没有负你,是我们杜府对不起你,可康儿当初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还有安儿,他一直都对你一心一意,王氏是我硬逼着他娶的,岚儿,表姑母知道错了,你不要记恨表姑母,更不要怪康儿。” 这件事一直是颜氏心里的痛,她掩藏多年,如果不是顾氏濒临生死关头,颜氏是打算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她的两个儿子都爱上顾青岚,出于私心和名利考虑,她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当年小儿子一夜宿醉,她跑去问才知道,自觉无望的小儿子决心成自己的大哥和心上人,更是定于次日晚上一起私奔,小儿子还帮他们把风。袁府的老夫人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家世也较好,袁氏很得颜氏的喜欢,所以颜氏才会导演了那么一出戏,将大儿子关在房中,伪造出他抛弃顾氏的样子,伤心欲绝的顾氏转而对小儿子投怀送抱,婚后一年多,小儿子就带着顾氏外任去了,何尝不是因为小儿子心中有愧,又何尝不是颜氏担心同处一屋檐下,大儿子会与顾氏旧情复,闹出丑闻? 她曾经为这件事深深自豪,如今自尝恶果,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表姑母,你说什么?”得知真相,顾氏已经流不出泪水来,一种肝胆俱裂的疼痛贯穿全身,原来,原来竟然是…… 她曾经深爱的男子,原来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可是,这么多年,他选择隐瞒,甚至毫无怨言地忍受着她对他的憎恨,眼睁睁看着她窝在自己亲弟弟的胸膛里,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是不是也与她一样,心如刀绞? 会吧,她顾青岚只需要爱情的营养,而他却要背负替生母隐瞒的罪责,难怪好几次他会欲言又止,难怪安哥有时候见她会说出莫名其妙的话,难怪只要她稍稍靠近他一点,安哥就会如同狂的野兽。 她被蒙蔽在真相里,整整十二年。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他们在可望不可即的距离里,一相视是亲人,背转身也无法做到陌路人。 有多少个她想他的日子里,他何尝不是在默默想她? 她把人给了另一个人,为他锁上情感的心扉。 他只能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远远眺望。 或许她一转身,就能看得到。 但是她不再需要了。 她是别人的妻,他是别人的夫,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万水千山。(。)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百七十章 添油加醋幕后人布暗局 二老爷从火海里救出杜汀兰,还没来得及休息,江嬷嬷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细说了一遍,二老爷暗忖这毕竟是大房的事,还是要等袁氏来详问,又是关于女眷的内室,他也不便出入。文(wWw.RanWen)但是竟然有人敢青天白日的往闺阁小姐的房间放火,分明是把朝廷法纪不放在眼里,着实令二老爷光火。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袁氏路上耽搁了,二老爷觉得等待她过来的时间尤其的漫长,不过他没有心思来想这些,除了想尽早了解杜汀兰到底受伤是否严重,二老爷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问她。 袁氏来之前已经得到消息,等到来到知春阁,见到此情此景,仍然是大吃一惊,一面让嬷嬷背了杜汀兰,道:“快,将七小姐送到我房里去,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那嬷嬷小心地将杜汀兰扶住,继而缓慢地放置到另一个嬷嬷的背上,一不小心触动到她的伤痕,杜汀兰嘤咛一声,身子微微一动,裹紧她的长衫随即滑落了一个角落,露出她被灼烧的肩头。如果说在火场里的时候,二老爷还以为是错觉的话,那么这一次再要找寻理由,就是自欺欺人了,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眉梢是化不开的疑惑,袁氏见了,目中精光闪过,靠近了杜汀兰,将那衣衫重新披挂在她身上,道:“让二弟操心了,七丫头运不好,遇上这样的灾难,就连……” 语带哽咽,硬是用帕子擦了擦,继续说道:“就连肩膀上也有了伤痕,不知道身上还有哪些伤口?这孩子该是疼极了吧。” 二老爷见她眉头紧锁,就算睡也睡得不舒服,便知是疼痛作祟。他纵有万语千言,也开不了口。末了,他的眼光从她的脸庞移向胳臂,到间。袁氏一声惊呼:“这孩子怀里攥着什么?” 嬷嬷原本是要将那匣子取出,用了用力,没有从杜汀兰手上取出来,因怕伤了她的皮肤,也不敢再用力。绿影早就泣不成声,哭道:“是沈姨娘的东西,那匣子是沈姨娘留给小姐唯一的东西……” 江嬷嬷默了默,难怪看到火光四射的第一时间,小姐的反应是奋不顾身地冲进里面去,快得她根本就来不及拉住她的人,等到她想拉的时候,浓烟四起,她自己也被混乱的人群拉了出来,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袁氏感叹道:“这个傻孩子……” 这时。春儿惊慌失措地跑来,在二老爷耳边说了几句,二老爷便面色深沉下来,然后看了一眼杜汀兰,对袁氏道:“大嫂,岚儿那边出了点事,我得回去看看。七丫头要是醒了,劳烦大嫂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袁氏道:“弟妹还怀着身孕,二弟快回去吧。” 他走后,袁大家的硬着头皮来了。袁氏不见身后有人,直问道:“老爷呢?不是让你去请老爷来么?” 当知春阁的人来报的同时,袁氏就派了袁大家的去大老爷那边报信,本以为他很快会来。谁知道这么久,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骨肉啊! 袁大家的也不想啊,可是也只有实话实说:“夫人,老奴根本没进到和园,就被门口的丫鬟撵出来了。” “什么?”袁氏眼一眯,看不出来。翠莺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够阻止老爷出门了,袁氏几次欲要反怒,都忍了下来,可杜汀兰受伤毕竟是大事,最要紧的还是把大老爷请过来,然后再看看怎么处理后续事情。 “江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好生照看七小姐。“袁氏吩咐着:”七小姐暂时挪到我那里去,她穿得用的,还有你们丫鬟嬷嬷的,各自都有哪些损失,你也要一一的查点仔细了,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会跟老爷商量的。” 绿影哭得岔了气,若非如此,只怕江嬷嬷也早就哭昏过去了,她跪下道:“大夫人,老奴是伺候七小姐的,此事还请大夫人做主,替小姐找出凶手,我们知春阁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当,那火说起就起了,定然是有人恶意为之,还望大夫人严惩。” 袁氏道:“这个自然,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本就孤苦伶仃,如今飞来横祸,要是再不断个公道出来,她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袁氏带着人往外走,她要亲自去请大老爷来。袁大家的跟在后头,说道:“夫人,并非是老爷不肯来,他根本都不知道。老奴听说,前几日方姨娘以生病为由,日日派人去请老爷,后来老爷觉得厌烦,就索性谁也不见了。” 袁氏道:“她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么快就狗急跳墙了么?一个丫鬟出身的,老爷新鲜一段时日也就过去了,她至于胡搅蛮缠的,哼,大概是这些年舒坦日子过够了,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胆子也越大了起来,竟然不知轻重地,对谁都敢出手了。” 江嬷嬷说得那么明白,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含沙射影地在控诉方姨娘的不齿行径,袁大家的也问道:“夫人也以为是方姨娘做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 老爷何故突然纳妾,一打听就知道了,翠莺当日接触过什么人,更是随便抓个人问问就知道的,方姨娘不会怀疑杜汀兰,就是傻子了,再者还有一个杜馨兰,翠莺得宠,势必会挟私报复,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们母女,要是她再与杜汀兰联手,就算对方姨娘不是致命打击,也会对她造成种种阻挠,所以她暗下动手,也不足为奇。袁氏只是想不到,方姨娘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敢堂而皇之地派人纵火。 旺财是一个时辰后到的,也就是在袁氏与二老爷接洽的时辰,见到知春阁凄惨境况,又看到哭成泪人的绿影,旺财也是愤愤不平。但他毕竟也见过些世面,比普通的小厮多个心眼,因此默默静立一边,细致入微地观察个人的情形。待袁氏走后,旺财方才悄声对江嬷嬷说:“嬷嬷,我觉得有个人形迹可疑。” 江嬷嬷睁大了眼,反过头来看着旺财,只见旺财顿了顿,对她耳语道:“我怀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搅混水新妾冤惹祸端 袁氏来到和园门口,被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弄得头昏脑涨,方姨娘更是扯着嗓子在哭喊道:“瞎了眼的东西,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门口的小厮就是不放行,压根也不把方姨娘放在眼里,莺姨娘现在才是老爷的新宠,他们都是莺姨娘的人,是根本不让方姨娘插进去手。 “都在闹什么!”徐嬷嬷大喝一声,果然起了效果,全都停下来,呆呆地看着袁氏。袁氏好不生气,瞪视着方姨娘说道:“你好歹也是姨娘,怎能这样披头散发就出来了?是存心让人看笑话的么?” “我……”方姨娘刚张口,袁氏接着数落和园门口的下人:“不管是方姨娘还是莺姨娘,都是你们的主子,是老爷的姨娘,姨娘来求见老爷是天经地义的,你们只管通报就是了,见不见是老爷是事情,若知情不报,就是你们的失职。” “小的们知错了。”下人也老实,好好的认错就是了,当家主母,老爷的原配,手上的权势大了去了,他们得罪不起。 方姨娘本来是来闹场的,无奈和园的下人个个像铜墙铁壁一样,就是不让她进去,她被袁氏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过了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道:“姐姐,我真的是有要事要见老爷。” 和园丫鬟有牙尖嘴利的,说道:“方姨娘每次都是这么说,老爷说了,不见你。” “你!”方姨娘气得直拍胸口,那丫鬟原来跟翠莺有些交集,早就同情翠莺的遭遇了,两人也算有些情分,翠莺升做姨娘,身边正好缺了服侍的丫鬟,就向袁氏要了来。这丫鬟也衷心。事事都以翠莺为中心,半分不饶人。 眼见方姨娘吃瘪,丫鬟也没跟她客气,照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就怕方姨娘钻了空子。 “让她进去。”袁氏道。 正室下了命令,下人不得不从,方姨娘有些得意的看着几人,骄傲地扭着腰肢进去了,走时也不忘撞了那丫鬟一下。袁氏看着她进去。自己也带了丫鬟嬷嬷,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和园的外院很大,需要一直往里走一段距离,才能来到主卧,方姨娘是扯着嗓子喊叫起来:“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 全然没了往日娇媚酥软的音调,也不知道是她有意还是无意,语气里竟然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着急。 内室的大老爷与翠莺正在耳鬓厮磨地说笑。奈何良辰美景,大老爷搂着如花年纪的翠莺,不知不觉就想入非非,偏生翠莺生就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神,把大老爷给迷得五迷三道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一连几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又有下人在院外把守,两个人放肆地在屋内开怀畅饮,大老爷摸着翠莺娇嫩的脸庞。啧啧了几声,便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快速地除去身上的衣衫,翠莺也含情脉脉地迎了上去…… “老爷。不好了!”正当大老爷欲要一展男子雄风之时,方姨娘撞了进来,翠莺尖叫一声,抓起一旁的锦被裹了裹自己的身子,大老爷也是身上一抖,这才想起来是被方姨娘撞破了好事。他暴怒地狂吼出声:“滚出去!” 方姨娘怎么都料不到会看到这样的局面,愣愣地半张着嘴,脸上还是受惊的表情,袁氏也听到了大老爷的声音,顿觉不妙,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来到内室,就见到翠莺惊恐地裹着锦被,大老爷光裸着上身,方姨娘吓呆了地杵在门口。袁氏皱了皱眉,快速地拉过方姨娘且顺势掩上门,微微等了些时候,大老爷打开门,面色不善地看着还在发愣的方姨娘,说道:“什么事?” 却是对着袁氏说的,这个妻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来了,必定是有事,大老爷还是分得清楚的。 袁氏下意识要微笑回应,又觉不妥,遂尴尬地遮掩道:“老爷,七丫头的闺房烧起来了,许是沾染了什么火石子。” 大老爷脑际一震,踏出门槛就走,袁氏在后头说道:“老爷别担心,火已经被扑灭了,七丫头现在在妾身那里,已经请了大夫来。” 大老爷行走的方向是朝着知春阁的,袁氏好意的提醒,大老爷走得很快,袁氏需要小跑才能跟上步伐,一边走,一边还要向大老爷详述过程。 他们回到茹古院的时候,颜氏先一步到了,大夫看了诊,其间杜汀兰醒过一次,她身上多处被烧伤,好在燃烧时间不长,并不是特别严重,大夫说休养时日便能恢复如常,皮肤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唯一可惜的就是右侧小腿根部,因为被燃烧得灼红的重物压过,所以即便是医好了,可能也会留下一大块难看的疤痕。 大夫说明了情况,颜氏问道:“大夫,她能恢复么?” “放心吧老夫人,休养一段日子就能恢复如常,只是这疤痕,可能要伴随七小姐一辈子了。”大夫的话语里留有遗憾,他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他的职责,但是很多时候,他也无能为力。 这大夫就是颜氏硬拉过来的,当时她安慰过顾氏,眼看着情况好一些了,又有下人跑来告诉她知春阁着火了,七小姐也被烧伤,颜氏想也没想就将大夫拉来了,这老大夫也是累,好容易诊完一个病人,无意听到一个秘密,又要来看第二位病人,汴都城内同一府一日同时诊脉的真不少,同一日遭遇两桩灾难的,老大夫倒是很少遇到。 他摇摇头,看着一屋子的人,叫人抓了药,自己急不可耐地先走了,到嘴的话怎么说得出口。他想告知诊断的情况比他陈述的要糟糕,那位夫人看似是食物中毒引发流产,而实质上并非如此。前几次也是他诊脉的,当时大夫就发觉这胎儿近乎微弱,如果不小心保胎,很可能胎死腹中,至于胎儿虚弱的原因,很大的可能是来自遗传的父体,也就是说,孩子的父亲体魄不够强健,继而遗传给了孩子。说得严重一点,被人长期下毒的并不是二夫人,而是二老爷,试问一个常年中毒的人,又怎么会有好的遗传因素给自己的孩子呢?加之二夫人这次的确是食用了不明食物,导致她子宫受损,很可能这一生,二夫人都无法再孕育子嗣了。 还有七小姐,大腿处既有烧伤,也有烫伤,虽然不会影响正常的行走,也不会影响身高发育,但是会引起瘢痕挛缩导致关节功能受到影响。 只是这些,叫他一个大夫怎么对颜氏这样一位老夫人开口? 颜氏得知儿子来了,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你女儿被火烧了,这样严重的事,你竟然还有心情寻欢作乐,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大老爷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根本没有听到颜氏的话,颜氏以为他不在意,气上心头,道:“那翠莺才进来几天,就把咱们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如此伤风败俗,是留不得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哀默心死颜氏病入膏肓 颜氏大有要处置翠莺的意思,大老爷浑不在意,听了这话,不免道:“母亲,眼下七丫头昏睡着,这些事情能不能不要在孩子面前讲?” 他不是不在乎,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他知道女儿在熊熊大火里备受煎熬,他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情与小妾玩闹?要怪就怪方氏,吵了他几天,他实在厌烦,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让下人守住和园,不准任何人打扰。要是早知道方姨娘要说的是这个事,他也不能还待在和园啊! 想虽想,大老爷还是一百个一千个自责,看到女儿的第一眼他犹如万箭穿心,那么活蹦乱跳的孩子,似乎就是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一幅样子,身前一定烧得也不轻,要不然也不至于侧着身子睡,大夫的交代都历历在目,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看着女儿熟睡之中紧皱的小脸,也不知道她是有多疼,大老爷见此情形,怎能好过。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决定留下来亲自守着女儿,等女儿醒来的第一时间,他想在她身边,告诉她父亲一直都在这里。 颜氏见此,稍稍消了气,道:“也好,你留下来,我也放心。” 袁氏道:“母亲,江嬷嬷说,知春阁或许是被人纵火,您看……” 颜氏道:“出去说。” 婆媳离大老爷远了些,分主次坐下,颜氏长叹一声,道:“你去查一查,如果是无意的还好说,若是有人存了那歹毒之心,不管他对杜府是否有功,都要严惩不贷,不能涨了奸人的气焰。” 袁氏忙应了,寻思着婆婆句句针对方姨娘。难道真是方氏做的?方氏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吧,想归想,袁氏还是要从方氏那里开始查的,其间进进出出数十人。袁氏一一排查,最后的结果出人意表,不是方氏,因为她一整日都在林宅,也不是翠莺。这几日她没有离开过大老爷身边,顾氏自顾不暇,更无可能,王玉钏闲来无事,请了一个杂耍班子,人也不多,就是一生一旦一末,一天都在听戏。 颜氏听着袁氏的回报,摆摆手:“也罢,不是人为的就好。好在救得及时,只是苦了七丫头。” 袁氏道:“是啊,婆婆放心,媳妇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七丫头。” 袁氏处理家务,颜氏还是放心的,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力气再来操心了,今天一连受了两次打击,颜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袁氏见她疲乏,道:“母亲也忧心了一天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还是先去歇息吧,这里一切有媳妇看着,不会再出差错。” 颜氏揉着发疼的额头,道:“叫我怎么睡得着啊!”言语里是悠悠叹息。她抬起眸,道:“顾氏那边,你还不知道吧,哎,她吃坏了东西,伤及胎儿。孩子,没有了。” 袁氏惊讶得说不出来,愣了半响才道:“怎么……怎么会……昨个不是都还好好的么?” 回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怪不得颜氏一下子老了许多,原来是梦想破碎,袁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既有对顾氏的同情,也有对颜氏的惋惜,还有一些是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久久回荡在她心坎,不能挥去。 正说着,忽见顾氏披头散发地闯进来,满面的泪痕,一见了颜氏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也不管身旁有没有人,大张着眼,问道:“表姑母,他们说我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儿了,永远都不会了,是不是真的?” 颜氏脑际“轰”地一声,像是被什么定住,她久久不能言语,抬起颤巍巍的手,想要捕捉什么,指尖的颤抖让她无从下手,她红了眼眶,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强颜欢笑道:“怎么会呢,岚儿你还这么年轻,孩子总会有的,他们是瞎说的。” “真的?”顾氏将信将疑,挽着发丝,十足的小女儿姿态。 颜氏鼻尖发酸,开不了口,还是袁氏补了句:“当然是真的,弟妹,婆婆是不会骗你的。不过滑胎也是要坐月子的,你就这么跑出来,吹了风,伤了身子,到时候想有孩子,可就真的难了。” 顾氏信以为真,这才由丫鬟扶着回去了,她身后是跟来的二老爷,二老爷自己也不好受,又牵挂着侄女,便留下来多问了两句,在门口看到自己的大哥正守着,二老爷什么也没说,转身踱步而去。 大老爷几乎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伴随他留下来的还有绿影及江嬷嬷,绿筝则负责端盆送水等事宜。大老爷想要触碰一下女儿的脸颊,又不敢下手,怕惊醒女儿,也怕弄疼了她,他仔细地凝视着女儿,眉眼像锦端,鼻子却像他,还有性子也像他,都有些顽固。大老爷不禁有些后悔,后悔前一段时间对女儿的冷落,后悔他明明知道女儿必须要依靠他的呵护才能在府里过得好一些,可是他却无情地对她置之不理,任由她自己自生自灭。从这一点来说,女儿更多的还是像锦端吧,就像当年,她生下女儿,如果她肯低下头来求他,他一定不会放任她被送走。而现在,他们的女儿同意如此,情愿被欺负也不愿意低头求他这个父亲,看来他做父亲和做丈夫一样失败。 睡梦里的杜汀兰并不好,时而皱眉,时而呓语,时而低低抽噎,她仿佛置身一片森林,森林里是密布的荆棘,她进,它们进,她退,它们退,她大哭大叫,满世界找绿影,找江嬷嬷,可是寻遍了也不见她们的身影,她像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孤独地赤脚走在火焰中,那些荆棘刺进她的皮肉,她很疼,却咬紧了牙,她想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起她的姨娘,她开始大声呼喊姨娘…… 大老爷看到女儿的嘴巴动了动,他喜悦地低下头,小声地怕吓住了她似的说道:“儿啊,是父亲,父亲在这里保护你,你说什么,什么?” 迷蒙中杜汀兰嘴张了张,发出低低的两个字:“姨娘……” 颜氏喟然长叹道:“冤孽啊!都是冤孽啊!”早知道把她接回来会受这么多苦楚,她情愿放任她在山上终老一生,起码平平淡淡,身体康健。 当晚她便病了,高热不退,意识模糊,她自己也知道是心病,所以总不大用药,随着杜汀兰逐渐转醒,顾氏也休养得差不多,颜氏才稍稍好了些,但不久之后,她就遭受了另一个打击,一个对杜府来说关系重大的打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九死一生汀兰追忆过往 颜氏原来只是小病,可是心里的盼头没有了,人就没了精气神,诸事也懒于搭理。这一日她正躺着,褚嬷嬷进来了,笑道:“老夫人,听说今日七小姐进了好些东西,还能下床走动几步呢。” 自从府里出了那些事后,颜氏一次也没有笑过,就是下人们刻意制造乐趣,颜氏也总是绷着脸,一听说杜汀兰好些了,褶皱的脸上这才有了几丝宽慰,忙问道:“她感觉怎样?大夫怎么说的?老大去瞧过没有?还有她在茹古院住的惯不惯?使唤的下人够不够?” 一口气问出许多来,不及褚嬷嬷应答,便兀自下了床,口里道:“算了,我还是得去瞧瞧去。” 有孙子可以盼的时候孙子就是一切,孙子没了,她能够指望的还不是几个孙女,这种时候不能让她们寒了心。 褚嬷嬷哪里拗得过,只好多带了一件披风,并几个丫鬟,一起跟着往茹古院去了。 知春阁的内室被烧了个干净,修葺需要一段时日,杜汀兰也伤着,暂时不宜再挪动,所以一直住在袁氏的院子里,这样一来,茹古院就热闹了起来,大老爷也大半时间歇在了袁氏的屋里,但凡晨起晚睡,他必然要去瞧一瞧杜汀兰才能放心。袁氏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杜汀兰照顾得无微不至,因此无论是新妾翠莺还是旧人方姨娘,都被大老爷抛诸一边,大有与袁氏双宿双栖的样子。 汴都人杰地灵,老大夫医术精湛,用药恰到好处,杜汀兰在悉心的护理及绿影连日的衣不解带的照顾和大老爷深切的关怀里,渐渐地好起来,慢慢地也能够用一些流质食物了。只是烧伤非同小可,许多常用的食物都不能吃,杜汀兰能够从火海里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因此十分遵医嘱,也算复原得好的了。 但是即使茹古院再好,杜汀兰也觉得不安,想袁氏亲生的杜雅兰六岁就与母亲分开住了。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庶女,也没有说养在袁氏名下。所以过了不久,她便坚持要回到知春阁去,大老爷见她执意,也不再勉强。女儿醒过来他高兴,但眼下他也要把府里晦气的东西都清理干净,还有一件事是大老爷难于启齿的,此处暂且不提。 杜汀兰回到知春阁的这一天,正好是腊月的初八,家家户户都熬制了香甜可口的腊八粥,杜汀兰犹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时节,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喝粥,而今年呢。她自己受了伤,婶母伤了身子卧床静养,祖母告病,方姨娘被禁足,莺姨娘闭门不出,玉婶母还是那副样子,对着谁都能冷嘲热讽。江嬷嬷轻轻吹着勺子里的粥,杜汀兰吃了几口,就摇头不想吃了,江嬷嬷看了心疼。劝道:“小姐,再多吃几口吧。” 杜汀兰晃晃脑袋:“嘴巴里没有一点味儿,不吃了。” 江嬷嬷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姐,倍感心酸。禁不住说起来:“小姐也真是的,怎能那么不爱惜自己,亏得是二老爷没走多远,要不然……” 她哽咽着没有说下去,杜汀兰却接口道:“要不然我就要葬身火海了,是不是?” 江嬷嬷一哽。要是那一日没有二老爷,她们都知道结局是什么。江嬷嬷感慨道:“幸好小姐福大命大,否则绿影那小丫头可不是要哭死。” 可怜的绿影最初是大吼大叫,后来以泪洗面,再后来嗓子也哑了,到现在两只眼睛还肿的跟核桃似的,因为生杜汀兰的气,也是有些爱美的年纪了,就有些赌气,不肯来见杜汀兰。大老爷很是赞她,杜雅兰也总夸她忠心事主,是个难得的丫鬟。 绿影如此,江嬷嬷又能好到哪去,既要担心杜汀兰的身子,也要照顾哭得死去活来的绿影,还有知春阁的上下,杜汀兰心里明白,那些日子,她不比绿影受的煎熬少,杜汀兰握住她的手,道:“嬷嬷,让你担心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江嬷嬷红了眼眶,她强撑着说道:“小姐说哪里的话,服侍小姐,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 “话虽如此,可是,我毕竟不是正经的小姐。”杜汀兰说着,回忆起当日的情景来:“我记得,那一天我先去看了婶母,刚好遇到二叔回来了,我也不能久留,便回来了。” 江嬷嬷继续说道:“是,还是老奴跟着小姐一起去,又是一起回来的。” “嗯。”杜汀兰道:“过了不久,二叔就来了,匆匆地给了我礼物,就在这不久之后,房间里就着火了,前后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嬷嬷,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袁氏追查的结果是府里有个小厮从后窗路过,不小心将灯笼搁置,后来小厮有事走开,忘记取走灯笼,灯笼随风引起火种,随着燃烧了杜汀兰的内室。大老爷在盛怒之下,已经将那小厮送官法办,以儆效尤。 江嬷嬷他们都觉得不能相信,之前是住在袁氏的院子,也不能贸贸然职责袁氏处事不公,但明显这个“真凶”不能让人信服。 “以那时的情景看来,方姨娘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江嬷嬷中肯地提出意见。 “可是她有证据,而且嬷嬷你别忘了,当日她一整天都在林宅,到了亥时方回,而我出事时,是在戌时,她还没有回来。” 江嬷嬷道:“做这样的事情未必需要亲力亲为,布置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如果存了这样的心思,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还不容易。” “我也是这样想。”杜汀兰道:“方姨娘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但也未必就能说明,是她做的。想是有人坐山观虎斗也说得过去。” 江嬷嬷惊诧道:“小姐是说……大夫人?” 江嬷嬷怎能相信呢,大夫人是正室,又生了嫡长女,她的地位固若金汤,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周折去对付一个庶女,她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江嬷嬷眼里都是疑惑,杜汀兰婉言道:“失去我一个庶女,父亲也不会伤心多久。可是能够借此事扳倒对手,还能除去我这个隐患,不是一箭双雕么?” “小姐这样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真的如此的话,大夫人心机未免也太深了,还有,小姐的处境……” 杜汀兰道:“我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现在正是关键时候,那个人不会再贸然出手了。可能他也没有料到,婶母那边会出这样的事,否则的话,父亲大概是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的。” 江嬷嬷刚想说什么,眼见窗棂一动,她顿时说道:“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包藏祸心怪妻探视弱女 江嬷嬷追了出去,空旷的院子四下无人,只有寒风呼呼的风声。乐-文-江嬷嬷正要回头,就见院门口王玉钏带着思雨袅袅娜娜地走来,乍一见到江嬷嬷,就张开嗓子:“哟,江嬷嬷是特意来等我的?莫非江嬷嬷也是高人,通晓奇门遁甲之术?” 江嬷嬷客气道:“玉夫人说笑了,皆因窗棂被风吹开了,故而老奴出来合上。” 王玉钏也便跟着看了眼窗棂,笑道:“正是呢,这窗子可得关严实了,寒风刺骨,可别给冻着了,对了思雨,你也回去看看。” 江嬷嬷观之,认真的表情不似作假,衣衫整洁,想来要在极快速度退回到院外装作刚来也不大可能,这才打消了心中疑虑,里头杜汀兰早听到声音,说道:“嬷嬷,是玉婶母来了么?快请进来吧,外头风大,别让玉婶母受了凉。” 王玉钏嘟嘴,收起裙裾往台阶上走:“还是我这侄女懂事,怨不得我们老爷喜欢。” 说着一直往杜汀兰床榻边来,拉着杜汀兰的手亲热地说道:“是瘦多了,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脸上。前一段你住在你嫡母那,我不喜欢,这才来瞧瞧你。” 听听,这就是王玉钏,不愧是高门嫡女,说话就是有底气,不把谁放在眼里也是没过大脑就开口了,换了谁也不能有这么大胆子。杜汀兰就为难了,说什么那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还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不是成心让她接不上话吗? 不过王玉钏显然是没有准备让杜汀兰开口的,又说道:“什么下人不小心丢了灯笼,当我们都是纸扎的人,随便糊弄一通就是了。我可不信什么狗屁真相,定然是有人要使坏,也不一定是要置你于死地,但是敢伤人肌肤。意图毁人容貌,就是拉出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看就是方姨娘那个毒妇。”王玉钏说道,那眼神也是可怕得让人匪夷所思,杜汀兰就疑惑了。她们之间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王玉钏那样子,摆明就是与她同仇敌忾的啊,可是…… “何以见得?”杜汀兰翻翻眼皮,空穴未必来风。说了这么大一通,她也想听听,作为局外人会怎么看这件事情。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王玉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活像杜汀兰是不受教的学生似的,对着她就是一阵奚落:“亏你还叫我一声婶母,怎么连我的三分之一也没学到!哼,那个方姨娘,不就是担心你抢了她女儿的风头么?我可跟你说啊,你得把你那个心上人看紧点,省得被沁芳阁的给勾走了。长着一副诱惑人的身板,对了,那小子叫什么来着?袁什么的?” 杜汀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位玉婶母,思维太超出寻常了,完全是她不能连接的速度,刚刚还在说这件事,她居然能够马上跳跃到另外一边去,她严重怀疑,这位地位非同寻常的玉婶母。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是说,她自己躺了一个多月,已经落后于外面的世界了? “噢!我想起来了!”王玉钏一拍脑门。又坐下来:“他叫袁润天是不?七丫头我跟你说,这门亲事不错,袁府虽然是大户人家,可是你要处的,一个是你丈夫,他的人品就不说了。还有个做郡马的兄长,日后有人给你撑腰。最重要就是婆婆要好,我可都打听过了,那个白氏,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她又看上了你,嫁过去的日子,也不会不好过。” “玉婶母,我们不是在说这个事。”杜汀兰“好心”地提醒道。看她滔滔不绝的,完全忘记了主旨了,而且一句戏言,至于这么当真么,要是每一个玩笑都要作数,这世界上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貌合神离的夫妻了。 也不是她自卑,而是她杜汀兰根本没想过去那样的人家,上头还有杜雅兰杜馨兰呢,轮到她还有两三年,她早早地想这些抓不着的干什么。 “我这不是提醒你么?你个白眼狼。”王玉钏正兴致勃勃说着,被人打断,很不高兴地说道:“你不要以为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以我看,方姨娘这么对你不就是因为此事么?” “您说什么?”嗅觉出不寻常的味道,杜汀兰猛然坐直了身子,王玉钏自觉失言地掩住口,遮掩道:“噢,我是说,那日下午翠莺单独来见过你,后来她就做了姨娘,方姨娘铁定会把错归咎在你的身上。” 狐疑地看了眼,不对,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说的明明不止这些,她好似是知道些什么,可是为什么又忽然住了口呢? 似乎是为了转移视线,王玉钏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道:“味儿怎么这么重?”她甩甩手,江嬷嬷托着盘子进来了,笑道:“是小姐换药的时间到了。” 杜汀兰冲着王玉钏微微颔首道:“多谢玉婶母来看我,我好多了。” 通常未婚女子的身子是不能被人随意看到的,况且她身上到处是伤,稍微懂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要回避,可是王玉钏呢,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见江嬷嬷盯着她,不自觉地摸摸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江嬷嬷就不说话了,她总不能赶人出去吧,王玉钏眼见着主仆俩眼神交流,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无所谓地说道:“怕什么,我是你婶母,还能吃了你不成?这个时候回去一准被叫去念经,烦都烦死了,我才不要去。” 说着也不坐在床榻上了,改换成梳妆凳上,不耐烦地转过身,道:“哎呀,哪里那么矫情的,我不看,我保证不看,再让我待会。” 到底还是转过身去了,江嬷嬷无奈,只得将床幔放下来,如果不是刻意的话,外面的人是不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但是里面的人就能够将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即使王玉钏是转身的,杜汀兰还是觉得不大方便,可是夜无奈地很,手脚比平日还要轻许多。 王玉钏道:“你们以为我愿意留下来么?要不是因为你养病,不能被人轻易打扰,就冲着这股子奇怪的味道,我也不想待呢。” 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自己口干舌燥,里头也没个回应,王玉钏不耐烦了,径直走过去撩开帘子:“好了吧,我都……” 一种惊讶的、异样的、错愕的表情之后,王玉钏呆了呆,怔怔地,下一秒忽然地合拢,眼波流转之间,嘴里说道:“我院里还有事,先走了。” 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杜汀兰本来就对她怪异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虽然她是背过身子由江嬷嬷擦药的,王玉钏也只能看到她肚兜以上的肌肤,但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杜汀兰对王玉钏的这种举动感到很不解,也有些不悦。她对江嬷嬷说道:“嬷嬷,此人神秘莫测,以后咱们要对她绕道而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抽丝剥茧慧婢答疑解惑 江嬷嬷先前也服侍过几位主子,从来没有见过王玉钏这样奇怪的,也赞同杜汀兰的话,叹了口气道:“只怕是躲不过去的,小姐有心避让,可玉夫人哪里是个会为人着想的主啊!” 她进门后一派嚣张作风,就说顾氏院里的春儿吧,被她要过去折磨得不成人样,后来还顾氏怀孕,人手不够,想着春儿是服侍过的,总比再去买一个来要强,才给要回去了,但是春儿对那段时日绝口不提,可见是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对待下人也就算了,对其他的主子也是这样,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就开始对袁氏不满,幸亏不是同一房,不然又要闹出大乱子来。眼下她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遭,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又待了这么长时间,难免传到袁氏那里,有谁能说王玉钏是个没有心机的呢,说不准她就是要挑唆大房的关系,至于动机,有人天生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的,江嬷嬷认为,王玉钏就是那种人。自以为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该宠着她让着她,如若不然就打击报复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她有个有钱有势的爹,犯了错有人垫背,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人。 想到自己小姐长路漫漫,一路艰辛,如今还吃了这样的苦,差点连命都搭上了,以后要是没有人保护,她要如何过啊?猛然江嬷嬷想起了王玉钏的话,也许袁府的七少爷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小姐自己是怎么想的。她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江嬷嬷知道,小姐每走一步是多么艰辛,她不止为自己考虑,还有她们这几个,小姐曾经对她说过,她会竭尽所能地让她跟着她。哪怕是她出嫁后,所以江嬷嬷才会这么死心塌地,要知道,做一个下人。最好的路就是从一而终,捡了芝麻丢西瓜的事,到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嬷嬷你不要担心,咱们碍不着她什么事,以后。走一步是一步吧!”这个火坑她已经跳进来了,没办法跳出去。之前还可以想过回到陀螺山去,孤独终老也好,横竖金阳距离陀螺山不过大半日行程,而今呢,相隔遥遥数万里计,想说回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江嬷嬷一想,事实也是如此,便不再说话。 “嬷嬷。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杜汀兰仍旧半坐在床榻上,江嬷嬷上药的手停了一下,杜汀兰道:“玉婶母刚刚的表情很奇怪,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江嬷嬷道:“也没有什么,大概是被小姐背上的伤吓到了。” 那些疤痕有的深,有的浅,大夫说,想要彻底除疤,至少还要坚持上药半年,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江嬷嬷看了看。细细想了想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好奇小姐肩膀上这块胎记。” “胎记?”杜汀兰默了默,道:“一块胎记而已。” 既然说到这个上头,江嬷嬷也顺带说出她的困惑来:“老奴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一日二老爷抱小姐出来,也是看着这块胎记发愣。当时老奴没有在意,如今一想,二老爷那时候看小姐的眼神,确实与平时不一样。小姐能不能想想,这块胎记是否有什么渊源?奇异的是。小姐背上伤痕累累,那胎记处却没有一点被火灼伤的痕迹。老奴看着,好似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梅花?”杜汀兰轻声呢喃,叫江嬷嬷拿了一面小铜镜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也没能找出所以然来,她微蹙娥眉,道:“嬷嬷你看,那梅花里头是不是还刻着什么字?” “是……不过,老奴不识得,小姐也不识得么?” 摇摇头,杜汀兰调整姿势再看了一次,要不是现在手臂也伤着,她真要将那花朵及字体临摹下来,不相信认不得。 “嬷嬷,准备笔墨纸砚。”谜题既然出了,不解开她也没有什么心思来做别的事,何不趁着现在解开看看。 大约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杜汀兰总算将那胎记的形状临摹了下来,江嬷嬷看着,夸赞道:“像,跟真的一样。” 红酥肯放琼苞碎, 探著南枝开遍末? 不知酝藉几多时, 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 闷损阑干愁不倚。 要来小看便来休, 未必明朝风不起。 那梅花只有一枝,却惟妙惟肖,只是果真如江嬷嬷所说,中央也不知道是刻了什么,主仆俩看了许久,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可能就那么直挺挺地去问二老爷吧,亲生的父女也需要避嫌,何况只是叔侄。绿影走进来时,杜汀兰及江嬷嬷仍在探索之中,绿影好奇地凑上来,歪着脑袋看了一阵,问道:“小姐,这画不是画字不是字的,到底是个什么奇怪东西?” 杜汀兰笑笑道:“没什么,我闲来无事,就随意翻了翻,在一本书上翻到的,一时兴起,就画了下来。可是其中深奥,竟是没有看明白。” 绿影最迷讲学时候的小姐,杜汀兰见她眼里金光闪闪的,便一笑,将那图案递给她,道:“诺,就是这个。” 绿影嘟起小嘴,嘴里不住道:“无怪说学海无涯,我的个乖乖,没准是把那梅花给摘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固定了,才会这般活色生香。”说着举至头顶,看了看,左右侧各自看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有些泄气了,捏在手上,正巧脖颈有些痒,绿影便交换了手,再拿过来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随即大叫一声,道:“小姐,奴婢看出来了,这是个字,小姐,你好似什么时候还写过这个字。” 杜汀兰闻言立了身子,果真那栩栩如生的梅花中央,一个草写的“沈”字,那样的清晰。 杜汀兰笑了笑,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也没有想到,仅仅将那纸张倒过来一看便知,江嬷嬷也明白了,说道:“早知道就早些让绿影来了。” 绿影摸着头,有些自豪地说道:“我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而已。” 杜汀兰适时表扬道:“不止,你还替我解开了疑惑。” 沈,她知道姨娘是姓沈的,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就是一个姓氏而已。杜汀兰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六小姐,六小姐您不能进去,小姐正在午睡,不便见您。”门口陡然传来绿筝的声音。 杜汀兰皱皱眉,王玉钏走后,江嬷嬷特意吩咐过不见客,是谁居然这个时候来打扰?坐了许久她的确是累了,便对江嬷嬷说道:“嬷嬷,就说我已经睡了。” “我已经进来了,你不见也不行了。”杜馨兰话音一落,人也来到杜汀兰跟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忘怀旧人庶姐心生怨恨 “六姐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方姨娘被禁足,她应该也在沁芳阁照料才是。 杜馨兰放下带过来的各式补品,道:“这些都是外祖母那边的,我知道你暂时还不能用,等身子好一些了,再用便是,先留着吧。” 杜汀兰不说话,不管是不是方姨娘所为,出了这样的事,所有的矛头都对准方姨娘,变相地也把她们姐妹放在了尴尬的位置。这种时候最是惹人打眼,要想避免有人胡编乱造,最好的方式是距离,杜馨兰不会不知道,但她既然知道还这么做,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知道先前是我对不住你,其实……其实都怪我不好,是我异想天开,以为只要你不在,我就可以有机会。现在我想明白了,不管是你还是我,那个位置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是七妹妹,谁不是为自己想得多呢?上一次我没有真的想伤害你,我只是,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只要你不再出门,打消了那些结亲的念头,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 杜汀兰赫然抬起头,心痛地看向她的庶姐,就算早就猜到是她所为,杜汀兰还是觉得没由来地心痛,毕竟是姐妹,事后她这个受害人选择沉默和妥协,未尝不是因为担心杜馨兰会因此受到连累。她甚至想,要是可以,她希望这件事可以永远被埋葬,永远不要再被人提起。而今杜馨兰再次提起,等于是往她已经结痂的伤痕上添加伤口,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痛苦一样,杜馨兰还在说着:“后来我才知道,姨娘竟然想要……那些日子我总是吃不下睡不好,也没有脸面来见你,后来总算知道是虚惊一场。我才略略放了心,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七妹妹,这一次真的不是我姨娘做的,你想想。她刚刚才做过那样的事,还被父亲察觉了,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陷自己于不利的境地呢!” 杜汀兰还是沉默不语,杜馨兰握着的手颓然放开。踉跄退后几步,自言自语道:“如果连你都不相信,只怕所有人都认定是我姨娘做的吧。”失落地笑出声,却怎么都听得让人心酸:“呵呵,是啊,能够在马车里放上磷粉,巧妙地算计着,知道你一定会带暖炉,从而引火烧身,这样的要除去你。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动机呢!说起来,还有谁比她嫌疑更大,说出去,也没有人不信吧!” 她转过身,满面泪痕,长长的睫毛扇动着,让人目不忍视。看到无动于衷的妹妹,杜馨兰失望地说道:“连你也以为,是我姨娘做的,对么?” “我没有那么想。”杜汀兰说道:“可是……” 可是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方姨娘。可是她如今还躺在床榻上,大腿根部还在隐隐作痛,痛苦的时候,她总忍不住去挠痒痒。当她被困在火里的时候,那种无望的喊叫,那种撕裂的痛处,那种九死一生的感觉,谁又能替她承受呢? 滚烫的液体再次滚落,杜馨兰道:“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也不能原谅么?你知不知道,如今父亲全然不念情分,要将我姨娘送回金阳老宅。” 原来这才是她来的目的,是希望她去替她姨娘说句好话,求求情的,但是,杜汀兰看着自己的身子,道:“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六姐姐不如去求求祖母,相信有她公正断案,父亲是不会冤枉无辜的。” 只要祖母出马,父亲一定会给一个面子,如果这件事不是方姨娘做的,她自然是什么事都不会有,如果是她们母女贼喊捉贼,那么迟早方姨娘也逃不过受罚的命。 她能够做的只有这些,她不是多么高风亮节的人,方姨娘对她不善在先,要她以德报怨,除非真的有证据证明不是她所为,或者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在这之前,她要按兵不动,或许幕后人以为方姨娘受了处置,此事就会烟消云散,会露出马脚来,也未可知呢。这是母亲对她的叮嘱,不能冤枉无辜,也不能放纵凶手,她必须配合,就算六姐姐如何哀求,她也只能按照母亲事先的安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但是,母亲没有告诉她,这个诱饵是以送方姨娘回金阳为代价。 杜馨兰闻言苦笑:“你还不知道吧,祖母已经病了多日了。” 见妹妹迷糊的样子,杜馨兰知道,多说无益了,她站起来,说道:“算了,我本就不抱希望,你歇着吧,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早日康复,我是真心的。” 杜汀兰喉间一哽,杜馨兰已经掩着帕子出去了。杜汀兰忙要穿衣,江嬷嬷急道:“小姐,您伤还没有好呢,大夫说了,不宜出门,小姐要是想走走,就在院子里便是了。” 小姐这哪里是散心,分明就是要外出的迹象,绿影也不甘地说道:“就是,方姨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小姐,如今她是作茧自缚,小姐干什么还要去做好人,就算你替她求情,她也未必会感激你的。” 江嬷嬷也点头,赞同绿影的话:“是啊小姐,绿影的话有些道理,那方姨娘,正是时刻将小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杜汀兰急着穿衣,说道:“那也不能让她被送回去啊,我没有姨娘,这些年什么日子你们不是不知道,难道要让六姐姐步我的后尘么?” 她不要那么不明不白地就让父亲将人送走,要是那样的话,这府里又多了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届时不止六姐姐,就连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对她好的人她不会忘记,伤害她的人她更不会忘记,但是事情始末没有查清楚以前,她也不想冤枉人。 江嬷嬷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着,又带了一干丫鬟等,绿影赌气不肯一起去,倒是绿筝体贴地站在杜汀兰一边,绿影因此更加不快,见人走远了,她跺跺脚,咬着唇道:“哼,都不相信我的话,我找二老爷评评理去。” 杜馨兰失落地出来,翠微跟上来,见到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杜馨兰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道:“翠微,这是报应吧,活该我想算计她,到头来,把自己姨娘也搭进去了。” 翠微低眉信目:“七小姐,不肯相信小姐的话么?” 杜馨兰摇头,叹道:“算了,也不能怪她,换城是我,或许比她还要恨吧。又怎么奢望她还能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来呢。” 翠微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口:“不如我们去找找莺姨娘,她本性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时候她们同为奴婢,翠微对翠莺多有关照,相信她出马,翠莺一定会卖一个人情给她。而且要不是那几日她回家服丧,大概也能阻止翠莺走上姨娘这条路。杜馨兰冷笑道:“她一朝得势,不落井下石就好了,你还指望着她替我姨娘平反昭雪么?” 翠微知道不能再说下去,自己寻思了合适的机会悄悄找翠莺去了,杜馨兰落寞地四处游走,连翠微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走到树荫下,迎头撞上一个人,她仰起头,讶异道:“是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家人当家事当家作主 方姨娘跪在地上,一改平日艳丽的妆容,哭得稀里哗啦。从杜汀兰被火烧伤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有时候在府中出入,也能感受到背后下人们指指点点的目光。方姨娘起初并不在意,真正让她心痛的是,大老爷对她日渐冷落的态度。也不知是不是大老爷喜新厌旧,总之渐渐地,大老爷对方姨娘的怀疑愈加严重,随着去看杜汀兰次数的增多,大老爷一颗心渐渐地再次偏向这个被他冷落多日的女儿,他甚至想,如若不是他的不在意,或者女儿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有此想法后,大老爷再看方姨娘时,不免有些刺目。身边有了更加温柔体贴的翠莺,大老爷已经忘记当初对方姨娘的海誓山盟,执意要送她回金阳老宅。 枕边人十几年,方姨娘哪里肯离开,离开了她又要依靠什么活下去?所以她是死活不肯走,但是大老爷似乎是铁了心要送走,颜氏那里竟然也一点风声都没有透过,袁氏是忙得无暇透风。杜馨兰知道再继续下去,姨娘势必会被送走,这才厚着脸皮来向杜汀兰求情。得到的是被拒绝的遭遇。杜馨兰其实远不知道,表面看起来毫不知情的袁氏,早早就知道此事,就是清楚其中利害,袁氏才会事先告知杜汀兰,要她不必理会此事,就算是杜馨兰来求情,也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杜馨兰找人无门,心灰意冷地再次来到书房,见到的是姨娘披头散发不住往地上磕头,声音早已嘶哑,却还是在求情:“老爷,不要送我走,不要……” 杜馨兰悲上心头,几步迈进书房,忘记长幼之礼。扶着方姨娘的肩膀,苦涩地说道:“姨娘……” 方姨娘先是一愣,看到是自己女儿时脸上闪过一抹惊慌,随即使劲将杜馨兰往外推:“六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丈夫在气头上,方姨娘服侍多年,这点还是清楚的。多少次她闯了祸,也是这样声嘶力竭地跪地求饶。老爷都念着情分放过了她。所以方姨娘冒险也要再尝试一次。她的冤屈似乎很难再述说清楚,眼下最担心的,是女儿会受她连累。 杜馨兰哪里晓得姨娘的心思,也一并跪了下来,说道:“父亲,姨娘服侍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饶过姨娘吧。女儿知道,父亲已经断定伤害七妹妹的凶手是姨娘指使。可是毕竟多年,别人不了解,难道父亲也不了解姨娘么?她何曾会用此等毒辣的手段害过人?” 大老爷无动于衷,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她不毒辣,那么上一次小七轿子里的磷粉是谁放进去的?” 杜馨兰身子一颤,哑口无言,大老爷又说道:“这个毒妇,第一次害人不成,这才故技重施。要害了小七的命。方氏,小七与你有何仇怨,你非要置她于死地么?她只是一个孩子啊!”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浇透到身上。杜馨兰浑身颤抖,原来父亲心中,早就给姨娘定了位,那么她说什么又有何意义?她舒了口气,看着蓬头垢面的姨娘,把心一横。说道:“既然父亲已经决定了,女儿无话可说。不过女儿是姨娘身上掉下的肉,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未免再有人伤害七妹妹,父亲不如将女儿与姨娘一同送回金阳。” “你说什么?”大老爷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表情,他绷着脸,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杜馨兰道:“父亲疼爱七妹妹,一味偏帮七妹妹,还要我们这些人留下碍眼么?索性都送走,这样不就万无一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伤害您的宝贝女儿。” 方姨娘几乎是扑过来,口里嘟嘟囔囔地,一直重复地说道:“不可以,不可以啊!” 她伤害七小姐不假,做错事被送回去也是报应,可是关她女儿什么事,女儿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不能啊!哭哭啼啼地匍匐上前,拉着大老爷的衣衫,哀求道:“老爷……” “这是你的心里话?”大老爷不看方姨娘,反而盯着杜馨兰道。 杜馨兰早就失望透顶,视死如归道:“是。” 干净利落的一个字,表情是那样的坚决,半响,大老爷说道:“如果这是你所想,那为父便如你所愿。” 方姨娘睁大了眼,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爷,馨儿也是您的骨肉啊!” “父亲,不可!”随后而来的杜汀兰赶到书房,她早就发现杜馨兰走前的神情不对,紧赶慢赶地过来,因为换衣衫耽误了时间,身上有伤行动也不便,到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见杜馨兰还跪在地上,心里先松了口气,这才在江嬷嬷的搀扶下走进去。 “你怎么来了?”大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一边的软椅,待江嬷嬷扶住杜汀兰坐下,才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样出来多有不便,还是回去歇着吧。” 杜汀兰何时见过六姐姐那样悲痛欲绝的样子,她稳住心神,说道:“女儿是因为担心父亲会冤枉好人,所以过来看看。” 六姐姐本性不坏,也没有非要人命的狠毒,她相信她们的确只是想吓吓她。尽管母亲叮嘱她不可插手,可是六姐姐走前的表情实在让她不放心,基于对庶姐的了解,杜汀兰就是知道她的脾气,恐怕不但救不了方姨娘,还会火上浇油惹得父亲不快,不过杜汀兰怎么也想不到,在危急关头,六姐姐竟然会以自己来要挟父亲,她这样挑战父亲的忍耐力,试问父亲怎么会不动怒呢? “你说她是好人?”大老爷指着方姨娘,道:“小七,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杜汀兰摇头:“女儿所受的伤害,一刻也不敢忘。可是父亲,就算是方姨娘所为,又与六姐姐有什么相干呢?难道因为她是方姨娘所出,就要一起怪罪么?” 大老爷道:“为父何尝想为难她,是她非要跟她姨娘一起走。” 他是短了她的吃还是少了她的穿,到紧要的关头她还要是非不分,一味护着她姨娘。大老爷是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耳根子软,让方氏自己抚养,要是放在袁氏名下,肯定好一百倍。 父女的脾气如出一辙,杜汀兰微微叹气,道:“那么女儿敢问父亲,把方姨娘送回去,就能让女儿身上的伤好起来么?如果错怪了方姨娘,六姐姐也会失去姨娘,父亲难道希望,另一个女儿也一样么?” 说到此处杜汀兰哽咽了,她已经连姨娘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真的是不孝。而六姐姐甘愿与自己的姨娘荣辱与共,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又让她何其羡慕!(。)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狠心绝情六小姐恶语伤人 大老爷还是纹丝不动,杜汀兰又道:“并非女儿袒护,实在是不想府里再出事端。女儿自小没了姨娘,就盼着和和气气地一家人开开心心说几句话,还请父亲看在女儿的份上,能够从轻发落,至少也让六姐姐还能常常与方姨娘相见才是。” 大老爷原本是决定将方姨娘送走后,将杜馨兰送到袁氏那里教养,杜汀兰几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嫡母虽好,也比不过亲生,况且袁氏手上事情多,顾氏落胎后,二老爷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似有颓废之态,他这个做长兄的,不得已要出门应酬,也是无暇分身。如若到时候袁氏有照看不到的地方,疏忽了是小事,另一个女儿也忽视了才是大事。想大女儿已经十二岁,是该参考参考寻个什么样婆家的时候,大女儿过了紧接着就是二女儿,虎毒不食子,方姨娘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好的。大老爷这样想了许多,便道:“你先回去歇着吧,容为父再想想。” 杜汀兰一喜,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些许的作用,也不再激进,适可而止就是最好的,她缓缓站起来,躬身道:“那女儿先告退了。” 大老爷看着女儿颤巍巍的身子,又心疼起来,多说了两句:“缺什么想吃什么直接告诉为父,为父替你去安排。” 杜汀兰总算露出淡淡笑意,道:“父亲忘了,大夫说女儿现在不宜大补,还是要过些时候,身上的疤结痂了,父亲再纵容女儿吧。” 大老爷满是欣慰地捻须而笑,视线回头看到二女儿的目光,他面色一沉,道:“你也先回去吧。” 此时的杜馨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面对那个曾经对她呵护有加的父亲,她竟然觉得陌生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也会用那样严苛的毫无表情的眼神看着她?杜馨兰失望地福身。继而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姨娘可能会受罚,但父亲似乎已经愿意退一步了,只要不是把姨娘送回金阳,那就是最好的了。至少目前在形势上,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得寸进尺,去触父亲逆鳞,最明智的方式就是假装忽视姨娘,这样父亲心里的怨气会少一些。 杜馨兰明白了此事,恨不能多飞出一双翅膀,好远远地逃离书房,她的速度极快,翠微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从不多言。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边打量自己小姐的脸色,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低下头,佯装无事地走着。方姨娘算是不会被送走了,这场风波或许会就此过去,可如果七小姐没有来,或者是没有这么快出现,那么翠莺会不会来呢?这是翠微不敢把握的,她悄悄见了翠莺,已经有了名分的翠莺字里行间与从前截然不同。翠微想,也许这都是注定的吧! 杜汀兰走得很慢,适才是急着赶来,全身全心都在想着杜馨兰的事。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等到大老爷答应退步,她从书房出来,那一颗悬着的心是放下了,与此同时身子也逐渐地疼痛起来,甚至走几步也要停住歇歇。如此一来,后出书房的杜馨兰倒是比她快上许多,没有半柱香就被追赶上了。 在江嬷嬷的帮助下稳住身形,杜汀兰微笑着让步道:“六姐姐。” 斜觑了一眼,杜馨兰几乎是与杜汀兰擦身而过,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道:“你很得意吧!” “六姐姐你何出此言?”笑意还在嘴角,却愣愣地僵住了。 杜馨兰冷笑道:“之前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施以援手,我以为你是真的以为是我姨娘害你,不肯帮忙,就算是这样也算是常理,我没有怪你。可是没想到你心思竟然这么深,前一秒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帮助我,下一刻却出现在父亲眼前,你想说什么?让父亲对你刮目相看么?让父亲以为你是一个宽容谦和的人,让府里的人都信服你?这样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了,可以越过我与五姐姐平起平坐了是不是?” “六姐姐你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从我院子出来我就跟上来了,只是因为……” 杜馨兰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粗鲁地打断道:“别再自命清高了,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么?杜汀兰你赢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杜汀兰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好心会是这样的结果,更没有想到,这种极尽伤害她的话会是从自己的姐姐嘴里说出来。虽然她们不是一个母亲,可是亲亲情对于杜汀兰来说,是何等的重要,而今就被姐姐这样轻飘飘地否定,她红了眼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最后的最后,反而错的是她? “我……” “怎么?无话可说了?被我说中了?呵呵呵……”杜馨兰往后退了几步,眼角也是泪光闪动,她背着身子,杜汀兰这边却看得明白,她身后有一块石头,杜汀兰张口大叫:“六姐姐小心!” 但是杜馨兰重心被石头一绊,身子往后一歪,杜汀兰距离她较近,她伸出手,杜馨兰已经站稳了,拂开她的手,道:“不用你假好心!” 如若跟随的是绿影,大概还会与杜馨兰争个高下,但今天来的是江嬷嬷,主子都没有言语,江嬷嬷不敢越矩,搀住杜汀兰道:“小姐,六小姐也是一时气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杜汀兰呆呆地看着手心,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还有六姐姐的味道,但是她的人已经走远了,她叹口气,说道:“我怎么会怪她,是我思虑不周,原本就不该出面的。” “小姐也是好心,若是去老夫人那,或许那个时候方姨娘已经被送走了,果真如此的话,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杜汀兰握住江嬷嬷的手,感怀道:“还是嬷嬷你最懂我的心。” “是小姐不嫌弃老奴粗苯。” 杜馨兰过了廊桥,回到自己院子,这才顿足问翠微道:“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翠微早就诧异为何七小姐出手相助,自己小姐还要大动肝火,只是因为太过了解杜馨兰的脾气才没有问出口,既然她自己先提出来,翠微便道:“小姐又是何苦呢?这般伤害七小姐,难道小姐自己心里好过么?” “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余情未了莺姨娘舍命奉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是她在挑拨离间,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是一看到姨娘那个样子,她却可以端坐在软语上,父亲对她又是那样的和颜悦色,心里就一阵阵堵得慌。” 翠微道:“其实换位思考,七小姐未必愿意受到现在的优待。小姐想想,被火焰炙烤,那是何等的疼痛,老爷会严惩方姨娘,除了误会她是真凶外,何尝也不是因为心疼七小姐,如果,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受害的是六小姐自己,方姨娘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而七小姐呢,她除了老爷,还有五小姐六小姐,再也没有更亲的人了,所以,小姐刚刚的话,句句都像是一把刀子,往七小姐心窝上戳啊!” 经翠微一全解,杜馨兰心里的气算是消了,又担心起来,道:“我……那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向她道歉?”一面跺脚道:“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收回来么?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是不是会伤心。” 翠微噗嗤一笑,看来六小姐并非真的记恨七小姐,不过眼前显然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她道:“小姐也知道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眼下也不是去向七小姐言和的时候,再说奴婢觉得,七小姐并不是那种会轻易生气的人,姐妹一场,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小姐呢,正是因为了解小姐,所以才会来走这一遭的。” “你说得也对。”翠微侍奉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错,杜馨兰对她不是一般的信任。旧翠莺离世后,杜馨兰更加依赖翠微,新翠莺又走了,杜馨兰更是一刻也离不开翠微,也不要新的丫鬟替换。几乎日日要翠微伺候。所以翠微的话她还是信的,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杜馨兰刚刚放下与妹妹的误会,又担心起自己的姨娘来。不被送回金阳是万幸,但是万一父亲将姨娘送出府呢? 杜馨兰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此事一再隐瞒,还是被颜氏知道了,颜氏勃然大怒。坚决要杜绝隐患,对大老爷道:“此等毒妇,不配留在我们杜府,送回金阳算是给她的体面了。” 母亲的话做儿子的不能违逆,何况大老爷内心也恼恨方姨娘近期所作所为,是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都没怎么说话就应承了下来。这样一来,杜馨兰是一哭二跪三叩首,颜氏以为她受方姨娘蛊惑,越加生气。送方姨娘回金阳,似乎是板上钉钉了。 内室杜汀兰得到消息,说道:“怎么会这样,父亲不是已经答应会好好考虑的么?” 江嬷嬷整理着花瓶,插上新摘的梅花,道:“小姐也尽力了,怪只怪方姨娘运气不好。” “不见得。”杜汀兰道:“祖母那边只知道是意外,如何又被传位故意纵火?嬷嬷不觉得蹊跷么?父亲已经千叮万嘱,谁还有这样大的胆子,要把事情捅到祖母那里去?” 江嬷嬷也道:“五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六小姐不可能反过来害自己的姨娘,大夫人已经是正室,没有将一个妾侍打压到这种地步的必要,可是咱们大房数来数去也就这么些人。难道是……” 主仆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信息,杜汀兰摇头道:“也未见得,嬷嬷,我忽然害怕起来,你说。是谁有这样狠毒的心思,还是,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正说着,绿影进来了,说道:“小姐,莺姨娘在外头,说想见见你。” “莺姨娘?”杜汀兰这才想起翠莺早就是姨娘的事实,虽然觉得纳闷,口里还是说道:“请她进来吧。” 莺姨娘袅袅娜娜地走来,佩环丁当,青绿纱衣,妙龄年华,总是比做女孩时多了几分娇媚,她走进来就说道:“怎么,七小姐似乎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过门都是客,莺姨娘请坐吧。”杜汀兰指着桌案边的椅子说道。莺姨娘并不坐,而是说道:“相信七小姐也已经知道,老夫人执意要将方姨娘送回金阳的事情。” 杜汀兰点头示意道:“略有耳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汀兰总觉得今天的莺姨娘与别日有些不同,眉宇间似乎有股消不掉的忧愁。杜汀兰想大概她也已经与别的女子一样,一朝上位,就开始筹谋算计如何稳固恩宠,谁料莺姨娘说道:“我今日来,是与七小姐辞别的。” “莺姨娘你要去哪里?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呢。”问话的是绿影,同为奴婢,绿影起初总是有几分同情翠莺的,因杜汀兰帮助过几次,实则绿影私下也偷偷给翠莺送过几回东西,都无人知晓,所以还有几分感情。 杜汀兰不是不好奇,是啊,放着好好的宠爱不要,怎么忽然想到要走的,换成是谁都不明白。这么问似乎太过直接,所以杜汀兰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可是莺姨娘你的娘家人也上京了?” 翠莺凄厉一笑:“我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即便死了,也是孤魂一缕罢了。” 绿影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走,这里还有我们,还有翠微姐姐,起码你还有几个可以说上话的人啊!” 说到此处,猛然住了口,今非昔比,翠莺是大老爷亲封的妾侍,也算是半个主子,不可能是她们的姐妹了。而且绿影还有些不能接受翠莺忽然的转变,不自觉地别过头去。 感觉到绿影忱挚的关心,翠莺苦涩地笑了笑,并不应答。对着杜汀兰深深鞠了一躬,道:“奴婢此次来,是感谢七小姐曾经的搭救之恩,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望七小姐善自珍重。” 杜汀兰说出主旨:“父亲知道此事么?” 翠莺嘴角绽放一个虚无的笑意,道:“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杜汀兰不解其意,总觉得今日的翠莺怪怪的,还想问,翠莺自袖口掏出一枚发簪,道:“这是奴婢最珍爱之物,希望七小姐不要嫌弃,留着做个念想吧。” 杜汀兰拒绝道:“既然是你心爱之物,你带着出远门,总是好的,我万万不能要。” 翠莺几乎是将那簪子强行塞进杜汀兰手中,说道:“七小姐拿着吧,也算是奴婢对七小姐多次相救的报答,或许有朝一日,在关键时刻,它还能帮七小姐一个大忙呢。” 翠莺的笑极其诡异,杜汀兰拉也拉不住,她就消失在门口,口里念着一段话,杜汀兰听出那是陆游的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第一百八十章 摒弃成见绿影严于律己 见惯了柔弱的翠莺,乍一看到略有章法的她,杜汀兰尤为不适应,因她外出,杜汀兰便忙叫了绿影跟上去,一探究竟。 一个时辰后,绿影悻悻地回来了,两腮上还有泪痕,杜汀兰道:“怎么了,是被欺负了还是又听别人胡说了什么。” “小姐。”绿影踱步上前,杜汀兰触及到她凉凉的指尖,再探额头,并无不妥,便道:“不是让你跟着莺姨娘去么?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翠莺……莺姨娘她去了。”绿影断断续续地说出口来。 杜汀兰笑了,扯动脸颊,与江嬷嬷相视一眼,江嬷嬷亦是一笑,杜汀兰道:“嬷嬷你瞧瞧,还是个孩子呢,动不动就掉眼泪。” 江嬷嬷拉过绿影,道:“绿影,你还小,殊不知这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百态,乱世之人,颠沛流离也大有人在,我们万圣虽然安定,可是来来去去,想走的留不住,想留的,也要看命啊!等你日后长大了,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绿影摇头:“不是的,小姐,不是小姐想得这样,莺姨娘她是……归西了!” “你说什么?”杜汀兰大惊,身子陡然一抬,江嬷嬷忙道:“小姐稍安勿躁,听听绿影怎么说吧!” 原来当日杜馨兰求救,书房与大老爷口角,后杜汀兰求情,颜氏大发雷霆等事,翠莺皆知悉。翠微也确有找过她,姐妹一场,翠微帮衬过翠莺多次,这份情翠莺总还惦记着。翠微先是晓以大义,后说到陈年旧事,自己先忍不住泪眼唏嘘起来。翠莺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翠微误会,以为翠莺见死不救,失望而归,但此事不曾对杜馨兰提起。 本来峰回路转。听了杜汀兰的劝诫,大老爷已经不曾要对方姨娘惩戒,颜氏金口一开,除非是有更好的理由,方能免去方姨娘的责罚。 正当杜馨兰与方姨娘抱头痛哭之时。翠莺出现了,还号称是纵火一案的真凶,目的就是为了一石二鸟,借机嫁祸方姨娘。颜氏本就不喜翠莺这样的,觉得她是狐媚主子的妖孽,恨不能将其五马分尸,大老爷是不信的,无奈翠莺说得头头是道,时间地点经过都陈述得清清楚楚,叫人挑不出一点破绽。由不得大老爷不信。颜氏要将翠莺明正典刑,翠莺忽然挣脱家丁,往柱子上一撞,鲜血横流,不出半刻就一命呜呼。 杜馨兰哀嚎着扑过去,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翠莺,眼泪滚滚而下…… 事已至此,人也没了,颜氏不再追究,倒是大老爷心疼不已。着人将其好生安葬,料理后事。翠莺除了已故的亲姐,还有一位在老家的老娘,也在两年前病故了。所以翠微主动请缨,料理起她的后事来。 杜汀兰替绿影拭泪,道:“事已至此,人已去了,我们多替她烧些冥纸吧!” 江嬷嬷道:“想不到竟然是她做的。” “不是她不是她!我不信是她!”绿影猛摇头,揪住江嬷嬷的袖口。道:“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江嬷嬷安慰道:“傻孩子,她都自己承认了,还会有假吗?有谁会把自己的命送出去的呢?” 杜汀兰凝视着手中发簪,道:“绿影说的不错,翠莺不过是替罪羊。只是,我真的想不到,她会如此做。” “小姐……”绿影颤抖着双唇,道:“直到今日奴婢才知道,原来真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奴婢不能相信是莺姨娘所为,这么一来,她就是冤死的呀!” “她怎么会是冤死?”杜汀兰道:“她是甘心情愿去赴死的。绿影,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活在世上难免有各种纷扰。就像我与绿影,倘若有一日我遭遇变故,自身难保,绿影也会一样拼命保护我的,不是么?” 绿影猛摇头,忽又猛点头,惊慌得不成样子。小姐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翠莺是替人受罪,而那人,正是她的旧主方姨娘。要是别人还好,翠莺做丫鬟那会,方姨娘就没给过好脸色看,从不阻止杜馨兰惩罚,反而变本加厉,哪里又有主仆情分呢?正是因为如此,绿影才为翠莺不值,为了那样的主子丢掉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不管她如何惋惜,翠莺芳华正茂的年纪进了阎罗殿是事实。绿影一思及此,更加敬佩起翠莺来,该是如何的气度,才能在那样的关头,对从前苛待她的人施以援手,还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任由临死前也要被人往身上泼脏水。 “绿影,你要记住,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你付出一切,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轻贱自己的性命。” “还有,如今的杜府比起咱们在金阳的时候,要更为复杂,凡事你只可少说话,多做事,不要轻易被人利用了去。” “奴婢记住了。” “翠莺的事情,再也不要提起来,以免惹祸上身。想来她一去,这事算是揭过去了,不然方姨娘定是被重罚的。只是她临行那几句话,我总觉得奇怪。” 绿影掩埋了心事,想起之前跟着追自己小姐的时候遇到的人,便道:“小姐,奴婢在来前的路上,遇到一件事。” “是关于六小姐的,小姐可还记得,那日奴婢因担心小姐身上的伤,不肯陪小姐去为方姨娘求情?后来奴婢觉得不妥,紧接着就跟了出来,却没有见到小姐的身影。奴婢本想原路折返,刚巧要替小姐拿晚膳,所以就往厨房那边去了。谁知道在亭子里竟然看到六小姐与一个人在说话。” “你是不是看错了?”杜汀兰纳闷道:“那日我很快追了出去,分明看到六姐姐是往父亲那边去的。” “是,奴婢初时也不敢相信,后来一想,那条路是通往书房的近路,又连着沁芳阁,奴婢想,或许是六小姐要顺道回去取什么东西也说不定。只是那个人,奴婢却不是很熟悉,远观其身量,该是一个男子。” “男子?” 府里的小厮路过是并不会进前花园的,杜汀兰因道:“你可看真切了,是何人?” 绿影低着头想了想,才敢说道:“应该是表少爷没错。” 跟着补充一句:“此事奴婢只敢告诉小姐,并不曾对旁人说。”(。) 第一百八十一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抛砖引玉贵妇移形换影 周秉睿一心苦读,想是偶尔出来信步走走,刚好碰到杜馨兰,两人说几句也是有的,杜汀兰不想再节外生枝,最近发生一连串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昙花一现的翠莺,没过多久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或许是感念她的最后倒戈相救,或许是因为对前翠莺的愧疚,杜馨兰悄悄地替她立了一座墓碑,那个冰冷的寒冬,正好是翠莺的生祭,不过也只是袅袅清香,聊表心意罢了。 对此事触动最dà的要算绿影,小丫头渐激àn地变得心事重重,做事多了份沉稳,少了些聒噪,对杜汀兰也更加尽心竭力地服侍,用她的话说,方姨娘对翠莺不好,翠莺尚且可以以德报怨,以命相报,她绿影从小受尽小姐的恩惠,有什么理由不尽心?杜汀兰没说不好,也没说好,人总要长大的,但是这样突然的冲击,真的好么? 没等杜汀兰思索明白,这个年就这样过了,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日常的行走基本不成问题,大夫叮嘱,但凡竹笋这样的乏物,食用要切记小心,平常行动也要适可而止。有了大夫的嘱托,前有江嬷嬷看着,后有绿影,杜汀兰就是想轻视也没有机huì了,各院似乎都很安静,静静地等待着来年的风调雨顺。 正月初二,袁氏按例要带着嫡女庶女回袁府拜年。杜汀兰以身子还没有好全推脱了,杜馨兰闻之,心里涩涩的,想要不去吧,终归有些想见,去呢,难免被人问到杜府近来的几件大事,这种官宦家的家眷,最擅长的便是捕风捉影,杜馨兰还真的有些担心怎么回答。那时候杜雅兰又长了些个子。更加端庄秀美,倒是消去了杜馨兰的担忧,大家都把目光倾注在杜雅兰这个嫡女上,少有人来问起她及姨娘的事。 大约是心事沉重。没了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后。颜氏先病倒一阵。继而是二老爷,即便抱恙在身,还是要去上朝的。千古帝王都能坚持,何况区区臣子?皇上对他的信任并没有因为他的身子不好而减退,反而赏了好些东西下来,这样一来,上门探病的也多了起来,也不外乎有见风使舵之人,见皇上如此重用二老爷,走动得也就多了些。 颜氏决心扫除阴霾,跟两个儿子说了一声,宴请了一些宾客。府里就那么些人,杜府三位千金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了,杜汀兰也不能幸免,被叫到一处招呼客人,这几家的小姐杜汀兰都是识得的,招呼起来也不算难事。 说起来走动的这些夫人,哪一个不是别有用心呢,除了要与杜府联络感情,更多的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晃眼杜汀兰竟然也有十一岁了,杜雅兰杜馨兰也早就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大方。皇上正值壮年,不过上位几年已有些作为了,他选中的新贵,还是有许多朝臣愿yì结交的,而结交最稳固的方式,就是结亲。 当然大部分都是冲着嫡女杜雅兰来的,也不外乎有个别的,想一门双收。贵妇们在这个圈里斡旋多年,个个心都跟明镜似的,看似是在闲话家常,实则都在打听杜府的家事。 初八,杜汀兰早早起了,就是王玉钏这样娇贵的人,也少不得早起梳妆。杜汀兰先是去了袁氏的院子,就在院门口遇到袁氏,于是几人一起来到茹古院,颜氏交代了两句,不过丑时,大厨房已是如火如荼地忙碌起来。 路途中,江嬷嬷见自家小姐走路徐徐生风的样子,打心底高兴,不免玩笑道:“小姐,最近您身子又见长了,也不知小姐日后会许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杜汀兰道:“嬷嬷又拿我玩笑了,这种话也是说得的么。” “如何说不得?”绿影帮腔道:“虽然小姐的婚事是大夫人做主,可总归要看得过眼吧。” 杜汀兰道:“你大约是想多了,今日的主角是五姐姐,我们不过都是陪衬。只怕母亲也是此等想法,暂shí还想不到我。” 绿影扁扁嘴:“奴婢就是那么一说,小姐当真不想知道,万一大夫人想早些给小姐定下人家呢。” 杜汀兰失笑道:“就你机灵。哪里有幼的越过长的去呢?而且五姐姐蕙质兰心,前来求亲的人必然要踏破我们家的门槛,母亲哪里还有闲工夫过问别的事。” 江嬷嬷道:“小姐说得也是,我们小姐长到五小姐那样,不知道又该是多美的人呢。” 内院里热闹至极,前来的贵妇络绎不绝,袁氏带着杜雅兰应酬是一刻也不得闲,众夫人看着大方娴雅的杜雅兰,不住点头,频频称赞。也果真如杜汀兰所说,没有多少人注yì她这个庶女,除了袁氏的娘家嫂嫂们。 年初的时候,朝廷里一位翰林院的大臣告老还乡,小袁氏丈夫周大人补了空缺,也举家搬迁到了汴都,都是沾亲带故的,小袁氏也带着一子一女来了。周慧真长高了不少,脸蛋还是圆嘟嘟的,粉嫩嫩让人想捏上一把,脸上的轮廓还清晰地显示出她的稚嫩来,杜汀兰玩笑几句,周慧真便从假意的扭扭捏捏里放开来,开心地玩耍起来。 杜汀兰一一见过,白氏道:“几个月不见,似乎瘦了。” 小袁氏听到了,道:“怎么能不瘦呢,要是我们,也得受不小的惊吓呢!”说着将杜汀兰揽过来,软语道:“如今可都好了?” 杜汀兰回礼道:“谢姨母关心,小七好多了,幸亏当初叔父就在不远处,救了小七一命,又有好的大夫,所以也已经好了许多。” 翻过年关,她也必须与五姐姐六姐姐一样,学礼仪做女红,她不想再如别人一样,所以自称“小七”,她不是她们真正的外甥女,那外甥女几个字说出口,总觉难以启齿。 小袁氏笑道:“还好没有落下疤痕,不然也该是有人心疼了。”眼神所到之处,分明直指白氏。上一回白氏不过玩笑,当不得真,小袁氏也只是打趣,但在别有用心的人听来,又是另一番诠释。 尹氏素来大胆,也笑道:“依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好处,要是门第太高了,只怕我们家的庙堂会被烧着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白氏投以感激一笑,殊不知尹氏并非是全心替白氏解围,而是着实同情杜汀兰,见她温顺,有些喜欢,想着替庶子谋过来,比起门第高又有心计的小姐,要好太多。 尹氏不信,白氏当真会喜欢一个庶女到求给自己的亲子的地步。(。)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薄命女薄命郎一门薄命 如若说相交的人家里,没有袁氏心动的是不大可能的,上头还有丈夫和婆婆,袁氏也是先打头阵的。不过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彼此意见不一致,袁氏便提议往袁府走一遭,颜氏同意了。 已经过了元宵,门外的积雪还没有散去,厚厚地堆成堆,一踏上去就嘎吱嘎吱地响,颜氏体谅杜汀兰体弱,特意留她多休息一会,哪知因前几日休息得不好,午膳贪吃了些,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了。颜氏便命人请大夫来,开了几贴药,即刻命人去熬制一碗,因药里带催眠成分,杜汀兰服用了不久之后,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颜氏叫方嬷嬷将杜汀兰送到内室,她手上还有些要事丢不开,便让人去请两个儿子了。 正值大老爷二老爷休息,母亲传一定是有要事,也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颜氏见到两个儿子,也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你们来,确实是有些事要与你们商量。” 二老爷没有看到方嬷嬷褚嬷嬷,便道:“母亲身边怎么也没个伺候的人。” “七丫头在里面,我让方嬷嬷守着呢,她不过一个孩子,已然睡着了,我们但说无妨。” “安儿,顾氏也处小月子了,怎么还不见你去王氏那边?”颜氏开门见山,还是为了子嗣的事。 二老爷咳嗽了几声,道:“儿子最近总心浮气躁,也睡不好,哪里还有闲功夫去想那些。” 颜氏总以为是推脱,想起顾氏可怜之态,只好将矛头对准大儿子,道:“你弟弟是因为最近病着,你呢?袁氏我是不抱希望的了,近期好几件事都与方姨娘脱不了干系,不去也罢。眼下翠莺也死了。你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大老爷道:“儿子与二弟一样,只求孝顺好母亲,照顾好女儿。别的什么,儿子是不愿再想了。所以,儿子已经没了纳妾的念头。” 颜氏瞪眼:“你要孝顺我,只有一个法子!” 二老爷道:“母亲,有的事强求不来的。你何苦呢?” 说罢叹口气,颜氏闻之,想起许多年来,她每一次的盼望到最后都化成云烟,随着风如同泡沫一般的消逝。可她一生恪守本分,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未干过,她不信老天会这样残忍。如果非要说她做过孽,那么便只有那一次,她拆散了大儿子与顾氏,这也造成了他们三个难以解开的结。颜氏为此早就悔不当初,但是,她只做过这么一件违心的事,难道就要为此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么?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杜汀兰此时已经醒了来,只是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颜氏几人的对话把她拉回现实里,她想下床,考虑到此时出现并不好,便只能继续装睡。 “母亲。即便大哥纳妾,也要他肯进人家的房间,如果再像王氏那样,岂不是白白葬送人家姑娘一生的幸福?” 大老爷颔首。说来说去还是弟弟最了解自己,也是,他们是亲兄弟,怎么会不相似,就是当年,也是对同一个女子动心。大老爷那时候不是没有怨恨自己的母亲。更多的是自责,想他年轻气盛,却只是个文弱书生,被自己的母亲关在房间竟然就没有法子出去,从那次打击后,他就信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信条,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个小官,除了以此减轻自己的愧悔外,也是变相地与颜氏对抗。母子没有隔夜的仇,可顾氏毕竟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爱过的女子,他做不到说放就放,在她回府后,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偷偷看她,在他以为她看不到的地方,这些自欺欺人的念头,也变成横亘在他与自己弟弟之间最大的阻碍。 关于新来的弟妹,最初大老爷是气愤的,恼恨弟弟也与他一样,辜负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可是是他先失言在先,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后来无意之间,他窃听到二弟与王玉钏的对话,这才打消对王玉钏的敌意。 这些都是作为孩童不该听的话,杜汀兰从其中嗅到几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什么叫做像王氏那样?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自此后她对王玉钏多了一分防备与观察,只是后来事易时移,她最终也没有明白过来。 “母亲,其实大哥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总能有些希望的。五姑娘娴雅秀美,六姑娘本性也不坏,是个可雕琢的。还有小七,母亲别看她人小,也是有三分聪明劲的。”二老爷又说道。 “你呀你呀!”颜氏就差把自己小儿子脑袋掏空,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竟然这么糊涂,究竟是假意的呢,还是他真后知后觉:“你大哥纵然不孝,也是比你好上几倍,起码他还留了几个丫头,你呢,是一根苗也没有,你叫我到了阴曹地府,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如何与杜家列祖列宗交代?” 颜氏每次说到这里,都觉痛心疾首,也是二老爷最为不想听她念叨的地方,便道:“既然母亲也说大哥有几个丫头,又担心我没有人养老送终,不如就在大哥的三个孩子里头,过继一个到儿子的名下,母亲看这样可好?” “简直胡闹!”颜氏一拍桌案,就差瞪眼睛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二老爷站起来,拱手道:“儿子千真万确,说得是真心话,母亲可以想想,也与大哥商量一二,再做定夺不迟。” 二老爷走后,颜氏嘟囔道:“人还年轻,想要生还怕没有自己的,康儿你说是不是?” 大老爷见四下无人,道:“母亲,如果这是二弟深思熟虑的结果,儿子没有异议。”他欠顾氏一个承诺,过继过去,孩子自然会养在顾氏名下,日后有一个女儿代替他陪伴在顾氏身边,也算是弥补他心里的遗憾。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钻进死胡同,谁也拉不回来。 “康儿你怎么也这样想,你明明知道……” 大老爷不情愿地打断道:“母亲,儿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儿子……” 压低声音,如此这样一说,颜氏听罢,呆住,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再也不能行男女之事?” 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子,戳中颜氏柔软的心房,她颤抖着问出口,殊不知指甲掐进肉里,骨节已经发白。 “就是七丫头院子里起火那一日,儿子当时正与翠莺……方姨娘撞进来,从那之后,儿子就……” 颜氏想说什么,大老爷率先稳住她的肩膀,道:“儿子已经偷偷找许多大夫看过了,母亲,没有用了,儿子已经……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深情姊深情妹阖家深情 杜汀兰回到知春阁,支开了绿影绿筝,向江嬷嬷问道:“嬷嬷,什么是不举?” 江嬷嬷吓了一跳,总算明白小姐为何打发走旁人,一面感念小姐的良苦用心,也感恩小姐对她的信任,便凑得近了些,道:“小姐可否告诉老奴,是从何处听来?” 不想隐瞒于江嬷嬷,杜汀兰说出了实情,只是音量很低。江嬷嬷听完正色道:“既然话是大老爷亲自对老夫人说的,那就十有**是真的了。” 喃喃着见杜汀兰还看着她,江嬷嬷暗道:该是要不要告诉小姐呢?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黄花闺女呢,这些污秽的总不该过小姐的耳。算了,总得找个什么由头瞒过去再说。 那杜汀兰见江嬷嬷的神色,也知晓了几分,道:“嬷嬷,我特意问你,总是做好了准备的,就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那总该是我父亲,我也该是尽尽孝,分分忧的,嬷嬷休要再瞒我,你不说,我自然也可以去问旁人。” 江嬷嬷本是打算隐瞒,听了杜汀兰的话又暗忖道:小姐虽说不满十二,但自从回到杜府,可谓是多灾多难,吃尽了苦头,眼下大老爷得了那样的病,兴许对小姐是个契机,便娓娓道来:“这男女之情,始于女娲补天……” 听完江嬷嬷的话,杜汀兰脸色大变,怪不得父亲会等二叔走后说那样的话,原来他已经不再可能生育子女,如今祖母的愿望都全系与二叔一人,可二叔一门心思在婶母身上,子嗣一事,恐怕要无望了。杜汀兰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有别的任何人出现打破这样的格局,甚至是方姨娘也好。那些魑魅魍魉也好,起码都是她熟悉的人,而且经过此回的打击,她相信方姨娘一定会改邪归正。府里也再也不会有什么风浪,可惜杜汀兰还是太年轻,经过的风浪太少,不知不觉就入了别人设计的陷阱。 颜氏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采纳二老爷的意见。过继一个孩子到顾氏名下养着,日后也好有人替二老爷后续香灯。对于人选一事,颜氏则坚持要按照她的要求来做,既然都是要过继,没有必要把大房的女儿扯一个过去,虽然说血缘上要亲些,但这样大房也少了一个孩子不说,也不是颜氏心仪的男丁。汴都里杜府的旁支也不少,也算同出一脉,都流淌着杜家的血。二老爷争不过颜氏,也就随她去了,只说先看重的人品,如果不合适,那就不要。 院子里杜汀兰姐妹三人正一起做风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杜雅兰近来总喜欢将她和杜馨兰叫到一处,有时候品茗,有时候下棋,她自己则挑了空隙溜了。这样多几次,杜汀兰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只是杜馨兰偶尔还是有些别扭,因杜雅兰极力撮合。这对庶姐妹好歹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杜馨兰道:“我还以为会是七妹妹过继过去,没想到祖母会从旁支里挑选。” 杜汀兰笑道:“六姐姐你莫不是忘记了,小七也是女儿身,祖母断断不肯的。” 咯咯笑了几声,杜馨兰道:“只恨我不是男儿,若然是。也就非我莫属了。” “姐姐你好糊涂,你若是男儿,何须过继?不正是咱们长房孙子。” 杜馨兰鼓着腮帮子,脸蛋红扑扑的,道:“总之我说不过你,明日林府相邀,你去是不去?” 林府就是林芳语居住的地方了,明日是她的及笄礼,按理说庶女是没有资格被邀请的,但杜馨兰是其祖母的干外孙女,杜汀兰与她较为谈得来,杜雅兰不用说了,也在受邀的行列。杜汀兰明白,所谓及笄礼,还不是一个借口,那些定亲的自然是躲在家里绣嫁衣,未定亲的,或是年龄相当的,总要在人群穿梭,替自己的家姐家兄考量一番。杜汀兰才不想去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宴会,如果要高谈阔论,何不在无人之时,单独送上拜帖,在那样的聚会,话不投机的,半句也难说,还要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她才不想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便道:“我身子还没有好全,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说来好笑,之前还无比痛恨这幅不健全的身体,现在它竟然成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杜馨兰故作惋惜地说道:“据说及笄礼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一项仪式,意味着已经长大,可以嫁做人妇了,林姐姐之前那样疼你,你若不去,就看不到她美艳无双的样子了,而且她见不到你,不是也会很失望。” 咬着嘴唇想了想,不是她不愿,实在林姐姐家的后花园占地宽广,轿子只能在门口进不了,她的大腿时至今日仍然隐隐作痛,自己也没有把握熬到走到设宴的地方。脑海里没由来的跳出林姐姐的样子,半是哀怨的目光,看得杜汀兰心儿突突直跳。 站在荷塘之上,林芳语一面拾掇着盘中糕点,右手沏茶,说笑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杜汀兰羞红了脸,道:“让姐姐见笑了,我来迟了。” 她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林芳语早看出来了,道:“你呀,不来我也不会怪你,何苦折腾自己。” 杜汀兰笑道:“最初我也跟姐姐是一样想法,可是姐姐的及笄礼此生只此一次,妹妹要是错过了,兴许会抱憾终身的。” “好妹妹。”林芳语握了下她的手,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小姐众多,上门都是客,林芳语也不可能只顾杜汀兰一个人,又担心她会受人奚落,便安排她在距离远一些的地方休憩,两个人虽然年龄差有了一个代沟的三岁,但是许多想法还是不谋而合的,杜汀兰还想着,就算林芳语不许,她自己也要悄无声息地溜出那热闹之地,一个人清净清净呢。 说起来,还都是因为上一次袁府聚会,林芳语无故落水被张家少爷救上来一事。那张家少爷定亲的对象是宫家的嫡小姐宫妙音,也就是林芳语嫡亲的表姐,事后宫家嫡小姐捂着帕子哭着跑出去了,宫家的庶小姐宫妙彤却含沙射影地讽刺林芳语。不过过了几次招之后,她都败在林芳语的手上,于是这宫家庶小姐就把矛头对准与林芳语相交较好的小姐身上,当然她还算聪明,那些嫡出受宠的也不便招惹,像是杜汀兰这样的,首当其冲是她对付的对象。 这才是杜汀兰要回避的,不是因为怕,是她不想在林姐姐的及笄礼上出什么乱子,破坏她的成人礼。 “姐姐不用照顾我,这里景色宜人,妹妹可是要乐不思蜀了呢” 林芳语怜爱地一笑,转身的同时,面前一个高大的男子挡住去路,林芳语一惊,道:“你怎么来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话里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来人身高六尺有余,穿着华丽的服饰,脸上一个赤金色面具遮盖住大半张脸,杜汀兰本觉好奇,但一听林芳语的话,也猜出个大概。 那男子虽然看不到容貌,但口气着实滑稽:“我来看看我未来的夫人,有何不可?” 林芳语哭笑不得:“你我虽然已经被皇上赐婚,但是在成亲前定亲的男女是不可以私自见面的。” 男子上前,布满老茧的手抬起来,想了想又收回去,嬉笑道:“私自见面?何曾有过,你的小姐妹不是也在场么?” 林芳语红了脸,看了眼杜汀兰,道:“杜妹妹不过十二,你莫要教坏了她。” 杜汀兰就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面感叹林姐姐未来的夫君如此高大,个性又如此……标新立异,她站起来,按照规矩盈盈一礼,道:“见过林姐夫。” 透过面具,杜汀兰明显看到男子挑眉,道:“林姐夫,这称呼着实有趣。” 杜汀兰道:“小七先认识林姐姐,与林姐姐亲如姐妹,林姐姐未来的夫君,自然是该以林姐姐这边来称呼。” 男子不置可否,对林芳语说道:“你的姐妹跟你一样,伶牙俐齿。可惜二弟已经说了亲事,不然也弄到我们府上去,看那个老妖婆怎么变脸。” 林芳语忙捂住他的嘴,男子似乎也觉得说得过多,深看了林芳语一眼,道:“今天是你及笄,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就要跳出荷塘,冷不丁被一群人撞见,为首的宫妙彤叫嚣得最厉害,那男子也没让她多说几句,直接敲晕了宫妙彤,兀自揭开面具。吓得一群人花容失色,大声尖叫起来,口里喊道:“鬼,鬼啊!” 没过几日。林芳语热闹的及笄礼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先是说白府的少爷不守规矩不懂礼法,后又盛传他面容漆黑如炭,狰狞恐怖。杜汀兰并没有见到他揭开面具的样子,但是混乱中。她清晰地看到林姐姐眼中的情意,透过无数的剪影投射到白少爷身上,那样的情深意重。 林芳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我情愿嫁一个那样丑陋的男子?” 杜汀兰知道白少爷并不丑,在那之前,他曾经是汴都有名的美男子,年少有为,是继承侯爵的不二人选,优秀的外表和优渥的家世,使得对他芳心暗许的小姐趋之若鹜。只是就在他即将继承爵位之前。也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毁坏了面容,失去了承袭爵位的资格,人也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都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两年后他突然再次出现,只是爵位已经给了他的弟弟,就差请封了。或许皇上出于对他的补偿,决定给他赐婚。可是没了爵位又丑陋不堪,还有哪一户的小姐愿意嫁呢? 就在大家都在津津乐道这白少爷可怜的同时,林芳语主动上表愿意嫁给他,再次让众人大跌眼镜。初时杜汀兰也不明白。直到见到白少爷,她总算明白了,笑着道:“姐姐你的选择没有错,你一定会幸福的。” 林芳语笑得勉强:“小七。白府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不过既然我选择了他,他也认定了我,我们就该携手共度风雨。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对一个男子动心。就算动心,也要保留三分给自己,因为在适当的时候,这三分就是你的尊严,你记住了么?” 杜汀兰用力点头,道:“我记住了,姐姐也要万事小心。” 林芳语深深看了她一眼,触及到她的手心,拧眉道:“我见你气色不好,该找个大夫看看了,你身边都是可信的人,可是也要顾忌着府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不要再像上一次一样,承受无谓的灾难。” 有些事局外人只能点到为止。 杜汀兰将这些话放在了心底,出了林府的门,自己打转去了街市的一家药铺,林姐姐懂得一些医药常识,她既然没有点破,她也要装作无知,但不能不有所防备。 “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小姐似乎有些许中毒的迹象。”大夫把完脉,沉沉说道。 “看得出是何毒么?又是如何中毒的呢?”杜汀兰问道。 大夫摇头:“因为用量很轻,暂时发现不出来,不过小姐的情况,应该是有个两三年了,只是因为用量实在太小,譬如说用将药物投放在开水里,再将这开水烫烫汤匙或者筷子,或者是在常用的丝绢衣物上洒上轻微少许,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中毒的原因,那就更多了,平常的膳食,使用的器具,甚至是点燃的熏香,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大夫……”斟酌了一番,杜汀兰才问道:“此毒可解么?如果长期中毒,会有什么后果?” 大夫愣了愣,还是说道:“此毒无色无味,若是要排查起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若是短期中毒,只会让人食欲不振,精神恍惚,体质变弱,严重的会焦躁不堪。若是长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女子,恐怕会对身体有极大伤害啊!” “小姐放心,小姐的毒还是可解的,老夫这就开几幅方子,每日慢火熬上两个时辰,早膳午膳晚膳后半个时辰服用,半年左右可以将体内余毒全部排除干净。不过这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关键还是要查出因何中毒,杜绝源头啊!” 失魂落魄地走出药铺,本来听了林芳语的话,她只是猜测着,或许自己哪里不妙,没想到是中毒了,还是在两年前,而两年前,不正是他们从金阳搬来汴都之后么?而到底是谁,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又这样的缜密,竟然在两年前开始布局,重要的是,对方在暗处,她在明处,就算人家要对付她,她也不知道如何抵抗。难道注定她一生孤独无依,颠沛流离么? 不知不觉眼泪滑落下来,门口江嬷嬷正举目远眺,见到自家小姐回来,笑着迎了上来,杜汀兰更是心酸,冷不丁扑到江嬷嬷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嬷嬷,你抱紧我,我好冷,好冷……”(。) 第一百八十五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局中局一局叩响胜与败 “小姐可是着凉了?都怪老奴,也没提醒绿影给小姐多带件衣裳。”江嬷嬷一听不舒服,便以为是病了,不停自责,覆上杜汀兰额头,庆幸道:“还好没有发烧,过会子熬些姜汤来喝也就是了。” “嬷嬷,我困了,你就在这守着,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面对杜汀兰难得的撒娇,几个丫鬟都笑了,江嬷嬷极为宠溺地一笑,道:“好,老奴就在这守着小姐,哪也不去。“对着几个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一个时辰后熬些姜汤来。” 众丫鬟鱼贯而出,杜汀兰有气无力的趴在江嬷嬷的腿上,瓮声瓮气道:“嬷嬷,我们遇到麻烦了,嬷嬷可愿yì帮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朝夕相处了几年,杜汀兰早已将江嬷嬷视作自己的亲人,如同乳母一样的亲人。眼下大夫说她中了毒,首要的是从院内开始查起,而绿影总是一知半解,她能够倚仗的,似乎只有江嬷嬷。 江嬷嬷噗嗤一笑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去林小姐家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能啊,林小姐一向对小姐和善,该是不会为难小姐的。” “自然不是林姐姐。”杜汀兰陈情:“在林姐姐那里用过午膳后,我们坐着说了会子的话,林姐姐说看我的面色不大好,所以回来的路上,我就去药铺看了看。没想到,大夫就把出脉来,说我中毒了,这毒已经有两三年了。” 瞪大了眼,江嬷嬷深吸口凉气,道:“小姐说得可是真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跟嬷嬷开玩笑。”杜汀兰道:“也算是林姐姐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恐怕是早看出来我身体有恙,只不过又不能明说,这才借着宴会的功夫提点于我。” 江嬷嬷道:“如果果真是那样,那么我们就更是防不胜防了。” “我想。能够这么多天。夜以继日地给我下毒,大概是我们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人。眼下当务之急是将那人揪出来。” 江嬷嬷摇头道:“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过早揪出那奸细,到时候小姐就是告到老夫人那里。也是无用的。我们倒不如装作若无其事。暗中调换小姐的吃食用具。再使一招瓮中捉鳖,使那人无所遁形!” “嬷嬷此话有理,只是大夫给我开的解毒的方子抓了药。要熬制这些药,又不能一点味也没有,只怕是有些难度。” 江嬷嬷也称是,杜汀兰思之再sān,道:“我有一法可行……” “不行!”江嬷嬷陡然站了起来,要不是担心有人窥伺,就会加大音量了:“小姐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老奴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再受罪!” 要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从床榻上滚下来,轻则破皮,重则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此就可以借着机huì熬制解毒的药,还能够不被他人疑心。但是这等于是在小姐未痊愈的伤口上撒盐,江嬷嬷怎么肯?那一次火烧江嬷嬷已经替小姐感到惋惜,万幸的是脸部没有什么损伤,可是大腿上却迫不得已要留下一块难堪的疤痕,江嬷嬷再也不想小姐吃这样的苦! “可是为今之计,我们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有这个办法,不但可以拖延期限,辅助我们设下陷阱等敌人入坑,还能同时帮助我解毒。嬷嬷,这幕后黑手,是我们想xiàng不到的阴毒,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只怕他还有后招来对付我们呢。” 江嬷嬷哭道:“我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小姐。” 小姐是府里最可怜的孩子,不单没有姨娘的呵护,大老爷对她也是时好时坏,老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对杜府有好处的时候就好,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无情地抛弃。 苦涩的泪蔓延过腮,杜汀兰道:“还能有谁呢?嬷嬷,你想,若是我失利,对谁最有好处?” 江嬷嬷眼里淬出恨意:“是方姨娘!是方姨娘!她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早知道如此,当时老爷要撵她回去,老奴说什么都该阻止小姐去求情。” “嬷嬷想得太简单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还有六姐姐。” “是老奴轻敌了,可是小姐,咱们再好好想想,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一定会的。”江嬷嬷急切地说道。 要她眼睁睁看着小姐再次摔倒,她于心何忍? 摇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嬷嬷,你放心,今日的苦楚,我不会白白受的,这个亏,谁让我吞下去,我也会让她吞下去!” 是时候了,她一忍再忍,反而造就了他们的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入悬崖,就是因为她杜汀兰是个没有姨娘也没有外租保护的孩子,因为她没有后续的力量,但如果,她变得足够强大呢! 三日后的杜府家宴上,在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欢笑声中,杜汀兰先是如同平常一样拜见了颜氏袁氏等,用过晚膳,忽见江嬷嬷心急火燎地跑来,道:“小姐,老奴发现知春阁后院有人影闪动。” “果真?”杜汀兰霍然站起,对着颜氏道:“祖母,孙女一直jue得那场火来得蹊跷,所以一直暗中调查,眼下嬷嬷来报,必然是抓到了人,望祖母恕罪,孙女要先过去了。” 说着一面凝视着众人神色,身子极速往前,却在走到石阶边的时候崴了脚,整个人跌倒的瞬间,滚下十多级的石阶! “小姐!”江嬷嬷声嘶力竭地大叫,袁氏腾地站起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夫!” 杜府现在有两个病号,要请大夫一点都不难,少顷,杜汀兰已经被抬回知春阁,大夫说是小腿骨折,需要休养一阵子云云,袁氏自然吩咐送了许多补品来,江嬷嬷每一件都细细观察,发觉有不妥的就暂shí放置在一边,说道:“小姐是没有看到,方姨娘当时的样子,怕是被吓坏了,后来见小姐摔下去,她的脸色突然大好,老奴想,十有八九,是方姨娘做的。” 杜汀兰倚在迎枕上,道:“这个时候,只怕他们还在暗自高兴呢,或许也会说,连老天都不肯帮我。” “越是到这个时候,咱们越要小心,到时候出其不意,也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嗯,药渣要小心处置。” “老奴知道。” 正说着,绿筝掀了帘子进来,道:“小姐,二老爷来了。”(。)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八十六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分亲疏叔侄更上一层楼 理了理被褥,杜汀兰欠身道:“侄女见过二叔。” 二老爷摆摆手,道:“你有伤在身,躺着就好。” 江嬷嬷倒了茶水,二老爷接过来放到桌上,问道:“可有好些了?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粗枝大叶的,上一回的伤还没好,又一咕噜跌倒了。你祖母的院子你也不是头一回去,怎地就不记得那些个石阶了。” 杜汀兰道:“侄女也是一时心急,所以走得有些匆忙,没想起石阶的事。” 她已经大致猜出二老爷的来意,果然二老爷一开口就是问:“可有抓到那人?” 杜汀兰不无失望地摇头:“原本是可以的,只是因为我摔倒,来迟了一步,叫人给跑了。” 不敢告诉二老爷从头到尾是她们设计的圈套,也不能说,不是信不过,而是她不能有一丝的冒失,那样不但害了别人,也会害了自己。而且男子思维与女子不同,最是厌烦这些事情的。眼见着二老爷日渐消瘦了,杜汀兰说道:“二叔最近服了药,是否感觉好些了?”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近几次见二叔,一次比一次糟糕,今天这一次,二叔的眼圈都深凹了进qù,整个人有些青黄不接的感觉。蓦然,杜汀兰脑中一阵眩晕,她心下大惊,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侄女听人说,若是寻常病症。只需三五几贴药便可管用,若是还不见好,只怕是这个病人并不服这大夫看,二叔有空,不妨也再寻个大夫看看,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或许被下毒的不只是她,还有眼前的二叔,只不过她是许久以前,而二叔是最近。或者说。很早以前二叔也已经被下毒,只是最近剂量忽然加重了。 二老爷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直把杜汀兰盯得头皮发麻,这才用回转的口气说道:“小七的好意二叔已经知晓。只是今日来。是有一件要事要与你相商。” “噗嗤”笑出声:“二叔有什么事大可以吩咐侄女去做。何必要这样取笑侄女呢。” 二老爷道:“这件事一定是要你首肯才能办。” 咯噔一声,暗想道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面上云淡风轻地说道:“什么事?” “小七。你可愿yì做我的女儿?”半是试探的口吻,似乎还带着一些期许,因而说出口格外干涩。 浑身一颤,杜汀兰险些被吓呆,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当然明白,但是不是说要从旁支里过继一个男孩到二叔名下么?怎么…… 直接忽视她的疑惑,二老爷再问了一次:“你可愿yì?不是侄女,而是我杜成安的女儿,你可愿yì?” 江嬷嬷手不能自已,激动得脸颊发抖,道:“小姐……” 小姐受了这么多苦,终于老天开眼了,能够在二老爷名下成长,那意味着会被当做嫡女一样教养,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啊! 杜汀兰早就被震住了,与二叔在一起的片段跳出脑海,他们是从一盘棋局熟悉起来的,她在回杜府前最早见到的也是二叔,她从火海里死里逃生也是因为二叔……她的记忆里有太多关于二叔的回忆,反而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了不同寻常的疏离,若即若离的亲近,有时候她想,难道是因为父亲有三个女儿,所以可以分给她的爱有限,必须要分割成几部分?而二叔就不同,她可以没大没小与他玩笑,肆无忌惮与他对弈,甚至可以没规没距与他一起用膳,他宠她,如同生父,甚至,超越生父。 可笑的是她还暗暗遗憾过,为什么她不是投生在婶母的肚子里,不是为了那嫡庶有别的名分,而是有二叔那样一位父亲,她甚至想,要是二叔是她父亲,那该是有多好! 如今期望变成现实,她却有些胆怯,战战兢兢地,总是害怕轻易得到的幸福会很快失去。因而她颤抖地说道:“为什么是我?” 二老爷笑得开怀:“哪有为什么?我要养个女儿,自然是要挑看得过眼的。难道你不愿yì?” “我愿yì!”杜汀兰直起身,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我……” “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二叔,陪伴婶母。”她保证道,思来想去,二叔之所以选中她多半也因为婶母的原因,婶母好静,她曾经在那段时间陪伴过婶母。 二老爷颔首道:“那就好,我派人去告诉母亲,等你骨头长出来,再行过继之礼。” 二老爷走后,江嬷嬷是欢喜得合不拢嘴,好比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忽然就砸到了自家小姐的头上,她说道:“恭喜小姐!” “我也没想到二叔会有这个意思。”杜汀兰道,一颗心突突地跳,在茹古院那天,当着众人的面摔下去,还真的给她预测到最糟糕的,她骨折了。眼下她还得在床榻上躺好几个月才能好,但是这喜讯算是一颗强效救心丸一样,江嬷嬷就开始忙开了,一面道:“等过继到二老爷名下,小姐就是嫡出了,到时候也配得上袁府的七少爷。” 杜汀兰已经懒得解释了,都以为她喜欢的是袁润天,难道就是因为他对她有多那么一点特别,然hòu他母亲当众表扬过她一两次,就算是他们暗生情愫了么?真是好笑得很,她杜汀兰虽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金枝玉叶,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但是一颗心还是可以保留着的吧,而且她的记忆里还有许多许多年前在山洞遇到的那个小哥哥,怎么可以重叠呢? 但是这些杜汀兰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个人也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再到后来他们搬到汴都,她知道此生都无缘再见,也就歇了心思,不过对于袁府的表哥表弟,在她看来,也与住在府上的睿表哥没有什么不同。 “嬷嬷也别高兴得太早,现在离我彻底痊愈还有一段日子呢,万一出些什么意外,可不就是鸡飞蛋打了。” 江嬷嬷忙捂住她的嘴,说道:“哦哟,小姐怎么可以说这样丧气的话,赶紧收回去,收回去。” 杜汀兰哭笑不得,江嬷嬷有时候还真是与绿影一个鼻孔出气呢,这说话的口吻,不就跟绿影如出一辙么? 正想着,绿影扁着嘴从外面进来,道:“好奇怪,有人在咱们院子里丢下了一个纸团。”(。)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利欲熏心姨娘手段毒辣 “那有什么?”江嬷嬷不以为然道:“前几日绿筝闲来无事,央求小姐教她写字,这纸团或许就是她落下的呢。” 绿影反驳道:“才不是,绿筝姐姐的字我见过,不是这么样的,她的字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哪里有这么……这么遒劲!” 杜汀兰亮闪闪的眼冲绿影竖起大拇指:“不错啊绿影,现学现卖,都会用成语了。” 绿影蹦蹦跳跳将那纸团奉到杜汀兰跟前,道:“奴婢也不识得几个字,小姐快看看。” 杜汀兰展开来,是一行的草书,越往后看越是皱紧了眉头。江嬷嬷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是送消息的人。”杜汀兰放下纸团,道:“信上只是说,如果要找出真相,就要往府里西侧而行,嬷嬷,你认为呢?” “老奴坚决反对,这太危险了!”本就对信将信将疑的江嬷嬷,见到小姐动心的样子更是竭力反对:“且不说这信件的真假,就是那送信之人,恐怕也是别有用心的。小姐千万不要去,再说现在小姐的骨头还没长好,大夫也说,不宜出行。” 杜汀兰将头略略往后一靠,已经在床榻多日了,不论是躺着还是靠着,都让她觉得浑身酸疼,她说道:“可是嬷嬷,如果我们不去,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小姐要是非要去的话,不如老奴代走一趟。反正趁着天黑,裹着面巾,穿了小姐的衣衫,谁也不会注意的。” 杜汀兰哑然失笑道:“嬷嬷此话差矣,若果真如你预想,是对方暗中布下的局,只怕我们此刻也已经在那人的监视之中,这掉包之计,又如何能够行得通?其二嘛。谁说我们一定要在今夜去?他说向西,那么西侧必然有一场饕鬄盛宴,我们不去,自然有人去品味。等这些时日风头过了。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相信那个时候,还能捕捉到一点有利的信息。而此刻,不止我,你们也要按兵不动。敌不动,我不动,这样岂不是很好?” 江嬷嬷笑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可吓坏老奴了,还以为小姐真的要去呢。” 挑挑眉:“去?自然是要去,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她不相信好端端待在内室,还会再遭受一场无妄之灾,这信件来得蹊跷,不在她可以触碰的范畴,所以她不能去。起码暂时不能去。 过了两日,府里大致都知道杜汀兰要过继到二老爷名下的事情,杜馨兰羡慕得紧,倒也没有说什么,唯有方姨娘暗自叹气,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女儿,如果女儿也是个没姨娘的孩子,说不准现在被过继的就是她了。杜馨兰来探望的时候,恭贺也是有些心不在焉,过继后意味什么她当然更加明白。二房的女儿,有资格与五姐姐平起平坐了,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低如尘埃。 杜汀兰握紧杜馨兰的手。道:“六姐姐放心,不论什么时候,小七永远都是以前的小七。” 杜雅兰也说道:“就是啊,咱们府上一直都只有我们三姐妹,七妹妹也不会搬出去,只不过名义上换了换。” 杜馨兰笑得牵强。任谁都能看到眼里的苦涩,这一刻杜汀兰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她的姨娘处心积虑害她,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六姐姐对她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思,如果事态扩大,六姐姐是不是会记恨她?可是,她不也是受害者么?自始至终,她才是那个被伤害的人! 后来江嬷嬷去打听了,原来颜氏的确有从旁支过继男丁的想法,旁支里也的确有几名年纪较小的男丁,可惜打听回来的结果不是品行不良就是身有残疾,挑来选去,没一个符合颜氏的标准,这才把决定权交给二老爷自己去处置,听到二老爷选定了杜汀兰,颜氏也没有什么意见,都是自家人,教起来也方便。 可惜杜汀兰现在还只能在床榻静卧,等到她骨头长出来,已经是快要立夏了,天气也逐渐地变得热了起来,白日的时光拉长,黑夜渐短。好不容易熬到身子复原,杜汀兰更是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在院子里舒活了筋骨,听着绿影从外面带来的各种趣闻,喝着冷却的绿豆汤,别提有多舒坦。期间最引人注目的就该是绿影说起林家大小姐嫁人一事,就在小暑,算起来也快了。杜汀兰忙拧起线头,预备为林芳语亲手缝制一些绣品,江嬷嬷见她在院子里久坐,过来劝道:“小姐,这些粗活还是交给老奴吧,小姐刚刚好,仔细过了暑气。” 杜汀兰执拗地将针线挪到一边,就是不让人搭手:“这是我对林姐姐的心意,怎能假手于人?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赠送的,这些个香囊荷包,总该花些心思绣出来,也不枉与林姐姐姐妹一场。” 江嬷嬷便不再劝,说道:“那小姐也要注意身子休息,今晚……” “我知道,今晚子时,咱们悄悄地去,不要让他人知道。” 江嬷嬷还有些犹豫:“小姐,我们真的要去么?再过些日子小姐就会过继到二老爷那边了,按理说咱们已经碍不到旁人什么事了,小姐何必多此一举呢。” “嬷嬷有没有听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苦笑一下,道:“或许,我在别人眼中,就是那野草呢?若此次我不去,就没有一点希望,可若是去了,就算是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满足了,起码我为此努力过。纵然不能,也只能怪我福薄。” 江嬷嬷重重地叹一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子时,杜汀兰穿上事先准备好的衣衫,轻手轻脚地从后院出门,独独带了江嬷嬷并旺财,江嬷嬷随同,旺财把风,三人径直往西侧而行,心里是突突地跳个不停,也忍不住回头看看,风声呼呼,天空飘起丝丝小雨,因为西侧是隐蔽之地,又是偷偷出来,并不敢点灯,只能摩挲着往前走,旺财偶尔也打打火石子,借着那样微弱的光,平时一炷香就能走到的西侧,竟然花费了一个时辰。 “小姐,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回去吧!” 伴着呼呼风声,江嬷嬷有些胆寒,更多的是担心这是一个陷阱,忙不迭地催促,可杜汀兰却抱着不同决心,道:“嬷嬷,你在那边等我便是,旺财,随我进去。” 本来是定了旺财在外面看着的,看江嬷嬷的样子只能临时换人,旺财悄悄应了一声,眼尖地发现近处有火光,他一凛,道:“什么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权势滔天汀兰被送佛堂 几人同时顿住,杜汀兰在前头,听到回应也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旺财道:“小的刚刚看到有人影闪过。” 四周黑洞洞的,连萤火虫的踪迹都没有,汀兰便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我们走。” 旺财还在狐疑着,分明看到有亮光的,怎么一下就没了,难道是出现了幻觉?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点都不敢大意,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汗毛倒竖。两人轻手轻脚再走了一段路程,前头是一座小小的院子,似乎因为年久失修,已经看不清匾额上的字迹。 “怎么会是院子?难道秘密在里面?” 旺财道:“小姐,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但人都走到这里了,杜汀兰不肯放手,便道:“来都来了,横竖也就是这样,你在门口把风,我进去瞧瞧便是。” 刚一抬腿,猛然感觉一股力量将她拽到一边,凭着身上的气味,杜汀兰断定是个女子,那人呵斥她道:“你不要命了,什么地方都敢来。” 杜汀兰竭力抑制住诧异,不可置信地喊道:“玉婶母,怎么会是你?” 她千算万算,幻想过许多人,甚至袁氏都想象过,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王玉钏,难道她与这些事情有关么? 王玉钏左顾而又言其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快走,要是有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推,记住,快走!” 杜汀兰鼻子酸酸的,说不清什么感受,她从来没有把王玉钏看做是善类,尤其是她几次三番差点连累她,而今她总算明白了。从头到尾这纸团都是一个陷阱,是她太过自信才会自作聪明地在多日后出现,以为那样就能掩人耳目,而今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在那人的计划之中,那人甚至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出于自保定然会采取行动,会锲而不舍地追查真相,蓦地她脑中灵光一闪。当初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幕后主使! “怎么还愣着?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玉钏推开她,将她推到三尺之外,自己则动起手脚,让人看不出破绽来。杜汀兰定定地,一步一回头,王玉钏似乎是要帮助她下定决心,根本不肯回头,道:“你若是还记得我是你的婶母。就赶紧给我走!” 多么绝情的话语,杜汀兰再也不敢拖沓,旺财早在一边候着,引领杜汀兰往回走。 此时距那道门,也不过寥寥数步。 霎时火光冲天,火红的灯笼排排而过,颜氏颤巍巍的身子,大老爷冷峻的面容还有似笑非笑的袁氏和幸灾乐祸的方姨娘,以及不敢置信的杜雅兰等,一一在杜汀兰眼眶里闪过。 她知道。即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在想江嬷嬷怎么没有出现呢?随后才看到,被羁押的江嬷嬷塞上了布条。呜呜啊啊地看着她。 她明白,他们中了别人的圈套,精心设计的圈套。 “你为何会在这里?”最先开口的是大老爷,当有下人来报说有人私闯禁地的时候,大老爷怎么都不曾料到会是最小的这个女儿。 “我……”杜汀兰百口莫辩,方姨娘已经开始火上浇油了:”还用说嘛。一定是在这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旺财回击道,他们明明是被人设计的,难道连这点也没有看出来吗? 方姨娘啧啧几声,道:“不做亏心事的话,就不会被人逮到了,该不会是说,七小姐闲来无事,一不留神就走到这里了吧?老夫人慧眼,一定会查清楚的。” 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颜氏,眼神冰冷,直到下人从门里又抓到王玉钏带过来,颜氏说道:“带到祠堂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颜氏将拐棍住了住,众人吓得哆嗦。王玉钏却昂起头道:“既然被大家逮到现行,我也没有什么好狡辩的了。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跟小七无关。” 颜氏冷冷笑了两声,道:“你想包庇,也要看是什么时候。” “祖母,那竹园是禁地,我们自小住在府里是知晓的,可是七妹妹是后面才回来的,兴许她对此事毫不知情,所以才误打误撞去了那里呢,求祖母明察。”杜雅兰率先求情,继而杜馨兰也道:“是啊祖母,五姐姐言之有理,不如问问七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她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这才不小心去了。” 对着杜汀兰冷若冰霜地问道:“你说,你去那里做什么?” “祖母明鉴。”杜汀兰说着咚咚磕了几个头,道:“三个月前,孙女的丫鬟绿影无意在院子里拾到一个纸团,上头说要想查出幕后真凶,就往西侧一行。祖母也知道那场大火险些要了孙女的命,所以对那下手之人,孙女是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其就地正法,谁知道就恰好捡到那纸团,孙女不疑有他,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了,孙女并不知西侧就是竹园,望祖母明察。” “那纸团是我放的,也是我引小七过去的,为的就是嫁祸给竹园里的人。”王玉钏说道。 “玉婶母!”杜汀兰不禁呼唤,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是她引她过去的?她知不知道这样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 犹如万箭穿心一样难受,这才想起玉婶母之前那几句话“有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早就料到会被发现,早就料到此事需要一个人来终结,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还顶替她承担了所有罪名? 不,他们明明都是被陷害的,为什么要替那罪魁祸首承担? “祖母,玉婶母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杜汀兰解释道:“是……” “不必替我隐瞒,我王玉钏行得正坐得端,既然被发现,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七侄女心地善良,但是也没有必要为我说情,这样只会被人误会你是我的同谋,也会让有些人钻了空子,婆婆要如何惩罚,媳妇都没有意见,只求婆婆明镜,不要冤枉了七侄女,她真的是无辜的。” 颜氏本来对此事就将信将疑,待到知春阁另有丫鬟的确是看到绿影从院中拾到纸团作证,颜氏便信了几分,但是竹园是她一生的痛,颜氏在这一点上,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便道:“王氏有违家训,罚月例两年,闭门思过两年。杜汀兰虽然无辜,却言过其实,罚其佛堂诵经三日,不得有违!”(。) 第一百八十九章 棋差一招姊妹依依惜别 颜氏一声令下,自然有下人跟着行动起来,杜府原来是没有佛堂的,顾氏流产后,潜心礼佛,二老爷疼爱妻子,不忍看她经常在杜府与寺庙流连,就在东西的偏房里设置了一所佛堂,杜汀兰被暂时送到那里。也幸好只有三日,不然长年茹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是肯定吃不消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的风头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府里再次掀起轩然大波,但这波浪只是针对杜汀兰,或者也可以说是知春阁上下。 原来颜氏的火气并没有消除,待众人散去后,她又单独又留下王玉钏说了话,至于具体的内容就连方嬷嬷都蒙在鼓里,之后没有多久,颜氏就将大老爷叫了去说话随后大老爷心情沉重地从茹古院出来,直接奔向了知春阁。 江嬷嬷笑着掀开帘子,杜汀兰也起身向大老爷行礼。大老爷一直闷不吭声,尔后重重一叹,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七小姐说。” 看着大老爷不好的脸色,江嬷嬷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再对杜汀兰使眼色,杜汀兰回以一个放心的表情,江嬷嬷才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吧,女儿听着就是。”大老爷欲言又止的神态,杜汀兰了然于心,大致是不好的事情了,她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大老爷开口。 “为父今日来,的确是有事与你说。” 是说,那就是命令了,不是商量,大不了也就是将她送回金阳老宅,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能够接受的。莞尔一笑,道:“如果父亲是要说要把女儿送回金阳,女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女儿有一个小小愿望。希望父亲成全。” “你都知道了。”大老爷反而不知所措起来,他都还没有开口说,女儿已经明白七八分了,这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好开口呢? 笑了笑,杜汀兰道:“父亲从进来就不说一句话,又把江嬷嬷他们都叫了出去,这般隐秘,定然是要事。女儿再将前日之事作为联想。就明白父亲想说的是什么了。” 玉婶母娘家势大,即使王副相不在汴都,也到处都是他的耳目,杜府这点是瞒不过,他唯一的女儿做错事受罚是理所应当,但袒护之心也是有的,她与王玉钏在同一时间被发现,王副相定然不能接受轻罚她却要他女儿吃苦受罪的,杜府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王副相,不可能得罪他。最好的交代就是将对她的惩罚加重一些。 杜汀兰想到这里失笑,玉婶母一个人揽下所有过错,就是为了要保护她,而她的父亲,则千方百计地要报复她,真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啊! 这么说她就是非走不可的了,因道:“绿影自小跟着我,求父亲能够将她留在我身边,女儿有她相伴。也心满意足了。此去金阳长路漫漫,来回也需要不少时间,也不用麻烦太多人,就让旺财送女儿到金阳再回来吧。” 她老早就发现旺财对绿影的那点小心思。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后来有两回江嬷嬷玩笑地说要给旺财介绍大厨房里嬷嬷的闺女,旺财红着脸拒绝了不说,眼睛还不时往绿影这边看来,只是绿影那丫头组线条的,根本没有察觉罢了。旺财是个实诚的。绿影跟着他不会委屈,单单带她们走,也顺带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反正去金阳也要一段时间,至于到了金阳,旺财还要不要走,那就不是她这个小姐该过问的了。 大老爷汗颜,不敢看女儿,道:“也不是一定要回金阳,原本过几日你就要过继到你二叔那边,如今他身子不见好,你婶母也日渐消瘦,你祖母的意思是,让你这个做女儿的,替你二叔和婶母祈福。” 没有行过继之礼,就算不得是那边的孩子,可见祖母是打定主意把她送出去,才能消了王副相的怒气了。但是不在金阳,也出乎她的预想,这算不算是说,祖母对她还有一点祖孙之情? “汴都以南有座南山,那里香火鼎盛,你祖母的意思是……” “女儿明白了。”杜汀兰低下头,道:“不知道父亲能否答应女儿的请求。” “绿影是跟着你的,还让她跟着你,我们也放心。只是只带一个丫鬟一名小厮,是否……” “女儿是祈福的,佛门之地最讲究清修,若是人多了,反而搅扰了神明。”杜汀兰道,实则经历过观音庙一事后,她已经知晓祈福的日子是什么样,舍不得更多人跟她一起吃苦。 好,那就随你吧,你收拾一下,也就是这两日功夫了。” “女儿谢过父亲。”不管怎样,她夜闯竹园意一事,虽然有王玉钏一力承担,但她知道敏感多疑的父亲还没有对她消除所有的疑虑,而所谓的过继祈福,不过是幌子,谁知道这一去是多久呢?三年还是五载?到那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大约是出于对杜汀兰仅有的怜惜,大老爷将此事告诉了袁氏,袁氏便带着嫡女庶女一起来了,还软语安慰道:“好孩子,你先去避避风头,等到你祖母气消了,我们再一起去说说情,再把你接回来。” 就是变相把错推到她身上了?杜汀兰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也笑着致谢道:“女儿就此别过母亲,万望母亲珍重。” 杜雅兰含着泪珠看着,杜馨兰呢,也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去祈福,三两日就回来的,但见杜雅兰袁氏都是一副离别的样子,这才明白其中蹊跷,她咬着唇低下头,想说什么,又担心被人误会,索性不再说话。 紫绡举着托盘,杜雅兰将衣服递过去,道:“听说南山上温度比这里冷上许多,到九月份就会下雪了,我这两件貂皮的披风,给妹妹带上,总算是可以御寒。” 杜汀兰推回去:“姐姐莫不是忘记了,那里是佛门,妹妹怎么能够亵渎神灵呢?” 貂皮虽好,不过用在那样的地方,总是让人觉得心不诚。 杜雅兰脸一红,道:“是姐姐思虑不周。” 袁氏打圆场道:“好孩子,那里什么都有,不会饿着冻着你妹妹。” 杜雅兰道:“那就放心了。” 固然从前有过争执,在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三姐妹依依惜别,似有诸多不舍,在带谁走的问题上,知春阁内争执不下。(。) 第一百九十章 <!--章节内容开始--> 辩忠奸小婢甘送雪中炭 封建专制的社会,庭院幽深的宅院,从来都不缺少踩高捧低的下人,王玉钏尽管被禁足了,可是她的娘家王副相所带来的困扰并没有被弱减,又有颜氏开口,府里的人都对知春阁避让三舍,谁说不是呢,所谓送去祈福,能不能回来还是另一码事,都不在府里出现了,也没有巴结的必要了不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袁氏带着杜雅兰杜馨兰离去后,知春阁一下子清净了起来,除去内院伺候的,外院的都避一边去了,绿影急的直跺脚,骂了一回也不解气,自己先伤心起来了。杜汀兰倒是泰然,悄无声息地收拾,有的东西,她必须要自己整理。翻开匣子里为数不多的珠钗,一眼就看到放在顶上的蝴蝶簪,她掂起来,又放下,视线缓缓移开,落到一旁的匣子上,精致的盒子里放着叠放整齐的枕巾,以及没有绣好的荷包。杜汀兰道:“只可惜我没有办法亲自看到林姐姐成亲了,嬷嬷,替我转交给五姐姐,就说是我对林姐姐的一点心意,望她转交给林姐姐。” 这些针线都是她用尽心思绣的,这些年她也没能积攒多少贵重东西,可是又不想随便送些东西就敷衍了事,所以枕巾荷包,都是她亲力亲为,用了不少时间,就盼着在林姐姐新婚的时候送给她的,如今可好,她非但不能亲自参加,就连到场恭贺一声都成奢望,这叫她怎么能够不遗憾呢? 江嬷嬷“哎“了一声,道:“小姐可不能落下老奴,这些年老奴跟随小姐,若是没了小姐,老奴也没个念头了。” 杜汀兰道:“嬷嬷……” “老奴知道小姐想说什么,就是因为如此,老奴才更要跟小姐一起去。南山山高路远,多一个人去,始终多一份照应,小姐难道忍心让老奴一个人留在这里苦苦期盼么?” 相处这么许多年。她们情同母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说的是什么,杜汀兰也不再勉强,说道:“既然嬷嬷已经决定了,就依嬷嬷的意思吧。” 江嬷嬷含泪应下。道:“外院的人都还留在知春阁,负责日常的打扫,内院的一些,因为小姐不在,会分一些到各处。除了绿影,小姐看还需不需要带走其他的丫鬟小厮?” 摇了摇头,杜汀兰道:“不用了,小厮只带旺财一个人,有你和绿影在,足够了。” “小姐。不要抛下奴婢!”说话的正是绿筝,一听到杜汀兰会留下她就跪了下去。 “绿筝,你也算是府里的家生丫鬟了,与绿影不同,留下来的话,凭着你的聪明能干,府里也是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与我一起去南山,除了吃苦受罪,就没有别的了。” 绿筝道:“奴婢既然跟了小姐,就愿意一辈子服侍小姐。” 杜汀兰抬了眼。认真地看着绿筝,道:“你要想清楚,我这一次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更不知道事易时移。会是什么情况。” 一个不入眼的被送往外地生活的庶小姐,跟着她还有什么盼头呢。不如留在府里,服侍其中的任何一位主子,日后的境遇也要好上许多的。杜汀兰吃过苦,更加明白受人白眼被踩在脚底下是什么滋味,好歹也跟了她一场。杜汀兰也不想再拖更多人下水。 绿筝咚咚磕头:“求小姐不要抛下奴婢,奴婢愿意终身服侍小姐,不离不弃。” 亲自扶了她,说道:“你先起来。绿筝,我不想瞒你,更加不希望你跟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绿筝道:“奴婢心意已决,只求小姐成全。” 那么坚决的神态,那么笃定的语气,杜汀兰仿若看到了某一个人,她低下头,让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去收拾东西吧,过两日我们就走,这府里你还有哪些要好的姐妹,都与她们多说说话,之后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过清修的日子了。” 绿筝惊喜地点头,一转身就出了院子,江嬷嬷感慨道:“真是没想到,竟然是绿筝在这种时候雪中送炭,老奴还以为,她会早早撇清关系呢。” 将最后一个匣子放进木箱,杜汀兰才道:“她会如此做,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嬷嬷,看来我们都猜错了,我们的奸细不是她,那么又是谁呢?算了,都过去了,也许远离是非,会比现在幸运。” 江嬷嬷道:“这世界变化还真是大,以为是对你好的人就在你背后狠狠地捅你几刀,你防备着的人,最后千方百计对你好。到底是老奴眼拙了。” 她们早就怀疑过绿筝,所以许多事情,还是躲避着她,没有过她的手。没有想到她才是真心真意的人,反而是王玉钏,那么信誓旦旦要帮助她的人,前一秒还在高声呼吁对她施以援手,下一秒王副相那头就掀起滔天大浪,逼迫颜氏将她送走,还真是好笑啊! 绿影翻着白眼道:“小姐不是说要尽量少带人么?干嘛还要带上旺财呢?多不方便啊!” 随便叫几辆马车,赶着到南山,再支付一定的酬劳,何必还要带一个多余的人?而且那个旺财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又不是青面兽,至于总盯着她看么? 杜汀兰总不能全盘托出她的打算吧,旁观者清,江嬷嬷倒是明白几分,笑着道:“小姐身边总不能一个小厮都不带的,而且那旺财也机灵,再说几年以前你们不是也一起服侍小姐的么?旺财信得过!” 绿影红了脸,几年前的事她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混混沌沌地想起些片段,也没什么印象了,暗想着大不了躲远一些一些也就是了。 一切都打点好后,到了出发的日子,杜汀兰在颜氏的院门口跪着磕了几个头,袁氏那里也知会了一声,就带着几个人出了后院,来到门口。 她往远处看了几次,江嬷嬷劝道:“小姐,咱们走吧,二老爷还没回来呢。” 说着一叹,老夫人偏偏挑了二老爷不在的几日送走小姐,不是摆明着担心二老爷会干涉此事吗,即使没有公事,老夫人一定也不会让二老爷知道一点消息,至少在小姐离开以前,二老爷会毫不知情,等到知道的时候,也许她们已经在半路上么,也许已经到达南山,总之是来不及了。 失落地低下头,杜汀兰说道:“走吧。” “七妹妹,等等!等一等!”(。)<!--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九十一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下毒手庶姐愧对弱势妹 远望着杜馨兰招手,江嬷嬷道:“小姐,是六小姐!” 绿影道:“没想到六小姐这么有人情味,还愿yì在这个时候来送行。” 绿筝道:“六小姐的样子好急切,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瞧着翠微还在后头跟着跑呢,杜馨兰已经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道:“还好,还赶得上。” “这么热的天,还难为六姐姐跑一趟,何苦呢。” “我……我只是想来送送你。”话音一落,翠微已经跟了上来,杜馨兰将那盒子递过去,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玉佛是我姨娘替我求的,我留在身边很多年了,现在把它转赠给你,愿他保你平安吉祥。” 玉佛金身,神态安详,杜汀兰只瞥了一眼就递了回去,道:“这是方姨娘留给姐姐护身的,妹妹怎么能要呢。姐姐还是拿回去吧!” 早就听说六姐姐有一块玉佛,是方姨娘花重金在寺庙里打造的,杜馨兰一直贴身带着,从未离身。 将玉佛硬塞到杜汀兰手上,杜馨兰道;“拿着吧,你一定比我更需要它,你若不想留,那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便是了,这样总可以吧。” 将东西还回去,杜汀兰道:“六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礼物我真的不能要。既然是方姨娘给六姐姐的,姐姐还是妥善保管吧。天就快亮了,姐姐还是回去吧。” 红着眼圈的杜馨兰道:“你不肯收,就是不肯原谅我,也就是还因为上次的事情记恨我姨娘,也记恨我。” 说着别过头去,双肩抖动,已然是伤心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六姐姐,我……” 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是因为提起方姨娘。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姨娘吧。她抿抿嘴。道:“既然六姐姐执意如此,妹妹只好带着,不过我真的没有记恨六姐姐的意思。” 杜馨兰破涕为笑,紧紧握着杜汀兰的手。道:“这才是嘛。也不枉费我跑一趟。” 旺财来催道:“小姐。是时候出发了,再不走的话,天黑之前我们就到不了镇上了。” 杜馨兰不舍地说道:“一路保重。缺什么少什么,千万不能瞒着,都要托人来说。还有千万不要再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弄得面黄肌瘦的。还有,记得有空的时候,给我写信道声平安,还有……”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六姐姐。”杜汀兰道。 两姐妹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分别的话,杜汀兰踏上了远去的马车,杜馨兰仍激ù原地张望,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翠微的腿都站得发酸了,马车的影子再也看不到,劝道:“小姐,回去吧,七小姐已经走了。” 杜馨兰叹气道:“翠微,你说姨娘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翠微道:“方姨娘这样做自有她的安排,做奴婢的不敢僭越。”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杜馨兰默默地回过身,落寞地往前走着。打从王玉钏及杜汀兰被发现出入禁地的时候杜馨兰就有所怀疑,事后看到方姨娘闪闪躲躲的表情,杜馨兰心都凉了半截。她不敢相信才被放出来的姨娘竟然再次衍生了害人的心,还明目张胆地说着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话语,可是这有什么办法,那毕竟是自己的姨娘,生育了她,杜馨兰做不到大义灭亲,只是始zhōng对杜汀兰有所愧疚,这才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了出去,或许这样做,她心里能够得到一些安慰,不会那么内疚。 王玉钏的出现纯粹是个意外,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江嬷嬷清点着带去的物资,道:“六小姐对小姐倒也情深意重。” 绿影坐在江嬷嬷一边,道:“嬷嬷,都是些什么啊?” 江嬷嬷道:“除了大夫人送来的,还有五小姐送来的不少东西。” 之前就看着五小姐给小姐送了东西,小姐婉言谢绝了,可是是什么时候又给加上去的。绿影咕哝道:“五小姐什么时候来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江嬷嬷笑着不说话,五小姐从来都是识大体知礼仪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呢,即便对小姐好,也是背地里贴补东西,人嘛,当然是不会出现的了。 但是这些也不能对绿影说,江嬷嬷努努嘴,绿影也不说话了,瞧着自己小姐心事重重的样子,道:“小姐,你说南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寺庙会比观音庙还要大么?” “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还记着那些事呢,仔细你的皮。” 绿影吐舌道:“我们小姐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再说这事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如今拿出来说,无非也是不希望再重蹈覆辙的,这叫做什么来着?噢,我想起来了,是未雨绸缪!” 绿筝惊叹道:“绿影妹妹,你竟然也会这么多成语了,真是厉害啊!” 绿影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小姐教的。” 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杜汀兰笑道:“你们也不用刻意说笑来宽我的心,其实我当时真的万念俱灰,可是现在一想,未必也是坏事。” 当她看到王玉钏的那一刻,除了惊惧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后来王玉钏将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她感激感念也狐疑,接着风向陡然一转,父亲来告诉她要她去祈福,她忽然觉得五内俱焚,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更不明白为什么玉婶母会忽然向她出手,她伤心难过默默哭泣,但仍激ù于事无补,心里的痛,从来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驱散多少。 这些天慢慢的冷静之后,再回忆起玉婶母当时的表情,她忽然发觉,也是是自己误会了什么,或者是一开始就偏离了自己预想的轨道,沉默不语的玉婶母,避而不见的父亲,还有坚持己见的祖母,她有一瞬间的疑惑,也许此事是另有隐情,也许,离开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她不该怨恨,不应自怨自艾,不管怎样,身边除了绿影,这些年她还收获了江嬷嬷,还有绿筝,还有五姐姐六姐姐她们的关心,她不是一个人,她没有停滞不前,成长的路上,太多的人与她,一路同行。(。)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九十二章 read336<!--章节内容开始--> 风萧萧一程山水一寸秀 南山位于汴都以南,以其源远流长的佛教文化而闻名遐迩。出了城再过一段长长的官道,因其周围都是绵延不绝的小山,普通的人家是不能行走皇家路线的,所以杜汀兰几人从巳时出发,直至戌时才到。 这里香火鼎盛,香客往来络绎不绝。有祈求家运的,也有求子的,还有来添香油钱还愿的,或许是颜氏刻意隐瞒,事先并没有通过二老爷的面子来求得上好的厢房,因此杜汀兰几人就住在山上一座寺庙的禅房里,一应用具皆间接粗陋,比之金阳观音庙时还尤不及。绿影见了,便有些不乐意,道:“老夫人也太吝啬了,不是说是来替全府人祈福的么?怎么也不让主持安排个好些的住处,这样偏僻,算是什么个意思!” 到了外头,绿影自觉是自由了,老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也管不了她小丫鬟吃喝拉撒,才会说得那么肆无忌惮,绿筝就不同,虽然坚持跟小姐出来也是因为这边差事少些清闲些,说到底一应吃穿还是攥在杜府里头,想刚来就是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 绿筝思虑间,捡了好的话说道:“咱们初来乍到,不习惯是有的,等时间久一些,自然就明白老夫人的良苦用心了。或许老夫人只是让小姐出来十天半月呢,我们将就下,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江嬷嬷也怕绿影会祸从口出,附和道:“是啊,咱们刚来,什么都不了解,都这个时辰了,还是要早些服侍小姐用膳,赶了一天的路,小姐只怕乏了呢!” 杜汀兰笑道:“我倒无碍,就是怕有些人,止不住要喊肚子饿了!” 绿影听了。直呼道:“小姐最是了解奴婢,奴婢去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食物,一并也给小姐端来。” 旺财正在门口守着呢。见绿影风一阵出去了,急急忙忙跟上去,道:“你慢点,我和你同去吧!” 绿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谁要你跟来,我自己没有长手么?” 旺财:“嘿嘿……” 杜汀兰与江嬷嬷会意一笑。绿筝是个通透的人,说道:“小姐是要……” “嘘”杜汀兰制止了绿筝出口的话,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矣。” 绿筝便勾下头,道:“奴婢先替小姐铺好褥子吧,这里天凉,还好我们褥子带的多。 禅房的面积还算宽广,只是因为家具过少,看起来有些空旷,也不分内室外室,独独一间屋子。江嬷嬷自告奋勇道:“白日小姐要诵经礼佛。奴婢们只在室外侍候就是了,就是这夜间,也无需绿筝绿影,就让老奴在这空旷处打个地铺,方便夜间侍候小姐,小姐看可好。” 绿筝忙道:“那怎么行,嬷嬷年事已高,若再有差池,日后靠谁提点我们?我跟绿影妹妹都还年轻,还是我们留下来伺候吧。夜间的时候,嬷嬷也好好的歇着。” 两人正争执不下,绿影进来听到了,也加入到此行列。杜汀兰便道:“我也没有起夜的习惯。你们就住在我的左右禅房里,若是有什么事,我唤一声即刻,白日里绿影负责我的日常起居,绿筝负责膳食,江嬷嬷负责其他的。至于旺财,仍旧在三更在周围查夜一次即可,佛门是清净之地,不必过多喧闹,无论是三日五日还是一年半载,须知入乡随俗的道理。” 江嬷嬷羞愧道:“老奴不如小姐想得周全。” 绿影还要争,江嬷嬷眼神示意道:“就按照小姐的决定做吧。” 杜汀兰又道:“南山有几寺,请禅寺乃皇家人居住礼佛之地,清凉寺才是我们这样的人出入的地方,你们都要记住,且不可轻易乱了礼数,更不需做无谓的打扰,乱了他人的清修。” “是。” 来前旺财也去打听过一些,据闻请禅寺里如今还住着一位皇太妃,先皇故去,她没有儿女,做皇妃时还算安生,又厌倦了宫闱生活,自请出家,皇上允许她带发修行,如今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还有另几位曾经了不得的人物,分别居住在请禅寺的不同禅房里,这样的人,是皇家的死忌,所以任何人都只能远离。还好请禅寺清凉寺虽然只一字之差,但是相隔较远,杜汀兰也只是提个醒,相信即便绿影绿筝等好奇,也进不了请禅寺的。 寺庙大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杜汀兰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连主持的正面也见不到一个,又见绿影终日垂头丧气无所事事的样子,杜汀兰便让她与绿筝一起分取膳食,寺庙里哪有荤腥,就是素食也没有什么油水,绿影多吃几日就没有胃口了,绿筝面上不说,筷子也动的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候不适应,江嬷嬷没来几日就病了,杜汀兰让旺财去取药材来,旺财答道:“小的不敢瞒骗小姐,大夫人安排的东西里头,药材是没有的,倒是银两还够丰厚,想是忘记了,或是咱们来的时候,给疏忽漏了也是可能的。” “没有药材?那你去问问,看庙里有没有?” 旺财为难道:“小的是男子,平日就只能在这院外候着,庙里是进不去的。” 杜汀兰皱起眉,当务之急也不是要追究药材到底带了没有,最后终归是在一间空置的有些破旧的禅房里架起了炉子,又寻到几味草药,一起熬制了给江嬷嬷喝。考虑到一来二去,无非是给寺庙的厨房再添累赘,杜汀兰便将情况与管事老尼说了,日后的三餐都由她们自己负责,其实在清凉寺,这样的情形多的不可胜数,许多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是这么做的,尽管还是素食,但油盐放得多些,自己人做的,吃起来也放心,因而管事老尼是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此后绿影便与绿筝兑换了差事,绿筝伺候笔墨,绿影则负责膳食,在陀螺山那几年,杜汀兰的食物大部分出自绿影的巧手,自她的手出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在外面杜汀兰也不会讲究那么多规矩,因此几人是吃得不亦乐乎。 唯一的不足是江嬷嬷的病总不见好,刚开始还只是恹恹的,后来也开始咳嗽起来,整日昏睡。绿筝绿影着急起来,杜汀兰做完一天的功课,道:“想是草药并未对症下药,我观察着这后山树木葱郁,明日我们便去碰碰运气,若是能够寻得一两味治疗咳嗽的草药,也便罢了,若是寻不到,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PS: 节日快乐!<!--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九十三章 水漫漫双生人家断悬崖 杜汀兰说做就做,第二日天不亮就出发了,绿影留下来照顾江嬷嬷,旺财和绿筝都跟着去了,来到门口,跟尼姑知会了声,就出来了。门口分几条路,绿筝正为难着,杜汀兰道:“这条平坦的是下山的路,我们应该走这一条。” 前一日晚上下过小雨,路面有些湿漉漉的,绿筝就有些犹豫:“小姐,这条路不好走,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再想想别的法子。” 已经走了一段长长的路,杜汀兰道:“无妨,嬷嬷病得重,治好她要紧。” 绿筝着急道:“可是奴婢更担心小姐,这路湿哒哒的,奴婢唯恐小姐会摔倒,要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奴婢怎么交代啊!” 旺财呵斥道:“呸呸呸,大清早的,说什么傻话,我们小姐福大命大,一定可以替嬷嬷找到草药。” 他也急,不过比起绿筝来,旺财相对没有那么急功近利,虽说此次绿筝表足了衷心,可是旺财还是看她不惯,总觉得她不安好心,听听说的话,明面上是为了小姐,怎么听都觉得是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一是指责江嬷嬷倚老卖老,还要小姐来照顾她,二来暗讽绿影胆小怯事,小姐都能为一个奴婢置身事外,她却躲在屋子里就做那么点熬药烧饭的小事。小姐已经十二岁,他这个小厮也不能够背着小姐到后山,总会被人诟病,想来绿筝也是思虑到此,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然而小姐不开口,旺财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示出他对绿筝的不喜。 “小姐小心,前面有马车过来了。”杜汀兰只顾着低头看路,亏了旺财的提醒,也是觉得奇怪,这条路按理说是很少人会走的。还是抬着马车行走,这么窄,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杜汀兰退让到一旁,说道:“我们让一让。这里这样狭窄,一起走是过不了的。” 旺财眼尖,发现那不是普通的轿子,该是哪位皇亲贵族,也自觉地让到一旁。一来一往正好是擦身而过的距离。杜汀兰看到,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子,冲着她微微一笑,算是致谢,她也回以一笑。 视线回转之间,杜汀兰想起多年前的场景,是她!多年前观音庙见到的那位夫人,对方似乎也认出了他,轿子忽然停了。 “多谢小姐。”夫人笑着说道。 杜汀兰欠身,道:“夫人严重了。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 那夫人道:“一别多年,没想到还能在茫茫人海中再见小姐,我们真是有缘。” 谁说不是呢,从金阳到汴都,匆匆一面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杜汀兰不禁感叹,这夫人恐怕来头也不小。 “我来探望一位故人,小姐呢,是来上香的吗?不过我见你带着人出来,难道是要在这里常住?” 杜汀兰道:“实不相瞒。因家中近来诸事缠身,所以祖母命我来此,也好替府中人祈福。今日我出去,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的嬷嬷病了,可不巧的是,我们来得匆忙,并没有带药材,所以我才想到这附近的山上找些草药。” 那夫人笑道:“小姐真是心善,我这里倒有些上好的药材。小姐不妨拿去一试。” 杜汀兰摇头道:“夫人的好意,我不能领受。只因家训不可违,望夫人海涵。” 那夫人露出惋惜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带着人走了。拐过院子,那夫人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小姐。”第一回在金阳可以是碰巧,那么这一次呢?如若是真的巧合也罢了,这小姐的性情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如若不是,那就不得不防了。 绿筝道:“小姐为何不收呢,想来那夫人是为了感谢小姐让路。” “只是举手之劳就要拿人家的贵重药材吗?那和明抢明要有何分别?这话是绿影问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能这般糊涂!” 绿筝道:“奴婢只是因为太过担心小姐还有江嬷嬷,小姐别生气。”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惟余中磐音。” 走入这清晨的后山里,清新的空气伴着小草的香气,使人神清气爽。在清凉寺的时候还不觉得,走出来听到寺庙里的磐音,感觉心灵是那样纯净。或许,也只有那一句“只缘身在此山中“才能更好地诠释其中意境吧! 郁郁葱葱的后山上,杜汀兰几人艰难地向上爬行着,越到高处,越是劳累。杜汀兰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走得还算顺畅,旺财是男子,也不在话下,只有绿筝从来大门不出的,又担心着杜汀兰,自己倒是摔了好几跤。庆幸的是他们寻到了一些甘草,杜汀兰道:“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是遍寻不获,咱们就索性多采一些其他的草药。” 旺财拍手叫好道:“小姐这个法子好,省得到时候再有人病了,咱们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绿筝道:“可是奴婢根本不识得哪些是可用的,哪些是有毒的。” 旺财道:“你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咱们就是寻些平常的草药回去,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你若害怕,就跟着小姐,我去那边看看。” 杜汀兰道:“不识得没有关系,你看,这叫司马草,将它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还有那边,你看,那开着白色小花的是白芷,也是可用的。” 绿筝忙点头,道:“多了奴婢也记不住,不然奴婢就采些白芷吧。” 遥遥望见上头开着许多红色的花,杜汀兰一喜,道:“那好,我去那边采,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小姐是要一个人上去么?还是奴婢陪着一起去吧。” “不用了,要不了多少时间,我自己上去就行,记得多采些白芷。” 山路崎岖,也无法阻挡杜汀兰攀登上去的决心,没想到看似不远的路程要爬上去却要好些时辰,杜汀兰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总算置身在那些红色花朵里了,要是记得不错的话,这里可以采到三七,真是幸运,她顾不得满身疲惫,开始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时辰,杜汀兰觉得手臂酸麻了些,一回头,四面都一样,找不到刚才上来的出口。她胡乱地选了一处,那里还生长着几株其他草药,杜汀兰几步奔过去,猛然感觉后背一沉,整个身子忽然向外飞出……(。) 第一百九十四章 <!--章节内容开始--> 烟朦胧雨朦胧烟雨蒙蒙 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帘幕,遮住了所有的视线,脑际的晕眩感袭来,伴随着阵阵轰鸣的声音,杜汀兰幽幽睁开眼,那光线太过强烈,她缓缓闭上,脑海里一片空洞,一时间似乎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也想不到。 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的疼痛,她用手摸了摸,可那手指刚一触碰到身上的肌肤,就不由自主地收起,原来是疼得快要麻木了,细看之下,浑身伤痕,哪里还有几处好的? 她这才感觉到脸上也有伤口,轻轻一碰,眼角处就钻心地疼,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她尝试着再喊了一声:“有人吗?” 回答她的是无声无息的静谧。 额头再次痛起来,她不住地抱紧了头,就这样继续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暮色已经西垂下去,她浑浑噩噩地,感觉身上的力气已经被抽干,这个时候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姑娘醒了?我这就去请我家小姐去。” 她抬起眼皮,眼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笑嘻嘻地看着她。见到她动了动,道:“姑娘别动,你身上有伤,还不能下床呢。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拿去。” 摇摇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这里是……” 话未出口,就被一个男声打断:“言歌,她醒了没有?” 说着就这样进来了,杜汀兰讶然一瞥,快速别过头,以袖口遮面,那丫鬟也道:“尹少爷您怎么能这样?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您就这么进来了,不大合适吧?” 那男子“嘁”了一声,道:“她都摔成那样了。半死不活的,就算救下来也只能是个丑八怪,还在意这些个虚的干嘛?” 杜汀兰浑身一震,什么。丑八怪?她,毁容了么? 叫言歌的丫鬟扯了扯那男子,努努嘴,那男子一愣,凑近了床沿边上。又快速被那丫鬟拉开,推搡道:“干什么,有你这么雪上加霜的么?你出去快出去,要是被小姐看到又该教训你了。” 男子果真向外头看了眼,见四下无人才拍着胸口道:“怕什么,我可是堂堂皇妃的亲弟弟,难道还怕她一个侯夫人吗?再说这人是我救得,我来看看怎么了?” “是谁又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也不害臊。”只听到一声娇音,从屋外又走进来一位女子。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无暇。 杜汀兰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美丽淡雅的女子,那丫鬟欠身。杜汀兰便知道是她口中的小姐了,她坐到床头,道:“她还没有醒过来么?” 言歌哼一声,道:“才不是呢!是尹少爷把姑娘吓到了。” 那男子大呼冤枉。一面瞪着言歌道:“言歌,你记住,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说爷的坏话,你信不信我向表叔要了你,把你带回家做通房,天天想着法子地折磨你。” 杜汀兰越听。越觉得耳熟,霎时一个枕头朝那男子扔过去,杜汀兰都没看到她是何时出手的,那枕头就直指男子的眉心,嘴里还说道:“你想死啊,她是我的丫鬟,我做主,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那男子也假意挡了,一脸的纠结,苦着脸道:“表婶……” 又一个枕头丢过去,斥道:“谁是你表婶?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男子双眉都快拧在一起了,咕哝道:“你嫁给我表叔,做了谢家的夫人,谢家是我的表亲,我不叫你表婶,又叫什么?” 这回丢过去的不是枕头,而是桌案上的茶盏,那男子身手还算不错,稳稳接住那茶盏,这小姐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似乎是一听到那个称呼后就性情大变,瞪着个头比她还高一截的男子,道:“我呸!谢千涯就是个骗子!他骗了我十年,如今还想来骗我!我告诉你,打从姑奶奶踏出谢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跟那个男人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你要再敢信口雌黄,小心我削了你!” 说罢还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也不知道那男子是真被吓住还是配合,竟然真的灰头土脸就跳开了,还不忘趴在窗口交代道:“哼,孩子都有俩了还得意什么,我保证,不出三日,我表叔肯定会寻来。” 那小姐信手捻起发髻上的金簪,嗖嗖对着窗口飞过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男子头上三分远,道:“他若是真来了,也是你通风报信的,不过你得试试你有没有那个命。” 本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姐那么张狂地说话,杜汀兰已经很惊讶了,居然还有工夫,直把杜汀兰看得目瞪口呆,都忘记自己的疼痛。那小姐不好意思地看着杜汀兰,分贝立马小了好几度:“姑娘,你没事吧?” 杜汀兰迷惘地摇头。 小姐抓着她的手,想起人家有伤口,忙愧疚地放开,那叫做言歌的丫鬟道:“小姐,是不是你吓到她了。” 小姐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谢千涯!本小姐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珍惜,居然瞒骗了我这么多年!” 言歌咳了几声,小姐方回到正题,对杜汀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杜汀兰想要来谢,那小姐先阻止了,道:“不是我救得你。”见杜汀兰往外一看,道:“也不是那臭小子救的,是尹老三救了你。不过话说回来,姑娘你是谁?家住何处?” 瞳孔猛地一缩,浑身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小姐看出端倪,安慰道:“你刚醒来,身子弱得很,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让言歌去给你端些粥来。” 杜汀兰闪躲着,最后还是试探地开口:“我,是不是,已经毁容了?” 那女子一愣,继而眼光一闪,知晓是那男子说的,便道:“你信他胡说,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你似乎是从极高的地方摔下来,脸颊上也擦伤多处,特别是你的……特别是右眼角,可能会留一小块疤痕,不过你放心,我相信是可以重新复原的。” “兴儿那臭小子说的话,你不要相信,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等回头他母妃好些了,就给他说一房亲事,看他还有没有时间到处乱跑!”小姐说着,似乎已经看到那一天的来临,而杜汀兰也瞬间呆住,兴儿?(。)<!--章节内容结束--> 第一百九十五章 路蹁跹人蹁跹路人蹁跹 初听那男子声音就觉得莫名熟悉,但是杜汀兰不愿意相信自己是遇到了故人,有过几面之缘的故人,她记得那个时候他特别喜欢穿红色的衣衫,几年过去,这个嗜好似乎也没有改变呢,别的能够想起的,已经不多了。 金阳的相遇,如今再次相见,那么她现在是在哪里? 那小姐还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杜汀兰便道:“敢问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军营啊!” 见杜汀兰赫然睁大的眼,小姐噗嗤一笑,道:“也不算是军营,就是军营里临时搭建的一个帐篷,专门照顾你们这样的伤者。” 她沙哑着嗓子道:“跟我一样的伤者?” “自然不是,行军打仗,刀剑无眼,受点伤是小事,不过像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言歌道:“小姐怎么说得自己常年驻扎军营似的,咱们不是头一回来么?” 小姐转身给了丫鬟一记爆栗,道:“小姐说话的时候,丫鬟不准插嘴。” 丫鬟翻个白眼,道:“我去给姑娘拿粥了。” 小姐吃着桌上的点心,满嘴不清地说道:“去吧,多拿点,我也饿了。” 丫鬟一个趔趄,摇摇头,极为无奈地走了。 杜汀兰记得,万圣有一处边塞,位于万圣与回丹国的边界,靠近苦寒陇北,地势险要,崇山峻岭,只一条独行的小道,其余各处全是悬崖峭壁,一不留神就会命丧山间。如今听这小姐的形容,多半就是此处了。只是南山距离此处数以万里,她怎么会在这里。想来也是当日坠下山涧,被崖上的树枝等擦伤了肌肤,也因重击陷入晕厥,后落入湖中。应该是顺流到这边,正好被人所救。 她身上盖着几床被褥,房内燃烧着炭火,可见外边还处于低温。而南山即使比汴都冷,也仅仅是低了几度。不至于像这里一样,穿着厚重的袄子笨拙地行走。 “姑娘,姑娘?”那小姐用手在她跟前晃了晃,见杜汀兰毫无反应,道:“该不是摔坏了脑子吧!” 杜汀兰回味过来,抱歉一笑道:“哦……我……” “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小姐说着,自告奋勇地端起茶壶,手碰触到壶嘴,烫的她一丢手。她尴尬一笑,道:“你等等啊。” 身着华服,看样子也是个大家闺秀,只是行事作风跟别的小姐不同,杜汀兰很是奇怪,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会将力与柔同时兼顾得这样恰到好处? 一连喝了几口水,杜汀兰才觉得喉咙不那么干涩,那小姐托腮看着她,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你也不是农家的孩子。你家住哪里?不如等你好一些,我叫人送你回去。” 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家?那是她不愿意在触及的噩梦,她现在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当日是如何失足。不,不应该是失足,只能说是他们伪造她失足的样子吧,那么强劲的力量,将她推下去,是谁呢?首当其冲的是绿筝。她最值得怀疑。其次是旺财,他们是一起上山的,也不能排除还有别的人。她闭上眼,那种痛苦的无助,还有跌落下去那瞬间的绝望,又有谁能够体会? 祖母为了掩人耳目,将她送到南山的时候根本没有报出她的家世,所以也许到现在府里也并不知道她的失踪,不行,她不能自报家门,她脸上身上的伤害没有好,更不知道千里迢迢如何回去,再回去如何说,便道:“我……我姓沈,单名一个兰字。我没有什么家人了,只有一个随身的丫鬟,因为上山采药失足跌下悬崖,可能她还在四处找我。” 抱歉,她只能报一个假名字,她已经十二岁了,有些事不能摊开说,有些苦只能自己咬牙硬吞下去。 那小姐分外激动,拉起杜汀兰的手,道:“原来你跟我同姓,啊,你家住哪里,没准我们还是亲戚呢!” 说着热络地说道:“我其实也有几个堂妹,不过我不喜欢她们,娇滴滴的,就连看到一只小强都会尖叫,一点都没意思。” 说罢掩住嘴,但杜汀兰已经听进去,道:“何为小强?” 那小姐打着马虎眼,道:“哦,是一种讨厌的虫子,因为他们遍布全世界,所以我叫他们小强。” 杜汀兰还是不明白,那小姐叹气,道:“算了,说了你大概也不懂,其实就是偷油婆。” 杜汀兰:“……”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人来疯的小姐,明明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明明出身世家,性格上却颇有些男风,而且,她的头真的好痛,肚子真的好饿,那个叫做言歌的丫鬟,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现在她最想的是,怎样才能治好脸上的伤,女为悦己者容,即使她现在没有悦己者,可是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言歌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那沈小姐没给她好脸色,气定神闲地抠着指甲,道:“言歌,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有什么事要慢慢地说,不要玷污了我们沈府的名声,没看到人家沈姑娘在休息么?对了,她也跟我一样姓沈,是不是很巧,咯咯咯咯咯,你说,什么事?” 言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是姑爷来了。” 那沈小姐倏然起身,杏眼圆睁,取了壁上一刀具就往外走,道:“这么快就找来了,算他识相。” 言歌道:“小姐,你不会是要姑爷打赢了你才跟他回去吧!” 沈小姐嘟起嘴:“岂止,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言歌,走,给我助威去!” 也没忘记杜汀兰,腾腾腾走到她面前道:“沈妹妹,今日遇上我算你幸运,走,我带你看打架去!” 说着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病人,直接从床榻上给拽起来了,刀具往言歌手里一塞,道:“你别看我的丫鬟柔弱弱的,其实她会打架哦!” 言歌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待两人走出去后,才说道:“我什么时候会打架,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才走几步,那沈小姐似乎是嫌杜汀兰走得慢了,身子一躬直接把杜汀兰扛上了背,才要走呢,猛然见到前面的人,道:“咦,幕添,你来干嘛?唉,我说你的胡子是不是要刮刮,都吓到我朋友了。” 杜汀兰狠狠低着头,心里却惊讶不已,怎么是他?(。)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此去经年那人那事那影 那一年她在观音庙的后院里,一心求死,幸得他的相救,有限的接触时间里,她奇异的觉得自己对他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如同是多年前的故人,如今再次相遇,他们,算是故人了吧?可是杜汀兰没由来地慌张,下意识用袖子掩面,只用眼角余光看他。 几年不见,他黑了些,下巴上布满胡茬,对了,那沈小姐说这里是军营,那么他是…… 幕添,她记得他们都叫他幕添,那红衣男子被言歌称作尹少爷,那么他也姓尹了?尹姓是万圣的国姓,有同出一宗的宗室皇亲,当然也有军功赫赫被赐姓尹的,就不知道他是哪一种。 她偷看他的同时,他也在小心地打量着她,目若星辰的双眼,还有被遮盖了大部分的面颊。当日他与尹思远几人一同在营外练战,在山谷的尽头看到一个浑身湿透满身疮痍的女子,他想也没想就脱下身上的披风,将她裹了抱回马上,风驰电掣地带回军营,救了她一命。但是军务繁忙,他一直不得空来看她,况且不过一名柔弱女子,他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反对,因此他也不便再出现。因此也便宜了两人,一是被丢到这里锤炼的尹思远,本就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将带回来的人视作新鲜玩意,一日要去探上几次。二就是沈云碧,也就是那沈小姐,这个是因为私事自己来的,她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祖父更是在战役里立下过汗马功劳,沈小姐出入军营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正愁着只有言歌一个人陪她无聊得很,所以对于救了个女子回来,也是二话不说就让人抬到了她自己的营帐。 “幕添你来得正好,帮我招呼我的朋友。”沈云碧说着将杜汀兰放下来。往尹子策身上一推,道:“谢千涯那个混蛋,休想再骗我一次!” 军靴踏踏,一阵风似的就走了。如果说初见她时。杜汀兰还对此人行事作风觉得惊惑不已的话,到此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身上还有一种草原的粗犷豪迈,这样的人。活的潇洒任性,却一生都简单幸福。 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稳了,杜汀兰欠身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尹子策点头:“姑娘为何会到此?” 军营本就是严厉的地方,杜汀兰不想撒谎,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是在南山清凉寺里,预备为家人祈福。谁知道嬷嬷一病不起,我们出来得匆忙,病没有带药,所以我就带着丫鬟小厮到后山采些草药。谁知道失足坠落下山崖,至于后来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了。” 她不想说混沌的意识里,她曾经醒过一次,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然后耳边便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被他救起的时候吧! 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他却在不同时间救了她两次,第一次她是有心求死。这一次却……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最狼狈的模样被他看到? 尹子策见她一直遮面,道:“姑娘的伤可是还不见好?军营地势偏僻,条件有限,姑娘也只好将就些了。” 杜汀兰还想说什么。另一个穿着戎装的士官来报:“将军,谢家的公子过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家小姐沈云碧刁蛮霸道,不按常理出牌,却是个打架的能手,也不知道她那位夫婿是因为什么得罪了这个千金大小姐。都追到军营来了。那沈小姐也是奇葩啊,叫嚣着要打架,最后把自己身边的那个丫鬟丢出去对付谢公子,那丫鬟一看就是不会功夫的,怎么打得过一个男子呢,就这么僵持着,都吵起来了,士兵看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赶紧来找尹子策。 尹子策道:“姑娘一起去吧,正好也再让军医帮你看看。” 杜汀兰致谢,但是她实在是走的太慢了,不出几步就远远落在他们的后头。 草地的中央已经围了好些人,全都在起哄,一边是瑟瑟发抖举着剑不知所措的丫鬟言歌,一边是毫无动作十分为难的谢家公子,边上沈云碧气定神闲地坐着,手里拿着个石榴,冷笑道:“谢千涯你不是能耐吗?你打呀你?对我你就能出手,怎么,看到我的丫鬟冰肌玉骨,你就舍不得啦?” 那谢公子也是斯斯文文的,举剑不过是做做样子,听到沈云碧的话脸色一阵青紫,道:“云碧……夫人,我……” “谁是你夫人?”沈云碧气不打一处来,蹭蹭几步跳到那谢公子面前,道:“谢千涯我告诉你,打从你给我一耳光的时候起,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听清楚了,我要休夫!” “哗!”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偌大的军营里,女子除了她们几个就只有炊事的嬷嬷了,如此对一个男子说话,等于是把他的尊严踩到了脚底下,从来只有休妻的,还没有听过哪个女子休夫,再嫁又别有不同,但是,杜汀兰不明白了,不是夫妻么,怎么还要闹得人仰马翻? 那谢公子听到此话浑身一震,剑蓦地落地,沈云碧也许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又是蹭蹭几步就跃上了马,道:“别说我不公平,你打得过我,我就跟你回去!” 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谢公子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翻身上马,狠着劲往前追去……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冷峻的面庞,不苟言笑的表情,比之冰山有过之而无不及,杜汀兰心里也咯噔几声,他似乎比以前,还要冰冷许多。 这么说对她还算是客气的了,对她说道:“姑娘,那边就是军营的营帐,我让阿文带你过去。” 原来刚刚的士兵叫做阿文,也是个热血澎湃的少年儿郎,可是怎么皮肤那么白皙呢? 那阿文根本不看杜汀兰,道:“将军,此女的身份还没有查清,怎能让她随意在营帐走动,或许是敌方的细作,我们一定要小心为上。” 细作?杜汀兰将自己打量一番,他还真是看得起她,有这么弱不禁风的细作,再想用苦情计,也不至于毁坏自己的容貌吧! 她欠身道:“不劳烦了,我自己可以过去。” 话虽如此,等尹子策走后,那叫阿文的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来,道:“你最好别耍什么把戏。” 见杜汀兰径直往营帐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军营在这里?” 杜汀兰在门口停下,道:“你们将军只让你送我到军营营帐,如今公子你的任务已经达成,可以回去交差了。” “你……” 救她的是旁人,她没有必要受人恩惠后还需要对他身边的任何人都以诚相待,尤其是对她并不友善的人。虽然她可以理解阿文的心情,但是她杜汀兰自始至终就是因为太过担忧,每日谨小慎微不懂真正反抗,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第一百九十七章 离愁别绪此生此世此恨 夏夜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秒还是疾风骤雨,下一秒就已经雨停风止。杜汀兰站在窗边遥望夜空,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活像一颗颗璀璨的水晶。她想起以前,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绿影替她打理梳妆,如今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如今她真后悔那一日没有带绿影上山,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最好的,起码绿影不用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可是当她和江嬷嬷知道她这个小姐坠下悬崖,又会如何呢? 她预想得没有错,当绿影得知自己小姐坠落悬崖生死未卜的时候,是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晕厥过去,这次带的人本就不多,等到传回消息到杜府又要有些时日,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真的去找人,而且万丈深渊,谁敢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但绿影是不信杜汀兰已经死了的,执拗地要去寻人,江嬷嬷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也随着要去,旺财当然是跟着的,可就这么三个人怎么去呢?不要说找人,就是一人一个方向也不够啊!于是在这种无休无止的思念与焦虑中,绿影大病一场,醒过来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杜府的人得了信,派人也寻过几次,按照杜汀兰坠落的方位搜寻个遍,也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找着了当日杜汀兰戴在发上的簪子,正是多年前无意间王玉钏赠送的那支。 几人回到杜府,绿影瞬间变了个人似的,除了当值的时候,成日抱着那簪子,以泪洗面,颜氏知晓,夸赞她的忠心,也就由着她去了。 而实质上,不问世事都是绿影制造的假象,她不相信小姐是失足。她要继续潜伏在府里,找出害死小姐的凶手! 这些,远在天边的杜汀兰根本不知晓,而且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原因是她脸上的伤不但没有因为军医的医治见好,反而有溃烂的趋势。经历种种,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便暗中留意一番,终于在几日后查询到一点讯息。 这一日夜幕时分。杜汀兰尾随几个伤者来到军帐外,她抠破帐子,看到的正是那个叫做阿文的少将对着军医吩咐些什么,等到阿文一出来,杜汀兰便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来到僻静处,阿文停下脚步,道:“出来吧!” “将军果然不同凡响,原来早就发现了我。”杜汀兰走出来,说道。 阿文抱拳道:“姑娘误会了,我并非将军。而是一个副将罢了。” 杜汀兰道:“存心引我过来,想必是有话要对我说了。” 阿文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道:“姑娘好眼力。不过姑娘看错一件事,我并非阿文,而是他的胞兄阿武。” “我对两位的名字并不感兴趣,只是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让军医在我药中作假害我?” “姑娘是个聪明人,何必再来问呢?”那阿武一笑,转身闪过,悄无声息便没了人影。只有声音还继续回荡在空中:“姑娘的时间不多,想不了多久了。” 军营这种严谨的地方,突然来了个来历不明的人,大家对她有所怀疑情有可原。但是用这种变相的手法赶她走,是不是太不人道了?试想容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他们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脑海里闪过那张熟悉又冷峻的面庞,杜汀兰记得,他们都唤他将军,那么他就该是这军营里最大的官职了。思及此,杜汀兰是觉得满心的失望,因而气咻咻地就往尹子策的军帐走,遇到门口阻拦的士兵,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头上的簪子对上自己的脖颈,就这么畅行无阻地与尹子策面对面,讽刺道:“想不到将军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也要用此等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女子,真是让人贻笑大方啊!” 尹子策眯起眼:“你说什么?” 莫名其妙就闯进他的军帐,他没有以军规处置她已经算够客气了,她居然还来质问他!杜汀兰呢,以为他是装傻充愣,冷笑道:“堂堂将军,有胆子做没有胆量承认么?用假药毁人容貌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军不觉得有失军人的风范么?” 以前都是她错看了他,还以为他是好心帮他,原来带她到军医那里是假,乘机撵走她是真,想要她走可以直接明说的啊,何必要这么假惺惺留下她又暗害她? 尹子策见她捂着面,但那纱巾卷起瞬间,他似乎能够看到她脸上斑驳的痕迹,他一惊,道:“你……” 杜汀兰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揭开面巾道:“看见了么?这就是这几日我按照军医的吩咐用药后的结果,带兵打仗行兵布阵讲究的是策略,但将军此举,似乎有违君旨吧?如果此事传出去,不知道日后将军如何服众?” 尹子策反复思量,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敢情是有人不能容忍她,所以想出这种阴招逼迫一个姑娘离开。虽然军营的确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可以擅闯的,作为一个军人他也知道不可以随便对一个女子动恻隐之心,但是他救过她,知道她身上大小伤,原本是打算将她与那沈云碧一起送走的,哪知道昨个还发誓与那谢少爷恩断义绝的沈云碧一大早就甜蜜蜜跟着她夫君回去了,尹子策也不知留下这姑娘家住何处,总要查一查才能放心,谁料到还没查到,人家姑娘直接兴师问罪来了。 青紫着一张脸,想也不想就知道是照章办事的阿武背后捣鬼,尹子策怨不得他,也不能对面前的女子道出实情,因而脸色不定。 杜汀兰则直接将这一切误会成对方的愧疚,道:“将军救过我,也害过我,前后也算扯平了,我这就走!” 说着跑出帐子,就往拴马的地方跑,但是当她看到眼前高大的骏马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杵的,但是似乎这里的士兵都希望她离开,因而杜汀兰是一不做二不做,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直接跃上马背,扬起马鞭飞一般驶了出去! 晚了几秒的尹子策抓起一个士兵,道:“那姑娘哪去了?” 士兵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直到尹子策说道“再不说军法处置!”时,那士兵才指着杜汀兰远去的方向,尹子策暗叫一声不好,翻身上马,也是一跃而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漫漫黄沙巾帼不让须眉 话说杜汀兰翻山上马,如同一只利剑一样飞跃出去,尹子策瞧着她远去的方向,暗道一声不好,也跟着疾风骤雨般追了出去。此时尹思远正好就此路过,那疾风扫过他的衣衫,尹思远只看到一抹淡蓝色背影在眼前一晃而过,那掀起的纱巾露出女子淡扫过的唇,他道:“沈云碧什么时候这么瘦了?我怎么不知道?” 才一抬眼,尹子策也嗖一下从他跟前过去,尹思远凝视着远去一个慌张的表情一个奋力追逐的姿态,总觉得那女子好生奇怪,他一把揪住门口的守卫,道:“快说,沈云碧这是唱的哪出?该不是又要去打探敌情吧” 那个像母夜叉一样的凶狠女人,他还要叫她一声长辈的,但是不得不说那女人虽然泼辣,可是马上功夫却是了得的,可是她今天怎么会抱着马背呢?真真是匪夷所思。 阿武轻视地看了眼尹思远,道:“睁大你的眼睛,那不是侯夫人,是之前救回来的那个女人。” “嗯?”尹思远揉揉眼睛,妄图看得真切些,可是眼前除了漫漫的黄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玩味一笑,道:“我说怎么一下瘦了,原来是别人。不过你不觉得有趣么?阿武,又一个会骑马的女子。” 阿武冷了脸色,尹思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道:“我说阿武,你也别担心,我这就跟上去看看。” 说着也要去骑马,可还来到马槽前呢,身前已经被阿武魁梧的身躯覆盖住,阿武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道:“尹少爷,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准许。尹少爷您不能踏出军营半步” 尹思远眯起小眼睛,道:“阿武,好歹咱们也是兄弟一场是不?而且你都不担心慕添会着了那女子的道么?” 见阿武冷凝了眉,尹思远加火道:“我知道对于你们军营的人来说。服从命令是天职,但是你也不忍心慕添会被人暗算是不是?我就是跟上去看一看,要是那女子真是要对慕添不利,我也可以搭把手不是?” 阿武不为所动,道:“将军的身手属下的信得过的。尹少爷去了,才是真的添麻烦。也请尹少爷不要为难末将们,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将军恐怕难以向主子交代。” 也不再多话,就是堵在尹思远跟前,眼前这个少爷是什么人物,他有三头六臂也不能让他给溜出去了,而且将军还再三交代过的。 尹思远见一计不成,率先出手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时迟那时快,尹思远拳头还没挥出呢。就被阿武单手拿住,疼得他哎呀直叫,阿武道;“尹少爷,得罪了” 一面叫了门房士兵道:“送尹少爷回去休息,待将军回来再行发落。” 尹思远苦着一张脸叫道:“不是吧阿武,这么大点小事你也要告诉慕添,你就一点都不顾咱们的兄弟情义么?” 论年龄阿武要年长许多,论家世尹思远是真正天之骄子,出身不知道要高出阿武多少倍,为了能够溜出去。他连身份也不顾了,得到的还是阿武那句冷冰冰的话:“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尹少爷见谅。” “不要啊,不要啊”尹思远鬼哭狼嚎着被带进了军帐。所谓的休息不过是派专人严密看守,不许他出那帐子一步,当初他是一时兴起才要跟慕添说来军营晃晃,谁知道那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当即把他的话转述给了当今皇上,他姐姐如今正得宠,巴不得他锦上添花在军营建功立业呢。枕头风一吹,他就来了。刚开始还觉得新奇,可是毕竟是娇养着长大的,吃不得一点苦,不出五日就烦了,跟慕添说,得到的是不准离开的命令,那命令谁下的他当然知道,于是在某一个夜幕时分偷偷地翻墙,仍然被发现,如今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啊 阿武往回走,阿文端着药膳过来,往外望了望,道:“哥,将军呢,又出去了么?” 阿武手一指,道:“往那边去了。” 阿文道:“那条路走下去不是峭壁么?哥你怎么也不阻止将军?” “我为何阻止?那女人要摔下去才是最好呢” 阿文道:“哥你也别这么说,沈姑娘是被将军偶然救下的,又没有武功,哥你是不是太多疑了。再说咱们军营里头,沈小姐,侯夫人不是也来过的么?” 阿武头也不回地说道:“侯夫人出生世家,老侯爷和沈将军也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将,休要将她与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相提并论” 阿文:“……” 真不知道他这大哥是怎么想的,但凡是个来军营的女子都要排查数遍,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他端着那药膳道:“那这膳食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要我给将军送过去吧” 阿文悻悻往回走,还频频往后望,口里自言自语道:“都是姓沈,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被他提到的杜汀兰,打从马儿往外跑的时候她就开始害怕了,使劲抱着马肚子,周围都是呼呼的风声,她不知道如何使用这马鞭,也或许是第一鞭用力过猛,那马儿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杜汀兰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脑袋埋在马背上,随着越跑越远,她逐渐觉察到不对劲,之前都是羊肠小道,怎么忽然路越来越窄,坡越来越高?她大惊着抬起头,猛然发现前方竟然是一个陡坡,而那坡的四周深不见底,恐惧使得她瞬间清醒了不少,抬直了身子想要操控马儿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她颤抖地挥起鞭子,听到背后一道声音在对她说:“沈姑娘,拉紧缰绳,快” 她听话地拉了拉,可是那马儿正在疾驰之中,她的力道根本够不上马儿奔跑的速度,她吓了个半死,眼前的崇山峻岭都蜕变成为万丈深渊,她冷冷一笑,知道是无能为力了,或许就此了结一生,便伸出双手…… 在后头的尹子策大骇,如果初时他还觉得此女骑马是稳操胜券的话,那么出了军营一丈远后他明白,此女根本不会骑马,或许是因为深受打击所以冲动之下跑出来,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可是对于尹子策这个常驻军营的人来说不会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路,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地叫她拉缰绳,谁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话乱了她的心智,她竟然放弃了自救的机会,眼看着马儿被石子一绊,前蹄跪地,她猝不及防地摔下去,他在她身后一米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一瞬间,他丢开缰绳飞身跃起扑向她的手…… “啊”山谷传来空旷的回音……。 ... 第一百九十九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滔滔海浪男儿志在疆场 千钧一发之际,尹子策率先跳马拉住了杜汀兰的手,而她整个身子都在半个悬崖边吊着,原本尹子策有五成把握可以将她拉起,但是因为前一夜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润滑,他的身子也跟着被外拉了几米,如此一来,两个人便一同坠入无底的深渊…… 滔滔的海浪声喧嚣地叫嚷着,两人在翻滚的浪花里打着转,又沿着顺流的水势被冲下百米之下,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那么便是这一次杜汀兰没有在半空被划伤脸颊,在冰冷的海水里冲洗了一番,整个人彻底地明白当下发生了什么,她眨了眨眼,半个身子都被堆在了泥沙里,手里似乎有块小石子,杜汀兰挣扎了几下,眼前见到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打着璎珞的样子上着穗子,说它晶莹剔透并非是材质有多好,只是那光滑的程度的确出乎一块石头的本身,想来是不同寻常的,她久久凝视着,视线投入到远方的尹子策身上,发现他正刨着泥沙在寻找什么。 这里是一大片沙滩,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大海,四周都没有屋舍,这么精致的东西该是他的随身之物吧,杜汀兰道:“将军可是在寻这个?” 尹子策回头,一把抓过来,又觉失态地咳了咳,道:“姑娘是在哪里找到的?” 他醒过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摸摸腰间,发觉那穗子不见了是到处寻找。一回头居然好好在她手心里头,叫他怎能不急切? 杜汀兰道:“或许是将军身上的结散了,刚好被我捡到。” 仰头看着上头根本看不到顶的山,杜汀兰道:“我连累将军了。” 被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本来女子就在意自己的容貌胜过一切,她虽然住在军营,可是到处都能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即使如此她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她是气不过才讽刺了几句。也想着正好借由这样的机huì就离开军营。自己另寻他法。说也奇怪,虽然她从未骑过马,可是似乎骨子里就带着那样的血液似的,竟然能够驾驭烈马。如果不是后来她心慌意乱又遇上马失前蹄。或许她真的能够驾驭着这马儿跑到安全的地方。前提是她走得不是这条道。 尹子策道:“即使如此,姑娘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什?什么?他以为她是自寻短见么?她笑着别过头,道:“原来将军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几次三番自找死路的人么?” “几次三番?”尹子策仔细回味着这句话,杜汀兰笑着道:“将军不记得了么?几年以前在金阳城的一座寺庙,将军救过一名女子?”她说着揭开面巾,反正最糟糕的时候他早就看到过,也无谓有什么美好的形象了。 尹子策看着那熟悉的双眼,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就是当日的……” “是。”杜汀兰首肯道:“我便是那日将军无意搭救的小女孩,将军当时还告诉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践踏。所以从那以后,我一直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从来不敢对它有所损伤。” 尹子策道:“这么说姑娘是金阳人氏?” 杜汀兰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察觉到他的疑惑,她道:“金阳距离此地的确相隔十万八千里,不过既然将军对我有恩,我也不敢隐瞒,此次我是带着婢女在庙里祈福的,因贴身的嬷嬷病了,我便与婢女一同采药,谁知道会失足。” 说着苦笑地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等他找到合适的办法回到军营,还是要把她送回家,阿文查了多日,也没有个确切的信息,原来她并非汴都人氏,也难怪阿武对她有这么大成见,汴都沈姓的大户就是沈侯爷一家了,连沈云碧都说她们家没有这样的一个亲属,原来是他们追查的方向弄错了。 “我……”杜汀兰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话到喉间才想起,她已经说了自己是姓沈,如果现在改口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和疑问,便道:“我姓沈,单名一个兰字,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在金阳城里也排不上什么名号。” 尹子策点点头,几年以前他是随同母亲去金阳上香的,那次母亲是要去探望一个故人,他无意救了她,素无瓜葛,便不曾放在心上。不过是因为她的眼睛与一位故人相似他多看了几眼,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他的那一道不允许尹思远外出的命令,可能他和她之间,会少了许多周折,也正是因为此举,才会导致他们日后他们之间,无数的误会。 穗子被他重新系上腰间,他仔细地摩挲着上miàn的纹路,已经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回,杜汀兰见他这样宝贝,道:“这石头对将军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尹子策道;“嗯,是我的一位朋友送我的。” 当时他刚失去父母,族里将他除名,他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四处流浪,后来遇到一个小女娃,那女娃比他还要小许多,却笑得眼睛弯弯的,还捡了块石头刻上字,告诉他只要心怀希望,就一定能够实现愿望。现在想想,也有十年了吧,这十年他东征西站,也因为年纪小,并不记得具体的方位,茫茫人海,要寻找一个多年前对他伸出援手的小女孩,谈何容易?他也不过是抱着一点念想罢了。要是那女孩还活着,大概也有面前的女子这么大了吧,也是因为杜汀兰与她有一双相似的眼睛,他对她才会莫名的信任。 尹子策如此想,他其实不知道,一个整日以军营为伴的人,过惯了枯燥乏味的军旅生活,身边都是一群男子,有时候也需要一个异性,什么都不用做,就听听他说话,一个人,不论外表多么坚强,心底都有脆弱的部分,他需要一个懂他的人,听他诉说,那些心理憋太久的话,对熟悉的人难以启齿,可是某种时候,却愿yì对一个陌生人打开心扉。 杜汀兰笑眼弯弯,道:“那我与将军可也真是有缘了,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小男孩,与将军一样,不过不同的是,我当时还将身上佩戴的玛瑙刻上字,送给他了呢!”(。)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二百章 朝起早滟滟随波千万里 尹子策闻言紧张地问道:“是吗?沈姑娘可还记得是在何时何地?” 杜汀兰掩着嘴笑道:“天下间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将军不会以为那个男孩就是你吧,将军是汴都人氏,如何会……啊嚏!” 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身上还有未好的伤,一阵风吹过,杜汀兰虚弱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住了,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一头倒了下去。樂文| “沈姑娘?”尹子策接住她柔软的身子,想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脱给她,这才发现她已经发烧了,他叫了一声“该死!” 环视四周,一把抱起她走了过去。 这个沙滩的另一边居然还有个山洞,虽说狭窄,但是好歹要比在露天能够遮风挡雨,尹子策脱去外衫,拔了几株树丛垫着,将杜汀兰放在铺得平整的地面上,又找来许多树枝,生起火来。 看着睡得一脸痛苦的小脸,尹子策暗骂自己的粗心,他投身军营,受寒受伤不过家常便饭,可人家是个姑娘,怎么能够只顾着说话,都忘记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着凉才怪! 外衫这些还好说,可总不能让姑娘一直穿着湿哒哒的里衣吧,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然而继续穿着湿衣服,似乎也不好吧?他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再找些柴火来,先将自己的外衣烤干了,铺盖在杜汀兰身上,自己摘了些野果充饥,眼下天色已经晚了,想来有这么多柴火,烧的旺旺的,也不怕野狼来,这些柴火烧一夜的话,沈姑娘的衣服也会干的吧! 尹子策忙活完这些,就在地上捡着树枝写写画画。模拟出具体的方位来,他对周围的地形算不得熟悉,但凭着军人的直觉,他相信只要肯想办法。一定能够离开此地,回到军营,只是也不知晓大家知道他也坠崖,会不会有什么大乱? “水……水……”不远的杜汀兰在朦胧中呓语,身上也没有带水袋。尹子策便将一大块芭蕉叶撕了,捧着一小撮水,一点一点地浸润到杜汀兰的唇上。也不知道是火势猛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尹子策觉得杜汀兰烧得更厉害,他放下芭蕉叶,预备撕了衣服给她冰敷,却被她拉住了手。 这个时候的杜汀兰正昏睡着,感觉全身处在一大块冰窖里,猛然前方有一簇火苗,她想也没想就抓住了那火苗。口里道:“冷,冷……” “不要走,别走……我冷……” 尹子策知道是发烧所致,人却被她箍得紧了,即使她额头还贴着湿润的发,可身上传来的女子气息还是扑面而来,尹子策愣在半空的手,终于在深思熟虑后,缓缓地放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杜汀兰的背。哄道:“我不走……” 也许是听见了他的保证,杜汀兰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她浑身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尹子策无奈,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她却忽然哭起来,大叫道:“姨娘,姨娘,你别走。别丢下我!爹,爹你相信我,爹你别抛下我!” 尹子策一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疼痛穿肠而过,怪不得在军营几日,她总是紧锁眉头,他还以为是因为弟兄们排斥她厌弃她,现在想来,多半还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吧!只是不知道,她的爹娘又是什么原因对她如此? 他还没有回味过来,杜汀兰又开始梦呓了,这次是绝望地哭喊:“大哥哥救我!大哥哥……” 尹子策惊得说不出话,大哥哥! “沈姑娘,沈姑娘你醒醒?”尹子策接连叫了几声,可是怀中的人儿再也没有开口,只是睡得更沉了一些。 尹子策探了探她的额头,似乎是好了许多,他便放心地打了个盹,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大吃一惊,怀中的人儿比起前半夜烧得更严重了,尹子策知道这对于一个之前就受过伤发炎的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四处荒无人烟,这可如何是好呢?他急得团团转,着急地踱步起来,天色未亮,四周一片漆黑,除了火光下那睡得沉的人,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多年的军旅生活使得他像一只雄鹰一样敏锐,只用眼再次查看了一眼,尹子策就发觉了山洞的不同,四周虽然也是空旷的,但墙壁上没有一点苔藓,光滑得像是被人专程打扫过的。 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手指摩挲着那光滑的石壁,越往里走,尹子策越是吃惊,原来在那最里层,竟然有一道被掩盖的石门,壁上还有一个小型的石狮子,尹子策回头抱起杜汀兰,手刚碰上那石狮子,石门“哗”地一声开了,一位素衣打扮的老者出现在他眼前,那老者斜觑他一眼,跟着一脸防备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尹子策暗道:此处本是一马平川,无故有个山洞已经不同寻常,莫非是这老先生建造的?可是这里荒无人烟,他如何会在此?想来也是什么仙风道骨的的人物。 又想道:沈姑娘眼下病着,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既然是得道之人,想必有些本事,不如将沈姑娘之症告知一二,即便不能救人,好歹也多个主意。可我与沈姑娘非亲非故,若是坦白告知,那老先生未必相信,或者将我视作等徒浪子,如此岂不白白错过搭救沈姑娘的好机会?不如先狂过了他,等到沈姑娘醒来,再做定夺不迟。 便道:“老先生,我与我夫人本是行商之人,因路上遇到劫匪,我们夫妻被人抛下河床,流浪在此已经几日。无意闯入贵宝地,实在是因为我夫人病得严重,还……” 那老者显然不信,小胡须往上一扬,道:“你夫人?她分明是个小女娃!你们是私奔的吧!” 嘎嘎嘎…… 尹子策道:“先生好眼力,我与她本是两情相悦,可是家里阻拦,我们便约定好时日私奔了,谁知道她家人奋力追赶,我们不小心便从山崖上坠落至此,我们一日水米未进,又在水里泡了半日,所以发着烧……” 那老者走来,先是探探杜汀兰的脉息,接着一脸严谨地道:“混小子,放下她。” 尹子策瞧着那诊脉的架势,又听他吩咐,顿时一喜,知道是遇上个大夫了,便小心翼翼地将杜汀兰放下来,那老者从箱子里拿出器具,道:“脱下她的衣衫,我要给她扎针。” “啊?”尹子策一愣,呆呆站在原地。(。) ... 第二百零一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夜眠迟何处春江无月明 “还愣着干嘛?脱衣服啊!否则我怎么给她施针呢?”老者催促道。 “可是……”尹子策看了眼昏睡中的人,有些害羞地说道:“可是我们……” “还没成亲是吧?”那老者露出一个会意的微xiào,一把将尹子策的手扯过来道:“既然有胆量私奔,那就早点将生米煮成熟饭,顺道再弄个小娃娃出来,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后不屑地打量尹子策一眼,道:“看你这双手,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少爷,那就是这丫头的娘家阻止你们在一起了?混小子我可告诉你,就用我教你的这一招,我告诉你百试百灵!” 说罢捻须一笑,似乎已经预见到那一天的来临。尹子策傻傻看着老者那憧憬的笑意,半天回不过神,这……这……老天老先生是把他的手放在了哪里? 耳根倏地烫了,老者不乐yì了,道:“大丈夫当敢作敢当,你既带了这丫头私奔,即便送回去是完璧之身,还有哪户人家敢要她?怎么?你想反悔?” 老者咄咄逼人的气势,尹子策是有苦难言,他怎么好意思告诉人家他们不过是见了几次,她是他无意救起来的人,仅此而已呢?只怕就算他这样解释,老者也未必相信,何况他事先来了一出“私奔”的戏码。 骨节分明的手颤抖起来,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脑袋支配不了自己的手指。可老先生还在那催促着:“快点,像个娘们似的。” 哎!真是骑虎难下啊! 病态中的小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眉头紧紧皱着,说不尽的痛苦,尹子策忽然心一痛,莫名地灌满整个心墙。 沈姑娘,得罪了! 他在心里说道。 一面按照老者的吩咐托住她半个身子,将她倚靠在他身上,轻轻地解开了她的盘扣……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尹子策却觉得是有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老者一丝不苟的神态。让他也跟着绷紧了神经,直到那老者抽针,擦去额头的汗水,尹子策赫赫然发觉。自己的背上也早让汗水湿透了。 “好了。扶她躺下吧!”老者道。 尹子策道:“老先生。沈姑娘……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老者鄙视道:“说你笨也是抬举了你,哪有刚施针就会醒过来的,除了病人体质外。还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尹子策闻言放了心,老者却不给他开心的机huì,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暂shí制住了她身上的毒,如果想要完全除去,没个三五月,是万万不成的。” “中毒?” 老者惊诧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她是因长期使用淬了毒的工具,加之身体虚弱,才会一直蔓延到全身。” 怪不得他在水里浸泡的时间比她久,而她却发烧了,原来是寒毒未清。尹子策眼一眯,怎么都没有听她说过? “老先生可否告知,她中毒多久了?可有排除毒素的办法?” “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中毒的话,也有两三年了吧,恩,我不会看错的,至少三年了。”老者笃定地说道。 尹子策直接忽略了前半句,三年?那就是在他们金阳相遇之后,可他仅仅知道她一个名zì,而且她似乎不愿yì提及自己的家人来,会不会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算了,还是救人要紧,便道:“老先生所说的难易,晚生实在不明白。” 老者将他从上到下从前往后看了个通透,道:“所谓易,便是只需我出手,每隔三日替她施针一次,连续施针七七四十九日,她便可以得救。而这难呢,是我的诊金是非常贵的,我怕你付不起。” “我……”尹子策暗想道:“如今困在此处,正是走投无路。若是我一人还好,只是如今沈姑娘病着,怕是耽误不得。这老先生会些医术,也不知深浅。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看他的样子,对这里是十分熟悉,倒不如先应着他,离开此地,待回到军营,再让人送些银子来,如此也能两全了。只是我若实话实说,老先生就未必肯现在出手相救,势必也要给个定金,然而我身无分文,也只好暂且留下它了。 说着解下腰间坠子,道:“晚生幸得老先生相救,心存感激,只是我们出来得匆忙,并不曾带银钱。这坠子看似普通,对晚生却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十几年从不离身,我如今将它抵押给老先生,待沈姑娘病好,我们再挣些银子,加上利息,一并奉还老先生,您看这样如何?” 那老者正用石头倒药,根本不看坠子一眼,道:“年轻人,你那些小伎俩就不要在我跟前卖弄了,你说是顶要紧的东西,万一到时候你言而无信,那我不是亏大了么?” 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否决他的话,不相信他的人品,尹子策黑了脸:“既然老先生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医者父母心,老先生怎能见死不救。” 请医不行,那就激将吧,那老者两撮小胡子一抽一抽的,瞪大了眼睛,但其实他瞪大了也还是几乎看不见,撸起袖子道:“嗬!混小子,竟然教xùn起我来了。那好,我就看看你这破坠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值不值得……” 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坠子,足有一炷香,视线再次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尹子策打量了个便,嘴角抽抽:“小子,这坠子你从哪得来的?” “是晚生的一位朋友所赠。” 老者呼噜噜将那坠子攥在手心,拍拍嘴角,吹吹,看看,如此再sān,道:“为何只有一半?” “另一半在朋友手上。” 老者揪住尹子策的衣领,力气还蛮大,问道:“你的朋友?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如今何地?” 尹子策虽然不明白老先生忽然的转变,但还是说道:“是一位姑娘,要是还活着的话……” 余下的话说不出口,那一年是他最难忘的一年,父亲战死,还落了个叛国的罪名,母亲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对着父亲征战的方向自刎了,他从一个天真孩童一夜间变成失去双亲的孤儿,颠沛流离,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她,是她鼓励他帮助他走出困境,这些年他一直在追查她的踪迹,最近的一次终于有了确切的答案,在他找到她之前,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诺言和憧憬,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领口倏地一松,老者红着眼睛道:“如果活着?你是说她已经死了?”(。)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二百零二章 有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久到尹子策都快要忘记目前的处境了,他看到,那老者抬起眼角,红红的眼圈一瞬转换过来,老者将坠子攥紧,道:“就这么着吧,坠子留在我这里,这姑娘我治了。” 尹子策一喜,还未答谢,忽见那老者扭动石壁上铜环,接着“呼啦”一声,石门大开,老者扭头就走,半响不见尹子策人影,又掉回头道:“怎么是要看着你未婚妻死吗就这破山洞里可没有那么多银针。” 破、、、破山洞他 不是之前还宣扬这山洞是他的地盘吗 见惯了古怪性情的人,尹子策也惊讶,抱起杜汀兰紧紧跟在老者身后。说也奇怪,最初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山洞,等进了这石门,又别有洞天,竟如同仙境一般的烟雾缭绕,再转过那颗硕大的桃树,尹子策也觉得奇怪,山洞里怎么会生长着桃树呢然而当他跟着老者走到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判断失误,这哪里还是山洞的后门,分明是一座器宇轩昂的小型宫殿,亭台楼阁分外精巧。不时还有小童过来问安,口里喊道:“老爷。” 尹子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觉得在这样荒芜的山谷里,能够铸造这样的房舍就是奇迹,他不由对眼前的老者多了几分打量,发觉他尽管瘦弱,却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甚至他能够从他身上察觉到几分他自己觉得很亲切的感觉,至于这种感觉究竟源自何处,因为何因,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人就是这样,一旦专注地思考某件事,就容易忽略正在做的事,譬如他还扛着一个患者,忽听“刺啦”一声,杜汀兰肩头的衣衫被前面的树枝一滑。那老者也听到声音,不耐烦地回头,瞥见那上头的胎记,这次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摇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两人走了许久,老者将他带到一间厢房,道:“偌。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 之前谎称他们私奔是出于无奈,如今这宅院如此宽敞,想来有许多仆妇小厮,尹子策便赔笑道:“老先生,我与沈姑娘还未成亲,可否请老先生派几名丫鬟,代为照顾沈姑娘” “切”老者道:“看都看了,你还想脚底抹油吗还有,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这府邸没有丫鬟。只有小童” 回味起入府所见所闻,的确无一小婢经过,倒也符合实情,老者将人撂这就不管了,道:“三日后再带她来施针,这里是百里坡,你若身上无钱,现下可以飞鸽传书给你的朋友送来,小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别想着悄悄溜走,我这满府邸的小童,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明明是救人的大夫,却视财如命。明明有一副热心肠。却故作冷清,尹子策不想去揭示别人隐藏起来的面孔,只是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此处居然是百里坡,也就是说,距离他们军营不过千里远。原来绕着山谷跌下这么一大圈,透过山顶看到的那空无一人的小岛之上的小坡,定然就是此处无疑了。只是能够在这样的地方修建如此别具匠心的建筑,光是人力财力就不可小觑,看来他不单单是要留下来照顾沈姑娘,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飞鸽传书,对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送信到军营,这不但是给那老者的酬劳,也是他打探情报的重要步骤。如若这老者只是隐居深山的贩夫走卒也罢了,如若不是,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尹子策拧着眉深思,也不忘打水替杜汀兰擦拭汗珠,按理说他是不能对着一个姑娘这般无礼的,可是也不知道是那老者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门给拴上了,看起来他可以活动的只有这间偌大的厢房。谁让他一开始就谎报实情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期间老者让人送过两次东西来,一次是杜汀兰的药,一次是他们共同的晚膳,当然杜汀兰还昏睡着,尹子策就勉为其难一起解决了,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他也不是成心要多吃,老先生莫不是糊涂了,哪有昏睡的人还能用膳又哪有替病人准备这么油腻的膳食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这食物的味道还真不是盖的,话说难不成厨子也是男的 时间再次一点点过去,到下半夜的时候,杜汀兰慢慢地醒了来,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太长,她险些跌入云端,醒过来的一刹那,眼神触及到粉色的床幔,豪华的锦被,还有水晶的流苏帘子。视线一点点往外移,眼前的人影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杜汀兰看不真切,喉咙里干涩得难受,她忍不住求救:“水” 从军的尹子策听觉极为敏锐,忙将事先备好的水兑了,一匙一匙送到杜汀兰嘴边,道:“沈姑娘,你醒了” 往事渐渐回放,杜汀兰道:“将军我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被一位老先生所救,现在正在他府邸,老先生说你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得好好调理。” 缓缓点头,朦胧中她记得有一个宽阔的胸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又有人背起她,如今看着他熬红了血丝的双眼,料想也是他了,便说道:“谢谢你,可是,我只是着凉,并无大碍的。将军军务繁忙,还是快些赶回去吧” 军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是严谨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行程,而且她已经拖累他一次了,非亲非故,他没有必要因为她浪费光阴。 且不说他尹子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单就是这座宏伟的宅院也足够引起他军人的敏锐,然而这些尹子策不能对杜汀兰直言,便道:“别想太多,老先生说你是中毒,还得调理一段日子。” 他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调查个清楚,到时候再来决定如何应对,一举两得。 杜汀兰低下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被别人洞察,她动了动,发觉肩头被一根带子束缚住,她皱了眉,喏喏地开口:“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 “哟,小丫头,你醒啦这是你情郎替你包扎的,怎么样他对你够好吧” 轰。 ... 第二百零三章 又说玉带纷飞暖意融融 杜汀兰还未弄清楚事情缘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老头,她下意识地朝尹子策看去,这在那老者眼中,更是增添几分确信。老者从最开始的探究到现在的肯定,那小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就怕杜汀兰没弄懂:“你还不知道吧?在你昏睡期间,你的情郎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也不枉你抛弃家人,与他相好一场。” 睁大了眼睛,懵懂地看着两人,情郎?私奔?是在说他们吗?可是他们根本就,张嘴就说道:“老先生,我们…” 老者摆着手,百般理解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小丫头,咱们万圣民风开放,要说有了心仪之人,两情相悦了,也可告知父母,着人提亲下聘便是,怎地你家人竟然要这样横加阻拦你说说,你来自何处,我替你说教去”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担心更加混乱,尹子策便道:“老先生,沈姑娘她刚醒来,您先让她歇息会吧。余下的事情,我自然会解释清楚的。” 原本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件,怎么偏生来了这么个怪老头呢?老者瞪了眼尹子策,道:“真是腻歪,还容不得我多说几句吗?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话虽如此,脚步倒也朝门外走了,临行前回头一望,道:“小丫头,巧的很啊,你跟我同姓呢” 杜汀兰微微致意,尹子策确信无人再来打扰,便道:“沈姑娘,自你病后,一直昏睡不醒,幸得沈老先生相救,只是……” 怎么启齿呢?事关女子名节,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然眼前女子虽然看似柔弱,倔强的性子他是早就领教过了,烈性女子,视名节重过生命。他如何开口呢? 杜汀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再看那老者寻味颜色,已经猜测几分,及至说出那翻话,已然明白**分。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微笑道:“我能得幸被救,保住性命已然不易,再没有弃之的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违,还是当初将军规劝我的话呢。跟这些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沈兰,受得住。” 她用了姨娘的姓氏。到军营不过寥寥数日,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这样的话,汴都那边,杜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吧别的尚可,唯独放心不下绿影,还有江嬷嬷,也不知她身子好些了没? 她这样一说,尹子策便将事情娓娓道来。从他们入山洞,到她发烧昏睡,到沈老先生相救,再到一同来到老人家的府邸。后他相守到她醒来为止,其中隐晦地说明为替她施针,不得已宽衣解带之事,末了,道:“沈姑娘,我并非有心。但终归是侵犯了姑娘,如若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对姑娘负责。” 那时迫不得已,她性命攸关,他不得不遵照沈老先生要求,父亲在世时教导他,男儿应顶天立地,所以即使是那样的时候,这决定也并不仓促,谁让她出现的时机,刚好是他打听到昔日红颜丧命之日呢?心里唯一的一点牵绊没了,他既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也不能不承担起责任来。待到查实她的家世,禀报母亲,想来,母亲该是会高兴的吧 杜汀兰整个人傻了,虽然朦朦胧胧的,她感觉到有人除去她的外衫,但总以为是婢女,眼下忽然告诉她,一个她接触不到十次的人,竟然要对她许以相守诺言,怎么听都觉得荒唐。怪不得那沈老先生眼神古怪说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感情还有这么一出呢? 嫁人么?女子一生图的就是有个好的倚靠,但是…… 她摇摇头,道:“将军可否先出去,我心里乱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嗯。”尹子策掩上门,如此重要的大事,的确是要好好想一想,女儿家害羞,也急不来。此事虽然急切,但并非是他不甘愿,但是他对于人家姑娘家而言,未必见得就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杜汀兰打量着奢华的居室,突然的静谧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甚至觉得冷清。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变了样子。肩头的痛楚传来,她轻轻摩挲着那白纱布,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有些许疼痛,只是指尖触及到肩头的胎记,眼睛有些肿胀。 她几次逃生,辗转至此,一生少许的年华,步步荆棘,身边没有几个真心的人,过去总觉得留下来,备受父亲的重视,有嫡姐庶姐的关怀,还有祖母的关照,就是对她最大的补偿,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然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姨娘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妾侍,她有什么资格要求父亲会姨娘的孤单死去愧疚?有什么理由要求父亲为此对她做出补偿? 是她高估了自己,因为从小缺失一个温暖的家庭,所以那么迫切地想要融入那个氛围,岂知对于他人而言,她是不合适的存在,是不应该出现的累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还好,老天没有完全地忘记她,至少没有收回她的性命。而他,先不说他是否趁人之危,但仅凭着他几次三番救了她的命,在绝处没有丢下她,就该是个好男子。再看他在军中表现,正是家国好儿郎。 杜府她是回不去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吧 这样也好,没了她这个眼中钉,绿影她们这些奴仆,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那边的人也就不会再怎么样了,就让她在这漠漠的黄沙里,度过简单的一生吧 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年后她就十三岁,也是到定亲的年纪了。嫁给这样的男子,总比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要强得多。 思及此,杜汀兰心中豁然开朗,人也精神了许多。 而此时的尹子策身在何处呢?他从厢房出来后,隐匿在黑暗深处,待到深夜静谧时分,悄悄穿过灌木丛,入后花园,再到墙根处。白日里趁人不注意,他早已经观察过,此处地势最为逼仄,但也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初来当日他就已经飞鸽传书,但是现在军营那边还杳无信息,尹子策不得不提防。 府邸的任何人都不可信,只有他自己出手了,可当他翻过墙根跃落地面时,赫然见到距离一尺开外的地方,几名秀气的小童并排站着,其中一人问道:“公子是要不辞而别吗?”。 ... 第二百零四章 斗转星移老者三分玩味 不过几个小童,与女子一般弱质纤纤,尹子策也不想大动干戈,便道:“只因我几次送出去的书信都未得到及时回复,故而有些不放心,几位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下山走一遭?” 小童道:“是饭菜不合公子胃口?” “非也。” “那是我们伺候得不周到?” 尹子策答曰:“也非。” 小童便双手环胸,一派天真模样,道:“既然并非我们的罪过,那很抱歉,我们不能放公子出去。” 尹子策敛眉:“既然如此,就休怪尹某得罪了。” 他从来都是先礼后兵的。 小童也排兵布阵,尹子策失笑地看着,那么秀气的脸,他还真有些下不去手,便道:“尹某常年习武,若这么对待诸位,未免有失公允,我先让几位几招,若是十招后,诸位还不能制服尹某,那尹某也就不客气了。” 小童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叉腰道:“谁要你帮!来就来,谁怕谁!”说着摆出架势,也是怪异,这几人中,唯有这小童身穿紫色衣衫,余者皆是一身青衣。另有,只这小童雄纠纠气昂昂的,一张脸儿冒着兴奋,其余的虽然也有摆开来,但只站着,并未出手攻击。 只见那紫衣小童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就往尹子策扑来,尹子策不过一个闪身,他没有伤到人不说,自己先摔了个狗吃屎。小童很不服气地原地爬起来,拍拍身上泥土,再次朝尹子策攻击起来,他左挥右舞,却连尹子策的衣服也没沾到。小童那个气愤啊,怒视着身后那几个小童,道:“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这一回尹子策是明白了,这紫衣小童根本是在毫无章法地乱打一通。如果非要强迫他给这小童加上功夫的话,也只能是三脚猫的功夫了。他左侧右闪,回旋的瞬间往小童一击,那小童就猝不及防地摔落出去! 小童那叫一个痛。龇牙咧嘴的,半天起不来,后来干脆也不起来了,坐在原地又哭又嚷,撒起泼来。尹子策本来也没想伤人,再者他想这么大府邸该是有几个功夫强劲的高手吧,怎么派了这么几个人就来了,一个是徒有其表,另外的是空乏其身,举着棍子动都不动。他犯难了,还没见过这么着的,这,这这如何是好呢! “怎么了?哎哟我的小心肝,这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你!”话音一落,那沈老先生就揪着小胡子出来了,小童见了救星,便开始大倒苦水:“干爹,都是这个家伙,他打我,呜呜呜呜,好痛啊!我的骨头肯定断了,干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沈老先生听着耳熟,将那小童的帽子一扯。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顺流蜿蜒,虽然脸颊还有些灰尘,但是现在再一看,不是个女子么? 尹子策彻底傻了眼。连解释都忘记了。要是他记得不错的话,进这府邸的时候,老先生似乎是告诉过他…… 沈老先生先是训斥了那小童,啊,那紫衣女子,而后抬起头来。对尹子策道:“我说你这做客人的,怎么哪里都有你呢?去去去,那丫头还盼着你回去呢,哪凉快你哪待着去。” 怪异的老者,现在还外加一个女扮男装怪异的女娃,尹子策道:“老先生不是说,这府邸里没有女子么?” 沈老先生不悦地道:“我说小子,我救了你的心上人,也没见你感恩戴德,倒是咬文嚼字的,挑我的错处,你要是这么不喜欢住这,就不要大半夜的出来溜达,白天再来吧,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里。” 嘎嘎嘎、、、、、 不是该赶人了么?通常情况都会的呀,尹子策都准备好后半句话,可愣是被沈老先生的话给堵了回去。 “还有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府邸是用银钱堆出来的不假,不过并不是什么不义之财,也非你管辖范围。有何疑问,大可以告诉我,咱们开诚布公地说,不必私下调查,你想探听的消息,保管我这里更可信不是?” 尹子策抱拳致歉道:“先生真知灼见,晚生佩服。先生慧眼,晚生竟然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马屁拍的溜溜顺,沈老先生很受用,也不再计较今晚发生的事,只道:“行了,回去吧,小丫头可都等着呢。” 然后在尹子策诧异的表情里,干净利落地转身,飞身一跃,之后便有一物,稳稳地落在尹子策手心。尹子策是习武之人,而这位偶遇的沈老先生实在给他太多的惊异,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恐怕,那沈老先生的功夫,在他之上。 手上的正是他几日前相继送出去的信件,全都原封不动被封锁了退回来,除了说明老先生暗中还有一股势力外,更深刻地说明,这位沈老先生,并非只是普通的行医问药之人,他背后的势力,可能也不能小觑。 尹子策眉头皱的更深了,想起那张不掺一丝杂质的脸,难道,果真如阿武所言,他们是同谋,那叫做沈兰的女子,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若果真如此,他就不能轻易离去了,恐怕他们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能说是他多疑,只是新帝即位几年,邻国已经蠢蠢欲动,他不得不防。 生了这样的念头,尹子策不免对杜汀兰多了层防备,甚至将她视作他人的同谋,他讥讽一笑,或许之前的种种,都是给他的圈套吧,包括,包括她用清白换取他的怜惜,然而她病重时那滚烫的身子,还有昏睡时分的呓语,难道都是假的么? 他有些猜不透,便决定再去试探一番。 这样的阴差阳错,殊不知一切都是巧合,反而是那沈老先生,早早查清了尹子策的身份,而那外出查探的人,正是他的义女。 “干爹,他是风王府出来的,对外称呼风王妃为“母亲”,只是女儿查来查去,也只查到风王妃所出的两子一女,并没有一个叫做尹子策的,皇家玉碟上也没有他的名字,可是外面一直谣传,说他是风王的私生子,后来被接回风王府的。女儿就觉得纳闷了,都说风王妃是个醋坛子,怎么容得下他人的孩子呢。” 沈老先生沉吟片刻,道:“倒让我想起了一人来,牵涉到风王府,要查起来,也不算费事。那小丫头的情况,都探听清楚了么?” 紫衣女娃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道:“嗯,这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女儿不明白,干爹从不爱管这些闲事的,为何此次这般热衷?”(。) 第二百零五章 同病相怜子策怜悯心起 尹子策回到房中,发现杜汀兰正在喝粥,见到他,道:“你回来了。” 细弱蚊蝇的声音,脸颊还有几丝病态的潮红。尹子策树立起的疑心顷刻崩塌,他并不是个善于感情用事的人,但是总是莫名地将她归结到良家女子身上去。他道:“你可好些了?” 杜汀兰不想他将话题扯到不愿意触及的问题上,便道:“嗯,沈老先生刚刚来过了,给我送了些粥来,将军要用些吗?” “不用了。”他有些不大自在,明明他们很多年前就见过,就因为旁人几句无心的话语,他竟然怀疑她来,着实该打。 “沈姑娘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姓尹,你可以叫我尹大哥。”他说道。 这在杜汀兰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姓尹,叫做慕添,只是对他而言,她终究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叫做沈兰的陌生人。所以她也不得不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含羞地喊了声:“尹大哥。” 仅仅是为了维护他。 两个人就那样不咸不淡地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陌生得连空气都凝结了冰,尹子策局促得只顾看外头,其实窗口都关着,又能看得到什么呢? 杜汀兰放下碗筷,道:“尹大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之前你提到的事情,我想,不如我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她是对他有几分好感,毕竟他救过她,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她杜汀兰还是有自知之明,在那样困苦的环境里,她九死一生活到现在,忽然有个男人跳出来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也险些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但事后她想,先不说别的。他此举的确是要对她负责,可是她早知道他身份不凡,高攀不上,二来。以这样的方式将他划进她未来生活的版块,对他并不公平。 尹子策一顿,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给了她足够的尊重,怎么她忽然反悔呢?好奇使得他问出口:“你都想好了?” 他非故意窥伺她的身子。也并未亵渎她的尊严,但是毕竟有肢体接触了,他不能不承担责任。杜汀兰道:“尹大哥,算起来,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就……那时你也是情非得已的,而且此事只有你我及沈老先生知晓,等我们离开此处,想来不会再有人提起。尹大哥少年果敢,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沈兰无才无德,不应恬不知耻地做无谓纠缠,葬送尹大哥大好前程。” 世界之大,总有一处她容身之处吧,只是目前她还不足十三岁,就算要去卖艺,也身无一技,总该想些法子,那沈老先生对她青睐有加,她又中毒。何不留在此处,等除去身上的毒素,顺道学些医学皮毛,以后的事。还是再作打算吧! 尹子策叹了叹,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听她那样一说,尹子策也有些踌躇起来。于公而言,他身为一将主帅。军规严明,是不能任由女子进出的。于私而言,就是为了尹思远了,他们名为叔侄,实则情同兄弟,他是实打实的在练兵,而尹思远是被迫送来的,成天捣蛋,也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麻烦。有个女子就不同了,那家伙重色轻友,有个女子在军营,他会少惹出许多是非来,那样他自己头疼的毛病就不会再犯。 “我已经问过沈老先生了,他说我要是痊愈的话,至少要半年的时间。沈老先生心善,已经允准我在这里住,直到我康复为止。” “这样也好。”尹子策喃喃道,没有向杜汀兰说其他的,那个视财如命的家伙,还不知道要以此要挟他多少银钱呢,如今问他要那坠子,还一口一个哇啦,说是等他银钱送到他再物归原主,可是背地里又悄悄堵了他跟军营的联系,就是不肯物归原主,看来要拿回来,是难上加难了。 近几天没有它的陪伴,他总是觉得空空的,杜汀兰也察觉了,问道:“尹大哥,你的坠子呢?” 也不等尹子策回答,便道:“我去找沈老先生。” 尹子策阻拦道:“只怕你去,他也未必肯给。” 他改变主意了,既然他们千方百计要留住他,不管居于何种目的,他都要留下来,看他们到底耍什么把戏!而这坠子正好是最合理的借口。 杜汀兰一听就着急了,道:“那怎么办呢?我总不能让尹大哥因为我的原因,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啊!” 常常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摩挲着那坠子,怎么会不重要,她说什么都得想办法给他要回来! 尹子策道:“不着急,沈姑娘,我告诉你……” 将自己的打算悄悄告诉了杜汀兰,杜汀兰便不再勉强,道:“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尹大哥你在明处,又无援手,万一……” 尹子策道:“没有那么严重,相信我。对了,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可还有其他的家人。” 开诚布公地说过那件事情后,两个人反而相处得和睦了,偶尔事情还能想到一处去,为此尹子策还叹息道:“沈姑娘,我真担心,长此以往,我会后悔将来没有你的日子。” 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在他之前,说出他想说的话,提出他想要的意见,除了母亲,她大概是第二个人了。 杜汀兰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我是庶出,很小就被送到外院,八岁才被接回去,父亲可以给我的有限,陪伴我的时间也有限。我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过去八年来,我在他的世界都是空白的,所以对于我突然的出现,他虽然同意了,可是行动上,还是不能接受。父亲的姨娘不算多,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受尽了苦,就连这一次……”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她还没能做到将自己的伤疤撕开的程度,难道告诉别人,她是被人推下山崖的么? 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尹子策哪里会不明白,也不再多问,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他其实记得的很少,只有那一次的撕心裂肺。后来他来到现在的家,母亲对他很好,父亲不曾纳妾,只是常常听说那些宫闱的争斗,想来,普通人家,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各种争斗层出不穷吧! 说起儿时的过往,尹子策倒是感慨良多,对于杜汀兰,霎时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他们都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受过最深的伤害。(。) 第二百零六章 山好水好心静汀兰悠闲 此后多日,杜汀兰都在房中疗养,沈老先生言而有信,每隔三日便会替她施针,顺道也把把脉,这一日他捻着胡子笑道:“小丫头,康复得不错。” 杜汀兰道:“这要多亏了老先生您,若不是您的话,我只怕性命难保。” 沈老先生道:“什么性命难保,也不至于这么严重,这种毒不在蛊惑心智,荼毒肠胃,反在伤害宫房,明白了吧?” 对此事杜汀兰了然于胸,却不点破,道:“还是要谢老先生的,不然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沈老先生道:“这也是你意志坚强,不过嘛,少不得有人在我耳根边上碎碎念,我估摸着,再多个十来次,也就差不多都能清除干净了,也省得有人三番两次催促啊!” 杜汀兰知道他说的是尹子策,便道:“老先生不该把他留下的,男儿志在四方,尹大哥正是该扬名立万的年纪,都是我耽误了他。” “哼!”沈老先生简直想敲破她的榆木脑袋,纵然他使出千般计谋,也要人家乐意往里头钻吧!他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别别扭扭的,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男欢女爱的事情见得不少,这摆明了是男有情女也有意了,怎么反而跟陌路人一样的了?隔得远远的,他要是真不在意,大可一走了之,虽然他府邸功夫好的人多了去了,可他毕竟军营出身,脑袋里总不是豆渣好吧,那为什么迟迟不离开,道理很简单嘛! 真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沈老先生虽然恼恨,但也不能在杜汀兰面前表现出来,做出蛮横之状,道:“他要是走了,谁来付我的诊金啊!小丫头你是不是打算在我这赖上三五载吧!” 忍俊不禁地笑了,道:“我知老先生是外冷内热。只是喜欢与人口角罢了。” 像是被看穿心事,沈老先生脸红到脖子根,收拾了药箱,嘴里碎碎念道:“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记住,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啊!” 屋子里再次沉寂了下来,说实话她现在也开始疑惑起来了,她不要因为那些肤浅的表象留住他,他们以兄妹相称像是陌生人一样疏离。她与他无亲属关系,也不能称作情人,那么她已经保住命,此后的生活该是与他毫无干系了,可是为什么,每每如此想,她心里就酸涩得难受?而他呢?为何还不肯走?又是为了什么停留? 沈老先生告诉她要保持好的心境,这样病才能好得快,所以她不得不暂时放下诸多疑问,而且他也与她一样。有意避嫌,不是么? 宅子的另一处,尹子策随意地坐着,微凉的晚风吹过,吹散了箍紧的发。他狠劲捶着自己的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多少年来,那个微笑的身影一直让他魂牵梦萦,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想不起来那张脸长什么样子。不记得她的声音?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最刻骨铭心的情?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忘记对他雪中送炭的人? 糟糕的是,他发现,这种种变化,是随着他认识沈姑娘之后才开始改变的。并且与日俱增。母亲曾经告诉他,一个人过于沉湎在过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放开过去,迎接未来,才是一个强者该做的。他那时不信,觉得母亲夸大其词。毕竟一个刻在心灵深处的人,怎么会说忘记就忘记呢?母亲便笑话他说,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真正让你心动之人,所以过去的影子才会潜意识地代替你的思想,禁锢你的灵魂。 如今想来,似乎一切都如母亲预言一样,但是,那个人…… “小子,坐这瞎想什么呢?”打断他思绪的正是沈老先生,揣着个小酒壶,虚晃着身子,看样子喝了不少了。尹子策接过酒壶,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沈老先生笑看着,道:“下个月你带她走吧。” 虽然有不舍,不过,总算也是一门好归宿,两个人都有情意,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长短了。一开始他真的是洗涮两人,也没看出多少苗头来,越到后来,这按压着的小火苗,说不准哪天就要嗖嗖燃烧起来,这府邸可是他多少年的心血,年轻人的情感来的快也来得猛烈,他可不想被殃及。 既然你舍不得,又开不了这个口,我索性帮你把话说出来好了! “老先生……” 沈老先生道:“你私下差不多也把我这宅子翻了个底朝天,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小子啊,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你未必是好人,但决计不是害你的人,也更不可能是什么通敌卖国之人。你别忘了,我骨子里,还流淌着万圣王朝的血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打什么主意,一来就开始怀疑上他了,况且他又在他面前露了那么一手,兵家人细致,他也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小子的心思,留下来一面是为了那丫头不假,不也是也想查明得更加详细些么! “小子,我来自何处是何人,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我对你,绝无加害之心,还有那丫头,我若多说了,只怕你还要以为我们是同伙,可是,就算是个细作,使了一出苦肉计,让自己身中奇毒,借此博取你的怜惜,也仅仅只是怜惜而已。敢问天下间,哪个女子愿意为了完成一次计划,断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小子,若我猜的不错,那丫头只怕是被家中姬妾迫害至此的,无论当初是出于救人还是何种目的,总归是你亏欠她在先。此事虽然只有你我三人知晓,可是大丈夫做事,既要对得起父母祖先,也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啊!” 他有强劲的手腕,要追查一个女子的出处易如反掌,不过有些事不能说得太过直白,论起家世,他的确是要好上许多。但论起私交,世间事多半的命中注定,鸳鸯总也要备受折磨,才能厮守终老,有些事,还是等他慢慢去发现吧! 尹子策道:“不是我不肯,是沈姑娘她婉言拒绝了我。” 他已经动心,心里的念想没了,她也让他有想要呵护的冲动,这样,也好。 “哈哈,你说出这些话,也不怕别人笑话吗?这么烂的借口,也亏得你想得出来,简直有辱军人脸面!” “你!”尹子策大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百零七章 第二百零七章 月明星稀灯亮院中热闹 原来沈老先生早已经洞悉了他的身份,而他忙碌这么久,就连沈老先生的一点讯息也没有得到过。尹子策不免大惊失色,沈老先生瞧着,心里乐不可支,面上安慰道:“小子,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输给我,没什么丢脸的。” 尹子策腹诽道:“前一句不假,后面一句他却不敢苟同。一来他人多势众,而自己却势单力薄,二来此地是他所在,天时地利都占尽了,这么强势地宣誓他的主权,对于这些晚生后辈,是否是太强人所难了? 但是对方的手段却是他所欣赏的,早就觉得这老先生并非贩夫走卒,可要查起来,却毫无头绪,既然如此,他何不摊开了说?于是抱拳道:“晚生惭愧,竟不识得先生,不知先生是……” 沈老先生又是“咕噜咕噜”几口酒下去,颇为鄙视地说道:“恩那,我早告诉你了,我姓沈,是汴都人。” 姓沈,汴都人,汴都姓沈的大户无非是……. “先生原来是……”尹子策热血沸腾,欢喜地抬起头,接收到沈老先生肯定的目光,他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莫名地激动起来,道:“原来真的是……可是老先生您不是已经……” “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沈老先生唏嘘道:“此乃机密,走出这个地方,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你可明白?” 尹子策忙道:“晚生知道了。” 此乃性命攸关的大事,一旦被捅破,可能遭殃的不只是几人,尹子策不愿做这样的罪人,而沈老先生呢,更加不会把全府人的生命用来开玩笑,便道:“几人如此,一个月后,你们便走吧,从此以后。再无相见之日。” “不要问为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你与那丫头,是失足落水,在山洞待了几日。找到了登山的捷径。这次千里迢迢回到军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天啊,不能再变了。” 而后沉重地拍着他的肩。以一种长者的口吻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尹子策明了事情的严重性,道:“那我这就去告诉沈姑娘一声。” 天的确不能再变了,在不确认他的身份前,他就能够完全地相信沈老先生,何况现在确定了,沈姑娘身上的毒还未清除,可是回丹的大军快要压境了吧,所以他不得不提前走,沈姑娘留在此处,相信看在多日相处的情分以及同出一姓的份上,她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 打定主意他浑身轻松了许多,只等天一黑便不辞而别。每隔三日,沈老先生就会为沈姑娘施针,今日正好也是了,其余的小童皆不足为惧,就怕沈老先生那义女,大呼小叫会出乱子,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位义女暂时不在,正是他遁走的大好时机。 是夜,尹子策身着轻便的装,小心翼翼地从侧门而出,摸索着牵了马,按照事先寻好的路径,骑上马背便加紧了速度,身后静寂的灯光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 如他预料的一样,沈老先生晚膳后照例给杜汀兰施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沈老先生道:“丫头,那小子有意躲你,你怎么不去问问。” 杜汀兰道:“老先生,尹大哥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勉强,而且……” “而且什么?”沈老先生嗅出猫腻,道:“你该不是另有心上人吧!我说丫头,这样可不行的,那小子不是愿意娶你么?你还有什么好为难的。我看他日后也定能干出一番事业,你跟着他,不会错!” 杜汀兰道:“如果家真的那么好的话,老先生您为何独自一人居住?” “我……”沈老先生急了,他不能告诉真相,便道:“我,我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男女怎能一概而论呢!丫头,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盼头就是嫁一个好夫婿,那小子是个好的,你信我,我岂会害你。” 杜汀兰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缘分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我与尹大哥有缘,自会再聚,若是无缘无分,即便是强行地扭在一起,也未必就能长久。” 沈老先生还想说什么,杜汀兰已经道:“我已经想得明白,老先生您不必再劝,如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早点康复,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这么说你知道了?” 杜汀兰点头,果真前次那义女跑来,在沈老先生跟前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杜汀兰笑道:“老先生不必瞒我,尹大哥已经离开了吧!” 这点他们倒是出乎意料的默契呢,她也不想跟着他回到军营,忍受流言蜚语,眼下是最合适的距离,等到她的毒除尽,她便隐姓埋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世上,从来就没有沈兰的存在! 沈老先生拖着长声,道:“哎,这明明是我的屋子,怎么还被撵出来了!” 杜汀兰也不理他,不知是过了多久,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从袖口掏出一物,细细凝视,孰料沈老先生本未走远,遂夺了她的东西,捏在手上把玩,惊叫道:“丫头,这石头怎么与那小子那块如此神似!” 顺道摸摸贴身的夹层,那小子的石块还在他身上揣着呢,那么手上这一块,是…… “你为何不告诉他呢?”沈老先生几乎是要痛心疾首了,他剔透的心思,只需要淡淡一想就知道其中过程。尹子策说他年幼时候曾经被一个小女娃所救,那女娃还赠给他一块玛瑙,他将那玛瑙制成坠子,一直戴在身上。又说前不久他派人去打听的结果,那女娃已经不在人世,不正是她坠崖之后么?原来,他曾经被她所救,她如今被他所救,原来,那个她和她,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正是因为如此,沈老先生才觉得痛心疾首,丫头早就知道他记挂的是她,为何从来不肯承认呢?而且明明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她要放弃呢?甚至选择继续隐瞒,继续无动于衷,继续做一个比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 “老先生,我是个不祥之人,跟我接触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我曾经救过大哥哥的命不假,送他玛瑙约定他日相见也是真,可也正是因为这些俗日情分,我才更加不想,连累他。”低下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那么的彷徨无助,又是那样的茫然无措。(。) 第二百零八章 口头之约汀兰露宿营外 “只有懦弱无能之人,才会把到手的东西拱手送人,这坠子既然对你已经不重要了,那就我收着吧!” 末了补充道:“就当是诊金了。” 杜汀兰来不及要回东西,沈老先生已经跟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杜汀兰苦苦一笑,道:“尹大哥,祝你成功。” 就当她是懦弱无能吧,她知道尹大哥不是普通人家的男子,还顶着将军的头衔,先不论他们身份地位是否相符,因为她实在受够了宅门内的尔虞我诈,还是闲云野鹤的日子更适合她,或许,她一出生就该是个乡间女子,然后嫁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日针线缝补洗衣做饭,夜晚享鱼水之欢,过着恬淡但惬意的日子,金阳她是回不去了,汴都的杜府,也不适合,也许,就如这样的深山老林,也没什么不好。 沈老先生出了院子,过一条长廊,再拐角进了自己的房间,刚坐下来,帘子后头就走出来一男子,对着他躬身一礼,道:“父亲。” 拖着长长的余音,沈老先生并不回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假死之事,不得外传,他人之事,也必然要袖手旁观。” 中年男子有发福之态,肖似沈老先生的面容,皱眉道:“儿子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只是事关我们沈府满门,求父亲三思。” 隐居这些年,父亲闲来无事,总爱往附近的几个山头跑,打打野味,钓钓小鱼,或者是拉着十几个小童陪他练舞,这些无关紧要,他都可以忍受,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父亲将哪个外人带回来过。此次不但带回来,还悉心照料了这么些日子,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近来的几日。似乎更加严重起来,父亲不但对她的起居格外关照,甚至还极力撮合她与那男子的终身大事,这些反常的举动让他很为难,也超出可以接受的范围。 沈老先生将茶盏一掷。翘起二郎腿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要开始做老子的主了?” 冷如寒冰的眼射过去,手上也没闲着,道:“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什么样性子他最了解,如果不让他知道实情,恐怕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老爷,您在里面吗?”门外有小童询问。 彼时沈老先生正在袖口掏东西,那小童已经进来了,男子便道:“既然父亲有事。那儿子晚些再过来。” 他走出来,正好迎面碰上自己的义妹,这义妹便将见到尹子策策马而去的事情说了,男子心思流动,道:“义妹,为兄有一事,请你帮忙。” 再说尹子策一路疾驰,真是一点阻拦也没有遇到就出了沈老先生的府邸,又在小路上跑了一段,确信没有被人发现。这才舒了口气,欲要停下歇口气。也就在他放缓脚步的同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道:“阁下要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如此鬼鬼祟祟,叫人好没喜欢!” 尹子策抬头,此人他未见过,那人也并不在意,将一麻袋顺势抛下。道:“既然阁下要走,也该带走你带来之物,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告辞了!” 然后踩着轻功,不一会就消失不见。 尹子策忙接下来,觉得分外沉重,还有些软软的,他拆开麻袋的口子,一张秀气的面庞映入眼帘,尹子策大惊,道:“沈姑娘,沈姑娘,你快醒醒。” 杜汀兰悠悠地转醒来,见到尹子策,只以为是梦境,喃喃道:“尹大哥,怎么是你?” 想要站起来,全身无力得紧,尹子策道:“有人将你送出来,想来是沈老先生反悔了,不想留你吧。” 看着也不像啊,他走前,沈老先生可一直都是很慈祥的,可是眼下他也没有时间再去追问清楚,便道:“沈姑娘,你有何打算?不如你先跟我一起走吧。” 原来中年男子是沈老先生的儿子,他与那义妹合计着,为了避免一场浩劫,以防万一的万一,这才在杜汀兰房外燃香,然后趁她昏睡之际直接送了出来,此事不但杜汀兰,就是沈老先生也毫不知情。 杜汀兰道:“想来,老先生也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 尹子策道:“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风餐露宿的,着实让人不放心,我看你还是先跟我一起回军营。” 杜汀兰摇头:“我已经麻烦过尹大哥一次,不可再一而再再而三打扰。” “但是你一个人,又能去到哪里呢?我是定然不会让你流浪在外的。”这一点他还是可以保证的,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怎么都不安全,可能他的确没有办法带她再进军营,但是总能找到折衷的办法。 “对了,沈姑娘,我们军营外还有几户种菜的人家,不如我暂时将你安置在那里,等到你有了下一步的打算,咱们再来商议如何?” 就算她不要他的责任,他也该将她妥善安置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减少心里的愧悔吧,即使他们没有肌肤之亲,但是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女孩子吃亏的。 杜汀兰则想,沈老先生那里是回不去了,世界之大,她的容身之处似乎太小,哪里又是她的归处呢?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走一步是一步了,便道:“如此,又要麻烦尹大哥了。” 尹子策便将人抱上马,二人共乘一骑,杜汀兰身子弱,尹子策不得不放缓了行程,也正好有时间统一口径。 就这样从黑夜穿梭到白日,整整耗去一日一夜,二人才再次回到军营之外。尹子策信守承诺,将杜汀兰安置在其中一户农家里,鉴于之前的军医与人同流合污,杜汀兰不愿再让军医看诊,好在她身上的毒已经被清除了大半,只等过些时日,这陇北之地安生了,再行打算。 有时也帮那农妇做些家务,掰掰玉米,生个柴火什么的,她早年也做过这些事,干起来得心应手,可把这对无儿无女的农夫农妇乐坏了。 那农妇笑道:“姑娘,你可是将军带过来的第一个女子呢!” 杜汀兰脸一红,正欲解释几句,瞥见从外经过的一人,陷入沉思中。(。) 第二百零九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大难不死汀兰润天重逢 藏蓝色的衣服,挺拔的身影,杜汀兰扔下手中伙计,走出来一看,四周茫茫,哪里有什么人影,那村妇也跟着追出来,道:“姑娘,你是在看什么?” 明明就有个人影过去的,她不可能看错,便抓着村妇的手道:“大婶,刚刚你有没有看到有人影过去?” 那村妇瞧了瞧,道:“姑娘你说的是白将军吧。” 杜汀兰浑身一震,白将军?她稳了稳身形,道:“大婶,那位白将军是什么人?” 村妇道:“白逍遥白将军啊!前不久皇上才新封的,他打仗的时候,可是拼命得很哪!只是可惜了,啧啧……” “可惜什么?”杜汀兰还要问,侧面一道声音传来:“七表妹,是你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杜汀兰不自觉地回头望去,淡淡的微光中,袁润天惊喜的面庞若隐若现,似乎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走来,仿若只要一阵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似的,那样的虚无缥缈,他不确定地再次说道:“七表妹,是不是你?” 那样的欣喜若狂,又是那样的不知所措。 杜汀兰彻底傻了,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殊不知自己的声音里也透着莫名的颤抖:“润表哥?” 一别多日,润表哥又长了些个子,长身玉立,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神,身穿水墨色衣衫,头戴毡巾,生的风流韵致,自有一股才子之气。 胸腔有一团莫名的火,隐忍了多日的思念、担忧、恐惧,在这一瞬间厚积薄发,他知道她在自己心中是不同的,原以为只是因为她身世可怜,他多出几分怜悯。直到听到关于她坠崖的传闻。他忽然觉得撕心裂肺。那种再也不能相见的腾出将他一瞬间击得粉碎,还没有表明过的心迹,在刹那间分崩离析。他不信她会就此离去,多番派人打听。日复一日地私下托人寻找。得到的都是没有她的踪迹。他开始死心。除了痛心疾首外,更加后悔没有早一点表明自己的立场,否则的话。结局会不会是一样? 他幻想过多次,他日如若老天垂怜,她并未死去,他们会是怎样的相见,他有好多的话要对她讲,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反而迈不动脚步? “姑娘,是你的亲人啊?那就进屋说吧,这里风沙大。”村妇道,引领着进了屋子,也许是刻意为之,留下他们,自己则悄悄掩上门,另作他事去了。 杜汀兰从最初的惊诧中清醒过来,她斟了茶递过去,道:“润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袁润天却没能忍住,连这些热络的话也省了,道:“我听说你是在南山坠崖的,怎么会在这里?” 杜汀兰啜着茶水,道:“我被湖水冲走,一直顺流到河床的下游,被这里的士兵救下,因为军营是重地,女子不可擅闯,所以就安排我暂shí住在外面。” 直接省略了与沈老先生相遇被他所救一事,也省略了跟尹子策的种种。 袁润天喟然长叹,道:“怪不得姑母那边到处派人找,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原来是寻错了路线。” 寻找?怕是也巴不得她再也不要回去吧!攥紧的手心藏在袖口里,道:“绿影和江嬷嬷如何了?” 润表哥细心,如果果真对她视若姊妹的话,也会顺带照看下她的奴仆。现今她在杜府牵挂之人,不过江嬷嬷及绿影二人罢了。 “妹妹既然无碍,为何不送信回来,也好让人来接你。”袁润天不答反问,在她看来,女子当遵从三从四德,如表妹这般年纪的人,该是待字闺中,女红针线的,在外面流浪着,似乎不大合乎礼制。 “润表哥又银赫在此呢?”这才是她担忧的,过往的士兵,虽然对她不大友善,但毕竟对她知之甚少,而润表哥即使再好,也是别家的,还是袁氏的侄儿,她真担心会走漏风声。 袁润天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道:“昊哥儿也是十一岁了,祖父说,也得让他来军营历练历练。几个哥哥都有要事在身,就我是个领闲职的,所以就派了我送过来。” 杜汀兰想起那个胖嘟嘟的小球,也是一笑,道:“是怕他半路上,所以派润表哥来看着吧!” 两人说到此处,都会心一笑。半响袁润天叹道:“昊哥儿长大了,说起来他跟你感情也深厚,怪不得你更袒护他。你不知,你坠崖后,他还跑到杜府去大闹了一场呢!” “哦?”杜汀兰好笑道:“他都做什么了?” “他说什么也不相信你会坠崖,直言说是有人暗害你,还将那个叫绿筝的丫鬟打得半死。婶母知道后,将他关在屋里闭门思过一个月,此事才算没有闹大。” 莞尔一笑,杜汀兰道:“是么?” 她是越来越喜欢袁昊天那个小肉球了,虽然做事鲁莽,可是却是真心实意地替她打抱不平,她道:“外祖父将他送过来,未尝没有袒护之意,不过军旅生活,可是比在府里要苦的多了,也不知他能否熬得住。” 袁润天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其实来军营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说是想练些本事,将来保护你。” 杜汀兰心念微动,道:“如果有机huì,你替我谢谢他。润表哥,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袁润天立即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我必然为你赴汤蹈火。” 她相信他是真心的,便也软了语气,道:“不要让人知道我在此处,不管是昊哥儿还是杜府那边,都不要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为何?”袁润天陡然提高音量,道:“你九死一生,难道不是应该早些让家人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么?难道……” 难道你还想继续流浪在外,忍受世间疾苦,惹人非议么?此话袁润天哽在喉间,没有说出口。 杜汀兰道:“就是因为我九死一生,才更加要请表哥替我保守秘密,表哥是嫡出,不会明白我这样一个庶女,是如何熬过这许多年来,对我来说,做一个游走乡间自由自在的女子,要比禁锢在深闺的庶女,快活得多。如果表哥真的怜惜我,就代我照看江嬷嬷和我的贴身侍婢绿影吧,不过我既然已经不在杜府,相信她们也不会再受罪。” 有一种尖锐的器具,刺穿心脏,带着汩汩热血,原来她向往自由,原来她是迫不得已,原来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幸福过,袁润天明白了什么,也懂得了什么,但是他只能保持缄默,那个人毕竟是他的姑母,他的姑父,然而也正是在这一瞬间,经过这一番谈话,连日来的那些苦楚,如同奔涌的潮水,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杜汀兰只是看向一边,他顿住,心没由来的一痛,似乎这次见面后,再看不到下一次相遇的时机一样,不,他不要这样的感觉,他不要再为她难过,他不要再看她受伤害,他折回身,道:“七表妹,嫁给我。”(。)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二百一十章 大言不惭表兄如此衷肠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脑海里重重地被劈开一道口子,杜汀兰还来不及思索,袁润天又道:“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唐突,但是……但是七表妹,我绝对没有亵渎你的意思,我想照顾你,我想保护你。” “照顾我和保护我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是要成亲。”杜汀兰断然拒绝,最近都是怎么了,先是尹大哥向她诉说衷肠,那一次事后她也听沈老先生提起过,她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又算是什么?他在同情她么?怜悯她?还是因为他觉得这些年她的委屈,也有他姑母的份,所以想要补偿? 真可笑! 别过头,不让人看到她的心事,道:“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我身份悬殊,二来表哥也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义气葬送整个人生。”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先不说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就是单独而言,杜汀兰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对象来看,她眼中他是表哥,就是兄长,她心里,不曾对他泛起过一点涟漪,而他,多半也不懂。 袁润天激动了,抓住杜汀兰手臂,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祖父祖母还有姑母那里,我来说。七表妹你不记得了么?我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可见如若我要是真娶你,她是会同意的,我们之间没有阻力。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都不介意,你若还是不愿意,我们成亲之后,可以搬出来单过,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茫茫的人海,他袁润天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不管这动心是归于何因,他都要牢牢的抓住,不想错失一次机会。 一个男子能够做到此种程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杜汀兰内心被深深震撼,但是比起如此衷肠的袁润天,她保持着一丝的冷静,道:“润表哥。小七感谢你的挂怀,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何况。小七不愿再从一个宅门跨入另一个宅门。” 她承认自己不够勇敢,也没有那么坚强,已经厌倦了宅院的争斗,现在她只想远远的离开,莫要说袁府,就是任何另一个府门,她杜汀兰也不想再染指。 炽热的火焰熄灭了,随之而来是一股透心的凉水,早该料到的,早该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他们之间,纵然什么也不说,也是阻隔重重,可是一想起她在此吃苦受罪,他的心就被揪痛起来,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再劝无益,袁润天是个睿智之人,从不勉强。也不会轻言放弃,只是暂时揭过,道:“是我太过莽撞。” 杜汀兰笑着摇头:“今日之事,润表哥就当从未发生吧。” 免得两厢尴尬。 难掩失落的情绪。也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失望的表情,袁润天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 杜汀兰打断道:“润表哥忘了,我们从未相见,何来下次。” “好,告辞了。”他缓缓转身。期待着她能够再次叫住他,但是遗憾的是,她没有,是啊,她决定了要四海为家,再也不是什么杜府小姐,那么他又何必再留? 冒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都决定不再回去了,那么那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待他走后不久,杜汀兰怏怏地趴在桌子上,润表哥是个守承诺的人,幸好是被他看到。眼神无意地飘过,她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杜汀兰仍不肯相信自己看到的,极速地奔到窗边,果见外头立着一个男子,穿着大氅,背对着她,杜汀兰紧张地四下一看,道:“窃听他人对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男子肩头一动,笑道:“若是问心无愧,何必遮遮掩掩地讲话,本将军是光明正大的听,何来盗耳一说。” 杜汀兰冷笑:“笑话,我与故人闲话,与公子何干?分明是信口雌黄。” 男子仍旧不回头,只道:“不这样,又怎能知道姑娘背着我那兄弟,做此等鸡鸣狗盗之事呢!” 自称将军,口中的兄弟想必就是尹大哥了吧,只是明明他们就有言在先,坠下山崖巧遇沈老先生一事,要缄口不言,为何尹大哥忽然改变主意,就连眼前之人都知晓了?杜汀兰气愤,道:“公子何出此言?你我素不相识,何必要如此血口喷人!而且,即便我与他人有约,跟公子有何干系?难道公子是要替尹大哥解难?你与尹大哥即便情同手足,但却要联手对付我这一介女子,不是以众欺寡,公子难道不怕被人诟病么?” 男子此时却大笑着,拍手转身,道:“谁说是素不相识?姑娘果然巧舌如簧,看来我那夫人,也是个慧眼的呀!” 说着转过身来,因他戴着半张面具,杜汀兰看不真切,可那勾起的嘴角突兀地让她想起一人,再听他言论,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是白将军?” 白逍遥摘下面具,那并未长齐的新肉与旧肉掺杂一处,显得狰狞恐怖,一笑起来更加让人惊惧,大氅一扔,健硕的身躯颀长的身材,随意地斜坐在石头上,道:“你不怕我?” 杜汀兰道:“白将军是林姐姐的夫婿,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白逍遥一笑,道:“也没有那么严重,你林姐姐不信你死了,叫我带句话给你。” 杜汀兰心头一悸,道:“林姐姐说什么了?” “让我转告你,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不想回杜府,林府可有你的容身之处。” 林姐姐!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林姐姐还能想到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林姐姐刚嫁入永晟侯府,正是前有饿狼后有猛虎的时候,叫她怎能忍心,再给林姐姐增添麻烦呢! 白逍遥也看出她的意思,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也知晓,日后你定了亲,从林府出嫁,也不算寒碜。其实我本想带你回侯府,但你林姐姐说侯府如今混乱,反而会牵连了你,此事才算作罢。” 见杜汀兰沉默,又补充道:“也算报了你当年救我之恩。” 那一年杜府举家迁来汴都,途中杜汀兰在船上无意救下的男子,正是被人暗害又遭追杀的白逍遥,此事恐怕就连林芳语也蒙在鼓里,白逍遥此时提出来,不过是为了完成妻子的心愿,能够帮助她的这个小姐妹一把罢了。 杜汀兰道:“我不会回去,不管是杜府也好,汴都也罢,之前我与润表哥的谈话,相信白将军也听到了,杜汀兰一言既出,便再无更改,还望白将军口下留情,不要对人提及今日之事,便就感恩戴德了。至于林姐姐,如若有缘,他日再报知遇之恩。”(。)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采草药求舍水原是血亲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白逍遥说着就要走,想起家里的小娇妻,他其实还舍不得她为别人的事情操心呢,要不是因为眼前的丫头救过他一命,白逍遥才懒得管这样的闲事。 将手中的东西一抛,那物件弧形一般落在杜汀兰面前的桌上,白逍遥道:“这是号角,若有急事,你可吹动此角,是你林姐姐让我给你的。” 盛情难却,杜汀兰便收了,道谢的功夫,白逍遥早不见了。 军营距离这里并不是有多远,拐几个弯就到了,白逍遥出了偏门,来到一所房梁下,一青面衣衫的男子正眼巴巴盼着,见到白逍遥,勾着身子笑眯了眼,道:“白将军,您,见过了?” 白逍遥把手搭在那男子肩上,戏谑道:“哟,阿文,看不出来,你对你主子这些事挺上心啊!” 青面男子,正是阿文,尹子策的随从,他哈着腰道:“瞧白将军说的,小的还不是盼着我们爷能够早日成家立室吗。” 白逍遥冷笑:“切,你那点心思我还瞧不出来,又是你们老夫人吩咐的吧。” 阿文也不反驳,只呵呵的笑,白逍遥更加欢喜,大笑着往前走,阿文跟在后头道:“我说白将军,您到底是办还是没办啊?” “放心,那号角我已经交到她手上了。” 只不过是接着妻子的名义而已,不然她未必肯收,瞧瞧他那个小妻子,结识的小姐妹都跟她一样,拧得很呢! 阿文笑的更欢了,默念了数声,也跟着进了军营。 那号角并非林芳语之物,而是尹子策的。府里的老夫人忧心爷的婚事,爷却一直不提,老夫人便命阿文暗中观察。一旦有哪个女子与他接触甚密的,就要用尽一切办法助成好事。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天知道阿文当初接过来的时候有多么想一头撞死,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不要说年轻女子,就是府里的丫鬟侍婢,爷爷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一次,那时间久的呀,阿文都要以为自己的爷是不懂风月之人了。这眼看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周围与爷一样年纪的女子早已成家立室,孩童再抱了,可爷呢,仍旧是孑然一身。这一回阿文是真急了,眼巴巴等着盼着,还不能明说,一提到劝解爷娶妻生子,他就会以过些时候再议为由转换话题,要么就直接对他说,再提此事。就要将他撵回府去。 阿文日盼夜盼,终于有一日,在沈家小姐的坚持下,爷救回来一个女子,巧的是也姓沈,虽说不是风华绝代的人,倒也清雅秀丽,,阿文还没来得及行动呢,那沈姑娘就跟爷一起不见了。好容易盼着爷回来,阿文一看,爷身边的沈姑娘没了,后来才知道是借宿在外头的民宅里。阿文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爷居然把沈姑娘带回来,还安置在驻扎之地的不远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爷有了在意的姑娘,要说带兵打仗行军布阵。爷是没话说,可若是在儿女之情上,爷实在是太过木讷,他这个做随从的都看不过去了! 总要给他们创造些相处的机会才是,阿文美滋滋地想着,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爷美人在怀了。 这一日杜汀兰跟随村妇种菜回来,拿村夫也正好扛着锄头回来,直喊疼,原来是不小心摔下了水沟,又加连日劳作,更添疲累。这山郊野地的,也没有什么好的药物,更是没个大夫,适逢家里好些东西都缺着,村妇便邀了杜汀兰,次日一早一同到最近的集市去。 说是最近,实则也要翻越几座绵延的山脉,待来到集市,已经是日落西山时分,夜里的集市又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女子相对还是要少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杜汀兰仍以纱遮面。村妇道:“姑娘,咱们今晚要宿在集市了,眼下先置办一些,明日再置办剩余的。咱们也行了大半日的路程,还是早些找个客栈歇息了。” 两人正走着,隔壁脂粉摊子上,几个妇人正在议论着什么。杜汀兰本不在意,隐隐听到“汴都”“沈府”几个字,有说道:“诶,听说了吗?侯府出大事了。” “哪个侯府?” “还能有哪个侯府,就是最近闹得热火朝天的永晟侯府啊!” 杜汀兰心下一惊,忙竖耳细听起来。 “哎哟你们不知道,这永晟侯府原来也不是那么太平,只是因为掩藏得深。近日,听说那些个腌臜事都被翻出来了,你们道都是谁干的,竟然是白夫人啊!” 有人道:“不会吧,白夫人贤名远播,不像是那么狠毒的人哪。” 又有人道:“这有什么稀奇,毕竟不是嫡亲的母子,面和心不和的多了去了。我听说的,可比这个有趣多了。” “你说来听听。” “哦,我说的这一个,是另一个侯府,就是谢候爷那一府,据闻谢少爷续娶的这位女子,竟然是谢少爷的旧相识。” “不对啊,谢少爷三年前就续弦了,怎地无端又冒出事端来。” “可不是呢吗,我们都觉得奇怪啊,那谢家的小少爷,冥顽难驯,软硬不吃,却是谢少爷的心头肉,可是,近日传言说,这续弦的夫人其实就是那个八年前过世的谢夫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村妇拉着杜汀兰的手笑道:“姑娘,你听听也就罢了,这些无中生有的话,定然信不得。不过啊,那些大宅门里,勾心斗角的多了去了,我们啊,就权当是个笑话,世上哪有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假死的。” 杜汀兰沉默不语,如果记得不错,那所谓的谢候爷,谢少爷,该就是上一次她在军营见到的那一位,那所谓的谢夫人,就是沈云碧沈小姐了,真是时移世易,风云变幻莫测。那沈小姐看着那样洒脱的一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哎呀,姑娘,下雨了,咱们快走吧。”幸好她们也没有置办过多少东西,附近就是客栈,或许是因为翻山越岭后有一处军营,所以这个集市相对也要大上许多,她们进了大堂,正擦着身上的雨水,又叫了简单小菜,就上楼了。 “客官,你们的饭菜。” 村妇道:“放桌上吧。” 那小二并不走,道:“大婶,容我跟那姑娘说几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知过去尽人事心有彷徨 村妇见他身材高大,与一般小二不同,便壮着胆子拦在前头,道:“你……你要干什么?” 瑟瑟发抖的声音,那小二道:“大婶不必惊慌,我非歹人,你身后那位姑娘,我原是识得的,只是有几句要紧话,要当面与她说罢了。” 村妇向杜汀兰投来询问眼神,杜汀兰点点头,村妇便道:“那我先出去,你有事就喊我。” “先生请坐。” 说是小二,实则年过四十,杜汀兰与其相对而坐,她并未见过眼前的男子,但鉴于对方没有恶意,道:“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不知先生是否找错了人。” 中年男子道:“沈老先生是我父亲,姑娘见过的。” “原来是沈先生,昔日承蒙令尊相救,沈兰心怀感激,必不会忘。只是不知先生今日寻我,是否是老先生有事?” 沈先生道:“非也,是与姑娘有关,其实,你不是姓沈,而是姓杜,对么?” “先生此话何意?是在质问我的身世么?” 沈先生掏出一物,道:“我今日找你,是跟此物有关。” 杜汀兰一看,居然是那日被沈老先生敲诈走的那玛瑙,还有尹子策的坠子。沈先生将坠子上多余坠饰除去,与杜汀兰的那块扣在一起,道:“如我猜测得没有错,这是一整块玛瑙,你年少时将它一分为二,一半在你身上,一半给了他人。” 都能查到她的姓名,说明她的家世,他们已经一清二楚了,再隐瞒,就显得矫情了。于是她毫不避讳地承认:“是的,尹大哥当日落魄。我正好遇到他,那时他痛失双亲,遭人追杀,一心求死。为了重燃他的求生意志,我便将身上的玛瑙一分为二,赠与他一半。” “你可知,此物有何意义,来自何处?” 杜汀兰道:“从我有记忆起。它就佩戴在我的身上,想来,是我姨娘的遗物吧。” “遗物……”沈先生忽然变了声调,身子一恸,道:“你是说,你娘亲已经去了?” “先生查了这么多,不是早该知道吗?我姨娘在我一岁之际,已经溘然长逝。” “原来她真的走了……” 捏紧的拳头,汩汩的寒意,杜汀兰道:“先生怎么比我还要难受。这世上除了我,恐怕先生还是第一个为我姨娘伤心至此的人呢。” “锦端,我的妹妹,你怎么这么狠心……”沈先生说着,身子已经佝偻下去。 “砰”手上的茶杯忽然坠落,杜汀兰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而他也是一副哀痛欲绝的表情,杜汀兰猛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不……” “你不信么?此玛瑙只有我们朝阳才有,你的右肩,是否刻着一个沈字?因为这也是我们沈家的规矩。每一个流淌着沈家血液的人,肩头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字迹,你敢说你没有吗?” 幸福来得这样快,她有了亲人? 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孤苦伶仃地活了许多年,忽然间有个人跑过来告诉她。她是有外租的孩子,她还有除了娘亲以外的其他亲人。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么? “就算是这样,为何我娘亲会流落在外,为何她留给我的遗物里,没有提过以前的只言片语?” “那是因为当时朝阳国内乱,混乱之中你娘亲与我们失散了,之后我们一直在寻找她,可是她从来不肯联络我们,我们总盼着,会有团聚的一天,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早早地去了” “你娘亲是我的亲妹,是朝阳国第一大族沈家的金枝玉叶。按理,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才是。”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沉默,沈先生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不过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父亲也正是因为当初见到这个玛瑙生疑,才会救了你们回府的。” “你娘亲身份尊贵,如何会沦落到做人侍妾的地步?这一点我与你外祖父都想不明白,还有,这诸多年来,她也从来没有联络过我们,此为疑点二。其三,你娘亲从小身强力壮,不亚于男子,怎会英年早逝?关于这几点,实在奇怪。” “原本你外祖父是想让你再在外面历练历练,可是一想到 你娘亲就……有了前车之鉴,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可你外祖父说,你娘亲生性倔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顺带让我给你捎几句话。” “什么话?” “你外祖父说,那尹将军是个不错的人,你比你娘亲会挑男人。” 杜汀兰眼圈一红,例举了那么多实例,又有证据在前,她不得不相信,难怪那时候,沈老先生对她有异乎寻常的关心,就连住的厢房都是最上等的,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就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吧,只是一直隐忍不说。 “女孩子家终归是要寻找一门好归宿的,假若你是为了那尹将军,要留在军营附近,我们也不勉强。可是沈家的大门,会随时为你打开。” “我没有想过要久留在军营边上。”杜汀兰道。 沈先生误会是她选择了后者,道:“这么说你是愿意跟舅舅一同回去了,我这就去准备。” 杜汀兰道:“不,舅舅,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先生着急了,这可是他妹妹唯一的血脉,要是按照他来做的话,直接带回沈府去,只是可惜父亲早早严明在先,说是凡事急不得,要是给逼的太紧,反而不妙,让她自己做出选择。如若不然,他几乎是要跳起来了:“军营边上你不会留太久,又不肯跟我回去,那你还有何地可去?” “我要回杜府。” “什么?”沈先生暴跳如雷:“你在那里吃得苦还不够多么?他们险些要了你的命不要告诉舅舅这些都是意外,舅舅在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外甥女再入狼窝” 那个叫做杜成康的,糟蹋了他最疼爱的妹妹不知珍惜不说,还要带着他的原配妾侍欺负他的外甥女,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不是碍于外甥女身上流着他的血,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眼下他没有时间去收拾,不代表他愿意外甥女再回去,妹妹已经吃过的苦,他不允许外甥女再重蹈覆辙,决不允许 “舅舅,我想回去,不是因为舍不得,是因为我想查明姨娘……娘亲的真正死因。”。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言无信表兄妹误会重重 “你说什么?”沈先生是瞪圆了眼睛,快要按捺不住汹涌的情绪,道:“孩子你告诉舅舅,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杜汀兰道:“如果真如舅舅所说,我娘亲是嫡出的千金小姐,那她即便与家人失散,也该多方打探寻找,而不是沦为他人妾侍,就此一生。还有,这些年来,她究竟是如何度过?又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世?” 与家人分离,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到么?还是,她找过,但是被谁阻拦了?还有一点,是杜汀兰不能向舅舅提起的,姨娘的死因,真的是因为生下她伤了身子么?为何她的记忆里,**娘从来没有提过姨娘身子虚弱等话?姨娘生下她刚一年就去了,也没有什么话留给她么?这些她从前不觉得,是因为那时候她一直以为姨娘是个孤儿,没有强大的母家,而如今她才知道,姨娘是沈家,朝阳部落首领家的孩子,那她就不得不警醒些了。 不管娘亲死于何因,她都要查清楚! 沈先生道:“既然你意已决,舅舅知道再怎么劝也是无用的。只是孩子,你要记住,万事小心,毕竟时隔多年,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现,舅舅给你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后你还没有查到蛛丝马迹,那舅舅就会来接你。” “舅舅不可!”杜汀兰拒绝道:“外祖父与舅舅假死一事,如若捅穿,是欺君之罪,会被株连九族的。”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外租和舅舅为何会假死隐居,但是她也不希望外祖父和舅舅有事。 沈先生却道:“傻孩子,你还不明白么?你和你表姐,在你外祖父心中是一样的,都是他心尖上的肉!我们已经失去了你娘亲,不能够再失去你啊!” 喉间一酸。杜汀兰忍住泪道:“舅舅放心,小七绝不会负舅舅所望,我一定将娘亲的事查得清清楚楚,小七保证。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境地,舅舅也要答应小七,一定说服外祖父,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以免牵连无辜。” 沈先生顿了顿。还是道:“好。” 以父亲的脾气,如果妹妹真的是遭人陷害,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这话沈先生是不能告诉外甥女,寻找多年,终于打听到妹妹的消息,原盼望着一家团聚,没想到竟成奢望,他早与妹妹阴阳相隔,沈先生与妹妹一母同胞,感情当然深厚。不说父亲,就是他自己,一旦知道妹妹是被害,也不会轻易放过杜府的人! 舅甥俩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但考虑到此地并非长久,也不是适合的相聚地点,沈先生便先出来,见到那村妇远远的坐着打盹,沈先生小声叫醒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交到村妇手上,道:“大婶,耽误你休息了,快进去吧。那位姑娘。还要劳烦大婶多加照顾。” 村妇将袋子打开,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袋子里头满满的一袋金叶子,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财啊!村妇的手抖着抖着,好容易捏稳了,从中抽出一片金叶子。其余的连同袋子一并交还到沈先生手上,道:“我把沈姑娘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沈先生道:“这只是我的心意。” 村妇笑道:“我们是种地的庄稼人,原也用不着这么许多的。先生还是拿回去吧,就是先生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沈姑娘的。” 她与村夫没有子女,沈姑娘不知道是给他们带了了多少欢乐,如今给出这么多金子,到底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活生生拉开了一道口子。 沈先生倒也不再勉强。 这一晚,杜汀兰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与尹大哥相遇,然后又见到了润表哥。头一天才见过白将军,知道他也来军营里面,第二日就听说了永晟侯府的**,也不知道林姐姐作为新妇,白将军不在身边,她会不会被人欺负?杜汀兰是暗暗着急,还有舅舅的出现,给了她巨大震惊的同时,也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再次回到村屋的时候,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村夫仍旧对她嘘寒问暖,村妇还是会做出可口的饭菜,但是回来后,村妇几次见到她欲言又止,到后来也心事重重起来。常常是悄悄地看她,当她的视线看过去时,村妇又不自觉地别过脸去。杜汀兰道:“大婶,你有话就直言吧。” 村妇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道:“姑娘,自从你见了上次那位先生后,就有些不同了,这些天你也不爱说话,是要离开此地了吧。” 抹着泪道:“我和你大叔没有孩子,你的出现,算是让我们感受到一家人的温馨,所以我们是打心眼里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原以为这快乐的日子会久一点,谁知道,哎!” 她没有收拾过包袱,只是比较爱沉默了,大婶就能看穿她,可见是真心疼爱她的,一股暖流划过,杜汀兰握着村妇的手,道:“大婶,我也是情非得已。” 如果可以,她也情愿真的是他们的女儿,每日穿针引线,闲来逛逛集市,那样的日子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如果可以,她也想抛下恩怨过往,要是没有舅舅的出现,那样的日子不是她希望要过的么?而今一切都打破了! 村妇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根红绳,俨然是她自己编织的,红绳中间,穿着一只用银镀成的兔子,认真仔细地拴在杜汀兰的脖子上,那是她用那片金叶子去打造的,余下的银钱一并放入杜汀兰掌心,道:“这是那天那位先生给我的,我知道你是属兔的,戴着吧,我和你大叔,都会时常想你的。还有这一包,是之前那位公子送来的。” 润表哥?杜汀兰紧张地四望:“他……” 村妇道:“他又来了,是来接你的吧,你大叔正跟他说着话呢。” 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是承诺过,不会将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么?不过三两个月,就要言而无信了么,杜汀兰想着,不免失望地看过去,恰好袁润天也在此时朝她看来,见到她露出的表情,他心里忽然一痛,不管不顾地向她走来:“七表妹……” 杜汀兰“砰”地一声关上门,将他阻隔在门口,道:“大婶,你去跟他说,我不想见他。”(。) 第二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契机至嫡舅甥含泪挥别 “大婶,你快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村妇慢慢地打开了门,道:“姑娘,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说清楚,莫要到了后面才来后悔。” 尔后退了出去。 “七表妹……”袁润天喊着走了过来,杜汀兰置之不理,只将脸朝向一边,袁润天心如刀绞,道:“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可是七表妹,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此次跟随他来的,除了袁府里头袁老夫人派来看袁昊天的人,还有就是杜府里的人,他们的目的何其简单,杜汀兰又岂会不明白!她伤心的不是自己要再次走上宅门之路,而是润表哥答应过她,如今时隔不过两三个月,杜府的人就找上门来,说明什么呢?只能是他刚一回汴都就已经通风报信了。 袁润天也是有苦难言,当日他意外见到杜汀兰,惊喜之余也暗下决心,不可让旁人知晓,其实袁润天做此决定还有一些私心,那就是他日后便可借着来看弟弟的名义探望杜汀兰,因此格外珍视。可人往往就是如此,越是想要隐藏的东西就越会在不经意露出破绽。直到杜汀兰坠崖,袁润天越发心里悲痛,白氏也由着他派人去找,约莫半年之久,袁润天已经彻底绝望,恰逢袁昊天闯祸,被袁老太爷责令送到军营锤炼,白氏为了让袁润天散心,这才让他护送过来。她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世间每个做母亲的都是如此,儿子身上细小的举动,母亲都会察觉。袁润天回府后心情大好,白氏顺藤摸瓜,找出了症结所在,如果当初她还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是什么问题。女子重在才德兼备的话,那么坠崖后流浪的杜汀兰,白氏却是不能接受的。但她深知如果就这么直白地告诉儿子,无疑是对儿子的沉重打击。且会伤害母子情分。故而白氏心念一转,这风声就若有似无地传到杜府那边去了。 杜府的人先是不信的,但大老爷自从失去小女儿,终日酗酒,二老爷也经历丧子一事后。大不如前,颜氏正想着用何种法子冲喜,就得到杜汀兰还活着的消息。这无疑是杜府最大的喜事,因而极力撺掇,势必要早日迎回杜汀兰。 袁润天此时才知自己无意间闯了大祸,违背了对杜汀兰的承诺,但是箭在弦上,杜府的人已经跟来了,他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心底是一千万个愧疚,虽然不是由他口中传出。但到底因他而起。 “有分别吗?无论润表哥是有心还是无意,我的行踪都已经被暴露,我想掩盖的的身份还是被发现。这于润表哥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可是于我而言,却是最深的沼泽。” “七表妹,我……” “润表哥回去吧,我不过是个庶女,当不起润表哥这么大的礼。”说着别过头,再也不肯看他一眼,袁润天如五内俱焚。频频回头,俱是失望心碎,他叹了叹,带着惆怅伤心离去。 “七小姐。小的们在外等候,争取天黑前能够到达下一个镇上。”小厮在旁催促,其中一人面色颇为焦急,因担心杜汀兰不肯,便将颜氏教的话说了一遍,杜汀兰原想再过几日。没想到会这样匆忙,她匆匆地上了马车,踏上回府的路。 马车内沈先生不知何时也来了,见杜汀兰无言地抱膝,头埋在膝盖上,道:“其实你不该怪他的。” “舅舅别说了。” 她何尝不知道润表哥不是那样的人呢,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难过,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也不是你想拒绝就能逃避。 “此事反倒是给了你一个契机,如若不然,你又要以何种借口回去。”沈先生道。没有人寻来的话,只有她自己寻回去,可是长达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她去了哪里,见过何人,是否有败坏家声,这些,即使杜汀兰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说不清楚。现在不同了,她是杜府的人去接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从村屋出来,她可以说,自己是被那村妇夫妻所救,然后一直住在那里,因为消息不通,又无法向府里送信,这才耽搁了许久日子。 “那好吧,你保重,舅舅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不用了,舅舅,人太多反而让人生疑,我有分寸的。” 沈先生怜惜地看着外甥女,她的样貌已经与当年的妹妹有几分相似了,可粗笨的他还不如父亲,父亲可以一眼认出她来,而自己却是在这些有力的证据面前败下阵来的。妹妹当初是朝阳部族里最漂亮的,对她献殷勤的人趋之若鹜,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当时父亲看中另一个部族的公子,可就是那时候内乱,混乱之中妹妹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先生想,要是她还活着,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外甥女也遗传了妹妹的美貌,他很高兴,看得出那文弱书生对外甥女有情,可外甥女似乎更为在意那个尹将军,沈先生道:“说起来,你是不是该跟那姓尹的将军道别一声?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不妥。” 关于尹子策的一切,沈府的暗卫已经调查得七七八八了,家世样貌人品都好,有了沈家这个外祖,想来要促成这门亲事绰绰有余。只是眼下还有些困难罢了。 杜汀兰却不这么想,道:“既然决定要回去了,就代表我的将来跟他无关,也就没有必要再拖着,不见,是对他对我都最好的选择。” 道别又如何?他们一无说媒下聘,二无山盟海誓,三无相当家境,傻傻的留恋,只不过给自己增添伤口。倘若曾经的她是一张白纸的话,那么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纯洁透明,更加笃定娘亲的死不是疾病不是意外,因而,她虽对自己舅舅说是回去查明原因,实则是抱着报仇的心,一个心底里埋藏了仇恨的种子,报仇后呢?她将变得不再纯粹,这样的人,还有何颜面再来见尹大哥?还有何资格去做他的妻子?所以与其说是成全他,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留些尊严。起码在他心中,她是善良温柔的女子,不是心如蛇蝎的毒妇。 她已经决定了,替娘亲复仇后,就会跟随舅舅一起离开,从此闲云野鹤,哪怕是要孤独终老。 “吭!”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停了。 “发生了什么事?”杜汀兰问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难敌病痛二爷一命呜呼 一晃已经启程了三四日,杜汀兰被马车颠簸得有些难受,那车夫便放缓了速度,饶是如此,杜汀兰仍是觉得难受。因为来得匆忙,也没有多带服侍的人,连个贴身的侍婢也没有。二来杜汀兰也不习惯跟人过分亲近,还是不熟悉的人。 “噔!”车身忽然一晃,停下了。 彼时杜汀兰正闭目凝思,陡然感觉到一阵剧烈摇晃,整个身子往前倾去,亏得及时拉住了车帘,才不至于被抛出车外。不明就里的她问道:“发生了何事?” 没有人回答她,她只好自己掀开帘子,只能看到背对着的车夫整个身子搭在车柄上,杜汀兰大惊,匆忙走下马车,这才发觉原来整个车身已经斜靠在路旁,车夫及随行的小厮满头是血,已经没了气息。原来这车夫与小厮闲谈时忘记看路,竟然不经意让马车偏离了轨道,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车夫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才将马车扭转过来,可惜时间太快,而其侧面又正好是一个大坑,猛然的撞击让车夫及小厮都送了命。 杜汀兰颤抖着身子,全身瘫软,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到死人,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是恐惧也是寒冷。 再说袁润天,因为被误会,也不敢与杜汀兰同行,就在她前头不远处,一回头就能看得到对方。在他看来,已经承诺不将看到她的事情公之于众,可无论此事是否是从他口中说出,毕竟也是因他而起,他难辞其咎,被她责怪他无怨无悔。同时也放心不下她,只能默默地守护着,看到她安然回府。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头的罪责。袁润天只是一介书生,也只能用这种他认为最合适的方式。 碰巧那时候是转弯,所以他并没有注意,等过了好久。袁润天掀开帘子一看,还是没有来,他有些着急,立刻叫停了车夫,要往回驶去。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袁润天便看到那变了形的车身,他大惊,几步奔下马车,也不顾是否有石子绊住了脚,就那么四处地寻找,终于在车身的背后发现失魂落魄的杜汀兰,她环抱着双膝,脑袋埋进双膝里,是那样的无助。 “七表妹?”袁润天试着叫了一声。杜汀兰茫然地抬起头,迷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过了许久才道:“润表哥……” 袁润天拥她入怀,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你那么远,我该对你寸步不离的。” 杜汀兰方低低地哭泣起来。 袁润天心如刀绞,将她抱得更紧,这是他第一次拥抱他,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却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而是一个男子对他倾心的女子,他终于明白,这些日子的牵挂与惦念都是源自何处。眼下她那么柔弱地依靠着他,他顿时热血沸腾,懂得了自己的心意,袁润天甚至自私地希望,这一刻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但老天并未听到他的祷告。就在他轻声安慰的同时,耳根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是什么人挡了我的道,叫他赶紧地给爷让开!” 袁润天将杜汀兰扶到一边,道:“你先歇会,我去看看。” 杜汀兰道:“想是表哥的马车挡了后来人的路,让车夫去将车辇移开就是了。” 袁润天道:“终究是我不该着急,都忘记了礼数,还是该跟人说一声的。” 此路并不宽敞,袁润天催促得急切,所以车夫是加紧速度的,加之还有之前杜汀兰那辆马车掉落的一个车轱辘,所以路面更是狭窄,再过不了马车了。袁润天走出来,拱手道:“抱歉,耽误公子的行程,在下这就让下人移开车辇。” 是对着一位华服男子说的,那男子只是微微闭上了眼帘,表示默认,他身边的小厮却嚣张得很:“还不快去,惊扰了我们少爷,你们担得起吗?” “长福,不得无礼。”那男子喝止道。 袁润天再次拱手,这才让车夫赶车。 杜汀兰等得久了,双腿有些麻,便走出来道:“润表哥,还没有好么?” 那男子双眼骤然睁开,几乎是蹦下马车,惊喜道:“小豆芽,怎么是你?” 杜汀兰微微皱眉,看着那俊雅的脸,再看到那质地精良花色繁多却色泽不变的衣衫,顿时想起了此人,她福身道:“尹公子。” 笑容灿若星辰,尹思远乐呵呵地说道:“小豆芽,我们还真是有缘,一次又一次重逢,噢,不对,应该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说着要走近些,袁润天防备地将杜汀兰挡在身后,道:“七表妹,你们认识?” 那热络的表情,还有自认而然的熟悉,让袁润天很不舒服,尹思远更是不爽,直接就开口道:“你又是谁?我跟小豆芽说话,犯不着要一个外人来管。” 杜汀兰道:“润表哥,他是尹公子,曾经对我出手相助,是当年在观音庙的时候了。” 言简意赅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她能够对这个表哥说,眼前的尹公子其实就是个人来疯么?虽然心里是这么评判的,但是当着人家的面总还是要留几分余地的吧,袁润天也听出话里的意思,这才由怒转喜,道:“原来是恩公。” 尹思远不高兴了,凭什么小豆芽就对他那么亲热,对自己就要这么撇清关系,想他尹思远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汴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倾心于他,不过都是些他看不上的庸脂俗粉,好容易遇到一个觉着有趣的,他自然想过多亲近一点。而且小豆芽是什么意思,在观音庙的时候,她难道不记得几个月前军营的时候,他们也见过的么?当时他就认出了她来,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告诉他,养育他的王妃病重,他不得不暂时离开,一处理完汴都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地又来了,还不是因为想再见她一眼? 印象中小豆芽总是那样淡淡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对一个男子那么亲近,还是个表哥,于是尹思远也换了表情,一脸仇视地看着袁润天,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少爷,我们的车轱辘也坏了,现在要赶路,恐怕是来不及了。”小厮跑来告诉袁润天。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也许是情动,袁润天竟然格外高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到最近的客栈休息一会,再重新雇一辆车好了。” 小厮道:“那怎么行?咱们是不急,可是表小姐不是要赶着回去见杜二老爷最后一面的吗?” 杜汀兰睁大了眼,道:“你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章节内容开始--> 伤心欲绝颜氏为媳挑子 小厮惊讶地说道:“杜二老爷病重啊,托我们少爷转告表小姐,表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杜汀兰看向袁润天:“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小厮替自己主子辩解又:“我们少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表小姐您赶出来了,也难怪您不知道了。” 杜汀兰踉跄地后退几步,伤心地看着袁润天:“润表哥是也想隐瞒我吗?” 闭上眼,让难过的感觉不会那么强烈,怆然而笑道:“我知道润表哥是为我好,不想我伤心,可是……” 可是谁知道,其实在偌大的杜府,二叔是给她温暖最多的人呢?水泥又知道,她与二叔的叔侄之情,其实远远胜过与父亲的父女之情呢? “我要赶着回去见二叔,不能留下来陪润表哥了。”蓦然睁开眼,杜汀兰说道。 尹思远查看了马车,眼神一凛,一个飞身踢开随从跃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杜汀兰从地上拉起,塞进自己的胸膛下,道:“小豆芽,坐稳了!” 然后是挥动马鞭疾驰而去的声音,那随从还在后面道:“爷,您这是去哪啊?” 可是已经没有自己爷的身影,小厮朝随从投去求助的目光,随从似乎过于了解自己的主子,道:“长福,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越是阻止,主子越是要去做么?这一次由他去吧。” 叫长福的小厮道:“阿寻你说得容易,要是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不要命了。” 这个随从,是王妃派来保护少爷的,怎么也跟爷一样胡闹?不行,他非要回去告他一状,长福打定主意。反被阿寻看穿,径直拆了马车,将那马牵出来骑上去,道:“既然你这般不放心。那我跟着去看看。” 又是扬长而去,直把袁府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好容易才回过头,道:“少爷,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袁润天眼睁睁看着表妹被人带走。他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攥紧了拳头,道:“去客栈。” 有过一次坠马的前科,杜汀兰是僵直了身子,一刻也不敢多言,可尹思远哪里是在骑马,分明是在玩命,疾驰的风都有了切割面颊的疼痛,杜汀兰吓得死命抱住马脖子,尹思远嗤之以鼻。道:“小豆芽,爷就这么让你讨厌,竟然连抱马脖子也不肯抱我?” 杜汀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闭嘴,看路!” 眼前的小女子,每一次都让他有新的触动,明明自己害怕得要命,还要假装要强。明明知道这样很危险,还要顾忌着名节不肯接受他的帮助。一刹那尹思远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将小女子一把捞起,箍在他怀中。道:“小豆芽,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说着煞有其事地自己先美起来,杜汀兰身子不能动。嘴巴上就不饶人:“放手,你这个登徒子!” “不放!” “放手!” “不放!” “我再问你一次,你放是不放?”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啊……小豆芽你是属狗的啊,怎么这么粗鲁?”尹思远吃痛地叫起来。看着手上一排整齐的牙印,傻乎乎地笑起来,撩开袖子,是另一排细密的牙印,他道:“小豆芽,你咬了我两次了。” 杜汀兰闭着嘴不说话,闷闷地担忧着二叔的情况,尹思远久久得不到应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眼圈红红的,他心一痛,不觉加快了速度。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到杜府的时候天色已深,杜汀兰一口气奔向门口,狠狠敲击着铁门上的环,开门的下人一看,愣道:“七小姐?” “快,我要去看二叔。” 说着一阵风似的往雅芳院跑去,下人道:“七小姐……” 杜汀兰跑得太快,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挂着的白灯笼,尹思远却是看到了,他不放心,也跟着往里面跑,那下人本是要阻止的,看对方衣着不凡,就没有好再问。 杜汀兰一路奔跑,默默道:“二叔,我是小七,你要等我,等我!” 一口气跑到雅芳院东厢,见里头还有灯光,杜汀兰一喜,推开门道:“二叔,小七回来了。” 同时同刻,躺在床榻上的二老爷杜成安气若游丝,支撑着最后一口气向颜氏交代道:“孩儿别无所求,只有三件事,望母亲允准。”、 颜氏已经不知道哭昏了多少次,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看着骨瘦如柴的儿子,紧紧抓着他的手道:“只要你好起来,你要什么,母亲都答应你。” 二老爷面色如蜡,勉强牵起嘴角,道:“母亲何必要自欺欺人,儿子恐怕是已经到了,要去见父亲的时候了吧。” 颜氏再次泪如雨下,大夫说,他已经是油尽灯枯,剩下的,就是尽力满足他的心愿,颜氏攥着儿子的手,颤抖着道:“好,你说,母亲都听着。” “第一件,是关于王氏,她进门不过几年,又没有子嗣,孩儿死后,便还她自由之身,可再嫁做他人妇。” “第二件,是岚儿,若……若大哥还对她有情意,母亲不如成全了他们吧。这是我欠他们的,也是……是时候还给他们了。” 颜氏心如刀绞,第一件她可以答应,可是第二件,却如同利剑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难道要让儿子到最后,连个奉牌位的人都没有么?是不是该给儿子留个后? “母亲……母亲若是不答应,孩儿……孩儿死不瞑目……” 颜氏默默垂泪,二老爷复握了颜氏的手,道:“孩儿,谢母亲成全。” “还有第三件,是……小七……” 颜氏忙道:“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她没死,安儿,小七没有死,你要撑住,母亲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她,已经派人去接了。” 儿子一生都没有子女,对三个侄女都很疼爱,或许由于最小那个没有姨娘,儿子又多了几分怜惜,颜氏如此想。 “没死?”二老爷瞳孔微微亮光,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有事。好想,再让她陪我下一盘棋,好想,好想再看看她,因为……因为她是……” 瞳孔慢慢散开,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颜氏一愣,随即发出悲天跄地的呼喊:“安儿!” “砰!”顾氏站在门口,双眼迷离地看着,忘记了呼喊。 穿过大门还有二门,同一时间王玉钏在二门焦急地徘徊,见到杜汀兰,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怎么才来,快,你二叔等着你呢。” 两人刚走到门口,已经听到颜氏的哭喊,再到门前,发现呆愣原地的顾氏,王玉钏道:“姐姐,小七回来了。还好,来得及见老爷最后一面。” 说着牵着杜汀兰,迈过顾氏身旁,等看到气绝的二老爷,王玉钏大叫一声“老爷!” 杜汀兰动“咚“地跪下,道:”二叔,小七回来了。”(。)<!--章节内容结束-->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择继子平妻量大心气高 脚下有千斤一样沉重,杜汀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才到二老爷身边的,她眼里蓄满了泪水,抬起的手落在半空,又怔怔地放下。终于,她鼓起勇气再次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来到二老爷的面颊上,想要替他抹上眼睛,二叔他,死不瞑目啊!是什么让他这样的惦记,就连死也放不下? 往事一幕幕回放,她记得第一次与二叔相见的情形,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姑娘,还有她初回杜府的时候,他们一起下棋的时候,二叔将她从火海里救出的时候…… 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 她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 二老爷的死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他虽是皇上的近臣,但此一时彼一时,人去了,生前的风光也就不在了,皇上给予了安慰,赏赐了些东西,也许是真的很看重二老爷,所以在他去后,竟然破格提升大老爷顶替了他的位置,算是安慰。一个没有根基的近臣,能够得到如此待遇,其族没有因此受累,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大老爷原本也不是做大官的料,不过一来受了弟弟的余荫,二来其妻的母家也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故而二老爷的葬礼很是风光,他生前的同僚及一些皇上的近臣都来了,当然也少不了袁氏的母家。 颜氏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几次哭得死去活来,强撑着精神操办完儿子的葬礼,就再也起不来床了。 葬礼后,按照旧制,子女需守孝,二老爷无儿无女,但也不能没了规矩,颜氏便命三个孙女替其守孝十二个月。为此方姨娘是长吁短叹,真后悔没有早点给女儿定亲,开了年杜雅兰就十五岁,杜馨兰也是十四岁的人了。如若守孝一年,年龄就拖大了。 颜氏哪里会不知,袁氏面上不说,但心里未必不会埋怨。换做以前颜氏还会顾忌下袁氏的感受,但是此次不同。儿子已经走了,她要将他剩下的事情给处理得妥妥当当。至于大房,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补偿。 抱孙是没了希望了,未来的路,又如何会有希望呢?为此颜氏整日郁郁寡欢,又担心儿子一人孤单,不免有些烦躁,也衍生不切实际的想法。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暗下决定了。 “婆婆,您是要赶我出去?”二老爷去后多日。顾氏一直闭门不出,颜氏也知道她是伤心过度,不好打扰,但想起儿子的心愿,颜氏还是决定尊重儿子生前的决定,所以她将顾氏叫到房中,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安儿是想成全你,以往我总顾忌这顾忌那的,如今一想,安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如果你还愿意……” “不愿意。”顾氏回答得斩钉截铁:“婆婆,岚儿不愿意,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大哥,岚儿都不愿意。” “这是安儿的意思。我想……” “婆婆,对不起,媳妇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您,唯独这一件,我不能。”当日他对她说想吃她亲手做的卷饼,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支开她。还要为她妥善地安排身后事宜。他们都以为她还深爱着大哥,她可以不予理会,难道他也是么?这么多年,大哥早已成为过去,或许她再次见到的时候,的确有**过小小涟漪,但是那不过是对过去的触动,仅此,而已。 “我跟大哥只是过去式,打从我嫁给安哥的时候,我就决定,这一生绝不背叛于他。这么多年,他更是对我用情至深,所以婆婆,不要赶我走,我也绝不会改嫁。” “可是你日后要怎么办呢?你没有孩子,难道要我违背对安儿的承诺,眼睁睁看着你守寡一生吗?岚儿啊,婆婆是过来人,知道守寡的滋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想你重蹈覆辙啊!” “那就请婆婆替儿媳挑一个孩子,过继到媳妇名下,这样也就师出有名了不是吗?” “过继?” “是,这样夫君也算是有后人的人,媳妇也可继续住在杜府。”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新寡之人,需要先去守墓一年。” “那媳妇就去守墓,这该是媳妇的本分。”顾氏坚决地说道。 颜氏早就有过如此想法,不免心动,见顾氏坚持,也只好由着她去了。她将此消息告知了大房,袁氏便道:“既然是弟妹的意思,媳妇一定鼎力相助的。” 袁氏只当是要在大房里头挑选一个过去,不是杜馨兰就是杜汀兰,反正不会是她的嫡女。如果说之前袁氏还担心二房会抢了大房的风头,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对于袁氏来说是时来运转,小叔死了,二房没有子嗣,丈夫顶替了小叔的职位,这个家以后需要仰仗的是大房。二则,两个庶女过继过去一个,对于她来说也不是有什么影响的事儿,因此倒是尽心尽力地操持着。 方姨娘也开始活络了起来,女儿是她亲生的,但是跟着她这个没有名分的姨娘,日后定亲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为了女儿的前程,方姨娘决定忍痛割爱,将女儿送到顾氏的名下去。 杜汀兰那边还沉浸在悲痛里,江嬷嬷也从那次她坠崖后哭瞎了眼睛,到现在都还没有复明,哪里有心情去管那些,整日坐着诵经祈福的事情,也是希望弥补没有见到二叔最后一面的遗憾。袁氏那边也不知道是疏忽忘记还是下人故意而为,杜汀兰对此竟然毫不知情。 到了考核那一日,颜氏并袁氏在茹古院等了许久,迟迟也见不到顾氏来,过了不久,久等不见的人并未出现,方嬷嬷亲自去请了,回来说顾氏的院子紧闭,没有见到人。 “婆婆是在等姐姐吗?” 王玉钏自院中而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玉弟妹,婆婆不是已经吩咐过吗?今日有要紧的事,不用玉弟妹亲自过来请安了。” “重要的事情?”王玉钏冷笑道:“有什么事情比让越儿过继更加重要呢?”说着将那男孩牵过来,道:“越儿,快来见过你的祖母,还有大伯母。” 方姨娘失声尖叫道:“过继?不是说要在大房里挑一个过去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过继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王玉钏一个耳光就朝着方姨娘扇了过去,狠绝说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第二百一十八章 <!--章节内容开始--> 做螳螂姨娘竹篮打水空 方姨娘直接被打懵了,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敢言语,低低的哭泣着。颜氏见了,尤为厌烦,道:“还在这里做什么?滚回你的院子去!六丫头和七丫头都留下。” 杜馨兰见姨娘被打,很是心疼,看王玉钏的眼神就有些不善,王玉钏大刺刺地迎接杜馨兰投递来的眼神,道:“婆婆,您看,这还没有过继呢,架子端的就这样的大,若是真过继了,只怕将来有了出头之日,想着的还是她的姨娘,与其日后后悔,不如直接取消了六侄女的资格呢!” 颜氏大惊,王玉钏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取消杜馨兰,那么剩下的……她不由自主地朝杜汀兰看去,这个孙女刚回来,按道理没有那么重的心机,而且要在短时间笼络像王玉钏这样的人帮她说话,除非是她抓住了对方的把柄,或者是知道对方最软弱的部分。 杜馨兰咬紧了嘴唇,这些天姨娘四处为她奔走,就连林宅都去了不下数十次,为了说服那位外祖母能够多给予支持,姨娘可谓是煞费苦心,即便是这样,外祖母也以家事不便插手为理由婉言拒绝了,只是给了一些银钱,在某些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姨娘就是用这些银钱,贿赂了家里不少的下人,才使得她一时间美名盛传,她们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姨娘苦心经营,最后都是竹篮打水,杜馨兰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这位咄咄逼人的玉婶母,不是她可以得罪得起的,姨娘再三告诫过,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只能按兵不动,更加不要为了她强出头。 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杜馨兰发誓,他日事成之后,要将姨娘所受的屈辱,加倍讨回! “玉弟妹。你可能不大明白母亲的意思,母亲是想,在大房里挑一个孩子过继到二弟名下,这样血缘也算亲厚些。”袁氏道。 王玉钏捂着嘴笑:“嫂嫂说得好笑,大房上血缘亲厚不假。可终归都是女子,古语说有子有女才能凑成一个好字,老爷生前公务上兢兢业业,对家人诚诚恳恳,如果他不在了,我们不是应该替他寻找一双子女,以告慰她在天之灵吗?” 颜氏心一痛,这是她没有想到了,以往只想到有个孩子就算是根,却从来没有想过更完美些。但是儿媳妇想到了,她不免对她多看了几眼,道:“你的话有些道理。” 面前的男孩半高的个子,眉目看着还算清秀,颜氏自然而然多了几分好感,王玉钏便顺势将那孩子推了出去,道:“婆婆,这孩子是个孤儿,无名无姓的,他早就忘记自己的出身。家人也都不在了。并非媳妇刻意歪曲事实,也并非故意从中作梗,这孩子,老爷以前也见过的。所以媳妇才会擅自做主,将他带了来。” “越儿,快,去见过你祖母。” 孩子战战兢兢的,但还是依言对颜氏作揖,道:“孙儿见过祖母。” 颜氏的重心都在于听到王玉钏那句儿子也见过这孩子的话。心里欢喜,面上也慈爱了不少,道:“你说这孩子叫……” “越儿,是老爷之前提过的,至于典故,恕媳妇愚昧,知之不详。” 颜氏道:“也好,只是你姐姐还没有过来,此事还要与她商议后,方可结论。” 王玉钏道:“此事与姐姐有何干系,要过继子女的是我,要去给老爷守墓的也是我。” “你说什么?”不止颜氏,连袁氏都大惊失色,守墓先不说时间一年,就是生活也与杜府里大相径庭,就是那孤独的滋味,也足够啃噬人的心灵了。要说顾氏作为原配去守墓还理所应当,但是王玉钏这个平妻,完全不必如此。 王玉钏道:“我说我要带着越儿去替老爷守墓,婆婆应该不会反对的不是么?” 袁氏道:“玉弟妹,你要想清楚,此去山高路远,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受得了。” 王玉钏讥讽道:“以嫂嫂的意思,姐姐就不是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姐姐就该受那样的苦?还是……”她靠近袁氏,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还是嫂嫂一直将姐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除掉姐姐?” “你……”袁氏脸色惨白一片,王玉钏接着大声道:“不然嫂嫂以为,为何此时此刻,姐姐还睡在雅芳院呢,因为我在姐姐的茶水了加了东西,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母亲,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告退了。”袁氏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嫂嫂若是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怎么会想要躲呢。”王玉钏道:“不过嫂嫂可要注意了,只要是做过的坏事,总不会天衣无缝的,小心有一天,会作茧自缚。” 袁氏几乎是仓皇而逃,徐嬷嬷便道:“夫人,玉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她今日是来宣战的,我们要不要……” 袁氏摆手:“她不过是吓唬我,想从我嘴巴里套出话来。放心吧,她很快就会离开了,我们不必要在这个时候多此一举。” “为何这么做?”袁氏走后,颜氏才开口问道,她将王玉钏进门后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越来越觉得蹊跷,她不是没有与顾氏争过,只是那争,那么让人不值一提,这个女子,有那样高的家世,有着美丽的容貌,为何会嫁给当初她还不耀眼的儿子?而且今日,她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言辞之间句句都是维护顾氏的话语,她着实不明白。 “婆婆想知道吗?媳妇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情,还要从十五年前开始说起……那时候,媳妇还是一个孩子,有一天……” 王玉钏将事情娓娓道来,听罢后的颜氏抓住她的手,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媳妇没有隐瞒的必要,如今老爷不在了,媳妇也该回到自己最初的位置了。” “好,剩下的事情,都由你来安排吧,我累了,管不了了。” 王玉钏走出前院,拉住杜汀兰的手,道:“跟我来。”(。)<!--章节内容结束--> 第二百一十九章 修身养性汀兰大有精进 “玉婶母……”被拉住了手一直往外走,杜汀兰都快要跟不上王玉钏的步伐了,她吃痛地叫着,身子一个趔趄,王玉钏鄙视地瞧着,道:“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回来做什么?” 杜汀兰沉默了,王玉钏见此,也不再责怪,道:“走吧。” 一直将她带到二老爷坟前,二老爷就葬在京郊的一座山上,听说是他自己要求的,这个山头较高,可以看得见杜府的全貌。颜氏本打算过一段时日将小儿子的灵柩运回金阳老家,可路途遥遥,大儿子现在也不能离京,小儿子的心愿也是留下来,颜氏只得作罢。 “穿上这个,跪下。”王玉钏不知从哪找来一套孝服,看着是新赶制出来的。 “给你二叔上香,以女儿的名义。”王玉钏继续命令道。 “什么?” “你祖母已经答应了,将你过继在你二叔名下,日后为你婶母尽孝。但是你放心,仪式不会举行,只是你身上多了一重身份而已,想来如此,你父亲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可是玉婶母已经过继了一个孩子到二叔名下,何苦……” “都说不是要行过继之礼,只是让你按照规制,你二叔生前那么疼你,你也不想让他担心你婶母,不是么?” 默默地屈膝跪下,眼泪簌簌而下,还记得那一天她回来的时候,祖母哭干了泪,看到她说的那句“你回来晚了,你二叔已经走了”,想起之前种种,杜汀兰觉得自己真是不孝极了,二叔那么困难将她从火海里救出来,她还没有报答二叔的恩情。如今却要看到婶母日日伤心难过吗? “上完这柱香,你就回去吧,小七,记住。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姨娘,为了你二叔,好好活着,争取你该争取的。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总是成为,受伤的那一个。” “如果见到你婶母,要像对你自己的娘亲一样的对她,也替我跟她说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争什么,从来都没有。我只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 “心愿?玉婶母已经完成了吗?” “是啊!”王玉钏仰头看天,乐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下来,近乎低喃道:“我最后可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 “小七,还有一件事,玉婶母想要告诉你,这个深宅内,不是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以后遇到事情,首先要想想,然后在做定夺。身边可以重用的人一定不能太多,有的秘密啊,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对外人说,你明白了吗?” “要想分清楚一个人对你是否真心,不光要看表面。对你越是好的人,说不定越会在背后害你。敌人的敌人。或许就是朋友。记住了吗?” 杜汀兰懵懂地点头,又摇头:“玉婶母,小七不明白,玉婶母其实一直都在保护小七,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对吗?” 她希冀地看过去,终于明白在杜府里,不是孤军奋战,至少还有二叔疼爱,玉婶母也不止一次帮过她,可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那一点怜惜么?她如今回来了,不止是为了自己,还要查清楚娘亲的死因,如果玉婶母愿意帮忙,她会轻松很多。 王玉钏摸着她的头,道:“嗯,玉婶母会在,一直都在。” “玉婶母还想告诉你的是,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有力量对付身边对你不利的人,才能不被他人凌驾。” 两人直到夜幕时分才打道回府,杜汀兰又累又渴,胡乱用了些晚膳就睡了,到第二日时,杜汀兰梳洗完毕,来到茹古院给颜氏请安。 “小七啊,你玉婶母带着你越哥哥给你二叔守墓去了,你婶母正是伤心的时候,以后有时间,你得多陪陪你婶母去。” “不用担心你母亲那边,这也是她的意思。” 杜汀兰心中波浪万顷,也只好忍住了,道了一个“是。” 玉婶母不是说,会一直留下来么?可是为什么,才一天的时间,她就带着过继的孩子走了,原来那些告诉她的话,是早就打算好的,早就打算那么做,才会郑重地告诉她那么多的话,是了,玉婶母之所以这么做,恐怕还有一层深意,就是希望借此磨砺她,而她又有什么理由妄自菲薄? 挺直了脊梁,她杜汀兰,没有什么不可以! 此后的日子里,杜汀兰开始了最为漫长的学习,因为杜府还在孝期,三个小姐的年龄都到了定亲的时候了,可也只能无奈地暂时搁置,不过这只是表面的,私下里袁氏仍旧为女儿物色着,方姨娘那更是没有闲着,隔三差五就往林宅跑,而因利益驱使,林老夫人也是十分热忱地招待着。 唯有杜汀兰一人,每日修身养性,学习诗词礼仪,针线女红,是忙得不亦乐乎,也因此学了个七八成。江嬷嬷为此很是欣慰,杜汀兰道:“嬷嬷,是因为我的事,才连累嬷嬷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 江嬷嬷看不见,笑着安慰道:“小姐近几次替我找的大夫,开了好些的药,似乎也好多了。” “真的吗?”杜汀兰信以为真,她多么希望,嬷嬷可以重见光明啊。 “是真的,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不过总算是有些影子了,再过些日子,相信就能看得见了。”江嬷嬷说道。 “嬷嬷,你什么时候看得见了,我怎么不知道?”绿影说道。 “呃,也就是前几日的事,这几日你都跟着小姐,所以我就没有来得及说。”江嬷嬷道,暗地里捏了把汗,她也是不得已的说谎,眼睛看不见的人,心常常比常人还要亮堂,她怎么会察觉不出小姐的愧疚,就是不忍小姐将此事怪罪在自己身上,所以才编出这个谎言来,小姐好受些,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那些小姐不在的日子,是绿影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两个人之间,胜过亲人。江嬷嬷相信,总有一日,小姐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好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下次还请那几个大夫,这样嬷嬷或许就会好的快一点了。” 三人正说着,绿筝焦急地掀开帘子进来,道:“小姐,不好了,二夫人要寻短见,现在那边正闹着,老夫人要您赶快过去呢!”(。) 第二百二十章 母慈女孝颜氏略怀安慰 “二夫人,二夫人……” 婢女的呼唤声,安姑姑的抽泣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杜汀兰到的时候,顾氏已经被救下来,放在床榻上,因为发现得及时,总算没有性命之虞。 “为什么救我……”悠悠转醒的顾氏,第一句就是看向最近的安姑姑。 颜氏握住顾氏的手,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会这么糊涂啊,你是要让表姑母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顾氏放声痛哭,半年了,安哥走后半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然而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的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啊!许多个难眠的夜里,她默默地垂泪,从天黑守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活得行尸走肉。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没有盼头了。 颜氏哪里能够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她心里就好受吗?儿子没了,儿媳妇却是儿子交代给她的,她必须要遵守与儿子的约定,原本以为儿媳会同意她的意见,没想到她会断然拒绝,颜氏欣慰的同时也心疼儿媳,她自己也是守寡的人,怎么会不理解儿媳的苦? 想好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颜氏怎么也开不了口,一张嘴自己先哭了出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安姑姑没日没夜的照看着,人早就累成了一团,本以为经过这些日子,夫人已经想通了,哪里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一颗吊起来的心早落下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是眼一闭就晕了过去。春儿被调回东厢,眼见着男主人去了,女主人这样,早躲在一边去了,还能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替夫人熬药。这种混乱的时候,季管家又去了外面庄子上,因此多有浑水摸鱼之辈。 雅芳院乱成一锅粥,却连个主心骨都没有。颜氏被方嬷嬷扶着走了,二房早已经物是人非,一些瞧出苗头来的人,也觉得二房没有了希望,因此过往巴结的下人。全都见风使舵,往大房去了。杜汀兰留了下来,吩咐绿影去熬了山药粥,自己就在床头一直守着。 到半夜时分,顾氏再一次醒来,看着床头小小的身影,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手慢慢地抬起来,可还没触摸到杜汀兰的头,又悄然地放下了。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呼唤。杜汀兰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顾氏看着她,杜汀兰一喜,道:“婶母,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不等回答便要去倒水,可因为趴得太久,没站稳就跌了下去,双腿麻木,杜汀兰抱歉地笑笑。缓慢移动身子,强撑着端了水送过来,顾氏略略喝了两口,便摇头不要了。 杜汀兰道:“婶母睡了好几日了。好歹吃些东西吧。” 顾氏看着她发黑的眼圈,道:“这几天,都是你在这里吗?” 杜汀兰笑笑:“不全是的,还有安姑姑,只是安姑姑年事渐高,侄女做主。让她后半夜去歇着了。” 顾氏点头,安姑姑照料了她大半生,如今还要让她为她担惊受怕,应该比她还要累吧。院中的光景她不是不明白,一时半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难为你了,我无碍,你先回去吧。” “婶母要是想让侄女放心,就用些膳食,如果婶母不肯吃,侄女就不走。”杜汀兰说着哄人的话,顾氏多少吃了几口,但是第二日,杜汀兰依旧会来,有时候是带些新鲜的花草,有时候是说些外面的传言,刚开始顾氏不肯见,也总是蒙着被子不肯听,后来时间久了,顾氏渐渐也多了几分笑容,虽然仍旧勉强,倒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婶母,您现在这样,祖母总算可以放心了。”一边绣着花,杜汀兰一边说道。 顾氏手中的针线停了,道:“你祖母身子还好吗?” 杜汀兰道:“婶母明明那么关心祖母,为何不自己去看看祖母呢。” 从那一日后,婶母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谁也不肯见,要不是她坚持着,从各种渠道进来的话,恐怕也是会被阻拦在外的。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见了也是两两相望,未语泪先流,与其互相伤悲,不如留给各自一片宁静,起码看起来,不会那么难受。 杜汀兰也放下绣样,道:“婶母,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她郑重的神色,顾氏还是第一回看到,不祥的感觉再次涌起,顾氏苦笑道:“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呢,你说吧。” 此事已经隐瞒一段时间了,杜汀兰想,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的,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还不如她自己亲口告诉她。 “是和玉婶母有关的,她给二叔守墓后三个月,越哥哥就得了重病去了,玉婶母也随他一同去了。” “你说什么?”手即便被针扎到,也没有感到疼痛。 那么美丽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她甚至已经想不起,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可是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会因病而亡。 “她是替我去死的,是不是?”就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她进门后,从来没有挑拨过她与安哥的感情,反而在背后默默地替她做了许多事,就连上一次要过继孩子,也是她事先在她的晚膳里下药,随后代替她去守墓,而那守墓之人,原本该是她的! 从怀中掏出一个福袋,杜汀兰道:“玉婶母留有给婶母的遗书。” 顾氏忙拆开,边看边哭,到后来是泣不成声,杜汀兰送过去帕子,顾氏哭了好大一会,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杜汀兰,而后将她抱在怀中,久久不肯放手。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大一段渊源,可是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她们每一个人都要瞒着她,为什么要在最后的关头,在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才来告诉她这残忍的事实? 顾氏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她居然傻傻地缩在龟壳里,忽略身后一直保护她的人! 茹古院里,颜氏听到方嬷嬷的汇报,很是欣慰,道:“她能够想通就好,否则就是到了地下,我也无颜见安儿啊。” 方嬷嬷道:“还要多亏了七小姐,要不是她精心的照顾和安慰,恐怕二夫人还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颜氏道:“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给这孩子一些补偿。” “老夫人何愁没有机会呢?再过几个月,二老爷的守孝期就满了,届时,三位小姐的亲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因受人唆摆婢女败迹 三个月后顾氏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由于杜汀兰的陪伴,也不再寻死觅活,颜氏放下心来,病也消了一半。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袁氏的娘家照拂着,大老爷又是个勤勤恳恳的,倒是没有出什么大错,不过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次数少了些,但杜府有三个花容月貌的女儿一事,已经在汴都流传开来。绿影喜滋滋地将这些听来的谈资告诉杜汀兰,杜汀兰听了只是一笑,绿影便道:“小姐,您还别不信,现在啊,咱们府里哪个不说你的好,奴婢听她们说,我们小姐的美貌,也不输给五小姐六小姐呢!噢,还有美名,那是万人传!” 杜汀兰捂着嘴笑:“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捕风捉影的事,别拿来说,小心让人误会。” 她的美名不是传出去的,是自己这段时日尽心尽力的结果,为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以往她觉得自己一无外祖,二无娘亲,不会有人将她化作仇敌,经历过这许许多多是是非非后,杜汀兰才明白,有的人,不是你退让她就会心存感激。有的东西,不是你要争取才能拥有。有的场合,不是明哲保身就能安然无恙,她要争,必须争,否则就会被推入万丈悬崖,江嬷嬷不就是因为她才受到的伤害么? 绿影见小姐不说话,便道:“小姐饿了吧,奴婢去取些点心来。” “去吧。” 江嬷嬷摸索着走来,道:“绿影这丫头,都让小姐惯坏了。” 杜汀兰望着远方道:“由她去吧,能够活得纯粹一点,也是好事。此后我就算想清白,只怕也会被人泼脏水呢。” 江嬷嬷道:“咱们小心着些,总会好些。” 又道:“真没想到啊,原来一切都是她做的。” 杜汀兰道:“也未必全是她,只不过。是不是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要不要告诉那边?” 摇头,道:“那边不一定就不知道,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江嬷嬷一想,也有道理。她眼瞎后便很少出门去了。也尝试着将一些事丢给绿影,不过绿影终究稚嫩,少不得江嬷嬷从旁指点。 “小姐,现在天色还早,大厨房那边还忙着二夫人的药。奴婢就取了些点心来,小姐将就着垫吧垫吧肚子吧。”绿影的口气怏怏的。 “怎么了?”杜汀兰笑着自匣子里取出银针,往那点心里试,一面戏谑绿影:“婶母现下是咱们府里最重要的人,多等一时半刻,又有何妨。” 银针未变,杜汀兰拍了怕江嬷嬷的手,让她安心。江嬷嬷便笑道:“怕是又遇上旺财来拦路了。” 绿影红着脸辩解:“不是,不是。”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尤不放心。将屋子的门缝闭的严严实实,窗子也关死了,才低声道:“奴婢刚刚在花园拐角看到绿筝了,她不是跟徐嬷嬷有嫌隙么?怎么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呢。” 杜汀兰搁下糕点,道:“你确信是绿筝?” 绿影笃定道:“我们就得最近,又天天这样的相伴,我怎么可能认错。” 杜汀兰冷笑道:“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来了么?” 一面吩咐绿影道:“你去叫旺财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绿影嘀咕道:“那么多丫鬟,干嘛非要我去叫。他自己没有腿,不会过来么?”言语间还有小女儿的娇羞。 杜汀兰笑道:“他是男子。无令不可进内院,快去吧,要悄悄的,不要被人发现。” 待绿影走后。江嬷嬷道:“之前老奴就有所怀疑,只是抓不到把柄,难道绿筝是大夫人的人。” 杜汀兰道:“嬷嬷,还有一事,我必须告诉你,绿筝是不是母亲的人我不知道。但是留她在我身边,却是万万要不得的。嬷嬷知道上次在南山,为何我会坠下山崖吗?” 江嬷嬷无神的眼动了动,道:“难道是……” 杜汀兰道:“不错,是绿筝将我推下去的,虽然当时我们分开走的,可因为那日天下了雨,时辰也早,山上只有我们三人。事发过后,我还能听到旺财的呼唤,她推我下去的目的很明显,只是不知道是受谁唆使。” 江嬷嬷道:“不如我们先出招吧,揪出那幕后黑手,让他无所遁形。小姐,老奴实在担心,他们在暗,小姐在明,会防不胜防啊!” “出招是一定的。”杜汀兰道:“只是未必能够那么容易将主使揪出来。无妨,只要将绿筝拔除,我们知春阁也会安生很多,做事也不必畏首畏尾,碍手碍脚。” “小姐的意思是……” 杜汀兰如此如此对着江嬷嬷一阵耳语,江嬷嬷担忧道:“小姐万事小心,只怪老奴眼瞎了,帮不上什么忙。”江嬷嬷很是自责,觉得自己现在如同一个废物一样,杜汀兰却握住江嬷嬷道:“嬷嬷怎么会没有帮我的忙,嬷嬷给了我温暖,让我对这里有了依恋,这是普通人所不能给予我的,不是么?” “小姐……”江嬷嬷说着,泪意涔涔。 两人议定好后,装作无事地闲话,江嬷嬷眼睛瞎了,缝补功夫却了得,杜汀兰道:“嬷嬷,把那套披风的带子给拉长些。” 江嬷嬷道:“小姐是要出去么,都这样晚了。” 杜汀兰道:“恩,是有要事,很快就回来。” “要不要派人跟着去?” 绿筝正在摆晚膳,道:“不如奴婢陪小姐去吧。” 杜汀兰道:“今日是绿影当值,你怎么来了。” 绿筝眼神一闪,压低了头道:“绿影妹妹好像有些不舒服,所以奴婢就代替她来了。” 果然一会便有小丫鬟来报说,绿影吃坏了肚子,杜汀兰心中冷笑,面上却道:“不用了,你留在这里陪嬷嬷吧。” 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可是第一次用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奏效,反正不管有没有用,今晚她都必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一边拒绝了绿筝,另一边又透出风让绿筝确信她出了门,等到夜色浓时,知春阁里一抹身影鬼鬼祟祟往外走,前方不远处是披着披风的一人。那身影正是绿筝,杜汀兰在她走后,从侧面走出来,而那披风下的人,正是之前告假的绿影。 在这之前,旺财已经留下记号,他那边已经就绪,只等锣鼓一响,亮堂地演一出戏。(。)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故被人下套汀兰火大 按照杜汀兰事先的安排,绿影将绿筝引至偏院,而她自己则只身一人抄近道走向另一个地方—竹园。 竹园是杜府的禁院,没有颜氏的允准,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这也是为何上一次杜汀兰被人下套引到竹园时,大老爷会痛心疾首的原因,那时候恐怕他也以为,这个女儿是个不安分的为了争宠不惜用尽手段的人吧,那一次杜汀兰特别痛恨算计她的人,而今她却由衷地感谢,要不是那一次的意外,她也不会得到意外的收获。 没错,正是在竹园门口,当时王玉钏还没有进来,只有她一个人,杜汀兰清晰地听到了里头的声响,他们总说竹园是一座空了的院子,至于颜氏严令禁止的原因,大家都不得而知,而实质上,自从那一回之后,杜汀兰就确定,这里面住着人,一个女人。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金阳的杜府也有一处竹园,颜氏既然大老远的也要把它的结构搬过来,相信一定有十分重要的缘由。不管怎么说,娘亲生前在杜府的痕迹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知情的人也绝不会告诉她,所以,她必须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担心被人发现,也不敢带灯笼,杜汀兰几乎是跌跌撞撞才来到竹园门口,有了旺财前期的打探,她循着地图很容易推开了门,还好没有人把手,杜汀兰蹑手蹑脚地走上石阶,绕过前院,来到后院。 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衣衫破旧的人背对着她,正呵呵地笑着,杜汀兰看不清她的面容,仅仅从她的角度看去。那女子一头打结的长发,怀中抱着个什么东西,杜汀兰走得近了些,才发现她是将一个枕头用围裙抱了。正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嘴里还道:“孩儿,乖乖,不哭啊。姨娘给你唱歌……” 杜汀兰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了,可是吐字却那样清晰,话语是那样温柔,她试探着张口:“请问……” 还没有说下去,妇人已经对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小声点,别吵醒了他。” 轻轻地拍打着那包裹。 杜汀兰看得心酸,欲要开口的话哽在喉咙,那妇人回头来。仔细地看着她,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在哪里呢?” 见过?会不会是把她当做她娘亲?或许假扮成娘亲,可以问出什么来,杜汀兰便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沈锦端啊!” “锦端……”妇人冥思苦想着,喃喃地低语:“沈锦端…….啊!” 她忽然丢了包裹,慌乱地站起来满屋子地跑,接连撞向几处家具,最后在一张略大的椅子后面躲起来,口里直呼道:“沈姨娘你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 “你说什么?”杜汀兰大骇,抓住妇人的袖子道:“是谁?告诉我是谁?” 妇人惊慌地四处闪躲。不停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害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之后不管杜汀兰怎么追问,那妇人就是不肯再说,杜汀兰想,或许她是被吓住了,此事也急不得,外面接连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杜汀兰握着妇人的手,待她平息了些后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不是沈锦端,我是她的女儿,我叫杜汀兰,是杜府的七小姐,我来只是想问问,有关我姨娘生前的事情,我知道她不是病死的,如果你知道是谁害了她,一定要告诉我,阴曹地府,也好对阎罗王有个交代,免得误判了你,还害了你孩儿。” 说完这些,杜汀兰颇有深意地看了眼那妇人,她还是满眼无神地低喃,杜汀兰叹一口气,知道再也耽搁不起,便走了出来。 这里是距离她设计不远的一处地方,从这里走到那边,只需要半柱香的功夫,黑暗中杜汀兰与绿影交换了披风,擦去鞋上的泥土。做完这一切,杜汀兰便在原处停了下来,她的斜侧面正是绿筝,不过此时绿筝看不到她们而已。 怎么是韩税家的?绿影不是说看到的是徐嬷嬷么?难道绿筝与沁芳阁的那位也有勾结?不管了,今日的主要目标的绿筝,至于其他人,相信顺藤摸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绿筝手上一个半大的包裹,一股脑塞到韩税家的手中,因为声音低,杜汀兰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对面明亮的火光乍现,露出绿筝惊慌的脸。那韩税家的发觉事情不妙,忙将绿筝往侧面一推,妄图替她遮掩过去,杜汀兰早有安排,就是怕证据不够确凿,孤故而在她出发前,就已经暗中命令旺财去请大老爷,只是没想到的是,袁氏也一同来了。 杜汀兰也顺势走过来,先向大老爷袁氏请了安,大老爷道:“这样晚了,你出来作甚?” 杜汀兰侧了面,道:“今日是二叔的生祭,婶母怕祖母再伤心,所以不敢在白日替二叔烧纸,所以命女儿过来。” 袁氏道:“小七真是有孝心。” 眼睛无意识地飘过那堆厚厚的灰,杜汀兰道:“听婶母说,我们老宅里有连烧七日的规矩,女儿今晚恰好是最后一晚,正预备让人将纸灰扫了呢。” 大老爷联想到英年早逝的弟弟,心里一阵伤感,对于袁氏模棱两可的话很是不喜,心想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不管过往多少恩怨,难道还要跟一个死人计较吗?又见那香灰厚重,想是连烧多日,便道:“我和你母亲是得到信儿,说此处有下人私相授受,这便过来看看。” 绿影走过去,大叫道:“小姐,那不是你的首饰么?怎么全在绿筝姐姐手上?” 杜汀兰一看,果真都是匣子里的,还有那半块玛瑙也在其内,她脸色一白,大老爷看出眉目,斥道:“大胆贱婢,竟然敢私盗小姐的首饰!” 绿筝吓得将包裹一丢,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 “只是受人唆使?受何人摆布?赶快从实招来!” “老爷,我看这丫鬟不会老师呢回答的,不如我们将她送官法办。”袁氏忽然道。 杜汀兰扭头看去,想从袁氏脸上看到什么,不对啊,她的计划里,应该是徐嬷嬷与绿筝出现在此的,怎么会是韩税家的,难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对簿院堂刁奴砌词狡辩 绿筝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韩税家的也喊冤道:“老爷,夫人,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误中了他人设下的圈套,老爷夫人明察啊!” 大老爷看着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道:“冤枉的?那你手上拿的又是何物?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韩税家的忙将那朱钗丢了,赌咒发誓道:“老奴真的是无意的,天黑时,有个丫鬟送了个字条来,老奴便过来瞧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绿筝。是她,是这个贱婢起了偷盗的心,跟老奴无关啊!” 袁氏道:“是么?韩税家的,你撇的倒干净,不是你们一个偷盗,一个私运么?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平日我倒是小瞧了你。” 此话含沙射影,就是说韩税家的背后还有人指使,而那指使的人,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说到方姨娘身上去。 韩税家的也明白这点,大夫人这是在蹂躏自己主子呢,她暗想,被抓个现行,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了,越是争辩,以老爷的个性,越是会怀疑,索性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如此一了百了才好。 “老爷,不是韩税家的。”绿筝说道。 韩税家的刚张开的嘴又合上,她是真的被冤枉的,不过一向跟绿筝不对盘,不知道她因何要帮她呢?也将视线投到绿筝身上去。 绿筝深吸口气,正了正身子,道:“韩税家的的确是无意闯过来的,是奴婢见到七小姐匣子里有些首饰,动了歪念,便余数偷了出来,想藏在此处,待合适的时机,再做变卖。” “谁是你的同谋?”杜汀兰问道。 绿筝道:“并无同谋。” “是么?”杜汀兰冷笑道:“你虽然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可我没有母亲的允准。尚且不能出门,何况是你。如若没有同谋,何人替你变卖这些首饰?又是何人替你打探消息?你若从实招来,我便向父亲求情。减轻对你的处罚,如若不然,后果你该想得到的。”杜汀兰动之以情,就是希望能够从绿筝嘴里得到有利的消息。 “是啊,绿筝。你可要想清楚。”袁氏也附和道:“究竟何人是你的同谋,除了偷盗,你们还有什么串谋好的事情?替你的姐妹想想,一定要想仔细,免得冤枉了好人。” 绿筝浑身战栗,眼神复杂地将韩税家的看了一眼,道:“奴婢招,一切都是方姨娘从中安排的。” “你胡说!”韩税家的咆哮起来,指着绿筝道:“你为何信口雌黄,诬陷我们姨娘。” “够了!”大老爷直接给韩税家的心窝处踹了一脚。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让你留下是为了伺候主人,你却在此兴风作浪!来人呐,将此等贱婢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来到汴都后,方姨娘就像变了个人,处处给大老爷惹麻烦,大老爷下意识将这些都怪罪在韩税家的头上,觉得是她蛊惑了方姨娘,是以十分生气。竟问也不想问,便要将韩税家的打死。他正在气头上,谁敢替人求情? 绿筝吓得瞪圆了眼,虽然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可是当听到大老爷那么残忍的决定,绿筝还是觉得不寒而栗。求生的**分外强烈,可绿筝知道,她自己必死无疑,而且,而且她还有把柄在那人手上。所以绿筝干脆一鼓作气,一心求死。 “奴婢……奴婢自知罪不可赦,不敢求老爷的原谅。不过奴婢好歹服侍七小姐一场,想当面向七小姐认个错,还请老爷成全。”说着开始叩头。 比起让大老爷厌恶的韩税家的,绿筝在大老爷心头还算是个伶俐的丫头,便征求杜汀兰的意思,杜汀兰对着父亲点点头,将绿筝带到一处偏院。 没了众人的偏院,格外冷清,等人一散,绿筝便收起了可怜兮兮的表情,道:“奴婢的一举一动,想必七小姐早已了如指掌了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绿筝,如果不是你对我不忠,又何必担心我会疑心你。” “什么时候的事?”绿筝道。她一直都做得小心翼翼,从来没有露出过破绽,为何七小姐会看穿了她? “重要吗?”杜汀兰道:“比起你来,我更加觉得委屈,绿筝,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先是博取我的信任,然后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在背地里伤害于我,绿筝,你为何要如此?” 绿筝昂起头:“七小姐冰雪聪明,何必要来问这种可笑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怪我绿筝看错了人,投错了主。不错,诚如你所说,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衷心,我不过是为了要博取你的信任,故意演了一出苦肉计。那场大火,那些有毒的食物,还有那些误会,你的坠崖,对了,还有江嬷嬷瞎了眼睛,这些都是拜你所赐!我只恨自己没有狠下心肠,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发现。” “你错了。”杜汀兰怜悯地看着绿筝,道:“人心隔肚皮只是你们这些有贪欲的人爱胡思乱想的结果,即便是要得到主子的看中,也不该用这种包藏祸心的手段。以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长久。当初母亲派你服侍我,我将你视如姐妹,对你与绿影并无分别,你非但不懂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在我的膳食里下毒,后又残忍地将我推下山崖!绿筝,当你做这些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会心疼?不是心疼我自己,而是心疼你,因为你错得太深了! 绿筝麻木地听着,道:“你是对我很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庶女,永无出头之日,难道我还要对你有所指望么?对你坦白你就可以救我么?对你坦白你就可以将我的好姐妹救出来么?” “好姐妹?”杜汀兰大惊:“你的好姐妹是谁?” 绿筝苦苦一笑:“我本无求生的**,七小姐何必苦苦相逼?那人的手段我知道,倘若我吞下所有的话,我的姐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向你吐露只言片语,那么我的姐妹,就必死无疑了。” “你以为你的主子还会来救你么?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打从你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你会成为一颗弃子。绿筝,你我主仆一场,我不想看到你助纣为虐,如果你弃恶从善的话,我保证,一定会在父亲面前替你求情,免你一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缄其口汀兰错失良机 “免我一死?呵呵……”绿筝惨然一笑:“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可惜我选错了主子。不,不是我选错了,是你隐藏得太深,我们都被你蒙蔽了。”绿筝恍然大悟道。 杜汀兰摇头:“看来你还是冥顽不灵!我何曾隐藏,何曾有过害人之心?何曾想着算计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想过安定的日子,想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安定的日子?”绿筝冷笑道:“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谁?在这府上,只有嫡出的小姐有资格说这句话,你……哈哈哈哈……” “绿筝你错得太深了!你以为只要你揽下所有的罪过,那人就会放过你的姐妹吗?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羞辱你的姐妹,因为你于他而言,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你说,那人又如何会善待一个没有价值的人的姐妹呢?他只会让你的姐妹,生不如死。” “不,你骗人!”绿筝此刻才惊慌起来,猛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说过不会的。” 杜汀兰觉得时机到了,继续引诱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绿筝,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的好姐妹又是谁?” 绿筝眼神一闪,冷笑道:“七小姐是想奴婢嘴里套出话来,不是么?呵呵呵呵,抱歉,奴婢不能冒这个险,就算我不能做到的事情,也不能让他人得意。倘若小姐还顾念一点主仆之情,就代为照顾我的好姐妹吧。” 看来她是不预备道出实情了,否则也不会对那人三缄其口。原只知绿筝是打小被卖到杜府为奴的,没有家人,那她那个好姐妹,也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主仆一场,为了自己的好姐妹出卖主子,的确可恶,但也可怜。杜汀兰便道:“好。此事我答应你。” 绿筝微微一笑,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她仰望着房梁,又似乎意不在此。道:“此生算是奴婢亏欠小姐,如有来世,奴婢当做牛做马,还小姐恩情。” “我的那个好姐妹,也在杜府。她是……是……” 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杜汀兰忙来扶,转眼绿筝已经没了气息,是服毒而亡。 一场预谋的好戏,并没有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想要达成的愿望也没有达到。错过这次机会,打草惊蛇,就很难再寻找到这么合适的契机了。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揪出了绿筝。也间接打击了那人。空余的时候杜汀兰在想,绿筝的好姐妹究竟是谁,她已经说过也在杜府,可是杜府那么多丫鬟,要一个一个排查下去,难度大不说,时间也久。然而到底是谁呢? 还有那竹园的妇人,她究竟是谁? 杜汀兰失望地回到知春阁,江嬷嬷便道:“小姐,别灰心。咱们总算也有所收获。” 将绿筝剔出知春阁是早就计划好的,但是谁都没有料到绿筝竟然会如此倔强,更没有想到,她会独自揽下所有的罪责。杜汀兰将今日的事一一在脑海过了一遍。并没有想出有哪里不妥,也许是因为是在夜晚,而除此之外,让她还有疑惑的是,绿影告诉她的人是徐嬷嬷,临了变戏法似的成了韩税家的。着实让人想不通啊。 “我没事,嬷嬷,此事也急不来。”她吃了那么多苦,可见此人心机深沉,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呢? “小姐,思雨姐姐在外面求见。”绿影进来说道。 “思雨?她怎么来了?快请。”王玉钏走的那日,不知道为何会将思雨留了下来,甚至到她死去之后,思雨也仍旧住在雅芳院的西厢,几乎是足不出户。今日来见她,会不会有什么要事? 思雨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只是因为二房一连串的打击变得形削锁立,一身黑色的衣裙更见单薄,一头乌黑的秀发不戴一点装饰,她徐徐走来,道:“奴婢思雨,见过七小姐。” 手腕上还有个包裹。 “你要走?”杜汀兰问道。 思雨眼中带泪:“不是,今日是我家小姐的百期,奴婢是想外出烧些冥纸给我家小姐。” “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杜汀兰劝道,说出来连自己也觉得酸涩无比,她也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再来劝别人,怎么都觉得无济于事。 思雨挤出一抹苦笑,道:“我家小姐还有一个心愿,奴婢想代替小姐完成。” 又道:“如今绿筝已死,七小姐身边也需要人伺候,不如就由奴婢陪伴小姐,无论风霜雪雨,风吹雨打,奴婢绝无二心。” 小姐临走前说过你,要她好生照顾七小姐,虽然她不能明白小姐的意思,也曾埋怨小姐抛下她独自一人,但思来想去,总觉得照顾的最好方式,就是日日夜夜待在七小姐的身边,如此一来,也不会辜负小姐的一番用心。恰好绿筝在此时死去,不是注定的,又是什么呢? 杜汀兰道:“思雨姐姐,你是玉婶母的陪嫁,我怎敢劳驾你来伺候我。再者,婶母那里也需要人,思雨姐姐何必舍近求远呢。” “不一样。”思雨摇头:“小姐让我照顾的是七小姐,奴婢只是按照小姐的遗愿来办事,但求七小姐成全。” 江嬷嬷忙道:“小姐,既然思雨姑娘心意已决,小姐何不成全了她呢。”正好她瞎了眼睛,什么事都不能帮小姐完成,二来绿影固然衷心,但头脑稍逊,小姐要完成心愿,有思雨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在身边,是再好不过。 “不可以。”绿影却道:“思雨姐姐是二房的人,理应由二夫人定夺,岂可擅自做主呢。” 这是绿影所能想到的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她是怕极了心思通透的人,就怕会步绿筝的后尘,所以杜汀兰身边两个人,一个竭力支持,一个全力反对,都有自己的打算。 “奴婢绝无伤害七小姐之心,天地可鉴。如若七小姐不相信,奴婢可以自断手脚,自戕双眼,以证清白。” “思雨,你别这样,我答应你就是。”杜汀兰说道。她与江嬷嬷是一样的想法,思雨一来,她如虎添翼,也确信思雨并不会伤害她。 “小姐同意的话,相信二夫人也不会反对的。奴婢迫不及待要搬过来了,噢,对了小姐,奴婢有一法子,或许可以治好嬷嬷的眼睛。” “哼,假惺惺!”绿影嘀咕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有心栽花花不成反增谊 “思雨姐姐有何妙计?”一听到可以治好江嬷嬷的眼睛,大家的注意力瞬时被转移了。 “小姐,心病还须心药医。”思雨道:“奴婢并不知晓嬷嬷为何眼瞎,但关于小姐的事情也听说了些,想来嬷嬷是怒极攻心,这才导致失明。奴婢想,如若能够重现当日情形,再加以药物治疗,或许可以有好的效果。” “这药物治疗,也分两种,其一是供嬷嬷服用的汤药,其二是用以敷的草药,二者相辅相成,势必事半功倍。” “不行!”江嬷嬷想也没想就反对,重演当日情形,她心里难受也就算了,尽的绿筝,思雨或许并不知晓是绿筝推了小姐,但江嬷嬷却是早就知晓实情的。她不能让小姐再添烦恼,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江嬷嬷还信不过思雨,当初玉夫人针对小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其中未必没有思雨的主意,江嬷嬷是害怕了,特别是绿筝一事之后,当初绿筝不也正是用了一出苦肉计成功地骗过了她们,让小姐对她委以重用,最后却给了小姐致命一击!江嬷嬷不想再看到第二个绿筝,要知道,如果事件再次重演,小姐身边,那就是,防不胜防了啊! “思雨姐姐手上可有方子?”杜汀兰问道,在这种时候,她在意的是江嬷嬷的眼睛,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失去光明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而为了安慰她,嬷嬷几次三番在她面前强颜欢笑,杜汀兰不是不知道。每当此时,她就会心痛得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因为过分担心她,嬷嬷何至于会哭瞎了双眼!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治好嬷嬷的眼睛,哪怕是付出一定的代价!重演事件又如何?还能让她记得更久。永远不敢忘记! 思雨道:“奴婢自幼跟随我们小姐,副相老爷对小姐很是疼爱,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何况是几副药方子。不过说起来也惭愧。小姐身边下人无数,奴婢平日只需照顾小姐起居,对于医理,倒是一窍不通。也不知哪一副是适合嬷嬷的。”说着掏出一叠纸,果然是一张张药方子。 “这好办。我们都不懂也不打紧,过些时候叫旺财去找个大夫问问就是了,趁着天黑的时候走,没有人会发现。”杜汀兰道。 “小姐,不可啊!”江嬷嬷还要阻止,也顾不得是不是相信思雨,就说道:“小姐吃了这许多苦,兴风作浪之人,必然是杜府之人,如若事件重演。必然会打草惊蛇,届时坏了小姐的全盘计划,就得不偿失了啊!”如果要用她的眼睛换取小姐暂时的安宁,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杜汀兰道:“嬷嬷,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你,绿影,还有思雨,现在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抛到一边,而且。事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我的计划并不会因此改变,因为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日我会揪出此人。还我公道。可是嬷嬷你的眼睛也是必须要治好的,我们不必大张旗鼓,就咱们几个,深夜悄悄地做,只要能够让嬷嬷早些好起来,不是很好么?我还等着嬷嬷日后陪我出嫁。替我缝制嫁衣,为我梳妆,还有,将来我嫁人,也少不得嬷嬷在身边,我离不开嬷嬷。” “小姐……”江嬷嬷感动得无语凝噎。 “嬷嬷是不放心我吧。”思雨道:“关于我们小姐曾经为何那样对七小姐,奴婢不方便说出口,但是七小姐要相信,我们小姐从无加害七小姐的心,而且……”顿了顿,道:“否则为何小姐走前不带着我,反而是千叮万嘱要奴婢来伺候小姐,嬷嬷想,如果我们小姐真的对七小姐不利,何必多此一举,将我送过来呢。” 又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道:“这些是我们小姐留给七小姐的,具体的原因她没有明说,只说迟早有一天,七小姐会明白她的用意。” 杜汀兰接过来一看,是一些银票还有地契,王玉钏的脸霎时从她脑中穿过,她握住思雨的手,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玉婶母如此厚爱。只可惜她那么早就香消玉殒,实在让我难过。” 思雨红了眼睛,道:“我们小姐一生,空有小姐的名,其实过得比谁都苦,现下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老夫人已经命人将她厚葬,以杜府夫人的名义,还有那越少爷,论年纪还比小姐您年长些,老夫人也让人写在二老爷名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我们小姐向来干干脆脆,还望小姐您,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是,我知道。”玉婶母的一生都很短暂,短暂到即使到了现在,她在杜汀兰心里仍旧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只是如今一缕芳魂,不知归往了何处? 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坚强地活着,杜汀兰道:“嬷嬷,我信思雨,你也要相信我。” 江嬷嬷自知说不过杜汀兰,也不再赘言。当日思雨就去禀明了顾氏,征得顾氏同意后,便将一应衣物搬到了知春阁,从此与绿影同吃同住,情分自不必言。说起丫鬟,思雨是弥补了绿筝的空缺,袁氏便笑着应允了,又说了几句关于杜馨兰的话,其实也就是雅芳院翠莺去了那么久,杜馨兰身边少一个一等丫鬟,袁氏便想再派一个过去,结果去了几人,都被杜馨兰撵了出来,此后袁氏也不再坚持,如此一来,杜府三位小姐,因过继到二老爷名下的越哥儿年龄大过杜馨兰杜汀兰,故而位置又重新更正了,杜雅兰仍旧是五小姐,服侍的是紫菱紫绡,杜馨兰原是六小姐,顺延到七小姐,婢女只翠微一人。杜汀兰由七小姐顺延到八小姐,婢女有绿影思雨二人。 当夜暮色时分,旺财悄悄溜出府,拿着思雨给的那几张药方,最终确定了其中一张,按照上面的处方抓药,悄然地进行着治疗。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事件重演了好几次,分别在不同的时辰,可江嬷嬷的眼睛就是不见起色,如此几次后,江嬷嬷反倒没有那么奢望了,笑着宽慰道:“小姐,不碍事的,老奴都习惯了,眼下思雨也来了,老奴可着劲偷懒,小姐不要怪罪老奴倚老卖老就好了。” 思雨也急,这是她过来的第一个差事,忙道:“小姐,说不准是咱们的时机不到,也或许是……” 杜汀兰道:“无妨,嬷嬷,先不说这个了,我手上有个东西,你帮我认认,看是否识得。”(。) 第二百二十六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却遭妒 她明白心急的时候反而做不成事,更懂得是嬷嬷心里的梗没有全消,旺财回来说过了,早前的大夫早就查看过,嬷嬷的眼睛没什么问题,是因为刺激久久不好,要想康复,非药物可以依赖。既然此事不能完成,那就跳过去,完成另一件事,或许更要好。 在竹园的时候,她悄悄捡起地上的东西,藏在袖子里,顺带出来,为的就是能够派上用场。 于是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位,摁在江嬷嬷的手心。江嬷嬷先是感觉到一点冰凉凉的,尔后摩挲后道:“这是一枝玉钗,摸着有些年份了。” 杜汀兰道:“正是呢,嬷嬷心还是亮堂着呢。” 也是为了圆江嬷嬷的谎,嬷嬷那么说,纯粹是为了宽她的心,她如何会不明白? “小姐从何处得来的?”江嬷嬷问道。 “在竹园。” 江嬷嬷手一抖,玉钗险些掉落,杜汀兰看得真切,道:“嬷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嬷嬷跟了她许久,从来没有见到过嬷嬷是这样,难道跟那妇人有关? 接下来江嬷嬷的话印证了杜汀兰的猜测:“竹园是杜府的禁地,还是老夫人下的令,我也是偶然一次路过,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这才确信里面是住着人。” “嬷嬷没有见过里面的人么?” 江嬷嬷摇头:“之前一直说里面是空的,只不过封锁的是老夫人旧年的东西,她不喜人去打扰,或者害怕弄乱了。据说有一次有个丫鬟无意路过,就在那门口停留了会,跟着不久老夫人知道了,雷霆大怒,将那丫鬟乱棍打死了。”提起那段往事,江嬷嬷还是唏嘘不已:“自从那次以后,大家都知道竹园是不能碰触的禁地。谁还敢去。上一回要是老奴事先知道小姐是要去那里,老奴是拼死也要阻拦的。”老夫人对于触碰那里的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仇恨,她的命令是不可抗拒的威严,小姐简直是在玩火! “我见过了。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是我还是看清楚,她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妇人,哦。她眉间有一颗痣!” “啊!”江嬷嬷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脸色发白。 “嬷嬷,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江嬷嬷猛然摇头,一连重复了好几遍,那么奇怪的表情,一看就是有问题,杜汀兰与思雨对视一眼,思雨说道:“嬷嬷。你认识她对不对?如果不认识,嬷嬷的表情为何会如此惊慌?你服侍小姐这么久,难道小姐的脾气不了解么?越是不知道的东西,越想去了解。嬷嬷如果不说的话,小姐一定会去而复返,再次去那竹园的,如果被……” “不!“江嬷嬷大叫一声,手抖了好几次才抓住杜汀兰的手,近乎哀求道:“小姐,不要去。不要去,那里的确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但是绝对不是小姐可以去的地方,那样的后果。小姐承担不起啊!” 原来是她,是她!原来竹园的人是她!江嬷嬷打死也不愿意相信,她还活着,她的事情是杜府的一个最大隐晦,一旦掀开就会掀起轩然大波,江嬷嬷不敢冒这个险。更不能让自己伺候了多年的小姐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此时江嬷嬷还不知道,杜汀兰已经与自己的外祖父和舅舅相认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也许她们会走许多弯路。 “小姐,停手吧,咱们再也不去,就当杜府里没有那么个地方,好不好?”江嬷嬷急切问着,迫不及待要听到杜汀兰肯定的回答。 杜汀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嬷嬷,我听你的话,你快别急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嬷嬷求她呢,想起往事种种,再想到那竹园近乎疯狂的妇人,杜汀兰总觉得遗漏了些什么。 她决定再去一次竹园,既然嬷嬷那么紧张,或者此人也是多年前的故人,如果她认识她娘亲,那样不是很好么?她就可以不再毫无头绪地追查了。 江嬷嬷知道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杜汀兰决定瞒着她出行。好在她眼睛没有好,行动不便,近期的药物里还掺杂了安眠的成分,由绿影守着,应该不是问题。她自己这边,就由思雨一起去。不得不说,论智谋个胆识,思雨是强过绿影数倍,只不过此次杜汀兰并非是让她跟着,只是让她去江嬷嬷那里吹吹风。 她挑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不带任何装饰,悄悄出了门,由于去过两次,对路途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走得很快,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杜汀兰前脚一走,思雨后脚就踏进了江嬷嬷的房间,江嬷嬷刚入睡不久,呼吸平稳,思雨这样乍然的进来,绿影不免抱怨道:“思雨姐姐,小声些,嬷嬷刚睡着。” 近期嬷嬷因为要重演事件的事,是吃不下睡不好,好容易才眯会,思雨姐姐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呢。 “绿影妹妹,并非我不懂规矩,不会体恤,实在是事情紧急,我必须要来找嬷嬷商量,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思雨急促地说道。 绿影不依,道:“嬷嬷刚睡,姐姐就来打扰,好生无礼,眼下难道还要叫醒么?” 真是的,她好好的待在雅芳院不行么?来他们知春阁干什么?眼下小姐好多事都不告诉她,就只告诉思雨,为此绿影心里小有怨言,对思雨也就不那么客气。 “妹妹糊涂,此事事关小姐,如果晚了,后果岂是你我可以担待的?嬷嬷?嬷嬷?”说着往床头靠近,一面用手去拉江嬷嬷的衣袖,道:“嬷嬷?” 江嬷嬷睁开惺忪睡眼,思雨忙道:“嬷嬷总算醒了,可是急死我了!嬷嬷快去看看吧,我怎么也劝不过来,小姐又去那竹园了。” “什么?”江嬷嬷大惊失色:“下午的时候,小姐不是明明答应我……坏了,小姐一定是……” 她说着就要下床,也顾不得礼数,道:“绿影,快,帮我拿我的外衫来,思雨,你赶紧去阻止,务必要在小姐去竹园以前堵截她。” 思雨道:“可是小姐已经出发有半柱香的时间了,我们如何追的上?” 江嬷嬷一面穿衣,一面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我带你们去。绿影你这个死丫头,为什么把炭炉搁在这里,要是烫了人该如何?” 绿影欲要辩解,见思雨拉了她的袖子,绿影回过神,瞪大了眼,道:“嬷嬷,你……看得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查询真相顾氏磨刀霍霍 绿影的嘴角还没有弯上去,先回过神的江嬷嬷已经道:“死丫头,现在是庆幸的时候么?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看我不先撕了你。” 说着一边走,眼角余光朝思雨扫过来,江嬷嬷的话实则是冲着思雨说的,她已料定小姐的举动是受了思雨的蛊惑,江嬷嬷心急如焚,后悔怎么就轻易信了小姐的话,前头才答应了她,后头立马就朝竹园去了,是她说得不够详细,还是小姐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怎么说,江嬷嬷是先给思雨记了一过,如今看得见了,更是看她哪不顺眼,思雨也不辩驳,一面跟紧了江嬷嬷的步伐,一面道:“嬷嬷别恼,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只是我想冒昧地问嬷嬷一句,嬷嬷可知小姐为何执意要去竹园?难道就是为了给人挖坑?还有,有的事藏得住,可人的心,藏不住。” 江嬷嬷气得身子一抖一抖,想到小姐或许身在牢笼而不自知,干脆缄口不言,心头到底气不过,道:“即便是为了小姐好,也没有将小姐往火坑里推的理由。思雨,你聪明不假,可你看清楚,这是杜府,不是副相府。” 思雨道:“嬷嬷何必指桑骂槐,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既然无法获得嬷嬷的认同,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嬷嬷的使命是保护八小姐,而我活着,则是为了完成我家小姐未尽的使命。总之嬷嬷记住,我从无加害八小姐的心,这一点,我与嬷嬷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有了绿筝的前车之鉴,加上无端来了这么一出,江嬷嬷对思雨是恨之入骨,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有没有心,做与不做。是两码事。希望姑娘信守承诺,如若不然,但凡我发现你有一丁点不利于我们小姐的举动,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替我们小姐讨个公道。” 两人说着来到竹园一侧,周围黑黢黢的,并无声响,江嬷嬷方松了口气,道:“看来是虚惊一场。回去吧。” 思雨再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方跟着江嬷嬷的步伐走了。只是她私下仍旧觉得疑惑,小姐分明是说过,要来竹园一探究竟的,难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其实杜汀兰从知春阁出来不久,便遇到了杜馨兰,姐妹偶遇,从杜汀兰回来后还是头一回,原因就是这期间方姨娘已经替杜馨兰相看了许多人家。但因为她庶女的身份,总是被人推搪塞责。方姨娘暗暗着急,发誓要替女儿找到心满意足的人家,所以近段时间,一直将杜馨兰关在屋子里,务求要把她打造成杜雅兰一样的淑女。 前一段由于韩税家的事,杜汀兰总觉有些愧对自己的庶姐,她事后一想,方姨娘千错万错,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极好的。这一点让杜汀兰望尘莫及。庶姐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故而刚一瞧见杜馨兰,杜汀兰便要绕道走。 “八妹妹。”杜馨兰叫住了她,巧笑倩兮地走来。亲热地挽着手,道:“七……八妹妹怎么看到我就要走啊?哎,这忽然多了一个堂哥,乍然要换称呼,真是有些不习惯。” 杜汀兰扯着闲话,道:“七姐姐还没有休息么?” 杜馨兰捂着嘴儿笑。果真有几分娴雅姿态,她道:“随便出来走走,妹妹似乎对我有了隔阂。” “姐姐误会了。” 杜馨兰叹气道:“你何必在我眼前还说谎呢,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姨娘,可是八妹妹,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一直很自责,心里也知道对不起你,当我知道你坠崖后,不知道有多么心痛。日日为你诵经超度,现下你回来了,我总算是心里好过一点。” 见杜汀兰不语,又道:“我知道你以为是我姨娘怂恿绿筝,对你做下那丧尽天良的事,可是八妹妹,这一次真的不是我姨娘做的,你信我!经过上次事件后,姨娘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已经每况愈下,她又怎么会明知父亲不喜,还做出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呢?这段日子她都在忙着……”尾音低得不能再低,脸也红透了。 杜汀兰便道:“我没有怀疑姐姐的意思,只是近来事多,没有去姐姐那里真的并非我所愿,姐姐也知道,嬷嬷的眼睛看不见了,我身边就只有一个绿影,所以……” 杜馨兰神情激动,紧握住杜汀兰手心,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不会因此搁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朦胧灯光下,杜馨兰俏丽的脸庞止不住的欢欣,杜汀兰心下**,她的表情看起来不似作假,绿影之前也说过,她坠崖后,父亲以江嬷嬷和绿影失职为由,很是冷淡,府里人也多有欺负,还是杜馨兰暗中帮忙,或接济银钱,或送吃食,如此说来,韩税家的那件事,即便真是方姨娘指使的,恐怕杜馨兰也毫不知情。这样一说,她们之间,还算扯平了。杜汀兰一向不喜欢牵连无辜,便也不再计较,又与杜馨兰闲话几句,便告辞了。 无论杜馨兰是不是刻意走这一遭,证明她还有一点良知,只要她没有牵涉到那些事情,杜汀兰也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她回来的目的很简单,查清楚娘亲的死因,到那时候,相信外祖父和舅舅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不过,她已经十三岁了,祖母有意要替她物色婆家了,这倒是个难事,希望在亲事落定前,她能够查出娘亲的死因吧! 下人换岗的时间已经过了,没有抓住这个空隙,杜汀兰觉得很是遗憾,下一班换岗,是在两个时辰之后,她应该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但刚遇见杜馨兰就回去,难免说不过去,想到也有些时日没有去见顾氏了,杜汀兰便决定去雅芳院瞧瞧。 走到雅芳院外头,还有灯亮,杜汀兰走进去,一路也没碰见什么人,不应该啊,她心下好奇,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顾氏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杜汀兰慢慢一连叫了几声,也没有得到顾氏的回应,她心下讶异不已,忙走过去,发现顾氏竟然是跌坐在地的,手上还有几叠纸张,顾氏满面泪痕,神态失常,杜汀兰刚要去拾起那纸张,却听顾氏道:“是她,是她害死我的孩子,我早该料到的。是她,是她……” 豁然抬起头,对着杜汀兰道:“我要报仇,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疑受冤屈汀兰斗志昂扬 “婶母,我是汀兰,你醒醒?快醒醒!” 从来没有见过顾氏那么失魂落魄的神态,她的眼睛里是死寂一般的仇恨,杜汀兰吓坏了,低头就瞥见了那些散乱的纸张,一切已经很明显,顾氏是受了这些的刺激,杜汀兰便将那纸张拾起来,可手还没有触碰到,顾氏忽然惊慌失措地跳起来,三两下将那几张纸捡了起来,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扔进了火炉,口里还道:“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言罢摸着额头大叫,杜汀兰忙要去叫大夫,刚巧与进来的安姑姑撞了个满怀,安姑姑拉住杜汀兰道:“小姐别去,夫人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人才变得意识混沌,如果老夫人知道,一定会将夫人送出去的,这里有太多夫人与老爷的回忆,夫人不能离开啊!” 都以为夫人爱慕的始终是大老爷,只有她这个一直伺候的老人知道,早在夫人回来之前,已经被二老爷感动,早就把心给了二老爷,只是他们都是倔强的人,夫人也从来没有对二老爷表明过心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造成他们终身的遗憾,如今天人永隔,老天对夫人,太过残忍啊! “那要怎么办?”杜汀兰道:“总不能让婶母一直这么下去吧。”她已经看到,顾氏又轻微伤害自己的举动。 安姑姑一叹,道:“不管是谁,遇上像夫人这样的事,都是无法接受的。小姐,您不知道,十多年前,也就是你姨娘怀着你的时候,夫人也是有身孕的,如果那个孩子当时没有流产,应该和小姐您差不多吧!” 杜汀兰大惊。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听人提过,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和她一般大,所以二叔和婶母才对她格外恩待的么?她清了清嗓子。道:“你是说,婶母当初是和我娘亲同时怀孕的。” “是,是同时怀孕的,当时大夫人生下五小姐,老夫人听说府里妻妾都怀孕了。高兴得不得了,还特意派……” 声音戛然而止,面色也蒙上一层阴霾,杜汀兰道:“那后来呢?” 刻意忽略安姑姑奇怪的神色。 “后来啊……后来夫人流产了,大夫说是她身子弱,保不住胎。” “你胡说!胡说!”顾氏瞪大了眼,可怕得吓人,冲着安姑姑吼道:“你胡说,我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安姑姑安慰了一阵。对杜汀兰道:“小姐也看到了,夫人如今不适合出门,小姐有心,来看看就好了。” “姑姑,总不能一直这样啊,这么下去,婶母会受不了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安姑姑一面掏出药丸,一面道:“我也知道,不过夫人吃了这个药。就会安静很多。”说着服侍顾氏服用,没多久顾氏果然变得安静了许多,脸色微微发白,人却镇静了下来。安姑姑将她扶到床上躺下。顾氏似乎才看到杜汀兰,道:“姑姑,小七什么时候来的?让她留下来陪我说会话,我一个人,怪闷的。” 俨然已经忘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安姑姑含着鼻音道:“好。七小姐留下,她是专程来看夫人的。” 她如今是杜府的八小姐,婶母却仍旧唤她小七,证明她有些神智失常了,杜汀兰心里好不难过,顾氏却道:“嗯,姑姑你先出去,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 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杜汀兰很难将之前那个歇斯底里的妇人和以往柔弱恬静的婶母区分开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顾氏从床榻上起来,道:“安姑姑应该已经睡了,我们走吧,婶母带你去一个地方,先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问我为何,跟我来就知道了。” 杜汀兰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顾氏带出来了,穿过拱门绕过花园,顾氏对路况很是熟悉,边走边小声说道:“你很奇怪我为何装疯卖傻是不是?因为我要替死去的孩儿报仇。有件事你并不知道,当年我与你姨娘同时怀孕,后来我莫名落胎,却有人指认是你姨娘对我痛下杀手,也因此你姨娘被送出杜府暂住。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个阴谋,所以我带你出来,既是替我的孩儿讨个公道,也要替你姨娘澄清。” “竹园?” 顾氏抬头看着两个楷书,道:“没错,这里住着当年的一个知情者,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我是婆婆的表侄女,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进去吧。” 杜汀兰几乎要吓破胆子了,她只能偷偷摸摸来,可是顾氏却是明目张胆地,不怕被祖母惩罚么?即便她是祖母的娘家人,可是这到底是祖母的权威,婶母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挑战?除非她有一块合适的敲门砖。 不管怎么说,震惊之余杜汀兰更多的是窃喜,算的上是得来不费功夫吧,这一次杜汀兰更多的是观察周围布局,还有一股浓重的味道,显然是被封锁太久的腐朽。那妇人还是蓬头垢面的,蹲坐在地上玩着沙包,顾氏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道:“你还认识我么?” 那妇人傻兮兮地笑,咧着嘴道:“不认识,呵呵呵……” 顾氏冷笑,抬起妇人的下颚道:“你看清楚,我是谁,你真的不认识了么?当年我们可是情同姐妹的。” 妇人盯着顾氏看了许久,摇头道:“嗯,不认识,我不认识你。” 顾氏将杜汀兰拉过来,道:“那么她呢?你也不认识么?噢,对了,她才十三岁,这些年你都被关着 ,你应当不认识。不过她的姨娘,你就该很清楚了,她叫杜汀兰,她的姨娘是,沈!锦!端!” 顾氏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清楚了么?还有我,既然你说不认识,那么我便告诉你,我是顾青岚,顾青岚,你还记得么?当初就是喝了你给我端来的药,才害得我孩子胎死腹中!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你还我孩子命来!” 那妇人看看左边的顾氏,又看看右边的杜汀兰,忽然尖叫起来,大叫道:“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们,不是我。锦端,锦端,害死你的人不是我,你不要来找我!” 有一把锐利的尖刀划过胸膛,刺穿了心脏,杜汀兰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她说什么?娘亲,是被人害死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雅芳院婶侄俩忙辩忠奸 “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妇人瑟缩在墙角,满身颤抖,一张污秽的脸上露出惊恐的大眼,或许是由于常年被软禁,她的面色看起来枯黄一片,像极了深夜的鬼魅,那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顾氏先冷静下来,为了怕弄出太大声响惊动了人,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氏决定自己来做敲门砖,但无论她如何问,那妇人就是不肯张口,即便说话,也不过寥寥数语,且都是求饶语言。顾氏无奈,拉着失魂落魄的杜汀兰从偏门一路狂奔回雅芳院,也不叫人点灯,自己倒了茶水,又点上一小盏灯笼,道:“你没事吧?” 从知道娘亲是被人害死的那一刻起,杜汀兰就没说过一句话,顾氏道:“此事也并非出乎意liào,否则你也不会跟我一般熟门熟路了。” 杜汀兰道:“婶母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顾氏道:“你连我也信不过么?我们目的相同,或许对xiàng也相同,不是么?那竹园你已然去过了吧?你瞒得过我却瞒不过别人,那颜姨娘当初与我也算交好,旁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些。这其中有一样,或许是你母亲还有方姨娘都不知道的,那就是颜姨娘用的胭脂,她最是喜爱玉兰花香,而这种花,在我们万圣很难成活,所以它的价格高昂,也少有人了解。颜姨娘的胭脂里,每一盒都加有这种花蜜。” “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看她满身污秽,其实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打扮罢了,不应该说,她不过装疯卖傻,想留住自己一条命,可是她也是个女人,同样渴望一个男子对她倾心相待,故而才会在上妆后又弄脏自己的脸。我想,她也很渴望有朝一日。大哥可以将她解救出去吧。可是她也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你一定想问,为何我知道这么多?她根本就不是恰好与母亲同姓,她是变相被送到杜府的。她和我一样。是母亲娘家人。我们小时候还见过几次。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一介婢女,而我是顾家的小姐。” “她说我娘亲是被人害死的。婶母觉得会是谁?” 顾氏道:“你先别忙着问,等我说完我们几个的故事,你再来分辨不迟。不过你最好不要介入自己的主观因素,否则我们只会朝着错误的方向去找寻,那样就与我们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杜汀兰深吸口气,道:“侄女明白,这于婶母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于侄女何尝不是呢?” 婶母希望她客观地看待问题,才能客观分析主次,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因为婶母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只有用旁观者的身份去,才能看得更清楚,很显然这个秘密不能为外人所道,故而顾氏才有这种要求。 顾氏眼神幽幽的,道:“当初我嫁给你二叔的时候,你姨娘已经在杜府了。在那之前,我对她知晓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是你父亲半路救下的女子。后来阴差阳错,我嫁给了你二叔,你父亲也在同一日,纳你姨娘为妾。之后没过多久,我们都怀孕了,你祖母很高兴,你知道你父亲一直不喜你母亲,总是淡淡的,你姨娘却很得你父亲的宠,在她之前,方姨娘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妾侍罢了。也就是这样,还在的正妻和妾侍,你父亲不喜,喜欢的这一个有了身孕,不能伺候,所以你祖母便做主,将芳儿,也就是颜姨娘给了你父亲。你姨娘生性纯良,与芳儿也相处融洽,加上她怀有身孕,你母亲也要让三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胎位都有些不正,时常需要喝药,你祖母见芳儿与你姨娘亲近,便让她给你姨娘送药。也许是注定的吧,那一日刚好大夫来诊脉,我与你姨娘在同一处,芳儿送药过来的时候,我的安胎药也到了,就是那一碗药喝下去,当夜我们便同时腹痛不止,后来……我的孩子没有保住,大夫说因为是头胎,胎位也不正,所以难免滑胎。而你姨娘,就在那一夜,被送走了。之后第二天,我便被你二叔带走,到陇南之地外放为官,这一待就是八年。” 杜汀兰道:“既然是颜姨娘做了手脚,就该将她严惩。我娘亲与婶母一样,同是受害者,为何反而会被送走。” 顾氏隐晦地看了杜汀兰一眼,道:“因为那时候有传言说,你并非是你父亲的孩子。” “不,不可能!”杜汀兰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父亲的孩子,就是说娘亲不忠,他们何其残忍,娘亲不过一个妾侍,难道死后还要被人泼脏水么? “我也不信你姨娘是这样的人,只是我那个时候刚刚失去孩儿,自己也生不如死,也就没有在意那些话,如若不是翻出老爷过往的东西,我到此时还被瞒在鼓里。”她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残害她孩儿的人,更恨自己的丈夫,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难道要打着为她好的幌子一直隐瞒她,却让害死她孩儿的凶手逍遥法外么?不,她绝不,她已经一无所有,这样孤零零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揪出当年还她孩儿的元凶。 杜汀兰心痛到谷底,那时候娘亲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一句呢?身怀六甲还被人疑心,该是何等心痛。就是那样死里逃生将她生下来,父亲却看也不看一眼,她们就被送走,怪不得,怪不得父亲看她的眼神总是特别奇怪,或许他现在还在怀疑吧!只是因为她有两分相似,所以父亲眼里才能渐激àn看到她,是这样么? 方姨娘,母亲,如今多了一个颜姨娘,他们每一个都可能是暗害娘亲的凶手,也有可能是同时加害婶母的元凶,到底哪一个才是呢? 三个女人的目的都是争宠,这毫无yí问。当初颜姨娘如何,杜汀兰并不知道,但能够深得祖母信任,父亲也不反对她,难道真的因为她是颜家的人?母亲呢,多半是担心娘亲生下男胎,自古就有庶出不能早过嫡出出生的道理。还有方姨娘,她的目的就更不用说了,娘亲出现以前,她是父亲最宠爱的人,除掉娘亲,她便能够复宠。女人的心,真的是好狠毒啊! “怎样,听了这么许多,你觉得谁最可疑?”顾氏问道。(。) 思︽路︽客si露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二百三十章 第二百三十章 茹古院母女双双奔结亲 看着杜汀兰茫然的表情,顾氏道:“分辨不出来,对不对?”说着叹一口气,道:“时隔多年,当年的知情者,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是绝口不提,我们怎么可能在短时间查出来呢,不过今日也不算是白走一遭,芳儿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我们或许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可是她已经有所警觉,会不会继续装疯以求自保呢。”想到这里,顾氏顿时有些泄气。 杜汀兰低着头,半响不言语,之后从袖口掏出一物,道:“我问过江嬷嬷,她也是什么都不肯说,可见当年那件事,被牵连的人甚多。” 顾氏冷笑:“她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她知道的的确有限。她那时候还只是一个负责洒扫的嬷嬷而已,等等,你说,她姓江?” “是,她是在观音庙的时候来送物资的,后来被我留在身边,一直到搬来汴都,才正式以我贴身嬷嬷的身份在我身旁伺候。”此事她不想瞒,当初也是情非得已,故意让江嬷嬷装作无能之状,随后也正好符合颜氏的心思,她不喜太过聪明的下人在主子身边,这样会使得事件本末倒置。 “江……江……”顾氏呢喃着,反复地回忆当日情形,末了一拍手,道:“对了,我怎么没有想起她来!你带着那支簪子呢,给我。” 那簪子便是上一回杜汀兰顺带从颜姨娘那里捎走的,试想一个疯妇身上留下的东西,除非是特别重要,否则她怎么可能那么多年都带在身上呢。 这是一支普通材质的簪子,样式也是当时流行的,顾氏盯着瞧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眉目,婶侄俩相视着许久,也没有眉目。 因为已经很晚。杜汀兰也担心江嬷嬷会急中生乱,便与顾氏约定,另有空的时候再来。 她回到知春阁,江嬷嬷果真焦急地徘徊个不停。绿影只差没把屋顶掀了,叫道:“不如我们禀报老爷吧,小姐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思雨一再地确定道:“不会的,小姐答应我,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再等等。兴许小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江嬷嬷不信,道:“我们就是轻信了你的话,才会一错再错。不行,我不能再等了,绿影,我们去找找。” 绿影随即附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绿影率先看到杜汀兰,惊喜地扑过来,道:“小姐。你吓死我们了!” 杜汀兰来不及说什么,已经知道江嬷嬷眼睛康复的事,她笑着道:“嬷嬷,你眼睛看得见了。” 于是将事情的前后全盘托出,江嬷嬷虽然怪罪,但好歹自己眼睛复明了,小姐离目标也近了一步,见杜汀兰疲累的样子,也不忍再说什么,但是这样一来。江嬷嬷与思雨之间的矛盾却激烈了起来。 次日一早,杜汀兰刚梳洗完毕,藕香阁紫菱就笑眯眯来了,先对杜汀兰见了礼。道:“八小姐好,奴婢奉我们小姐之命,给八小姐送些新鲜的果子来,都是袁府新摘的,小姐舍不得全用,一直念叨着要给七小姐和八小姐送些来。这不,一大清早的,就让奴婢送过来了。” 杜汀兰也笑道:“五姐姐有心了,你帮我跟五姐姐说声谢谢,近来五姐姐似乎很忙的样子,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紫菱笑道:“八小姐客气了,送些果子是小,奴婢今日可是有要事在身才来的呢。” “难道是五姐姐有什么其他事?”她就说嘛,就是时令水果,还犯不着紫菱这样的大丫鬟亲自送来。 “还真让八小姐说中了,我们小姐让奴婢特意来请八小姐过去一叙。” “没有说什么事么?” 紫菱难得的脸红了,道:“八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杜汀兰暗暗失笑,也没有在意,见紫菱还等着,也不好再耽搁,带了思雨就往藕香阁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杜雅兰的声音想起:“到底哪个颜色好,妹妹你快帮我看看。” 然后是杜馨兰略带调笑的声音:“五姐姐人比花娇,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保管把那欧少爷迷得五迷三道的。” 杜雅兰道:“你呀,就取笑我,小心我在母亲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嫁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去!” 杜馨兰告饶道:“那我求求你了,五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说着两姐妹同时笑起来。杜汀兰霎时明白,也走进去道:“两位姐姐在议论什么呢?这么热闹。” 杜馨兰亲热地拉着杜汀兰的手,道:“八妹妹,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五姐姐快要定亲了呢!” 杜雅兰未语先红了脸,羞赧道:“七妹妹,八字还一撇的事情,你怎么拿去乱说。” 杜馨兰无辜道:“我哪有乱说,都已经快要定亲了,那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八妹妹,你还愣着干嘛,我们姐妹,很快就有姐夫咯!” 杜雅兰被杜馨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杜汀兰笑着恭贺道:“恭喜五姐姐。” 杜馨兰也学着样子道:“恭喜五姐姐。” 杜雅兰斜觑一眼,道:“你也别笑我,你姨娘不是也在四处奔走,为你找寻一个好婆家吗。” 这话是对杜馨兰说的,后者一听就垮下脸,道:“别提了,我姨娘也不知是哪里那么多劲,如今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课业,就差累死了。” 话音一落,果然翠微就从外面请见,杜馨兰失望地垮下脸,道:“看吧,说什么来什么,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们聊天。” 说着怏怏地走了。 杜雅兰这才拉着杜汀兰的手,道:“八妹妹,你帮我看看,是穿这件好看,还是这一件?” 原来近来袁氏母女都在忙着一件事,那就是杜雅兰的亲事。二老爷的丧期是一年,然而这一年杜雅兰已经十五岁了,这在有些人家是订过亲待嫁的年纪,所以二老爷丧期一结束,袁氏就立刻停下手上的活,替女儿相看合适的人家。杜雅兰是嫡出,门第并不算低,还有一个高贵的外租,父亲如今是正六品的京官,杜府没有男丁,无疑意味着杜雅兰这个唯一的嫡女以后会成为夫家最大的助力,所以求亲者络绎不绝。但袁氏对于女儿的亲事近乎苛刻,挑来选去,最终选中了御史家的嫡孙,欧家的少爷。 明日便是相看的日子了,杜雅兰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杜汀兰想,这一刻她是幸福的吧,只是后来时运弄人,谁都无法回头。她希望五姐姐幸福,同时也有些羡慕她,如果娘亲在,也会替她操心的吧! 可是,娘亲,你如今在天堂还好么?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害你的凶手!(。) 第二百三十一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痴情男怜悯心坚守本心 通常来说,只要父母双方初步达成了共识,那么子女的婚事爷就算是敲定了。但是袁氏一生要强,只得了杜雅兰这样的一个女儿,凡事悉心教导,严厉管束,眼看着女儿出落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袁氏欣慰的同时,竟然默认应允了女儿提出的看似无礼的要求—她要亲眼看一眼那位欧少爷。 三月初林府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杜府自然在邀请之列,那林府的少爷林茂之是个勤勉之人,与那欧少爷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恰好给了杜雅兰一次机会。 杜汀兰换了装出来,看到盛装出席的杜雅兰,止不住地笑,杜馨兰也随之附和,气氛一时热闹不已。或许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也许考虑到杜汀兰与林家大小姐的交情,总之袁氏单独将杜汀兰叫到一处,细细叮嘱了几句。真相还没有查明,又是对她一直友善的五姐姐,杜汀兰也乐意帮忙。 其实三姐妹一个比一个娇美,只是杜雅兰属于温柔陷阱,杜馨兰偏向娇媚,杜汀兰则仍旧没能脱离婴儿肥,多了几分天真模样。她本是抱着玩耍的心态,五姐姐的意思不言自明,只是杜汀兰不知道,其实此次杜馨兰出门,也是被方姨娘交代过的。虽然都是杜府的女儿,袁氏方姨娘也会去,但那样的场合,夫人们谈话,顶多是夸赞几句对方的孩子,遇到可意的人家,才会套套近乎。还有些夫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的丈夫,在圈子里打通人脉,故而小姐与夫人们通常是一起去,但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分开而行。夫人们闲谈,小姐们也会三五成群,与自己的手帕交说些话。至于男子呢。多是吟诗作对,或骑射技艺等。 方姨娘一再叮嘱自己的女儿,要抓住每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如今杜馨兰出落得秀色可餐。林宅里头林老夫人也是很愿意替这个外孙女牵线的。 林府坐落在汴都最繁华的地段,还是林将军在世时受封的府邸,距离林宅并不远。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林宅是林家的祖宅,林老夫人却并非是林芳语林芳菲林茂之三姐弟的亲祖母。虽然不能说是水火不容,但实质上的关系已经达到白热化,就差被点燃了。可毕竟同出一宗,自从林芳语嫁到永晟侯府后,林宅林府的关系忽然缓和了不少,这样的场合,少不了还是要去给林老夫人问安的。 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林姐姐了,不知道她嫁人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军营那次她也是听白逍遥说她过得不错,到底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妥当,因而杜汀兰一进了林府。与人略略寒暄后,就径直去了林芳语以前的院子,却扑了个空。 今日的主人是林茂之,林家两位小姐,一个嫁入永晟侯府,另一个林芳菲就让人啧啧称奇了,芳龄十四的她竟然入宫为妃,如今已经得了个美人的封号,也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传闻,看来日后也是个有造化的。杜汀兰左看右看。当年还是哭鼻子的小女孩也已入宫为妃,全身带着凌然的气势。 杜汀兰见了礼,林芳菲竟然亲自扶了她,笑道:“多年未见。杜姐姐还是没变呢。” 言语间有不到年龄的老成,这就不难解释为何林老夫人会忽然转了性子,对林宅三个非亲生的孙子孙女关怀备至了。 本来一入宫门深似海,美人这个封号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有允准是不能轻易离宫的,所以杜汀兰对于娇艳的林芳菲回到林府已经很是惊奇。再看到她端庄姿态,秀美身姿,是话都接不上了,身份有别啊,她可是皇妃! 林芳菲见她不语,道:“没想到连杜姐姐也这样。” 杜汀兰忙站起来,道:“不敢。” “行了,你走吧。”林芳菲不耐起来,随之揉着发疼的额头,因身边还有宫女,杜汀兰也不想再做打扰,便告退了出来,行至一半,林芳菲忽然叫住她,道:“杜姐姐虽然已经与我生分了,可是我姐姐毕竟与杜姐姐相交一场,杜姐姐若是有空,也去瞧瞧我姐姐吧,今日,她怕是来不了了。” 杜汀兰觉得奇怪,林姐姐没回来?林芳菲瞧着她的样子不似作假,道:“我姐姐如今身子不适,正在侯府休养,难道杜姐姐不知道?”说着目光一冷,道:“碧落,去,给我好好查清楚,到底是谁堵截了我姐姐给杜姐姐捎去的信件。” 此事非同小可,杜汀兰以为不过是府中事,却忽略她们这一辈的势力,已经慢慢成长,手帕交与手帕交也有自己的思量,那么堵截她与林姐姐交往的人,或许是针对她,或许是针对林姐姐,再或许,是眼前的林美人…… 杜汀兰不敢再想下去…… 一刹那间她终于明白为何今日的林芳菲不见当初天真稚嫩模样,实在是宫廷的波谲云诡,将她塑造成另一个人,另一个杜汀兰不认识的人。 再回想林芳菲不妙的神色,可见事态严重。耳边隐隐有低低说话声,好似是跟林芳语有关的,杜汀兰听来,大为震撼! 原来林芳菲口中的“休养”并非是一件简单事件,而是林芳语五个月大的身孕,莫名其妙地流产了!现下白逍遥大怒,宫里的林芳菲得了信儿也派人四处打探,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才急了。侯府里如今人心惶惶,林芳语痛失孩儿,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回娘家,只怕此次林芳菲出宫,也是与此事有关吧! 杜汀兰仿佛感觉有一张巨大的网铺开,牢牢地将林芳语捆绑,而作为林姐姐的朋友,她也是被算计在内的一个,或许她的价值有限,可是敌人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对方的机会呢! 她提起裙摆,就往后跑去,不行,今日或许也是一个阴谋,她不能帮上什么忙,可绝不可以,给林府添麻烦! “汀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杜汀兰仰头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庞,一双闪烁分明的眼睛,嘴角微微地上扬,是袁润天。 袁润天也在此次宴会,并不足为奇,杜汀兰讶异的是他对她的称呼,或许外面已经知道杜府过继了一个孩子的事情了吧。但是她现在没有功夫寒暄,略略虚礼,道:“润表哥。” 袁润天却是欣喜若狂,梦里多少次的魂牵梦萦,终于换来与她的相见,他激动得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杜汀兰道:“润表哥,我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心女落口实遭人不喜 袁润天冒在嘴里的话都默默收了回去,看着那娇俏的背影,又舍不得就这么走开,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看她淡淡的表情,还有敛起的眉,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袁润天唯恐打扰,就悄悄地跟在后头。 杜汀兰心急如焚地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尾随的目光,一来她急于去探望林芳语,二来袁润天距离她确实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所以即使她穿过花园,也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敢问可是杜府的小姐?”树荫下一个丫鬟低着头问道。 杜汀兰道:“是。” 那丫鬟便将一张字条递过来,上面寥寥数语,写的是“欲知详情,后花园东侧厢房一叙”,杜汀兰刚要问,那丫鬟已经没了踪迹。怎么会那么巧,前脚才知道林姐姐出了事,后脚就有人送了字条过来,无论如何杜汀兰是非去不可了,后花园距离这里也不是太远,再走半柱香就该到了。 可奇怪的是,等到她真的如约来到后花园东厢,却并没有等到人,杜汀兰以为是对方误了时辰,又在此处等了许久,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潺潺水声,再细耳听去,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不敢再耽搁,又匆匆往回走,穿过这个亭子往左走,就是各家小姐聚集的地方了,杜汀兰不免失望,更多的是担心,所以即便回到院子,也只是一个人失落地坐着喝茶。 不知道对方底细,也见不到林芳菲,杜汀兰如坐针毡,此时袁氏与几位夫人过来了,杜汀兰忙起身见礼,别的都认识,唯有那身穿绛紫色华服的贵妇。杜汀兰是头一回见,然她只需看袁氏的态度,便知是御史家的夫人了,御史夫人笑着道:“这也是你的千金吧。是五小姐的哪位妹妹呢。” 说的也只是客套话,都知道袁氏亲生的只有杜雅兰,不过是凑着功夫抬高她未来的儿媳,可见御史夫人还是很满意杜雅兰的。这种时候袁氏随便应答一声也就是了,哪知袁三夫人宫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御史夫人真是眼光独到。一看就知道是杜府的小姐。她呀,是杜府最小的这一个,年前刚被接回来呢。” 袁氏少不得递眼色过去,御史夫人正听到兴头上,觉得其中大有猫腻,便道:“杜夫人,听听也无妨的。” 又对宫氏道:“袁三夫人,你刚刚说刚被接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袁三夫人便假装没有收到袁氏的暗号,道:“御史夫人。想来你也听说,之前杜二老爷生病一事吧?这位七……噢,这位八小姐最有孝心,主动到南山去给她叔父祈福,谁知道一脚踏空,给坠落悬崖了。也是她福大命大,为人所救,这才活了下来。” “可三夫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御史夫人问道。 宫氏道:“说也凑巧,此事还是我又一次无意听润哥儿提起的,只怕二嫂比我先知道。所以才告诉五姑太太,让人去接回来的吧。” 一下子就可以将二房拖下水,届时就是袁氏怨恨,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宫氏的算盘打得响。还间接地衬托了袁氏的仁厚,让人挑不出错处,按说杜雅兰根本没有得罪她,她这个舅母也犯不着在外甥女的婚事上做文章,让人家好端端一个小姐还未过门就先被婆婆膈应了。宫氏不高兴的原因在于,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出了军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回府看她这个娘亲,而是做贼似的跳上杜府的房梁,悄悄地看人。宫氏早就派了人跟着儿子,探子回报儿子看的人是从知春阁出来的,宫氏几番比较,就知道是杜汀兰,心里那个气呀,就连杜雅兰也顺带怪罪上了,她好好一个儿子,正经嫡出的少爷,怎么能被那样的庶女勾搭上,宫氏断定是杜家的人给儿子灌了迷魂汤,所以她再也不想什么撮合袁润天与杜汀兰打击二房,一门心思想与杜府离得远远的,所以才有这么一遭。 宫氏也是没过大脑的,她本就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何必想太多。其实细想,一时嘴快,到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她自己,御史家的夫人,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呢?光看那神色就知道姑嫂不对盘了,不过人家有涵养,一点看不出破绽,还是笑眯眯的。话也说到这个份上,袁氏再不接口就不好了,便道:“这孩子也是命苦,可她却是个最孝顺,最听话的。” 御史夫人便笑眯眯地从发间取下一根碧玉钗,斜插到杜汀兰头上,道:“初次见面,就当是伯母给你的礼物了。” 那钗与之前送给杜雅兰的成色是一样的,袁氏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觉,如此做法,就是对她女儿和一个庶女是同等对待,代表什么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她对杜汀兰还要再考虑考虑,不过袁氏不是那么容易气馁的人,便道:“夫人给的太过贵重了。” 开玩笑,给她女儿的是一样的,要是庶女接了,不是代表她女儿的婚事就要告吹么?即使不吹,也要拖上一段日子了。袁氏可不愿意把女儿继续留在杜府,女大不中留,留着留成仇的例子还少么? 杜汀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这是招谁惹谁了,都把气撒在她头上。 就在这时,小袁氏带着周慧真过来,比起宫氏,小袁氏在这些场合还是给足了娘家人面子的,她笑着上来寒暄,一面富有深意地对女儿道:“快来见过你欧伯母。” 周慧真肤色细腻,粉色妆容俏皮可爱,两家曾有过交往,周慧真便在御史夫人跟前做了个万福,腻腻地道:“欧伯母今日好美啊!” 御史夫人一贯喜欢这张讨喜的嘴,便也顺势将那碧玉钗插在周慧真头上,道:“真姐儿真乖。” 跟着另取了一物,赠给杜汀兰,是比那碧玉钗简单的饰物,杜汀兰见过袁氏的脸色,才敢收下,道:“母亲,女儿先过去找姐姐们了。” 袁氏也怕再有意外,立即应允了。 之后袁氏再陪着御史夫人说了会子话,有了宫氏的前车之鉴,又有小袁氏在一旁保驾护航,接下来的行程,袁氏要顺利了许多。可她心里头一回衍生了不喜三嫂的念头。当然,告诉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可为了自己的儿子,宫氏表现出了巨大的无畏精神,得罪就得罪了,只要能够把杜汀兰这个名字从儿子口中除掉,她不介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她想起方姨娘那张谄媚的脸,早在之前宫氏是不屑与一个姨娘打交道的,不过她是杜府的人,届时与她来个里应外合,或许事半功倍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推来推去天家这般无情 一场宴会下来,各人都是心事沉重地回府。 原本杜雅兰也是中意那欧少爷的,虽然只是隔得远远的,但看他一副斯文样子,大概因为父亲也是儒生,所以杜雅兰很有好感,也感激母亲为自己寻找到美满的姻缘。 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知道那御史夫人是个多疑的,回来一想不对啊,这么明目张胆的,嫂子就和姑嫂面和心不和了,那这家肯定家教也算不得好。御史夫人就跟自己丈夫说了所见所闻,御史还能怎么说,夫人已经先入为主地间接不满这个女子,就算日后进了门还是会因为芝麻绿豆的小事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所以御史大人一拍桌子,杜府就被列出考虑范围了。 当然御史夫人不会转瞬变脸,她是慢慢慢慢地让袁氏感觉到她的疏离,横竖也没有真的定亲,说不到一块也不会驳了谁的面子。袁氏心细如尘,在那一日就有不好预感,到来临的那一刻之前,早就想到可能性,唯一为难的是,不知此事如何向女儿解释,徐嬷嬷道:“夫人,您看此事,八小姐……” 袁大家的道:“我看八小姐八成是故意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御史夫人面前出现,不是刻意为之又是如何?还有那舅夫人,怎么能那么做呢,不是成心的么?” 徐嬷嬷斥道:“你还嫌不够乱么?”真不知道当初老夫人为何会将她也一起作为夫人的陪嫁,除了火上浇油就没做过正经的事,徐嬷嬷这么想,可也相处多年了,看在袁氏的份上,也只能默默心里叹息。 袁氏目一眯,道:“怎么,如今我还会为这些事乱了心智么?现下最重要的是雅兰的婚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容忍。只要不犯到我的头上。等雅兰亲事定了,再来算账也不迟。” 两个人便不再言语,袁氏自己心里先气了一回,想到还要去安慰女儿。这才慢慢地将怒气忍了下去,手攥得紧紧的,将徐嬷嬷吓出一身冷汗。 杜汀兰回到知春阁,人还没有落座,杜馨兰就跟了上来。杜汀兰忙让座,道:“近几日都没有见到七姐姐,不会是又被方姨娘锁在房里了吧。” 杜馨兰摇摇头,低着看自己的脚丫子。 一时安静极了,杜汀兰不明来意,试探问道:“七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都揪着帕子有一会了,就那么低着头,谁看了都知道有心事啊。只是杜汀兰不明白,干嘛找上她?除非此事与她有关。 “我……你……我……”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她平日的样子。杜汀兰见状,打发走了下人,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杜汀兰道:“现在姐姐可以说了吧。” 杜馨兰这才抬头,双目灼灼:“我是想问你,润表哥……” “润表哥?”杜汀兰道:“这关润表哥什么事?” 忽然她脑洞大开,果然她还是惦记润表哥的呀,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杜馨兰挑开话题,索性不再遮掩。一口气和盘托出,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对润表哥,有没有。有没有那种意思?” 杜汀兰吓了一跳,天呢,七姐姐胆子真是大,竟然这么大刺刺地说出她爱慕一个男子,杜汀兰忙四下看了看,道:“七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人听见可不得了。” “听见又怎么样!”杜馨兰似乎是豁出去了,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这下轮到杜汀兰犹豫了,杜馨兰道:“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润表哥么?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是谦谦君子的模样,不管是多年前他小大人的模样,还是如今儒雅的少年,对她来说,都是记忆中的表哥。虽然他的确曾经有对她表明心迹的迹象,但是那不过玩笑,不是么?于是她便说道:“我对润表哥,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真的?”杜馨兰几乎是一跃而起,两眼闪着夺目光芒,而后黯下去,道:“可是……可是润表哥对你……”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润表哥,对于此事也已经早就死了心,可是同样是庶女,为何润表哥却对八妹妹呵护备至,对她如此冷淡?女儿的心总是这样,容易因小事动情,原本她已经沉寂了心,服从姨娘的安排,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让她再次见到他?又为什么让她看到他对别的女子嘘寒问暖?那个女子,还是容貌不如她的妹妹。 “我从未骗过姐姐,姐姐不信么?”杜汀兰笑看着杜馨兰,如若早先她还不明白的话,那么自从这一次回来,她长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懂了一些男女之情,她清楚地明白,那些牵挂与隐藏的情感,决计不是对润表哥。旁观者清,杜馨兰的心意杜汀兰已然明了,何况杜馨兰表现得那样明显,她知道,姐姐过来不是向她求证,而是想要得到她的一个保证,仅此而已。 杜汀兰想劝她,就算没有她杜汀兰,袁家的嫡孙媳,也不可能是七姐姐的。二夫人白氏开明不假,可上头还有个袁老夫人压着呢! 可她不能提,拥有梦想是很美的一件事,她不忍心打破姐姐的梦,即使要打破,那个人也不该是她。 此时汴都的皇城西侧,风王爷尹风回到府上,系好了马匹,杨氏便走来,尹风也不管旁人是否在场,凑上去对着妻子的脸蛋“吧唧”一口亲了上去。杨氏迅速剜一眼丈夫,脸红透了,周围的丫鬟早已经习惯,只当看不见,偷偷的笑。尹风大踏步走近内厅,杨氏掰开他攀上她盘扣的手,道:“说吧,今日上朝,皇上是否又为难你了?” 每一次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就是为了掩盖心事,夫妻多年,杨氏如何会不明白? 尹风继续着动作,道:“那个臭小子,他敢!”论辈分他还是他祖父辈的呢! 杨氏打开丈夫的手,道:“你不说的话,我去问穆展。”言罢做出要走的动作,尹风嘴角一抽,吃味道:“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干嘛叫别的男人那么亲热。” 杨氏肩头微微抽动:“那你就告诉我,否则我问不到穆展,自然还有更好的人选。” 尹风扁嘴,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许多元老级的官员,都被皇上以年迈为由,发配回老家安享晚年了。下一个啊,说不准就轮到我了。” 门外一个丫鬟正好端着盆子走过,墙根边一人直直站着,欲要行礼,刚叫了一声“少…”就被那男子制止。 只见他挺直了脊梁,侧耳倾听。(。) 第二百三十四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躲来躲去王府几多无奈 当今皇上尹绍瑞血气方钢,时年不过双十年华。他是先皇第七子越王的嫡孙,当时齐王作乱,越王无辜被利用,临王即位后复了越王的位。后来临王禅位给嫡子尹润泽,可惜是个病秧子,即位两年就驾鹤西去,临王再无嫡子,在诸大臣的力举下,尹绍瑞登上帝位,那一年,他十五岁。 临王与风王虽然是兄弟,但后来因为诸事险些反目,当今天子感激临王,作为力排众议扶他上位的人,他自然心存感激,这也是为何尹风如今在朝堂屡屡受挫的原因。 尹风也是几次征战沙场,不能说有功,但求无过,谁知朝堂还是有一部分顽固派,总要挤兑他。他毕竟是一介王爷,有着皇室的血脉,又是个冲动型的,所以有时候颇有些针锋相对。但打下江山,评定内乱之时,他尹风也没有少出力啊,因而也有些气闷,道:“这臣子不做也罢,我们现在就收拾行囊,远走他乡,做一对闲云野鹤去。小葭儿,你收拾行李,我现在就去请辞。” 多年过去,他仍旧叫她小葭儿,杨氏不能不被触动。她站着不动,道:“都是做爹这么多年的人了,说风就是雨的毛病怎么还是改不了。”而且都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这要在早些年,他一定会先征求她的意见。哎,果真人老珠黄了,连他都觉得她是他的人,蹦跶不了了。 “那毛孩子,休想本王再替他做事。” “你呀,还是那么冲动。” 杨氏纹丝不动,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为何?”尹风好奇:“你不是早就说,想去寻找儿子么?”大儿子自小就不在身边,好不容易相遇却不相识,最后流浪天涯。杨氏心疼儿子,总想将昔日没有陪伴的时间都弥补上,却一直没有时间实现。 尹风不依:“本王都放出话了,还怕他不成。” 杨氏娇嗔地看了眼丈夫。道:“你个榆木,脑袋里就一个儿子。” 尹风更觉无辜了,道:“从善那小子在外面经商,风生水起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氏忍住想要敲开丈夫脑袋瞧瞧里头是不是被塞上豆渣的冲动。道:“策儿也是你儿子,别忘了,当初是你带他回来的。” 尹风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那小子,丢在军营继续锤就行了,反正他的理想就是行军打仗,跟他爹一样。” 见妻子怒目而视的样子,尹风的手还没伸过去够到妻子娇嫩的脸庞呢,就被给拍下来了,尹风有些不高兴了,道:“怎么儿子在你心中比我还要重要了。” 杨氏白他一眼。显然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道:“亏得这些年你还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策儿今年已经十八了,你别忘了,当初你已经在这时候等着当爹了。” 尹风更不在意了,道:“那小子不是说他要等人的吗,就让他等下去吧。” 杨氏道:“难道那人一辈子不出现,他就要等一辈子?好吧,就算这个位置可以空缺,难道我想抱个孙子也要等?就不能先娶个侧夫人回来?一来也了了他双亲的心愿。二来,我们总算对人家有了交代。其三,正好借这个空卸下你身上的重担。你当皇上为何针对你?还不是因为怕大权旁落?还不是因为朝廷中中饱私囊的人太多?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皇上是担心你有异心!” 尹风:“嘁!那个皇位谁稀罕!” 杨氏劝道:“话虽这么讲,可一旦坐上那把椅子。难免不想太多。这也是为何皇上迟迟不肯给我们王府封世子的原因。” “要想安生,就必须卸下身上的担子,也要丢掉一些头衔。为今之计,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行。” 尹风将妻子箍在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道:“我的小葭儿。不愧是我的智谋军师。你倒是说说看,有何办法可以降低皇帝对我们的怀疑。” 杨氏呆了呆,道:“娶亲。” 尹风道:“别说笑了,咱们浩儿娶了苏家的丫头,善儿娶了穆展家的女孩,都是正妻,哪里还有位置?除非……” 蓦然他的眼睛瞪大,想要看透彻妻子的眼睛。杨氏不等他说完,早已经转过了头,对他郑重地点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要委屈策儿,这话我如何说得出口。” 尹风想了想,拍着胸脯保证道:“还是我来跟他说吧,大丈夫敢作敢当,相信他能够理解的。” “父亲母亲不必为难,孩儿知道该怎么办。”尹子策推门而入,看着杨氏道:“一切都拜托母亲去安排吧,只是孩儿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尹风拍着他肩膀,夸赞道:“好小子!你是三个儿子中最像我的!哈哈哈哈!你说,只要要求合理,我和你母亲一准答应。” “新娶进来的,只能是侧夫人,至于原因,母亲该知道的。”尹子策就说了这么一句。杨氏却道:“策儿,其实,我们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你……” 尹子策道:“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母亲何以会眉头紧皱?何以不知如何对孩儿开口?母亲去办吧,孩儿绝无怨言,横竖娶进门好好的待着就是。” 心底的期盼早在知道她不在世上的那一刻崩塌了,但是他还是想信守承诺,给她留一个位置。本来他已经放下她,遇到一个他已经有些动容的女子,可是她却忽然不告而别,尹子策怅然若失的同时,对于男女情爱,也算是彻底死心了。他虽然不是杨氏亲生,可是这么多年,杨氏一直对他视如己出,如今也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杨氏眼里渐渐泪光闪动,尹风不舍得妻子难过,便道:“小葭儿别哭啊,咱们再想想,再想想,兴许还有合适的法子……” 杨氏扭过肩膀,哭着跑开了,尹风将错误推到儿子身上,道:“你看你,又把你母亲惹哭了。” 还记得当年他将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有多忐忑,担心妻子接受不了。因为他必须要以他儿子的身份活在世上,否则他必死无疑。他的身份,是不能道明的苦楚,当时他百感交集,只能权宜行事,故而给他冠上了私生子的名目,没想到这一冠,就是多年。 尹子策长身而立,长长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负手,道:“儿子去看看母亲。” “去吧,别让你母亲哭太久。”尹风摆摆手,放言道。 妻子感情浓烈,对这孩子一直很好,他们的母子情分,甚至一直超越着亲生关系。(。) 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送来亲书颜氏难以抉择 话说那一日袁润天在林府见到杜汀兰后,是日日思念,只恨没有表明心迹佳人已远去。他怅然若失地回到袁府,母亲白氏已经坐在屋里等着他。袁润天请了安,白氏便道:“渴了吧,母亲刚沏的茶,你来尝尝。” 袁润天一看,这不是母亲最喜爱的那套茶具么?平日里都舍不得用,他道:“母亲……” 白氏一眨不眨地盯着茶杯,手执茶壶,倒出一杯翠色欲滴的绿茶来,搁在桌案上,笑着道:“快来尝尝啊,你不是最喜欢这套茶具么?母亲今日不但给你带来了,还会留下给你。” 唇齿留香的感觉还没有散去,袁润天就已经发现母亲的不对劲,一个劲看着他喝茶的样子笑,他放下茶杯,失措地不知手该往哪里放,记忆里母亲只有有要事的时候才会这样看着他,他道:“母亲……” “今日在林府,你去哪里了?”白氏单刀直入道。 “孩儿……孩儿跟几个朋友在一起。” “还有呢?” 袁润天回答不上了。 白氏道:“见过杜家的八小姐了,是不是?” 错愕地看着白氏,袁润天露出惊慌表情,带着几丝不可置信:“母亲,您为何跟踪我?” 白氏也生气了,一拍桌案,道:“那也是因为你言而无信在先!你记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我什么?绝不会跟杜家的小姐纠缠不清!” 袁润天气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之前您也很赞成孩儿跟她……” “之前是之前!”白氏道:“之前她虽然只是个庶女,可是举止文雅,贤淑大方。可是她却出了那场意外,隔了半年之久才回来,这半年她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谁能说得清楚?我们袁家可以接受没有名望的家族联姻,但绝不能接受一个有损名节的女子!那会让我们整个袁家众矢之的!” “母亲,孩儿不是说过么?汀兰表妹是寄宿在一户农夫家。” “那么你是从她坠崖起一直都在么?” 袁润天道:“孩儿亲眼所见,如何有假?” 他十六年来任人摆布,任何事都是按照家人的要求做。没有自己的主见,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灵魂。是汀兰表妹让他有了重生的感觉,让他有保护的冲动。也更加体会了人世间的滋味。他不想轻易的放弃,靠在白氏身边,道:“母亲,孩儿从小到大都听您的话,只有这一次。孩儿是真心想为自己的终身做一次主。汀兰表妹不是那样的人,母亲也知道的,不是么?我们袁府已经算是望族,无需孩儿再锦上添花。母亲,孩儿不想一生都由您和父亲做主,也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只想与心爱的女子牵手一生,孝顺父母。母亲,求您了,孩儿求您了。” 以往那些担惊受怕。如今都有了答案,那是因为他心里装着她,他在意她啊! 这是袁润天第一次恳求白氏,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白氏心疼儿子,对杜汀兰也没有什么厌恶感,只要她肯说情,祖母那里一定会松口,袁润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恳求自己的母亲。望着儿子那么虔诚的眼神。白氏心软了,儿子从小到大都很听话,一直以来也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思,这是他唯一的愿望。树大招风的道理白氏明白。所以她也不希望儿子娶一个高门的女子回来,只要说得过去就行了。关于杜汀兰,白氏之前还是喜欢的,只是后来总是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便有了一些不喜欢。最后这一次,更是离谱。离家半年之久,那么这半年,又遇到何人,发生何事?袁府不能迎娶一个不清白的女子回来。可儿子虽然木讷,遇事并不算冲动,从未依靠过家族的力量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他一向坦坦荡荡,白氏想,或许,可以尝试着相信儿子一回。 “好吧,我去跟你祖母说说。”白氏妥协了。 袁润天喜出望外,高兴地在屋子里转圈,白氏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也欣慰地笑了。 有了白氏出马,自然是水到渠成。袁老夫人也不是那么独断专行的人,媳妇娶进门还不是婆婆调教,用不着她这个祖母操心。她生育四子两女,膝下可以教养的孙子不胜枚举,袁老夫人也没指望着袁润天给自己长脸,这也是她当初与白氏的约定。 亲书很快就送到杜府去了,颜氏接到亲书是吓了一跳,对方可是堂堂袁府嫡子,求娶的对象还是直指杜汀兰,给足了杜府的面子。这要落在任何人身上,都算的是捡了个大便宜。不过颜氏还不至于自乱阵脚,叫方嬷嬷去请了儿子来。 待大老爷看完,颜氏问道:“你怎么看?” 亲书上内容寥寥,关键字句都有,大老爷道:“是嫁过去做正妻么?” 颜氏道:“是。” 大老爷合上亲书,道:“总要问问那丫头的意思。”随着她越长越大,眉目间越来越像沈锦端,大老爷就怕那脾气也随了她娘,固执的很。 颜氏道:“嫁给嫡子做正妻,那是她的造化,何须要问。只是毕竟是袁氏的娘家,论理,也该征求她的意见。” 颜氏实则是含沙射影,庶女在嫡女前头定亲,到时候会损伤袁氏的面子,也会间接伤害杜雅兰。颜氏在意的只有杜雅兰这个嫡出的孙女,既然庶出都能嫁到袁府这样的人家去,那么嫡出的就不能比庶出还低。 “母亲的意思是?” 颜氏道:“先让人了解一下袁府的七少爷,这段时间,你让袁氏抓紧,相看合适的人家,总得要先定下五丫头的婚事,再来说其他的事情吧。” 大老爷黯然地应了一声。本来小女儿嫁得好他是很高兴的,同时也想起大女儿,林府一叙后,御史家也就不了了之了,袁氏又不肯让女儿低嫁,可女儿已经十五岁,在择婿年龄上算是大的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大老爷不可能一边看着小女儿喜笑颜开而大女儿独自伤心落泪。 “母亲,儿媳给母亲请安,因昨日查账,就回来得晚些。”袁氏边走边说道。 颜氏道:“你来看看,这是你娘家送过来的亲书,你怎么看?” 袁氏只当是娘家要求娶自己女儿,之前袁老夫人曾经跟她提过,被袁氏婉言谢绝了,便道:“如果是我们雅兰,儿媳就斗胆说一句,这亲,结不了。” “不是,是你二嫂求取我们八丫头。”颜氏回道。 袁氏手一抖,只差没有摔倒。(。)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明就里顾氏狠心反击 茹古院里正在商议着袁府的亲书,雅芳院里头,顾氏和杜汀兰也没闲着。竹园是不能再去的了,就只能在屋内琢磨唯一的东西—发钗。婶侄俩已经在屋里头看了一上午,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钗,实在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可婶侄俩又丝毫不相信,一个疯子随身带的东西,会是毫无瓜葛的。 顾氏道:“要不,我们用石头将它砸开,或许还能找到些什么。” 杜汀兰道:“婶母,你再看看,这支钗与其他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有何不同?我们都看了一上午,要有不同,早觉察到了。”一面仔细盯着,这个侄女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话,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顾氏腹诽道:“若非要寻出不同,便是比普通发钗要粗些,形状也要方正些,四四方方的,方……” 她猛然惊觉,正好对上杜汀兰点头的眸子,顾氏的手紧了紧,恨恨道:“没想到是她,我一直以为会是大嫂。” 杜汀兰道:“我也以为是,可现下矛头直指方姨娘,不是么?” 十年前,她嫁入杜府时,方姨娘所出的杜馨兰已经一岁了,顾氏一推敲就知道方姨娘目的何在,但是她发过誓,一定会让还她孩儿的人付出代价,现在人找到了,顾氏反而落下泪,道:“我也曾想过是她,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觉得难受。我与她本无冤无仇,就因为她莫名的妒忌心,不但害得我失去孩儿,还让老爷临终也没有子嗣,她该死!” 比起对付顾氏,方姨娘对付自己娘亲的目的就更为简单了,借刀杀人。最后渔翁得利。她知道自己的出现,方姨娘一定是不高兴的,那一次马车事件,以为她是一时冲动的结果。没想到,原来她原本就是个包藏祸心的人,而且手段毒辣,富有心机。一时间恨意冲上心头,她原本的打算是。查清楚就离开,而今娘亲是被人害死,她果真还能做到若无其事地安然离开么? 娘亲那个时候有何错呢?听说她是被父亲搭救带回来,纳为妾侍的,可是方姨娘竟然歹毒到非但要了她的性命,就连当时还在肚子里的她也没有想过要放过,她何其无辜! “我要替孩儿讨个公道,!”顾氏说得咬牙切齿,可见是恨透了方姨娘,她抓着杜汀兰的手。道:“她也是害你娘亲客死他乡的罪魁祸首,你不能放过她。” “婶母想如何做?”杜汀兰问道,做下如此罪恶滔天的事,就是大卸八块也不能解恨,她不是那么从容大度的人,可以与自己的杀母仇人和谐相处,她做不到。 “我要毁掉她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我要让她后半生在忏悔中度过,我要让她生不如死!我要让她体会,失去亲人的滋味!” 杜汀兰心一抖。道:“婶母,七姐姐她也是无辜的。” “哼!”顾氏道:“当初你还未出生,她怎么没有想过你是无辜的。八丫头,不要觉得婶母心狠。只有杜馨兰,才是方姨娘最大的软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可是方姨娘,我一定会让她为自己当初付出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一刻的顾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眼见着安姑姑也朝她悄悄摇头,杜汀兰便止住了要说的话。道:“婶母,若要复仇,也要有周密计划,方能万无一失。” 虽然已经查出是方姨娘害死娘亲,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即使知道杜馨兰痛会让方姨娘更痛,杜汀兰还是狠不下心肠对付杜馨兰,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超出她们的预想。 原来袁氏接到信儿说是颜氏找的时候,杜馨兰正在茹古院请安,近段时间她往袁氏那跑的次数更勤了,袁氏知道也不点破,由着她每日三餐都来,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的话,特别是二老爷去后,家里的大权虽然已经全部落到袁氏手上,但是她却明显感觉到婆婆的偏袒,袁氏心里略有吃味,杜馨兰正是抓住了这些,才有机会献殷勤,袁氏也需要在这种时候,有那么一个人,替她说说话,就当是宽心也好。 杜馨兰听说是去含辉斋,不假思索就跟上去了。行至半途的时候,她的裙裾不小心被树枝滑了一下,也就没能与袁氏同去。杜馨兰觉得不妙,忙回沁芳阁换了裙子,人还没进到含辉斋的大院呢,就听到了爆炸消息。这消息对别人来说可能无所谓,但对于情窦初开心仪袁润天的杜馨兰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这段时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入他的眼,所以才会那么巴结袁氏。而今他的亲书送过来了,对象却不是她!杜馨兰觉得心如刀绞,痛的同时对杜汀兰生出怨怼,直觉地把她划归到不守承诺的人里去。所以她掉头就走,路上抓住一个丫鬟问了问,知道杜汀兰一大早就往雅芳院去了,杜馨兰忘记方姨娘叫她少去雅芳院的忠告,大踏步就要找杜汀兰来对质。 见了面,向顾氏问了安,杜馨兰便将杜汀兰叫到外头,质问道:“八妹妹,你为何前言不搭后语?” “出什么事了?”杜汀兰被问了个满头包,她们根本都不知道袁府送亲书的事,即使是顾氏也不明就里,就倚窗听着。 杜馨兰冷笑:“怎么?你是不是指望我来恭喜你?告诉你,绝不可能!” “七姐姐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袁府已经将亲书送过来了,润表哥求娶你做他的正妻,现在祖母和母亲正在商议,满院子都传遍了,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种感觉很好吧!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的尊严!你喜欢润表哥你就说啊,为何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距离她对自己承诺,对润表哥只有兄妹情谊不过数日,袁府就送了亲书过来,分明是她事先就勾搭上了润表哥,让润表哥对她死心塌地。可笑的她还傻兮兮地卖弄自己的真情,不过是给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实则城府深的妹妹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杜馨兰觉得自己真是笨死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没有看明白,还稀里糊涂地以为妹妹是软弱可欺的软柿子! “袁府送亲?求娶正妻?”杜汀兰愕然,她是真的不知晓,刚一张嘴,顾氏率先走出来,道:“没错,袁府的七少爷求娶八丫头,这不足为奇,他们两小无猜,表兄妹亲上加亲,对于杜府是喜事。七小姐你要让你姨娘抓紧了,免得到时候没有婆家,要在杜府待一辈子!” “你!”杜馨兰本来是来辱骂杜汀兰的,她心里不好受,自然要找个人出气,没想到一向宽厚的顾氏会那么说她,杜馨兰脸一白,一跺脚,哭着跑开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戳心窝嫡婶母苦苦相逼 “婶母你又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馨兰姐她……” 顾氏道:“这个时候,怜悯和同情是没有用的。我只是告诉你残忍的现实,打从她姨娘伤害你姨娘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你们不可能成为好姐妹。收起你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来,别忘了,如果不是她姨娘,我的孩儿不会死,你姨娘不会在寒风里孤寂地离去,你也不会有这么多年的苦楚。还有你二叔,是她姨娘害得你二叔就连到死,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儿。我实话告诉你,如今我活着的目的就是复仇,如若不是王玉钏留下的那封书信,我已经随你二叔去了。” 顿了顿,又道:“醒醒吧,就算没有袁府少爷这根导火索,你们姐妹,迟早也是要反目的。杀母之仇,夺父之恨。” 只有心狠了,肺才不会那么痛。 杜汀兰低下头,道:“我明白。” 婶母的良苦用心她都知道,今日的一出恐怕也是故意的,就是让杜馨兰难受,也间接拉开了她们姐妹间的差距,她知道终有一日,姐姐还是会知道她要对付她姨娘的事,她们以同样的身份出生,却注定回不到一个原点。婶母大概也知道她无法面对,所以才坚定地为她打开第一步的吧,以后的路,不会再太平了。 不得不说吗,即使到了这样的时刻,杜汀兰仍旧保存一颗善良之心,没有伤害她的人,她决计不会去伤害无辜,故而她的目的是赶走方姨娘,可是既要赶走方姨娘,又不能伤害到杜馨兰的事件,实在是太小了。唯有的可能就是,等杜馨兰出嫁后,她再出手。 顾氏看着杜汀兰。叹气道:“不要怪婶母心狠,如果不是被伤害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被逼到歧途,谁不愿意做个快乐安分的人?谁不想美美满满地过完一生?方氏她毁了我人生整个的希望。害了你姨娘的命,所以哪怕她受到惩罚,也是咎由自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七丫头,你以为。对付方姨娘后,你们姐妹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的吧。顾氏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便不再劝,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其实我刚刚那么说呢,也不全是为了激怒她。” 那袁府七少爷她也见过,是个正人君子。他能够不计身份地求娶杜汀兰,相信定然是情根深种。他的母亲白氏,一直都听说是个善良的。对继子都能善待,何况自己的媳妇?白氏只袁润天这么一个儿子,杜汀兰嫁过去,不会吃苦,更不需要看婆婆脸色。有点难缠的是上头那个太婆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等到日后袁老夫人或者老太爷一闭眼,袁府迟早也要分家的,七少爷上头那个庶兄尚主,肯定是要搬到郡主府去住。到时候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美事一桩。 江嬷嬷知道后,是笑的合不拢嘴,直说道:“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能够得到袁七少爷的支持,届时小姐在杜府也可以如鱼得水。” 杜汀兰心里滋味莫名,道:“嬷嬷,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江嬷嬷哪里管这些,自己忙去了。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医治了许久的眼睛。就那么被一激,就好了。如今江嬷嬷是做什么都带劲,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要说到袁氏对于此事的想法,除了吃惊外还是吃惊,喜的话,也多是皮笑肉不笑了。她本想说最小这个嫁的太好,会妨碍前面两个,最重要还是她自己的女儿,但是看颜氏一脸喜滋滋的模样,还有丈夫虽然压制着也开怀的样子,袁氏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先是恭贺了婆婆一番,再间接提出自己的意见,最终颜氏思来想去,决定采纳袁氏的意见,也是为了整个杜府着想。袁府的亲书暂时压着,等到杜雅兰定下亲事,再来答应袁府。但就那么直白的拒绝似乎也不好,所以还是要袁氏出马,借着考察的理由先拖着时日。 袁府那边呢,以为杜府定然会答应,所以对于袁氏到来一点不意外,当然,嫡长女还未出嫁,小的排到后面去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白氏同意了先暂时继续了解的意思,也乐意提供一个相处的机会。其实这些是袁老夫人的意思,她心底里瞧不上杜汀兰这样的庶女,就是自己嫡亲的外孙女,袁老夫人也不见得会同意,何况是个名分上的庶女,所以她也是抓紧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当然袁老夫人是块老姜,知道不能这么直率地去拆散,以免激起孙子的逆反心理。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让孙子慢慢发现对方其实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好。可怎么发现呢?首先就要时间啊!所以袁老夫人与袁氏都是打着太极,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既然有相交的意思,白氏便去安排时间地点了。袁老夫人便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就选定在袁府,她这把老骨头也出来透透气。这还是这些年头一回,白氏是惊了好一会,宫氏那边更是赌气摔掉了一个花瓶。 又说风王府里,风王尹风及妻子商议事情时,正好被人听到。此人明面上说是尹风的私生子,实际并非如此。他便是尹子策,十岁即被尹风带回风王府教养了,这些年与杨氏的关系情同母子,养父母有难,尹子策二话不说奉送了自己的婚姻,杨氏劝了几次,尹子策是面不改色,就那么敲定了。 要洗清皇上对王府的猜忌,他这个没有娶妻的幼子必须采取行动,娶一个门第低微的女子进门,如此才能消除皇上那点疑惑。这事情是定了,可是人选上,杨氏为难了。五品以上官员的人家不用考虑了,五品以下的,除去正五品正六品的京官,就是外放的了。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教养出来的女子未必不好,但杨氏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本来长子娶得是丞相之女,次子娶了将军侄女,可怜的小儿子却为了他们一家,只能娶个门第低微的女子,杨氏心里已经很不好过,是万万不想找个外放的家底。这么翻来翻去,范围就狭窄了不少,这剩下的人家中,还要排除那些定亲的,也排除那些见风使舵看皇上脸色不愿与风王府结亲的,这么一来二去,剩下的寥寥无几。 尹风靠在床头,看着妻子忙碌焦灼的身影,道:“小葭儿,其实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兴许你知道了此事,会处理得容易得多。”(。)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慈母心污秽了天定姻缘 一边是与她姐妹情深的庶姐,一边是对她连番伤害的庶姐姨娘,杜汀兰已经够难以接受的了,此时又听说袁府亲书的事,更加烦乱。她本以为揪出幕后黑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后交代好绿影几人的事,就去寻找外祖父和舅舅,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如果要让方姨娘痛苦,最大的砝码就是七姐姐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可是,自己真的狠得下心肠伤害她么? 手中的号角还是静默着,杜汀兰真希望吹响它,听听舅舅的意见,可打从回来让旺财打听了关于沈家的事情后,杜汀兰就不再抱有这种幻想了,舅舅和外祖父都不能出现,否则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可以求助的对象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出现,身边的婶母对方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杜汀兰一腔的苦水找不到谁倾诉,也只能回到知春阁去找思雨她们商量商量。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大夫人都在这等了你好久了。”绿影说道。 杜汀兰一看,袁氏正在徐嬷嬷的陪同下坐在厅里喝茶,思雨正跟边上伺候着。杜汀兰上前行了礼,道:“母亲。” 袁氏笑着落了杯子,道:“回来啦?你婶母那边还好么?” 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对她恭恭敬敬的,也算不得亲络,胜在她听话懂事,反正也留不了多久了,而且要嫁的还是她的娘家。袁氏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庶女还能有这样的价值,或许,日后也能助女儿一臂之力呢。所以她笑得慈祥极了,爱怜地拉着杜汀兰问长问短。 “嗯,婶母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你也知道除了你,现在你婶母已经很少再见旁人了。” 袁氏打心眼不喜顾氏。还是由于大老爷的原因,作为妻子,怎么可以忍受丈夫的心里留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但是随着二老爷的过世,顾氏与颜氏那番对话被她听到后。袁氏便卸下包袱。反而觉得顾氏有些可怜,原来的确也做过几件对她不利的事,如今一想,是觉得自己多有小肚鸡肠。现下再说出这样的话,也多了几分真心。 守不守得住自己的丈夫。跟丈夫在不在,完全是两码事。 “你有空的时候,多陪陪你婶母,有人在身边唠嗑,人总不见得会胡思乱想。”袁氏道。 “是,女儿知道了。” “这有几套新做的衣裳,你明日赴宴,就挑一套自己喜欢的穿上。对了,还有些首饰,都是你五姐姐陪着去挑的。说是你肯定喜欢。” 杜汀兰这才注意到桌案上并排的几套衣衫和首饰,她道:“这么多,女儿也穿不完,不如送些过去给七姐姐。” 七姐姐是哭着从婶母院子跑开的,杜汀兰总担心她会想不开。袁氏笑眯眯说道:“你七姐姐那里也是有的,这是给你的。明日你五姐姐要在家习学,就暂时不去了,等到日后她姨娘给她挑到合适的人家,也用不着我的。” 杜汀兰道:“女儿给母亲添麻烦了。” 袁氏笑了笑,亲生女儿的婚事还没着落。这个最小的也是走运,居然让她嫡亲的侄儿对她朝思暮想,所幸也不是多远,能够用一个庶女延续与袁府的牵连。掣肘二房,袁氏也是高兴的,只是父亲是正三品,如此一来,雅兰的婚事就有些难度了。于是袁氏便道:“虽说是送了亲书来,可该遵循的礼仪。咱们还要遵循。这三媒六娉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咦,有下文。 思雨的眼神看过来,杜汀兰便道:“女儿明白的,母亲。长幼有序,女儿的事不用急,还是等女儿及笄后再行商议吧。” 袁氏满意地勾起唇角,这正是她想说的话,这个丫头现在十三岁,慢慢来,就跟自己女儿争取了很长的择婿时间了,出于母亲 的私心,袁氏自然是想女儿事事拔得头筹,处处脱颖而出。目的达到了,她也不久留,站起来道:“那你早些休息,明日可是要早起的。” 桌案上的衣衫色彩鲜艳,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料子。首饰也显得过于华丽,杜汀兰让绿影都收了,绿影不肯,冲江嬷嬷撒娇,江嬷嬷便笑道:“小姐,大夫人是一番好意。” 杜汀兰道:“一看式样,就知道佩戴不易,过于繁琐了些,也过于华贵了。” 江嬷嬷笑说道:“这就算是繁琐了?我的小姐噢,日后你要真是嫁到袁府去,就是二房的主母,真到大婚那一日,光是那凤冠霞帔,也够沉的呢!” 绿影憧憬地仰起脖子,一副陶醉的形态。江嬷嬷借此说道:“小姐你瞧,就连绿影都觉着好,所以小姐,还是戴上吧!” 杜汀兰仍在犹豫,思雨道:“小姐不喜欢就放着吧,大夫人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是为了小姐。”抛却杜府的面子和袁府的,还剩下多少是真心为小姐呢? “嬷嬷。先放着吧,你知道我不喜欢繁琐的饰物,明日要去,就在寻常的妆容上多加一枝钗吧!” 母亲的用心她当然比谁都要明白,但是即使不是为了杜府的面子,单单为了她自己,也不好太过寒碜吧!润表哥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但是杜汀兰万万没有想到他对她是超乎兄妹的情谊,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要是有机会,她还是想当面问清楚。 亲书送过来,不管怎样袁府都是要去一趟的,袁氏也只是想延后一些时间,她自诩女儿如花似玉又温柔大方,不可能遇不到更好的人家。所以带杜汀兰去袁府,也算是正式让那边的人相看相看。 走出知春阁,徐嬷嬷问道:“夫人,七小姐那边,是否也送去相同的衣衫首饰?” “送!”袁氏勾起唇角,微微笑道:“不止一样,你再从我的私库里,多拿两匹布,一匹给馨兰那丫头,另一匹给她姨娘。” 杜汀兰嫁了那么高的门第,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替女儿寻找更高的人家,剩下这个,也不能被人说成是厚此薄彼,所以袁氏还是有些不甘,更不可能让杜汀兰那么轻易就嫁入袁府,过逍遥的日子。 邢嬷嬷随即就明白了袁氏的用意,道了声“是”,着手办起来。 邢嬷嬷速度快得咋舌,当晚方姨娘就对袁氏感恩戴德起来,同时也映衬出对杜汀兰的仇恨来,也是因为如此,好好的一桩姻缘,硬生生被拆的七零八落。(。) 第二百三十九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戛然而止恶妇掐断萌芽 天微明时,杜汀兰被思雨唤醒,她揉着惺忪睡眼,道:“都说冬季夜短,似乎一眨眼天就亮了。” 思雨哈着气,搓了搓手,在盆子里拧了帕子,笑着道:“可不是。小姐夜里睡得可沉了。” 江嬷嬷侃道;“是睡得香,不过咱们小姐的睡相可不能拿出去说。” 杜汀兰拍拍脸蛋,睡意去了大半,道:“就照昨日说的,加一支钗便是,其余的不必再加,衣服只需颜色稍微亮一点,也用不着太艳丽。”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场景,但少不得客套一些,首饰戴多了,吃亏的是自个脖子。而且白氏能够不计嫡庶地选择她,相信也不会因这些小节刁难。再有就是,只不过是递交亲书,也并非真的定亲,八字没一撇的事,犯不着就那么高调的炫耀。杜汀兰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深的道理,她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就掉下去。 复杂的发饰需要不少时间,要弄得简单些,却是很容易的,因此没过多久,杜汀兰便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旺财过来说马车已经备妥,杜汀兰便在思雨的陪同下入了马车。还没关上帘子,就听袁氏道:“你去催催,看馨兰那丫头到底怎么了?” 约好的辰时,现在都过去小半柱香的时间了,还没有见到杜馨兰的身影。这都不是杜汀兰奇怪的,女孩子爱美,梳妆打扮是常有的事,且杜馨兰的样貌大多遗传了方姨娘,自有一股妩媚姿态。她心仪袁润天,可袁府已经表明态度,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场合,她还愿意前往呢?这才是杜汀兰所好奇的。 随着杜馨兰的出现,杜汀兰心头的疑团更加明显,因为杜馨兰明显是盛装打扮的。容貌上她本来就优胜杜雅兰及杜汀兰,这么一看,一个妆容精致,一个素雅恬淡。两个庶女,将容貌和气质比拼成平分秋色。然自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初次照面,大致停留在杜馨兰身上的时间,还是会久一点。 思雨见杜汀兰沉默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杜馨兰抢了风头,道:“小姐,以色侍人通常都不会长久,而且袁七少爷也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杜汀兰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个,是她为何还要去。” 思雨道:“奴婢猜不出她的心,不过,如果是虚情假意,蒙蔽得了一时,蒙蔽不了一世,只要不是去自取其辱。于小姐也没有什么相干。” 杜汀兰叹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可心里总觉得亏欠她似的。”前脚她才向姐姐保证过不会跟她抢,后脚袁府的亲书就送过来了,怎么都会让姐姐觉得她是故意作践她吧!可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润表哥怎么会中意她的? 思雨道:“那又如何?送亲书的不是小姐,表明心迹的不是小姐,如果她要恨,也该怨恨袁七少爷没有喜欢她才是。” 两人说着话,转头的功夫就到袁府门口了,宫氏亲自来接。当然免不了暗讽几句,杜汀兰总算知道为什么杜雅兰不愿意来了,要真来了,自取其辱的大概不是杜馨兰。而是杜雅兰了。都知道宫氏嘴巴不饶人,被御史家嫌弃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宫氏素来对袁氏和小袁氏姐妹都没什么好感,还不可着劲往下踩?再说今日邀请的对象本来就只有杜府的人,宫氏更是敞开了胆子挤兑。这下她倒要看看,那个素来精明的婆婆。还有什么理由来夸赞这个大姑子? 不过要是宫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高调地招呼杜府的人了。 毕竟被中伤的是自己的女儿,袁氏面上抹不开,倒是小袁氏,拉着杜汀兰的手说道:“你三舅母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一面拉着杜汀兰往里走,虽说只是简单仪式,但是袁润天是袁府嫡孙,袁老夫人还是很给面子的,杜汀兰先随着袁氏见了袁老夫人,后是白氏,气氛暂时也算得上融洽,其中少不了周慧真的巧嘴。 几人正说着话,周慧真眼尖地看到门外的身影,她笑着招手道:“昊表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被送去军营的袁昊天待了半年就回来了,也学了几招功夫,把袁老夫人逗得乐呵呵的。他高了些,杵在门口看着里头,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了。周慧真久久得不得袁昊天回应,便蹦蹦跳跳地将他拉进门来,两个小孩听着大人的闲话,其间袁昊天不停看向杜汀兰,杜汀兰均回以一笑。白氏对这个未来儿媳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是也说不上讨厌,今日一见,白氏觉得她秀外慧中,温柔娴雅,也多了几分欢喜。正经婆婆都喜欢了,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拜见过长辈,接下来的就是认识袁府的子女了,来之前袁氏曾经对杜汀兰普及过袁府的一些情况,知道四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是深得尹氏照顾与疼爱,为人也没有什么架子。袁润天有一个亲生姐姐,就是袁府五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已经与尚书家的幼子订了亲。此次带路的正是五小姐袁心幽,她一面认真地介绍着袁府的结构,一面细细打量杜汀兰,嘴角的笑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走在一起的杜馨兰一直沉默不言,谁都没有看到她悄然凝聚的怒意。 出乎意料的,已经与二房庶出六少爷定亲的贵阳郡主今日也来了,杜汀兰乍一与她照面,精致妆容下的女子气势汹汹走过来,在杜馨兰身上停留半响,道:“你就是杜汀兰。” 皇家郡主,臣子都要避让三分,是以杜汀兰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后,道:“臣女杜汀兰,见过郡主。” “你!”白净的脸上多了一抹诧异,随之眯起眼,丹蔻上的颜色晃得人心慌慌的,没叫起,杜汀兰就那么半蹲着,直到贵阳郡主觉得差不多了,才淡淡道:“起来吧。” 膝盖酸疼得很,还要感激地说道:“谢郡主。” 贵阳郡主瞥一眼杜馨兰,又看看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她聊。”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杜馨兰徐徐不肯走,临了眼神还不忘回过头来,目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贵阳郡主见人都走光了,这才露出轻蔑眼神,上前一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二百四十章 第二百四十章 心碎非常嫡少噩梦连连 贵阳郡主用了十成的力,杜汀兰被打得耳根嗡嗡直响,半边侧脸生疼,险些摔倒在地,贵阳郡主尤不满足,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汀兰,道:“就是为了你,他竟然违背当初的誓言,究竟你哪一点好?” 杜汀兰心里一惊,脸上的疼痛少了些,贵阳郡主的眼神那么吓人,就跟对着情敌说话似的,那么她口中的他,无疑就是袁润天了? “郡主,我……” 另一侧又被扇了过来,杜汀兰措手不及,身子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手上也蹭破了皮。 “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法术迷惑了他?告诉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凭什么配得上他?凭什么?” 看着对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这些话来,杜汀兰整个人被吓蒙了,也更加印证了之前的猜测。她往后退去,贵阳郡主却步步紧逼,道:“说啊,你说话啊,你说啊!”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寻人的袁润天看到,他身后还跟着杜馨兰。本来注重礼仪的他是不该在这种时候来见的,可是他忍不住还是想看一眼,就偷偷看一眼。所以即使周围的人都在谈笑风生,可是袁润天却几次心不在焉,甚至于没有听到同伴的对话。好在与他同伴的都是他的几个兄长,也仅仅是笑着将他打趣了一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杜馨兰出现了,她美丽的脸孔曼妙的身形成功吸引了全场的聚焦,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袁润天早就忘记杜馨兰此人,但杜馨兰一走过来就对他说道:“润表哥,我妹妹可能会被郡主为难,烦请表哥过去看看。” “你妹妹?”袁润天一时想不起,这美丽女子的妹妹为何人。 杜馨兰看起来急得不行:“我是杜馨兰,我妹妹是杜汀兰,润表哥忘记了么?” 话音未落。袁润天已经抬脚走人,在杜馨兰的指引下,他果真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此刻竟然被贵阳郡主掌掴,袁润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杜汀兰,根本都不看贵阳郡主一眼,只是万般柔情地对杜汀兰道:“汀兰妹妹,有没有伤到?” 她脸上还有暗暗的血红,袁润天心疼不已。贵阳郡主看在眼里,更是心痛,尤其是那种被袁润天忽视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将她凌迟。贵阳郡主只是想给杜汀兰一个教训,没想到看到姿色普通举止普通的杜汀兰,忍不住来了火气,而当袁润天扶起杜汀兰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几乎绝望地哭喊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讨厌到你都不肯看我一眼?” 袁润天语气冷淡地说道:“不敢,郡主想要教训臣子,臣亦是无话可说。不过放眼我们整个万圣王朝。从来没有哪位郡主教训人是用巴掌的。臣的表妹虽然不似郡主一般金枝玉叶,但却是对臣最重要之人,她身子弱,经不住郡主的威逼。郡主有什么大可冲着我来。” 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她都是这样,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被人欺负?不,她日后会是他的妻子,他要用自己的双肩保护她! 贵阳郡主听着他袒护的话,句句诛心,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流下来,道:“你就这么喜欢她?你就这么讨厌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的。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袁润天正色道:“郡主没有哪里不好,但润天心中只有一人。郡主日后会是我的嫂嫂,还请自重!” 听到此处。杜汀兰已然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她拉了拉袁润天的袖子,道:“是我不小心摔倒,手上才会破皮,并非是郡主推我的。” “用不着你替我说情,假惺惺!袁润天。你别忘记了,你之前说过的,今生今世你都不会爱上任何女子,一旦你动情,便是那人的死期!你可以不爱我,可你既然当初以这种理由拒绝我,就必须要同样的拒绝她人!否则他日,我定然闹得你袁府鸡犬不宁!” 贵阳郡主说着,身子已经挪到水榭边,她回过头一笑,杜汀兰看得明白,那是一种带着嘲弄和近乎卑微的祈求。杜汀兰忙道:“快,拉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杜汀兰话音刚落的档口,袁润天奋起一拉,那贵阳郡主神秘一笑,侧过身子朝杜汀兰一拽,然后直接将她推入水榭之中! 杜汀兰只感觉到一道强劲的力量,整个人不听使唤地坠落下去,她接连呛了好几口水,刚张开嘴,那咸咸的味道便灌满整个口腔,惊慌的感觉,一次又一次袭来…… “汀兰!”情急之下,袁润天喊出他闷在心里许久的话:“来人,快来人!”他不会水,只是干着急,祈祷救援的人快些来。 杜馨兰也喊道:“八妹妹,我来救你!” “噗通!”几乎是同时,杜馨兰与对面过来的袁昊天同时跃入水中,杜馨兰扑腾了几下,也随着沉入水底,在场的人大惊,贵阳郡主吓得血色全无,袁昊天懊恼地叽咕了几句,便如同鲤鱼一般跃入水底。此时的杜汀兰已经气息奄奄,身子木讷,完全靠袁昊天一人支撑。她是不会水的,又在水里这么许久,袁昊天急了,拍着她的脸颊叫道:“表姐,表姐……” 杜汀兰尚有一丝知觉,只是身子不受控制了,袁昊天无奈,只得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让她与自己面对面,然后缓慢地游走,比平常多了一倍的功夫才将人托起。 许是由于在水中挣扎,杜汀兰前身的盘扣散开来,湿发散落地贴在面颊上,身上的衣衫经水一冲泡,露出小有玲珑的身形来。袁昊天本是救人,哪里顾及这些,只是从侧面看,两个人贴着面就如同一对热恋的男女。 说来也巧,这袁昊天在军营锤炼了一番后,整个人懂事了不少,算是袁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宫氏为此沾沾自喜,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子。今日她一面是挤兑了袁氏,一面也没忘记替儿子歌功颂德。原来这些宴请的客人中,除了杜府,还有两位是宫氏的手帕交,也是宫氏专门请来看白氏的笑话的,她带着两位夫人边走边说道:“我们昊哥儿一身正气,将来一定也像他祖父一样,报效朝廷。他……” 宫氏顿住口,那两位夫人听得认真,这么一停就直觉朝宫氏看去,顺着她的目光,两位夫人看到,袁昊天抱着一名湿哒哒的少女,两人紧贴着身子,就是那新婚的夫妻,也不过如此…… 其中一位夫人便笑道:“可不正是么?小公子也是风流倜傥得很呐!” 宫氏大叫一声,就朝儿子奔了过去。 水里头杜馨兰还在挣扎:“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奔前程馨兰母女出阴招 袁润天的叫喊之后,已经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其中一人将杜馨兰救起,但此时因宫氏的叫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袁昊天身上,包括变了色的袁润天。杜馨兰本是想在袁润天面前表现自己,被宫氏这么一闹,袁润天一颗心早飞到那边去了,杜馨兰咬咬牙,默不作声地站一边去了。 宫氏一上来就直接将袁昊天与杜汀兰分开,也不管杜汀兰是否站得稳,便道:“来人呐,将表小姐送下去,赶紧的。” 院子里七七八八数十人之多,宫氏交代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半个字,明白吗?” 杜汀兰浑浑噩噩的,任由着丫鬟将她扶着,袁昊天踏着步子跟上去,宫氏拦在身前,道:“你去凑什么热闹!” 袁昊天不明其意,道:“表姐呛了那么多水,我得跟过去看看。” 宫氏不许:“有那么多丫鬟嬷嬷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袁昊天脖子一哽:“那也不行,我得亲眼看着她醒过来。” “这个傻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宫氏急得不行,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要是被婆婆知道了,那她的脸还要不要?她真是想将儿子的脑袋拆开了塞进自己的思维进去,但料想儿子一根筋的个性也想不到这些,宫氏干脆直言:“傻儿子,你跟你表姐这么亲密的接触,这要是在寻常人家,是要对人家负责任的。” 见儿子睁着好奇的大眼,宫氏索性一根肠子通到底:“是要把她娶进门的!” 这么说后果 够严重了吧!儿子该知道轻重了吧!宫氏想,可是她太低估了自己的儿子,也太高估了儿子的情商,只见袁昊天不屑地撇嘴,道:“那又如何?我将她娶过来不就是了。” 有人道:“你说得没错,你儿子真是骁勇。有他祖父的风骨,就连这件事,都一模一样。” 那夫人虽说是宫氏手帕交,可暗地里两人也为了自己的儿子较劲。她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早些年,袁老太爷身上也发生过类似事件,这夫人是在暗讽宫氏,宫氏眼一闭,索性装晕过去。袁昊天这才没有跟着杜汀兰那边去了,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一来有几个带杜汀兰杜馨兰姐妹换洗衣物,剩下的见热闹没了,也深知宫氏之后是睚眦必报的,早就溜了,袁昊天身边剩下一个嬷嬷,是宫氏留着照顾袁昊天的。他被母亲的话说得稀里糊涂,摸着脑袋也想不明白,便问那嬷嬷道:“什么是娶亲?” 这个小少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倒不是喜爱女色。而是喜爱斗武与美食,嬷嬷想,要说高深的肯定听不懂,便道:“娶亲就是将那个女子带到自己的家中,有好玩的与她一同玩,有好吃的与她一同食。” 袁昊天美滋滋地,一把揪住那嬷嬷的衣领,道:“真的?” 嬷嬷一阵害怕,小魔王力大无穷,千万不要把她给扔出去啊!她带着颤音说道:“真……真的。” 同吃同玩。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袁昊天幻想着美好的场景,觉得那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将那嬷嬷一放,道:“你说得若是真的。我便赏你。” 嬷嬷早说不出话,心里那个苦啊,小魔王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到时候别说是赏了,三夫人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嬷嬷想,这把身子骨还是早点离开吧。省得被小魔王连累了。 袁润天一路跟着来到门口,一张脸全然没了早上的喜悦。一种力不从心的挫败感油然而生,特别是当看到心爱的女子在水中挣扎而他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深深觉得悲哀。过去袁润天以自己出口成章为荣,想汴都有多少女子对他倾心?只是那时他对此毫无感觉,所以即使高贵如贵阳郡主,袁润天也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女子,可是却在袁昊天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一点一点被她吸引,她瘦弱的身子,她可怜的身世,她倔强的眼神,无一不是诱惑他的致命所在。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幸运的是母亲也愿意成全他,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子,他想,等她过门后,他绝不会像伯父叔父父亲一样妻妾同欢,他只愿牵着她的手,走过这一生的坎坎坷坷。 然而当无情的现实袭来,当他看着她在水中垂死挣扎而自己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忽然恨透了自己身为文人的皮囊,眼睁睁看着她,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谁能领会? 消息还是没能瞒过白氏等人,请来的客人都被推到水里去了,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白氏好容易压住消息,没有传到婆婆耳中,剩下的烂摊子并不好处理。贵阳郡主身份高贵,白氏作为未来婆婆也不敢训导,但看她的脸色,对这个刁蛮的儿媳已经有了不喜。 白氏握着袁氏的手道:“放心吧,丫鬟们已经给换了衣裳,姜汤很快就会送来,大夫说,只要去去寒,很快就会好的。” 杜馨兰比妹妹后下水,也比较短地换好衣服出来,今日最早在场的,除了她就是袁润天。袁润天被白氏叫到另一处,杜馨兰矢口否认妹妹被推下的事实,一再强调是杜汀兰没留意失足掉下去,而因为姐妹情深,她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对于一个敢豁出性命保护妹妹的人说的话,大家都是深信不疑的,几乎是全场的人,都对杜馨兰肃然起敬,白氏更是投以注目的目光。赞道:“五妹调教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 袁氏一大早就被宫氏给将了一军,现在听到白氏的话,格外受用,谦虚的口吻里都是对杜馨兰的赞美。杜馨兰听到白氏的话,白净的脸庞晕出一抹红霞。 “五姑母,原来你在这里!”袁昊天跳跃着进来。袁氏笑得慈祥:“昊哥儿是有什么话要对五姑母说吗?” “嗯!”袁昊天郑重点头,说出了一路走来在脑海排练数遍的话:“我救了汀兰表姐,不小心抱了她的身子。母亲说,这是要负责任的,所以昊儿恳求五姑母,把汀兰表姐嫁给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忙学堂月老定下姻缘线 “你说什么?”袁氏惊出了一身冷汗。 袁昊天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白氏忙捂住他的嘴,道:“昊儿,二伯母和五姑母有事要谈,你先出去。” 若然被婆婆知道,只怕大事不妙了,白氏越想越不妙,回头又嘱咐了几句,袁昊天不依,就是坚持要去看杜汀兰,白氏哄了又哄,袁氏也道:“你汀兰表姐是你润堂兄喜欢的人,昊儿要是喜欢,五姑母给你寻找更好的姑娘,好不好?” 袁老夫人就拄着拐棍进来了,道:“她不会嫁给你!” “婆婆?”白氏一惊,还是惊动了么? 袁老夫人不满地看一眼媳妇,对着袁昊天说道:“昊儿,祖母任何事都可以依你,唯有这一件,断断不能。眼下你还小,等你再大些,祖母再告诉你。” 这已经是袁老夫人最轻的态度了,袁昊天也知道不能踩这颗地雷,虽然懵懂,还是点着头出去了。 送走了他,袁老夫人的口气立即变得凌厉起来:“等她一醒,你们就回去吧。这亲事,我不同意。好在还没有下聘,一切都还来得及。” 袁氏不经思索地就答应了自己母亲的要求,倒是白氏还想争辩几句,袁氏便向她递眼色,白氏只得住口。她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母亲心里所想,袁氏眼一酸,沉默着道:“女儿先去看看她醒来没有。” 袁老夫人对白氏道:“不止不会同意她嫁给昊儿,就是润儿,也不可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吧?”还没过门呢,就闹得这么乌烟瘴气的,还牵涉到一个郡主,这也就算了,袁老夫人也是诰命在身。一个郡主不算什么,她年轻时候结识的公主就有好几位。真正让她厌烦的是一个女子,得到她一个孙子的心就罢了,居然还恫吓了另一个孙子。如此下去,岂不是要翻天?袁老夫人可以容忍她循规蹈矩地做个听话的袁家媳妇,但是要跟两个孙子都有牵扯,这是袁老夫人断断不能容忍的。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就直接下达了命令,白氏想说什么都被堵了回来。她低着头,眼中雾气氤氲,道:“媳妇明白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为难的事情就让她去做,到头来婆婆还要充当好人。白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婆婆还是要牵着孙子的鼻子走。想归想,做媳妇的,婆婆交代的事情只有服从命令的份。 要如何跟儿子开口呢?他执拗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啊! 白氏回到院中,袁润天还在焦急踱步,一见白氏进来。上来就说道:“母亲,汀兰她如何了?” 一点也不避讳了,可见他担心的程度。 “你五姑母已经带她回去了,放心吧。” 袁润天悬着的心总算下来了,见母亲吞吞吐吐的样子,便问了问,白氏经不住儿子追问,将自己不许他们再来往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落到袁润天耳中的,是她这个母亲不喜杜汀兰。要横加阻碍他们的亲事。袁润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辩驳,可是说什么呢?母亲已经以死相逼,他除了妥协。什么都不能做。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啊! 袁氏早就知道这件事,甜言蜜语安慰了颜氏。颜氏虽然觉得可惜,也无可奈何,谁让主导的是郡主呢,俗话都说民不与官斗,臣不与君争。颜氏除了感慨岁月弄人,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了。 比起颜氏的可惜,袁氏的不为所动,杜府还有一处的人是最高兴的,那便是雅芳院的方姨娘母女了。原来杜馨兰此行是早有目的的,她怎会那么轻易放弃呢,于是想着破坏杜汀兰的好事,又是那样盛装打扮,势必会引起袁润天的主意。哪知道半路杀出贵阳郡主,杜馨兰高兴极了,她自己还无需动手,就成功地解决了一个。 方姨娘见四下无人,才道:“馨儿,你没有破绽让她们发现吧?”这是母女俩的密谋,方姨娘是指挥者,杜馨兰是实施人。两个人都怀着同样的目的,就是要斗垮杜汀兰。如果说之前杜馨兰还对姨娘伤害杜汀兰感到愧疚的话,那么上一次顾氏的话无疑是引起她们姐妹离心的导火索。被情感和仇恨冲昏头脑的杜馨兰再也顾不得姐妹之情,参与到毒害杜汀兰的行动中来。 嘴角翘起笑意,道:“姨娘,放心吧,这个时候,不但没有会怀疑我,相反的,知春阁那边,还会对我感激涕零呢!” 当贵阳郡主出现的时候,杜馨兰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里面大有文章,于是她默不作声地偷偷去请了袁润天来,就是要让袁润天看到贵阳郡主残忍的一面。杜馨兰知道,贵阳郡主与袁润天一定交情不一般,如此就能够离间他们之间的交情,也能让袁润天对她重新审视,产生更多好感。此其一。 其二,当贵阳郡主将杜汀兰推下水之时,杜馨兰脑中灵光一闪,直接就扑了下去,她就是要让袁润天看到,选择杜汀兰是一个错误,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她杜馨兰。 其三,借由此举,也可打消其余人对她的怀疑,让杜汀兰对她更加信任,届时,再给杜汀兰一记沉重的打击。杜馨兰要让杜汀兰明白,欺骗她的代价! 只是她以为步步在自己算计之内,却忽略了袁府是谁在当家。撺掇着这场战争的同时,除了让袁润天对她多看了几眼,想当然地让杜汀兰对她心存感激之外,就是袁老夫人一声令下,袁府少爷都不得娶杜家庶女的事实。可以说杜馨兰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得不偿失。 不管杜馨兰是何想法,回到知春阁的杜汀兰是头疼得很,好好一场聚会,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身后还要面对绿影的穷追不舍。思雨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江嬷嬷少不得把杜汀兰落水的事怪罪到思雨头上,含沙射影道:“早知如此,就该让绿影去,她胆大心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杜汀兰道:“嬷嬷,不关思雨的事,当时郡主有令,谁敢不从。何况我们都没有料到,郡主会忽然向我发难。只是此事不宜张扬,对外也要缄口不言。” 江嬷嬷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应了一声,口里直可惜了一桩姻缘。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思雨开口道:“奴婢看,小姐不去袁府,也不见得是坏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左右逢源杜家连定三女 江嬷嬷总以为是一段好姻缘,绿影一直与江嬷嬷站在一边的,也就是思雨还能说出几句不一样的话来,杜汀兰听了,便知道思雨是有话要说,于是问道:“你怎么看?” 思雨正有条不紊地整理茶具,姿态优雅得如同仕女,她并不抬头,道:“小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假话就是袁家七少爷玉树临风,又对小姐一往情深,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袁府人口众多,家世杂乱,如今做主的仍旧是袁老夫人。即便二夫人不嫌弃小姐的庶女身份,那么其余人呢?如今咱们府上,大老爷是正六品的文官尚且如此,何况袁老太爷是正三品的官。袁七少爷是嫡子,势必日后会继承二房家业,到那时候,他不能长陪小姐左右,又如何护住小姐一世?再有,小姐不是说了么?贵阳郡主对七少爷有心,这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测的,她不一定会为难七少爷,可定然会将小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个没有背景的孙媳,和皇家的金枝玉叶,小姐想,届时袁府的人会护着谁呢?” 此意再明显不过,杜汀兰嫁入袁府的弊大于利,难怪之前叫思雨陪同的时候,她就不大情愿的样子,想是早就估摸了大概了。杜汀兰深以为信,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便道:“我原也是这么想,就想借着时机向润表哥说清楚的。谁知道贵阳郡主突然出现,虽是见到了润表哥,可却没有单独的机会与他说话。” 这场闹剧皆因润表哥执意娶她为妻而起,如若要善后,也该是润表哥先来的。杜汀兰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其实润表哥是个很好的人,对她也一片真心,但是她自己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荷包里的玛瑙还紧紧贴在身上,杜汀兰想,也不知道他如何了?得知她不辞而别,他是否会有一点在意?从小到大。除了多年前她救下的大哥哥,他还是第一个让她牵挂的人。 只是,娘亲的血海深仇还等着她去报,她没有资格儿女情长,希望他能够寻找到真正适合的女子。原谅她的不告而别,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思雨笑道:“小姐不必担心,此事远非小姐可以更改,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贵阳郡主大闹袁府后花园一事,很快地传到了天子耳中,天子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保住皇位,不择手段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狠厉的手段。贵阳郡主实则是天子亲堂姑的女儿,也算是表妹。可她仗着母亲是公主,飞扬跋扈惯了,前不久才被天子贬谪成县主,装模作样了一阵骗过天子眼睛,刚恢复郡主的身份就现出原形,天子震怒,得,贵阳郡主又降级成县主了。 杜汀兰倒是因祸得福被安抚了一番,其实刚好是天子听说她是二老爷的侄女,近来大老爷也做了几件让天子满意的事。所以两相比较,给了些赏赐罢了。这在杜府还是头一回,颜氏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其实也就是天子派了个太监送了些东西来而已。颜氏连太监的面都没看清楚,人家就走了。 不管怎么说,闹成这样,就算天子表面给了照拂,袁府也不能将人彻底得罪死了。袁老夫人出于对长远的考虑,已经下了死命令。杜汀兰是不可能嫁给袁润天了,不止袁润天,与此同时还阻隔了杜府任何一名女子与袁府的亲事。颜氏当然也明白枪打出头鸟的意思,怎么可能再去招惹袁家,再说她也是顽固的,嫡孙女嫁到高门还差不多,庶出的日后少不得闹出多少乱子来,看这庶孙女,人还没定亲呢,就跟贵阳郡主结了这么个梁子,杜府哪里是能够招惹得起公主郡主的?远远躲着才是正经。 袁氏委婉地向杜汀兰说明了这是一场误会云云,间接道出袁府可能会来要回亲书的意思。末了,袁氏拉着杜汀兰的手,道:“好孩子,我们都知道此次你受的委屈,所以你祖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你再去受苦。袁府虽说是我的娘家,可我毕竟是你的母亲,论起亲疏来,自然是我们母女情分来得实在。我有四位哥哥,膝下侄子侄女数十人,你嫁过去,也定然是被闹个头昏脑涨。所以你祖母说,与其如此,不如再看看,你的意思呢?” 杜汀兰笑眯眯道:“女儿听从母亲的安排。” 开口闭口为她好,说来说去都是把祖母挂在嘴边,杜汀兰知道这定然是祖母母亲商议的结果了,她们来问她的意见就是走个过场,也没想真的问她愿不愿意。好在杜汀兰是真的对袁润天毫无感觉,便道:“既然是个误会,润表哥那里还要请母亲代为说一声,日后,女儿还是少些陪同母亲去袁府吧。” 袁氏连连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竟比你五姐姐还要明白我的难处。当初御史家的亲事,后来你五姐姐还埋怨我……”说到此处顿了顿,道:“总之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杜汀兰道:“女儿知道。” 袁氏又道:“说起来咱们杜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先是你五姐姐,后是你,亲事每每受阻。你祖母找了几个大师看了看,说是咱们府上中邪,还得商议一个解决的法子呢!近几日你们就不要出门了,免得沾了什么晦气。” 杜汀兰福身送行,看着袁氏远去的背影,道:“嬷嬷,你也没有发现,母亲今天有些不对劲。” 江嬷嬷道:“是了,老奴总觉着大夫人看小姐的眼神不对,像是……像是在看他人一样。” 思雨冷笑:“她心里高兴得很呢!” 江嬷嬷和思雨难得的产生共鸣,都认为袁氏是在幸灾乐祸。前一阵杜雅兰出了那样的丑,总让袁氏面子有几分挂不住,如今轮到了杜汀兰,袁氏便可将前后两次事件推到鬼魅身上,加之杜汀兰这件事众所周知,还有贵阳郡主的推波助澜,所以袁府当初送亲书是悄无声息,可要回亲书一事,却是大张旗鼓。因此袁氏重夺先机,人们对杜雅兰之前的不解,全都化为云烟。谁让杜府有妖魔鬼怪呢? 袁氏没有说谎,颜氏的确是请了几个道士做法,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顺着袁氏的意思办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上行下效王府叔侄议亲 万圣六十八年冬,汴都城内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凌王妃因病过世,将养子托付给昔日手帕交。然后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风亲王在朝堂上被弹劾,天子在罪证确凿的情形下褫夺其亲王封号,降为普通王爷。这风王爷也怪有脾气的,当即就上表要给幼子娶妻,自己年事已高,无能为天子分忧等等。天子一口允诺了风王爷的请奏,加了几个附加条件,老谋深算的风王爷跳进天子的陷阱,气得吹胡子瞪眼,倒也无可奈何。第三就是回丹旧部又开始蠢蠢欲动,天子年少,气血方刚,御驾亲征,凯旋的庆功会上,恰逢他的左右手之一白逍遥之女满月宴,天子封了一个郡主的称号,小郡主却在当天离奇失踪,白夫人林芳语哭得晕了过去。 别的杜汀兰都不在意,唯有林芳语的事情让她觉得莫名心惊,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不见的呢?不是太奇怪了么?杜汀兰很想亲自去看看,但是无奈杜府里也出了一件大事,使得她无法出门,这件大事还是要从之前提过的风王府说起。 风王妃原本是先皇尹临的侧妃,后因种种原因离开先皇,投入风亲王尹风的怀抱。世人都以为尹临的侧妃杨葭早已不在人世,所以风王爷与风王妃是鹣鲽情深,风王爷更是把自己的王妃宠得不要不要的。可惜再英明的人也有失误的时候,他们的长子就是尹风与做梦都想攀高枝的碧玺所生的孩子,只是一直养在杨氏名下,不为外人道。那碧玺没有得到想要的,反而变本加厉,将风王爷与杨氏的亲子偷走,直到十八年后才真相大白。这里要说的是三子尹子策,字慕添的那一位,他与风王爷及风王妃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是风王爷一个下属的独子。风王爷带着下属平乱有功。那下属却不知因何原因得罪了显贵,落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连累株连九族。 这下属自知必死无疑,率先将独子送出。又血书写下留言,求风王爷看在昔日情分上,保他一命。风王爷也被波及,只因身上有皇室血统,才没有被处罚。他拼尽全力才将流落在外的那孩童找回,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只道是他在外的私生子。当年风王妃得知丈夫的“背叛”离家出走的事情,也是轰动了整个汴都的。 尹子策九岁痛失双亲,是风王妃杨氏将他养大的,经过多年的照顾,他学会隐忍,由于比杨氏的儿子小上许多,王府里都称呼他为“三爷”。风王爷的两个儿子,一个只能文不能武。另一个能武的带着娇妻云游四海去了,他一身的好功夫全都传授给了尹子策,加之尹子策也是军人的儿子,骨子里流淌着热血,将风王爷的功夫都学了完,还自告奋勇地上阵杀敌,如今在天子面前,也比风王爷说的上话。 眼下他已然十八岁,这在男子中还没有定亲也算晚的了,颜氏不想勉强。风王爷也由着他去,但是眼下明显不是任意妄为的时候,尹子策无力报答养育之恩,自然想在王府有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谁让他冠着王府三爷的称谓呢! 前面提到过尹子策向杨氏提及婚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只取一位侧夫人之事。杨氏事事都由着他,此事也不例外,何况她还明白个中情由。按理说只有这样一个要求。要挑选合适的小姐该是容易,偏偏天子在朝堂那番言论,给众大臣造成了风王府就快没有将来的错觉,哪个大臣愿意将女儿送过来倒霉?倒是有几位愿意结亲的夫人,又没有合适的年龄,或是没有女儿。杨氏是急的团团转,尹风便道:“小葭儿不必如此惊慌,我这还有一个主意。” 又道:“那混小子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敢将本王的军,本王一定会原物奉回的。” 天子算计他,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哼哼,等着看他出糗,还早着呢。 “表姑婆,表姑婆你在哪里?兴儿来看你了!”絮絮叨叨的声音,杨氏皱眉:“他怎么来了?” 尹风摊开手,表示不知情,脚步一个劲往后挪,要是妻子知道实情,肯定会让他睡地板的! 这个兴儿正是尹思远,本名许思远,是许家生下来就娇弱得不得了的唯一男丁,自小被道士批卦算命,必须要寄养在外姓人家,早前他一直养在凌王妃处,凌王妃过世后,将他交托的人选中,也有杨氏。 杨氏看着那一身红衣,还有身后大包小包的下人,不解:“虽说是要来住几日,这东西也带太多了吧。还有这些桌椅,咱们府上也有的,兴儿,你让他们搬回去吧。” 当着凌王妃的面,她是答应过让兴儿过来住一段时间的,但是现在的情形,怎么看着像是搬家似的? “不用!”尹思远眨眨眼,道:“表姑婆,啊不对,日后我搬过来,该改口叫表祖母的,快,把我的东西都搬过去,对了,表祖母,我的院子在哪里?是不是跟慕添的挨在一起?日后我跟慕添都成了亲,每天带着儿媳孙媳的给表祖母请安,那样子,想想都美啊!” 杨氏差点栽倒在地,好容易稳住身形,问道:“你要过来,常住?” 尹思远睁大了眼:“表祖母你不知道吗?兴儿已经过继到风王府了,作为贺礼,皇上决定不追究风王府的罪责。” 他姐姐是皇妃,本来凌王妃过世,他可以过继到更好的王府,不过后来皇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就把他派到这来了。他装模作样地委屈了几下,心里头早乐开了花,凌王妃府里一大堆郡主,围着他嘁嘁喳喳,烦都烦死了,风王府就只有一个慕添,名义上是他的表叔,其实也比他大了几岁,跟他一起,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有时候被他整蛊的样子,尹思远觉着比任何事情都要好玩。 “你是说,皇上让你过继到风王府名下,就不再追究王爷之罪?”杨氏不确信地问了一句。 “是这么没错。”尹思远兴致勃勃地,他的家具可多着呢,够搬一会的,但是,但是怎么觉得这一次表姑婆的脸色不大好呢? “是么?”杨氏冷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了他们风王府,她可以装作不知,她生气的是尹风,居然还敢瞒着她!很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她如何扳回这一局! “兴儿,既然你过继了,就不该称呼我为表祖母,而是“祖母”,还有,风王府规矩森严,你之前在凌王府的一切我不管,但今日起,你踏进了风王府的门,一切都由我这个祖母说了算。每日巳时三刻起床,练剑一个时辰后早膳,休息半个时辰后进书房,下午陪同管家查看账目。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给你寻找一个帮手。对了,你表叔慕添也要成亲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俩就同一日成亲吧,也省得这汴都的要员,要分两次跑。(。)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作茧自缚姨娘连番打击 冬月十七日这一天,对于杜府来说不是一个寻常的日子,因为杜府同时收到了两封亲书。≦.╊.一封是许家替其子求亲的婚书,许家是朝廷望族,嫡长女如今入宫为妃,深得皇上宠幸,前不久刚被封为贵妃。皇恩浩荡,她亲弟的亲事,许贵妃是很看重的,巴结着上赶的也不计其数,只是许老爷一直缄口不言,此事才一再搁置了。 另一封是风王妃替幼子求娶杜家小姐的亲书,众所周知风王的爵位已经由长子继承,幼子常年在军营,对他了解的人较少,只是传言个性冷酷,不及前面两位兄长。 杜府没了二老爷,天子也就没有那么看重了,能够结交上许家这样的人家,颜氏不知道是多高兴,按捺住狂跳的心,装模作样地与袁氏商议了一番,恨不能立刻应承了下来。∧≮网.╊┼.╇c┼om 相比想力挽狂澜的婆婆,袁氏要冷静得多。按理许家这样的人家,是不会看重杜家的,嫁过去就是侯夫人,这么光荣的位份,是许多小姐可望不可即的,事情来得突然,袁氏忽然有些不适应,总在疑心其中的蹊跷,但是丈夫和婆婆都一口赞成,袁氏也就无话可说了,在杜府的将来上,袁氏相信,婆婆与她的立场是一致的。 显而易见杜雅兰就是那个内定嫁入许家的人,虽然是更改了姓氏,可是不过是多了几个疼爱的人,骨子里到底还是许家的血脉。过门的侯夫人,贵妃的弟媳,天子內戚,哪一个说出去都是够分量的,比起之前的御史大人家,还要优渥三分,也难怪袁氏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便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至于风王府第三子的人选。颜氏犯了难。按照长幼顺序,理当是该杜馨兰。可是自从搬来汴都,方姨娘频频出错,颜氏便有些不喜。?≡≦≤网.╈.总觉这个孙女被她姨娘带歪了,因此有些不想。考虑到林宅那层关系,颜氏勉强同意了。 杜府两个女儿的亲事,就在同一天商议出了结果,只差过几日回复了。杜雅兰得此好事。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沁芳阁的杜馨兰更觉诸事顺遂,无不可心的。 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没过多久就传到杜汀兰耳中,彼时她正在练字,当值的是绿影,真是恨不能将慢悠悠练字的小姐给拽起来。杜汀兰笑道:“五姐姐嫁给小侯爷,实至名归,我也替她高兴。至于七姐姐,也与咱们不相干。送些贺礼过去就是了。” 绿影气得不行:“小姐,您怎么就不急呢,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啊!” 两位小姐都有着落了,唯独自家小姐还没个准信,老夫人这不是偏心么?小姐还傻兮兮的笑,到底明不明白是生什么了? 杜汀兰笑,五姐姐七姐姐嫁出去,不会再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她,她有什么可着急?该高兴才是! 绿影着急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怎么说,偏生旺财在窗子外头张望。⊥网≥.┭.绿影第一回觉得旺财的出现是那么适合事宜,也管不得那么许多,几步就将他给拽到门口,道:“小姐。旺财有事要汇报。” 一面压低了声音,道:“五小姐七小姐的事你都听说了吧?自己该知道怎么做?”因担心旺财不明白,还使劲往他手上掐了一把。 旺财疼得龇牙咧嘴,杜汀兰叫道:“进来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吩咐。” 进的门来,旺财好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跟小媳妇似的,绿影很是不高兴,又使劲再掐了掐,旺财拧眉,就差疼得叫出来,跟张苦瓜脸似的。≤网.╈. “小姐,小的,小的听到一件事,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绿影心里一喜,还算他识相。她缓和了脸色,一面等着旺财开口,可是接下来的话,让绿影恨不能将旺财一脚踹出去! “小的听说,上一次小姐的婚事,是被方姨娘搅黄的。” 杜汀兰停笔,道:“旺财,我不想听你道听途说得来的话,我要的是证据。”她早猜测过一切不是巧合,方姨娘也在预料之内,但是究竟是从哪一个环节开始,杜汀兰还不能分辨。 “小的不敢撒谎!”旺财信誓旦旦道:“小的与方姨娘院子里的小厮有些交情,时常一起说话。前两日正逢他生辰,小的便被他叫了一起喝酒。他有好赌的习惯,每月的月例根本不够开销的,可是那一次竟然有许多银钱。小的疑心,便灌醉了他,从他的醉话里得知的。是方姨娘买通了袁府的下人,故意引来贵阳郡主,又暗中叫人弄坏栏杆,小姐才会被贵阳郡主轻轻一推就掉入水中。” 杜汀兰猛地站起来:“除了你,还有何人听过此话?” 旺财道:“没有了,他好赌,根本没有人肯跟他接近,小的也是看在一同长大的情面上,才与他多交往了几次。小的保证,都是从他口中听到的,绝无一丝篡改。” 事关小姐亲事,他怎么敢胡说八道?这两天他一直在纠结,都说酒醉三分醒,旺财担心小姐会被假象蒙蔽了双眼,踌躇了半日才来到院外,就这么被绿影心急火燎地拉进来,说出了口。 杜汀兰忽然沉默了,如果那小厮说的是事实,那么七姐姐的跳水救人就是有意为之,她是最大的参与者,也就是意味着,七姐姐与她姨娘一样,在暗害她。杜汀兰忽然有些难受,胸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她眼看着七姐姐笑着向她走来,本以为是给她治愈伤痕,谁知道是在伤口上撒盐。她幻想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固执地将过错全部转嫁到方姨娘身上,找出理由,七姐姐不知道的,然而当残忍的真相被揭开杜汀兰竟然连疼痛都没有了感知,或许,当一个人对一个人彻底绝望后,才会有这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吧! 她哪里会不知道气量狭小的七姐姐未必会对她一心一意的好,只是一直以来都自欺欺人着,因为混沌着就不会再疼了。 她一忍再忍,得到的不过是她们的得寸进尺,杜汀兰想,是时候给方姨娘一个教训了! 次日,沁芳阁里杜馨兰与方姨娘大吵了一架,起因是方姨娘忽然劝杜馨兰放弃风王府的亲事,因为她已经替她物色了一门更好的亲事,林宅的少爷。杜馨兰心仪的人从来都是袁润天,杜汀兰便利用这一点,在她的周围营造一种之前本来袁润天就是心仪她,是因为方姨娘与袁氏不合,不想女儿嫁过去巩固袁氏的地位,所以明面上与女儿合谋破坏婚事,实则是为了断绝女儿对袁府的念想。杜馨兰是冲动型的,也不分青红皂白就与自己姨娘理论了起来,顺带地道出了当初在马车上做手脚暗害杜汀兰一事。她快人快嘴,根本不会料到就在院外,自己的父亲已经铁青着一张脸,随时有爆的节奏。(。)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螳螂断臂姐妹反目成仇 杜汀兰与思雨几人围坐在一团,炉子上呼呼冒着热气,绿影进来,不住搓着手,遮不住的笑意。江嬷嬷见了,便道:“瞧她这高兴的,该不是因为这些吃食吧。” 绿影嘟起嘴,用竹签穿了一串肉送进口里,咀嚼着道:“才不是呢!小姐,奴婢刚才过来,听说方姨娘在雪地里跪着,怎么都不起来呢!跟着她的丫鬟多可怜啊,冻得直哆嗦。”绿影回想起那场景就解气,平日看着方姨娘也不算大奸大恶的人,怎么心肠那么狠毒,几次三番地害小姐,这一回看她如何解释! 杜汀兰淡淡说道:“那丫鬟也替方姨娘做了不少事,不算无辜。” 如果旺财回禀得不错,那么其中一个丫鬟就是韩税家的女儿,与方姨娘一条心的,那些事仅靠她们母女是无法完成的。同情也要分对象,她杜汀兰报复的对象只有害过她的人,不会牵连一个无辜,也绝不会漏掉一个同类! 绿影道:“怪了,小姐,你怎么知道会是她们二人陪方姨娘呢?” 杜汀兰但笑不语,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以方姨娘的性格,做这些事都是隐瞒着大老爷,不过话说回来,同床共枕也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大老爷是舍不得处置方姨娘的。但是颜氏就不同了,她见惯了勾心斗角,最厌烦府里人自己先斗起来,或者说,即便睁只眼闭只眼,也有她自己能够容纳的程度。伤害杜府的血脉,绝不是颜氏可以容忍的范围。这一次,方姨娘只能是作茧自缚了。 几人正说笑着,思雨眼尖地先住了笑,对杜汀兰道:“小姐。七小姐过来了。” 今日的杜馨兰未施粉黛,一脸的气势汹汹,径直地走进来,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姨娘?” “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先害人的是她们。如今竟然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到底她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别装了!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处心积虑地布置了一切,不就是想让我姨娘失宠么?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处心积虑?”杜汀兰站起来,与杜馨兰平视着道:“似乎这一句是我该问七姐姐才对。自从我回府以来。姐姐就一直看我不顺眼,这些我都快要忍受,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所以马车一事,姐姐告诉我自己毫不知情,我信了。我在袁府落入水中,是姐姐第一个跳下来救我,我铭感五内。我以为在这个府里,姐姐是真心待我,可是事实果真如此么?姐姐当真不曾想害我么?” “你什么意思?”杜馨兰得知姨娘会被赶出杜府,又听说了那小厮醉酒一事。自然将矛头对准杜汀兰,想着又像上次一样,问个究竟,也就不了了之了。谁知道杜汀兰先发制人,她反没了主张,步步往后退,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汀兰冷笑:“姐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从马车一事起,姐姐就已经开始对付我了不是么?那一次姐姐是知情的,可是却纵容方姨娘找人做了。后来在南山,绿筝从背后将我推下山崖。其中她也收受了方姨娘的好处吧!还有这一次袁府,姐姐那么精心打扮,又是为了什么?贵阳郡主何以会在当日出现?润表哥又为何刚好在那个时候来到花园?姐姐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她一次次欺骗她,一次次指使自己的姨娘伤害她。现在还反过来责备她,杜汀兰觉得失望透顶。 杜馨兰脸一白,低低说了声:“你知道了?”后重新将头扬起,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我本来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因为你,我的爱要被分走一半。就连母亲都偏袒你。我不服!凭什么?就是因为你是最小的女儿?好,就算你没有姨娘,父亲母亲对你多加照顾一些,可是为什么你连喜欢的人都要跟我抢?说我不顾情谊,你又何尝不是背信弃义?当着我的面就说对润表哥没有男女之情,一转身就让他为了你抛家弃母!难道你不是出尔反尔?先背叛誓言的人是你,原本我的确因为那件事对你愧疚,如今看来,根本没有必要,你或许早就知道了,不过是装着无辜的样子,博取父亲的同情罢了。” 杜汀兰失望之极,道:“如果你是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姐妹一场,我只是不希望你一错再错。” 方姨娘为了女儿不惜一切不错,可是不能将自己的幸福搭建在别人的痛苦上,甚至为此包藏祸心地去陷害别人。杜汀兰相信,如果不是方姨娘蛊惑,七姐姐不会听信谗言,更加不会做出那些伤害的举动,起码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要她死。 杜馨兰冷笑:“一错再错?我何错之有?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罢了。” “最后的结局姐姐不知道么?”袁府不会容许一个还没过门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媳妇,她们姐妹,都不会再是袁府考虑的人选。 “那又如何?”杜馨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 话音一转又道:“我姨娘如今正跪在茹古院外,我今天来是要问你一句,你救是不救?如果你愿意替我姨娘求情,父亲一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那么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你不肯,那就怪不得我了!” 杜汀兰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狠毒的表情,仿佛是要嗜血一般。她上前一步,被思雨拉住,道:“七小姐误会了,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们小姐无能为力。旁观者清,七小姐还是不要老是想着剥夺别人的东西,那样是不会获得幸福的。” 杜馨兰一抬手,思雨早料到一般紧紧握住,杜馨兰眼里淬着毒,回头看了杜汀兰一眼,思雨这才放开她的手。杜馨兰道:“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无话可说。我与你,从此不再是姐妹!” 说着摘下发上玉钗,往地上一丢,那钗子应声碎裂,杜馨兰不带留恋地转身就走,看着杜汀兰的眼神都是怨恨! 如此,杜家庶姐妹在多人的推波助澜下,正式走向决裂,姐妹俩的仇恨也迅速进入白热化阶段,尤其是接下来颜氏的决定,更是让杜馨兰对自己的妹妹恨之入骨。(。) 第二百四十七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满意足杜雅兰淑女妆 冬去春来,这一年的立春时节,杜雅兰的亲事总算是敲定了,嫁给许家唯一的男丁,现仍养在王府的尹思远。杜汀兰定给风王府的幼子。这样一来,杜府里只剩下了杜馨兰一人没有着落,她在院子里摔落了杯盘,仍旧无济于事。 袁氏心满意足地开始替女儿准备嫁妆,以往还不觉得,真要操办起来,光是仪式就复杂,何况还要准备陪嫁之物。袁氏虽然忙着,心里是高兴的,眼下侯爷也住在风王府,就是说姐妹俩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袁氏私下问过女儿,愿意跟哪个妹妹一起面对未来,女儿害羞地不说话,袁氏叹气,女儿的性子还是太疲软,也不知道日后做了主母,能不能担得起大梁。 担心归担心,东西总是要操办的。这边整理着女儿的嫁妆,那边杜雅兰也歇了部分功课,开始着手学习管家来。迈过去年,她足足有十五岁,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顾氏整理着花草,听了安姑姑的汇报,道:“知道了。” 安姑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夫人何必呢,就让八小姐多些快乐的日子,岂不是更好。” 八小姐和七小姐之所以这么快的反目,安姑姑知道其中夫人也加了些料,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夫人,形式作为全然没有了半点仁慈,老爷在世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啊! 顾氏冷笑道:“我若现在纵容她,才是真的害了她。早些看清楚那母女的本来面目有何不好,起码不用对付了她们还要心怀愧疚。”方姨娘不曾无辜,今日的下场她早想看到,那个杜馨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嫉妒心强得很,迟早她们也是做不成好姐妹的。 “可是……” 顾氏停下手来,道:“不服气是不是。那好,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一样东西,相信你看到那东西。就不会再如是想了。也是时候让汀兰那丫头知道更多的事情了。”说着往里走,拿了个手炉就出来了,带着安姑姑往杜汀兰所住的知春阁走,半道上遇到杜雅兰,顾氏大半年没出门。这么一见杜雅兰,还真是有几分淑女味道,她由衷赞美了几句,杜雅兰微微红了脸颊,一副待嫁娘的娇羞面庞。 走过去,顾氏道:“袁筱萍输给我无数次,只有这一件,她赢了。” 安姑姑心里不是滋味,也闭着嘴巴不再说话。彼时杜汀兰正学刺绣,见到顾氏来。请了坐。顾氏道:“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五小姐,她的神色可是不知道比你强多少倍。怎么了?还不愿意嫁?” 杜汀兰垂首墨言。 “该不是因为只是做个侧夫人不高兴吧?”顾氏道:“听说风王妃是个极好相处的人,那三爷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还有何好担心的。” 绿影争着道:“小姐觉得是抢了七小姐的东西,所以不开心。” 顾氏听了,朝杜汀兰看去,果然见她神色闪躲,顾氏心下了然,什么也不表示,只是对绿影道:“说了这一会子的话。有些渴了,你去沏壶茶来。” 绿影便去了。 顾氏这才道:“有时候得信命,命里有的才有,命里没有的。强留不住。汀兰啊,婶母也没了什么期望,只希望将害死我孩儿的凶手绳之以法,你姨娘要是知道你为她报了仇,想必也会开心的。” “我知道,婶母。”她难过的不是因为祖母将七姐姐的位置给了她。将侧夫人的亲事给了她,她难过的是,这么多年自己居然助纣为虐,错把伤害她的人当做最亲的人,还一直偏信了许久。还有七姐姐,她怎么能这样的睁眼说瞎话,分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找出这许多借口来为自己开脱,难道为了得到一个人就必须要牺牲其他的人么?难道要保全姨娘的地位就要将别人的姨娘送入鬼门关?说伤害就伤害,说绝交就绝交,七姐姐她,真的好狠啊! 绿影将茶壶并茶杯一起摆上了,顾氏道:“去把平日用的那套紫砂壶拿过来,那颜色我怪喜欢的。” 绿影一愣,将紫砂壶取来,顾氏亲自将茶水倒了进去,她姿态娴雅,平日在雅芳院也是自己斟茶,杜汀兰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奇怪的是顾氏这么喜欢品茶的一个人,忽然不小心将茶洒了。主子被茶水溅到,安姑姑直觉就要去查看,顾氏往前一伸,主仆俩来了个头碰头,发髻被撞散,簪子也随着送软软的头发掉下来,正好落在那紫砂壶上,簪子变色的同时,杜汀兰的面色也大变。 顾氏稳了稳身形,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对着安姑姑道:“许是坐的太久,这会子有些乏了,姑姑,我们回吧。” 安姑姑道:“夫人小心。” 根本没有给杜汀兰说话的机会,就道:“不是每一次都是巧合,你无害人之心,不代表他人不以你为敌,虎视眈眈。如若此次不是你揭发在前,那么此刻,哭着跪求的人,就是你!” 顾氏说完,再不看杜汀兰一眼,带着安姑姑扬长而去,走出门来,安姑姑总算明白夫人那句是时候是什么意思,她一边跟着夫人,一边想,夫人变了么?还是她自己变了。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夫人,其实可以不必那么直白的,八小姐毕竟还是个孩子。” “孩子?在杜府里,要想好好活着,就只能无休止地争斗下去。她也好我也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继续纵容她暂时的快乐,只会让别人将她啃噬得更快。” 屋子里杜汀兰久久的沉默,银钗变色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明白,原来那毒是经过她不常用的东西带过来的,所以她才会中毒不深。这么缜密的心思,真是难得啊,通常都只会观察茶水,流进口中的东西,谁会想到是茶具里的东西呢?还有茶盖,她记得婶母是盖上了再打开的,那么问题就出现在茶盖上了。怪不得她中毒很浅,因为那套紫砂壶不常用,但是只要沏茶就一定会盖上茶盖,那毒素,便不知不觉地通过茶水流进她的身体。 想一想,杜汀兰猛然觉得一阵后怕。 她瞳孔猛地一缩,紫砂壶,是别人送过来的! 杜汀兰抓起披风,道:“去看看她!”(。) 第二百四十八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欲壑难填方姨娘惨收场 打从亲耳听到方姨娘迫害杜汀兰的事情后,大老爷打心里痛恨起方姨娘来,盛怒之下将她关在了一间废弃的屋子里,每日三餐除了专人送饭,再也不许任何人去看望。已经十来天了,期间杜馨兰求过数次,大老爷就是不肯放入,也无怪乎杜馨兰会将错误怪罪在他人身上。杜汀兰刚到门口,小厮就拦住了,说是被大老爷发现,会受到责罚。杜汀兰一面让思雨给了银钱,一面笑道:“我只是想进去说几句话,很快就会出来。” 要换了杜馨兰来说,铁定是毫不留情被拒绝,因为大老爷有言在先的。眼下是八小姐,那小厮也是觉得奇了,老爷也没说不让八小姐进去啊!这小厮左右犹豫,最后还是抵不过物质的吸引,在杜汀兰的再三保证下,小厮开了门。 进了院子,才知是这般荒凉,院中的杂草已经有人那么高了,茂密地疯长着。石阶上的苔藓一簇簇,透漏着绿色的味道。推门进去,两扇大门发出不和谐的音符,方姨娘本在原地打坐,听到声音,惊喜地说道:“馨儿,是你吗?你好糊涂,怎能……” 当她看到是杜汀兰时,还要出口的话闷在喉咙里,变了脸色,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 破败的屋子里冷冷的风吹着,方姨娘形容枯槁,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杜汀兰冷冷道:“你的笑话?今日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所有的事情,都源自你的欲壑难填,何必还要出言讽刺。” “不是来看我的笑话?那你来干什么?告诉我你的成功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认输!多年前你姨娘输在我的手上,今日我虽然栽了,可那不过是暂时的,只要我们馨兰嫁入王府。终有一日,她会将我风光接出来。” 思雨讽刺道:“嫁入王府?看来方姨娘还在白日做梦呢!没有人告诉过你么?因为你德行有失,老夫人担心王府会不喜,所以侧夫人的位置。老夫人已经做主给了我们八小姐,而不是你的七小姐!怎么,你不信啊?对了,我都忘记了,老夫人下这个决定之前。姨娘你已经被关进来了,这里除了冷风,就没有旁的了。也是,大老爷仁厚,怎么会再刺激你呢!对了,你说,这算不算是,为他人做嫁衣呢!“ “换了人?不,你骗人!林宅的老夫人是我的义母,她怎会坐视不理?不……” 思雨打断她的幻想:“别妄想了。林老夫人明哲保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替你出头!再说了,这是杜府的家事,老夫人怎么会由着旁人指手画脚!” “你这个狠毒的人!”方姨娘就要过来掐杜汀兰,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怨恨:“一切都是我干的,跟我们馨兰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别装了,方姨娘,七小姐已经亲口承认,她也有份参与。” 方姨娘的脸陡然白了。杜汀兰走上前,道:“事到如今,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你是如何害死我姨娘的。” “哈哈哈哈!”方姨娘笑的凄怆:“重要么?就算我告诉你,你姨娘仍然只是白骨一堆,你永远都见不到她,永远都见不到她!” 杜汀兰看着她骇人的表情,淡淡扫过她的侧颜,道:“为什么?” “为什么?”方姨娘像是回到当年:“因为我恨!在她出现之前。我是老爷最受宠爱的小妾,为什么她一来到一切都变了?” “就是因为分宠,你就要害死她么?” “我没有杀她!”方姨娘眼眶倏然睁大,道:“我是恨她不错,可没有想过要杀她……” 顿了顿,嘴角翘起一个弧度,道:“是,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所以我在她的食物里下毒,企图让她一尸两命。谁知道她命大,竟然把你生了下来。不过不要紧,那有什么用呢,她还不是被送出去。我告诉你杜汀兰,不但你姨娘赢不了我,就是你,也别想踩着我们馨兰上位!” 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杜汀兰只以为是胡说,道:“是么?你真的有说的那么洒脱?你不怕进了这道门,就永远出不来了么?” 方姨娘视死如归的模样:“我为何要怕?终有一日,我馨兰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今次不过是我们下手太晚,否则,如今居高临下的该是我们馨兰,不是你,杜汀兰!” 这个结果杜汀兰早料到了,便道:“你心心念念七姐姐为你出头,可是她现在连见你一面都难。你一定很想见她吧?不如我成全你们?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再略施小计,让七姐姐也与你一起回金阳,不是更好?” 提到女儿,方姨娘再也绷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要是敢对我们馨兰动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比起你来,我差得远了!十三年前害死我姨娘,害得我孤苦伶仃;十三年后故技重施,马车手炉、南山一事、还有观音庙天花,知春阁纵火,一次又一次,你们都想致我于死地!比起你往日种种,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么?说什么夫妻情深,说什么姐妹情分,假的,全都是假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那么,那紫砂壶里的毒,也是你下的了?”杜汀兰逼问道。 方姨娘不问反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思雨料定已经问不出什么,就对杜汀兰道:“小姐,她又说疯话了,咱们走吧。” 思雨往日聪明,今日之事,却一点章法也没摸到,纵火,南山,每一件都比紫砂壶下毒要重,为何小姐独独将此事提出来,不过看方姨娘的脸色,倒是不置可否。她默默地往后看了一眼,方姨娘再是有错,也是一颗心敲碎了为了女儿,如若小姐的姨娘还在,她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吧! 之后,大老爷下朝,杜汀兰在父亲的房间待了一阵,之后大老爷便下令,将方姨娘送回金阳老宅,没有他的允准,终身不得接回汴都。杜馨兰为此哭湿了几张帕子,发誓要替姨娘报仇。杜汀兰呢,知道七姐姐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只要方姨娘在汴都一日,七姐姐就会学坏一日,所以打定主意,怎么也不肯让步。这样一来,梁子就结下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测八字顾氏汀兰烧高香 方姨娘被送走的前一晚,雨下的很大,杜汀兰跪坐在佛像前,默默诵经。铺设着灵位的匾额下,顾氏一张脸冷得感受不到一丝温度,青烟袅袅,她双手合十,将香烛点燃,嘴里道:“儿啊,你的仇为娘已经帮你报了,你和你父亲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杜汀兰道:“婶母不要太难过了。” 顾氏冷哼一声道:“就这么送走了,太便宜她了。要不是你求情,我不会让她活着。” 一面看了杜汀兰,意味深长道:“你可别想着你七姐承你的情,她如今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呢!也别告诉我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杀子之仇,害夫之痛,此仇不共戴天!” 杜汀兰默然,她不是狠不下心肠,而是因为对于此事还有犹疑,一切发展得太顺利了,顺利得让她生疑。竹园是祖母的痛,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让她们婶侄连续两次不被发现呢?而且巧就巧在,每一次的证据都会先她们料想的一步出现。正是因为太合情合理,杜汀兰才有些不敢置信。都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就找寻到的证据,真的就是事实么? 她总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婶母报仇心切,根本听不进去,错怪了旁人不要紧,却让真正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杜汀兰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暂时把方姨娘的命保住,假若真的确信方姨娘就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不需要她动手,舅舅也不会放过方姨娘的。 只是这些话杜汀兰都只能默默烂在肚子里,外祖父和舅舅现在仍旧是见不得光的,她不想多生事端。 “好了,你娘亲的仇也报了,眼下要紧的是你的亲事。嫁给风王府的三爷,你怎么看?”顾氏道。 “侄女还想多陪婶母几年。” 顾氏笑道:“哪有大姑娘不嫁人的。你放心。你叔叔的仇已经报了,我会陪着你祖母好好地过。”这条命是王玉钏用自己的一生替她换来的,她没有道理放弃。 杜汀兰摇头:“我……” 外面传来敲门声,原来是颜氏派人过来。说是已经应承了风王府的婚事,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得先测测两个人的八字。 顾氏因此愁眉紧锁,道:“堂堂王府的少爷,怎地已经十**岁了。还没有成亲。即便没有正室,那么通房该是有的吧?”为了侄女的幸福,她早让安姑姑打听过了,正常的男子在十五六岁就成亲了,到他那个年纪,孩子都能牙牙学语了,他却非但没有正妻侧妻,就连个通房也没有,该不是有什么病吧? 杜汀兰好笑,婶母解开了心结。人也变得快乐了起来,便道:“侄女听说,那三爷常年都住在军营,兴许,军营边上有几个可心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顾氏戳了她的额头,道:“军事重地,岂是女子可以擅闯的?你呀,是孤陋寡闻了。” 杜汀兰只管笑,她可不好意思告诉婶母,之前自己就住在军营边上。还差一点就成了那里的人。如今也不知他过的好不好?罢了,现下这样,也是变相地成全了她吧!起码未来的夫君与他有一点相似之处。 测八字的过程中,顾氏一直默默哈气。不住祈祷。杜汀兰自己反而没有什么感觉,准确地说她对未来不是充满了希望,而是茫然。 颜氏之后没有再派人来,就是说明八字合上了,顾氏打心眼里高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眼前的侄女就算她再喜欢,可是身份上还是别扭的,能够嫁到王府做侧夫人,也算是造化了。 那时候谁都没有想过,其实他们早早相遇,早早相见过,却谁都不知道谁最真实的身份。杜汀兰眼里的尹子策只是军营的一个叫做慕添的普通将军,无父无母。尹子策眼中的杜汀兰是个姓沈的姑娘,仅此而已。如果他们彼此能够更进一步,或者尹子策派人再打听一下未来侧妻的容貌,又或者杜汀兰追问婶母几句,那么他们日后也不会一再错过,丝丝绕绕,爱恨交加。 烧香只能代表一种美好的信念,就像谁都不会预测到明日会发生什么,会遇到何人,会遭遇何事一样,总归是希望自己好的。 一夜起床,安姑姑就在外头焦急等待,原来是顾氏昨夜忽然得了疾病,杜汀兰见安姑姑不妙的神色,心里也起了疙瘩。来到雅芳院,顾氏面色还算红润,只是笑道:“安姑姑是关心则乱,我不过吃坏了东西,已经无碍了。” 杜汀兰也不相信顾氏会自残,便道:“侄女昨日一直与婶母在一起,也未发现有何异常,想来是入夜后,婶母误食了什么,或者……” 顾氏打发了其余丫鬟,只留下安姑姑,道:“杜馨兰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杜汀兰愣住了,想来事情急切,所以婶母才会寻着由头将她叫来,顾氏不及她答话,便道:“还记得之前提过的许家的奇葩少爷么?” 杜汀兰点头。 顾氏冷笑道:“说什么他命带孤星,我看是许老爷刻意为之的。许家的世子爵位,日后还不是要他来继承?你五姐姐嫁过去做主母,也算是吐气扬眉,狠狠将御史家踩在脚底了。” 杜汀兰道:“五姐姐贤惠,当得起侯夫人。” 顾氏道:“那倒未必。你母亲如果真放心,何必还要再将你七姐姐一同送去。” 杜汀兰一怔,顾氏便笑道:“怎么?不信?我从你祖母口里听到的,还会有假?她们姐妹一同嫁给那许少爷,哎,其实也算不得许少爷了,天子早赐了尹姓给他。那尹少爷可真是好福气,同一日迎娶两个女子,你五姐姐是正妻,你七姐姐嘛,呵呵,也就只能是个妾了!” 杜汀兰一惊,七姐姐那么要强的个性,怎么会甘心做妾?就是嫁给门第稍微低一些的,也好过做人小妾啊! 顾氏含了一口茶,道:“你母亲不放心你五姐姐,紫菱紫绡陪嫁也就罢了,还要搭上你七姐姐。巧的是,此事虽是她禀告你祖母,却是你七姐姐应承了的。” 杜汀兰按捺住突突跳动的心,听顾氏继续道:“安姑姑亲眼看到,在方姨娘被送走之前,你母亲带着你七姐姐去见过方姨娘,还在里面整整待了一个时辰。现在,你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吧?”(。) 第二百五十章 第二百五十章 换庚帖一个高兴一个伤 杜汀兰想起,那一日七姐姐对着她说出的那些狠绝的话。她当时以为七姐姐是一时之气,没想到她会反过来恨她。她之所以手下留情,多半也是看在她们有着一样的血脉的份上。或许婶母说得对,是她太过仁慈,才给了别人任意践踏她的理由。她一定是知道了她会是与五姐姐住在一个大院,为了报复,才甘愿委身小妾,抓住任何可以伤害她的机会。这么说来,七姐姐是彻底地恨透她了,她们姐妹,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 但是母亲怎么会同意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像婶母说的,五姐姐秉性单纯,母亲需要她身边多一个可以帮衬的人。难道她杜汀兰不值得可信么?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全无用处了。 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最高兴的莫过于杜雅兰,她是真心为自己开心,听说那尹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杜雅兰正是如花年纪,如何会不开心? 杜馨兰不过为了报复,实在没有什么高兴的。 杜汀兰也因杜馨兰的缘故,心里落下一层阴霾。 作为府里唯一的嫡女,为了拓展杜府的人脉,也为了重新在御史面前挽回颜面,经袁氏撺掇,颜氏首肯,择日在杜府举行一场小型的宴会。日期就定在三月。 婚期是五月,这也算是杜府姐妹出嫁前唯一的一场宴会了,沾着杜雅兰的光,袁氏倒是乐意杜馨兰杜汀兰邀请自己的好友。杜汀兰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友,说得上话的就是林芳语了。不过眼下她已经嫁人,杜汀兰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请,袁氏那边已经直接下了帖子。因为袁氏与林芳语的婆婆也算认识,加之杜馨兰的原因,林宅未出阁的小姐都请了,没有道理不邀请林芳语。况且,她的亲妹林芳菲如今还是皇宫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杜汀兰早早起来梳妆停当,就跟门口候着。仿佛是心有灵犀,林芳语也来了个大早,杜汀兰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那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孩,杜汀兰便知道是林芳语的孩子。一行人又是丫鬟又是奶娘的,林芳语如今作为白逍遥的妻子,是有底气发号施令的,她拉住杜汀兰的手。道:“去你院子里说。” 言语之间,根本就不看旁人,更别说是理会杜雅兰了,杜雅兰的笑僵在脸上,杜馨兰见了,便以身子阻挡开杜雅兰的视线,将话题往其他地方拉。杜雅兰感激地看了眼杜馨兰,眼神一路跟着林芳语,直到她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林芳语在宅院身经百战,对于这种事一门清。道:“她是嫡女,可我不是因为她才要来。” 又道:“你母亲如果要因此怪罪你,或者你那位嫡出姐姐心生怨恨,也只能说明她气量太小,日后要忍的地方多了去了,她的正妻位置,也要看自己保不保得住。” 外面都传言这位已故林将军的长女有胆有识,又个性古怪,今日见了,果然不假。竟然宁肯跟一个庶女谈笑风生也不想理会嫡女,这见地的确不同凡响。不过谁让人家有傲娇的本事呢,父亲去了留给她一身正气,妹妹入宫为妃。很得天子宠爱。嫁了个丈夫,容貌是丑陋了点,可人家到底是天子宠臣,最近又连打几场胜仗,这种身份背景,想低调都难! 也有说。那庶女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本事,也有说,嫡母肯定是明面上好,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虐待过,否则那林小姐也不会为自己的姐妹出头啊! 不管别人怎么说,杜汀兰是与林芳语在自己的院子里闲话了起来。一别多日,再次相见,话题颇多。先是杜汀兰叙述了自己近况,然后林芳语也说了说在婆家的事情,比方怎么智斗婆婆,怎么鞭策丈夫,怎么教育孩子。说起女儿被掳走那段,可谓是惊心动魄,杜汀兰听得都呆了。 末了,林芳语总结道:“都说这一入侯门深似海,你那边,虽说是个侧妻,可好在也没有妻室。不过我听说你那个丈夫是个面冷的人,所以对他尽量多些细致的东西,倒也不是非要你想方设法夺得他的爱怜。你其实什么也不需要做,专心侍候婆母就足够了。” “可是林姐姐,你刚刚不还说,婆婆难伺候么。” 林芳语白了她一眼,道:“那怎么相同?我那婆婆,是明面上装得像个菩萨,背地里一肚子坏水,根本不值得尊敬。你的夫家不同,风王妃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也就是因为如此,你要记住,那样聪慧的女人,是不容许别人在她跟前耍心机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杜汀兰点头,林芳语这才笑了,道:“还有,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那五姐姐身边还有个女子,是你另一个姐姐?” 杜汀兰道:“是,她是方姨娘的女儿,跟我一样是庶出。” 林芳语道:“你要小心,她看你的眼神不善。” 杜汀兰也不好说出实情,林姐姐的日子是看着风光,虽然她说得那么言简意赅,但是期间经历过何种波折,杜汀兰也能够料想一二。她道:“我与七姐姐之间有些误会,她原不是狠心的人。” “表面可以看到表情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披着伪善的面孔,却悄悄对付你的人。” 杜汀兰一听就知道含着深意,林姐姐的是在暗讽母亲么?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可是一直没有证据说明母亲是背后的人,而且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母亲的利益,所以才打消了疑虑。 林芳语也担心说太多会给人造成阴影,便将随身带来的匣子摆在桌面上,道:“你要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很替你高兴。这匣子里是一套首饰,还有这两张地契,你一个女子,总要多留几分给自己。” 杜汀兰忙拒绝道:“这么贵重,我不能收。” 林芳语固执地将地契塞到杜汀兰手心,道:“这些都是他私有的,谁也查不出底细。我怕你 在那边寡不敌众,有了这些,也总能宽宽我的心。你也知道,我那个婆婆不是善茬,风王府与永晟侯府也没有多少交情,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两个人还在互相推让着,绿影心急火燎地跑来,因想着林芳语是自己人,便道:“小姐,袁七少爷来了,说是要见你。” “他怎么来了?”杜汀兰猛然站起来,问道。 “奴婢不知,可他现在就在咱们院子外呢,小姐见还是不见?”(。)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难思量尹子策怅然若失 “袁七少爷?是谁?”林芳语瞧着杜汀兰的神色,故意调侃了起来,杜汀兰脸一红,顺势拉住林芳语,对绿影道:“就说我不在。” 并非她有意闪躲,只是见了面说什么呢?告诉他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么?还是对他说她即将嫁人,希望得到他的祝福?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为她付出些什么,同等的也没有理由资格阻止别人做自己喜欢的事。 林芳语将手一抽,眨巴着眼笑道:“难道是你的情郎?” 杜汀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才要解释,林芳语已然一副了然的样子,道:“怪不得你心事重重的,原来是心里有人了。看来我之前听到的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快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对你如何?”杜汀兰看着林芳语好奇的样子,真的很怀疑她是不是来给她送贺礼的,这才提到替她高兴呢,一转眼冒出若干问题,还是另一个男子的。 “算了,不逗你了,一点都不好玩。”林芳语说着摆摆手,继而正色道:“袁家也算得上大户,想必你的婚事他也是有所耳闻了。能够在如此情形下还肯来看你,可见的确是对你用情至深。世间无奈事实在太多,我们常常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早早知道他会来?还是,你们已经约定好要私奔?” 杜汀兰道:“我与润表哥本非亲生,况且我已经许了人家,只愿他日后觅得良缘,也不枉相识一场。” 如此态度,林芳语很明了,便道:“既然是这样,那便长痛不如短痛吧!此事你务必处理好,王府毕竟是皇室,比不得寻常人家。这样的流言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她算是领教过了,尹家的男子深情不假,可那深情只会对一个女子,相反对旁人。是狠毒得很呐! 两个人又依依惜别了一会,最后杜汀兰实在拒绝不了林芳语的盛情,还是收下了她给的贺礼。收拾停当后,暮色已深,杜汀兰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去见袁润天一眼,就当是告别也好。 夜幕下的人焦灼地在原地等待着,他的背影还是那样健硕,身量还是那样颀长,杜汀兰一时百感交集,往事种种浮上心头,真的恍如隔世,快得她已经记不得他们是何时相遇的。她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如何告诉他她即将嫁为人妻,如何劝他忘记前尘。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有过一段故事。 袁润天率先看到了她,灼热的眼神似乎要将人融化。他大步上前,摁住她的肩膀,随后又觉不妥,慌忙放开,眼里都是喜悦:“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一定会来。” “润表哥。”杜汀兰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 “叫我润天。” “润表哥,你听我说……” “不!”袁润天道:“你听我说。我知道是我唐突,当日我并不知道郡主她也会来。事到如今我才敢告诉你实情。当年我陪驾在侧之时,认识了贵阳郡主。后来她向我表达了爱慕之心。我那时无心儿女情长,便拒绝了她。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谁知道她忽然就相中了我六哥,后来她告诉我。如果我不肯接受她,那么她也不许我对任何女子动情。此事关乎郡主颜面,我便一直隐瞒,甚至母亲……母亲我也不曾告诉。我以为过了这么些年,郡主能够忘记以前的事,谁知道她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祖母也正是因为担心会因为此事得罪了公主,所以才不许我再接近你。可是汀兰,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如果祖母还是不肯接受你的话,那么我们私奔吧!” 袁润天一口气说完,自己是大汗淋漓,紧张地看着杜汀兰。 杜汀兰彻底傻了,林姐姐开玩笑的话,没想到会一语成谶。想润表哥那样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对她说出私奔的话语来,如若不是突发奇想,就是一颗真心了。如此冒大不韪的说出来,实在让人震撼。他的眼睛那么诚挚地看着她,那么热切地看着她,那么渴盼地看着她,杜汀兰觉得自己幽幽地疼了一疼。 袁润天以为自己吓住了她,又道:“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对不对?万圣这么大,总有一处我们容身之地,天涯海角,只要有你在身旁,即使颠沛流离,我也甘之如饴。我想过了,金阳那边是祖宅,势必还有许多认识我们的人,所以金阳不宜回去。还有汴都,我们也不能待。不如就去拢北,那里条件是艰苦一点,但是好在山高皇帝远,他们就算要找,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那里定居。我们寻找一处合适的房屋,我开一间小小的学堂,你在家里做些针线。不,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我就行。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连路线都制定好了,只需要她的配合。杜汀兰听了感动不已,然而她能够如何呢?她只能说:“润表哥,我已经定亲了。” 袁润天的面色唰地白了,无措的看着杜汀兰,那眼里的伤心是她不能承受的重负。他自嘲地笑了笑,待看到杜汀兰柔柔的表情,衍生出一丝希望来,抓住她的手道:“不是你自愿的对不对?毕竟还没有成亲,一切都还来得及。” 杜汀兰不知道如何解释这已经成为定局的定局,脑海里交织了数遍的话语,正要开口,远远有灯笼的光亮照射过来,是来找她的。袁润天一慌,道:“明日亥时一刻,我在西边的小桥上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润表哥……” 袁润天苦苦一笑,像是安慰自己:“你会来的,对不对?” 眼见着杜府的下人越来越近,袁润天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便松开杜汀兰的手,转眼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杜汀兰也知不能久待,便也随着离开。她本想原路折回,考虑到有可能会引起误会,便走了另一条路,四周黑灯瞎火的,杜汀兰只能小心步行,待走到一处拐角,忽见前方有一个丫鬟举着灯笼在等她样,一见她就道:“八小姐,奴婢是二夫人房里的人,八小姐请跟我来。” “好。”杜汀兰不疑有他,便跟着那丫鬟往前走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恨断肠杜汀兰冷心决意 一路无言,那丫鬟低着头,杜汀兰看不清她的面容,便问道:“你在雅芳院哪一处?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此时她已经有些疑心了,婶母身边就那么几个人,要说丫鬟,虽然她叫不上名字,但都是常常打照面的,在她记忆里,婶母身边是没有这样一个人的。 那丫鬟道:“八小姐不认得也在常理,奴婢并不是服侍二夫人的。” “哦?” “奴婢之前在雅芳院西厢做工。” 玉婶母那边的?杜汀兰也没仔细问过思雨,便又随着她走了几步,但是越去越远,与知春阁不是一个方向。杜汀兰心下了然,故意走到侧处,踢翻了石子,她疼得叫了一声,丫鬟便也只好停下来,在这眨眼的空隙,杜汀兰清晰地看到那丫鬟朝着前方看了一眼。杜汀兰佯装不知,告诉那丫鬟道:“我的脚好像是崴到了,走不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丫鬟着急得很,杜汀兰不认为她是为了她的伤,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道:“不如这样,我就在这里等你片刻,你看你能不能去帮我请个大夫来?” 丫鬟犹疑着,杜汀兰便改变策略道:“或者你帮我叫我院里的嬷嬷来吧,夜也深了,想即便是去请大夫,大夫也未必能到。”给了她十足的台阶,该下了。 那丫鬟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按照杜汀兰的要求去了,不过到底是不是去请大夫或者叫嬷嬷,杜汀兰不得而知。她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这丫鬟出现得古怪,要是她躲过这一次,兴许还有下一次。还不如一次性解决了,斩断别人加害她的举动。对手是谁,杜汀兰基本也可以确定的。 那丫鬟她没有见过是真。但是她身上的香粉味道,杜汀兰是不会记错的。将她带到偏僻的院落,再指使一个陌生男子毁她清白,这种龌龊的手段。宅院里从不缺乏。既然对方这么不计情分,也不要怪她将计就计了! 她快速地走出小路,用帕子遮了面,支使了小厮,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原位。布置完这一切。杜汀兰躲在树丛深处,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她推算好时间,在颜氏过来的路上与她“巧遇”,不出意外的,杜汀兰眼尖地看到颜氏带着的众丫鬟末尾,一个丫鬟藏头露尾的,故意闪躲着她的眼睛,只是那流露出来的惊慌,让杜汀兰觉得好笑。 刻意找了一个陌生的丫鬟,就是让她认不出来。这最精明的算计也有最疏漏的地方,就是陌生的人,并不熟悉她杜汀兰是个怎样的人,轻信了她的话,自然也不会猜测到她的下一步举动。 颜氏见到杜汀兰一人,也有疑惑,杜汀兰便解释是与嬷嬷走散了,也顺带地提起了那丫鬟,丫鬟是吓得面色惨白,好在她如今一颗重心都在其他事情上。倒也没有计较。杜汀兰失笑地瞧着那丫鬟,不知道祖母见到的,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一行人朝着静园走去,打从静园被分给周秉睿之后。杜汀兰就很少从这里经过了,更别说是进去。如今再来,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下人们都被遣散开来,颜氏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哪怕是到了内厅,也不许人打扰。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又安静得让人可怕。过了不久,大家都听到里面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颜氏绷着的脸一下子就青黑了,她率先撂开床幔,无人。再往里走,就在那内室之外的窗下,一对青年男女赤条条地胶着在一起,显然那放肆的声音,正是从这男女身上传出的。 昏暗的灯光下,男子纵情地律动着,口里道:“七表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有多喜欢你……” 女子欢快地哼了一声。 颜氏气得浑身颤抖,随行的也有嬷嬷,忙捂住杜汀兰的眼,方嬷嬷呵斥道:“老夫人在此,何人放肆!” 刚刚还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地分开,女子不住叩头,根本不管颜氏在哪里,对着方嬷嬷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就说道:“祖母恕罪,祖母恕罪,孙女是真心喜欢睿表哥的。” 男子侧着身,不紧不慢地穿衣,嘴角露出嘲讽笑容。 杜汀兰心下了然,眼一眯,拦住那想说话的丫鬟,抢先道:“我倒是不知道,咱们府里何时还有除了五姐姐七姐姐和我之外的其他小姐。” 男子和那女子同时变色,亦是同时朝杜汀兰看来,瞬间,跪在地上的女子睁大了眼,颜氏道:“点灯,我要亲眼看看这下作东西!” 一时就有小厮几人将灯点上,女子被那灯光一照,顿时无所遁形。杜汀兰认得,她是雅芳院的春儿,此前服侍过顾氏,后来被王玉钏要去,王玉钏死后,她再次回到了顾氏身边伺候。 “表姑婆,孙儿……”在看到颜氏后面的杜汀兰那一刻,周秉睿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道:“表姑婆,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是她,都是她,都是她勾引我的。” 春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前一刻还在与她天崩地裂,下一秒为了自保就无情地出卖了她,她痴痴地笑了,笑自己傻,笑自己痴,笑自己可怜,竟然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可是还有用么?她早就是一颗棋子,只是利用的时间早晚罢了。可是为什么,当面对自己深爱的人当着外人否决自己的时候,她会那么难过? 没有人会顾忌一个丫鬟的感受,颜氏也是,她几乎不看一眼春儿,只是深深看着周秉睿,道:“送八小姐回去,方嬷嬷留下,其余人都散了。” “八小姐?”周秉睿一愣,再说什么,都无用了。 杜汀兰安然无恙地回了知春阁,听完她所遇之事,江嬷嬷长叹道:“想不到表少爷看起来那么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也是包藏祸心。只是可怜老夫人,白白疼爱他一场。”这么些年经济的支持,亲情的付出,到头来换到的是他算计她的孙女,相信不管是任何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绿影道:“这么说来,表少爷是喜欢我们小姐么?” 思雨敲着她的脑袋,道:“他哪里是喜欢小姐,是有人想借着他的手,毁了小姐。”(。) 第二百五十三章 解谜题杜馨兰心灰意冷 “小姐,是谁要害你?是七小姐么?” “七小姐?”杜汀兰轻笑地呢喃着这个称谓,若然不是因为这个称呼,她还不能知道今日的圈套呢。w[ww.。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她与袁润天相见一事的,可因为袁润天事关袁府,他们不敢坏他名声,所以只能选择在他离去之后再行动。那丫鬟她的确不曾见过,可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意图。带着她走的又是那样一段路。身上的气味不是普通的香气,而是可以催情的迷药。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杜汀兰身上,其实就在她靠近她的一瞬间,她已经明白他们的计划。于是她将计就计,来了个反间计。 本来他们已经计划得很好,带她到静园,给她下药,使她情迷,再请颜氏过来,这样就可以彻底毁掉她的人生。一个不能恪尽贞洁的庶女,就算对方是表哥,将来也不会被高看一眼,杜府也不可能将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子送过去,这样一来,她非但不能嫁到王府,就是留在杜府,也已经身败名裂。 那样的情形下,如果不是她跟在身边,颜氏不可能会考虑看到的人是不是她的孙女,这样的话,他们的阴谋也就得逞了。┡┢╪.〈。 他们唯一的疏漏就是,周秉睿久不在杜府走动,就连二房过继过一个孩子也不知,包括她已经从之前的七小姐,排名到八小姐。也正是因此,周秉睿才会在看到灯笼的一刹那,口口声声地喊着“七表妹”。 可现在,祖母眼中,到底谁,才是那个“七表妹”呢?杜汀兰想,周秉睿那破败的脸色,多半也是因为如此吧!她不想去思考他们如何沆瀣一气的。但既然这趟浑水已经搅进来,就别想那么轻易地抽身了。这么一想,七姐姐也算是个有手段的人了吧,竟然将城府那么深的睿表哥也牵连了进来。就是不知睿表哥是真心喜欢七姐姐呢,还是为了什么不当的利益。只是有一点杜汀兰弄不懂,这么一闹,他在祖母跟前的美好形象全部都付诸东流,就是为了给她杜汀兰扣上一顶帽子。不是太不划算了么?除非是有更多的利益,或者…… 杜汀兰眼一睁,不再去想。 如今这个隐患虽然除去,她成功地将另一个谋害她的春儿揪出来,可是也因此连累了润表哥,换句话说,她与他的这次相见,终有一日,会成为他人抓住她的把柄! 这些担心不是虚无的,思雨便道:“小姐也别多虑了。┞┞┞╪┠┟┠═.〈《。袁七少爷那样的家世,他们也不敢乱来。等小姐过了王府的门,为姑爷生下孩子,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杜汀兰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 想了想,还是将袁润天想带她私奔的事情告诉了思雨,思雨愣了愣,道:“奴婢对袁七少爷知之甚少,一切只有小姐自己做主。” 杜汀兰讶然看着思雨:“难道你也以为,我想跟润表哥私奔。” 思雨摇头。道:“愿得一心人,白不分离。小姐能够遇到这样的人,算是万幸,那王府人多。不见得姑爷也会如袁七少爷一样以诚相待。如果我家小姐还在世,一定会愿意看着小姐幸福的。” 杜汀兰道:“莫说我对润表哥没有那份情义,就是有,打从我定亲那天起,也就注定我们无缘了。再说如果我真的私奔,留下绿影江嬷嬷还有你。我怎么放心。” 思雨道:“奴婢倒是无碍,就是江嬷嬷年纪大了,绿影呢,又不会照顾自己。” 杜汀兰笑道:“平时看你跟嬷嬷也不大说话,想不到也这般关心她。” 思雨道:“我们都是关心小姐,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杜汀兰便不再说话。 次日一早,天空就飘起了毛毛细雨,后来越下越大,连屋檐也滴着水。杜汀兰坐在屋里,有些呆呆的,这样的雨势,看起来是不会停了,但愿润表哥不会去吧。她对他无爱情,却不是没有一点情义,因为她身边布满荆棘,他是给过她温暖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就是因为这样,杜汀兰才更觉难能可贵。心底,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有愧与他。 其实她心里清楚,以润表哥那样固执的性子,不到黄河是不会心死的,眼下就是让他心死的机会,她不可能赴约,她要让他彻底心碎,彻底对她死心,这是目前对他和她都最好的方式。 与其相见,不如怀念。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袁润天孤独地在桥头痴痴等了一晚,最后在昏睡中被人抬回了袁府。杜汀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她知道,他们再不可能回到从前,她也没有什么颜面再去见他。 其实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后来,白氏派人给她送了贺礼过来,饰物贵重得如同对待嫡亲的外甥女。杜汀兰知道,因为她“狠心”的举动,她的儿子才病在床榻,却对她只字不提。他们,彻底告别了。白氏给她的馈赠,不过是为了答谢她,答谢她没有阻碍自己儿子的前程,她始终还是没有决定错,不管在哪里,庶女就是庶女,这身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深思熟虑后,颜氏也对周秉睿有了看法,周秉睿自知在杜府颜面无存,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即使如此,他还是苦苦哀求颜氏留下他,想来他的家里,当初容不下他,多半也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吧!哪知颜氏这次是铁了心的,第二日就派人收拾了周秉睿的行李,将他送回金阳。后来听说大船在海上突遇风暴,周秉睿不知所踪,颜氏为此还伤心了一阵。 至于丫鬟春儿,杜汀兰料定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颜氏此次可谓是狠下心肠,竟然要将她送到花楼去,说是既然做下人那么不安分,不如就做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好了。那春儿抵死不从,挣脱捆住她的绳子,夜半时分逃跑了,又被抓个正着。袁氏带着杜汀兰几人从荷塘路过,春儿就那么疯疯癫癫地跑过来,逮住谁都喊少爷,忽然她的眼神凌冽起来,看着杜汀兰道:“报应,报应,哈哈哈哈,主子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到报应么?哈哈哈哈!” 在场的包括杜府的所有女主人,杜汀兰根本分不清她说的是谁,也无从去分辨,因为她看到杜馨兰那张花容失色的脸。(。)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第二百五十四章 化干戈杜雅兰执手相看 杜汀兰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走了过去。 杜馨兰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一切,将她怀揣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击了个粉碎。因为误会,七姐姐与她决裂,如今她反过来报复她,不惜搭上自己的前程,更不惜让她这个妹妹身败名裂。在她心里,姐妹情从来比不上她对袁润天的爱慕吧!姐妹情也比不上她与方姨娘的母女情分吧!所以她才会那么轻易被人挑唆,是因为在她心里,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她不知道祖母会作何感想,又会如何以为她耳中听到的“七表妹”,她唯一明白的就是,杜馨兰从来没有有过一丝愧悔,相反因为袁润天的缘故,对她恨之入骨,无时无刻地不在想着,从她身上剥夺东西。 思雨道:“小姐也别想太多了,有时候走些弯路是不可避免的。此时小姐去劝,七小姐非但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可能还会加重矛盾,误会小姐你别有用心。”七小姐独断专行,就算没有人煽风点火,她自己也会想歪,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小姐就是用情太深,对七小姐也格外仁慈,思雨不好说什么,毕竟站在杜汀兰的立场,在意这些血缘亲情,是必定的。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只是七姐姐执念太深,就是我不要这桩婚事又如何呢?祖母也不会同意的,何况母亲一心希望五姐姐身边有人帮衬。” 母亲什么都没有对她说,不代表她不明白她的意思,母亲心里,从来都是以五姐姐为中心的,平日里那些小事,母亲怎么可能放在心上,摊上这样的大事,母亲不可能不为自己亲生那个考虑。 思雨道:“真的希望有人帮衬,为何不直接向小姐言明?何须多此一举。给五小姐添个陪嫁。”七小姐过门后算什么呢?说是普通妾侍,好似也有些委屈,说是贵妾的话,王府可不会依。还有大夫人无缘无故给自己女儿多送一个情敌过去,着实让思雨觉得奇怪,也不能琢磨出究竟来。 便叹道:“小姐的话七小姐如今不信,有一个人的话,她是断断会听的。” 杜汀兰摇头:“还是不要了。免得到时候七姐姐知道了,又以为是我在挑唆她与五姐姐的感情。再者,五姐姐心细如尘,这些事是能够想得到的。” 她回到内室,江嬷嬷已经将有些贺礼整理好了,排在前头的是袁氏的,依次是顾氏和林芳语送的,如同地契那样的,是先由江嬷嬷暂时保管了,其中有些又是不能算在明面上的。所以虽然是嫁到王府做侧夫人,但到底也没有多少添嫁。江嬷嬷笑着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桌上对着层层叠叠的一摞,都是大小不一的锦盒。杜汀兰看到那桌案的另一头,突兀地堆叠着几张纸,江嬷嬷道:“小姐,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嬷嬷,我不是说过了么?婶母给的那两个商铺和林姐姐给的田庄的地契,都要好好地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平常时候,还是不要拿出来了。” 她近几日真的有些累了。特别是面对七姐姐的咄咄逼人,杜汀兰已然有些力不从心,是再也不想还有什么事端,让她操心。要知道她能够将计就计扳倒周秉睿。并不是她计谋有多高,而是她运气好。 江嬷嬷还是笑,道:“小姐可真是冤枉老奴了,这哪里是那几张地契,这啊,是大老爷悄悄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姐的添嫁!老奴悄悄打听过了,茹古院和沁芳阁,都没有呢!” 小姐能够得到大老爷的关怀,江嬷嬷比什么都高兴。 杜汀兰一滞,父亲??? 她朝院外望了望,哪里还有人影?江嬷嬷知道小姐心思,也不点破,道:“小姐,老爷是悄悄来的,这个时候早走远了。他说怕是有人看到,因而来得匆忙,留下这地契就走了。” 杜汀兰一看,是城南的两家商铺,外加城北一处田庄,还有金阳两处别院。杜汀兰想不到一向看起来对诸事漠不关心的父亲,竟然还隐藏了这么多的财宝,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样算下来,她统共就有了四家商铺,三处田庄,还有三间别院。其中一处顾氏给的,居然远在拢北,想想也不觉可疑,谁让当初二叔外放之地,就是距离拢北不过数十里的地方呢! 嘴角微微翘起,喜悦怎样都收不住,账面上杜汀兰的嫁妆与杜馨兰相差不大,也就是饰物有所不同,绿影为此耿耿于怀,忍不住酸溜溜说道:“谁知道老爷会不会也背着咱们,对七小姐说同样的话。” 江嬷嬷敲了敲她脑袋,道:“现今要背着咱们给沁芳阁东西的,该是夫人才是。” 她女儿与七小共侍一夫,七小姐在容貌上略胜五小姐,夫人这是在给五小姐上双保险呢!侯府的小侯爷,正妻只能有一位,侧妻可以有许多,将来万一五小姐拴不住小侯爷的心,起码还有七小姐赶着上前,也不会对五小姐太差,这是江嬷嬷目前能够想到的。 江嬷嬷与绿影也相处了许多年,将绿影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了,杜汀兰也让思雨退下,自己要好好的歇息一番。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有机会掏出那半块玛瑙,才有时间想起他来。可再过不久,她就要嫁人了,是时候该忘记了,杜汀兰拿出荷包,将玛瑙放进荷包里,系上绳子,舍不得放下。正思量间,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杜汀兰听得是杜雅兰的声音,便站起来,那荷包顺着她身子滑落下去,杜汀兰都没有察觉。 绿影刚出了院子就碰上杜雅兰带着贴身丫鬟紫菱过来,她忙不迭往前引,一直到内厅里头。杜雅兰久未来知春阁,感觉一切都变了样,能说的话也多了起来。杜汀兰便让绿影先带紫菱去歇息,她们姐妹还有些体己话要说,绿影便带着紫菱往里走,第一间是她与思雨守夜的,往里走才是杜汀兰的主卧,绿影将紫菱安置在自己的屋子,两个人平日也有几分交情,便道:“紫菱姐姐,你先坐,我去帮你倒碗热茶来。” “诶,你去吧,我就在这等着你。”紫菱是带着杜雅兰的命令来的,巴不得绿影出去一趟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第二百五十五章 嫁王府杜家嫡女排场大 紫菱左顾右盼,确信无人再来,噌地站起来,快速进入杜汀兰的屋子,自袖口掏出一个匣子,放在桌案上。锦盒里是自家小姐多给八小姐预备的东西,一对赤金手镯,一副赤金耳坠并两支赤金流苏步摇。小姐交代过,直接给恐怕八小姐下不了台面,所以她们主仆一个虚一个实,等到八小姐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把东西送到了,八小姐不可能再奉还吧!不过是小事一桩,紫菱打心眼为遇到这样的好主子感到高兴,随便放个东西,对于她来说是信手拈来。紫菱悄无声息地做完这一切,也不敢久留,放了盒子就往外走。脚下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住,紫菱低头一看,是个做工精巧的荷包,恰巧她之前也误掉了一个,上头花纹彩带与自己绣的相差无几,紫菱便以为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也没注意,捡起来放进袖口就往外走。 前脚坐定,后脚绿影果真端着热茶进来了,紫菱随意敷衍了几句,估摸八小姐那边也差不多了,便随着绿影出来。杜雅兰一接收到紫菱完成的信号,便站起来,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七妹妹是刚好在这个档口,她心里那道坎过不去。你呀,就理解理解她,咱们三姐妹出了这杜府的门,日后也是在一个一处吃饭的。你们都是我的妹妹,看在我的份上,万望不要跟你七姐姐计较了。” 杜汀兰也道:“知道了,就是五姐姐你最好。” 杜雅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羞赧,看得出她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对自己要嫁的夫君也充满了期待。 “别太委屈自己,我刚刚……”杜雅兰凑近杜汀兰耳边,将她让紫菱偷偷送来首饰的事情淡淡一说,拍了拍杜汀兰的手,快慰离去。 “小姐,五小姐都跟您说什么了?不会是让您放过七小姐吧!”七小姐那么可恶。事事针对小姐,要是换成是她,才不会那么好说话呢! 杜汀兰道:“没什么,她是送东西来的。” 回到内室。杜汀兰一眼瞧见了紫菱搁在桌案上的东西,赤金打造的,不是镀金。杜汀兰道:“收起来吧。” 绿影看了极为可惜,道:“小姐,五小姐送的这套头面。可是比你以往好些都要贵重,小姐不如就在出嫁当日,佩戴这套头面吧。” 黄灿灿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小姐戴上这些,一定会美艳非常,绿影喜滋滋地想道。 “成婚当日的东西,母亲那里已经早送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个侧夫人。没有必要这么招眼,收起来便是。” 要是思雨在,就不会问这些问题了,杜汀兰摇摇头,绿影还是那般单纯呢,就算是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也没有多大进步,作为她的陪嫁,看来她嫁过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好绿影的去处。决不能再让她染指有些事,以防被人利用。 太招眼,只会令人心生厌弃,对她不喜。五姐姐深得母亲真传。难道这一点没有想到么?杜汀兰表示怀疑。 但是眼下再去想这些,已经没有必要了,出嫁的日子迫在眉睫,杜汀兰不得不提起精神,服从府里的安排。 杜家连嫁三女,又是进的同一府。消息一时轰动了汴都城,当然这些与王府密不可分,风王爷虽然如今不得皇上看中,可那刚过继的孙子,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贵妃的亲弟弟呢!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风王府再怎样也比普通人家强上许多。也有那好奇的,反复追问为何杜家给三个女儿定了同一府,也有说是为了给颜氏冲喜的,也有说是嫡母苛刻,要一辈子把庶女踩在自己嫡女脚下的,一时众说纷纭,反而是杜府这三位当事人,被困在院子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所有的陪嫁都是登记在册的,杜雅兰作为杜家嫡女,除了公中那一份外,袁氏又私底下给了许多自己的陪嫁。另外杜汀兰有了顾氏等人的帮衬,日后就算跟夫家不睦,自己开支也算绰绰有余,只有杜馨兰,因为暂时闹得僵,关于她的嫁妆,杜汀兰不得而知。 关于陪嫁人员,也没有什么好异议的,杜雅兰带的是紫菱紫绡并嬷嬷六人,小厮二人。杜馨兰及杜汀兰次之,杜汀兰的是思雨和绿影并嬷嬷四人,外加旺财。原本是要带江嬷嬷的,可江嬷嬷说自己眼睛时常旧疾发作,怕担心给杜汀兰添麻烦,袁氏便重新安排了另一个嬷嬷。杜馨兰那边,也没有新人来顶替翠莺的位置,就只有翠微几人,还有之前服侍方姨娘的心腹,刘嬷嬷。 说到排场,自然没有人比得上杜雅兰。 成婚当日,杜雅兰穿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头戴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在丫鬟嬷嬷的搀扶下,进入花轿。陪嫁的东西看到了前头看不到收尾,真真是十里红妆。 同一时间,杜汀兰身穿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头戴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钗,也在江嬷嬷的搀扶下,坐上了花轿。 杜馨兰因为是妾侍,只能穿普通粉色吉服,戴镂空兰花珠花,乘坐另一顶小轿,从侧门进王府。 仪式是繁琐累赘的,从天亮到现在,杜汀兰水米未进,怀中揣着一个苹果,喜娘说,这果子必须要等到新郎挑了喜帕一同分享,杜汀兰饥肠辘辘,思雨早备好了糕点,藏在袖子里,笑道:“小姐快吃吧,到了王府,繁文缛节比咱们杜府还多呢,要真等到天黑,小姐也承受不住。” 她有一次陪嫁的经验,杜汀兰便也不再客气,将那几块点心一扫而光,胃里好受了不少,想到前路迷茫,便道:“此去王府,怕是凶多吉少。” 思雨道:“听说三爷虽然冷情,却不是无情之人,小姐只需与他相敬如宾,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杜汀兰道:“就算王府是个太平天下,但七姐姐对我虎视眈眈,只要有一点机会,她就不会放过的,思雨你说,到底我们姐妹,如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思雨不答反问:“小姐心知肚明,何必要来问呢。就是因为小姐心软,放过了一次又一次,他们才会后续涌进。奴婢想,或许,王府就是一个契机呢,一个改变小姐命运的契机!”(。) 第二百五十六章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进王府当家主母显神威 在花轿里着实闷得慌,思雨是陪在外面的,就这样一里一外的,说话也不方便,加上为了赶时辰,花轿行进得很快,杜汀兰便有些晕晕的。思雨奉了水过来,杜汀兰略微喝了些,便重新落座。 其实思雨那么慌张,多半原因是她看到山坳上的人影所致,如若料想不错,该是袁府的七少爷袁润天了,想不到他竟然深情至此,还追着小姐走了这么远。思雨一面感慨世事无常的同时,一面又担心会露出马脚,思之再三,思雨决定打发走袁七少爷,起码不能在这种时候,让小姐心里落下阴影。考虑再多的话没有用上去,那山坳上的人并非只有袁润天一人,那日他在小桥边整整等了一整晚,都没有见到杜汀兰的身影,他说过会尊重她的意见,所以当黎明袭来之时,他已经明白她心中所想。失落的袁润天自此回到袁府,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出过门。他之所以能够出现在此,还是源于那一日袁昊天来看他时带来的消息。袁润天为此深受打击,却不得不直面心上人另嫁他人的事实,他想,既然得不到她,那么便远远看她一眼吧,就当是为她送嫁,她不是刚好没有兄长么?可他又担心他的出现会影响她的情绪,所以才偷偷地跟在后头。 山有木兮木有枝。 人生啊,总在那兜兜转转中,错过了最美的年华。 王府有几处门,正门是迎娶杜雅兰这样的正室的,因风王妃杨氏疼爱幼子,不想委屈了这唯一的幼子媳妇,便从正门不远再开了一道门,杜汀兰今日就要从这道门跨过。仪式繁琐不堪,杜汀兰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火盆。踩过荆棘,来到大堂。高堂上坐的是杨氏,许家也来了人,风王爷象征性也是要过去招呼一番的。所以杜汀兰的拜堂仪式相对简单。 盖头下她看到一双长长的靴子,牵着的红绸带另一边就是她的夫君了,她到现在也没有幻想过他的容貌,他的人品,不是不在意。而是如果太在意,反而画蛇添足。杜汀兰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去路。 夫君不能得罪,婆婆不能得罪,那么委屈的,只能是自己了。 拜过堂,杜汀兰被喜娘引领着,丫鬟搀扶着回到房间,想来就该是他们大婚的处所了,她这边仪式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就是不知道五姐姐那边如何。眼下人生地不熟,也不方便去打听,还是先稳稳。思雨等人也被请出去用晚膳了,留下的都是王府的丫鬟,也不知道是礼节还是刻意为之的。 正襟危坐在床榻上,新郎还没有来,也不能擅自揭开盖头,耳边有嘤嘤嗡嗡的声音,少顷,门轻轻被推开。耳边传来银铃笑声,跟着便是一个丫鬟的声音:“侧夫人,三爷恐怕一时半会来不了,奴婢伺候您先用些点心吧!” 杜汀兰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何意?哪有成婚新郎不在,一个丫鬟来发号施令的?若非是她那夫君刻意试探,就是这丫鬟不懂礼数。杜汀兰情愿相信是前者居之,便道:“还是先等等吧。” 盖头还没有揭呢,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周围又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那丫鬟又道:“侧夫人如果是担心三爷会怪罪,那大可不必,这些都是三爷吩咐的,说是怕侧夫人等不了那么久,所以差奴婢先过来伺候着。” 这一回杜汀兰是听出来了,这个“侧”字咬得极重,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又听她说先过来伺候,杜汀兰就觉得奇了,之前不是说他没有一个通房的么?如今听起来,这丫鬟的口吻分明是以他的女人自居,假若是这丫鬟擅自做主的话,那就明显地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于是杜汀兰便道:“我既然嫁过来,便是王府的人了。今日是我与三爷大婚之日,想来宾客多劝几杯也是有的。这里不劳烦你了,把我的陪嫁丫鬟叫进来就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院子伺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这丫鬟想以主人自居,她也没有必要给她留情面了。 丫鬟一怔,还是如实道:“奴婢冬青,是伺候三爷笔墨的。三爷说,等侧夫人过了门,要是……” “书房伺候的啊!”杜汀兰故意拉长了尾音:“那你定然也认得不少字,习得不少文了。” 冬青谦卑道:“奴婢才疏学浅,日后还要请侧夫人多指教。” 当初也就是因为她多认识几个字,王妃才将她指派到三爷书房的。那时候三爷才是个几岁的孩子,冬青就年长几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想三爷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但因为识字,到底比别的丫鬟多几次接触机会,冬青便为此沾沾自喜。因尹子策房中无通房,冬青便以其心腹自居,梦想有朝一日,三爷能够看见她的好,抬个姨娘。可她的美梦还没有实现,三爷就要娶妻了。冬青心里多少不服。 杜汀兰也听出了些指桑骂槐的弦音,佯装不懂,道:“如此,你以后便不用在书房伺候了。” “侧夫人……”冬青白了一张脸,没想到侧夫人居然先拿她开刀。 “你这么得力,单单在书房伺候,岂不是暴殄天物?今后你就在屋里伺候吧!”杜汀兰又道。 冬青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杜汀兰虽然看不到,但隐隐可以猜测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冬青道了谢,心满意足地退出来,房里一时恢复了静谧。 原来只是想探一下侧夫人的虚实,没想到是个软柿子,冬青得意地走过,穿过拐角,听到有人叫她:“冬青姐姐,你这是去哪里呢?” 冬青顺着声源看过去,脸上的表情由兴奋极速转变为恐惧,连连退后几步,道:“二……二夫人?” “这大喜的日子,母亲早早就赏了你们去吃酒,你何故还在此地?”问话的正是风王府的二夫人,杨氏的二儿媳,风王府现今的当家主母苏氏。(。)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 洞房之夜雅兰一枝独秀 苏氏也是名门之女,只是一直不得丈夫疼爱,她拴不住丈夫的心,对公公婆婆倒是还算孝顺,杨氏便让她处理府中事宜,因为没有儿女,为人处世难免不近人情,丈夫常年对她不闻不问,又造就了刻薄习性,所以王府诸人多是怕她惧她。 苏氏听完冬青之言,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杀回新房,杜汀兰的新居叫做碧水轩,是杨氏特意为儿子装饰的新房。苏氏触景生情,冬青见了,见缝插针道:“奴婢听说,这门亲事,原本是轮不到侧夫人的,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杜老夫人又将侧夫人的位置给了她,奴婢也是替二夫人觉得憋屈,想这侧夫人用非常手段得了这样的位置,日后又如何会不觊觎夫人的位置呢?” 不得不说冬青还是有一些眼力劲,知道对苏氏,就要往痛脚踩才有效,苏氏被她说得有点心动,原来质问的语气换了腔调,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冬青道:“二夫人聪慧,奴婢不敢妄言。” 苏氏冷笑一声,对着身边丫鬟耳语一阵,那丫鬟得了令,冬青仍旧站在原地,苏氏便道:“日后碧水轩有什么动静……” 冬青会意地接过银子,苏氏转身,嘲讽一笑,转眼消失在黑暗尽头。她哪里知道,背后的冬青也是穷凶极恶呢。 此时碧水轩里仅仅剩下杜汀兰及一个使唤丫鬟,过了不久,那丫鬟闷哼一声,杜汀兰才要揭盖头,就听一声沉闷的男音道:“别动!新婚夜新娘子自己揭了盖头,可是很不吉利的。” 杜汀兰听得出那人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本来声音,定然不是她的夫君了。她心一沉,故意道:“三爷,是你么?” 新郎要进自己的房间,不会这么鬼鬼祟祟。难道是某个窃贼,抓准了时机,前来行盗窃之事? 那男声哼笑一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人么?还是这么迫不及待要甩掉我润堂兄?” 听到此处杜汀兰已然明白了。道:“昊表弟,是不是你?” 袁昊天用尖刀挑开盖头,露出杜汀兰如水面容,心里的气在见到她的一瞬,不知怎地就停驻了。他别过头,极其别扭地问道:“你为何要辜负我润堂兄?你可知他为了你茶饭不思!为了能够娶你,他甚至不惜绝食要挟祖母!他这般敬你爱你,你为何要碎了他的心?” 袁昊天年十二,因为习武,身子已经逐渐健壮,声音也到了变音期。他不会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要去军营,就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喜欢的人,虽然他定义的喜欢很简单。后来母亲在他耳边叨叨,说是润堂兄对他的汀兰表姐有那么点意思。他还为此闷闷不乐了几天。再后来,他想,横竖嫁进来他们也是一家人,他还是可以保护她的,所以他诚心地期盼她过门的那一日。那时候袁昊天不懂男女之情,等到在军营锤炼了一段时日,他对这份情有了改观,发觉自己对杜汀兰是一种介于姐弟和男女之间的情感,因此他才会在那一次她落水他抱过她后,佯装无知地提出婚事。再后来。润表哥竟然央求祖母,他知道了,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在这种走走停停的时间里。她竟然嫁到了王府!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破坏她的亲事,但是后来得知她差一点被人下毒,他又开始担心起她的安危来,直到今日看到润堂兄那落寞的眼神,袁昊天是再也忍不住要跑来质问杜汀兰!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有没有问过我身上发生过何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差距?有没有想过我是身不由己,也没有那么一点点地剖析过。除了身不由己,我还是心不由己!你们是名门正派,你们是嫡子,如何会明白我这个庶女是如何一步步活过来?如何懂得我是如何才可以保住自己一条命?一个连生命都无法周全自己的人,有什么理由去谈论情爱!是,润表哥很伤心很难过,可是我们既无三书六聘,也无媒妁之言,既无山盟海誓,也非姻亲之系。除了听从家人的安排,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还有第二条路可选?” “为什么不跟他走?你们一起逃得远远的,天涯海角,随你们可去,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弃王府的荣华富贵!我真是错看了你,为了富贵,你情愿做一个下贱的妾侍也不愿意与我润堂兄一心一意,你与那些烟花女子,也无甚分别!” 激动之处,袁昊天不免口不择言,杜汀兰气得胸口抖动,对着就是一耳光扇过去,这一打袁昊天懵了,连她自己也懵了,不想再生事端,杜汀兰只得硬着心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明白么?既然你不懂,我也无谓解释,如果你是来喝喜酒的,那么我多谢你的祝福,如果你是来闹洞房的,相信你与三爷也没有那样好的交情!出了门往西走就是大厅,不送!” 如若没有人指引,他怎么可能找来这里,因此杜汀兰断定她是被人监视了,新婚之夜就与别的男子有牵连,是比任何利刃都好使的工具,杜汀兰不要自己的事情连累他,她已经连累过润表哥,断不可以再重蹈覆辙了。只有将话说得狠绝,看重情义的袁昊天才会知难而退。 落月轩的偏殿,杜馨兰也被送到了房里,翠微一丝不苟地站在她身侧,夜深了,红红的蜡烛燃了一大半,杜馨兰兀自揭了盖头,周围冷情得就连个王府的下人也没有,想来都是到主殿道贺邀宠去了。杜馨兰苦苦一笑,来之前就预料到了的,不是么?她强扯出一丝苦笑,道:“翠微,把蜡烛灭了吧,侯爷不会来了。” 翠微吓了一跳,哪有新婚夜灭蜡烛的道理,就算是让它燃烧,在去了大半的时候也会继续点上,看来小姐还是心思太重,新婚夜侯爷自然是在正室的房里过,小姐既然知道做妾的难处,怎么还要一意孤行地来呢? 落月轩正殿,杜雅兰刚坐在床榻上半个时辰,一身酒气的尹思远就进来了,也不说话,径自挑开盖头,先是被精致的小脸惊艳了一番,继而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新婚之时汀兰连遭冷落 话说袁昊天气急败坏地从碧水轩出来,正好被前来的尹子策看了个大概,好在当时光线不明,尹子策只看到一个侧面,但也能辨认出是一个男子。┞╪┝.。本来他就无心娶妻,是母亲一再坚持和王室的血雨逼得他不得不迎娶一名女子作为风王府的三儿媳。尹子策自以为心中之人已经远去,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打开他的心扉。但在事前,母亲一再告诫他,新婚之初不可让人闲话,无论他多么不喜,也要做出面子上的事情来。所以宴席一结束,他捱了许久,还是决定来一趟新房,就在阿文的陪伴下过来了,不想就看到那么一个侧影从里面出来。王府的结构都是每个院子**分隔,错落有致的,绝无可能是误走。他面无表情地定住了,阿文便道:“爷,咱进去吧,明日一大早,王妃可还盯着呢。” 尹子策可以不在意一个女子的感受,却不想母亲难堪,他踌躇片刻,还是决定进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苏氏那边的小厮来了,对着他说了几句,尹子策就一脸紧张地随那小厮去了。阿文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王妃可是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了,完不成王妃是不会对他如何,可是王爷呢,那整个一护妻狂人,阿文一想到这里,差点没哭出声来。╪╪┢╪.〔[。c《o<> 他调转了头,恰巧遇上走来的冬青,冬青便笑问道:“阿文哥,三爷呢?” 阿文暗想,这冬青做事也没出过错处,他一个男子去传话还是不妥的,不如委托给冬青。冬青本来就是别有用心,一听是要去侧夫人那里,二话不说应承下来,阿文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冬青踏着脚步,再次来到新房内。见杜汀兰还坐在床榻。适才是她不自量力,却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也正好知道了新夫人的性子,还那么轻易就能够到三爷身边服侍。冬青有些得意忘形了。这一回是受阿文委托,冬青底气十足,笑嘻嘻地说道:“侧夫人,奴婢冬青,来伺候夫人梳洗。” 彼时思雨已经回来。目忖着冬青就是个不安分的,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东西,道:“夫人自有我服侍,不劳姑娘费心。” 冬青碰了灰,也不恼,道:“这位是……” 要出战,总要知道对手是谁,思雨不咸不淡地说道:“不敢当,我叫思雨,之前是服侍我们玉夫人的。呵呵。我都忘记了,说起玉夫人可能你不知道,但要是说起王副相,想来就是王爷,也要礼让三分。┟╡┟┠╡┟.〈。玉夫人便是王副相的千金。” 她就是看不惯冬青一副主人的架子,这新夫人刚来,她就这么拉脸,不是明摆着不欢迎新夫人吗?论到耍嘴皮子,思雨可是不遑多让的。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冬青一听脸就白了。没想到这么个侧夫人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大有来头的丫鬟,难道她之所以坐上侧夫人的位置,也是因为那玉夫人斡旋的关系?冬青这样一想,便有些心虚。但又想起自己的使命,还有未来的辉煌,便壮着胆子道:“思雨姐姐何必吓唬人,奴婢进来服侍,也是奉了侧夫人之令,姐姐不信。大可以问问侧夫人。” 思雨顿时火大,将侧夫人抬出来压她,摆明是在向她示威,还顺带地挑唆她们主仆关系,暗示她们主仆不是一条心。她刚要怒,杜汀兰道:“好了,思雨,确实是我叫她过来服侍的。” 与其让她背地里使坏,倒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凡事也能看得到猜得透。思雨会意,便不再言语,只是鼻孔里哼一声,多少年了,她思雨还没有过这样的脾气,除了袒护自己主子在新环境里,更多的是冬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还要假意不知,留她在身边晃,这才是思雨最不喜的。 “这么晚了,不是让你先回去歇着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杜汀兰问道。 冬青谦虚道:“侧夫人说笑了,哪有主子不歇息,奴婢就先偷懒的道理。”含沙射影地讽刺了已经在旁边睡着的绿影。杜汀兰揭开盖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也清秀隽雅。冬青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奴婢是过来带话的。” 这犹豫的表情没有瞒过杜汀兰的眼睛,她问道:“什么话?” 冬青挺直了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连贯地说出要说的话:“三爷说他今日公务繁忙,就歇在书房了。也请侧夫人早些就寝。” 杜汀兰脸一冷:“这当真是三爷的意思?” 冬青一哆嗦,道:“奴婢不敢撒谎,是三爷身边阿文告知奴婢的。奴婢在前院碰见了他。” 杜汀兰复坐下,冷得看不到表情,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什么话?” 冬青摇头,斜觑看着杜汀兰失落的表情,心里一阵痛快。再是有能耐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得爷的心! 她怨毒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在了从旁观测她的思雨眼中。 新婚夜就遭冷落,算不得大事,也算不得一件小事,思雨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们都听说三爷是个不近女色的好男人,现今刚一过门,屁股都没坐热,就平白无故冒出这么一个妾不是妾丫鬟不似丫鬟的冬青来,紧接着三爷就玩起了失踪,徒留自家主子一人独守空房,思雨暗自腹诽,王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又看那冬青,一副踌躇满志的状态,思雨忍不住心里咕哝道,蠢货!但小姐刚过门,就拿丫鬟开刀,似乎不妥,可能冬青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思雨眯了眼,被人利用还毫不自知,小姐是没有办法对付她,可对付这种丫鬟,她思雨有的是手段! 杜汀兰沉默地盯着床褥呆,今天不顺心是事情都堆到一起了,洞房被人指责不说,就连素未谋面的丈夫也不来,留下她一人独守空闺。当然,还有一点是杜汀兰没有告诉思雨的,那就是在花轿上的时候,她曾经在轿子壁上,看到一张字条。杜汀兰知道,能够在王府的花轿上做文章,也必然有些手段,但是那人是何人呢?又是何目的? 这杜家出嫁的三女,一时之间,只有杜雅兰一枝独秀。杜汀兰是独守空闺,杜馨兰何尝不是呢?只是杜馨兰还要惨些,她是必须承受自己的男人在一个院子里与别的人欢乐,自己还要强颜欢笑。此时对杜汀兰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也走不到今天!(。) ...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夫妻见面礼尚不必往来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不过是从子时过渡到辰时,对杜汀兰来说,已经大致猜想到未来—丈夫并不待见她。过门之日尚且如此,以后呢?她笑了笑,因为睡眠不足,眼圈有些血丝。过门次日是要去向长辈敬茶的,怎么都敷衍不得。思雨早准备了热乎乎的鸡蛋,被帕子包着在杜汀兰眼周滚了滚,又给她换上一身新衣,挽起妇人的头饰。哪怕并未完成洞房仪式,在别人眼中,她已经是个女人了。 那冬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爱在门边上望,杜汀兰也由着她,思雨一个丫鬟,便不好再言语了。冬青便以为杜汀兰是个好拿捏的,将根本不曾动过的被褥装模作样地整理一番,掀开里头那层床褥,果真没有看到血迹,冬青笑了笑,咬破手指头将血低落到床单上,回头见思雨一脸怒容地看着她,冬青直觉往后一退,躲闪着思雨,道:“侧夫人,这是三爷的意思。” “是么?就算是三爷的意思,也轮不到你来做。”思雨道。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想凌驾到主子头上,这种见风使舵的丫鬟,虽然小姐也是别有用心地将她留下,但是思雨就是有一种一见到冬青就想扁她的冲动。 “什么事轮不到冬青?她不过是转达我的意思,怎么,也需要经过你的批准么?”尹子策从外走来,昨晚他宿在书房,又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才一大早就来碧水轩,目的就是想告诉这个妻子,他对她并不感冒,他们日后可以和平相处,但绝不能对他有非分之想。这已经是尹子策能够容忍的最大程度。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忍受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子有暧昧,即使他并不喜欢她。 思雨福身,同时打量着尹子策。见过不分青红皂白的,没见过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思雨心下厌弃,表面仍旧十分谦恭的模样。就是担心因为自己连累小姐。眼下听了尹子策的话,便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冤枉了我家小姐。” 杜汀兰从尹子策进来时就一直低着头,头一回见思雨那么抵触一个人,就不得不开口了。她说道:“爷误会思雨的意思了,她只是……” “看来侧夫人并不懂得管教下人!”尹子策不及杜汀兰说完,就打断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侧夫人说。” 冬青面有不甘,但一想到三爷替她出头,还是这么些年的头一回,那是不是意味着,三爷心里她是与别人不同的?就算是新夫人,也不及她?是以冬青沾沾自喜。难免得意忘形。与思雨一同走出去,趾高气昂地。她也知道面前这个人自己得罪不起,再怎么说王副相也曾经权倾一时,因此自得之下,也没有再有别的举动,反过来热络地与思雨说话,思雨根本不搭理她。冬青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到一边去了。 这头尹子策根本没有心情关心新婚妻子的感觉,也不看她一眼,道:“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开门见山了。这门婚事是我的迫不得已,自此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侧夫人的位置你可以一直做到终老。我的事情你无须理会,你的事情我也不会过问。但有一点你需要记住,你已经身在王府,过去的事,过去的人,都只能是过去,你明白么?” 才一见面就这么咄咄逼人。跟吃了枪子似的,杜汀兰顿时好感全无,他吝啬地甚至一直留给她一个背影,就连正面都没有过。 见她低着头,尹子策只当是听进去了,又道:“我母亲是个简单善良的人,我不希望这些小事影响了她。平日里无事,你也不必打扰她。” 这就是变相要禁她的足了,不但禁足,还提醒她不要打扰他母亲?好笑,有什么好打扰的?还是在他心里认定她是个虚伪的女子,只会逢源,才顶替了庶姐的位置,弄了这么个侧夫人的名号?不过也是,她对他来说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的人,怎么还会奢望他能够理解她! 掩下心中苦涩与委屈,杜汀兰道:“爷怎么说,妾身就怎么做。” 这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让尹子策心里稍微舒服了些,毕竟还要在母亲面前演戏,也需要他的配合,尹子策只是希望她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并没有想撵她走人。娶回来之前他就说过的,顶多当做摆设而已,好吃好喝的待着就是了。母亲是个心细的人,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念头,尹子策举剑割破手指,掀开床褥一角,见了那血迹,当即冷笑,随后一甩袖子,大踏步往外走去。 杜汀兰顿时怔住,他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个不检点的女子么? “怎么?这碧水轩不过住了一晚,就这么不想走?” 对于她的讽刺,杜汀兰终于会意,他认定自己是个富有心机的人,所以那么干脆地答应他的要求,都不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就定了她的罪,这亲成的,头一晚受冷落不说,次日给了她一通警告,顺带将她污蔑。看来王府的日子,并不比杜府好多少啊! 可是,她可以选择吗? 两个人隔着远远的距离走着,如果在场的人还有一个心情好的,就只能是冬青无疑了。新夫人不受三爷喜爱,她的机会就更多了。思雨心不在焉地走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迎面走上来,丫鬟屈膝行礼,尹子策都是面无表情地走过,丫鬟们便将眼光向杜汀兰投射过来,又见二人的表情,虽没有说什么,到底有了猜测。 与她二人相反的是,杜雅兰一进门就受到了尹思远的无尽宠爱,杜馨兰看着自己嫡姐粉面含春的模样,心里终究苦涩。又见尹子策在前,杜汀兰在后,那表情也似乎不愉,杜馨兰那沉重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得不到的,杜汀兰也别想得到。她过不好,就会让杜汀兰加倍奉还! “王妃来了!”伴随着丫鬟一声呼喊,风王妃杨氏在众丫鬟的簇拥下,来到大厅。(。) 第二百六十章 第二百六十章 儿媳孙媳堂前三跪请安 风王妃杨氏也是出身寒门,胜在容貌出众,技艺超群。她并不像别的王妃一样对服侍及衣着过分的挑剔,今日因为要喝儿媳妇茶和孙媳妇茶,才刻意让嬷嬷挑了金丝璧萝衣,因为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来。 说起来天子的心思也是奇异得很,风王妃哪里就是做祖母的人了?就是最大的外孙,也还是个孩童,但是皇家人多,小房就容易出长辈,瞧尹思远一口一个祖母的,比尹子策这个儿子还要亲! 假若不是天子执意,风王妃未必会要这么大个男子叫自己“祖母。” 即便如此,在丫鬟的简易装扮下,风王妃还是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丫鬟扶着她坐定,杨氏便笑眯眯地看向厅中的人来,待看到儿子距离较为遥远的地方站着的女子时,杨氏有些不悦地瞪视了儿子一眼,眼神所到之处,杜汀兰直觉地回避了,心里也有些发杵,她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把婆婆得罪了么? 按照长幼顺序,敬茶的首先应该是尹子策和杜汀兰。因为有言在先,杜汀兰便紧随着丈夫的脚步,在杨氏面前下跪,接着端起杯里的热茶,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道:“婆婆请喝茶。” 杨氏笑得合不拢嘴,喝了一大口,自个从袖子里给了杜汀兰一个红包,道:“我把策儿交给你了,日后你闲来无事,就常来陪陪我。” 杜汀兰一怔,想起出发前尹子策对她说的话,与杨氏正好相反,杜汀兰心里莫名地突突直跳。 杨氏的侧下首还坐着一个女人,身穿藏蓝色衣裙,头饰也随了杨氏,相对比较简单,却又不失典雅。杜汀兰跟着尹子策走过去。杨氏便道:“这是你二嫂。咱们府上人不算得多,你公公因公干并不在府上,也就没能喝到你的媳妇茶,等他回来。自然是要补上的。你大哥大嫂只管自己逍遥快活,哪里还惦记我们这一家老小哟!你二哥……” 杨氏说到这里顿时打住,她总是要顾忌一下苏氏的感受,这时候苏氏主动站出来了,说道:“母亲。弟妹过了门,就是自己人了,告诉她也是无妨的。”接着便将事情这么大概地说了一下,目光之中毫无躲避之意,杜汀兰看得不大明白,但想到一个女人守着公婆过日子,由衷地肃然起敬起来,看苏氏的眼光顿时尊敬了许多。 这也正是杨氏喜欢她的理由,不卑不亢,对任何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对待事情为自己考虑得少,为家人考虑得多,如今的风王府,正是需要这样的人。 苏氏笑着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金簪,插到杜汀兰发间,杜汀兰见那簪子成色,便推让着不肯受,苏氏笑道:“这是母亲给我们几个妯娌的,你若是要推让,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风王府的人了。” 见杨氏含笑看着。杜汀兰谢过了,默默地退到一旁。 然后是杜雅兰杜馨兰给长辈敬茶。尹思远早就打过招呼了,说是对待杨氏,要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祖母。对待风王府其余家人,也要如同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故而杜雅兰是拿出十二分的诚心,给杨氏苏氏等人敬了茶。杜馨兰也照着模子敬茶,相对杜雅兰,她得到的东西就少了许多。 接着就是晚辈过来拜见长辈了,苏氏依次做出了介绍。风王府现今住在王府的人。除了二房夫人苏氏,还有大房尹承浩留下的一子尹莫念,年六岁。杜汀兰乍一看去,活脱脱又是一个袁昊天!杜汀兰顿时有了好感,又见那孩子肉嘟嘟地,双颊红彤彤,便给了一个大大的香囊。小孩子都是好奇心大的,将那香囊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许多颜色各一的蜜饯,苏氏见了,便有责备之色,说道:“念儿,你忘记二婶母跟你说的话么?小孩子是不能吃这么多甜食的。” 尹莫念嘴一扁,就快哭出来。杜馨兰见杜汀兰不经意得罪了人,心里偷着乐,她还没有胆大到可以当着太婆婆的面跟自己庶妹争斗的胆子,却不免多看了苏氏几眼,上了心。 杜汀兰道:“二嫂放心,这些只是看起来像蜜饯,糖分并没有那么多。”小孩子正在换牙齿的时候,杜汀兰也不希望他吃得太甜。 苏氏便不再说话。 紧接着是引见王府各房下人。 杨氏所居蒹葭玉楼,丫鬟夏晚等人。 苏氏所居梨落轩,姑姑秋月等人。 小少爷尹莫念,居和园。 三少尹子策,居碧水轩,如今也是杜汀兰的居所。 小侯爷尹思远有自己独立的居所,为了表示对正妻的尊重,杜雅兰的住所名称特意换成她在杜府的藕香阁,爱屋及乌,杜馨兰也仍旧住在距离藕香阁不远的沁芳阁。 杨氏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要守望相助。说起来你们是嫡亲的姐妹,这个我倒是不担心的,府中大小事务,现今都是由苏氏在管着,你们缺什么要什么,都问她要去。” 苏氏便谦虚道:“哎哟母亲,您可折煞我了,媳妇还想着,等弟妹过门,自己就能够清闲了呢!只是如今弟妹和侄媳妇同时过门,这管理家务的事情,您看……” 杨氏押了一口茶,道:“这个不忙。” 谁来当家不要紧,要紧的是当好这个家。杨氏不是那么封建的人,无论是杜雅兰还是杜汀兰,只要知人善任,她都可以让苏氏分封出来一些权力,就算是杜馨兰这样的妾侍,杨氏也没有排除在外。 杜雅兰便笑道:“二婶母,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要仰仗祖母和二婶母多照拂,何谈处理家事呢!二婶母只要不嫌侄媳拙笨,就是侄媳的福分了。” 一席话说得苏氏乐开了花,对杜雅兰也有了好感,杜馨兰自知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便装小绵羊,安静地站在一边。 其实苏氏哪里会不懂杨氏的意思,交出管家之权也只是说说而已,就想套套几人的心思。这么一试探,听了杜雅兰刻意奉承的话,格外受用,见杜汀兰闷着声,以为她有意要跟自己争,苏氏一阵冷笑,才一进门就惹是生非,先招丈夫厌弃,再惹嫂嫂不愉,这么喜欢孤军奋战的话,我就帮你一把好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第二百六十一章 姐妹相煎不遑何来多让 敬过茶,用过早膳,杨氏就以身子疲乏为由打发诸人回各自院子了,来的这些年,杨氏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动不动就身子不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睡睡美容觉比什么胭脂水粉都有效果。 等到大家都散了,蒹葭玉楼就剩下杨氏和春烟,杨氏靠在梨花藤椅上,一个劲看着绿豆酥笑。春烟便道:“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杨氏道:“策儿终于成亲,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对他父母也有个交代。兴儿住到咱们府上,皇上那里,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拿风王府开刀,怎能不叫我高兴呢!”她与丈夫受罪也没有什么,难为的是风王府还有这么多无辜的下人,而且她与儿子经过重重误会才得以相认,杨氏舍不得儿子陪葬。何况策儿还是旁人的孩子,他身上背负的,从来都不是风王府的安危。当年丈夫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她的确生气,以为丈夫还是跟其他男人一样,后来丈夫将实情告诉了她,两个人一直瞒着这个秘密,就是害怕策儿的身世曝光,会给他带来天大灾难。 春烟道:“小侯爷跟小姐亲,这对咱们府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如果不是小侯爷主动去说,天子怎么会把照顾小侯爷的责任分给他已经有猜忌的风王府,别看小侯爷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心思细腻着呢,这一回要不是他,恐怕风王府即使是三爷娶亲,也难逃被谴责的灾祸! 杨氏抿着嘴笑:“你呀,说错了,他哪里是跟我亲,你没看他成天都往策儿那边跑么?回头我也得说说了,都是成了亲的人,再不能那么莽撞了。” 春烟道:“说起成亲。小姐似乎对三爷的侧夫人特别好,就连最喜欢的簪子都借着苏氏的手送过去了。” 杨氏道:“早晚都得送出去的,只是提前罢了,那孩子我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旁丫鬟夏晚说道:“王妃,您这么说的话,奴婢倒是好像记起来了。您还记得上次在南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姐么?当时她说是给自己的嬷嬷采药,后来奴婢听说她意外身亡了。还觉得挺可惜的,王妃说起眼熟,奴婢倒觉得有两三分像呢。” 几年前偶遇的小姐,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年龄上是吻合的,杨氏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面容已经模糊了,就是轮廓还有点相似,便笑道:“我说呢,怎么那么眼熟。原来还是个有心的孩子。” 春烟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怕小姐对她太好,会引得旁人嫉妒,反而是害了她。” 春烟多年前是临王府的丫鬟,后来杨氏过门,机缘巧合之下,做了杨氏的丫鬟,后来顶替杨氏的贴身婢女翠倚嫁给了当时的左翼将军穆展。将军府距离风王府只有一墙之隔,春烟即使做了将军夫人,还是将杨氏当做自己的小姐一样,时不时过来陪着说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情分,比起亲姐妹还要亲。她当年也是见证过杨氏那场姐妹相煎的,这才有这样的隐忧。 杨氏冷哼一声,道:“随她们去吧。日久才能见人心,策儿虽然还没有放下,但是他愿意娶妻,就是件好事。春烟,我有种预感,这孩子说不定真的能改变策儿。她要是没有点本事,如何陪伴在策儿身边。” 春烟笑了笑:“还是小姐想得深远。” 又道:“其实说起来,这杜府的三位小姐,嫁到咱们风王府来,各有各的长处,五小姐秀外慧中,七小姐蕙质兰心,八小姐文静娴雅,说起来,还是小侯爷有福气啊!” 杨氏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嫡出的小姐,凡事就是比别人想得周到。” 那边几人走出院子,尹子策便随着阿文办公去了,尹思远也玩起了消失。这时候,一个嬷嬷过来,先是对杜汀兰一礼,道:“侧夫人,老奴是碧水轩的总管。” 见她一脸肃容,杜汀兰便拜会两个姐姐,随那嬷嬷到一边去了。 杜雅兰牵着杜馨兰的手来到凉亭,姐妹俩如同多年前一样手牵着手,说说笑笑,杜馨兰见杜雅兰面若桃花,笑道:“恭喜姐姐了,一过门就受到侯爷的万般宠爱,想必,再过些时日,姐姐就能为侯爷开枝散叶了。” 杜雅兰人比花娇,脸红了,道:“你呀,也别强撑着了,论起来我们是嫡亲姐妹,我怎会不为你想?你放心吧,等过了回门日,我就告诉侯爷,到时候,侯爷看到你的好自然会到你那边去的。” 嫁过来之前母亲就告诉她,男人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杜雅兰才同意由庶妹一起服侍自己的丈夫。以目前的情况看,侯爷对她还是好的,那么不出三五月,她就能怀上侯爷的子嗣。女子孕期是最危险的时候,一不小心丈夫就被别的女人牵走了,杜雅兰是希望,到那种时候,就由自己的庶妹代替她,服侍丈夫。日后她们姐妹连心,还怕什么! 杜馨兰笑得分外灿烂,道:“我就知道,还是五姐姐最疼我。姐姐对我的好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不过妹妹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雅兰笑道:“你我姐妹如今同侍一夫,还分什么彼此?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想等的就是这句话,杜馨兰说道:“不知道五姐姐有没有注意到,太婆婆对八妹妹,似乎格外的好呢。“ 岂止是格外好,是特别的好。好到让她嫉妒,让她恨得牙痒痒。 杜雅兰道:“妹妹慎言,如今你我已经嫁入风王府,就是这王府的人了,已为人妻,闺阁里的称呼就不能再拿出来。现在八妹妹嫁给三叔做了侧夫人,外人面前,我们都得尊称她一声小婶。“ 杜馨兰眼一闪,道:“还是姐姐明事理。可是,就像姐姐说的,我们都已经嫁过来了,可是姐姐不要忘记,三叔才是太婆婆的亲生子,咱们侯爷,不过是养在王爷名下。这谁亲谁疏远?还用问么?我们是在一个屋檐下,可侯爷到底是外姓,说到底,我和姐姐才是一条心,我又怎会害姐姐?并非妹妹杞人忧天,实在是担心长此以往,会对侯爷和姐姐不利。”(。) PS: 过年不打烊,依旧每日两更,直到完结,请多多支持哦! 第二百六十二章 第二百六十二章 嫡姐庶妹院后再度携手 杜雅兰不明白:“侯爷有许家做主,背后还有贵妃娘娘撑腰,何来不利一说?”七妹妹完全是多此一举,侯爷的地位无人可撼动,这风王府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还有许家呢! 杜馨兰道:“明面上看是不假,可是五姐姐也有听过,这个过继,是侯爷主动要求的吧?主上对风王府已有猜测,是侯爷仁慈,看在与三叔的情分上,才肯伸出援手。一旦主上消了猜忌,风王府重新得势,那么太婆婆是否还会记得侯爷这个她非亲生的孙子呢?再说,即便不会到那一步,风王府相安无事,但是姐姐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么?太婆婆对小婶的态度,姐姐今日也看在眼里了,可是对姐姐呢?他日,太婆婆定然也会把这管家之权交给她,姐姐难道愿意寄人篱下,看一个庶女的脸色过日子。” 杜雅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何来看谁脸色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有些心动了,杜馨兰看在眼里,继续游说道:“姐姐这么想,未必别人这么想,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姐姐难道不知道,原本该嫁给三叔的人是我,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变成如今的情况了。” 那时杜雅兰整日在藕香阁做嫁衣,对于外面的事情,袁氏也大部分都瞒着,是以杜馨兰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接机挑拨。 “姐姐想想,她是如何坐上侧夫人之位的?再 想想她当初回来的时候,姐姐还以为我在无中生有么?姐姐!不要再慈悲心肠了,凡事,要先下手为强啊!”杜馨兰并不是纯粹的傻子,她知道光凭一己之力是不能起到多大作用的,只有把杜雅兰拉下水,这盘棋才能下的更好。 “这……”杜雅兰犹豫了,回忆起这么些年的相处。似乎这个最小的妹妹的确难以猜测,她想了想,便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时机一到,杜馨兰附在杜雅兰耳边。如此云云,杜雅兰还有踌躇,杜馨兰再加了一把火,事情就那么定下来了。 这头杜汀兰听着碧水轩管事嬷嬷的禀报:“碧水轩共有丫鬟嬷嬷十二人,小厮六人。加上侧夫人您带过来的人。共计二十二人。” 杜汀兰道:“我初来乍到,还有诸多不明之事,这些事以前是由何人管辖,也照旧吧。” 管事嬷嬷听得她声音柔软,知道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也有了好感,便道:“以往三爷也不大管这些,都是二夫人帮衬着的。眼下二夫人说侧夫人已经过门了,碧水轩的事,理应由女主子做主。所以老奴来征求夫人的意思。” 杜汀兰想起早上尹子策的话,明显的是不想她接触他太多的事情,她也没有兴趣参与,便道:“嬷嬷严重了,一切还是照旧吧,日后的事情,也无需向我回禀,直接汇报二嫂就是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皮还没踩热,杜汀兰不会不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现下重要的是,如何缓和她与丈夫的关系。都嫁过来了,总不可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着一辈子吧。 但事实不是朝着她预想的发展,那管事嬷嬷前脚除了碧水轩的门。后脚就往苏氏的落月轩去了,只是半道上遇到一个人,管事嬷嬷收了对方的东西,在苏氏面前改了口,苏氏有先前的一事,所以对管事嬷嬷的话深信不疑。从此就以为杜汀兰是要和她抢权的人。 沁芳阁杜馨兰听到这个消息,笑了,这正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如她所料般,苏氏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祥和,杜馨兰此举,也只是想试探苏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探出了苏氏隐藏的面孔。这样也好,省得她再盘算别的。就连老天都在帮她,杜馨兰曾经幻想多无数次新婚夜的场景,但是自从上一次袁府的聚会发生一个意外之后,杜馨兰就已经彻底死心,心底那点对爱情的幻想一瞬间破灭,快得她都来不及做好准备。如今她剩下的,除了仇恨,只有仇恨。 从杜府带过来的陪嫁东西不算多,思雨没用多少工夫就收拾好了,那几块田庄商铺的地契都在江嬷嬷身上,杜汀兰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便对忙前忙后的绿影说道:“绿影,别忙了。” 绿影道:“那怎么行,小姐如今贵为侧夫人,这些陈设是必须的。” 思雨走来说道:“都跟你说了许多遍了,不要再叫小姐,要叫侧夫人,否则被人听见,会笑话我们的。”回头对杜汀兰道:“侧夫人,这些都是奴婢的意思,奴婢也认为有必要。” “可我,还是觉得太华丽了些。” 绿影抿嘴笑:“哪里华丽了,都是按照王妃的意思办的。”王妃说进了王府的门,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那么……寒碜。 思雨道:“恭喜侧夫人,王妃对侧夫人疼爱有加,相信假以时日,三爷也会发现侧夫人的好。”自古婆媳是天敌,这婆婆要是站在你这头,丈夫也不会太为难你,慢慢地,那感情不久来了么?思雨看得比较乐观。 杜汀兰道:“希望如此吧。” 来日方长,他是她的天,她不可能丢弃自己的天,因此对他服软,以他为尊,是她必须走的路。 “喂喂喂,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绿影忽然颐指气使地,指着对面的男子说道。 “我?”男子不相信地反手看向绿影,什么? “就是你就是你!”绿影气势汹汹地,几步走过去,将那人扯过来,道:“说,你是不是其他府上派来的奸细,来窃听王府机密的?” 阿文是奉命来传话的,面前的小女娃兄的很,还一副笃定他就是贼的模样,阿文是头一回被冤枉,哭笑不得的看着,都忘记给自己争辩了。冬青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嗤笑道:“哟,你可真是狗眼看人低,当真把自个不当外人啊!他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杜汀兰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吵架,再说能够随意出入这碧水轩的人,除了他的丈夫,还有另外一个人,杜汀兰道:“绿影,别说了。”转头对阿文道:“是不是三爷有什么吩咐?” 绿影白了脸色:“你就是那个小跟班,叫什么来着?”她挠挠耳朵,昨晚就听其他丫鬟说过的,三爷身边有个侍从在,该不会就是他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戏里戏外馨兰表里不一 阿文跟随尹子策多年,是他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之一。超快稳定更新,本文由  首发他还有一个同胞兄长名唤阿武的,是尹子策在军营的好帮手。兄弟俩是一对双胞胎,如同他们的名字一般,一个从武,一直在军营,一个从文,服侍尹子策起居。性格上,阿文比起哥哥阿武来说,要活络得多。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王府他从不以三少的心腹自居,对谁都是一概态度,这大概也是杨氏这些年更换了尹子策身边多少人,唯独没有动过阿文的最根本原因吧! 阿文昨晚也目睹了一个男子身影从侧夫人房里出来,今早也见了尹子策态度,如今见这侧夫人温婉可人,对他毫无架子,阿文也客气道:“小的阿文,是三爷的贴身侍从。” 绿影尖叫一声,风一样地消失在阿文视线,杜汀兰笑道:“下人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阿文也尴尬地笑笑,他虽然不是玉树临风,可刚刚那丫鬟为什么见他就跑?难道他真的有这么可怕?因为还有命在身,阿文也不多说,客套了两句,才道:“侧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您就和咱们爷一样,称呼我阿文就行了。” 杜汀兰让人送出去,阿文还频繁往回望,见门那边空空的,这才失望地走出来。刚到大院门口,又有一丫鬟矗立在门框,对他道:“她叫绿影,是侧夫人的贴身侍婢。” 等阿文想要答谢时,那丫鬟早嗑着瓜子走了。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一见钟情,有的人日久生情。杜汀兰与尹子策虽已见过多次,缘何变成夫妻,却这般的陌生呢?那是因为他们第一次相见之时,彼此都只是孩童,如今长大成人,幼时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不会忘记。只会历久弥新。但那人的容貌,还停留在很久之前。这十来年,两个人的容貌或多或少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尤其是杜汀兰,小时候身材丰腴。经过那几次之后,又遭人下毒,脸颊上的肉早磨平了。坠崖一事对她的脸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加之那时候毒素并未完全清楚,而在她彻底康复之前。思雨的用药又与别的大夫不同。她的左脸受过撞击,用药后一定程度改变了一些以前的容貌,随着时间成长,那些与以往形似的样子,也逐渐消散。同样的,杜汀兰所遇到的尹子策是在军营为公,多穿铠甲,只露出眼睛来,有时候他卸下装备,也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再加上杜汀兰以为心底的男子连名带姓为尹慕添,绝非尹子策。因此两个人即使曾经遇到过很多次,如今却不识得旧人。 阿文是过来传话的,尹子策邀杜汀兰晚膳时分一同进食。绿影正暗自责怪自己没有眼色,唯恐得罪了阿文连累自己主子,如今听说,自然是喜出望外,赶紧就去忙杜汀兰晚膳要穿的衣服。杜汀兰本想说不必,可哪里还看得到绿影的影子,倒是思雨话里有话地说道:“不如今晚就让绿影陪着侧夫人一同去吧。奴婢正好有些事要与嬷嬷商议。” 江嬷嬷也附和道:“嗯。” 杜汀兰狐疑地看了看,什么时候她们二人竟然培养出默契来了?不过她也没有点破,思雨的用意,不出多久也能看出来的。总不是害她就是了。 入夜时分,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绿影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担心的是这场雨下的太大,高兴的就不用说了。从碧水轩到尹子策独立的书房并不是多远,杜汀兰主仆很快就到了。接待她们的仍然是阿文。绿影刚一看到人头,脸腾地红了,阿文只管指引着将杜汀兰引到尹子策书房门口,将绿影拦在了外头。 因见识过她的“不同寻常”,阿文率先解释道:“三爷用膳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绿影姑娘,还是随我到这边等一等吧。” “那怎么行,我们小姐……我们侧夫人一贯都是要我伺候用膳的。” 阿文看她一副明明就很害怕还要装大尾巴狼的样子,觉得好笑。他轻轻咳了几声,道:“姑娘不必担心,你就在隔壁等着就行,三爷用膳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杜汀兰对绿影点头道:“你去吧,正好也歇歇。” 她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就没有带雨具,绿影将自己的袖子挡在杜汀兰头上,杜汀兰也将自己的身子往前倾替绿影挡雨,所以两个人都不大好,细碎的刘海上面带着薄薄一层水汽。 绿影这才从了,阿文叩响房门,道:“爷,侧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就听到这样一声清冷的声音传出来,阿文做了个“请”的姿势,杜汀兰抬脚就走了进去。 主子走进去了,绿影看着阿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上午的时候,不好意思啊。” 阿文摸摸脑袋:“不知者无罪嘛!” “你!”绿影眼圈一红,阿文目瞪口呆看着前一秒还对他巧笑倩兮的,怎么下一刻就泫然欲泣了,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哪里有罪了?我不过就是不认识你,难道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进了我们侧夫人的房间,我还要视若无睹么?要说还不是怪你,谁让你不自报家门害我误会的?谁让你说话只说一半的,谁让你长得贼头鼠脑,看起来像个老鼠似的,谁……” 绿影越说越激动,跟机关枪似的,阿文几次张口都被截了回来,最后或许是说累了,绿影瞪一眼阿文:“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帮我倒杯水来!” “我?”前后两次,阿文简直不敢相信女子的变化会这么快,关键是,他阿文上伺候父母主子,也从来没有被一个女子这么连说带骂的呀。 “你以为我想吗?论到熟悉,还有谁比你更熟悉这书房?” 阿文挪动步子,果真去倒了杯水来,绿影一口气喝干,见阿文小媳妇样的站着,噗嗤乐了,从袖口里掏出个香囊,道:“给,这个算是向你赔罪的,我们就算两清了。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发到我身上,千万别为难我们侧夫人。” 沁芳阁里,杜馨兰烧了一张来信,嘴角微微翘起,看来,不需要自己动手,杜汀兰就已经得罪了旁人,她只需要静静地坐着,看她如何收场! 在这之前,她要加把火! 翠微进来,放下两个锦盒,杜馨兰吩咐道:“将这两个盒子,一个送去和园,一个送去落月轩,就说,是她送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话前话后汀兰循规蹈矩 杜汀兰轻轻走进去,尹子策正在书桌练字,也不看她一眼,道:“稍后丫鬟就会布菜,今晚你我一同进食。” “是。”杜汀兰低低地应答了一声,她可不相信他会心血来潮想要与她二人世界。 尹子策道:“那你先自便,里面有一个小房间,先去休息吧,下人送菜过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 “三爷不必理会妾身,我就在这里等等。”什么意思呢,早上还说得好好的,他的地方不许她染指,除非他是口不对心,但不管怎样,杜汀兰还是知道,目前还没有去理会他的书房他的一切。 她执意不肯进去,就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头向外看着,尹子策看着,觉得莫名熟悉,但这种熟悉只是一瞬,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下一秒,已经有下人鱼贯而入,将菜一一呈上。 尹子策搁笔净手,率先进了内室,杜汀兰也随着往里移动步伐,他没有首肯的位置,她是绝对不会去的。走过他书桌时,杜汀兰隐隐看到那遒劲的字体,想不到他还能写得一手好字。杜汀兰暗暗道,感受到尹子策回头的目光,便不再停驻,继续往前走。 布菜服侍的人是冬青,一身的花俏,眼含秋波地递过去,生怕错过任何一点机会。不料尹子策一直盯着面前的饭菜,杜汀兰也就随意地细嚼慢咽起来。 抬起头,这才瞥见了冬青,尹子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冬青心里狂跳不已,想到以后都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这个男人,她全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含情脉脉地说道:“爷……” “我问的是她。”尹子策说道,根本不给冬青解释的机会,冬青的脸唰地白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杜汀兰。杜汀兰是一怔,他们好好说话,她是被他叫来吃东西的,怎么吃个东西还要问长问短呢?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何况他还是她日后的指望。于是杜汀兰微微一笑,说道:“是妾身将她留着伺候的。爷也知道,妾身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有两个人,按照王府的规矩,咱们碧水轩是该有四个一等丫鬟服侍的。” 尹子策从来不管内院的事情。他随时在侧的人也就只是阿文一个人,乍然听杜汀兰这么一说,似乎身边以前服侍的丫鬟长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了。冬青是素来知道尹子策习性的,暗暗想新夫人并不得爷的心,她的决定也定然没有多大的效果,可是她不想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还有唾手可得的姨娘位份,于是冬青“咚”地跪下,说道:“三爷恕罪,奴婢自知粗俗愚笨。不该有此念头,可是奴婢打小就在王府,只想一心一意服侍爷,如今我们碧水轩有了女主子,奴婢也只是想与侧夫人更加亲近,更加好的服侍爷,求爷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书房尹子策并不常去,隔三差五才会进里面练会字,待的时间也不长,哪里有碧水轩的主院好呢。不但能够伺候起居,可以天天看到主子,接近主子,更重要的是。有更多的机会让主子发现自己的好。冬青将话说到一半,以王府为依托,捧高了碧水轩,也变相地说明自己原本是个洁身自爱的好丫鬟,是因为杜汀兰一时心血来潮,才会将她调离原本当值的书房。冬青想。就算尹子策再是偏袒,杜汀兰也在他面前被落了口实吧! 谁让这些年尹子策身边没有一个红粉佳人,而侧夫人居然就这么进门了呢?是以,杜汀兰实打实地成为冬青的假想敌。 尹子策道:“那便依侧夫人的意思吧。” 冬青身子一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只是这样? 面上已经有些变色了,尹子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冬青如坠寒冰!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以后我与侧夫人用膳的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不必再来服侍。”他承诺过母亲要娶妻,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对娶进来的女子动情。而同样的道理,他也不会让人误会他将她当做工具,起码在母亲面前,他得做做样子,让母亲以为他真的长大才行。因此每一次接触,都是他带有目的性的,是有事情对她说,或者重要的交代必须要见她,这种时候怎能允许还有旁人在场呢? “是。”冬青猜不到主子的心思,只是两两对比,她心里就不舒服了,慢悠悠地退下去。 杜汀兰道:“没有经过爷的允许就擅自做主,是妾身的不是。”现在想来,冬青一开始就是给她挖了陷阱,她跳与不跳都会有后招,还真是小看了她呢!为今之计,先服软总是对的,起码他不会大动肝火。 尹子策道:“无妨,你嫁过来,自然是碧水轩暂时的女主人,这些事也本该你打理。只是有一样你要记住,无论你还是你带来的下人,都不得踏进西暖阁。” 那是他的秘密,他一个人思念她的地方,尹子策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的,不,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等他找到她那一日,就是他迎娶她做他的正妻之时! 杜汀兰笑道:“东暖阁已经很大很宽敞,妾身又何必再去惦记西暖阁呢!既然有爷这句话,那么妾身以后可就要偷懒了。”布局都是一样的,东暖阁面积就足够大,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安排人去打扫那么多房屋?自己又不会住进去。顿了顿,又道:“只是妾身刚嫁过来,在娘家时,对于管家也只学到一些皮毛。所以妾身想,这些事情还是多劳烦二嫂吧,她毕竟经验老道,又是在这王府住了多年的人,爷以为如何呢?” 开玩笑,要一进门就管着管那,自己都还没有立足,拿什么震慑下人?总要观察些时日,才能停当吧!而且出嫁前五姐姐莫名其妙来那一趟,杜汀兰就已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否则何至于在杜府的时候,母亲整日让五姐姐学着管家,却只是象征性地让她和七姐姐跟着观摩了几天呢?是因为在母亲眼里,她们是没有可能走上主母位置的,也就无需教养。 尹子策道:“就依你的意思办吧,二嫂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回门日杜雅兰春风得意 苏氏没有自己的子女,尹子策来的时候,苏氏还没过门,对这个小叔是当做弟弟一样的疼爱,叔嫂俩从来没有红过脸,所以在尹子策心里,苏氏也是可敬的。杜汀兰听他这种口吻,也附和道:“二嫂的确是个好人,妾身头上戴的这支簪子,还是她送的呢。” 尹子策便不再多言。 两个人默默用膳,杜汀兰干脆低头啄米,过了会又听他说道:“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了吧?” “嗯,啊?”杜汀兰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是…… “近日公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与你一同回去。” 意料之中,杜汀兰含笑道:“公事要紧。” 尹子策指了指窗边的小桌,道:“我备了几分薄礼,是给你祖母父亲母亲的,启程的时候一起带回去吧,东西我待会就让阿文给你送回碧水轩。” 意料之外,杜汀兰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作为侧夫人,她根本不敢奢望丈夫会陪她一同回门,特别是在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杜汀兰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是她没料到的是,丈夫看起来粗犷的一个人,竟然还会细心地替她准备回门的礼物,细细一想,或许是出于礼节也说不定呢,就算一个大男人不懂得这些,府里有的是教养嬷嬷,他想不到的,自然有这些嬷嬷替他打点妥当,此等小事,还用不着他来操办。 杜汀兰便道:“那妾身就谢过了,祖母和父亲知道,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尹子策不再言语,事情已经办好,他找不出别的话题,杜汀兰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去。将这两日的情形回复了一遍,知道尹子策对她全无感情。但还算礼遇,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她倒是可以安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看来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是为什么又肯娶她呢?杜汀兰苦笑。或许不是一定要娶她,不过是要一个这样身份的人住在碧水轩,仅此而已。 至于那西暖阁,又是什么原因,让他那样重视? 杜汀兰不禁生出一丝好奇。也仅仅是停留在好奇上,通过这两日的了解,他知道如同尹子策这样的人,一旦发怒,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不敢,也不能去挑战他的底线。但是最起码她明白了一件事,他无事不会来找她,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对杨氏的敷衍和对王府有利的。这样也好,起码在她没有了解他彻底以前,隔着远远地观望他。总比遍体鳞伤要好得多。 回去的路上绿影也是沉默的,难得她有除了吃东西和说话以外的动作,杜汀兰瞧着,也是默默的笑,心想不是因为怕得罪了阿文连累她吧?绿影还真就这么想的,所以在与阿文单独相处的时候,为了赔罪,还特意给送了个香囊,这香囊并非是小女儿暗授情意的帕子什么的,而是实打实的金瓜子。都是绿影得到打赏存起来的,那阿文最开始也是乐颠颠的,等到回到房里打开一看,傻了眼。 关于绿影的未来杜汀兰早就有过打算。思雨也淡淡提示过此事,否则旺财也不可能忠心耿耿地跟着从杜府一路追随到王府来,旺财对绿影的心意这两年是越发明显,杜汀兰的意思仍然是等绿影年过十五之后再打发出去,这样总不至于她身边忽然缺人,对绿影也有个交代。 思及此。杜汀兰便试探道:“绿影,过完今年,你也该十二了吧?” 绿影傻兮兮道:“是啊,小姐比我大两岁,奴婢明年正是十二。”真是的,小姐不是都知道,干嘛还问? 私下里她还是称呼杜汀兰为小姐,在有外人在场就称“侧夫人”,突然改口,绿影有些不适应。 杜汀兰笑了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也不知道还能把你留在身边多久,再过两年,你就该嫁人了。” 绿影在这种事情上很白痴,道:“什么嫁不嫁的,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奴婢一辈子不嫁人,陪着小姐。再说了,思雨姐姐比小姐还要大呢,怎么不见小姐催她?” 出发前江嬷嬷一再叮嘱她,要提防思雨,因为她是半道上过来伺候小姐的,万一包藏祸心,那说什么都晚了。所以江嬷嬷说了,要是逮着机会就要监视思雨,一旦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做出背叛小姐的事情,就要她先发制人。绿影想,怎么个先发制人呢?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思雨使坏的机会,这样不就一了百了了?这段日子她与思雨同吃同睡,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绿影开始怀疑江嬷嬷的直觉,但一想到江嬷嬷为了小姐的事情曾经哭瞎了眼睛,又觉得该听江嬷嬷的话,所以她才会这样说。 杜汀兰不知绿影心中所想,道:“思雨怎么一样,她……”说到此处顿住了,她怎么能跟绿影说思雨在她面前赌咒发誓今生绝不嫁人的,绿影知道不是正好以此堵她的嘴么,便佯装大人的样,道:“胡说,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思雨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对了,你也没有看上的人?” 都说日久生情,旺财对绿影那点意思,也就是他们几个知道,就绿影自己还蒙在鼓里。 绿影红着脑袋道:“小姐净胡说,奴婢不跟你说了。” 杜汀兰笑了笑,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看来绿影心里也是有旺财的了。 藕香阁里,杜雅兰正在抚琴,幽幽琴声,引人入醉。一曲终了,紫绡忙奉上茶水。杜雅兰的嫁妆是寻常千金最高的闺阁,为一百抬,因此几乎忙了整整两日,紫菱才收拾完,她气喘吁吁地搬过来几个匣子,道:“小姐,这几样都是你素日最爱的,奴婢给您放在妆匛中间了。 杜雅兰轻轻“嗯“了一声。 紫菱便打开匣子,慢慢地拾掇,待打开第三层时,赫然发现那首饰中间有个小荷包,紫菱看着眼熟,便打开一看,随即惊呼道:“呀,好漂亮!“ 原来是一块坠子,坠子正中是一小块玛瑙,玛瑙下方是水晶缝合的流苏,样式新奇。杜雅兰的嫁妆里,比这贵重的多了是,紫绡便啐道:“大惊小怪!咱们小姐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稀罕这个。” 俩人就要斗嘴,杜雅兰笑道:“紫菱也没看错,这玛瑙虽然比寻常的要小,可是成色却是一等一的。”出嫁前几日,紫菱拿着装着这半块玛瑙的荷包给她看,杜雅兰以为是母亲送来的嫁妆里头的,只是不小心被下人打碎了剩下半块,她见它色泽不同以往,便让工匠重新给打磨了,一起带过来。 “什么好东西,也给爷看看!”尹思远说着,已经大踏步走进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沁芳阁方姨娘笑里藏刀 紫菱紫绡连忙站起来,躬身道:“侯爷。” 尹思远一摆手,直接绕过紫菱紫绡,从背后抱住杜雅兰,笑道:“爷的夫人真是秀色可餐啊!” 青天白日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紫菱紫绡忙要退出去,杜雅兰脸红了,小声道:“侯爷……” 尹思远趁势在她丰盈的唇上印上一吻,信守就从紫菱手上接过玛瑙坠子,笑着道:“是什么样稀奇的宝贝,竟让你的两个丫鬟吵起来,也给爷看看。” 杜雅兰道:“都是妾身教导无方,让侯爷见笑了,爷……”后面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深切地注意到,尹思远原本笑意的嘴角停滞了,看她的眼神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陌生。撞见她的目光,尹思远道:“就是这个?” 继而喃喃道:“成色的确不错。” 杜雅兰道:“是妾身的嫁妆,如果侯爷喜欢的话……” 尹思远裂开嘴角:“爷不过是多看几眼,雅儿就这般吃味,看来我们雅儿,是个醋坛子呢!”顺势将杜雅兰揽进他的胸膛,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嫁妆么?那就好玩了,她难道不知道,这种成色的玛瑙,不要说汴都,就是放眼整个万圣,爷爷找不到几块。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杜府也算的是殷实之家,杜老爷是个文人,文人骨子里都有爱收藏东西的嗜好,珠宝玉器古董花瓶都是常见的。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他好似在哪里见过,熟悉得很。 天蒙蒙亮时,风王府门口几辆马车鱼贯而出,从前到后依次是杜雅兰乘坐的轿子,跟着是杜汀兰。应杜雅兰邀请,杜馨兰坐到了她的轿子里,但她并不是全无主见的人。待上了岔路口,杜馨兰便识趣地坐回自己的轿子了。这一次回门,王府给了杜府许多礼物,当然大部分还是冲着杜雅兰去的。没有承恩的杜馨兰。连尹思远的面也没见过两回,可以算是忽略不计。尹子策给杜汀兰的都是按照规格来的,这样一来,更加显示出王府对杜雅兰的看重,所以杜雅兰是真真春风得意。脸上的笑怎么都掩饰不住。婆家的人都很好,丈夫对自己更好,杜雅兰觉得人生真的是满足了,她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肚子,多么期望不久的将来,可以有一颗种子在那里生根发芽。 杜府的人早早在门口等着,待看到王府标识的轿辇,是一下就欢呼起来了,忙有人去报了颜氏,又去禀明袁氏。女婿是个有爵位的侯爷。大意不得,杜府是阖府上下一起出迎,颜氏站在最前面,躬身道:“老身杜颜氏,见过侯爷。” 尹思远笑眯眯地跳出轿子,在颜氏蹲身前扶起她的手,道:“祖母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呃…… 颜氏不知道怎么搭话了,身后的长福悄声提醒主子:“爷,那是夫人的祖母,您不能直接这么称呼。” 按照规矩。有爵位的王爷侯爷,身份尊贵,没有诰命的颜氏只有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就是称呼。也只能称谓“杜老夫人”绝非是尹思远开口闭口的“祖母”。 长福就这么一说了,尹思远瞪圆了眼睛:“爷娶了她的孙女,就是一家人,爷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长福就不说话了,这位爷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行我素惯了。要是有朝一日按照常理出牌,长福反而不习惯。 尹思远根本不管杜府人听到此话是何感觉,见自己妻子正在下马车,他一把撞开紫菱,自己左右手开动,直接把杜雅兰抱下了马车。杜府的人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天子知道,可是大罪啊!事实上他们真的想太多,天子一直把尹思远当做小孩,就算知道,也顶多训斥几句罢了。也不知道许贵妃给天子灌了什么汤,总之天子对这个比自己年纪小十几岁的小舅子,是溺爱得很。 绿影在后面看了直咋舌,杜汀兰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不要出声。杜馨兰看在眼里,讽刺一笑。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大厅过去,杜府自然是把尹思远奉为上宾,袁氏见女儿过得这样好,打心里高兴。宾主落座后,尹思远倒是很会哄老人家开心,也不知颜氏是真是假,总之是笑声朗朗。之后念叨了几句,尹思远便借口要与岳父对弈,跟着大老爷去书房了,可怜大老爷虽然是远距离与天子接触过几回,在尹思远这个毛头小子面前,反而拘谨不少。 三个姐妹嫁过去的情形,从这回门就能看出大概来了,袁氏安慰了几句,就把女儿拉到房中说悄悄话去了,杜汀兰也提出想回知春阁坐坐,颜氏没有不依的道理,刚出茹古院不远,就见一个形似方姨娘的人过来,然后杜馨兰就跑了上去,母女俩抱头痛哭。 方姨娘见到杜汀兰站在远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慢慢地走过来,道:“怎么?很意外是不是?” 杜汀兰面不改色:“我如今已经是风王府的三侧夫人,方姨娘如果还想用下作手段对付我,恐怕也得掂量自己手上的分量了。”原本她们母女这么快团聚就让杜汀兰大为光火,但既然方姨娘得到了教训,杜馨兰如今也过得不如意,杜汀兰就打算息事宁人了。没想到方姨娘不改常态,也不知道检讨,反而冲着她叫嚣,杜汀兰可就不能忍让了。 方姨娘嗤笑:“你是在威胁我么?呵呵呵呵,我好害怕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三爷,是个不近女色只养娈童的正常人!杜汀兰,你永无出头之日了!哈哈哈!”方姨娘嚣张地扬长大笑,绿影全身颤抖,思雨更是回击道:“即便我们小姐不幸,那也是个侧夫人的名分!七小姐又能好到多少?不过是跟方姨娘你一样,做人一辈子的妾侍罢了!“ 方姨娘哼笑道:“那是因为我们馨儿懂得谦让,更懂得尊卑礼节,不像有些人!待过一段日子,侯爷总能看到我们馨儿的好。” 思雨道:“那样最好,不是方姨娘你自欺欺人就好。对了方姨娘,我想奉劝你一句,既然被接回来了,就以一个小妾的身份好好地服侍大老爷,如果方姨娘还想对我们八小姐不利,不需要小姐知道,我思雨也能够让方姨娘你,从哪里被接回就被送回哪里。” 一席话说得底气十足,轮到方姨娘气得花枝乱颤,但哪里还有杜汀兰几人的身影,方姨娘气急败坏地对着她们远去的方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威胁我?” 半响从树杈上跳下一人,忖着腮帮子,望着刚才的几人,似有若无地笑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山穷水尽汀兰茫然无措 远离方姨娘,杜汀兰才敢露出本来的焦虑来,思雨见了,便道:“小姐可是担心方姨娘会故技重施,置小姐于不利境地?” 杜汀兰道:“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早就有数,让我难受的人是父亲,怪不得从一踏进杜府的门,他就一直闪避我的眼睛,他定然也是觉得,这件事对我不公平,所以故意躲我吧!” 犯了那么大的错,都已经被送回金阳了,还能完好无损地送回来。≧頂點小說,x.想回金阳的路程,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从她待嫁到出嫁,前后也就是半年的时间,这么一计算,方姨娘就是在金阳住了三两个月,说什么受罪,去逍遥了才是真的。看来她低估了方姨娘的本事,或者说,低估了方姨娘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同时也高估了父亲对自己在意的程度,可真的是如此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父亲送过来的地契并非关怀,而是致歉。父亲啊父亲,难道我娘亲的命对你来说,就那般的轻贱么?难道我这个女儿对你来说,只是个累赘么? 绿影是气得浑身发抖:“大老爷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这般偏宠方姨娘。” 思雨冷笑道:“男人的心,从来都是这样善变。” 正说着,安姑姑从那头走过来,一见杜汀兰就上前几步,道:“可算是把八小姐盼回来了,夫人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绿影又感慨:“二夫人倒是对小姐真心的好。要是二夫人才是小姐的母亲,那该是有多好。” 思雨道:“还嫌不够乱么?说的是什么混话?要是被人听到,小姐又要受罪了。” 绿影吐吐舌,忙住了嘴。 杜汀兰走进院子,顾氏正认真地浇花,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都知道啦?” “我想你早晚会知道,又是新婚,就没有派人扫你的兴。如何了?”作为一个过来人。顾氏见杜汀兰的面色也明白了七八分。她劝道:“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刚嫁过去,彼此也都不了解,等到时日一长。慢慢地接触了。才会发觉那个人的好。”她当初不正是如此么?原本心系的是大表哥。无奈地嫁给二表哥,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谁知还是在时间的缓缓流淌中。陷入二表哥的温柔怀抱不能自拔。他在的时候她不敢告诉他,却造成终身的遗憾。而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大表哥,奇异的是即使如今同在一个屋檐,她也没有对他存过半点心思。 见杜汀兰无话,道:“你不会是还惦记……” 袁润天几个字她没有问出口,安姑姑也适时地关了门。顾氏拉着杜汀兰的手往内室走,杜汀兰道:“婶母,我被人算计了。” 顾氏停下脚步,又听杜汀兰道:“新婚当晚,昊表弟来过我房里。” 当时她也惊奇,无缘无故地,昊表弟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还那样地指责她。那时候她一心想劝走昊哥儿,虽然隐隐约约听到窗外的声音,可是以为是下人路过,就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会不会是夫君那时候已经来过,误会了什么? 顾氏对此猜测深信不疑,道:“你这样推测也合情合理,不然如何解释洞房花烛夜新郎不入洞房?又如何解释他不陪你回娘家的?”新妇过门三日回门,夫君陪伴在侧,才能显示丈夫对她的疼爱,要是没有丈夫陪同的,要么是小妾,要么就是杜汀兰这种,还没有得到丈夫疼宠的。 “还有一件事……”杜汀兰犹豫着才开口说道:“我们来时遇到方姨娘,她说夫君是……”她都说不出口。 顾氏嗤之以鼻:“这个不难,找人一试便知。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否则他也不会对你下那番令了。”一个不喜爱女色养男宠的男人,真的是风王妃杨氏的儿子么?传言都说风王妃是个盖世无双的女中豪杰,顾氏想,除非那尹三爷是有三头六臂,否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他的这一奇异举动。 “方姨娘的事情,你不要急,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顾氏说着,对安姑姑使了个眼色,安姑姑了然上前,帘子里面便走出来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只是皮肤黝黑,一看就有些功底。 顾氏道:“她是当年你二叔在拢北的亲信,我们一直少有联络。这一次她也是有事才会上汴都的。前一段只管忙着你的嫁妆,还有梳理春儿留下的亲信,也没有注意别的事情。正好她来看我,我便让她帮忙监视竹园的一举一动,有何人进出。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些线索。” 那女子对着杜汀兰施礼,道:“奴婢奉我们夫人之命,监视竹园。其间除了送饭的仆妇进去过,就再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就在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奴婢发现有位夫人带着一众侍女进去过。” “你有没有看清是何人?” 那女子摇头,深以为憾地说道:“除了夫人,奴婢并不认识府里的任何其他夫人。天色也晚,奴婢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有一点奴婢觉得奇怪,当时那夫人是带着四个侍女进去的,奴婢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其中一个侍女,举止很是奇异。进去的时候精神抖擞,可出来的时候,竟然是被另外三个侍女扶着的。” 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有人违背颜氏的令进去偷偷看那颜姨娘,也不需要带那么多丫鬟。再者,就算突然腹痛等不适,也不需要三个丫鬟齐力搀扶。杜汀兰微微一凝思,向顾氏看去:“婶母你是说……” 顾氏道:“我怀疑有人偷龙转凤,将颜姨娘送了出去。” 杜汀兰道:“六个月前,不正是方姨娘被送回金阳的时候么?” 顾氏道:“是啊!就是因为太凑巧了。” “可是我们不能张扬。”杜汀兰道:“谁都不知道那夫人是谁,万一是祖母呢?” 这也正是顾氏最担心的地方,如此一来,她们就失去掣肘方姨娘的机会,怪不得她今日会那么嚣张。 顾氏道:“会不会是你母亲?还是说,是方姨娘与谁达成了某种共识,才能一举从金阳回来?如果,送走颜姨娘的真的是你祖母,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希望?不就是走到末路,再也没有指望了么?” 她们的目的是驱赶方姨娘,现今她还好端端地住在杜府不说,就连当年的人证颜姨娘也被人送走,不是山穷水尽,又是什么? “那也未必。”思雨忽然开口说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浅行辄直寻觅蛛丝马迹 “究竟那一晚的人是否是老夫人,只需一试便知。”思雨说道。 “你的意思是……”顾氏似乎有些明白了。 思雨道:“首先夫人应该清楚,老夫人对颜姨娘是什么态度,我们才能决定接下来的动作。” 杜汀兰道:“我想,祖母还是舍不得要颜姨娘去死的,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但不管祖母如何以为,这步棋,我们早晚得走。”抛去祖母的主观立场不说,难道方姨娘就会白等着她们利用这次机会么?不要说沁芳阁和知春阁现在翻了脸,就是凭着杜馨兰在王府过得并不好,方姨娘也会把过错归咎在她杜汀兰身上。与其谋定后动,不如先发制人呢。 “祖母那里,还需要婶母出面才能办好。侄女现在心里还有一种别的猜测,所以侄女得去母亲那里一趟。” 顾氏点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袁氏,只是一直没有她是幕后凶手的证据,假若那晚的人不是婆婆的话,会不会可能就是袁氏呢?随着杜汀兰的大胆猜想,思雨也道:“如果小姐和夫人执意如此,倒是要先解决一个首要问题。那便是时间,午膳后小姐便要随同侯爷侯夫人的马车一同回王府。又如何能够完成这些呢?所以我们首要的任务是,阻止侯爷回去,留下他过夜,这样小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在场的人对侯爷都不了解,更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思雨便想,夫人要去老夫人那里,小姐也要去探大夫人的口风,眼下就剩下她和绿影两个人,不论那侯爷是什么性子,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起码也能拖延一下,尽量为小姐和夫人拖延时间吧! 因道:“留下侯爷的事情就交给奴婢吧!”总不能去找五小姐说吧。那样一来不是什么都穿帮了么? 绿影见思雨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忍不住想歪了,道:“思雨姐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思雨故意逗她道:“不是我。是我们俩。” 绿影便一脸紧张地环抱了自己,道:“我……我可不去。小姐说了,我还小呢!” 顾氏正喝水,闻听此言“噗嗤”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也给刚才紧张的气氛增添不少喜悦。 兵分三路。顾氏进了含辉斋,思雨带着被强扭去的绿影往书房走,杜汀兰则独自来到了茹古院。见了面,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能少,杜汀兰环视四周,不见杜雅兰的身影,便道:“五姐姐怎么不多陪母亲说说话。” 袁氏笑着道:“她说想回先前住的藕香阁看看,我也就随了她去了。” 还好不是也跟着去书房了,不然她还得思量怎么将五姐姐支开,这样正好。 杜汀兰道:“侯爷对姐姐很是恩宠。姐姐是个有福的,女儿也是沾了姐姐的光呢!” 好话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嫌多,袁氏对这些听着很是受用,特别是那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笑了笑,宽慰杜汀兰道:“都有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五姐姐那样运气好的,再耐心点,男人都是靠哄的。” 杜汀兰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这话是埋汰她呢,还是真的站在一个嫡母的身份说的?想着也不知思雨她们能够拖延多少时间。便直接开口道:“女儿行得正坐得端,相信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说起来,虽然只是离开府里三日,却觉得过去了好。” 袁氏便道:“在家千日好。日后你想回来了,就跟你五姐姐一起回来看看。”瞧瞧,多得意,意思就是她这个侧夫人不能单独出来了,只能作为她杜雅兰的跟班随从一类的人物,跟着一起回来。 杜汀兰但笑不语。抿着茶不说话。再怎么不受宠爱,名分还是在那里摆着,比未出阁的时候在袁氏面前还有底气些,因道:“不过,女儿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何事?”袁氏随意地问道。 “女儿刚才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嚼舌根,说是竹园里面,还住着人。” 袁氏“腾”地站了起来,喝道:“胡说!不过就是个空院子,哪里住着人!这是哪些嘴巴不干净的,在背后胡说八道呢!” 杜汀兰瞧着她的面色,如此激动,还是少见的,便佯装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母亲不要生气,女儿也是听人说起的。” 袁氏也察觉到自己太紧张了,这才坐下,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你还听说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说那竹园不但住着人,还是个不能见光的人。也有人说,她有一晚亲眼见到有人把里面的人接走了。母亲也知道,之前竹园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女儿还为此险些被人误会,所以对于这件事特别敏感,也就多听了一会。” 岂止被误会,也是因为那晚她来到竹园,被人撞见,幕后的人才推了她一把,后来验证是方姨娘做的,但是现在联想起来,又有些出入。首先方姨娘何必冒着得罪祖母的危险对付她?其次时间上也有些不大吻合。 “还有呢?”这一次袁氏就像是在听寻常的故事一样,杜汀兰道:“别的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人说,那接走竹园那位的人,是母亲您。”见袁氏变了色,杜汀兰视而不见地继续道:“女儿自然相信母亲的为人,可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想嫁祸给母亲。试问母亲对女儿这样的好,又有什么理由伤害女儿呢。” “嗯。”袁氏默然点头,赞许道:“你能这么识大体,我很高兴。也不枉疼爱你这么多年。”话音一转又道:“咱们府上的下人是越来越放肆了,贱婢就是贱婢,回头也要整治一番才行。” 变着法地贬低她,杜汀兰也不在意地说道:“母亲说得极是。千万别让那些人披着伪善的外衣,迷惑了您的慧眼。原本女儿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但是方姨娘是伤害我姨娘的元凶,女儿说什么也不能置之不理。倘若有人借此做文章,女儿是无法苟同的。俗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母亲歇息吧,女儿也想饮水思源,去知春阁看看。”(。) PS: 过年好! 第二百六十九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 深入浅出突破暗蓄礁石 回知春阁的路是那么熟悉,杜汀兰闭上眼睛也能走回去。 院子里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她坐过的椅子放置的妆匛,也都原原本本地在原处。桌案上有一小杯菊花茶,呼呼冒着热气,那是夏日里她最爱喝的。夏日暑气重,江嬷嬷担心每日喝绿豆汤会腻,便变着花样给她的饮品里增添色泽。其中也包含菊花茶,原本杜汀兰是最不爱喝的,后来也不知道江嬷嬷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普通的菊花茶变得香气袭人起来,杜汀兰之后慢慢地,竟然喜欢上那种味道来。 杜汀兰端起来,细细地抿了一口,还是那股味道,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出嫁前的样子。 江嬷嬷从外进来,见到杜汀兰,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姐!” 杜汀兰一笑,可是跟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衣衫粗糙,面容憔悴,仔细一看,嘴角还有青紫的印迹,杜汀兰手往那探过去,江嬷嬷忙闪躲开,一笑又扯动嘴角,杜汀兰冷了脸,问道:“谁做的?” 江嬷嬷不愿提及此事,笑着敷衍道:“小姐怎么不声不响就进来了,吓了老奴一跳。” 杜汀兰环视整个知春阁,以前的下人大都不见踪影。似乎从她踏步进来到现在,唯一见过的除了负责洒扫的嬷嬷,就是江嬷嬷了。 “是方姨娘做的,对不对?”虽然是问话,却是用了笃定的语气。 方姨娘恨透了她,她人在王府方姨娘伸手够不到,便把怨气都撒在了江嬷嬷身上,除去嘴角,不知身上还有多少的伤,不知江嬷嬷平日还受了多少的气。是什么让方姨娘这样嚣张?嚣张到明明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还要装作正气凛然的样子来对付她?真的是因为过往她娘亲的怨气么?还是因为方姨娘觉得是她抢了她女儿的婚事?想来,这知春阁如此冷清,也多半是害怕受到方姨娘的迫害吧! 可就算是这样受尽欺辱。江嬷嬷还是坚持了下来,一个人死死地守住这方净土,一个人将杜汀兰出嫁前的东西收拾得妥妥帖帖。这份情感,着实让杜汀兰震撼。想着想着。她鼻头有些发酸,对着江嬷嬷道:“嬷嬷你放心,今日你所受的欺凌,有朝一日,我一定替你讨要回来!” 江嬷嬷勉强笑道:“只要小姐过得好。老奴就万死不辞了。” 杜汀兰道:“方姨娘这样对待你,难道母亲都不过问么?” 江嬷嬷转移了话题,看着杜汀兰妇人发髻,道:“三爷对你好吗?” 她越是闪躲杜汀兰越是怀疑,道:“嬷嬷当初为何不肯跟我一起走,那样的话,我也可以保护嬷嬷了。不如我现在就去跟母亲说,带你回我那边去。” 江嬷嬷连连摇头:“老奴在杜府待了大半辈子了,要换去别的地方,就怕不习惯。”府中人都知道她是八小姐的心腹。那些恨八小姐的人现在欺负不了八小姐,拿她出气,可倘若她也跟着去了王府,那那些人不是就会在王府对小姐下手了么?眼下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会留在杜府,也算是保全小姐,起码能够给她争取一点时间。等到时间长了,小姐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可这些都不能对小姐说。小姐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样伤心。江嬷嬷的前半生都在浑浑噩噩里度过,不时巴结这个主子,巴结那个主子。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后半生她就想服侍好一位主子,而小姐就是老天赐给她改过自新的最好人选。 “我在王府一切都好。”嬷嬷最想听的大概就是这句话,杜汀兰也想宽她的心,一边扶了江嬷嬷,道:“其实出嫁前。母亲也给我派了一位姓江的嬷嬷。” 江嬷嬷道:“老奴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杜汀兰扶着江嬷嬷往房中去,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今日回门我不能久待,嬷嬷你自己在这里,好生珍重。” 也不知道思雨她们争取到多少时间,如果侯爷不能答应,那么这就是此次相聚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两个人都有些伤感,江嬷嬷含泪道:“小姐保重。” 摸着嬷嬷粗糙的手,她舍不得放下:“我身边有思雨,还有绿影,嬷嬷不必担心,我只是放心不下嬷嬷你……” 江嬷嬷道:“恶人自有天收,老奴一定好好保住这条命,亲眼看到方姨娘的报应。” 杜汀兰苦涩地笑了笑,转身就往沁芳阁走去。 嬷嬷保护他多年,今日,就让她也保护嬷嬷一次! 气势汹汹地闯进沁芳阁,方姨娘正和杜馨兰说着话呢,母女俩手握着手,诉不尽的衷肠。杜汀兰见人就道:“是不是你做的?” 方姨娘斜觑一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侧夫人啊!大驾光临我们沁芳阁,是有什么事么?” 杜汀兰看着方姨娘娇媚的面容,还有一张血盆大口,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直接摔了方姨娘搭在肩头的披风,冷然道:“少给我装傻充愣!我再问你一次,指使人欺负江嬷嬷,还打了她耳光的人,是不是你?” 方姨娘被杜汀兰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一想到这是在杜府,又听说杜汀兰在那边并不得宠,便硬气了不少,道:“是又怎样?一个下贱的奴仆,我教训她算是抬举她!” “啪!”杜汀兰扬手就给了方姨娘一记耳光,还打得不轻,她根本就没有留情面,冷冷道:“按照规矩你也是我杜府的下人,我打了你,也是抬举你!” 方姨娘直接被打蒙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尖叫道:“你,你敢打我?” 杜汀兰毫不留情地宣示道:“从今以后你记着,但凡你在江嬷嬷身上留下的伤痕,我必要从身上十倍讨要回来!” 方姨娘道:“你就不怕……” 杜汀兰直接打断道:“怕?我还怕打得不够响!不必你假仁假义,你想问我是怕回王府无法交代是不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但是我警告你,别再去打扰知春阁任何一个人的生活,否则,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方姨娘从后面扑上来,口里说了声:“我叫你打我……”就冲杜汀兰撕了过去,杜汀兰也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一首,攥紧了拳头往方姨娘身上挥去,直接就往脸上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的杜馨兰这时候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别打了……” 但是她弱小的声音怎能抵得过已经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ps: 恭祝所有读者朋友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财源滚滚来!> 第二百七十章 第二百七十章 柳暗花明玉簪洞察真相 大老爷铁青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杜汀兰直接回看过去,大老爷气得不行不行的,指着杜汀兰就说道:“回门当日惹出这样大的麻烦,你是嫌我们杜府太清净了,还是想告诉他人,我杜成康的家教不过如此。” 杜汀兰道:“女儿替嬷嬷教训欺负她的人,何错之有?” 大老爷又是一哽,道:“方姨娘虽然不是生养你的姨娘,但好歹也是你七姐姐的生母,你对她没有尊敬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当着下人的面这番羞辱于她?” 冷冷地哼了一声,杜汀兰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你……”大老爷是被气得一愣一愣的,偏偏女儿还用她教导过的话来回击他。大老爷觉得深深被挫败了,便转换了话题道:“你刚刚嫁过去,要让婆家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你日后还怎样在王府立足?再有,那江嬷嬷不过一个下人罢了。” 杜汀兰听不得自己院子的人被践踏,直接回道:“对父亲来说,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对女儿来说,她是很重要的亲人。或许就像父亲对方姨娘的感情一样。今日是方姨娘被女儿打了几下,倘若换成是旁人,父亲也会这样来指责女儿么?这些年女儿的食住行都是江嬷嬷在打理,她为女儿用尽了心思,到头来女儿出嫁了,杜府就要这样对待一个曾经殚精竭虑过的下人么?说到底,女儿只是与父亲在意的不是同一个人罢了。父亲不问缘由指责女儿,是因为您与方姨娘夫妻一场,可是在您不问青红皂白就质问女儿的同时,有没有一点点考虑到我们的父女之情?” “我……”大老爷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当时他听说小女儿与方姨娘打起来,真的是气坏了,然后看到方姨娘一张美丽的面孔上青青紫紫。女儿只是半边侧脸上有轻微的伤痕,大老爷便直觉以为是女儿仗着自己嫁人欺负人。尔后方姨娘哭哭啼啼地要他做主,两种复杂的情感夹杂在一起,大老爷轻易就向着方姨娘偏袒了过去。特别是看到杜馨兰又哭的快断气样。大老爷就将错误全部归咎在小女儿身上了。 杜汀兰看到父亲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站起来道:“没有对不对?”苦苦一笑:“所以父亲偷偷给我的地契,不是因为对我的爱,而是愧疚。因为你事先就预备瞒着女儿,等到女儿前脚踏出杜府的大门,您后脚就把方姨娘给接了回来。父亲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女儿的心里是何种感受?就像是淌着血一样地疼!” 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来:“当父亲醉倒在方姨娘的温柔乡之时,可曾想过,在多年以前,我姨娘也这样深切地期盼过你,她甚至不顾一切也要为您生下孩子。” “我……”大老爷确实没想过这么多。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他的心从始至终只给过一个人,对后来所有的女人,他都谈不上爱。这些年也是看在方姨娘伺候他的份上,才有些特别对待。但是大老爷同时又是遵从传统的人,觉得女子应该从出生就遵守三从四德,小女儿出嫁前,就该听他的话。 冷冷地看过去,杜汀兰道:“既然父亲从来没有顾及女儿的感受,女儿何必在意父亲如何想?江嬷嬷是伺候女儿的老嬷嬷了。女儿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带走!”说完行了磕头大礼,跟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大老爷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暗暗失落,都忘记替自己辩解一句,方姨娘回来,他根本不知情。 出了门来,杜汀兰仍旧忍不住冷心,如今在杜府的念想一点一点的消失。或许有朝一日,真的会消失殆尽呢!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这么一动手,方姨娘一时半会不敢对江嬷嬷怎样的,杜汀兰就是确信,七姐姐杜馨兰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因为侯爷还在杜府,她必须给侯爷留下一个好印象,一个善良温婉的好印象。还有父亲那里,这些年杜汀兰慢慢地了解到,父亲是个耳根子特别软的人,今天她闹了这么一出,无非是给父亲提个醒,若然方姨娘还有什么动作,父亲也会出手的,虽然她说得那么铿锵,可是未必能够带走江嬷嬷,留下她也必须要将后路给预备好。另外就是她不能确信思雨能否办得好,如今她脸上有伤,正好可以留下来养养,这个理由也算冠冕堂皇了,又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伸了伸腰,还真的是解气啊,特别是看到方姨娘面目全非的时候,杜汀兰想,为什么不多给她几拳,让她直接躺到过年,让她毁容。哎,等等,虽然自己占了上风,可是方姨娘也出手不轻,她身上到现在都疼呢,那方姨娘指甲那么长,不会把胭脂都弄到她皮肉里了吧?还有这半边脸,似乎也肿了,轻轻一摸就疼得不要不要的。 掏出手帕正欲擦拭,对面有人率先递过来一张,素净的手帕上绣着一对鸳鸯,杜汀兰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她屈身道:“侯爷。” 尹思远瞧着面前五官不全的女人,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杜汀兰道:“侯爷好记性,妾身是三侧夫人,与侯夫人是同一天进门的。” “呃?”尹思远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真的是这样么?他怎么觉得他们不止见过两三次呢? 杜汀兰没有兴致闲谈,更不想招惹这样的纨绔,便再行了一礼,道:“妾身先行告退。” 他出现在这里,那么思雨她们人呢?这才是杜汀兰关心的。 “哦,爷不认识路,一起吧。” 嘎嘎嘎…… 杜汀兰真想掐他一把,他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么?没看到她脸上有伤是要去敷药么?不知道从传统来说他是她的姐夫男女授受不亲么? “抱歉,我没有空。”杜汀兰很无情地拒绝了,敷完药她还要赶着时间去找婶母她们商议呢,哪有功夫理会这种特别有“闲情雅致”的人?要是思雨没有完成任务她们还得执行下一个计划,将那侯爷打晕或者下药,等等,侯爷,她面前的不就是么? 杜汀兰想着便转头,尹思远是一直跟着,这么不注意两人来了个头碰头,只听“哎哟”一声,尹思远叫的分外嘹亮,随着那碰触,杜汀兰身上的玉簪也掉了出来,碎落成两半。 尹思远原本是觉得好玩,一见地上的玉簪,好奇地说道:“咦,这是什么?”(。) PS: 新年快乐。 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雨中前行好一个皇室贵胄 原本听到玉碎声,杜汀兰直觉地向发髻上摸去,她记得很清楚,今日出门,只让思雨在发髻戴了一支簪。现在手上触及的不就是那支簪么?这么说,地上的这支又是?难道…… 她下意识往袖口摸了摸,果然…… 视线随之落到地上,更加离奇的怪异感觉袭来。按理说这么高的地方,玉簪落下地该是摔得七零八碎的,可这支完全不是,它是被生生段成两截!在这两截的结合处有一道细长的口子,将两截断簪凑在一起,则形成一种如同花状的花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尹思远已经将那两截断簪拾起来,杜汀兰一把抢过来,都忘记自己面前还有人,一门心思都全在簪子上,怎么会,怎么会断得这么奇怪?如若如此,只能说明一种问题,这支簪子是赝品,是被人刻意打造的。然而这支簪子的原有主人是…… 杜汀兰提起裙裾,就往外走。尹思远正觉得好玩呢,也就顺势拉住她,杜汀兰着急见顾氏,尹思远不肯放手,两个人争执间,因尹思远力气过大,杜汀兰情急地顺着他的手就是一咬,尹思远吃痛地丢开她的手,杜汀兰得到自由,快步向前奔跑几步,远处风吹来,冲动的意识醒了些,背后尹思远还在喊痛,杜汀兰停下脚步,回头欠身道:“冒犯侯爷是妾身的不是,但是妾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此事事关妾身娘亲,若日后有机会,妾身再来向侯爷赔罪。” 尹思远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手背上的疼痛感还没有消去,独自一人坐在原地,傻乎乎地笑道:“怎么这么熟悉?连咬人的方式都一样。” 他饶有兴趣地再看了前方一眼,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道:“有趣。有趣!” 这边杜汀兰匆匆往顾氏的院子里赶,有些事情,她迫不及待地要想告诉婶母。顾氏也刚从含辉斋回来,见到杜汀兰心急火燎的样子。道:“有什么发现?” 杜汀兰回头看了眼,就顾氏和安姑姑,她问道:“思雨和绿影呢?还没有回来?” 顾氏道:“兴许是还没有找到侯爷吧,你也知道那侯爷不是个善茬,办不办得到。还难说呢。咦,你这脸是怎么了?” 杜汀兰躲过了顾氏的手,她才刚刚遇到侯爷,这么说思雨她们是没有找到了。和方姨娘大打出手,父亲那边肯定是不待见她的,这么留下来可能还会连累江嬷嬷,便道:“既然如此,那侄女就长话短说了。” 将那两截断簪递过去,道:“这是翠莺死前,交给我的。” 顾氏看了看。道:“倒是奇怪得很,怎么好端端地就断成了两截。不对,你来看,这里有东西。” 细小的簪子接缝处,一条细窄的纸条,顾氏抽出来,翻开那纸条,却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顾氏将它放在烛火旁,一排细长的小字徐徐落入眼前,又很快消失不见。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是何意?”顾氏道。 杜汀兰也思忖:“我也不明白。” 顾氏道:“你说这簪子是翠莺死前给你的,除了这簪子,她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皎洁月色下,翠莺清秀的面庞袭来。她站在门口,鬓发被风轻轻地吹动着,她说道:“如果将来有一天,六小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还请七小姐看在我的情分上,绕过六小姐一命。这支簪子。就是给七小姐最好的礼物。” 当时杜汀兰还排行老七,翠莺口中的六小姐,自然就是杜馨兰无疑了。杜汀兰想着便道:“如此说来,这簪子是掣肘方姨娘的最大砝码,但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氏道:“不管是什么,至少说明方姨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被翠莺知道了。不,或许不是秘密。” 十几年前婶母和二叔都在外放,杜府的事情不一定清楚。杜汀兰还没有回来,当然也不知道,要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问问当时在杜府的人。眼下面前就有一个,顾氏和杜汀兰双双朝安姑姑看去,安姑姑却道:“不是老奴不肯说,只是当年夫人是在那样的情形下,老奴又怎会有心管别人的事,莫要说听说,就是出门,老奴也不曾有过啊!” 顾氏凝思道:“如此,我们便去问问江嬷嬷。” 江嬷嬷道:“要说到此事,那还要提到之前服侍七小姐的翠莺。先翠莺与后面的莺姨娘是一个母亲所生,因为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先后被送到杜府为奴,但并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可能那时候七小姐还小,跟先翠莺还有翠微年纪相当,那翠莺又是个懂事的,因此七小姐对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翠莺也投桃报李,忠心耿耿地服侍七小姐。谁知道好景不长,没过两年,沁芳阁就出了一件大事,跟着从那之后,翠莺的身子就日渐衰落下去,后来就起不来床了。她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七小姐,就是后来的莺姨娘。说起来也奇怪,七小姐那那般信任与喜爱先翠莺,可是对莺姨娘的态度却截然相反,这一点老奴也是匪夷所思。” 杜汀兰道:“可能就是莺姨娘当时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她姐姐先翠莺并不知情,才把妹妹托付给七小姐。又或者,先翠莺是因为莺姨娘犯了什么大的过失,自己代罪受罚,赔上一条命的。” 顾氏道:“她们之间一定还有某种扯不断的联系。方姨娘和馨兰都不喜欢后来的翠莺,可是翠莺即使受罪,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们母女半句不是。相反地还一再地包庇她们。甚至到最后宁肯牺牲自己的命也要保全馨兰母女,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杜汀兰道:“除了血缘亲情就是像我和绿影这样的主仆,或者是婶母和安姑姑的情分,但是对莺姨娘的好意,七姐姐是从来不领情的。” 顾氏分析道:“那便只有你说的另一种可能了。” 正说着绿影喜滋滋地跳进来,说道:“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侯爷就像是奴婢肚子里蛔虫似的,居然主动提出来要留宿在咱们杜府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里迈步不外乎人情世故 杜汀兰道:“你和思雨见到侯爷了?” 绿影摇晃了脑袋:“才没有呢,我跟思雨姐姐绕着花园走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侯爷的人影。我们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哪知道后来就传出来说,侯爷要留宿。那他要留下来,侯夫人也肯定要留下来作陪,七小姐是姨娘,也是要留下来的,小姐不就顺便留下来了,对了小姐,你脸怎么了。” 杜汀兰道:“其实侯爷留不留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就在绿影回来前她已经探出究竟,只是还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回思雨也回来了,顾氏便道:“你祖母那边根本不知道此事。” 杜汀兰了然点头。顾氏是祖母的儿媳,也是她娘家人,她都断定的事情,那么祖母就是真的不知情了。如此也直接推翻了之前的论证,从而衍生一条新的论证:那晚偷着进去的 ,是袁氏。 方姨娘作为当事人,还被扣押着,分身乏术。祖母不知情,便没有参与。杜府的女主子说来说去就只有那么几个,这些都排除后,只有最后一个袁氏。 “好端端的,母亲为何急着要将颜姨娘送走呢。”杜汀兰想不明白。 顾氏咬着牙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当年的事情她也有参与。” 杜汀兰猛地站起来,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从她回到杜府开始,母亲一直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在她眼里,母亲对她和对五姐姐是一样的。她也知道自己比不过,但是一直在努力。但是忽然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亲娘的死跟这个对她多年好到不能再好的嫡母有关,甚至有可能,嫡母就是害死她娘亲的真凶,一个美好的形象瞬间土崩瓦解。杜汀兰心里上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 顾氏恨极了那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与袁氏没有深仇,却似乎有旧恨。她也站起来道:“怎么不可能?难道因为她是正室?哼。正室就不会嫉妒得宠的小妾么?一个生了一个女儿的正室就不担心小妾会生下男丁分淡她的宠爱取代她的地位?” 杜汀兰道:“我娘亲只是一介布衣,即使当初生下的是男丁,也绝不可能威胁她的地位。除非……” 顾氏冷哼道“怎么?说不下去了吗?” 思雨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便道:“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吵架么?二夫人。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如果在没有罪证确凿的情况下就报了仇,到时候岂不是冤枉了好人?就像我们之前的方姨娘,因为我们认定她是凶手,才走了这么多的弯路。” 转头也劝杜汀兰:“不管小姐相不相信,既然我们已经推测出那晚进竹园的人就是大夫人,也就很大程度上说明,大夫人或许与当年的事情也脱不了干系。比起之前像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眼下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奴婢觉得。二夫人也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觉得所有的嫡母都是居心叵测。小姐更加要明白知人善任的道理,当初方姨娘她们为何如此相信翠莺,或许咱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想,那不是信任,而是威胁呢?” 一席话说得顾氏和杜汀兰都沉默了起来。杜汀兰率先道:“对不起婶母,侄女与您的心情一样,都想早日抓到真凶。但排除马车纵火案,此事,我们或许真的错怪了方姨娘。侄女想报仇,但也不想连累了无辜的人。” 顾氏道:“那怎么办?”她是一颗心都扑腾在上面了,报仇是唯一的心愿。 思雨道:“如果二夫人想一探究竟,奴婢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还有……”顿了顿才道:“也不知道二夫人肯不肯。” 顾氏怎会听不出思雨的弦外之音,杜汀兰看着也明白了,道:“婶母……” 顾氏顿首,道:“你二叔也不在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替我们的孩子报仇,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 要想试探袁氏。还有一个人是最好的武器,就是杜汀兰自己的生父。而她刚从书房过来,又与父亲大吵了一架,现在的情形也不宜出面了。只有顾氏,她在大老爷那是昔日的恋人,她如果开口,大老爷不会袖手旁观。 说白了,也就是利用大老爷对顾氏的余情,激发袁氏的醋意。 如今大老爷正是头疼之际,嫡女风光回门是不假,但是两个庶女因为方姨娘的原因已经势同水火,以前秀气温顺如同羔羊的小女儿今天也敢跟他顶嘴了,方姨娘又喋喋不休,大老爷真是烦不胜烦。就在这种情形下他与顾氏巧遇了,当年的表妹还是那样动人,大老爷一见,怜爱之心顿起,又想到弟弟英年早逝,害她下半辈子都要守寡,着实让人恻隐。这两种情绪交织着,大老爷心乱如麻。 其实顾氏并未做什么,就是制造了一场清晨与大老爷的偶遇,然后一同去大厅罢了。当然为了不错过袁氏的任何表情,顾氏故意放慢脚步,袁氏为了女儿操碎了心,在女婿还在的情况下肯定要精心安排早膳,来的必定比大老爷早。所以顾氏踩着点等到大老爷,这样,从袁氏的角度看,两个人就像是旧火重燃的迹象。 当着那么一个高门女婿的面,袁氏不便发火,心底早起了疑心,一个眼神徐嬷嬷就开始了她一日的监视工作,杜汀兰也没闲着,她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颜氏不知昨日的情况,看了看,道:“三侧夫人怎么还没来?” 真是拗口啊,孙女嫁人了,以前的称呼都不能用,得按照夫家的名分来喊。方嬷嬷便上前回禀说:“三侧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说是 昨日舟车劳顿,身子有些不舒服,向侯爷和老夫人告罪呢!” 昨晚商定后,知春阁便有丫鬟去过大厨房,说的就是三侧夫人半夜病了,今早再这么一说,由不得人不信。 “病了?”尹思远说道,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嬷嬷,好似方嬷嬷是与人串通一样。 “是。”方嬷嬷赶紧把头低得更低,谦卑地回答道:“是知春阁那边传来的话,昨夜已经熬过一次药,应该是不假的。” 尹思远丢了手上的早点,站起身拍拍袖子,道:“人是跟着爷一起回来的,爷也得给我三叔一个交代。既然病了,那爷去瞧瞧。” 说着就要往外迈步,杜雅兰先就被惊到了,见尹思远抬步,往前一拦,笑道:“侯爷留步。”(。)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行行重行行顾氏挑大梁 尹思远眼一眯:“别拦着。一看书?·1?” 眼前的是侯爷,也是自己的男人,现在要去看别的人。杜雅兰知道自己不该阻拦,前晚二婶母单独提醒过她的,侯爷脾性乖张,什么事都要顺着他。所以杜雅兰第一直觉侯爷是好奇,要表达自己对婶婶的关切,但是侯爷似乎也不懂得礼仪,便笑道:“侯爷,三侧夫人是您的小婶,也是妾身的小婶。侯爷去不大合适,不如让妾身代为前去。” 尹思远道:“怎么不合适,婶婶是跟我们一同回来的,如今她病了,叔叔不在身边,就不能允准做侄儿的去看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想上一次贵妃姐姐病了,他还不是夜半三更就翻墙进去了,后来皇上知道也没降罪于他,还夸他来着。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都不怪罪,一个小小的杜府还那么讲究。再说了,他可是答应过祖母,要原封不动好好地把她们几个带出去,好好地再带回去,这个她们,难道不包括小婶么? 尹思远这么安慰自己。潜意识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觉得杜汀兰很熟悉,熟悉到莫名地想要单独接近。 袁氏怕女儿在侯爷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便主动调解道:“侯爷真是英明神武,不过去看病人也不能自己先饿着肚子,不如您和侯夫人都先用些早膳,再一同去探望三侧夫人?侯夫人与三侧夫人是一脉相承,也可陪着三侧夫人说说话,解解闷。要??看书w?ww?·1?k?anshu” 尹思远果真也有些饿了,这么一听,有道理,便继续坐下来。杜雅兰朝母亲投去感激的一瞥。 顾氏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缓缓吃着点心,笑道:“看到侯爷对侯夫人这般地好,倒让我想起了先夫在时。也是这般对我体贴入微。” 顾氏是已故大臣的妻子,尹思远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也从贵妃姐姐那里听过几次,都是说的天子要求了,要善待这样的家属。便说道:“二夫人也不必太难过了,小心伤了身子。” 袁氏虽然不高兴顾氏在大好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但是既然侯爷都出口安慰了,她这个嫂嫂还要阻止的话,未免不近人情。可也不想这个弟妹在女儿回门的时候说这些丧气的话。便夹了点心往顾氏盘子送,关切道:“弟妹要节哀,小叔已经走了多时了。” 顾氏故意甩了甩帕子,道:“旁的倒没有什么,只是难免觉得孤单,要是能够多几个人说说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颜氏瞪一眼袁氏,才道:“既然如此,便让你大嫂给安排着,看看最近戏班子有没有什么新戏。” 顾氏不搭腔。尹思远看着她的表情。暗想应该是不喜欢的,她贵妃姐姐每每提到宫中生活,也是这样无精打采的模样。又想起贵妃姐姐说的,便道:“看戏也不如跟人促膝谈心来的实在。夫人为什么不找找你以前的那些朋友,总比日日缩在房里强。” 顾氏等的就是这句话,便幽幽说道:“侯爷有所不知,如今还住在汴都的手帕交,是少之又少了。她们大都儿女绕膝,妾身见了,徒添伤感。倒是先前杜府里。还有那么一两个说的上话。” 说到此处必须要卖一个关子,等着尹思远往下问,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袁氏听到这里总觉不祥,刚想岔开。尹思远还是比她快了一步,道:“那就都请到夫人院中去,说说话解乏就是了。” 顾氏道:“妾身也想,可惜她们死的死,伤的伤。” 尹思远来了兴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次顾氏不等了。直接说道:“一个是现在三侧夫人的姨娘,她在生三侧夫人的时候难产,耗虚了身子,没多久就不在人世了。” 原来她亲娘已经不在了,尹思远暗想,又问道:“不对,还有一个人呢?” 顾氏道:“还有一个,如今正在咱们府上,也不知何故被关到了竹园。” 尹思远道:“被关起来的,恐怕是犯了什么错。听夫人如此说,想是被关了许多年了,莫不是要关到老死?” 说着朝颜氏看去,颜氏脸色大变,在万圣私自关押人过三年的,须在官府备案。五年以上,得有书面的陈情,十年及以上的,如被现,是要获大罪的。尹思远看到颜氏的眼神,以为此事**不离十是颜氏的意思,便道:“祖母,看在雅兰的面子上,此事就不再提了,但是人必须得放出来,否则到时候传到天子耳中,谁也救不了你们一家老小的命!” 颜氏被恫吓,忙点头称是,一面吩咐袁氏赶紧去办,心里头一大堆疑惑,想问顾氏,还有客人在场,又是个得罪不起的主,便巴不得这早膳快些结束。另一面也想质问袁氏,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尹思远可不管这些,吃饱喝足,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等待。杜雅兰被盯着用早膳,不习惯地脸又红了,杜馨兰作为小妾,需要适时地给正室添茶添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身子一歪,人险些摔下地,正被尹思远给接了个满怀!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尹思远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杜馨兰的锁骨,还有美丽的容颜。那仿佛受了惊吓的脸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在她怀中瑟瑟抖…… 从头到尾顾氏只看着一个人的表情,那就是袁氏。因为刻意的注意,她没有忽略袁氏眼底的深沉,顾氏冷笑,袁筱萍,这么多年低估了你,原来不是你隐藏太深,而是我们觉太晚。你最大的弱点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女儿。颜姨娘那件事除非你的确是无辜的,如果你真是害死我孩子的凶手,我顾青岚一定会让你的女儿,生不如死! 颜氏也注意着顾氏的表情,但是现在另一件事更加重要。等到尹思远一走,颜氏便没了用膳的胃口,带着方嬷嬷回了含辉斋。 袁氏找了理由去含辉斋,方嬷嬷把周围所有人都支开,独留下袁氏与颜氏在里屋对话。 颜氏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袁氏,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年前搬来汴都以前袁氏就过来问她,竹园的颜姨娘怎么处理,出于对大局的考虑,颜氏让袁氏处理掉,那么搬来汴都的就该是一个空园子。如今就连外人都知道竹园有人了,她还被瞒在鼓里,着实让人恼怒。 袁氏恭恭敬敬地道:“媳妇只是心疼婆婆,颜姨娘再怎么说,也是婆婆您的娘家人。说起来,她比青岚弟妹跟婆婆血缘,还要更亲厚呢!” 颜氏陡然变了脸色:“我看你不是为我着想,倒是想让颜姨娘成为我的催命符吧!”(。) ...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唧唧复唧唧袁氏露破绽 她都下令了,袁氏竟然敢背着她留下那人来,简直是胆大妄为!颜氏的权威被挑战了,当然会不高兴,道:“说到底你也是想掩盖真相。” 袁氏露出无辜表情:“婆婆说的是。可是婆婆明明知道,当年那件事,是媳妇不得已而为之。提到心狠手辣,媳妇怎么可以比得上婆婆呢,连自己嫡亲的妹妹都能够下手。” “你!”颜氏没想到她的质问换来是袁氏的盛气凌人,看袁氏一副得胜表情,冷笑道:“你以为五丫头嫁了侯爷,你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告诉你,这是杜府!” “媳妇没有想称王称霸的意思,媳妇只想丈夫对我真心,女儿过得好。侯爷侯夫人那边还有事要打点,媳妇就不陪婆婆说话了,媳妇告退!” 说着不由分说地推开门,走出含辉斋。方嬷嬷见了,大惊失色地回到屋子,见颜氏呆若木鸡的样子,是吓了一跳。过了许久,瘫坐在地的颜氏才借着方嬷嬷的手站起来,叹道:“作孽啊!” 被传话生病的杜汀兰其实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打着生病的幌子来完成另外一件事情。当着大家伙的面传话她生病了,袁氏这个嫡母定然会派人来慰问,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出于面子功夫,杜汀兰笃定会派徐嬷嬷来,要么就是袁大家的。 “小姐,那徐嬷嬷可是条老狐狸,小姐可要小心啊!”江嬷嬷担忧地说道。都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徐嬷嬷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被钓到的。 杜汀兰笑道:“嬷嬷你放心吧!”她有把握。倒不是把握会怎样对付徐嬷嬷,而是有把握,来的是袁大家的。 果真没过一会袁大家的就带着礼品盒子上门了,杜汀兰作势在床榻上呜呼哀哉了一番。思雨笑着接过东西,杜汀兰“强忍”病痛被绿影扶起,“有气无力”地说道:“劳烦嬷嬷了,烦请跟母亲带个话。就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袁大家的笑得欢:“八小姐,哎哟,呸呸。瞧我这嘴,三侧夫人您放心,我们夫人一直是惦记着您的。”她笑不是因为真的关心,而是思雨给的赏银够多。这一点杜汀兰还要感谢父亲呢,他用来赎罪给她的地契里头。居然还有个药铺,那里地段好,生意也好,时不时还能用里面的药材来做事。比如今日,就是喝了一种形似泻药其实就是普通补药的汤水,造成大病的迹象。 袁大家的用牙咬了咬,满意地塞进腰包。想走来着,这才发现这一屋子都好奇怪,每个人都在嘴巴上塞块布,还有几个离得远远地。袁大家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想走,江嬷嬷已经从外面端着一个盆子进来。那盆子里乌漆墨黑的水,江嬷嬷热情地招呼道:“老姐姐,洗个手吧,洗个手再出去,保险。” “怎么了?”袁大家的开口就问道。 江嬷嬷先是瞅了瞅,才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跟老姐姐也认识了好多年了,不想骗你。这本来是我们知春阁的事情,三侧夫人她,没救了。” “什么意思?”袁大家的问着。手已经被江嬷嬷放进那盆里。江嬷嬷道:“还能是什么?老姐姐,你没看到我们都带着口罩么?三侧夫人病了,她这病啊,会传染的!” 袁大家的就要跳起来跑。江嬷嬷摁住她的手,道:“这水啊就是用来消毒的,老姐姐,你不是我们知春阁的人,快走吧。听说要是被传染,就会浑身忽冷忽热。还会莫名其妙地梦见一些死人。对了,那些过去你害过的,或者受命害过的人的冤魂,都会跑来找你索命。” 袁大家的手一抖,是再也不敢待。因为当江嬷嬷告诉她的时候,她正好看到杜汀兰使劲挠痒痒,脖颈处已经惨不忍睹。 其实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杜汀兰只是用了一些药物,造成假象。思雨和绿影往屋子里熏了艾叶,闻起来就是一股浓浓中药味。而真正的药就下在那盆药水里。它是会使人产生错觉的药水,杜汀兰正是要用此药,利用袁大家的,撬出线索来。 这种药见效快,过后不会让人发现一点踪迹。但是被下药的人会过得生不如死,全身溃烂不说,还会产生多种错觉,如果真的做过什么事,前后联想起来,会更加精神错乱。 袁大家的只熬了一日就熬不住了,眼见着她大半夜请见袁氏,杜汀兰一个眼色,该是绿影出马的时候了。 那还是很早以前,旺财无意间发现袁氏房里的锦铃私下跟方嬷嬷见面,杜汀兰便让绿影有事无事去串串门,不求能够为我所用,起码也要不是敌人。这么一来二去,绿影就跟人家混熟了,前一天约好要绣个荷包给锦铃,现在正好借这个理由去偷听。 锦铃见这个时辰了,就有些不喜,绿影压低声音道:“我是趁着我家小姐睡着偷偷来的。” 锦铃便要撵绿影走,绿影假意走出,转个弯就绕到袁氏屋子的墙根下。只听袁大家的说道:“夫人,您救救我吧,老奴现在真的是生不如死。” 袁氏呵斥道:“那些话你也信?再忍忍吧,明日我替你叫个大夫来。” 袁大家的现在是度日如年,莫要说还有半夜,就是一刻钟她都不想等了,可是江嬷嬷说了,夫人这里是有解药的,就看她肯不肯给了。可是她哀求了几次,夫人都一致地否决说自己有解药。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是想自保的,经历几次残忍的拒绝,袁大家的便道:“可是夫人,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那些冤魂了,她们,她们都死的好惨啊,夫人,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她摇尾乞怜六神无主的样,袁氏一丝感情也不带地让锦铃关人,袁大家的在被带出去的时候还在说道:“夫人,是真的,报应来了,报应真的来了!” 绿影听完,咋舌于袁氏的无情,也不敢懈怠,匆匆跑回,将原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杜汀兰眼一冷:“果然那里也不干净!”(。) 第二百七十五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借刀杀人汀兰惨遭污蔑 这头顾氏抛出了球,请君入瓮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安姑姑道:“夫人这招太险了,还搭上老夫人的信任,奴婢总觉得不值得。” 顾氏叹气,问道:“你也觉得我事先没有跟表姑母商量,是不好的?” 只有顾氏,安姑姑才敢说道:“老夫人对夫人,一直都超出一个婆婆对儿媳,超出一个姑母对侄女,夫人今日,把老夫人也算计在内,老夫人要伤心了。” 见顾氏又不言语了,安姑姑便道:“夫人担心老夫人,就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含辉斋,颜氏还呆坐在床榻上,见到顾氏进来,也只是抬了下眼皮,道:“你还来做什么?” 顾氏“腾”就跪了下去:“媳妇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情非得已,表姑母听我说……” “你说什么?”颜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顾氏,好半响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氏也急切地道:“事关几条人命,儿媳怎会信口雌黄?还请婆婆做主。” 颜氏已经气极,方嬷嬷忙端了压惊茶过来,颜氏喝下去,摆手道:“此事,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要撼动的人不只是当事人一个,还有他背后的势力。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颜氏仍旧打心眼里不敢相信听到的事情。她默默地坐着,仰头看着屋顶,原来上苍所能容纳下的,也只是这屋子里看到的天空啊! 戌时,承载着隆重回礼的马车缓缓地离开杜府,驶向风王府去。不过是从汴都的西面驶向了东面,前后一个时辰的时间。终究还是没能留在杜府过夜,也就没能与顾氏再会,心底还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就连江嬷嬷。杜汀兰也没能如愿带走。但一想起她刚跟方姨娘厮打过,方姨娘应该是暂时没有闲工夫再去欺负江嬷嬷的了,杜汀兰就松了口气。这件事她连绿影也瞒着,因为她已经初步怀疑袁氏。江嬷嬷得知,更加不愿在此时离开杜府,杜汀兰想,以她目前的处境,风王府也只是一个比杜府更大更复杂的牢笼。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来接江嬷嬷,那时候,杜府的事情也该弄清楚了吧! 绿影不知她所想,安慰道:“小姐,您是不是担心脸上的伤被三爷看到会不喜?不如奴婢再帮您敷敷?”女子的容貌胜过一切,怪不得三爷都不怎么来看小姐呢,因为小姐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 思雨笑道:“别忙活了,是你的不会跑,不是你的留不住。” 绿影叉腰:“你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你不想小姐能够早点获得三爷的欢心么?” 思雨道:“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除了容貌,还要这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举例道:“你看五小姐和七小姐,为什么侯爷不是留在七小姐那里,而是在五小姐那里夜夜留宿呢?” 绿影嘟起嘴说道:“那是因为五小姐是嫡出!” 思雨笑:“你说得固然有道理,可之后呢?” 绿影无法想象侯爷会在五小姐和七小姐中更加偏向谁,她自知说不过思雨,便强辩道:“哼,咱们走着瞧。日后一定是七小姐占上风!” 思雨只笑不答。 夏至已经过去,马车里闷闷热热的,思雨见杜汀兰别过头想着,也不劝。她相信是已经听进去了。不管别人如何去想,事情不到最后,谁也猜不出结果来。就像现在,小姐虽然没有得到三爷的宠爱,可是也对她礼遇有加,至少不是厌恶。很多人都趁着机会巴结侯爷那一边。对于小姐这个风王府的三侧夫人,根本是不屑一顾的,可是思雨不这么想,自古以来,从来都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大家都有些疲累了,下马车的时候紫菱不小心身子歪了一下,因为靠的近,旺财便随手扶了一下,紫菱红着脸道了一声谢,紫绡便斥责了藕香阁的小厮,那小厮腆着脸去了,杜雅兰笑说道:“今日多亏了八妹妹你的小厮,不然紫菱就会摔伤了。你别说,我使唤惯了她,若是没有她在身边,真的不习惯。” 杜汀兰回道:“侯夫人见笑了,旺财本就是从杜府带过来的,也是侯夫人的下人,下人服侍主子,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之事。” 杜雅兰一愣,继而笑笑,仍旧是赏了旺财不少东西。 杜馨兰来到杜汀兰的身边,侧身冷笑:“自己不受丈夫宠爱,所以想搭上侯夫人,帮你说几句好话?别以为这点把戏就能逃过他人的眼睛。” 杜汀兰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没有这种意思。” 紫菱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快步跟上了杜雅兰的步伐。思雨道:“杜姨娘,我们侧夫人已经很累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杜馨兰是小妾,大家都这么叫她。可杜汀兰身边的人也这样叫的时候,杜馨兰还是觉得像是一根针刺穿了她的心脏,分外不舒服。她捏紧了拳头,暗道:杜汀兰,我和你,不共戴天! “哎呀,侯夫人,您的四喜福禄簪怎么不见了?”就在这时,杜雅兰身边的丫鬟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杜雅兰斥责丫鬟不知轻重,紫菱紫绡忙四处寻找,大家都还没有离开,也不好就这么撒手不管,杜馨兰杜汀兰便也吩咐下人帮忙寻找,因问道:“大家快帮着找找,看是不是落在马车上了。” 紫绡道:“是一套粉金色的四喜福禄头面,是老夫人特意给的回礼,让侯夫人带回来呈给王妃的。” 杜汀兰也听说过,这套头面还是先帝当年赏赐给祖母娘家的,象征这吉祥如意,更是皇家莫大的恩赐。因杜雅兰得宠,颜氏自然要紧紧抓住王府这根命脉,所以才会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此头面由十二颗大小相同形状相同的珍珠链接而成,价值连城。又是给王府的回礼,千万大意不得。 杜雅兰那边将两辆马车都搜索了个遍,还是不见头面的踪影,紫绡便上前一步,对着杜馨兰杜汀兰躬身一礼,道:“奴婢自知唐突,可是此事事关重大,奴婢斗胆,想要看看两位主子的马车。” 此话含蓄至极,明明先前就说过是记得放在杜雅兰的马车里,这回又回过头说唐突,就算在她们马车上找到,也会落个不清不白的罪名。 不及答话,杜雅兰先前的丫鬟已经大嚷大叫道:“找到了,在侧夫人的马车里。”(。) 第二百七十六章 第二百七十六章 移形换影思远明察秋毫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杜汀兰,好似看一个怪物。那眼里表达的语言不言自喻。 “怎么回事?”苏氏走来问道。 那丫鬟福身,继而说道:“回禀二夫人,杜府老夫人给王府的回礼,原本是放在侯夫人马车上的,不知怎地就在三侧夫人的马车里找到了。” 苏氏便朝杜汀兰一望:“弟妹,可有此事?” 杜汀兰道:“是。” 苏氏本就与杜汀兰有了过节,不假思索便道:“既然如此,弟妹也该知道家规难违。来人呐,将三侧夫人送到柴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探视!” 立时就有嬷嬷上来要拿住杜汀兰,绿影拦在前头,道:“谁敢?” 苏氏身边的秋月还算客气,亦上前一步,道:“绿影姑娘,劳烦你让开,倘若不是三侧夫人,相信我们夫人也会明察秋毫,给三侧夫人一个公道。” 杜汀兰已然明白这是个陷阱,笑对绿影说道:“绿影,清者自清,我不会有事的。” 这一出栽赃嫁祸漏洞百出,杜汀兰不相信苏氏看不出来。如今她将错就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苏氏讨厌她。又或者,这是苏氏本身的计划,目的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如果是后者,那么苏氏都给安排了这样一出好戏,她不配合的话,不就看不到最后的精彩了? “慢着!”尹思远不急不慢地从马车里走出来,优雅地跨下马车。 “侯爷。”包括杜雅兰在内的所有人都欠身问安。苏氏也愣了一下,论起来,侯爷的品级还要高出许多。 “侯爷,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请侯爷……” 尹思远冷笑:“家务事?爷可是皇上授命过了过继仪式的,难道不是风王府的人?还是在二夫人眼中,从来是把我当做外人看?” 苏氏被卡了一下。还没有过继前,尹思远也常来风王府做客,每逢遇到了碰见她也是笑眯眯地作揖问好,喊她一声“二婶母”。那个时候苏氏还曾受宠若惊过,觉得这个称呼分外受用。而今尹思远是叫她“二夫人”,也就是说,他也觉得她处事不公了么? 苏氏脑海闪过云云片段,又想起之前秋月的话。如果三侧夫人站稳脚跟,那么她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艰难。眼下最重要大事就是扳倒杜汀兰,稳固她当家人的地位,思及此,苏氏狠心道:“既然侯爷开口,想必事情的前因后果侯爷也知悉了。” 尹思远含笑道:“正是。我也想见识见识,二夫人是如何处置此事呢。” 杜雅兰走来,道:“侯爷,妾身也不相信是八妹妹,但是头面确实是在八妹妹的马车里发现的。妾身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祖母曾经千叮万嘱,一定要将这套贵重的头面亲自交到王妃的手中,她也允诺会完成重任,现在头面被找到,却忽然被发现在八妹妹的马车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思远细语道:“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爷才会先开口。” 知道她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她毕竟是新妇,在王府的地位还没有达到令诸人信服的地步,所以为了保护她,他率先开口。只是因为她的一念之仁?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流过胸腔,进入血液,杜雅兰情深意重地喊了声:“侯爷……” “侯爷。并非奴婢污蔑,东西是奴婢亲自放到侯夫人马车里的,也是奴婢亲自确认的,眼下在三侧夫人的马车上被发现,实属罪证确凿。” 思雨道:“笑话,在三侧夫人的马车上被发现就是三侧夫人做的么?不可以是甲乙丙丁嫁祸的么?” 丫鬟道:“三侧夫人是养在外面的小姐。而这套头面的价值足够吸引人,难道不是么?” “你!”即使是思雨,也被堵了回来。人人都以为杜汀兰的嫁妆是少之又少的一点点,那些地契商铺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所以她们才会轻易地利用此事来诬陷。 “即使如此,可疑的也不止是我们侧夫人一个,不是么?” 同样都是庶女,就只有杜汀兰会,杜馨兰不会么?思雨这招移形换影也是够毒辣的,闻听怀疑到自己头上,本来是抱着看戏心态的杜馨兰马上澄清道:“贱妾没有做过此事,没有,侯爷,你信我。” 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落入尹思远的眼,尹思远便将其揽过身旁,道:“爷信你。” 换回的是杜馨兰感激的一笑。 苏氏见就要被拆穿,道:“就算三侧夫人和杜姨娘同时都有嫌疑,可是为什么头面会被发现在三侧夫人的马车上?分明就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掩藏赃物就被发现了。” 杜汀兰冷笑道:“如果如二嫂所说,那么我为什么要把头面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呢?放在我身上不是更保险么?” “或许,或许是三侧夫人你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丫鬟说道。 尹思远在一旁看了个透彻,这时候也走上前来,道:“你这么一说,爷倒似乎想起来,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丫鬟喜上眉梢,答道:“回侯爷,奴婢是王府中人,名唤红儿。” 果真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裙,还有几分秀气。尹思远默不作声地将丫鬟的表情看在眼里,道:“既然你是王府的人,如何得知这头面价值连城,又如何确认不是赝品呢?” “这……”红儿有些慌张,她只是奉命行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也没说会有人会替一个不得宠的侧夫人出头啊!想了想,她便道:“奴婢……此次侯爷大婚,奴婢有幸服侍侯夫人,回门的名单里,也有奴婢。”就是说她现在是服侍杜雅兰的,是最切实的人证。 尹思远便向杜雅兰看去,道:“你可见过她?” 杜雅兰犯难了,如今明摆着侯爷是要替妹妹主持公道,她也相信不是八妹妹所为,不希望她被冤枉。但是同样的,她的确对这个丫鬟没有什么印象,如果贸然承认认识,那么不就是说她一早知道,是自己联合了丫鬟陷害自己的妹妹么?不止如此,还可能会落得个包庇下人的罪名,同时也间接地得罪了苏氏。杜雅兰并不傻,往日杜府的阴谋算计她也见识了不少,明白牵一发动全身 的道理,苏氏是不能得罪的人,但是八妹妹虽然不得宠爱,到底她们同出一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出什么事了?”就在杜雅兰两相为难的时候,尹子策带着人过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第二百七十七章 巧言问罪汀兰反被话柄 红儿将经过说了一遍,顺便覆盖了一下杜汀兰的罪行。尹子策回头看着尹思远,尹思远摊开手:“该问的我都问过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处理吧。” 妻子正是为难的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是最好的,因此尹思远拉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洒脱地拍拍屁股走了人。杜馨兰顿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尹子策对苏氏很尊重,首先询问了苏氏的意见,但他的出现是苏氏本来就是苏氏计划的一部分,就是要继续让他对杜汀兰误会下去。但是经过尹思远这么一闹,本来心思就缜密的尹子策反而会疑心,所谓欲速则不达。 于是苏氏便道:“算了,误会一场,好在东西还在。侯夫人已经过去了,那就把这头面送到母亲那里吧。” 尹子策说道:“我送嫂嫂过去吧。”回头深深看了眼杜汀兰,说了声:“回去吧。”便再也没有回头地走了。 杜汀兰看到的是,苏氏回头那嘲讽的一笑。 绿影看到面如土色的杜汀兰,忙道:“小姐,三爷是不是以为是你做的?所以开始讨厌你?” 思雨捂住她的嘴,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杜汀兰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我很好。”这是某人对她的警告,而他对她的冷淡,恰恰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伞。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虽然不爱她,不宠她,但是也不会薄待她。 “走吧,我们回碧水轩去,沐浴之后,我还要去见一个人呢。” “是谁?”绿影迫不及待地问道。 杜汀兰但笑不语,回到碧水轩用了少许的时间沐浴换装,便来到了苏氏所居住的落月轩。 “你来了。”苏氏遣散了下人。独留下杜汀兰,见到她并不吃惊。 “嫂嫂既然知道我会来,想必也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吧。”对苏氏她并不了解,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地说话。 “我不过是个侧夫人。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夫君的关怀,按理说跟嫂嫂除了是在一个屋檐下吃饭,也算不得还有什么厉害关系了。我自问行事并非鲁莽之人,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嫂嫂。因为愚笨。所以只好来请教嫂嫂。” 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苏氏家世比她高,地位比她稳固,人脉比她广,缘何要来污蔑她? “问得好!”苏氏侧过脸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杜汀兰,道:“既然知道自己没有地位,就不要妄想其他的事情。这王府我比你清楚,生存的规则我也比你了解得多。” 看来那对牡丹凤钗,她是根本舍不得送出来的。只是为了讨杨氏的欢心。一个名门女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居然舍不得一对凤钗。要不是为了承情,她杜汀兰也没想要呢,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举动就引起猜忌,由此也能断定,苏氏实则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弄清了这一点,杜汀兰便将匣子取出,放置在苏氏的妆匛上,道:“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据为己有。嫂嫂放心,我不会跟你争。” “你不想,可是你知不知道,婆婆已经有想要让你当家的心思!” 杜汀兰看到苏氏愤恨的眼。瞬间清醒,原来这才是重点,她管理这个王府多年了,怎么会甘心大权旁落?但是杨氏想让她帮着管家的事情,杜汀兰是一点也不知道,而今细想起来。可能都源自于此。 不,或者,不仅仅是如此。 “多谢嫂嫂对我明言,其实实话告诉嫂嫂,我从来没有僭越的心思,因为我知道,迎我过门,不过是权宜之计,因此不管是婆婆也好,夫君也罢,我都不敢去奢望。只想在自己的天地里平平安安地活着。”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如果再搭上王府的事情,真的是难以脱身了。更何况,绿影思雨等与她一起陪嫁过来,她总要将她们安置妥当了,假若到那时候她还不想离开,再来谋划不迟。 “是么?”苏氏拢了拢身上披风,道:“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过什么。” 杜汀兰从落月轩出来,苏氏临走前的一瞥,不正是隐含着让她过去的意思么?那么赤裸裸的挑衅,最后还要她来俯首,这王府的水,真是深啊! 她兀自的想着,忽然从前方的大树上落下一物,杜汀兰是吓了一跳,看着倒挂的嘴一开一合:“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杜汀兰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嘴巴,尹思远已经齐齐从树上跳下,在她脑门一击,道:“我可是侯爷,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杜汀兰忙福身,这么看着,她夫君虽然冷淡,还算正常。这侯爷就难说了,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跟前,让她“又惊又喜”。 “侯爷。”杜汀兰欠身道:“正是因为您是位高权重的侯爷,所以妾身才要回避。论亲,冒犯地说一句,您是我的妹夫。论公,您是侯爷,更是成亲过的男子,而妾身是已经嫁人的妇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不管怎么论,都该要避嫌才是。” 说着往外走,身后传来尹思远的声音:“小豆芽,你是不是小豆芽?”眼前是他放大的脸,还是那副不羁的表情,杜汀兰脑门一热,像是倏地划过一道闪电,他说什么? “你就是小豆芽对不对?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尹思远自顾自地说道,眼睛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杜汀兰,他忖着下巴,眼睛里能够渗出蜜糖来:“小豆芽,真的是你啊!” 往事划过心头,那一年与他或许是趣味的玩笑,于她而言则是沉重的枷锁和冰冷的桎梏。因此杜汀兰下意识不愿意去回想往事,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那个对她伸出援手将她从悬崖上拉回来的人以外,其他的都已经模糊了。甚至有时候她在想,当初他为什么要救她?假若她就此丧命,结局会不会一样? 她固执地排斥那段往事,再也不肯拿出来提,不只是因为有不好的经历,更多的是因为从那一刻起,她曾经痛彻心扉地感受过冰冷的死亡,还有无尽的绝望。 “侯爷认错人了吧,妾身并不知道谁是小豆芽。” “你不是?”尹思远两道浓眉拧在一起,像极了正欲爬行的毛毛虫。 “侯爷,您怎么在此?”(。) 第二百七十八章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利刃出鞘姐妹针锋相对 紫绡一脸的庄重,似乎永远是同一个表情,她前面走着的正是杜雅兰,她们正朝这边走来。 原来尹思远陪着妻子回到藕香阁之后,又折回原地,但是已经不见杜汀兰几人的踪影。他从长福口中得知杜汀兰去了落月轩,便在必经的道路上等着,一直到杜汀兰出现。而杜雅兰亲手做了几个尹思远爱吃的小菜,正想与丈夫分享时,发现丈夫已经不在身边,这才跟着赶出来,就看到丈夫正跟杜汀兰在一起。她心生不悦,倒也没有说什么便走上前,说道:“侯爷,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您就到园子里来了。妾身做了几个您喜欢的小菜,您尝尝吧。” 紫绡适时地端上来,尹思远看着笑了笑,顺势揽过杜雅兰的肩头,笑道:“还是你懂爷,走吧。” “嗯。”杜雅兰温顺地点头,貌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杜汀兰,这才带着紫绡心满意足地离去。身后尹思远跟随而上,也是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杜汀兰一眼,这才离开。 他们走后,杜汀兰也回了碧水轩,还未坐下,杜馨兰已经踏步进来,冷哼道:“得不到丈夫的心,就要去勾引别人的丈夫吗?杜汀兰,你的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面对杜馨兰讽刺的话语,杜汀兰视而不理,杜馨兰继续说道:“觉得在三爷那里没有希望了,所以不惜一切地想办法勾引侯爷,不择手段得达到你无耻的目的。你想得到什么?名利?地位?还是男人?” “你是怎么吸引侯爷注意的?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男人反而要去想别人的男人?杜汀兰你可真够下贱!” 杜汀兰抓紧杜馨兰手腕,说道:“我没有心情跟你争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跟侯爷只是恰好遇到!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如果你有时间去计较别人如何勾引你丈夫,不如仔细想想好好把握住现在拥有的一切!还有,作为一家人我奉劝你一句,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还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付你!” 说着甩开她的手。杜馨兰傻楞了半响,才道:“你是怕了吗?杜汀兰?因为我跟五姐姐是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我都有五姐姐的庇护。而你呢,只有一个人,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你就是一个可怜虫!” “还有,不要以为我们是姐妹。我就狠不下心肠对你,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姨娘的所作所为,我就不能原谅你。” 她们之间,已经只剩下战争,事到如此,杜汀兰也没什么好忍让的,便道:“既然你一再执迷不悟,我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旁人践踏。” 杜馨兰本来是来警告的,结果反被杜汀兰训了一通,她心里窝着火。翠微便道:“小姐,不要生气了,小心伤了身子。” 没有人的时候,翠微仍旧称呼杜馨兰为小姐,比起那个让她忌讳的称呼杜姨娘,杜馨兰还是更加愿意接受前者的。但是今天她实在是太生气了,伸手就是往翠微身上一掐,道:“身子有什么重要,你只会说这两句,都没有办法帮我解决吗?那你还陪嫁过来做什么!”翠微早习惯杜馨兰的大呼小叫。因此忍着疼道:“小姐的汤就快好了,奴婢去端过来。” 作为奴婢,翠微怎会不了解自己服侍多年的小姐呢,她总爱强出头。遇事冲动,过后又会想出更多的方法来变相地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如果不出所料,明日,小姐又会向八小姐开战了。 翠微端着鸡汤出来,路上遇到苏氏身边的秋月,她也是来替苏氏端汤的。秋月便笑着对翠微道:“怎么这么心急火燎地。难不成是杜姨娘没了你,就使唤不惯其他的丫鬟?” 说来也怪,苏氏待人严苛,但王府事项,还算是秉公处理,因而下人们多有微词,也不敢直接得罪了她。但是她身边的姑姑秋月,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下人们没有几个不受过她好处的,因而她的人缘极好,大家也都爱与她亲近。翠微边走边说道:“也不是,只是杜姨娘晚膳用得少,我担心她饿了。” 秋月道:“那倒也是,杜姨娘平日都是服用的什么汤?” 翠微道:“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鸡汤,加了几味药材,可以强身健体的。” 秋月一时好奇,就揭了碗盖一看,慢慢地她眉头皱起来了,问道:“这个汤,方姨娘服用了很久了么?” 夜色下翠微并没有发现秋月神色不同,便道:“我们姨娘从五岁起就在服用 了,如今也快十年了。” 秋月没有再说什么,便于翠微告了别,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果然如翠微预想的一样,第二日一大早,杜馨兰就去探访杜雅兰了,目的不过是煽风点火,激起杜雅兰的猜测。因为有了前两次的事件,杜雅兰便有些疑心杜汀兰了,再经杜馨兰挑唆,便成了真。但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挑了一个好的时间去看了看杜汀兰,至于谈话内容,只有她们二人更加清楚。 杜雅兰是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的,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一切都被人禀报到杨氏手里。头面一事,再加上杜雅兰夜探杜汀兰一事,杨氏将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叹道:“看来还是我看错了,她并不是主母的最佳人选。” 晚夏一时摸不准杨氏口中的“她”是谁,便揣测着说道:“来日方长,王妃,我们还是要多给她们一些时间。” 杨氏笑着说道:“藕香阁那边,给了你多少的银子帮她说话?” 晚夏道:“她们知道奴婢是王妃的人,怎么敢起这个心思呢。” 杨氏啐了一口:“你还想瞒我。” 晚夏便红着脸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妃的眼睛,藕香阁的人,出手阔绰,给了奴婢十两银子呢。奴婢问过其他几个丫鬟,都给的是五两。也怨不得她们都动心,就是奴婢,要是隔三差五就能收到这么十两银子,也会把持不住呢。” 这当然是笑话,晚夏也是故意这么说给杨氏听的,她是杨氏的心腹,怎么舍得离开王府这座巨大的靠山,何况杨氏对她不薄。只是晚夏暗暗觉得可惜,侯夫人看起来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做了一件最让王妃不喜的事情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无旁骛旧人迎面而来 风王妃杨氏是个怕麻烦的人,因此对于儿媳孙媳,并没有要求每日请安,只在每月逢二或逢八出头的数字时要求务必到场。这样一来,也省去许多麻烦。晚夏回禀的第二日就是十八,杨氏因银钱一事在心里对杜雅兰有几许疑心,因此称病在床。她这一病,王府就热闹了,各房都送来了补品,杜汀兰也不例外。 这一日尹子策正好在家,两个人不咸不淡地用膳,其间只能听到喝汤的 声响。尹子策本是沉默寡言的人,杜汀兰也非急功近利之辈,乐得伺候的冬青总思忖着如何取悦,又如何上位。 杜汀兰今日梳着淡雅的梨花妆,尹子策见了,忽而想起半月前回门时候听到的一些传言,后经阿文查实,便道:“听说你祖母送了一套四喜头面到王府。” 杜汀兰听了,便知是问那一事,其实用不着尹子策提出来,她也想找个时机说说的,恰好还在想如何开口,便道:“是呢,原来爷也听说了。只是也不知妾身得罪了何人,险些被冤枉。要不是侯爷出现得及时,可能妾身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就算知道是何人,也不能对他说明,夫妻做到这样的,除了离心,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尹子策放下筷子,道:“是非自有公道,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有空,多与侯夫人走动些也就是了,备上一份厚礼吧,就当是答谢了。” 杜汀兰应了一声,一个是已经娶妻的侯爷,一个是已经嫁人的侧夫人,即使是尹思远救了她,即使他们住在一个王府,也不能单独见面,用拜见侯夫人的方式去送谢礼。的确是最好的路径。 等尹子策远去,绿影才敢说道:“小姐,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三爷一直对自己小姐不咸不淡的。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只是提醒我们,走出碧水轩的大门,就要时时察言观色,事事忖度而行。”哪怕是对着曾经亲密的姐妹,也要以出嫁后的称呼来称呼。哪怕是再要好的姐妹,也必须要戴上面具,才能活的更好。她想起杜馨兰那一日的无理取闹,她们究竟,要怎样才能解开这重重误会?或许,不可能了,永远也不可能了。 备好谢礼,杜汀兰就带着绿影往藕香阁去,走过九曲长廊再拐个弯,就上了一条林荫小道。这小道是当年风王府新建之时。风王妃杨氏亲自安排人栽下的小树苗,如今过去好些年头,小树苗也长成了几米高的遮阴树。杨氏叫人重新捆绑成斗拱状,每到夏日就用来乘凉,也别有一番风味。 绿影高兴地穿梭其间,美滋滋地说道:“小姐,不如就请侯夫人到这里来说会子话,倒是比在屋子里敞亮许多呢。” 杜汀兰笑道:“不是你想在此摘荷花吧。” 小道下头就是一片荷塘,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了。 “我们还带着东西。自然要先去侯夫人那边问礼,稍后再邀请侯夫人过来赏荷也就是了。”夫君说得言简意赅,但她不会不懂其中的意思。侯爷听着是个闲散的,背后的势力实则高出风王府一大截。要想风王府相安无事,必须要仰仗侯爷在天子面前的美言。水涨船高,侯爷这般重要,他的正妻也就不能忽略。这就是杜馨兰之前对杜汀兰说的那句“看人脸色”的由来。 绿影很是懵懂,不过是见三爷对自己小姐冷冷淡淡,更多担心。便道:“不知道五小姐怎么那么好的命,一出生就是嫡出,又嫁了侯爷那样的好男子,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想奴婢都觉得老天不公。” “若是这么想扬眉吐气,不如也找个位高权重的人。” “谁?谁在说话?”绿影四处张望,遍寻不获,便咕哝道:“难道是我耳背,才会出现幻听?” 眼前一阵风扫过,几丝飞过眼角,面前便出现一位身穿蓝衫,头戴羽冠的男子。绿影后退两步,道:“你……你是谁?干嘛偷听别人说话?” 男子嗤笑出声,往前凑了凑,绿影连忙跟着往后躲,不忘把手臂伸出,挡住男子的进攻,也避免他伤害到自家小姐。不料男子只是用手中折扇轻轻这么一扫,绿影便被刮到一边,男子道:“你这丫鬟好生无礼,冲撞了爷,还敢这么放肆。” 不是尹思远又能是谁呢? 打从他从树杈上跳下来的一刻杜汀兰便隐隐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正是多年前在观音庙的男童,但是时隔多年,她记得不大清楚了,可不管他是否是以前的那一位,如今他是风王府的侯爷,这是毋庸置疑的。于是杜汀兰福身道:“侯爷,丫鬟不懂事,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大人大量。” 尹思远贼贼地朝绿影一看,见她面色变了又变,觉得好笑,便起了捉弄心思,故意做出怒意的样,道:“可是怎么办呢?爷心里很不舒服,想要出口气 啊!” 如果说之前尹思远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打从上一次他见到绿影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有了更多的证据,此次再见,虽然这个丫鬟长高了不少,可是面容还有几分相似,不像她的主子……他再看看杜汀兰,当年看她虽然肉嘟嘟的脸,可是毫无血色,如同一张白纸,才会想到叫她小豆芽,而如今的小豆芽怎么变了样子呢? 绿影暗叫一声不好,猛地吞了吞口水,一口气冲到尹思远面前,视死如归地说道:“是奴婢冲撞了侯爷,与我家小姐无关。侯爷要是想出气,那就只管冲着奴婢来。实在不行的话……就……就打奴婢一顿吧!” “咳咳咳咳咳……”尹思远差点被自己的唾沫淹死,偷偷笑道,小辣椒啊小辣椒,你果然还是辣死人不偿命的。又想到被杜汀兰前后咬过两次,略略有些可惜。不过他心里到底还有许多疑惑,也不能当面说出,只想一一地探查下去。暗忖道:不知慕添是否知道他当年所救的人如今正是他的妻子,不过他心底早已有人,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吧。眼下我也住到风王府,再不需要像小辣椒这样的丫鬟帮我吵架,索性此事作罢。然则这主仆,似乎是比夫人那一对守本分的姐妹,要有趣得多。 想着,他便一手夺了绿影手上的盒子,道:“既然是给本侯的谢礼,那本侯拿走也是理所应当的吧,藕香阁那边就不用去了。噢,对了,本侯忽然想起,明日是信王妃的宴会,难得三侧夫人还有此等雅兴在此赏荷,夫人可是正在精心挑选给信王妃的礼物呢!”(。) 第二百八十章 第二百八十章 心有灵犀姐妹同份礼祯 “小姐,什么信王妃的宴会?什么礼物?” “我们回去吧。”杜汀兰低下头说道。尹思远既然有此一说,就证明信王妃举办宴会确有其事。王府中人就算再怎么心口不一,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信王府举办宴会,不可能不宴请风王府的人。她虽然只是侧夫人,但也是风王妃亲子(养子一事一直被隐瞒,是以外人并不知晓)的侧夫人,就算幼子没有世子的爵位,好歹也是个少爷,总不能被忽略的。 知春阁里面思雨也知道了此事,道:“一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将侧夫人的请帖藏起来了。” 信王妃宴请的礼单都是要上禀到内宫,登记在册的。如果无故缺席,总是会被闲话。若然的确有事不能前去,也应在宴会前三日派人送达消息,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了告假的时间。 “府中事务皆由二嫂管理,也许是她一时繁忙,忘记了也说不定。不如我们自己去问问。”杜汀兰说道。藏请帖的事情可大可小,牵涉到两个王府的关系,杜汀兰不相信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胆子,就是为了挫她。 “侧夫人,刚才落月轩的秋月姑姑送来了这个。”门外江嬷嬷禀报道。 思雨接过来,正是信王妃的请帖,便让江嬷嬷退出去了。这个江嬷嬷并不是之前杜汀兰在杜府时知春阁那一位,只是恰巧同姓。因袁氏担心杜汀兰的人不够,才派了这个充数。说她充数是一点不假,刚过来的时候还阿谀奉承的,眼见着一天天过下去,杜汀兰也没有宠爱,便越发的不守礼了,做事也常常是无精打采。绿影见了好不生气,偏还说不得,见了她出去。啐道:“说她姓江都是侮辱了嬷嬷的姓氏。” 思雨凝目遐思会道:“侧夫人,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一份合适的礼物送过去。” 大礼都会以风王府的名义送过去,但贵妇圈里通常女人们也会送些另外的东西,多以首饰珠宝为主。也有名帖字画等。 “信王妃是贵阳县主的母妃,且她本身也是一位异姓公主,我们也只是去走走过场,准备一份寻常的礼物便是。” “可是我如今在匣子内的首饰并不多,库房里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字画。还有。如果我送的太寒碜,就算母亲不介意,三爷不介意,也不知道贵阳县主肯不肯。”想起那一次在袁府,贵阳县主看她不善的眼神,虽说如今贵阳县主还待嫁闺中,而她已为人妇,但是有前次事件,难免不让人遐想。况且事件的另一主角袁润天至今未娶妻,因此更添厚重油彩。 杜汀兰左思右想。最后着绿影从柜子里寻出一物,细细拾掇了,包装在锦盒内,只等到了信王府,亲手送到信王妃手中。 杨氏作为风王妃,首当其冲是坐在最前面的轿辇。尔后依次是侯爷尹思远,侯夫人杜雅兰,三爷尹子策,侧夫人杜汀兰,杜馨兰因是侍妾。虽说也去了,到底也只能远远地尾随在较小的轿辇里。 马车驶入信王府,男女宾被分别接待,杜汀兰在婢女的引领下跟着大部队来到信王妃面前。依次见了面,送上自己的贺礼。信王妃笑着接过来,拆开盒子后有片刻的怔忪,继而又笑着招呼起来。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没有看到贵阳县主,为此信王妃还特意将杜汀兰拉到一边。委婉地替自己的女儿表示了歉意,杜汀兰见到信王妃和颜悦色,与贵阳县主跋扈之态截然相反,也就明白为何贵阳县主不在宴会之列。想来是信王妃也知道自己过于溺爱,担心女儿惹是生非,这才将其关在屋子里了吧。二则贵阳县主即将大婚,也是时候在闺阁绣些嫁衣了。 透过远远的人群,杜汀兰看到林芳语向她招手,杜汀兰还真没想到已经生下女儿的林姐姐比以前更加顽皮,以往这种宴会她都是不屑参与的,如今倒好,撇下孩子一个人来玩得畅快。再看她身边的人,大都是朝中活跃人物的家属,杜汀兰霎时就明白了,林姐姐这是在为白逍遥谋前程呢! 尹子策曾经对她严明在先,他的事不需要她插手,可是看到林姐姐忙碌地穿梭在众人中,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样的羡慕呢! “八妹妹,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杜雅兰走来笑说道。 见杜汀兰不答话,便拉过她的手笑道:“来之前我还担心要是遇到贵阳县主,会不会难为你,现在想来,这担心真是多余了。不过听说你是昨晚才收到信王妃的请柬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私下里仍旧按照以往的称呼,这样也亲近了不少,杜汀兰明明知道是杜馨兰做的手脚,却不能对杜雅兰严明,便道:“详细的情形我也不甚清楚,或许是哪个怠慢的下人给放着,忘记禀报了吧。” 杜雅兰又如何不知道呢?微微叹了口气,她说道:“你和七妹妹之间误会重重,看来是很难重修旧好了。不过你要相信,她是无心的。”虽然都住在王府,但比起与她共侍一夫的杜馨兰,杜雅兰已经从心里给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妹妹划了一条界限,论到底,以后她和七妹妹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眼下她虽然得到侯爷的重视,可还没有儿女,她必须要同七妹妹保持良好的关系。 杜汀兰不想搅进她们姐妹浑水中,当然更不想与善良的杜雅兰起什么争执,也笑道:“我会的。” 以杜馨兰今时今日的地位,她根本不需要再动手,她的伤害和欺凌,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她都全部无视,直到确信那断簪最后的玄机为止。 杜雅兰见妹妹听了自己的话,略有安慰地说道:“不过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送的什么礼物,信王妃满意得不得了呢。” 她们当时都看到信王妃微笑的表情,除了永晟侯府的大少夫人所赠的礼物,就数杜汀兰的最得信王妃的心意。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小礼物。”在常人看来很不入眼的东西,可能正是应了信王妃心中所想,才会如此的吧。 “不肯告诉你五姐姐,跟我说说总没有关系吧。”林芳语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对着杜汀兰耳语道。 杜汀兰便悄悄地在林芳语耳边说了几句,林芳语愕然地看着,道:“没想到竟然跟我一样,难怪信王妃在那个时候往我这边看了看。” 后面的话杜汀兰没有听到,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背影,微微地发愣。(。) 第二百八十一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异室操戈杜汀兰初反击 他一身白衫,颧骨微微地突出,消瘦了不少,站在距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灼灼地看着她。就算是她不在意地别开眼,他依旧那样深情地朝她凝视过来。 身后是林芳语意味不明的眼神,已经嫁做人妇,这种眼神林芳语自然懂得,便说道:“他就是袁府的七少爷?” 杜汀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确定他的身份,难道就能改变些什么么?这结局天早就注定,他们都无力抗拒。 就在这个时候,杜雅兰已经带着杜馨兰过去打招呼,相比杜汀兰,杜馨兰似乎已经放开了一般,微微地福身,再也不看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子。袁润天对杜馨兰曾经的痴恋本就不知,如今也是礼尚往来地回以一揖。即使在与别人招呼的时间里,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他想走过来,也怕造成对她的困扰,就那么踟蹰着踟蹰着,任由心脏再一次的破裂。因为,就在这个当口,尹思远走了过来,然后是信王府世子的介绍。 杜汀兰得以脱身,缓慢地朝后走去。 林芳语有要事先离开了,杜汀兰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后院歇息,那丫鬟带她到后院门口,有礼有节地说道:“侧夫人,前面的厢房就是了。” 偌大的信王府,男女宾休憩的地方也是分开的,这个后院看样子是供女宾专属,一间又一间的厢房连着,格局都一样。 “我自己进去吧,有劳你了。” 反正往里走就是了,也不是很远的地方,因为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 丫鬟笑道:“门牌上标记着红色的就是已经有宾客入住,此处共计一百二十间厢房,若是侧夫人不嫌麻烦的话,也可到二楼或者三楼休息。” 杜汀兰淡淡一笑。表示记住了。林姐姐之前就说还有好多话想跟她单独聊聊的,绿影这丫头便自告奋勇要先过来,说是打点好一切再来请她们。如果不是袁润天的突然出现,她也不会这么早离场。但门牌标记红色的也有好几间,总不能一间间都就去看吧。咦,第四间门上有一片绿叶,看起来就像是绿影画的,应该就是这间了。 杜汀兰轻轻推开门去。叫了两声绿影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房间里悄无声息的,但是桌案上头有一串珠链,正是绿影的。确信了是这个房间没错,杜汀兰便坐了下来,想要打个盹。 外面隐隐传来人声,而且那声响越来越近,有破门而入的架势。杜汀兰来不及思索,便立刻站起来躲在衣柜里,衣柜密不透风。为了呼吸,她仅留了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不过前后几秒时间,就在她掩上柜门的同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杜汀兰看到,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女子拉着另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那粉衣女子四下看了看,确信无人后,忽而一把抱住那鹅黄衣裙的女子,好不亲密。一时两人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状态亲昵。杜汀兰原本以为是两个手帕交说些体己话。谁知眨眼就见那粉衣女子关了窗拉上床幔,而那鹅黄女子则害羞地宽衣解带,床幔内霎时燕声款款,听得杜汀兰心惊肉跳。 好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身形。惊讶地捂住嘴。让她诧异的除了两个女子的异常举动外,还有做出这种不伦事情的人物本身,今天能够来到信王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那两名女子的装束,分明一人是他人妇,而另一个还待字闺中。杜汀兰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出身良好的两人居然做出如此出阁的事情。 但她的惊奇还没有过去。两名女子已经穿好衣衫,依依不舍地拉着手。而就在她们要离开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声音,两名女子惊慌失色,迫不得已地赶紧躲到了床榻之下。杜汀兰当然也没有机会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外再次进来一男一女,男子她不识得,女子倒是有几分面熟。那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也是掩上房门就直奔主题,杜汀兰羞于再看,可耳际不时回荡出女子欢乐的声音来。那男子一边动作一边叫着女子的名讳“莹影”。 杜汀兰顿时就哽了一下,要是记得不错,润表哥前不久才被定下了亲事,是陈家的小姐,闺名也叫“莹影”。 胸腔被堵得难受,心口也像是被猫挠了一样火烧火燎的,她与润表哥再无可能,可也希望润表哥那样优秀的男子,能够寻得一段良缘,幸福一生,但是如若眼前的女子正是润表哥说亲的那一位,而她亲眼见证了她的龌龊,叫她日后如何再有颜面去见润表哥?她多么希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希望看到的全部都是错觉,希望这女子只是与那陈家小姐同名的巧合。她就这样安慰着自己,而房内想起此起彼伏的**声,一遍遍地提醒她无意的撞见了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她祈祷着早点完结,甚至渴望他们能够速速离开,这样她或许会好受一点。尤其可怕的是,她多么担心润表哥会撞见这一切,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男子,如果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妻子已经与人苟合,该是怎样的一种耻辱! “袁少爷,就是在这里了。”伴随着人声拉回了思绪,杜汀兰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浑身一颤,袁少爷! 是他么? 老天还是没有听到她的祷告,下一秒门被轻轻推开,仓皇的男女一脸失措地望着门外的男子,那男子冰冷的面庞不带一丝情感,丫鬟却脱口而出:“陈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轰!!! 就是这一声呼喊,将事件推向了最大化的边缘,杜汀兰多么希望自己 是个木偶,那样即使看到了也不会替他觉得难受。她看着他冷冷的表情从那双男女的身上闪过,看到他慢慢地走过去,脱去自己的外衫披在那陈小姐的身上,看到他无神地走出门外,其间没有说过一个子发出一点声响! 陈小姐和那男子面面相觑,等到袁润天踏出门槛,那男子才胡乱地套上外衣,根本不顾陈小姐的表情就追了出去,陈小姐也在下一刻追逐了出去…… 而原本床榻之下的两个女子,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粉衣女对着鹅黄女说道:“妙音,别担心,我们的事情不会被人发现,你看,他们就是我们的替死鬼。” 宫妙音的声音甜腻腻的带着娇羞:“嗯,我知道了,许姐姐。” 杜汀兰不知道是在里面待了多久,才能有力气踏出门去,她苦笑了一声,何必呢?(。) PS: 情人节快乐。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分道扬镳隙婶侄再离心 杜汀兰抬头看着门牌上面的绿叶标记,之前因为来的匆忙,而且也不会想到那么许多,如今一看,这是一出陷阱。 她极速地走出来,正看到四处寻找她的绿影,为了避免引人怀疑,杜汀兰便也推说自己迷路,就在花园里饶了一大圈,并且佯装不知陈家小姐的事情。绿影呼出一口气,杜汀兰自己也暗自捏了把汗。 原本是可以私下解决的,但是因为那丫鬟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几人,便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出了这样的事,信王妃也不好再挽留客人,因此请来的女宾竞相告辞。 出了信王府的大门,杜汀兰问绿影:“我与林姐姐闲话时你便过去了,怎地过了这许久才来?” 算上她进入房间到润表哥发现陈小姐的不轨,前后也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即便是绿影去厨房拿糕点泡茶水,也应该用不了这许多时间的。 绿影道:“奴婢在房门上画上绿叶后就去了信王府的厨房,本来已经准备了二少夫人和小姐喜欢的糕点,谁知道在半道上出了岔子,糕点都洒了。正巧有个信王府的丫鬟就带我重新回厨房拿糕点。奴婢见她好心,忍不住也就多说了两句,但是奴婢保证没有误事……” “你说你把绿叶画在门上,是哪一间?”杜汀兰问道。 绿影掐着指头算了算,说道:“院子东头有一颗大树,从大树那边数过去,刚好是第六间。” 杜汀兰冷笑,把她也算计在内了么? 她推开了沁芳阁的大门,闯了进去,对着正在梳妆的杜馨兰说道:“是你做的对不对?” 杜馨兰冷冷斜觑一眼,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罢站起身来,杜汀兰在她走过去的瞬间拉住她,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有些小心眼的人。今天看来,还真是高估了你。” 杜馨兰听完,变了色,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敢说陈家小姐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知道么?绿影所画的绿叶,也一定是你修改了房门,引我入局吧?”绿影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谁会对她动小心思,谁会对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丫鬟了如指掌。不过就是她们杜府的几个人而已。先改了房门,让她进入房中,再派人告知润表哥,光凭润表哥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不可能放任她有危险而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就可以塑造成他们旧情人私会的场面,坏了她的名声,也坐实了她不贞的事实。这样一来,她就会沦为风王府的弃妇。从此永世不得超生,比之方姨娘的日子更加煎熬,杜馨兰也就达到了她的目的,不是么? 只是陈小姐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计划,改变了一切。 杜馨兰笑道:“笑话,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工夫引你入局?” 杜汀兰抬手给了一记耳光,道:“这一巴掌是代替润表哥给你的,他曾经是你心仪的男子,而如今你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我可以容忍你算计我,伤害我,但是不要牵涉到其他人。不管是今日的绿影还是润表哥,你没有资格因为我的原因再去践踏其他人的自尊!” 杜馨兰被打得眼冒金星。刚说了一个“你”字,杜汀兰抬手又给了第二记耳光,道:“这一巴掌是替风王府给的,府里不管有多少不睦,你都不该带到外面去。毁了我的同时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么?信王妃是怎样的人信王又是怎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你一个外面的姨娘在他们的宴会上动手脚!连累无辜的人你心里会好受么?如果被查出来你以为你逃脱得了干系?就算是信王府不再追究。整个杜府也会跟着受牵连!收起你那些小肚鸡肠,要怎样对我开战我都没有意见,只是,再也不要那么幼稚得以为毁了我你便可以明哲保身!”什么猪脑子,还在砌词狡辩,包括她在内的多人都看到过在信王府的出现,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真是幼稚! “还有,就算你达到目的,成功地摧毁了我,也不表示你就赢了。润表哥是谦谦君子不假,可是你不要忘记,袁府还有个袁老夫人!她怎能容忍自己的孙子被人污蔑,如果知道是你诽谤,只怕不单是母亲,就连五姐姐都会对你心生怨恨的吧!” 杜馨兰被说得大气也不喘,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特别是你。” 杜汀兰冷笑:“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跟润表哥一起被发现的,不是我,而是陈家小姐,润表哥定亲的陈家小姐,陈莹影。” 杜馨兰脸色大变,表示不能相信:“你说什么?陈小姐?” 杜汀兰哼道:“算你运气好,没人发现你的诡秘。我不会去说,不过你记住,这种愚蠢的行为不要再有,就算是我给你的忠告吧!倘若你一意孤行,我不介意向母亲告发你。” 杜馨兰白了脸,杜汀兰看着她渐变的脸色,心底微微叹气,道:“就当是我威胁你吧。做事情之前先想想后果,也要预计数种可能,否则永远都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到她出现的人并不多,而且在她之后出现的是陈小姐,那么就证明这件事还有另外的高人在做手脚,比起此人的高明,杜馨兰不过是镜花水月,不着边际地帮人做了一把替死鬼,她知道杜馨兰对她的不轨,但是更加担心的是,背后还有一张更大的网,将整个风王府洒了进去。 比起那个,杜馨兰这点伎俩,根本不算是事。 出了沁芳阁,杜汀兰来到了苏氏居住的落月轩,对着苏氏说道:“汀兰自问嫁入风王府之后,事事循规蹈矩,不曾越过雷池半步。但或许是经历浅薄,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嫂嫂,但是嫂嫂如此明目张胆的地对付弟媳,就不怕婆婆知道,不怕府中人笑话么?” 如果说王府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手笔,买通数个下人,拖延给她送达请柬的时间,杜汀兰思来想去,苏氏是不二人选。 苏氏轻轻拢发,不看杜汀兰一眼,轻飘飘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要来问我。” “耽误送达请柬的时辰,迫使弟媳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弟媳会出丑不假,但是嫂嫂又能好过多少呢?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嫂嫂就要这般兴师动众,会否太小题大做了?” 苏氏这才转头,直视着杜汀兰,勾起嘴角说道:“你分析得这般清楚,又来到我的院子,是不是来告诉我,你已经洞察了一切,抓住了我的把柄,想我向你服软?”(。) 第二百八十三章 cpa300_4 前倨后恭宫外人议宫内事 “不敢。∽↗頂∽↗点∽↗小∽↗说,”杜汀兰低下头,说道:“嫂嫂教训汀兰,是汀兰的荣幸。只是今日前来,却有一些事想告诉嫂嫂。” 任何时候被人捧着都是好的,苏氏心里稍微舒坦了些,道:“何事?” 杜汀兰笑了笑,道:“原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兹事体大,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让嫂嫂知道。嫂嫂可否知道今日在信王府发生了一件极其怪异的事?” 苏氏进了风王府的门以后,一直不得丈夫的待见,她是怀着赎罪的心情来的,以为总有一日能够感动丈夫。孰料不但没有重获丈夫的心,反而让丈夫对她心生厌倦,带着正妻远走高飞,再也没有回来过。偶有书信,也多是问候尹风杨氏,只字不提苏氏。最开始苏氏还能接受,毕竟可以改变一切的是时间,她相信时间久了,丈夫一定会被她感动,最起码看在她倾心照顾家庭,孝顺公婆的份上给她留个位置,哪知道许多年过去,丈夫还是不肯回来。苏氏的一片痴心逐渐沦落成全汴都的笑柄,此后她再也不爱在贵妇圈里走动。信王妃的宴会,苏氏也是没有去参与的,这也正是杜汀兰提及此事的缘由。 苏氏也曾是名门之后,不喜别人在她面前兜圈子,因道:“有话就直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弟媳今日随同婆婆一起到信王府,送了礼物后便到后院歇息。可是却又人交换了弟媳的对牌。险些让信王府对风王府产生误会。”那对牌是苏氏给的,每人只有一对,出了那件事后,得绿影说辞,杜汀兰方恍然大悟,正是因为对牌出错,才会让人有机可乘。而每个王府的对牌都是由各府专人负责,譬如风王府就一直是苏氏在负责这些大小事务。也就是说,延迟送请柬给她的是苏氏不假,但是也有人以此巧立名目。用苏氏的名义陷他于不义。间接说来,苏氏是被人利用了! 苏氏一听就明白了,当即看着杜汀兰质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汀兰只是想提醒嫂嫂,莫要被人愚弄。坏了自己的名声。”不管她与杜馨兰之间有何种交易。但是杜馨兰用苏氏的名义去害她杜汀兰。还差点搭上风王府是事实,她不想知道她们为何会串通一气,可却不得不替那些因此受累的人说句公道话。 苏氏拧了眉。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待杜汀兰走到门口,又听苏氏道:“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 杜汀兰装作没有听到地离去,为苏氏感到可悲的同时,也替自己不值。苏氏这样容易被人利用,那么这个风王府,也不会有多么安生的日子。前面有杜馨兰,背后还有一双看不见的爪子,前路茫茫。 但不管如何,她都不想再退缩下去,这些年她总结了一个教训,那就是过往是因为自己太懦弱,才会一次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每每放过那些人,却又有另外的人扑上来。要过上安生的日子,要赢得丈夫的心,要风光地把江嬷嬷接过来,这些都必须要她继续往前走才行,一直到死,也不能停下来。 苏氏心高气傲,必定不会容忍被人利用,要是知道是杜馨兰瞒着她兴风作浪,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即使她们之间因为某种目的暂时凝聚在一起,也会因为此次杜馨兰的擅自做主而土崩瓦解,这才是,杜汀兰并不出手对付杜馨兰的原因。因为此事,苏氏必然不会轻易饶过杜馨兰的吧,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称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现在想来,她倒是有几分感谢那另外之人,如果不是他,杜汀兰也不会看到陈家小姐的胡作非为,虽然对润表哥是莫大的伤害,但好歹是在婚前,起码一切还来得及。而那个时候,润表哥并不知道她就躲在衣柜里,或许这才是她最大的庆幸,曾经最在意的女子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才是对那个男子最大的侮辱! 另外,宫妙音她是认识的,而她口中的那个“许姐姐”又是谁呢?她们的出现是必然的安排还是巧合?听闻最近林姐姐居住的永晟侯府很不太平,继母子之间,继婆媳之间的关系以及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林姐姐在四处为白逍遥联络关系,势必要将世子的位子抢回来。而许家如今在朝堂也有了一定的根基,许贵妃及许美人都来自许家,他们的动向暂时不明。风王府这边,杜汀兰也不知道是会站在林姐姐白逍遥的一边,还是站在白夫人和白逍逸的一边。如果能够拉拢风王府和许家,白逍逸登上世子的位置,指日可待。杜汀兰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一想到向来爽朗干脆的林姐姐,也不惜委曲求全周旋在贵妇圈,就是为了替丈夫更快地达成愿望,杜汀兰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林芳语。 拜会是不可能了,日后被白夫人拿出来说,只会增加尴尬。于是杜汀兰修书一封,在夜色里让信鸽给带了去,为了避免被人截获后探得消息,杜汀兰用了些她和林芳语交流时的暗语,并暗暗祈祷,希望此事对林芳语能够有些许帮助。 陈家现任的夫人和白夫人也算是手帕交,两人身怀六甲时还私下定过儿女亲家,后来因为两家都生了同样性别的孩子才算作罢。但是陈夫人和白夫人的交情在那,所以陈家也算是站在白夫人这边的。 陈家小姐的丑闻在一夜之间被传开了,受了这样的侮辱,袁老夫人气得直接晕了过去,袁府也借机退了婚事,袁润天这样优秀的人婚事不幸,多少让汴都的女子在为之叹息的同时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其中包括已经歇了心思的贵阳县主。要不是信王妃看管得言,贵阳县主就要投怀送抱了。后来到底被信王妃先察觉一步,直接锁在家里,否则又将是一桩笑话。 陈家受此连累,陈老爷在朝堂上说话都低了几度,陈夫人更是闭门不出,把陈小姐骂了个狗血喷头。再怎么说也于事无补了,一时的失误造成的损失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当然也包括事件的另一男主角。那男子,竟然就是信王妃的亲子,信王妃听说的时候,差点气得吐血。 就在汴都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此事的时候,宫里的夺妃事件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第二百八十四章 第二百八十四章 前呼后拥少将军武老将军 当今天子尹绍瑞时年二十岁,后宫后位自前年皇后因病过世后,后位一直空虚。不光是那些有位份的妃嫔,就是没有名号的,也幻想着皇后的宝座。随着先皇后过世的时间渐渐远去,后宫的女子开始蠢蠢欲动。这里面,也包含了许家进宫的两位妃嫔。 你道杜汀兰瞧见的是何人?原来正是许美人,她是许贵妃的堂妹,尹思远的堂姐。杜汀兰写过去的信林芳语很快就收到了,便也去信给宫中的妹妹,于是,一场前朝与内廷的争斗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夜幕时分,尹子策回来了,杜汀兰正在用膳,便让思雨加了一副碗筷。只有在杨氏询问的情况下他们才会聚在一处用膳,其余时候都是各管各的,杜汀兰便在碧水轩里搭建了个小棚子,晚上饿的时候熬点夜宵吃。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情,尹子策也不会过问几分。陈家小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偏偏那个时候风王府该在的人都在,尹子策唯独没有看到杜汀兰。刚回来想着人多,也不便细问,这才回来借着用膳的功夫询问一二。 杜汀兰早想好了回答,也与绿影兑换了口径。偏尹子策总觉是含糊其辞,不觉心中泛起疑惑,他搁了筷子,道:“如此说来,事发当时,你是在信王府后花园闲逛?除了绿影,可有其他的人证?” 杜汀兰笑道:“自然是有,不过都是信王府的丫鬟,因为只是匆匆一瞥,妾身也记得不清楚了。” 尹子策的眸光暗了暗,从怀中掏出一物,放置在桌上,道:“那么这是何物?” 杜汀兰一眼就识别那是一封简易书信,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将信件拆开一看。果然是她写给林芳语的那一封,证物在前,杜汀兰再也辩解不了,道:“原来爷都知道了。”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杜汀兰站起来。屈膝道:“妾身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有些事情难以启齿。” “你与白二少夫人交情匪浅,替她着想是好事。但有一事你需要记得,你是风王府的人,事事应以风王府为重。你可明白?” 信中罗列的是她偶然见到宫妙音与许美人一事,对于陈小姐及后来的袁润天一事并未提起,而那场事实有多么大的作用,其中的意义不言自喻。杜汀兰当然明白尹子策说的是什么,是在间接责怪她的不是,责怪她将信息透漏给林芳语,也就是表明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日后盘查起来,若他不附和她的意见,就说明他们夫妻离心,会引起皇上猜忌。而同样的。在当下这样紧急的情境下,天子也会以为风王府有意拉帮结派。总之做与不做,都是错。 杜汀兰本以为自己帮到了林芳语,这么一想才知道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她不禁面有愧色地说道:“是妾身想得不周到,让爷费心了。” 尹子策将信退回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还好他发现得及时,虽然知道这样不好,还是将她大致的意思间接透漏给了白二少夫人,不过这信就留在了他的怀中。 “有件事我必须要强调一遍,你做任何事我都没有意见。只是不要牵涉到王府。”尹子策说完这一句,毫不留情地走了。 绿影气得吹胡子瞪眼:“三爷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小姐不过就是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了白二少夫人,三爷就这么大动肝火地说教起来。二夫人那般对小姐,怎么不见三爷也提出来。真是太过分了!” 思雨端来一盘李子。道:“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绿影便不再说话,依旧是气呼呼的。杜汀兰失笑,绿影还是那样小心思呢,她有什么资格与苏氏比?在他心中,她还不及苏氏几分之一吧!然而是她触犯了他的底线么?所以才会大张旗鼓地跑来告诫她?算了。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为什么,还是会有点不甘心? 绿影一边吃着李子,一边说道:“这李子样子也忒奇怪了,真是,这风王府奇怪,三爷奇怪,连李子都那么奇怪!没准小姐你过一段时日也会变得很奇怪。” 杜汀兰笑道:“你又见到了什么奇怪的是,要这样大惊小怪?” 绿影便丢了李子,说道:“说奇怪也奇怪,不奇怪也不奇怪。奴婢随同小姐去信王府,途中替小姐拿糕点的时候,见着了侯夫人。” 五姐姐?杜汀兰不信:“不可能,侯夫人一直都跟在母亲身边。”她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也是要员的夫人争相巴结的对象,也是婆婆必须带在身边的。怎么可能有机会独自行走? “是真的!奴婢在杜府待了这么多年,五小姐的样子怎么会记得呢!奴婢亲眼所见五小姐从一间厢房出来,还匆匆忙忙的样子。” “这样说来,侯夫人是去见什么人?”思雨推测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人?” 绿影摇头:“奴婢担心小姐等太久,并不敢多做停留的。对了,奴婢好像也见到了杜姨娘。” 杜馨兰不过是一个姨娘,她的行踪不会引人注意,随处走走也是可能的,再说此次杜汀兰好似也看到了袁府的四小姐,杜汀兰记得她跟杜馨兰交情不错,两人相约在园子里说话也是可能的。 小姐你说,杜姨娘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奴婢觉得她脸色不好。” 思雨想了想,道:“绿影说的不无道理,奴婢也觉得杜姨娘最近有点不对劲,气色越来越差了。” “让旺财多盯着点吧。”杜汀兰吩咐道。对方已经把她视作仇人,她虽然不会像杜馨兰那样报复,也不会让杜馨兰欺负到她头上来。 “侧夫人不觉得奇怪么?一个信王府,在同一日发生那么多事情。奴婢觉得,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指使。” “当然不是巧合!”杜汀兰笑说道:“这故意布局的人,目的尚不明确。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袁府和陈家,都被牵涉其中。而风王府也早就卷入其中,要想置身其外,是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风王府是比杜府还要复杂的战场,稍微松懈,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并且万劫不复。 “侧夫人预备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杜汀兰说道,对思雨道:“帮我把那个匣子拿过来。” 走出碧水轩的尹子策在书房外遇到了多日未见的风王尹风,他作揖道:“父亲,您回来了。” “废话少说,让为父见识见识你的功夫!”言罢率先出招,一招就朝尹子策喉咙过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第二百八十五章 病急投医雅兰喜出望外 尹子策的功夫大都是尹风亲授的,故而他一笔一划尹风就知道如何见招拆招,果不其然,虽然又过去一段时日,尹子策的功夫也日益增长,但是面对熟悉的人,还是不够精准。 “哐当”!剑坠落在地,尹风得胜。尹子策抱拳道:“父亲……” 尹风挑起剑,让它重新回落到尹子策手上,吼道:“再来!” “再来!” “再来!” 如此反复几次,尹子策一个剑走偏锋,宝剑直指向尹风咽喉,尹风站立不动,闭着眼等待利刃划过咽喉的刺痛感,就在那宝剑距离他喉咙一寸之地,尹子策忽然收了剑,与此同时尹风那看似受伤的手忽然抽出来,直接跳起,呈霹雳之态,从正中央对准了尹子策的脑袋! “王爷手下留情!”杜汀兰原本是来送汤的,一见这架势魂都快吓没了,她哪里知道这是尹风对儿子的考验,尹子策却是知道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喜,道:“谁让你来的?出去!” 语气是不由分说的冰冷和抗拒。 尹风停下来,将剑交给身边侍从,深深看了眼杜汀兰,不说话。抬眸见对面的人一脸火气地看着他,尹风原本冷然的眸子堆起笑意,忙不迭跑过去搂住了杨氏的腰,道:“小葭儿,你何时来的?” 杨氏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撇开,冷哼道:“若是我再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对策儿动手了?” 尹风谄笑着道:“比武嘛,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杨氏却不肯:“我告诉你,比武事小,我儿子的平安事大。你若是敢伤了策儿一根汗毛,我就跟你和离!” “咳咳咳!”尹风尴尬地笑笑,尹子策忙替父亲解围:“母亲,是孩儿武艺不够精进,不怪父亲。” 尹风便喜上眉梢:“听听。他自己也说了,是他武艺不精,破绽太多。” 回头看了眼杜汀兰:“这儿媳妇该不是你选的吧,怎么比你还急。” 杨氏对着尹风的胳臂就是一掐。疼得他龇牙咧嘴。她还不解气,道:“分明是你想害我孩儿,儿媳也是担心自己的丈夫,何错之有?我还指望着儿媳给我生个孙子呢,你难道不想?还是你做够了几个孩子的爹。想做个孤家寡人,如此得逍遥也乐逍遥,要是这样,风王爷您只管说,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听到前半句,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待听到后半句,杜汀兰就受不了了,这,这真的是那个战场上所向无敌的风王爷?旁若无人地跟自己的妻子打情骂俏。还是当着儿子媳妇的面,这…… 这厢尹风恬不知耻地把嘴巴凑上去,被杨氏推到一边,委屈地扁扁嘴,道:“当着儿子媳妇的面,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虽然是在说着求饶的话,可哪里有压低声音,分明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好似要叫他们避嫌似的。可是,这是在碧水轩好不好? 杜汀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氏安抚了丈夫,回头对杜汀兰道:“还不来拜见你公公。” 尹风咳了咳,还故作正经地理了理衣衫,杜汀兰便跪着拜了拜。道:“儿媳杜氏,拜见公公。” 这台阶也是够宽敞的,尹风顺着就下了,这一回语气比之前和蔼了不少:“起来吧。” 杜汀兰慢慢地站起来,尹风这位公公,他还是头一回见。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位公公,是怎样培养出丈夫这样一个冷清性格的人的。 杨氏伸出手:“红包呢,这是儿媳头一回拜见你,总不是空着手就过去了吧。” 尹风也很委屈,他是来查看儿子武艺的,怎么会料到儿媳妇突然出现,算了,儿媳妇出现的同时妻子也来了,他总算是早了那么一会看到妻子,就不跟儿媳计较了,但是红包,哪里有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着那东西的?再说他也是提前回来的,哪里会想到这些?于是尹风翻遍了身上的衣兜,也没抹下几块银钱来,他可怜兮兮地摊开手,手心里是几块碎银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杨氏,道:“小葭儿,要不然你借我一点?”那眼神好像是说,我身上的银子都被你搜刮完了,就剩下这么几个铜板,不是也要被没收吧! 杨氏见惯丈夫的无奈,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取了他腰间的玉佩,道:“就用这个抵消吧。”随手就给了杜汀兰,还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公公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看就数这玉佩最值钱,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尹风好“伤心”地道:“小葭儿,你怎么胳臂肘往外拐啊!”那可是号令三军的铜符啊,是当年先皇交给他的东西,小葭儿怎么随随便便就给送人了。 杨氏敲了敲尹风的头:“说谁是外人!”不客气地瞪视了一眼丈夫,道:“还不快走?” “哦!”尹风连连点头,走前不忘叮嘱杜汀兰:“记住啊,早点给生个小娃娃下来,这铜符可是交换,别以为你收了东西就算完事了。” “爷,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像很贵重,还是……” “不用了,既然母亲想给你,你就留着吧。”不等杜汀兰说完,尹子策就发表了命令,那铜符代表什么意义他是知道的,真不知道看起来这么普普通通一个女子,为何母亲似乎对她特别优待?他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才道:“以后没有别的事情,不要打扰我练武。如果有事,可以让阿文代为通传。”他不能再看,她寻常的面容却有一股魔力,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探究下去,而这是对“她”的背叛,他曾经允诺过,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叛“她”,即使“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她突然闯入他的生活,惹他厌烦了么?杜汀兰苦苦一笑,失落地往回走。 “爷,其实侧夫人她……”阿文说道。 “与你无关!” 阿文便不再说话,对于尹子策冷漠的举动也是觉得奇怪,爷这是怎么了? 藕香阁里杜雅兰连喝了几口水,胃里还是翻来覆去的难受,紫绡见拖着也不是办法,前后都请了好几个大夫了,都说没什么毛病,可是杜雅兰还是一天天地萎靡不振。紫绡哪里不明白,风王爷回府,自己小姐想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孙媳,所以才会强撑着,但是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小姐的精神头是一天不如一天,紫绡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再替小姐诊治诊治。 “什么?你是说……”杜雅兰得知消息,嘴角微微地翘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急添人丁杨氏抛下成见 八月的汴都正式进入了伏暑天气,大多的时候,各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算得上是足不出户。这样的时节,多数人的胃口都不好,冰块和绿豆汤是最受欢迎的。杜汀兰常常是一大早给杨氏请安后就窝在房间里,就这样还是觉得酷热难耐。 这一日绿影从外面进来,说道:“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侯夫人竟然邀请小姐去园子里喝茶,这大热的天,谁要出去啊!” “五姐姐么?”杜汀兰沉吟道:“听说她最近都食欲不振,前两日才刚好些,指不定就是寻到了什么解暑的妙方,要和大家一同分享,如此,我们也去看看吧。” 绿影嘀咕道:“这么热的天气,谁不是食欲不振呢,也就是侯夫人是嫡出,做的事情明明是一样,还是会被人捧得高高的。” 绿影多半是站在自家小姐的角度想,看五小姐进门后深受侯爷宠爱,王妃也疼在心间上。再看自家小姐,虽然王妃也算不薄,可是三爷呢?哎,真不知小姐怎么还能受得住? 俗话说人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如果绿影回头想想当初她们主仆在陀罗山过的日子,再来看看现在的日子,就会明白其实不得宠也未必就是不幸了。可惜她正值青春年华,经历太浅,总是容易随着心情拿捏事务分寸,造成日后吃亏受罪。 杜雅兰挑选的地方正是那一排林荫道上,相比王府其他的地方,这一段还算是凉爽的了。走在去的路上,浑身像是被炙烤了一般,热汗将帕子也打湿了,好容易来到那林荫下,杜雅兰已经气定神闲地坐着斟茶了。 “侯夫人,杜姨娘。”杜汀兰简洁地称呼了声,杜馨兰一见杜汀兰。便冷哼道:“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 杜雅兰打着圆场:“八妹妹,你来晚了。今日就咱们姐妹三个人,也别拘礼了。就按照以前在闺中的称呼来叫吧,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打从嫁过来开始,这两个妹妹一直是面和心不合的,最开始杜雅兰还想着施救,修复她们的关系。后来发现自己力不从心,也就撒开手不管。如今见到她们变相讽刺,杜雅兰也装作不知。 杜汀兰不看杜馨兰,想必也能猜测到上次的事件之后,苏氏对着杜馨兰是大发雷霆,好一通臭骂。杜馨兰失去苏氏这样有力的臂膀,自然把一切归咎在杜汀兰身上,是横竖看她不顺眼,又找不到好的方式教训她,这才总爱说些酸不溜丢的话语。妄图激怒对方。 她忘记杜汀兰是个温吞的人,除非是十万火急,否则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心情的。 “五姐姐这茶好香。”举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唇齿留香是真,杜雅兰的面子她也是要给的。 杜雅兰温婉笑道:“不过是普通的龙井,妙就妙在这茶水是用雪山上的雪冲泡的。” 杜汀兰只管喝着,道:“就知道,原来五姐姐是有好东西,这才想着叫我们出来。” 两姐妹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杜馨兰受了冷落。站起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杜汀兰失笑:“哪有正室还没有发话,小妾就先走的道理,七姐姐这些年的规矩都白学了。”说到唇枪舌战么?她杜汀兰不是不会。只是不愿意,看着杜馨兰受气的样子还真是好笑,杜汀兰又道:“妹妹说得不对么?不过说起来,七姐姐你生气的样子可是比笑起来的时候,要难看多了。” “你……” 杜馨兰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讽刺,当即就站了起来。手指抖啊抖,杜雅兰也变便站起来劝,只是不经意身子踉跄了一下,杜汀兰以为她未站稳,也站起来扶,偏生此时杜馨兰反手拒绝了杜雅兰伸过去的手,杜汀兰的手也在那个时候往杜雅兰那边伸,这混乱之间,也不知是谁推了谁,总之杜雅兰身子往边上一退,一个未站稳就往树那边撞了过去…… 几个丫鬟吓坏了,最后还是紫绡先去请了大夫,紫菱则扶着杜雅兰在原地休息。杜馨兰吓得面如土色,要是五姐姐有什么伤,她这个小妾,难辞其咎! 老大夫把了把脉,笑道:“侯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过怀孕的初期胎儿还不稳定,此时也不宜外出走动。侯夫人还是要多加卧床休息得好。” 杜雅兰愕然地抬头:“怀孕?” 老大夫道:“脉象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不过确信是怀孕了。” 紫绡并紫菱齐齐说道:“恭喜侯夫人。” 杜汀兰便也说道:“恭喜姐姐了。” 杜馨兰不知是什么感受,她姿色比五姐姐出众,只是身份不及她显赫,如今五姐姐已经怀孕,而侯爷在她那里走动的时间少之又少。 杜雅兰喜不自胜,抓住紫绡的衣襟说道:“快,快派人去禀报侯爷。” 紫绡喜得合不拢嘴:“奴婢这就去。” “两位妹妹,抱歉把你们叫出来,只是如今大夫已经发话了,我也不便在此久待,日后有机会,再请妹妹们一同喝茶吧。” 杜汀兰笑道:“姐姐还要感谢我们呢,要不是我们,姐姐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言罢捂着嘴,又笑道:“既然如此,姐姐要多休息,妹妹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嗯”了一声,杜雅兰说道:“恕姐姐不能远送了。” 杜汀兰淡淡笑着,只是转身的瞬间目色冰冷起来。 杜雅兰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杨氏耳中,杨氏便道:“多送些补品过去吧。” 晚夏见杨氏没有几分喜色,好奇道:“王妃,往日总听您把子嗣挂在嘴边,如今咱们王府真的要添人了,您怎么反倒像不高兴似的。” 杨氏牵强一笑:“没有不高兴,只是更希望是知春阁的那个怀孕。”想着也叹道:“一起过门的,这个都怀孕了,那边也该有动静了吧。” 论亲疏,肯定自己的孙子比别人家的亲,晚夏便以为是如此,说道:“那也是,侯夫人生下的孩子,终究也不是咱们风王府的血脉。” 杨氏戳着晚夏额头:“你个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她不是因为血缘,而是杜雅兰自从过门一直没有犯过任何错误,这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下人不说她好的。杨氏是个经历了多次大变故的人,知道这样的人才最是可怕,不可能有完美无瑕的人,像杜雅兰这样的,要么是天生淡薄,要么是心机太重。这才是杨氏担心的地方,苦于没有证据,又想到总算还是尹思远的孩子,便抛下成见,道:“你去看看库房,有什么好的,都往那边送过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见缝插针杜馨兰遭反噬 知春阁里,思雨已经准备好一大堆补品,都是要送到藕香阁的。杜汀兰吩咐挑了其中药性温和材质一般的,装进了锦盒里。绿影道:“姐,这些都是寻常的补药,侯夫人一定看不上眼。” 要另外的两位姐,还是五姐最好,嫡出就不了,胸襟和气度不知道要高七姐多少,关键对自己的姐也好,这种时候,绿影倒是真心希望她一举得男。 杜汀兰道:“这种时候她还愁得不得好东西吗?好的那些先留着吧,回头我有用。” 绿影以为她是想留下来自己用,因道:“倒也是,万一以后姐也怀孕了,这些东西也用得着。”随着可惜地看了看杜汀兰的肚子,似乎看久一,那里头就会冒出个娃娃似的。 杜汀兰没有心情与绿影玩笑,要是换做以往,她也定然会翻箱倒柜,找出最好的东西给杜雅兰,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东西都备齐了么?绿影,你随我走一趟吧。”杜汀兰道。思雨便走来,道:“绿影莽莽撞撞的,别回头弄出什么事来,还是奴婢随侧夫人过去吧。”侧夫人回来后气色就不好,阴沉着脸不话,换了件衣裳就要带东西走人,思雨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主子,直觉是出了事。 “不用了,你留下来,绿影随我去。”杜汀兰也想明白了。对于绿影,在杜府多年,进了王府还是这样洒脱无邪的性子,好听是单纯,难听就是笨,而造就绿影今天这种样子的,她自己何尝不是罪魁祸首?因为自己受了罪,害怕身边的人也一起吃苦,所以千方百计地保护绿影,让她快快乐乐地活到现在。可是她们身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看似平静的大海其实已经波涛汹涌。只有让她亲眼见证。亲眼看过那些波谲云诡,才会明白什么是吃一堑长一智。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护着她,要让她也与思雨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后。不必翻云覆雨。但至少要可以明哲保身。 探望杜雅兰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紫绡忙得晕头转向。见到杜汀兰来,忙上前笑道:“侧夫人来了。侯夫人刚刚还念叨着呢。” 杜汀兰便也笑:“侯夫人还嫌不够吵呢,这么快就想唠嗑了。” 紫绡一边走一边道:“可不是,侯夫人总是惦记着侧夫人还有杜姨娘,还要是侧夫人不过来,就让奴婢走一趟碧水轩呢。” “如今还有什么事比她的身子更重要的?”杜汀兰一边念叨着就进了内室,杜雅兰正靠在靠垫上,见到杜汀兰,笑道:“你来啦?” 紫绡走到一边斟茶,杜雅兰便道:“三叔没有为难你吧?都是我,平白无故地叫你们一起喝茶……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要是三叔因此责怪你,我心里总会过不去。” 杜雅兰怀孕消息传出去的同时,杜汀兰诅咒庶姐无意撞到嫡姐的事情也一同被人禀报到了杨氏那里。杨氏没有什么,只叮嘱心些,杜汀兰却因此挨了尹子策几句责骂。杜雅兰旧事重提,大概也是的这个意思。 她的掌心还是那样暖暖的,杜汀兰却缓缓地从她的手心抽出自己的手,道:“侄媳只要记得,如今没有什么比你的身子更为尊贵就是了。你好生安胎吧!”眉眼一抬就看到杜馨兰袅袅娜娜地从外面进来,又道:“争取早日为侯爷生下世子,这样侄媳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这也是我乐意见到的。” 杜雅兰愣了愣,复又笑起来,如同温顺的绵羊:“你的我都记住了。” “母亲那边也要早日派人传话过去,要是她知道你怀孕,一定会高兴的。” 根本不去看杜馨兰是什么样神情,放下锦盒转身就走。杜馨兰半蹲的身子愣在当场,草草与杜雅兰了几句就跟了出去,连杜雅兰了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紫绡,你,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还是我做得太明显了?”杜雅兰失落地问道。 紫绡想了想,笑道:“都怀孕的人总是爱疑神疑鬼,以往奴婢还不信,如今一见了侯夫人,才知道是确有其事呢!” 杜雅兰被她这么一,笑了笑,到底是头三个月,身子乏得很,也没有力气再去细想。等她睡着,紫绡才略略舒了口气,打从姐嫁过来之后,好似与出嫁前不同了,什么时候都爱多想。这种时候,胎像还不明显,更加不能胡思乱想,否则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个心眼的,这不是紫绡乐于见到的。 杜汀兰前脚一走,杜馨兰后脚就跟出来了,始终还是慢了一步。见追不上了,杜馨兰索性也放缓了脚步,问翠微道:“你,她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翠微低着头:“奴婢不敢妄言。” 杜馨兰瞪了一眼,道:“你其实知道对不对?呵呵呵,她被设计了,真是想不到啊,五姐姐居然也会设计她。我那个心地善良的五姐姐啊!” 当日她接到五姐姐的传话,是相约去喝茶,杜馨兰就觉得奇怪,平白无故的,五姐姐哪里来的闲情雅致喝茶,还是在酷热天气。后来杜汀兰也来了,她更是摸不到边际,不知道五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后来,她们才了两句,也没有口角,五姐姐就了些不要伤和气的话,也就是因为这两句,她的表情不对,之后就听到了八妹妹讽刺的话,她是个脸上藏不住的,就那么站了起来要走,哪里知道五姐姐会来拉她。杜馨兰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推搡,所以就算是不心,五姐姐撞向树的概率也太大了些。当时杜馨兰完全是吓傻了,以为自己真的伤到了五姐姐,心里还内疚得要命。后来听大夫她怀孕了,这样过了几日,王府的谣言满天飞,都在谣传是她们姐妹吵架,五姐姐劝架,劝出来一场好事云云。杜馨兰将前因后果仔细想了想,怎么会不明白其中道理呢? 五姐姐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故意秘而不报。有什么,比当着大家伙的面更能让人惊喜呢!所以不止是她,还有她的对头杜汀兰,这一次,都一并被五姐姐算计了。用她们的矛盾,衬托了她的大气,再投以一颗炸弹,这样,轻而易举就把整个王府人的重心转移到她杜雅兰身上去了。 “走吧,我们也去瞧瞧她去。”杜馨兰急于要看到杜汀兰吃瘪的表情,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姨娘……”翠微站在原地不动:“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种时候,姨娘过去未必讨得到好处。” 杜馨兰却道:“翠微,如今她们之间有这么大一道裂缝,你,我不顺着这条缝插针,还要等到何时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渔翁得利杜汀兰遇变节 杜汀兰回到碧水轩,思雨还在屋子里等着,见杜汀兰回到内室,绿影便将情形细细地说了一遍,思雨仍旧理不出头绪。杜汀兰在里面叫道:“你们都进来吧。” “小姐,思雨也是关心小姐,才会让奴婢……”绿影以为小姐是生气了,也担心会责怪思雨,便将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杜汀兰道:“这个先不忙,绿影,今日你随我过去,有何感受?” 绿影想了想,道:“奴婢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小姐对侯夫人,没有以往那么亲密了。” “你观察得不错。”杜汀兰由衷表扬道:“但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绿影惶然摇头:“奴婢不知。” “侯夫人被发现怀孕那一天,你我都在场,你可看清楚,我有没有碰到她?”杜汀兰问道。 绿影细想一阵,才道:“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奴婢记不清了。” 杜汀兰冷笑:“你尚且记不清,何况其他的丫鬟。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手根本没有沾到侯夫人的身体呢?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绿影白了脸:“小姐……” “说不出话来了对不对?你也不相信,是不是?” 绿影喃喃道:“怎么会?为什么?” “因为用我现今的状况,更加能够凸显她在王府的地位。我,或者七姐姐来发现她的怀孕,比任何大夫都要来得好。”不止如此,五姐姐此举还似乎在告诉她们,这孩子怀孕初期就险些遭遇不测,而这一切都是拜她们姐妹所赐。所以日后,她也好,七姐姐杜馨兰也好,都只能加倍对这孩子好。同样的,她在提醒她们。她们是同出一府的人,只有她好了,她们才能好。 是什么让她变得这样自以为是?是什么让原本善良的杜雅兰也开始举起屠刀,挥向自己的姐妹? “回去歇着吧。”杜汀兰叹了口气。她今日的风光何尝不是对她现今被冷落的讽刺,什么时候开始,五姐姐也这样尖酸了? “以后,离紫菱远一些吧,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别再告诉她了。”杜汀兰对着绿影说道,她知道绿影和紫菱的交情还算不错的。 绿影哪敢怠慢,当即应了下来。就连五小姐都不值得信任,小姐的心里该是何等难受? 闲来无事的时候,杜汀兰总喜欢把那断簪拿出来看一看,虽然已经对出那一张字条,但是杜汀兰总觉得一切巧合得太多,反而有不敢置信的感觉。往日都是在白日里查看,今天从杜雅兰那边回来,算是暮色时分了。烛光照耀下。杜汀兰的眼里忽明忽暗。 “思雨,快,给我一根针。” 她慢慢地从那断簪的缝隙里往外扣,一点一点,不久桌案上就浮现出一点点粉末。杜汀兰不敢直接用手去摸,忙用细小的竹片将它仔细地包起来。 思雨在鼻尖下嗅了嗅,道:“这味道很是古怪,又说不上是在哪里。” 杜汀兰道:“你再好好想想。” 翠莺走之前那么慎重地将簪子交给她,还说了那样几句话。所以杜汀兰直觉地以这是克制方姨娘和杜馨兰胡作非为的利刃,但显然杜馨兰并不知情。 思雨会普通的药理。然而这簪子毕竟上了年头,思雨还是翻阅了不少书籍,前后花了不少的时间来对比,最后总结道:“侧夫人。这些是一些细小的花粉末。如果奴婢猜测不错的话,这些粉末与某种物质混合之后,就会产生剧毒。而发簪通常戴在发髻之上,毒素便会通过毛发浸入大脑皮层,麻痹人的神经,使人长期处于不振状态。直到死亡。而外表上看起来,则是生了重病的样子。” 杜汀兰道:“我记得之前江嬷嬷也说过,前翠莺死前,就是生了一场大病,难道她当初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那么这支簪子,就是她留下来的。” 思雨道:“很有可能这簪子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莺姨娘是前翠莺的亲妹妹,她把这证据留给自己的妹妹保身,也实属平常。” “江嬷嬷说过,当时前翠莺一直很尽心尽力地服侍七姐姐,对方姨娘也是恭恭敬敬的,方姨娘这么挑剔的人,也不止一次地夸赞前翠莺。如此看来,前翠莺的中毒死亡,看来并非是方姨娘下的毒手。可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思雨大胆揣测道:“会不会是翠莺在服侍期间,无意间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的秘密,而被她看到秘密的人自然容不得翠莺活下去,所以来了这么一招嫁祸。实则方姨娘并非是什么杀人凶手,而是被人栽赃?” 杜汀兰摇头:“你的分析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还不能算完全推断正确。这簪子的确是方姨娘所赠,假若与方姨娘没有半点关系,那么翠莺为何处心积虑地把秘密藏在方姨娘所赠送的簪子里面呢?为何不能直接藏在她撞见秘密的人所拥有的东西里?然则翠莺一早知道自己会惨遭不测,可是她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推倒那颗大树。所以才隐藏这么久。她担心自己死之后,那凶手不会放过她的家人,所以才将妹妹托付给七姐姐。也就是说,当年翠莺撞见的不能说破的秘密,一定是在杜府。可以说,这簪子不但是挟制方姨娘,也是挟制另外一人的利剑。” 那条“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不知道意有所指的对象到底是谁? “侧夫人的意思是说,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是的。”杜汀兰说道:“因为那几件事,我们直觉地就怀疑到方姨娘头上去,所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出是方姨娘的手脚。其实很有可能,前几件事情都是凶手故布疑阵,他知道我们已经对方姨娘产生怀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部推到方姨娘身上。而如何才能确信呢?当然只有点火,不是么?” “什么方姨娘什么嫁祸?”绿影听得一愣一愣地,将那簪子举过头顶,惊异地说道:“咦,小姐,这簪子好似是拼接的。” “让我来。”思雨忙说道。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将那粘合在一起的簪子竟然给分割开来,还一边赞许道:“可惜翠莺年纪轻轻就死了,要不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能够将秘密这样缜密地藏在一根簪子里,就是奴婢,也想不到啊。” 秘密慢慢地被揭开了,杜汀兰一见,便道:“果然是她!” 窗外的杜馨兰看得明白,她本来是准备来奚落杜汀兰的,没想到会听到她们谈论自己的姨娘。杜馨兰一时好奇,就仔细听起来,慢慢地她的眼睛睁大,泪珠滚落下来:“怎么会……”(。) 第二百八十九章 cpa300_4 借事故杜馨兰巧占先机 “接下来侧夫人打算如何处理?”揪出了残害沈姨娘的人,思雨不相信自己主子会坐以待毙。十几年来的孤苦伶仃,十几年来的欺瞒,十几年来情感的付诸东流,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不能接受的。 杜汀兰眸子闪了闪,道:“容我想想。” 即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真的发现的这一刻,杜汀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也想不通为何那么狠毒地,当初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侧夫人,不能再忍让了。”这么多次都想息事宁人,才给了对手错觉,以为她们不过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谁说我要忍?”杜汀兰冷笑看着思雨,道:“虽然已经确信是那人,不过还是有些时间对不上的。既然要复仇,就要有周全的计划。思雨,你是真的做好准备要跟我一起承担风雨了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思雨忙跪下表态:“奴婢打从过来的那一刻就与侧夫人是一条心,如侧夫人有事,奴婢岂可一走了之。”再说小姐临死前再三叮嘱,一定要她尽心服侍,就如同服侍她自己一般。虽然思雨到现在仍然不能明白自己小姐为何会对一个毫无血缘又没有多少交情的人这么多挂念,但是思雨是骨子里的忠仆。小姐既然不在了,她就一定要做到对小姐的承诺。等到八小姐真正过上安生的日子,思雨才会考虑离开,然而绝不会是现在。 “奴婢何尝不知将来要走的路艰险万分,何尝不知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但是奴婢是副相府旧仆,副相府如今仍有余威,王府多少还是会卖副相府一点薄面,不会太过为难奴婢的,这一点侧夫人就不要再担心了。”这大概也是小姐为什么把她留在八小姐身边的原因之一吧,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只要不是与王府颜面背道而驰的,王府也会看在当日副相府的份上,多少减轻些处罚。不得不说,其实王玉钏是给杜汀兰留了最后一张王牌。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阻拦你。只是日后我要做的事与今时不同,或者也会让人不解,你只要记得,牢牢地站在我以这一边就是了。” 思雨莞尔:“奴婢相信。” “那么,明日一大早。我们便再去看看侯夫人,我的嫡姐吧!”杜汀兰发话道。 思雨应一声,道:“绿影那边,暂时还是瞒着吧,等到合适的时机,侧夫人再跟她说说。”侧夫人就是自己吃了苦,太骄纵绿影那丫头了,迟早有一天她会吃亏的。 加班加点地缝制了一套袄子,杜汀兰便带着思雨往藕香阁去了。令她惊讶的是杜馨兰忽然去得比她还要早,当然对她这个庶妹仍然是爱答不理的。杜雅兰的脸色有些苍白。见到杜汀兰来,勉强一笑。杜汀兰忙走过去坐在床榻边,道:“今日如何了?” 洁白的面庞闪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光晕,杜雅兰捂着帕子使劲咽了口参茶,道:“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就是吃了,也总是要吐出来。” 不及杜汀兰回应,杜馨兰先捻着帕子笑道:“我听说这是正常的,叫做什么来着?” 紫菱笑得开怀:“杜姨娘。那叫妊娠反应,据说孕妇在前三个月都会如此,有的孕妇吐得连苦胆都要出来了。” 杜雅兰闻之皱眉,杜汀兰则笑着接话道:“这么说我们五姐姐还算是好的了。” 转头将那小袄子奉上。道:“这是我连夜赶制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也算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一定保重身子,给侯爷生下一位小世子来。” 此话说到杜雅兰心坎里去了,心愿已经实现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安心安胎,把肚子里这块肉生下来。 紫菱妥帖地接过来,看了看花样,笑道:“哟,跟杜姨娘的那件一模一样呢,要是不仔细看,奴婢也分辨不出来是谁绣的。” 杜汀兰便顺势往杜馨兰那边看了看,得到的是杜馨兰一个、侧面,杜雅兰便笑道:“难得你们姐妹为我着想,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你们的外甥。” 杜汀兰捂着嘴笑:“姐姐忘了,咱们现在是在王府,这些称呼也只能在杜府里喊喊。” 紫菱脱口而出:“对了,按资排辈的话,日后侯夫人生下的小世子,还得按着辈分尊称侧夫人为长辈呢!” 杜汀兰道:“我可不敢,姐姐诞下的,可是侯爷的小世子,我不过是个侧夫人,哪有资格以长辈自居。” 杜雅兰道:“连你也来笑话我。”说着一叹道:“没有怀孕的时候日盼夜盼,真的有了,又成日睡不好,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念家里。” “怎么了?”杜馨兰杜汀兰异口同声地问出口,随后杜馨兰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杜汀兰只是一笑,续问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杜雅兰摇头:“也没有,我现在这样,吃什么吐什么的,哪里还尝得到味道。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母亲,算起来,也有段日子没见到了。” 杜汀兰便道:“姐姐的身子还不适宜外出走动,等到三个月后,自然可以向侯爷说明,届时回杜府住上几日,也是可能的。” 杜雅兰抓着姐妹的手道:“可是回去家里,就又见不得你们,没有你们来陪我说话,日子一样长。” 杜汀兰等的就是这句话,包括前面提出来的棉袄,绣的花样也是当初袁氏教的那一种,那时候杜雅兰也在场,不可能没有看出来,她也好就此提出话题,引起杜雅兰思念杜府的共鸣。人在极度脆弱和喜悦的时候,总是更想和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接触,杜雅兰如今在这二者之间,当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回杜府去住住。于是杜汀兰便道:“这又有何难?正好也快到祖母的大寿了,前几日婶母还来信说,祖母念叨着呢。” 杜雅兰信以为真,握紧了杜汀兰的手道:“如此,我便可以安心地回去了。不过我有孕在身,不便服侍侯爷,所以,这段日子,就要辛苦妹妹了。”此话是冲着杜馨兰说的,正室怀孕,都会安排其他的女子服侍自己的丈夫,这是做妻子的本分,杜雅兰在这种时候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点,杜馨兰便红了脸:“姐姐你……” 明面上害羞至极,实则早已打算好,否则她也不至于会与杜汀兰一唱一和地,目的就是要把杜雅兰引回杜府去。她要做的不是嫡姐不在时候的一个备胎,而是让侯爷离不开她。要是杜雅兰在王府,她多少有些放不开,杜雅兰不在,许多事情都好办多了。(。) 第二百九十章 慈母心杨氏设计留养子 事情顺利得出乎杜汀兰的预料,出了藕香阁的大门,杜馨兰率先走出来,背对着杜汀兰道:“不管你是什么目的,都不要妨碍我的事。?.?`” 杜汀兰嗤笑一声:“杜姨娘此话差矣,我与杜姨娘之间,除了有一个共同的父亲,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交情了。而且我帮助杜姨娘达到目的,不是应该感谢我么?” “你什么意思?” 杜汀兰冷笑:“什么意思杜姨娘最青春,恐怕早就想将侯夫人引开,自己控制住侯爷的心吧。这是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不过我想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轻易地给自己下了判断,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杜馨兰甩了帕子,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翠微,我们走。” 打从杜雅兰怀孕后,藕香阁就成了她一人的专属,侯爷每日必定会去藕香阁一趟,杜馨兰也奉命从那里搬离到距离不远的地方,为了不造成混淆,新的院子仍旧叫做沁芳阁。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有想过对付你。”杜汀兰对着越来越远的背影说道。.?`既然找出来不是方姨娘,不是她,那么也没有必要再针对她了。 就是算准了杜馨兰会迫不及待要将杜雅兰引开,她自己才走了这么一趟。更何况,这也是她的计划之一,何乐而不为呢?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跟别人分享丈夫,没有一个小妾不想得到丈夫的宠爱,因为只有无穷无尽的宠爱才能在那些孤独难熬的日子里,增添一把柴火,让生活过得有滋味一点。杜馨兰是什么样的人杜汀兰再清楚不过,小时候为了一个饰可以争得死去活来,长大了为了袁润天她可以草菅人命,这样的人,杜汀兰不相信她会甘心一辈子屈居在正室之下,只要一点机会。她一定就会不停地往上爬。 而她,却需要杜雅兰回杜府一遭。 她们的目的不同,但是方式是一样的。杜汀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与这个与她一直针锋相对的庶姐有了一次这样的默契。 到冬月的时候,杜雅兰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胎位很正,只是仍旧吐得天昏地暗,整个藕香阁围着她打转。尹思远也尽全力地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嘛。杜雅兰便提出想要回娘家住上几日的想法,恰好再过几日,就是杜颜氏的寿辰了,尹思远便一口应承下来。没有自己在身边,杜雅兰也担心丈夫被其他的女子勾引,也就顺水推舟把尹思远撵到了沁芳阁杜馨兰的院子里。 另一边杜汀兰也向尹子策陈明祖母寿辰,想回去拜寿的事情。??.??`c?o?m?尹子策几乎是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他娶这个人只是形式,好好养着就是。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住在碧水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难免还要烦心,又总觉得是对“她”的背叛,所以巴不得杜汀兰不在他眼前晃悠。 “寿礼我会让二嫂安排着送过去,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在家里多住两日。” “是。”杜汀兰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声,心头早乐开了花,她还正寻思着怎么多留几天呢,结果他先说了。欢喜的同时一叹。不要说朝思暮想了,这个丈夫,对她半点夫妻之情也没有呢! 好吧好吧,她现在也无心男女之情。反正现在复仇是重点嘛。 “另外再从库房挑些好的东西,就算是我给你祖母单独送的东西。还有,回来的时候叫下人收拾下你这边,书房那里暂时不要动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大概也已经在去军营的路上了,若是在府中待得无聊,不妨多出去走动走动。”尹子策想了想。还是说道。 杜汀兰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也没想到她在他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人都走了也不许她进他的书房,婆婆隔三差五就会催促一次子嗣的事情,可是怀小孩是她一个人就能办成的事么?说出去也肯定没有人会相信,她都嫁人五个月了,可还是清白之身。 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到了王府不再被猜疑那一日,她可以尝试着提出和离?万圣王朝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算了,这个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眼下的头等大事还是要先回杜府去。 下午杨氏身边的丫鬟晚夏过来找思雨,杜汀兰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冬月里根本不是修剪花枝的时候,杜汀兰也就是做做样子,打无趣的时光。冬青不知道是哪里得了一盆水仙花,抱着跑进来,脚下一绊,整个人连同水仙花盆溅了杜汀兰一身。那水渍泥渍浸湿了衣裳,晚夏也过来帮忙,擦拭到手腕的时候不觉就停了一下。 当夜晚膳时分,尹子策被杨氏叫到了蒹葭玉楼。 原本尹子策也想向母亲禀明,既然人也娶了,他也该回军营去的事情,正好就晚膳一同说了吧。想着尹子策便放下手头的公务,去蒹葭玉楼请安。 刚踏进外厅,给杨氏请了安。杨氏便板着脸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尹子策一惊:“孩儿不知道什么地方让母亲不快了?还请母亲严明,孩儿也能知错就改。” 杨氏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么?还不是横着走!要不是晚夏回来告诉我,我至今还蒙在鼓里。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一想起这个杨氏就是一肚子气,还敢瞒着她,她真是火大了! 尹子策便朝着晚夏那边看了看,杨氏道:“不要欺负我的丫鬟,你自己做错什么事自己不知道么?就你这个榆木脑袋,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说说,为何成亲都五个月了,杜氏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尹子策不知已露端倪,笑道:“孩子的事情,是急不来的。” 杨氏一拍桌子:“你还在骗我!你们根本没有圆房,那杜氏肚子就是再争气,又有什么用?策儿,你娶人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再说杜氏中规中矩的,从来没有给我们王府出过什么乱子,你为何还是不肯接受她呢?” “她没死,母亲明明知道,儿子心里已经有人了。” 杨氏道:“她有没有死我不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正室的位置你不是留下来了么?而且当务之急,是要生个孩子,继承你的血脉。你看看兴儿,他虽然平日放荡不羁,可是不是也快有自己的孩子了么?母亲没有要求你要对她呵护备至,只是希望能够抱个孙子,我对你也只有这一点要求了,你要是办不到,别想回到军营去!”有了孩子就有了念想,那杜氏也有了地位,将来的日子就算是没有丈夫疼爱,也不至于太难过。 尹子策哽了哽,母亲一向说一不二的,她的话比父亲还有威严,如果不听,母亲一定会有更多的办法来对付他。 “孩儿告退了。”尹子策没答应,也没拒绝,杨氏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沉重地叹息。(。) ...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欢心荡漾雅兰一门荣光 冬日的天气总是这样的寒冷,前一秒刚从暖和的屋子里走出来,下一秒就会被寒风吹得直打哆嗦。绿影从外面进来,搓着手呵着热气道:“侧夫人,马车都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在思雨的不懈调教下,绿影终于在称呼上彻底的改了口,人前人后都能保持一致了。 杜汀兰将最后一朵珠花别在发髻上,站起来道:“我们走吧。” 在收拾东西的这两日她也没有闲着,以偷盗的罪名将江嬷嬷撵了出去。起来还要感谢杜雅兰,因为在缝制那袄子的时候,杜汀兰用的正是最好的绣线。那绣线王府共得了三匹,因为杜雅兰怀孕,杨氏全都让人送了过去。杜雅兰是惯会做人的,自己留了一匹,另外两匹分别送给了两个妹妹。且不这样的东西贵贱,光是这个举动,又再次博得王府上下一片好感。 杜汀兰得到其中一匹,便顺便用上了绣在棉袄上,因为这种丝线极其贵重,弄到外面售卖价格也是可观的,杜汀兰便让绿影透了风,刻意让风吹到江嬷嬷那边去,这江嬷嬷是个贪财的,见杜汀兰带着人去送袄子了,那剩下的大半匹就在针线盒子里,便以打扫的借口进了内室,将丝线悄悄地藏在袖子下面。她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际已经落进圈套里。原本下人偷盗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加上杜汀兰还用那丝线绣了棉袄。这棉袄用什么料子不重要,关键是看得到的人怎么想。既然已经了用这样的丝线绣上寓意吉祥顺遂,就跟未来的世子扯上了关系,所以江嬷嬷想被从轻处理,都不可能了。 思雨道:“侧夫人的这招借刀杀人,其实还是有些危险,万一被侯夫人知道您利用了她……” 杜汀兰笑道:“她现在没有功夫想这些。而且,我不过是将她之前对我的所做的,还给她罢了。” 利用她和杜馨兰来告诉王府中人她怀孕的事实,也变相把她们姐妹捆绑。要是她的孩子有什么事。她杜汀兰和cc, style_tt馨兰就是最先被怀疑的。当初杜雅兰这一出,何尝不是为日后的借刀杀人做好准备呢! “回到杜府,侧夫人预备如何做?”思雨又问道。 “我想先去婶母那坐一会,还有。我确实也想见见祖母了。”忽略她冷落她。何尝不是为了她好!到现在杜汀兰才明白这个道理。好在还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藕香阁里杜雅兰也梳好了妆,紫菱正收拾着带回去的首饰。那些太过艳丽的杜雅兰都不喜欢了。紫菱便刻意选了些素净的来。杜雅兰一边戴耳坠一边用余光看了看,道:“别带太多了,大夫现在不宜戴太多饰物的。”眼光触及到血红色的玛瑙,道:“这玛瑙成色倒是不错,带着吧。” 紫菱笑道:“岂止是不错,是好得很呢!不如奴婢把它装进荷包戴在身上吧,反正佩戴它不但冬暖夏凉,也能很好的趋吉避凶呢!用在侯夫人身上正合适。” 杜雅兰笑道:“我不过随口了一句,你就叽叽喳喳了这么大一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紫菱吐吐舌,放在荷包里心地系在杜雅兰的内褂上。随后扶起杜雅兰,主仆相拥朝院外走去。 杜府早几日就得知了杜雅兰怀孕的消息,也是同一日得到杜雅兰要回府养胎的好消息,天刚蒙蒙亮袁氏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起来,脖子都望酸了,可算是看到风王府的车驾过来。袁氏不顾主母的身份,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或许是因为没有外人,母女俩在门口一见就开始互相问候起来,倒是忘记了还有杜汀兰几人的存在。 被人家忽视,杜汀兰想得明白,但她始终都是晚辈,便下了马车,走过去道:“母亲。” 袁氏这时候才注意到庶女也回来了,因为女儿过得好,也是笑眯眯地对着杜汀兰了头,道:“回来了?” 杜汀兰道:“过几日就是祖母的寿辰了,女儿自然得回来向祖母贺寿。二则侯夫人怕自己闷得慌,这才提前叫了女儿一同回来。” 袁氏笑道:“那你有空的时候,多陪她话。” 杜汀兰温顺地应了一声,便道:“侯夫人刚回来,肯定有许多话要与母亲,女儿先去祖母那边,再来向母亲请安。” 这正是袁氏的心声,她不假思索地回道:“好,你去吧。” 回知春阁换了一身衣裳,留下绿影与江嬷嬷收拾带过来的东西,杜汀兰带着思雨来到了顾氏所居住的雅芳院。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顾氏只顾低头摆弄花草,连头也没有抬,道:“王府里还剩下了谁?三爷没有跟你一同回来么?” “婶母,五姐姐怀孕了。” 顾氏仍然没能抬头,嗤笑道:“意料之中啊,她是否有身孕,跟我一干系都没有。不过你祖母倒是希望她早日怀上孩子,才能更好地联络上许家呢。” 杜汀兰走近了些,一把握住顾氏的剪子,道:“害死我娘亲的人,不是方姨娘。害死婶母孩子的人,也不是方姨娘。” 顾氏道:“这个我早就想过,有些地方推测过始终不能吻合。不过方氏老奸巨猾,不定是她故意摆的道。” “婶母!”杜汀兰大叫了一声:“婶母到底还想躲避到什么时候!害死婶母孩子的人,是二叔对不对?” “哐当!”剪子落在地上,顾氏失神地抬起头:“你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杜汀兰索性都了出来:“不止是这样,应该,是二叔有这个念头,但他不是执行者。害死婶母孩子的,还有我娘亲的人,都是袁筱萍。” 袁氏,她的嫡母,杜汀兰从那断簪里找出了翠莺死前留下的证据,在簪子的深处画了一个细的圆圈,如果不仔细看,肯定会误会是这簪子本身的样式。而那些细的粉末,则是混合了安胎和落胎于一体的粉末。 “婶母你曾经过,当日你和我娘亲一同腹痛,可是我娘亲分明比你先怀孕,你们同时服用了一晚汤药,婶母你喝下的是安胎药,而我娘亲喝下的是催产药。其实那两碗都是落胎药,是颜姨娘受人蛊惑,先端了一晚给你,接着又给了我娘亲喝,因为那个时候我在娘亲肚子里已经有七个月,所以喝下那落胎药,却造成去娘亲早产。而婶母的孩子,则因为月份不够,产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喜笑颜开颜氏欢度寿诞 “不错,当日我的确是喝下安胎药之后,莫名地开始腹痛起来。.XshuOTXt.CoM”顾氏回忆着说道:“我一直都很小心地保胎,除了颜姨娘,我很少与人来往。就因为她是你祖母的娘家人,所以我才相信了她。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只知道腹痛难忍,一直昏昏沉沉的,后来大夫告诉我,是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滑胎。” “其实当日来给婶母你送安胎药的,并不是颜姨娘,而是打扮成颜姨娘样子的方姨娘。早在那之前她们就已经买通了丫鬟,在茶水里下了东西,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隐瞒过去。方姨娘先是喂你喝下落胎药,再以颜姨娘的名义喂我娘亲喝下落胎药,她与颜姨娘的身材差不多,婶母和我娘亲当时已然疼痛难忍,自然会顺着她们事先布置好的路走。”杜汀兰说道:“当时杜府里最受宠的就是我娘亲和颜姨娘。我娘亲怀了孕,颜姨娘是祖母的娘家人,只有把她们除掉,方姨娘才能重新获得父亲的宠爱。而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她一定会以袁筱萍马首是瞻,所以她们策划了这一切。而作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袁筱萍是不会轻易露面的,方姨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这个把柄便被她捏在手中,成为这么多年在杜府立足的根本。” 顾氏接着道:“那一次你无意闯入竹园,却被玉钏妹妹阻拦。想来也是她早就发现了竹园里面住着人。可即使是如此,袁氏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才会冒着风险,假借送走方氏的名义将颜姨娘送走,事后也因方姨娘拿出当年的事情做要挟,所以袁氏不得不把她再次接回来。” 这样一推敲,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了,但是还有一iǎ是顾氏难以接受的:“你说,此事,你二叔也有涉猎?” 婶母终有一日还是会知道真相。与其让她继续沉湎在过去里不能自拔。倒不如将实情和盘托出,就算二叔地底下要怪罪她也好,起码也要让婶母知道事实。打定主意杜汀兰便说道:“二叔并未参与,只是他早就知道此事。但故意≠∷ig≠∷iǎ≠∷小≠∷说,.@.※< ="ar:p p ">_隐瞒。” 顾氏伸出手。制止了杜汀兰想说的话。凄婉地笑了笑,道:“他以为那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也不想让那孩子活着。”夫妻一场。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和曾经的恋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容易被人误会,何况,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心里对大表哥还有几分情意,而女子在感情上常常不能自处,或许在很早之前,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心。和二表哥成亲后不到三个月她便怀孕了,比起沈姨娘要晚了一个多月。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她的安哥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疑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种。所以哪怕那一晚他明明得知那不是一晚安胎药而是堕胎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原因吧! 而翠莺,正是因为撞见了不该撞见的那一幕,看到了袁氏和方姨娘私底下的合谋,所以就算她是杜馨兰最喜欢的丫鬟,但始终还是下人,在袁氏眼中是不能留下的后患。翠莺自知难逃一死,这才自制了玉簪,将它留给自己唯一的妹妹,她期待有朝一日,妹妹可以替她伸冤。袁氏一定是用家人的命要挟翠莺自尽,不甘心的翠莺拖着最后一口气把妹妹拜托给自己的主子杜馨兰,方姨娘一看到就会想起往事,便不停离间杜馨兰与翠莺的关系,才会让杜馨兰误会成先翠莺的死是因为翠莺的原因,这也是为何翠莺身为先翠莺的亲妹,与翠莺情同姐妹的杜馨兰却百般折磨她的原因。 真相终于大白,顾氏瞬间就衰老了十岁,杜汀兰握着她的手说道:“婶母,二叔他……” 顾氏爱怜地看着杜汀兰,道:“我没事,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何况……”何况除了这一件事,安哥对她真的很好,他甚至为了与她在一起,情愿不顾母亲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带她远离那是非之地,拢北苦寒,然而的确没有宅院之争。现在想来,在拢北的那段日子,实则是他们夫妻,最幸福的时光。 “袁筱萍么?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她以为可以衣食无忧心满意足地过完后半生?她做梦!”顾氏冷笑一声,道:“你此次回来,该不是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她欠我娘亲一个公道,我要向她讨回来。” 娘亲是如何被冷落,如何痛苦地死去,她们母女是如何悲惨地被送走,她是如何孤苦地长大,这些都是拜她所赐,她怎么可能还让她在日后的日子,都过得那么舒心呢? “好,那就让她一iǎiǎ地失去,她最看重的东西吧!”顾氏说道。 婶侄俩若无其事地来到前厅,颜氏早坐在正中央笑得开怀,一边握着杜雅兰的手都舍不得放下,而杜雅兰所坐的位置,正是当初二老爷杜成安所坐的,颜氏最看重的位子,她的左下方。顾氏冷了冷眸子,见到袁氏,走过去说道:“恭喜大嫂你了,不久就可以抱上外孙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袁氏也没有去多想深居简出的顾氏怎么突然出来的,毕竟还有几天就是婆婆的寿辰了嘛,顾氏出来见礼也是应该的,便笑道:“这孩子这么争气,也总算是替杜府争光了。” 顾氏话锋一转,说道:“是啊,要是我的孩子还在的话,也跟汀兰那丫头一样的年纪,该是说亲的时候了。我还记得他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孩呢!” 袁氏一愣,马上委婉地说道:“弟妹节哀,我们也只能给他多烧些纸钱,祈祷他早登极乐吧。” 颜氏不喜欢在这种热闹的场合听到晦气的话,也便说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吹风了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幸好不是在我寿辰当日,否则又要被人以为你有失心疯了。颜氏如此想。 “儿媳是来贺喜的,想必这也是婆婆寿辰最好的贺礼吧。”顾氏一改常态,笑得欢颜。 颜氏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是啊,是啊,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盼头了。三个月了吧?赶紧让老大夫给把把脉,看是个男孩女孩。” 顾氏一面从袖口抽出一个锦盒,一面笑说道:“看大嫂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男胎了。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也想提前给小外孙送iǎ礼,这呀,可是我亲自到店里监督老工匠给打造的银镯呢。”一面说着,塞进了杜雅兰的手里。 袁氏先是一笑,待看清那东西后,是脸色大变!(。)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二百九十三章 草木皆兵袁氏手忙脚乱 原来那东西不是他物,正是当年顾氏被确诊怀孕时,袁氏送过的银镯,因为是自己挑选的,所以袁氏记得很清楚,就连上头的花纹都一模一样。眼看女儿含笑地就要接过来,袁氏忙拦在前头,杜雅兰讶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顾氏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委屈地说道:“该不是我这个做外祖母的,就连送个礼物给未来的外孙,也要经过大嫂你的同意吧?还是大嫂你觉得我送的东西太轻,看不上眼?” 银镯子也好,长命锁也好,都是寓意着孩子长命富贵健康平安的意思,颜氏便道:“我觉着就很好。袁氏你这是怎么了?” 她哪里知道袁氏先是因为这镯子的式样,跟着又是因为顾氏的那番话,是与她曾经对顾氏说的类似。当年,顾氏也不肯要她送的东西,袁氏也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让顾氏说了出来,袁氏总有草木皆兵之感,觉得顾氏是发现了什么。但当她再向顾氏看去时,顾氏已经恢复到常态。袁氏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太多虑了。 顾氏将那银镯交到杜雅兰手上,说道:“这生孩子我是没什么经验了,不过怀孕初期,还是要多忌讳的,有的东西不该吃的千万别贪嘴,针线什么的,尽量也不要碰。” “还有啊,饮食上也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膳食里面下毒,错把落胎药当做安胎药给喝了。” 杜雅兰的手停滞在半空,显然被顾氏前后出入巨大的话吓到了,袁氏更是冷汗涔涔,一把拉过顾氏,站在女儿前面,道:“弟妹,好好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婆婆还在眼前,自从二弟死后她是特别迁就这个弟妹。所以袁氏也不能得罪,不过神情已经是相当不悦了。 颜氏也道:“瞧瞧你,真是给闷糊涂了,哪能当着怀孕的人说这些呢。” 顾氏据理力争道:“儿媳也是想防范于未然。免得到时候真的着了别人的道,后悔都来不及了。王府人口众多,难免有人对侄女下手,咱们早些防着,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要不是她当年懵懂无知。也不会被人蒙骗了这么多年,还错把坏人当做好人一样的尊敬了这么久,这口气顾氏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顾氏见颜氏听进去了些,又继续进言道:“侯爷毕竟是过继的,难免王府还有人不服气。虽说侯爷位高权重,可谁又能保证没有那些沆瀣之徒,趁机对侄女下手呢。这从来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你说的也有一点道理。”颜氏沉吟着对袁氏道:“你弟妹的话不中听,还是这么个道理。”转头对杜雅兰道:“王府毕竟比咱们杜府要大上许多,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小心些也总是好的。” 顾氏因道:“回到王府,就自己再单独起个小灶吧,告诉侯爷说你容易孕吐,想来是不会被拒绝的。”早就听说侯爷对这个侄女宠得不得了,如今她怀孕了,更是不得了,还不是要星星摘星星的。 杜雅兰认真地记下,道:“侄女谢婶母。” 顾氏咯咯笑了两声,道:“谢什么?你还是要多谢你母亲,谢她把你生下来。要说生孩子,你母亲的经验就多了。要不然像你八妹妹是庶出,怎么都抬不起头来。” 说着杜汀兰就从外头走进来,颜氏先听了顾氏的话。就觉察出了点不同寻常,再见杜汀兰,面色不佳,心里已经明白几分。手心手背都是肉,尽管是庶出的,颜氏还是有些心疼。便将她叫道自己跟前,捧着脸蛋说道:“这怎么好似瘦了一圈。” 杜汀兰手上捧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道:“孙女给祖母请安,给母亲婶母请安。” 顾氏道:“所以我才说,还是嫡出的好啊,想我们汀兰,也是中规中矩的孩子,但在雅兰面前,还是少了那么点尊贵。” 对于顾氏的话中有话,颜氏直接问杜汀兰:“三爷待你不好么?” 杜汀兰看了看四周,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颜氏一着急,便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五姐姐也是人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杜汀兰这才撩起袖子,手腕上红色的守宫砂分外醒目,她眼圈红红地说道:“是孙女无能,让祖母失望了。” 出嫁之前,颜氏将她们三姐妹叫到房里,再三叮嘱,还传授了一些笼络人心,相守丈夫的秘诀。为的就是她们可以脱颖而出,能够在王府立足。有一件事颜氏是羞于向三个孙女提起的,那就是她已经对抱孙子这件事彻底绝望了,小儿子没了,可恨的是大儿子经过上次方姨娘闯入内室受了惊吓,从此再也不举。如今这三个孙女就是杜府的希望,也是颜氏毕生的希望。看到杜雅兰受宠怀孕她很是高兴,可是也担心中途再出什么意外,如果三个孙女都能在王府站稳脚跟,才是杜府最好的保证。颜氏已经错过了一次,将所有希望押在小儿子身上,如今她不能再错一次了。 袁氏看到此处,眼中意味不明,杜雅兰则是惊讶地捂住了嘴。 “怎么会这样?”颜氏也傻眼了,都五个月了,时间也不短,这个孙女又不是其丑无比,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眼见着孙女怯懦的样子,颜氏忙想到另一个孙女,问杜雅兰道:“馨兰那丫头呢?也是一样吗?” 杜雅兰道:“孙女怀孕,不能伺候侯爷,最近几日都是馨兰妹妹在伺候。” “也就是说她也是最近几日才开始承宠的?”颜氏说道一拍桌子,道:“糊涂!你怎能强占着侯爷一直不放?”难道她的叮嘱都成了耳边风吗?说过新婚三日后就要奉劝丈夫,雨露均沾的,她竟然一连霸占了将近五个月,还是因为身子不便了才让别人染指,这样和妒妇有什么分别?颜氏眼神里流露出的失望深深刺痛了杜雅兰的心,她想解释,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去。袁氏见女儿好端端的被骂,心里也是一急,道:“母亲……”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找几个机灵点的丫鬟,好生伺候着。”颜氏已经没了什么说话的兴致,但是也不忘孕妇才是大事。 袁氏回到茹古院,率先就对着女儿道:“你说说,自从你们进了门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前前后后所有的大事小事我都要知道。”先是话语的挑衅,接着是那银镯,然后话中有话的重复她当年的语言,袁氏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怎么会那么巧,就在女儿开心地分享自己的喜悦的时候,顾氏就那么来了。袁氏对徐嬷嬷道:“去查查,杜汀兰回来之后,去过哪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第二百九十四章</br></br>兵行险招汀兰略胜一筹</br></br>徐嬷嬷很快就查明了,回来禀报道:“夫人,八小姐回到府里后,一直都待在知春阁,哪里也没有去过。 .</br></br>“确认过么?”袁氏仍然不相信,再三问道。如果不是杜汀兰跟顾氏说过什么,那么顾氏如何会突然出现?还会说些那么不着边际的话?</br></br>早在那之前,杜汀兰就做了准备,穿着普通丫鬟的衣裳,梳了丫鬟的发髻,跟在江嬷嬷后面进了雅芳院,知春阁里则由思雨假扮杜汀兰,绿影服侍,又是午睡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徐嬷嬷派去打探的人回来就说江嬷嬷去过一趟,每隔三日江嬷嬷都会到雅芳院一趟,已经是常事,所以徐嬷嬷才会确定地回答。</br></br>杜雅兰也道:“母亲,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八妹妹她……我们在王府也甚少接触,倒是自从我怀孕后,她常常过来,陪着我说说话。”</br></br>袁氏一脸紧张地问道:“她自己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br></br>杜雅兰笑道:“都是丫鬟陪着她过来的,母亲不要担心,是女儿嫌在屋子里闷得慌,叫了七妹妹八妹妹过来说话。常常是坐一两个时辰,就回去了。”杜雅兰不无遗憾地说道:“都没有陪我用过膳呢。”</br></br>紫菱便道:打从小姐怀孕后,每日三餐都是侯爷陪着用膳,谁还敢打扰?”</br></br>杜雅兰含羞地低下头:“紫菱……”</br></br>袁氏这才松口气,不过杜雅兰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母亲,七妹妹和八妹妹都送了一套小棉袄,可精致呢!”</br></br>“什么?”袁氏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雅儿,听母亲的话,回去之后就把那些东西都烧了,以后她们送给你的东西。也全都要处理掉。”</br></br>“母亲您怎么了?”袁氏箍着杜雅兰的手臂,杜雅兰吃痛地说道:“母亲你弄疼我了。”</br></br>袁氏这才放开手来,别扭地回过神,道:“是母亲太担心你了。不过雅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好。”</br></br>杜雅兰笑着拉住母亲的手,道:“女儿现在很好,两个妹妹对我也很好。母亲就不要再担心了。倒是八妹妹,真想不到她竟然现在也没有和三叔圆房,怪不得祖母那么担心。”</br></br>袁氏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年参与事件的相关人等,死的死,走的走,还有那些不能处理的,也被她用各种理由堵住了嘴。那个时候顾青岚正是生死关头,不可能发现,而杜汀兰还没有出生,根本不可能知晓。翠莺死了,老二死了。沈锦端也死了,这件事,不可能会被发现。顾青岚今天这么说,不过是巧合,要么就是嫉妒我女儿这样得势,她与汀兰那个丫头有几分交情,替她着急也是应该的。又 想到杜汀兰在她面前那唯唯诺诺的表情,着实有几分可怜,便道:“她在王府的日子,真的那么不好过么?”</br></br>杜雅兰就举了几个自己例子。说完一叹道:“八妹妹真是个可怜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过上好日子。”</br></br>袁氏道:“你现在怀着孕,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好好地把这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br></br>杜雅兰应了一声,母女俩分别后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br></br>次日在大厅用早膳,颜氏对着众人袁氏说道:“昨个我想了一宿,汀兰那丫头不得宠,多半是因为那不争的性子。我身边还有几个伶俐的丫头。想指派一个过去分忧,你觉得谁最合适?”这是颜氏连夜深思熟虑的决定,不止是杜汀兰,还有杜馨兰那里,她也预备送一个过去。但是往王府送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事急从权,就先想办法往小孙女那边送一个进去吧,这几个丫鬟都是她亲自调教的,有人在身边帮衬,想来总会好些。</br></br>袁氏便道:“母亲的话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是儿媳还是觉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况且贸然地往王府带进去一个下人,让王妃作何感想。不如……”</br></br>颜氏已经听不进去了:“我知道你的雅兰是个不会让人操心的,可眼下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她大着肚子,很容易就让人钻了空隙,你就能保证馨兰那丫头一个人可以?还有汀兰,这么久了也没有圆房,叫我怎么不着急呢?”</br></br>见袁氏还想劝诫的样子,颜氏就有些不悦了,她这个做婆婆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做媳妇的还不知道听命,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女儿得势了,就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以为自己就是杜府的主人了?从前许多事情颜氏是不屑去管,但是关系到杜府命脉这种大事,颜氏却是绝对不会让出主动权的,因而说道:“此事我已经决定了,就是虽合适的人选。”</br></br>顾氏在此时说道:“母亲,您调教的丫鬟自然让人放心,但到底不是汀兰那丫头用惯了的,只怕到了主仆可以心有灵犀的那一天,她丈夫早被别的女人勾走了。媳妇是要选一个她熟悉的,这样也有个名目。”</br></br>“那就江嬷嬷吧,江嬷嬷是服侍她的老人了,想必用起来也会得心应手些。”袁氏抢先说道。实则袁氏是有自己的私心,江嬷嬷近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要说尽心尽力的服侍,就是记性也不如以前了。何况她眼睛失明过后,一直还有隐患,有可能会再度复发。有了这样的嬷嬷,袁氏不过顺水推舟,还能最低限度地阻止杜汀兰得宠。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不是杞人忧天,但是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天下间哪个母亲不自私呢,不仅能够帮助女儿,还能在婆婆面前表现出她的大公无私体贴细致,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br></br>顾氏不同意:“江嬷嬷年纪大了,还能服侍几年?母亲,我如找个年轻的,像安姑姑也是不错的人选。”</br></br>“母亲……”袁氏还要再说,颜氏道:“安姑姑是打小服侍你的,你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你。袁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先这么办吧!”</br></br>顾氏便不再开口,杜汀兰这时才有了开口的机会,走到颜氏跟前说道:“孙女谢祖母。谢母亲。”</br></br>袁氏象征性地说道:“你祖母这般为你着想,你可再也不要辜负她的期望才是。”</br></br>“是,没什么事的话,孙女先告退了。”</br></br>回到知春阁,江嬷嬷早早就等着了,见到杜汀兰的身影,立马上来问道:“小姐,如何了?”</br></br>杜汀兰弯起嘴角:“成了。”这一步走得虽然险,还是因为袁氏的疑心而圆满完成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第二百九十五章 挖陷阱顾氏离间婆媳情 从昨日到守宫砂到今日的这一出,原本就是在袁氏面前导演的苦肉计。【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对于袁氏杜汀兰要说不够了解,还真是冤枉了。然而对于颜氏这个祖母,还有谁能比顾氏更明白她的心呢?就算杜汀兰再是庶女,再是不得关爱的孙女,没有孙子依靠的颜氏是绝对不会把所有的希望押在一个人身上的,即使是现在杜雅兰在王府如日中天。颜氏看惯了尔虞我诈,宦海沉浮,绝对不会把杜府的将来视作儿戏。所以一旦她得知杜汀兰还没有圆房,一定会想尽办法往她身边送人。而倘若她直接提出要江嬷嬷,袁氏必然会心存怀疑而继续扣押,反之,有了婶母在祖母面前撩拨,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昨日婶母那样的一出,就是让袁氏动心思去查,去怀疑,有了她的举止怪异,颜氏才能对袁氏将信将疑,她们才能顺理成章地办成后面的事情。 其实回来的这一趟,她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就是要带走江嬷嬷,第二嘛,她要联手婶母演一出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 袁筱萍不是最好面子功夫么?她偏偏要她颜面扫地! 每年的冬腊月,宫里头都是最忙的时候,今年因为天子新近册封了几位妃嫔,又拟定了皇后的最终人选,是以更加忙碌起来。皇后乃一国之母,天子封的皇后,正是尹思远的嫡姐,之前被封为贵妃的许氏。值得一提的是,已故林将军的女儿林氏,也因诞下小公主,被封为贵妃。而这林贵妃,正是林芳语的亲妹林芳菲。 皇后初登大宝,正巧赶上一年的更迭,天子便大赦天下。凡死囚改为终身服役。一些短期服刑的,则由当地人品贵重之人作保,给予自由。同时朝堂里起复了一批先皇在世时被驱逐的官僚,也惩处了一些作奸犯科玩忽职守的朝臣。大臣的官品有更换。随之而来的便是家眷们的封赏。除皇子皇女公主郡主外,最能够展现天子厚爱的,便是被封为诰命夫人了。天子不知怎地也想起了已经过世的杜家二老爷,也感念杜府从先祖到现在的一片忠心,于是决定也给杜府封个诰命夫人。却犹疑在袁氏和顾氏之间。 “小姐,奴婢回来了。”思雨兴冲冲跑进来,猛灌了一口茶水,兴奋地说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大夫人一听说诰命夫人的事,便派人四处奔走,势必要得到这个位份呢。” 杜汀兰一面细细研磨,一面问道:“婶母那边怎么说?” “安静得很,二夫人说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杜汀兰闻言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现在还不是咱们出手的时候。” 思雨感慨道:“没想到二夫人那么善良温婉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杜汀兰笑了笑:“有句话叫做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何况婶母还被骗了这么多年。” 所谓诰命夫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封的?二叔已经死去多时,天子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若然不是有人有意提起,只怕天子还不知道杜府如今的境况呢!父亲纵使在朝为官又怎样,说白了他能够扶摇直上,其一是因为袁府的庇护,另外又何尝不是天子感念二叔的尽忠,所以做出的弥补?这位置是二叔用命换来的。就算婶母不想要,也轮不到她袁氏去妄想! 一切都还要感谢林姐姐,杜汀兰写信拜托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个忙,林芳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其实对她也不过小事一桩。她的丈夫白逍遥是天子宠臣,林芳语不过是吹吹枕头风,就那么说了几句,白逍遥就在与天子议事的时候顺带提了提,天子便想起了杜府来。 所以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啊,袁老太爷再怎么是两朝元老。又如何比得上天子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呢,再者这亲信从血缘上来说还是他的表弟。 杜汀兰知道,袁氏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私底下可能已经联络了袁府,也由袁府牵头,暗地里操纵此事。找吧找吧,你联络的人越多,情况对我越有利! 次日一大早,顾氏提着篮子偶遇了颜氏,颜氏见她行色匆匆的样子,就问了两句,顾氏便对颜氏说今日是王玉钏的生祭,想出府拜祭她一番。颜氏不做言语,又问关于诰命的事,顾氏笑着说大嫂是最合适的人选,便先一步出了门,徒留下颜氏在原地若有所思。 “嬷嬷,你说,我这两个儿媳妇,到底谁最适合?”作为婆婆,对袁氏这样的儿媳妇是没得挑的,尊重长辈,疼爱子女,侍奉丈夫,每一样都做得十足十的好。只是作为一个中年丧夫的母亲,颜氏却更加怜惜小儿媳,因为顾氏如今的处境,颜氏同样感同身受,要是有个诰命夫人傍身,起码年老时不至于太过悲惨。就在这两难里,颜氏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提名,方嬷嬷更加不可能替主子做出选择,只道:“老夫人心中已有答案,何须自寻烦恼呢。” 于是颜氏又问了二人如今的态度,颜氏虽然常年不出门,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她自然有自己的人,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够准确无误地禀报出袁氏近期所作所为。原本听到已经有些不喜,又思及顾氏重情重义,心里头更是对她增添几分好感,自认而然就往顾氏那边偏袒过去了。 这边袁氏听到动静,是急的不行,她深知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而且那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这一次的诰命夫人,在袁氏看来是最后一次机会,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但是要如何才能让婆婆转圜呢?袁氏思来想去,旁边袁大家的也说道:“夫人,您再想想,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那边啊!” 袁氏瞪一眼袁大家的:“我比你清楚!” 殊不知就在她们主仆竭尽全力思索如何胜出之时,顾氏已经先到了颜氏的含辉斋,自告奋勇地不要诰命夫人的位份,还罗列出一大堆理由来。不外乎长嫂如母,辛苦了这么些年,是不二人选等等。颜氏原本中意小儿媳,可是人家自己不愿意,也不能勉强,便说道:“这真的是你所想?” 顾氏无比虔诚地回答道:“儿媳是诚心诚意的。” 如此,袁氏便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三品诰命夫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入王府嬷嬷感恩主仆义 “二夫人,二夫人您不能进去!”绿影嚷嚷着阻止顾氏继续往前走,但气极的顾氏如何能够听得进去阻拦,她大踏步迈进知春阁的内室,质问道:“你不是说要她伤心难过么?为何最后她仍旧是当上了诰命夫人?” 袁筱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何德何能可以荣登诰命夫人的位置? 杜汀兰搁下笔,走到顾氏面前,道:“绿影,你去给婶母沏杯茶来。” “不必了!”顾氏余怒未消:“我来只是想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她们的目的是让袁氏难受,而不是让她更快乐。本来她以为,凭借这个侄女的聪明才智,一定会让袁氏此番生不如死,谁知道最后反而是成全了她的梦,非但没有让袁氏掉下一滴泪来,还促成了她的锦上添花。顾氏怎能不恼,怎能不气,怎能不痛! “婶母可否听我一言?” 久未得到应答的顾氏以为杜汀兰是变节,合谋了袁氏给她下套,便冷冷一笑道:“听你说?听你继续胡编乱造地欺骗我?还是继续像个傻瓜一样被你们母女玩弄于鼓掌?杜汀兰,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可以与害死自己亲娘的人为伍,此生有你这样的侄女,我觉得羞愧!”现在还想着继续骗她么?都怪自己报仇心切,随意就相信了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谁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傻的人,傻傻地为别人做了嫁衣! 她恨,恨杜汀兰言而无信,更恨自己有眼无珠。 杜汀兰知道顾氏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但她仍然尝试着解释道:“不是婶母想象的那样,是……” 顾氏生性倔强,早在心里下了定论,杜汀兰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她愤怒地盯着杜汀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女!”说完便气冲冲走了! 在那之后,杜汀兰尝试着去雅芳院解释清楚,但是顾氏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就连安姑姑也不见人影。杜汀兰去了两次,都是面生的丫鬟来回话,顾氏如此态度,表明她的立场已经很坚定了,她要与杜汀兰划清界限。 茹古院袁氏听到这个消息。笑道:“她还真是小气,枉费那丫头曾经那样对她。” 袁氏这里听到的自然是杜汀兰为了替她争来这个诰命,不惜与顾氏决裂,在颜氏面前说了许多她的好处,这才使得形势逆转,自己如愿以偿地当上诰命夫人。 袁大家的却不屑地说道:“那还不是八小姐有眼力劲,她自己嫁过去不得宠,还不是要指望着娘家帮衬。再说了,我们小姐现在多好,八小姐这是给自己找保护伞呢。她将来指不定还不是要靠我们小世子。夫人就别再多想了,她这么做,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都指望着杜雅兰这胎是个男孩,茹古院里的人都是服侍袁氏大半辈子,看着杜雅兰长大的,更是一口一个小世子地期待着杜雅兰平安地生下孩子来。 袁氏道:“我想得倒不是这个,而是顾青岚,这样一来,她就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十六年前是。十六年后的今天,仍然如此。” 那个抢走他她丈夫心的女人,袁氏做梦都想掐死她,就算她没了丈夫一个人孤单地活着。袁氏也不要让她有一点好过,最好是孤立无援孤苦无依地老死在杜府。她要日日看着她形削锁立,看着她以泪洗面,方能解心头之恨! 袁大家的忙奉承道:“那是,我们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放眼整个杜府。没有人会是夫人的对手。” 袁氏很是享受这溜须拍马,换了往日,还有其他丫鬟在,她一定会制止袁大家的,但是今天不同,她一连得了几件喜事,心里头就有些飘飘然,而且一想到顾氏再也不是她的对手,整个杜府间接握在她的手中,袁氏便有些自负。倒是徐嬷嬷劝道:“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袁大家的便道:“怕什么?这茹古院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再说,锦铃还在外面看着呢,不会被传出去。”袁大家的就是不满徐嬷嬷在袁氏跟前比自己得脸,时时想着把她比下去,一逮着机会就使劲践踏徐嬷嬷。 袁氏人逢喜事精神爽,笑说道:“你呀,就是小心过度,放心吧,没事的。” 如今她女儿是侯夫人,自己是三品诰命,丈夫是婆婆唯一的依靠,人生的好事都被自己摊上了,袁氏即便算不算得意忘形,到底比以往多了几分轻视。 知春阁里江嬷嬷颤抖着双手为杜汀兰篦发,泪眼朦胧地说道:“小姐瘦多了。” 她本以为会老死在杜府里头,一辈子再见到小姐的机会少之又少。前一次小姐说要带走她,江嬷嬷说自己要留下来,其实何尝不是谎言,哪有不愿意跟在主子身边服侍的下人?江嬷嬷是觉得自己年老体衰,怕拖累了小姐,二来她的眼睛虽然大好,可是到底不如以前看得清楚,总担心自己会成为小姐的累赘,所以才搪塞着留了下来,想这里好歹也是小姐的家,就算不会常常回来,起码有她在,小姐回来就能看到一尘不染的屋子。谁知道这一次听说了那惊心动魄的事情,得知整个事件都是袁氏的策划,江嬷嬷是一股透心凉,对杜府唯一的留恋都没有了。因此当小姐告诉她,已经拟定计划,一定会带她回王府时,江嬷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试问杜府这样的院子都如此诡秘,何况是王府? 一方面江嬷嬷担心自己的主子,另一方面又感念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小姐,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她,江嬷嬷因此服侍得更加贴心,对杜汀兰也更加忠诚。 杜汀兰看到举止怪异的江嬷嬷,笑道:“嬷嬷,怎么了?难道能够跟我一起回王府,嬷嬷不高兴么?” 江嬷嬷抹了把泪,道:“高兴,高兴!” 何止是高兴,是觉得再无遗憾啊! 杜汀兰反手握住江嬷嬷的手:“我也很高兴这辈子能够遇到嬷嬷。嬷嬷你放心,你受过的苦,我都会让她们加倍偿还。” 不是说说而已,是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二百九十七章 痛失亲子雅兰生不如死 杜汀兰深知,要想报复袁氏,必须首先剪除她身边的羽翼。看到( 最佳体验尽在【】) 袁氏身边有两个忠心耿耿的人物,一个是袁大家的,此人做事狠绝,她的丈夫掌管着杜府的经济命脉。要想连根拔起,绝非易事。另外一个狠角色就是徐嬷嬷,她是袁氏的心腹,但是城府颇深,不好对付,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背叛袁氏。不过对付这样的人,杜汀兰并不准备收买她们,以她的经济能力来说,那几间商铺和别院,是最后的依傍,绝不可能孤注一掷地投注到一对不大可能被收买的人身上。这样的人,知道袁氏绝大部分的秘密,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让她们内斗,便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两个人都是袁氏最得力的干将,两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矛盾。如何才能让她们内讧起来呢?杜汀兰为此绞尽脑汁。 袁大夫妻都是贪财的人,杜汀兰便从此处下手,婶母如今正痛恨着她,把她当做袁氏的帮凶,是以只要她假意地“投诚”,多往袁氏的院子跑一跑,婶母必定恨她入骨,定然也会想方设法地破坏她们母女的“好事”。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抛出一个引子说西山的那片地栽种一种药材必然会大赚一番时,贪财的袁大信以为真,不经过袁氏的同意就私自调换了秧苗,将原本栽种蔬果的稻田都栽种了草药。等到一大片稻田都是小草药的苗时,杜汀兰又找人传出风声,说这样的苗子,一定要多多的施肥,长势才会好,袁大便高价买入一批肥料,大量地洒在稻田里。正当他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时,那些小草药苗却因为肥料过度而死亡了,此时已经错过了栽种其他蔬果的最佳时机,袁大想掩饰过去。但是这么大一笔开支,也不是轻易就能揭过去的。袁大便央求自己的妻子给出个主意,寻常这些事都是徐嬷嬷代为照看,有要事的时候再禀告到袁氏那里。袁大家的便来央求徐嬷嬷。希望她能看在共同侍奉一个主子的份上,替他们夫妻隐瞒此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往袁大夫妻敛的财比这多了去了,徐嬷嬷也没少遮掩。但因为杜汀兰事先收买了几个长舌妇,让她们有意无意在徐嬷嬷面前提到袁大家的不满她的事情。所以徐嬷嬷犹豫之间,只是说要先想想。 孰料顾氏这边也盯得紧,早早就让人把风吹到颜氏那里去了,颜氏最初不信,等到听到季管家回来汇报说是满稻田都是枯死的苗时,这才信以为真,当即大怒,下令严查此事。 袁氏这一阵为了照顾怀孕的女儿,在管理上也就有些懈怠,竟然是最后才得知信息的人。她不得不自掏腰包赔偿损失。连带也责骂起徐嬷嬷监管不力。徐嬷嬷为此有些看轻袁大家的,同样的,袁大家的也以为徐嬷嬷是朝三暮四的人,这头才答应她会好好想想,转头就去告状,经过此事后,袁大家的与徐嬷嬷的关系大不如前。 杜汀兰听完思雨的汇报,笑道:“这只是第一步就生出嫌隙了,要是再走第二步,不就势同水火了么?” 思雨道:“打铁要趁热。如果不剔除她们二人,小姐是很难打倒大夫人的。”袁氏是怎样聪明的人,就算她一时疏忽着了道,不表示事后不会派人彻查。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用银子买的。袁氏同样可以用更高的价钱再买到更真切的信息,到了那个时候,要想再扳倒她,可就难了。 “你说得对,我们是该走出第二步了。”杜汀兰端着滚烫的茶水,在屋子里踱步。 思雨道:“其实。我们不必拐弯地除掉徐嬷嬷二人,既费时又费力。”大夫人最在意的该是五小姐,只要向五小姐出手,大夫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杜汀兰知道思雨是这个意思,却连连摆手道:“不行,冤有头债有主,我之所以对付徐嬷嬷和袁大家的,是因为她们也是当年害死我娘亲的帮凶。但是五姐姐是无辜的,她母亲犯的错,她不应该承担。” 思雨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诫。 两个人坐在火炉边烤火,熊熊的火焰照耀在脸庞,热热的。蓦然地听到珠子滚动之声,杜汀兰仰起发酸的脖子,正好看到绿影从外面心急火燎地进来,一开口就说道:“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这样的大惊小怪?要让嬷嬷看到了,又要说你了。”杜汀兰宠溺地说道。 绿影的神色看起来很紧张,她蹲下身子道:“小姐,我刚刚从外面过来,听说藕香阁那边出了大事了。” 五姐姐?她好好的安胎,有什么大事? 不等人询问,绿影就说道:“听说今早五小姐服用了安胎药之后不久,就莫名其妙地肚子疼,现在那边是乱成一锅粥,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呢!” 杜汀兰起身就走,思雨拽了披风就追了出去,临走前叮嘱绿影:“好好在屋里待着,哪也别去。” 藕香阁出什么事与她们不相干,怕的就是大夫人已经发现了端倪,故意设下圈套害小姐,思雨都来不及问小姐是怎么回事,但也猜出多半是五小姐的胎不好了。 两个人紧赶慢赶地来到藕香阁门口,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是杜雅兰的哀嚎:“我的孩子!” 杜汀兰福了身,来到袁氏跟前,才道:“母亲…….” 袁氏哪里有心思看杜汀兰,一颗心早飞到里面女儿的身上,待听到那一声叫喊,袁氏险些站立不稳。 医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满头大汗地对着袁氏行了虚礼,杜汀兰隐约看到血渍,袁氏忙不迭上前去,问道:“如何了?” 医婆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这才说道:“对不起大夫人,孩子没能保住。” 袁氏连连退后了几步,猛地推开扶住她的杜汀兰,自己跌跌撞撞朝里面跑去,徐嬷嬷等人也快步跟了进去。 杜汀兰被猛然一推,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心蹭破了皮,思雨上前来,杜汀兰抓着思雨的手说道:“怎么会这样?”(。)> 第二百九十八章 第二百九十八章 巧得扳指汀兰落寞黯然 她没有加害五姐姐的心思,也根本没有在她的饮食和茶水或者其他地方动过手脚,饶是如此,五姐姐的孩子还是没了,难道真的是天意? 那医婆一边走一边说道:“造孽哟,还是个男胎啊!” 幸而没有让里面的人听到,要不然又该是一重伤害了。︾樂︾文︾小︾说| 杜汀兰慢慢地回到知春阁,脚步虚浮地仰躺在床榻上。杜雅兰那悲痛的声音久久弥漫在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消除。她实在想不明白,打从被发现怀孕的那一刻起,五姐姐一直很小心,大夫也说胎像平稳。不管是在杜府还是王府,都有专人照料,怎么会突然地就没了? 难道是婶母动的手?这是杜汀兰唯一想到的可能。除了她只有婶母这样恨袁氏,一个失去丈夫失去孩子的人,是什么疯狂的举动都能干得出来的。 杜汀兰一想到这个就坐不住了,立马又朝雅芳院那边走去。天空飘起了点点白雪,落到头上身上脸上,不及触摸,已经化成雨水,在手心留下点点痕迹。杜汀兰抖了抖披风,走进凉亭里。四周的风呼呼地吹过了,顾氏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样。石桌上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一个紫砂壶,正冒着腾腾热气。顾氏倒了一杯茶水,道:“天寒地冻的,喝一杯暖暖身子。” 杜汀兰接过来,还是站立着不动。她张开嘴说道:“侄女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婶母。” 顾氏边喝着茶水边说道:“事到如今,你我还有何事可说。” 心里被小小刺痛了一下,杜汀兰说道:“五姐姐落胎一事,婶母听说了么?” 顾氏“咚”地掷下茶杯,冷眼看过来:“怎么?你以为是我做的?这么想邀功的话,就拿出证据来。” 不承认也不否定,言罢也不管杜汀兰是何表情,径自带着安姑姑走了。思雨便道:“或许真的不是二夫人。” 婶母在拢北生活了近十年的时间。其生活习性都比较洒脱随意,做事情也绝不会藏着掖着,这么一想来,还真不是顾氏。刚才来得匆忙。也被那消息吓坏了,根本没有好好的安慰五姐姐几句,杜汀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悔,便道:“五姐姐现在一定很痛苦。需要人说说话。我们去看看。” 不管怎样,她从来没有想过害五姐姐,更加没有想过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袁氏对她狠毒是她的事,她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袁氏得到应有的报应,也绝不会连累到五姐姐头上去。 一转头,却定住了,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一晃也是好几个月了吧,还是一年的时间,久的她都快要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他却忽然地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瘦削的脸庞。坚挺的眉,略显憔悴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 他们就那样两相凝视着,所有的话语都在那不经意间就能读懂。 最后还是杜汀兰先开口:“润表哥。” 袁润天默默地点头,道;“我是来探望姑母的。” 这个理由足够了吧?纵然她已经不在府上,但是只要走过她走过的路,闻着她散发过的呼吸,路过她所在的院落,也能暂时地缓解一下那些想念的疼痛吧!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加清醒地面对事实。一个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杜汀兰却以为他是得知了杜雅兰的事情来探望的,便道:“五姐姐如今心情低落,母亲为此伤心难过,表哥你来得正是时候。” “雅兰表妹也在?”这下轮到袁润天吃惊了。他本是来辞别的,能够看到她已经是意料之外,惊喜之余竟然什么都忘记了。 “是,我是与五姐姐一同回来为祖母贺寿的。”可怜祖母一把年纪,本来以为是锦上添花,谁知道还是出了这样的事。这个寿辰,祖母想快乐都快乐不起来了吧。 有千言万语,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她的出现打破他的计划,他只是想来看看,不料会再次与她相遇。或许是注定的吧,老天还对他有一丝怜悯,所以才会让他在临走之前见到她。 关于他之后的事情,杜汀兰已经很少听说,只是从袁昊天口中得知他大病一场,如今看来,还尚未复原。她便问道:“润表哥身体大好了么?” 在她看来是稀疏平常的问候,于袁润天而言,却别有一番深意。他禁不住抓起她的手,激动地说道:“汀兰……汀兰表妹,你还关心我?” 杜汀兰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润表哥严重了。” 失望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还有她的余温。也许昊堂弟说得没错,远离她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特别是她已经嫁为人妻的现在。袁润天苦涩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道:“我今日来,其实是来辞行的。” “你要走?”为什么这么突然?好好的就要突然离开,杜汀兰便说道:“去哪里?” “边关危急,我不想做一个空有一腔抱负却躲在安逸处享受的阔少,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赢得胜利。”是的,他要上战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可以做一个有勇有谋的军师,为朝廷进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这汴都于他而言只是伤心所在,与其混沌度日,不如干出一番作为。待到那时,假若他对她的心意还没有变,那么他便会尽自己的权利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杜汀兰想的却是:也许陈家小姐一事让他抬不起头,所以才会躲开暂避风头。只是可怜他谦谦君子,却屡屡在情场受挫,真希望老天开眼,赐他一段良缘。 不敢接那玉扳指,袁润天就是怕她不肯要,才说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敢再对你有非分之想。只是想将此物放在你这里,待到我功成名就的时候,也有人替我见证。” 他的失意和失落一个人承受就好,但如若他在边关有一番作为,也想她是第一个能够祝贺他的人。就算不是第一个,起码留着他的东西,或许在某个时刻,她还能想起他来。 此生他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有生之年,都能看到她安康如意。如果她幸福,他会远远地避开她。但如果她过得不好,他就会成为她最坚实的臂膀。这个臂膀,不一定是丈夫,也可以是亲人。 “我走了,你好生保重。”袁润天说着拍了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玉扳指塞进她的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汀兰在后面奋力追赶,可她一介女子,哪里能够跟上男人的步伐,她落寞地站在原地,喊道:“润表哥……” 我杜汀兰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爱? 我杜汀兰何德何能,得你一片真心? 我杜汀兰何德何能,得你如此深情? 我们之间,只是上苍开的一个玩笑,是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见玛瑙尹子策误认故人 风王府里,尹风细致地削着水果,眼巴巴看着妻子慢悠悠拿起一块,还没送到嘴呢,就停下了。对于夫妻和谐相处而突然出现打扰的家伙,尹风表示他很不悦,很不悦! 可是妻子已经率先站起来迎上去了,尹子策一进门就感觉到父亲不善的目光,还是拱手见了礼,杨氏一把拉起来,道:“快坐。” 一边将那盘子里的水果悉数端了过去,顺带拍了拍尹风蹭过去的手。像是个媳妇般委屈地“嗷呜”了一声,立马被妻子迅速剜过来的眼神给吓得静了声。 “这么晚了,母亲找儿子来,所谓何事?”尹子策哪能没发现父亲什么心思,只想早离开。 杨氏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兴儿的年纪比你还要几岁,可马上也是当爹的人了。你们同时成亲,可你却这般让我失望。这几日我左思右想,杜氏回去也有好几日了,上一回回门你也没有去,她不是正室我也就罢了。可如今的境况,我却是不能再置之不理。因此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让你去杜府走一趟最为合适。夫妻之间,总是要多相处,才能更加深刻地了解对方。你也休要再找借口宽慰我,那杜氏并非心思歹毒的人,你试着好好与她相处,总不会是太坏的。” 此时风王府还不知道杜雅兰落胎的事情,杨氏也因为此事耿耿于怀。越发迫切地希望杜汀兰也能怀上孩子,所以想尽办法为他二人增加机会。 “母亲的意思是……” “明日就去吧,到杜府把杜氏接回来。”杨氏道。 又来了,尹子策头疼地扶额,就知道找他来一准没有好事,来去还是要逼迫他和不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因道:“母亲,成亲前您答应过孩儿……” 杨氏道:“今时不同往日,母亲只是想早日看到你成家立室。” 果然,他就知道母亲当初是挖了坑让他往里面跳,这妻子是迫不得已才娶的。母亲怎么可能不《≤《≤《≤《≤, style_tt知道?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想他生个孩子,那样他们就有的玩了,可是兴儿的正妻不是已经怀孕了么?不行,得想法子才行。 “可是儿子公务缠身。恐怕无暇分身。不如还是母亲派别人去接吧。” “倏”地一声。额头挨了一记暴栗,只见尹风横眉怒对着道:“臭子,你母亲的话都不听了。欠揍是不是?” 父亲对他是严厉的,父亲的拳头更不是盖的,尹子策当即就低了头,杨氏就不满了,叉着腰看着自己丈夫:“我跟自己的孩子话,你插什么嘴!” 尹风便不话了。 杨氏忍住想笑的冲动,故意板起脸来,有了丈夫撑腰,话底气也足了许多:“就这样吧,明晚的晚膳,我要看到杜氏的人影。要是她不在,我也不吃东西了。” 尹风当即向儿子投来一记“你试试看”的眼神,尹子策得了令,只好腾出时间。但他不想面对,也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便想趁着夜色还未浓,过去接过来便是,反正骑马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此时的杜府里,杜雅兰哭了又醒,醒了又哭,是晕厥了几次。到戌时一刻,天色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大地也笼罩了一层迷雾。床边紫菱守着守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紫绡也不见踪迹。杜雅兰想,大概是去熬药了吧,那医婆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的产绝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是从怀孕以来,来送东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杜雅兰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又都不确定。腹处隐隐传来疼痛,像是在提醒她既定的事实。她摸向那里,已经快要隆起的肚子忽然空空的,干瘪得如同没有银钱的钱袋。泪珠滚落下来,带动身体更加的疼,她捂紧了肚子,感觉腰间一紧,手指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杜雅兰拿出来一看,是之前紫菱放在她身上,祈求孩子平安的那半块玛瑙。当初戴上的时候觉得平安吉祥,现在一看,怎么都觉得碍眼。一切东西都成了害死她孩儿的帮凶,杜雅兰捏紧了那玛瑙,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其实从她的藕香阁到下面的荷塘,也只有几十步的路径,夜晚的风其实已经很大了,吹得人脸上有无边的疼痛。但这痛哪里及得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杜雅兰无声地哭诉道。她一出生就是娇娇女,受过良好的教育,嫁到高门大户做正妻,本来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医婆她大出血过度,身子极度虚耗,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大好。至于能不能再次怀孕,还要看她的造化。就是这话犹如是一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了她的胸膛,杜雅兰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绝望过。绝望到不知该何去何从。 人在迷惘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譬如杜雅兰现在,整个身子已经站到了凉亭栏杆的上方,只要张开双臂,就可以拥抱荷塘。 她闭上眼,有那么一刻,真的想告别这人世…… 尹子策就是因为听到声响才过来的,刚好看到杜雅兰站在栏杆上要往下跳,他一个飞身将她从水面拉起,杜雅兰挣扎着道:“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可以? 尹子策一面承受着眼前女子的拳打脚踢,一面控制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再次往下跳的举动。就在两个人纠缠之间,那连接在杜雅兰内衬里的玛瑙顺着袋子掉了下来,恰巧地跌入尹子策的手心。 尹子策眼尖地发现了它,一个侧身将杜雅兰放下,道:“世间不平事十之**,姐何苦为了一事就自寻短见。” 杜雅兰呜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悲痛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顾形象地痛哭,就连眼前的人都没有看清楚…… 夜色下尹子策的心里五味陈杂,更多的是巨大的惊喜代替,新婚夜苏氏告诉他“她”还活着,他便抛下成亲的新娘遍寻她的足迹,后来还是杳无音讯,他几乎要绝望,可是,她还活着!(。)| 第三百章 第三百章 揣信物杜雅兰百思不解 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眼前。 回首八年之前,他亲生父亲遭人陷害,他们家惨遭灭门。母亲不惜用自己的血沾染了他的全身,才得以保住他的性命。后来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周围都是他的亲人,他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亲人,骨肉分离。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母亲当时殷切的眼神,也就是那眼神支撑着他一直奋力奔跑,也不知道是跑了多远,他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身上被许多树木刺得头破血流。当时他全身无力地快要昏死过去,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一个小女娃亮晶晶的眸子。后来,那小女娃将他拖到了山洞里,给他熬了鱼汤,告诉他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为了挽救他受伤的心灵,小女娃不惜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分为二,一半给他,一半留给自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当即就留下来了,还约定好这便是日后相见的信物。 再后来,为了躲避追杀,他四处藏匿,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来到汴都,已经是一年之后。是风王爷顾念和父亲的那点旧情,以私生子的身份把他养在风王府。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些疼痛,也更加不会忘记那个在他危难关头伸出援手的小女娃。 那一年他遇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后来才知道她原来就是当年的女子,当时他特别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她来,等到他回头去寻找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跟家人离开了,算起来,他们有过童年的承诺,还曾有过婚姻的许诺,可是,他竟然现在才认出她来,他竟然这么迟钝…… “小姐…….“循着声音寻来的紫菱率先见到失魂落魄的小姐。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紫菱吓了一跳,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开口就呵斥:”你是谁?你想对我们小姐做什么?” “小姐。你说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尹子策声音里透着不同寻常的惊喜。只记得杜府有三位小姐,都嫁到了他们风王府,那么她难道是杜府的亲戚? “呸!”紫菱啐了一口,说道:“谁说的?我们小姐是堂堂的侯夫人!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是个贼呢。也不做点有出息的事。” 尹子策心知是被人误会了,换做往日他是不必解释的,但是今日是在她的面前,他急于解释自己的清白。便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尹子策,是风王府第三子。” “你是三爷?”紫菱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声。借着月光果然看清楚面前的的确是风王府的三爷,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原来是三爷,奴婢失言了。不过三爷为何会在这里?” 原来她已经成亲,就是兴儿的正妻,他们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她就在他的身边,尹子策看着杜雅兰的样子,道:“我是奉命而来,倒是侄媳……侄媳看起来有些不好,这是怎么了?” “这……”紫菱有些难以启齿。 尹子策也觉得不是询问的时候,再看她面容憔悴,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说道:“好生照顾你们夫人。” 杜雅兰经冷风这么一吹,已经清醒了一些,默默地福身,跟着紫菱回了藕香阁。 等到喝退了其余丫鬟,紫菱一把眼泪哭诉道:“小姐,来日方长,您还这么年轻,总有孩子的,何苦这样折磨自己。要不是三爷恰巧遇到,后果奴婢真是不堪设想。” “三爷?”杜雅兰轻声呢喃,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除了侯爷以外的其他男子,她对这个叔叔知道得并不多,平常也很少见到,可以说完全没有印象。 “紫菱,他好像认识我。”杜雅兰说道。 紫菱偏着头说道:“怎么会呢,夫人出阁前一直待在闺阁里,就算上香也是避免见到男客的,会不会是他认错了人?” 当冰冷的水漫过面庞时,杜雅兰一瞬间就清醒了,那种求死的**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强的意志,她要活,要好好的活,就在这个时候,他出现了,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将她从水中捞起,杜雅兰恍然觉得,那一瞬间,他才是她最大的光亮。 “认错了人,也许是吧。” 紫菱一面吹着汤药,一面说道:“说起来也是好久都没有看到侯爷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能够瞒多久。”说着又是一叹。 杜雅兰苦笑:“如何隐瞒,只怕是瞒不住。” “只要想瞒,就一定瞒得了。”袁氏走进来说道:“雅儿,听娘的话,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王府的人知道,更加不能对外提起。你的地位还没有稳固,决不能在此时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生下庶长子。” 杜雅兰道:“可是娘,我小产已成事实,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袁氏冷着脸:“知道的都是我茹古院派过来的人,只要他们不说,谁知道。雅儿,你听娘说,此事不但不能告诉侯爷,相反还要当做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怀孕,直到生下孩子为止。到那个时候,娘自然会在外面找一个孩子进来,就说是你的孩子,你明白吗?” 杜雅兰觉得荒唐至极,反驳道:“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先不说此事有多大的风险,就是侥幸隐瞒了,也总有事发的一天。而且我听说,当时不止有茹古院的人,还有包括八妹妹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医婆的话,我们瞒不住的。” 袁氏半眯眼:“这些事你不用担心,娘自然会处理好。” 杜雅兰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但是她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假意听了母亲的话,想到等过一段时日,再来向侯爷解释清楚。 袁氏回去的路上一路都在思索处理的办法,下人们还好说,都是杜府里面的人,关起门来就是一群下人,还不是她说了算。只有杜汀兰那里,有些不好办,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袁氏想着,嘴角露出笑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倒是吓坏了我们。女儿还真的以为五姐姐出了什么事,幸好她福大命大,小世子也福大命大,最可恶就是那医婆,自己医术不精还胡言乱语,母亲就该把她送官法办才是。” 袁氏先让人四处吹风,说是请了个医婆来例行看诊,谁知那医婆漫天要价,还胡编乱造说侯夫人的胎儿不好了,就是因为没有给她合适的银子等等。这样当做笑话一样跟杜汀兰说了,在场还有那么多“人证”,由不得杜汀兰不信。(。) 第三百零一章 第三百零一章 彼一时藕香阁冷暖自知 为了不让别人生疑,袁氏当即让女儿回王府去,考虑到日落西山,便定在次日一早。走前的晚上,袁氏千叮万嘱,还把心腹徐嬷嬷给了杜雅兰,派她从旁协助。 花园里尹子策恰巧救了杜雅兰一事,除了紫菱,几乎没有人知道。尹子策原本是奉命来接回杜汀兰的,可巧遇了“她”后,尹子策哪里还有心情去在意一个他本就不感冒的侧夫人?他心情复杂地离开杜府,一个人去散心去了。 既然是一同来的,也理应一同回去,这一回带上了江嬷嬷,杜汀兰心满意足。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婶母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她,杜汀兰想,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婶母知道真相,会谅解她的吧。 回程途中,思雨闭目假寐,杜汀兰看得明白,她是有心事,而那心事源自何处,杜汀兰也一清二楚,因道:“思雨,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不对婶母解释清楚?” 思雨摇头:“奴婢想的不只是这一件,二夫人如今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少知道一些,也许对她更好。奴婢现下想的是,侯夫人那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如今孩子也算保住了,那她们这一出把戏,又是有何目的呢?还有,虽然我们都知道大夫人不是个好人,可是欲擒故纵也好,故作声张也罢,都不像是侯夫人的风格。” 江嬷嬷还没有与思雨握手言和,只要是思雨认可的,她便要反对。思雨不赞同的,她则偏要往那个方向说:“我看未必,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侯夫人再怎么善良,可她骨子里到底流着大夫人的血。” “你们分析得都有道理。”杜汀兰说道:“只是我觉得有些不解的,就是五姐姐的胎一向很好,怎么说动了胎气就动了?也太巧合了些。” 医术上思雨还算懂一点皮毛,便说道:“这也不奇怪。所谓动胎气,无非是环境和饮食造成。倘若饮食上侯夫人格外小心,回到杜府还有大夫人保驾护航,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从这里下手的话。那么就只有环境了。虽然侯夫人是在她出嫁前居住的闺房出的事,但奴婢看来,或许是有人事先放置了些什么东西,且这东西又与房中的东西相冲,这才导致侯夫人身子不适。” “你是说。五姐姐是在杜府被人下手的?”这个杜汀兰就有些不明白了,杜府手最长的就是袁氏,她没有道理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那也未必。”思雨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侯夫人自身戴了麝香等物而不自知,从她怀孕到现在计算下来,也有接近四个月了,而她被发现怀孕时只有一个月的身孕。” 杜汀兰接着说道:“所以很可能是,从她被发现怀孕之后,就一直被人下毒,而那毒相对很浅。轻易是不会被发现的,却需要一定的时效才能产生效用。” 思雨赞许道:“小姐果然心思缜密。” 杜汀兰知她是把机会留给自己,便笑笑。江嬷嬷无以反驳,道:“王府里又没有谁和侯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会是……” 她睁大了眼,几个人互相看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的答案,江嬷嬷缩了缩脖子,道:“以前就觉得七小姐心思重,对谁都下得了手。可是这一次是侯夫人啊。侯夫人一直对她关照有加,她怎么可以……”剩下的话不是谁都说得出口的,杜汀兰除了慨叹一句物是人非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为她开脱。 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从想起她们现在是在轿子里,江嬷嬷道:“小姐,如此说来,你也要加倍小心了。七,杜姨娘对侯夫人都能下得去手,何况是对小姐您呢。不行。待会到了王府,咱们把杜姨娘之前送的东西都找出来,全部扔掉,一个香囊也不能留下。” 思雨嗤笑道:“杯弓蛇影。” 江嬷嬷梗着脖子辩解:“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有时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想小姐嫁出去以后,她在方姨娘那里吃的亏还少么?要不是上一次小姐掌掴了方姨娘,她这老身子骨只怕早就到阎罗殿上去遭罪了。对于方姨娘层出不穷的手段,江嬷嬷是领教了够,才会直接把杜馨兰划归到豺狼猛兽的行列。 “这些事情要是全部都要嬷嬷想起来才去办,或许我们小姐已经九死一生了。” “好了。”对于她们无休无止的争吵,杜汀兰已经习以为常。初时她还担心两个人会为此结下梁子,后来慢慢地才发现,每个人与别人的相处方式不一样。就像江嬷嬷,因为思雨过来之前,知春阁大事小事一直是她做主,绿影年纪本来就小,其他的丫鬟下人就更加以江嬷嬷马首是瞻。思雨来了之后,不知不觉分薄了江嬷嬷的权利,加上她做事稳妥,杜汀兰许多时候都带着她,重心也偏移了一部分到思雨身上。江嬷嬷跟了杜汀兰少说也有好几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对思雨事事针锋相对,越到后来,她们越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不吵架已经不习惯了。 “这件事既然不是我做的,如今我也没有身孕,那手就伸不到我们这边来。无论此事是不是七姐姐所为,都暂时不要声张。倘若她不来招惹咱们,我们也无须理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昨夜她路过想要去再探望婶母一次的时候,竟然看到肖似自己丈夫的背影,事后问过门房,说三爷的确是来过一趟,可是没多久就急匆匆走了。 丈夫来娘家非但没有跟她说一声,就连面也没有见上不说,也不曾拜会父亲,颜面上杜汀兰多少觉得有点难堪,见父亲看着她的眼神,杜汀兰觉得尤其不自在。 可怜?同情?还是发自肺腑的怜惜? 这件事她就连思雨也没有说,为的就是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单独问问丈夫才好。 回到王府,碧水轩一切照旧,杜汀兰安置好江嬷嬷,自己也觉得乏了,便早早地睡下了。她知道,明日只会有更难的路要走。 而藕香阁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三百零二章 第三百零二章 此一时沁芳阁温暖如初 距离杜雅兰回杜府安胎到中间的意外,再到回到王府,前前后后也有半个月的时间。而女子怀孕者,多有性情古怪,肤质粗糙等症状,男子自然而然会将兴致转嫁到另外的女子身上,尹思远天生条件优渥,也避免不了这种现状。自杜雅兰走后,杜馨兰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许继承了方姨娘魅惑男子的本领,短短半个月的时光,杜馨兰已经成功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故而对于辛苦替他孕育子嗣的杜雅兰这个正妻,尹思远差不多已经忘记其人存在。 有所谓人走茶凉,杜雅兰虽然说不上那般场景,但因为杜馨兰的刻意挑唆,杜雅兰走后的藕香阁竟到达无人问津的地步。相反的,沁芳阁那边,因为杜馨兰日日承宠,前来巴结的下人数不胜数。 藕香阁的下人,有王府原来的,也有杜雅兰带过来的陪嫁,因为跟了这个主子,倒也风光过一段时日,如今风水轮流转,藕香阁的人哪里经受得住?一面又觉得杜姨娘不是个好东西,背着主子干出这种事情来,一面也替杜雅兰不值,自己怀着身孕还要笑着把丈夫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去。因而打从杜雅兰回来迈进藕香阁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下人不断地来告状。紫菱是个急性子的,当即就摩拳擦掌要去教训人,被紫绡喝止住了。杜雅兰却是一笑置之,根本不放在心上。 谁知她不在王府也就罢了,回来之后,一连几日,尹思远只是来匆匆看过一眼,便又歇在沁芳阁了。一两日也算了,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杜雅兰就不大高兴了,也拉不下脸面跑到沁芳阁去找人,就这样日日憔悴了下去。 而杜馨兰自恃新宠。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寻常的请安,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另一天还得迟到半个时辰。紫菱嚷嚷着要禀告到王妃那里去。紫绡则不赞成。气愤的紫菱就把个中事由添油加醋地与绿影那么一说,绿影便也为此愤愤不平,将来龙去脉尽数告诉了杜汀兰。 “明日挑些东西,去她那边坐一坐吧。”杜汀兰说着是一叹。 次日一早,杜汀兰果真带着补品到了藕香阁。杜雅兰原本红润的面庞平添一丝苍白,人也消瘦了下去。杜汀兰看着心中不是滋味,见那碗里的汤水纹丝不动,便劝道:“姐姐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当下是好好的养胎,为侯爷诞下一位小世子。” 杜雅兰苦笑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紫绡,也是这么劝我的。女子怀孕,不能伺候丈夫,自然该让给别的姐妹。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七妹妹。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 在乎的是那个男人,就算是她不能行房,难道要他来看看她,也是一件为难的事么?他何苦要做得这样绝?更让杜雅兰难以接受的是,明明在走之前他们都还是好好的啊! 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七妹妹从中作梗,离间了他们夫妻的感情,但是,不应该啊!七妹妹为何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这个正室不受宠,作为她的庶妹的她又有何好处? “侯夫人凡事想开些吧。路还长着呢!起码还有个盼头,肚子里的孩子只要还在,侯爷就不会对夫人置之不理。”杜汀兰说着低下头,不像她。到现在还没能拴住丈夫的心,就是想要个孩子度过漫漫长路,也没有机会。 “哟,我说怎么这么亮堂,原来是有人早我一步来了。”苏氏袅袅娜娜的走来,笑着说道。 杜雅兰迎了上去。杜汀兰也施礼,苏氏简单看了眼,说道:“倒是比昨个好些了,这自家姐妹,就是不一样啊!” 如此一语双关的话,让杜雅兰被就不好的脸色更加蒙上一层水雾,明面是夸赞姐妹情深,背后何尝不是讽刺她们姐妹之间为了一个男人你争我夺?杜汀兰便道:“二嫂说得是,不过说起自家姐妹,我记得庶二嫂和二嫂你,也是自家姐妹呢!” 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现今五姐姐都这幅模样了,苏氏还能那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伤人的话,那也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苏氏冷笑:“我在对侄媳说话,何时还需旁人插嘴?弟妹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嫡庶有别?还是因为你自小生活在外,竟然将三从四德都抛诸脑后?” 苏氏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人把那个庶妹与她自己相提并论,明明她才是正经嫡出的小姐,到头来丈夫却事事都维护那个庶妹。要不是婆婆阻拦,恐怕就连这正妻的位置也被剥夺了去!叫她怎能不恨! 几次三番针对于她,之前杜汀兰都想不到是什么原因,现在再看苏氏的脸色,却明白了几分。可能是因为婆婆也维护过她这个庶女出身的侧夫人几次,让苏氏想起了她难堪的过去,便潜意识把她当做假想敌,时刻想着如何处理掉。换做往常,杜汀兰也就由着她过过嘴瘾,但是今次牵涉到五姐姐的颜面,杜汀兰却不能低头,因道:“二嫂何出此言?弟媳听说,当年二哥对二嫂和另一位嫂嫂,是不分伯仲呢!弟妹还听说,二嫂当初对自己那位妹妹,也是不分彼此的。” 她想彻底与过去划清界限,就不该自作聪明地提起往事来。更不该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要说苏氏这个正妻,还是自己强硬地加上去的,风王府二爷中意的是庶出的苏小姐,也发誓非她不娶的,然而那时候苏氏对二爷情根深种,不知怎地就得了风王妃杨氏的欢心,杨氏并非偏袒的人,也不愿儿子两相为难,可儿子跟风王爷一样,是个一根筋的家伙,干脆带着那庶出的苏小姐四处云游,再也没有回来。苏氏空有一个二夫人的名分,苦苦地死守在风王府,痴心地妄想着终有一日能够感动丈夫,让他回心转意。 伤疤被人揭开,苏氏虽然没有再笑话杜雅兰,却是暗暗又给杜汀兰记了一功。 杜雅兰握着杜汀兰的手,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明知她是来看笑话的。” 杜汀兰道:“这种时候,做妹妹的,怎么可以容忍别人作践自己的姐姐呢。” 一句话说得杜雅兰哽咽了起来,跟着紫绡过来说:“侯夫人,杜姨娘说她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过来请安了。” “这怎么行!”杜汀兰站起来说道:“妾侍向正室请安是规矩。” 杜雅兰道:“算了,由她去吧,总是自家姐妹。”这个自家姐妹,说起来是那样的拗口。 “我去跟她说。”杜汀兰说完,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第三百零三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零三章 扶摇直上姨娘反扑为主 藕香阁距离杜馨兰现在所居的沁芳阁,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杜汀兰很快就来到沁芳阁,一路所向,不见半个人影。等到走到内室,正见杜馨兰仰靠在床榻上,翠微半蹲了身子,举着一面铜镜,杜馨兰正对镜梳妆。 杜汀兰走过去将手上的梳子夺了,道:“杜姨娘有如此闲情雅致涂脂抹粉,根本就不是病人,为何却要欺瞒正妻,做出有违常理的事情。” 斜觑了她一眼,杜馨兰掀开锦被,理着鬓发,妩媚一笑:“是又怎么样呢?这又与你有何干系?” 杜汀兰听了此话,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如果仅仅是对我不理不睬也就罢了,可是面对着一直对你爱护的五姐姐,你怎可说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话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侯爷没有过去,她是一日日苍白下去。” “就是因为她是正室,所以所有的人都该让着她,所有的事都该围着她转?”杜馨兰讽刺一笑道:“身为一个女子,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反过来只会说我们这些妾侍狐媚欺主,又是哪一门子的人情?是不是只有她可以开心快活,其他人都只能是摆设?”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杜汀兰难以理解地看着杜馨兰:“好歹姐妹一场,你不要忘记,当初是她主动让侯爷到你那边去的。” “是么?”杜馨兰并不领情:“你怎么不说她是顺水推舟?因为自己不能再伺候侯爷,所以才要我去侍奉。怎么,你是来替她教训我的?杜汀兰,你有这个资格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侧夫人,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原来是因为一直不得宠,怪罪在正妻的头上去了,杜汀兰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庶姐,而且她口中说出的话不但伤害了杜雅兰,也伤害了自己。她本来是想来劝她。可是如今人家根本不领情,反而说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不要以为你假惺惺来说几句话,我就会感谢你。” 杜汀兰转过身:“我从来没有想要你的感激。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在毁了别人的同时,你自己好过了么?” 杜馨兰一甩袖子,下了逐客令:“这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你简直无药可救!”杜汀兰说完。就要走,迎面与尹思远打了个正着,杜汀兰福身,要抬脚的时候听到尹思远说道:“哟,馨儿,你这院子难得有客人,怎么不多留会。” 也许是受礼教管制,杜汀兰虽然恼恨袁氏,但是对于那种宠爱小妾到就连为他打着肚子的正妻都置之不理的人,杜汀兰是毫无好感(其实她一直觉得人家是纨绔子弟)。便冷冷道:“妾身不屑与这样的姨娘做姐妹,妾身告辞。” “她是在骂我?”人都消失得没影了,尹思远才指着自己说道:“这是你那个庶妹?” 心里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豆芽,拐着弯骂爷,不过,为什么被你骂起来,爷觉得浑身舒坦呢!不禁就笑了起来,尹思远其人,是高兴时也笑,生气时也笑。有时候有些似笑非笑,杜馨兰以为他是生气了,自己先贴近了身子,用酥媚入骨的声音说道:“贱妾这个庶妹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见识,但绝非有意冲撞侯爷。侯爷大人大量,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 尹思远顺势搂住佳人的身子,宠溺地刮了刮鼻子,嬉笑道:“还是你嘴甜。” 杜馨兰咯咯笑了:“那贱妾就斗胆向侯爷讨个封赏。” 嘴都快对着嘴了,也难得尹思远还能坐怀不乱。问道;“只要是你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爷也给你摘下来。” 这边杜汀兰走出来,回了知春阁,江嬷嬷听完,道:“小姐不该贸然去沁芳阁兴师问罪的,杜姨娘眼下正是新宠,侯爷怕是爱护都来不及呢,小姐何苦要趟这趟浑水呢。” 思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算想避,也未必能够如愿。” 杜汀兰朝思雨看了眼,要不然怎么说她生就了一颗玲珑心呢,每每都能看清事情的真相。既然当年袁氏能够下那样的毒手,就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蹶不振,就算是死,也会拉个垫背的,所以哪怕是江嬷嬷如今站在她的面前,杜汀兰总也担心,袁氏还有什么后招。所以眼下这件事,看似是两个姐妹之间争宠,跟她碧水轩毫无关系,其实内藏的玄机,恐怕当事人一时也难以猜透。 而五姐姐,难道不是给她挖了这个坑,让她主动往里跳的么?嫡出的小姐开不了口跟自己的庶妹抢同一个男人,紫菱紫绡是她的贴身侍婢,更加没有资格。那么眼前最好也是最合适的人,就是她杜汀兰了。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走这一趟。这样一来,就算杜馨兰还是不肯去请安,也已经有人训诫过了。她自己还不会得罪人,为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杜汀兰这个庶妹看不过眼,“自作主张”去找人理论的。其三,杜汀兰本来就与杜馨兰势如水火,如此一来,更加没有和解的可能,日后再有什么事,她杜雅兰才是从中斡旋的这一个,不是么? 糟糕的是,现在她身边除了多了个江嬷嬷,还是没有别的依靠。说是孤立无援,一点都不多余,所以,这一趟,其实是杜汀兰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步。 袁氏有罪不假,但她从来没有想报复在五姐姐身上,再者孩子也是无辜的,更加不该把孩子牵扯进来。 如此又过了数十日,杜馨兰仍旧如常,偶尔去藕香阁,也是略略坐坐就走,可是那红润的面色和妩媚的笑容,却仿佛是一根针一样刺痛了杜雅兰,让她夜夜难以入眠。 杜馨兰看着自己的嫡姐握紧的拳头,笑笑不说话。第二日心情大好地逛园子,恰好大夫把脉后,建议杜雅兰也常常多走动,所以在紫菱紫绡的劝告下,杜雅兰强行支撑着出来走一走,就与刚好赏花的杜馨兰撞了个正着。 “姐姐,你也出来赏花啊?”杜馨兰明知故问,阻挡在杜雅兰身前,拦住了她返回的路。 本来一见到不想见的人,杜雅兰就想走的,谁知杜馨兰先一步叫住了她,怎么也要打个招呼,杜雅兰便撑起笑容:“是啊,大夫说我要多走走,才会对孩子好。”这是迄今为止她唯一能够拿出来羞辱杜馨兰的依傍,你再是受宠又如何,肚子不争气还不是做无用功。 杜馨兰闻言笑了一笑,道:“那是,姐姐一定会跟侯爷生个小世子的。可是怎么办呢?妹妹也怀孕了,侯爷说,想要好好地栽培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呢!” 杜雅兰睁大了眼,就看到杜馨兰诡秘的笑容,下一秒,杜馨兰身子往后一仰……(。) 第三百零四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零四章 墙倒人推妯娌针尖麦芒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绿影一进来就说道:“侯夫人,不不不,是杜姨娘和侯夫人一起出事了。” 杜汀兰正跟江嬷嬷绣花,刚好勾得脖子也疼了,便抬头说道:“你总是这样心急火燎的,有什么事,不能慢慢地说。” “哎呀,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绿影说着就要来拉杜汀兰的手,一面着急说道:“小姐,快跟我走吧,再不过去看看,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等等,有身孕的不是侯夫人么?怎么是杜姨娘?”江嬷嬷也弄糊涂了,可是绿影也没给杜汀兰听江嬷嬷说话的机会,倒是思雨后一步进来,说道:“杜姨娘与侯夫人在园子里有些争执,侯夫人不小心就推了杜姨娘一下,杜姨娘因此动了胎气,孩子生死未卜。” 杜汀兰跟着绿影,一路奔跑过去,途中不外乎听到诸多版本,到了沁芳阁外,已经黑压压一大片人群。内室里传来杜馨兰撕心裂肺的哭喊,杜雅兰还跪在地上,堂上坐着余怒未消的尹思远。 医婆药婆来来往往,走得人都要晕了。杜雅兰跪在地上,还是那句话:“侯爷,妹妹一时站立不稳,不知怎地就摔下去了。” 此时出来一个医婆,看样子就是众医婆里的主事了,她遗憾地说道:“侯爷,杜姨娘的胎像本就没有稳固,又经过这样一摔,身子是大大的受挫,好在杜姨娘福大命大,孩子总算是保住了……” 尹思远一拳砸在桌案上,杜雅兰身子一抖,劝道:“侯爷,妾身罪过,早知道妹妹怀着身子就该多派几个人服侍的,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翠微你作为贴身丫鬟。是怎么服侍姨娘的?” 杜馨兰挣扎着从内室走出来,惨白的脸色控诉杜雅兰:“姐姐你好狠的心,推倒了我不说,还要污蔑我的丫鬟吗?” “馨儿你说什么?”尹思远也觉得痛心的同时。听到杜馨兰这样一说,便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馨兰不顾自己疼痛的身子,眼泪流了一地:“侯爷,你要为贱妾做主啊!之前贱妾身子不适,也就没有去向姐姐请安。贱妾想。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也是有身孕的人,应该不会责怪妹妹的。哪里知道姐姐却因此怨恨贱妾,觉得是贱妾抢走了侯爷。今个一早,贱妾带着翠微出来走动,就在园子里碰上了姐姐,姐姐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我为何不守做妾侍的规矩,贱妾不过说了一句怀上了侯爷的孩子,就惹恼了姐姐,贱妾固然有错。可是姐姐为何如此狠心,竟然这样对待贱妾。可怜我的孩子,还没有成形,姐姐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要他死啊!” “我没有,你撒谎!”杜雅兰闻言脸色都白了几分,身子更显单薄,她愤怒地看着杜馨兰,道:“你为什么要污蔑我?为什么?” 杜馨兰缩了缩身子,在尹思远看来,更增添了几分事件的真实性。他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杜雅兰猛摇头。真正让她伤心的还是眼前这个男人,不过一段时间,就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了。 “贱妾有人证,可以证明姐姐是故意想害我的。”杜馨兰说着,指着刚走来的杜汀兰:“当日小婶曾经来过,斥责我为何不去给姐姐请安。或许姐姐觉得我恃宠生娇,怀恨在心也说不定。” 箭突然打落在自己身上,杜汀兰一下就懵了。那一日尹思远之后也来了的,根本用不着她说任何的话,但是她怎么都不相信五姐姐会做这样的事,反而是杜馨兰诬陷的可能性要大些,便说道:“那日妾身的确是去过沁芳阁规劝杜姨娘,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若然要说侯夫人就会因此痛下毒手,妾身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小婶你只看到表象,今日之事,根本没有在场,难道就可以凭着感觉来做出决断?我因为相信小婶是个公平的人,才会不顾往日恩怨求小婶做个证,就算不情不愿,又何必反口咬人呢!” 此刻的杜馨兰刚失去孩子,面色不佳,那泫然欲泣的神情瞬间就激起了尹思远的保护欲,只听他说道:“既然雅儿喜爱无事生非,那么日后,就好好地待在藕香阁养胎吧!” 杜雅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心突然就空了,朝着杜汀兰说道:“八妹妹,我是冤枉的,八妹妹救我。” 就算杜汀兰有通天本领,又如何有资格去管理一个侯爷?她眼睁睁看着嫡姐被带下去,她无能为力,想找杜馨兰再说说,一回头发现对方正一脸玩笑地看着她…… 杜汀兰觉得那讽刺极为明显,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沁芳阁,不时地还能听到下人们对杜雅兰的指指点点。试想被冠上这样的罪名,生下来的就算是个男孩,其优势也削减了几分吧! “是你安排的对不对?诬陷侯夫人,助杜姨娘上位,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杜汀兰走过去,质问道。 苏氏道:“何必说得那么难听,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的孩子真的没有了,会怎样?或是不小心真的一尸两命,又会如何?”孩子的命不重要,难道自己的命就是小事吗?杜汀兰是越来越难理解,这个庶姐怎么会下这样狠毒的心思,肚子里的是自己的孩子啊! “那也是她的命,我们管不着。不过我倒真是好奇,杜姨娘对付完了侄媳妇,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不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还有力气在这里替她的孩子着想,好笑,真是好笑!” 冷冷一笑:“何须她再来对付我,二嫂你不是已经紧锣密鼓,早就向我宣战了么?” “就凭你?”苏氏嗤笑:“你只不过是一个侧夫人,也配跟我争个高下。” “我不知道二嫂你出于何种目的要对付我,但是我有一句忠告想告诉二嫂,机关算尽的人,往往都不能笑到最后。” 苏氏无所谓地耸耸肩,放肆地带着秋月离去。事情进展得这样顺利,苏氏实在是太开心了,脚步也快了许多,刚走到长廊,就见对面一个人影,苏氏一愣,低低地喊出声来:“婆婆……”(。) 第三百零五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零五章 肝胆俱裂杜雅兰悲由心生 今年的汴都与往年不同,早早地就下起了雪。那雪一下就是几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屋子里看的人觉得它美丽无双,想要纵情地欣赏下去。屋子外的人走在雪上,发出嘎吱的脆响。碧水轩也添了许多的炭火,绿影一进来,就使劲跺脚,搓着通红的双手,直呼道:“好冷啊!” 江嬷嬷便笑着道:“你的身上包裹得密不透风,还在叫唤,要是换了在外边当值的人,岂不是不想活了?” 绿影昂着脑袋道:“那是,还是我们小姐,噢,侧夫人这里温暖。” 思雨从里面出来,道:“小声些吧,仔细又吵醒了。” 绿影便吐吐舌,望着里面,再缩回脑袋,说道:“小姐又被惊醒了?” 近几日杜汀兰总是睡不好,常常刚一睡着,就莫名其妙地惊醒了,人也跟着没有精神。 江嬷嬷道:“许是小姐身子弱,经受不住寒冷所致。你忘记了吗?那一年刚回杜府时,也是这样的天气,小姐也是怕冷得很。” 绿影道:“还好我们这里炭火够旺,再加一些便是。可是藕香阁那边就不是太好了,说起来我倒想起侯夫人最是怕冷的,往年在杜府时,都是藕香阁的炭烧的最好最旺。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着还有些怜悯的味道,谁说不是呢,五小姐对人和善,对谁都没有发过脾气,不只是绿影,连江嬷嬷都叹息道:“还能是怎样?杜姨娘这一次太狠了,唉!” 一个嫡出的小姐,反而被庶出的姨娘压了风头不说,还连带地失宠了。说起来都觉得憋屈啊! 思雨冷笑:“你该庆幸不是我们小姐,若然是,指不定杜姨娘比现在还要狠毒。” 思雨的话不好听。但一针见血。江嬷嬷没有反驳,绿影却是一根筋的:“思雨姐姐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小姐哪点不如五小姐了。” 思雨偏过头喝茶:“有那个闲情逸致可怜侯夫人的话,不如多替我们侧夫人想想,如何才能让她与三爷早日圆房。” 绿影被噎了一下。咕哝道:“明明说的是杜姨娘对侯夫人不好,侯夫人如今定然也过得不好,怎么反而成了我的错了。” “你们别吵了。”杜汀兰从内室走出来,对着思雨说道:“这几日我病着,也是疏忽了。你陪我到藕香阁走一遭吧。” 绿影面上一喜:“侧夫人,要不然让奴婢陪你去吧。”正好可以看看紫菱怎么样了。 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杜汀兰笑道:“你什么时候跟侯夫人感情这么好了?”就知道她是想去看紫菱的,为了这个简单的目的竟然还知道叫她侧夫人而不是小姐,看来她与紫菱的感情真是非同一般。 思雨也忙道:“小姐自己也身子不适,还是过几天再去吧,要是过了病气给侯夫人,也不大好。” 杜汀兰道:“若然我不去,五姐姐那边就相安无事么?还是你想告诉我,其实你在我的膳食里加的药物无色无味。我根本无从察觉?” 江嬷嬷和绿影面面相觑,下一秒绿影就要朝思雨扑过去:“我们小姐哪点对不起你,竟然要对她下毒!我跟你拼了!” “绿影住手!”眼见着绿影就要撕扯,杜汀兰忙制止了,思雨眼中闪过一抹愧色,再抬头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坚定:“奴婢做错了事情,但求小姐惩罚。” 绿影的手僵在半空,都不为自己辩解的么?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朝杜汀兰看来。杜汀兰此时朝思雨慢慢走过去,亲自扶起她来:“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好,可是思雨,我永远记得在我刚回杜府的时候。五姐姐对我的好。所以这一次,在她有困难的时候,就当是我对还她的情吧!”她如何会不明白思雨的良苦用心,她与沁芳阁的那位关系本来就不好,恰好在这种节骨眼上,她还要去帮她的情敌。不会引起杜姨娘的反感才对。如今三爷对她还是爱答不理的,但凡杜姨娘在侯爷跟前说上几句她的坏话,那么或许她的景况,会比现在的侯夫人还不如。 思雨道:“奴婢只是觉得不值得。”大夫人是伤害小姐的元凶,如今小姐真的有必要去帮助她的女儿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思雨你知道的,就算我想置身事外,也未必能够如愿。”旁人不了解杜馨兰,但是她却了解得很,杜馨兰不可能让她一人过得好好的,尤其是现在这个庶姐还风头正盛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地伤害她呢?与其如此,倒不如昂首挺胸地接受她的挑战,反正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 推人事件之后,杜雅兰一度成为全王府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尹思远变相地禁了她的足,从那日后也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藕香阁半步。虽然没有短缺什么东西,但是景况始终不如从前了。杜雅兰以孩子的名义派人去请过两次,都被尹思远一口回绝。王府从来都不缺见风使舵的下人,见沁芳阁的得宠,藕香阁的失宠,又同样都怀有身孕,哪里管谁是嫡出谁是庶出呢!眼下寒冬时节,藕香阁却冷嗖嗖的,送过来的炭也不是上好的,杜雅兰打从出生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冷淡,只顾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紫菱变着法子,始终还是没有越过藕香阁的墙壁。 杜汀兰来到门口,院子里迎接她的正是紫绡,杜汀兰便道:“侯夫人如何了?” 紫绡行了礼,道:“不是很好。” 杜汀兰便道:“我进去瞧瞧她。” 紫绡挡在面前:“有劳侧夫人费心了,只是我们侯夫人刚刚喝了安胎药睡下,侧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杜汀兰打里望了一眼,冷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藕香阁里什么时候成了下人做主子的主了。” 紫绡便一顿,杜汀兰便乘着空隙走进去,比起温暖的碧水轩,藕香阁里真是冰冷得如同地窖。杜汀兰被熏得重重咳嗽了几声,床榻上的杜雅兰一见她,好不激动,立即要坐起:“是八妹妹来了对不对?” 杜汀兰几步走过去,见杜雅兰面色差了许多,看到她也是勉强地挤出笑容:“也只有你,肯在这个时候来看我。” “姐姐说什么丧气话,来日方长,只等姐姐生下小世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 第三百零六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零六章 雪中送炭杜汀兰陈词达意 杜雅兰感动于杜汀兰的雪中送炭,特别是见她还送了好些炭来,骤然听到她那么一说,杜雅兰直觉地就想告诉杜汀兰实话,可听到紫绡一咳,就又打住了。 “奴婢见过侯爷。” 杜雅兰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帘,果真见到一身白衣的尹思远,她的丈夫。她张了张嘴,好半天也只能喊出几个字:“侯爷……” 杜汀兰叹了口气,怎么哪里都有他?又不能不见礼,人家可是正经的少爷,便福了福身,见到杜雅兰喜极而泣的面容,更加心酸,想着也许也是好不容易的机会,理应留给五姐姐好好把握,便道:“妾身忽然想起,知春阁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妾身先行告退了。” 带着绿影慢慢地转身,绿影正为没有看到紫菱气馁呢,一直鼓着腮帮子生闷气。杜汀兰刚想张嘴,已然听到里面杜雅兰说话:“侯爷才刚来,怎么就要走?” 接着是尹思远的声音:“爷只是来警告你,你似乎忘记过,爷不许你这样的女子接近府里的任何女眷,免得再做出残害旁人的事情。” “侯爷……”杜雅兰微微带着颤音,她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盼来了他,难道就只能听到他这样一句?她是不小心的,是冤枉的啊! 而那个她迄今为止生命里唯一的男子,竟然对着她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语来!不在意她的死活吧,不然怎么会就这样淡然的离开? 最在意的丈夫远离了她,最在意的妹妹背叛了她,就连肚子里那个所谓的孩子吗,其实也早就不在了,心灰意冷之际,杜雅兰看到丈夫越来越远的背影,逐渐有消失的痕迹,她挺直了身子横着气跳下来。道:“既然妾身在侯爷眼里这么不堪,那么就让妾身以死谢罪好了!” 就那么赤脚踩过冰冷的地面,跑过尹思远的身边,一阵风似的撞开还在行走的杜汀兰。后面尹思远还在说道:“这招欲擒故纵的把戏,爷可不吃。” 杜汀兰摸着被撞疼的肩膀,忍不住鄙视这样的男子:“都说侯爷无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哪!” 尹思远笑若桃花:“你也听过爷的丰功伟绩?” “毕竟也是侯爷的女人。侯爷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远处杜雅兰奋力想要挣脱紫菱的拉扯,而还带着白纱布的紫菱则极力阻止自己小姐的异常举动。或许是因为生着病,紫菱竟然没有拉住杜雅兰,杜汀兰尖叫着喊道:“五姐姐!” 绝望中的杜雅兰一心求死,只顾着拼命往水里跳,她挣脱紫菱的枷锁,纵身往下一跃…… 身子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淡淡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吮吸了个便,她慢慢睁开眼睛。又假装没有看见地闭上,一颗心扑扑地跳动着。 “天寒地冻的,侄媳千万别冻坏了自己的身子。”耳边响着底气十足的男中音,杜雅兰脸红了红:“是你?” 俊俏的五官,深邃的眸子,正深情地看着她,杜雅兰几乎要融化在那柔情里,就听到杜汀兰的话:“三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尹子策温柔地放下杜雅兰,清咳着说道:“我路过此处。所以,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一面对着尹思远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要一个女子大冷的天非要往水里跳。” 尹思远道:“我可没让她跳,是她自己要跳的。喏。你的侧夫人可以作证。” 言罢用手一指,尹子策的视线便落回杜汀兰身上去,杜汀兰才要开口,那边紫菱惊叫道:“侯夫人!” 尹子策距离最短,眼看着杜雅兰软乎乎地就要坠落下去,忙扶住了她。杜汀兰便道:“爷,还是叫个大夫看看吧!” 尹子策看着面色苍白的人,点点头,抱起杜雅兰就往内室走,杜汀兰也紧跟了上去,剩下尹思远在那里兀自纳闷:“好像我才是她夫君吧!怎么幕添比我还要着急。” 杜汀兰浑身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忙回头道:“侯爷,你刚刚叫说什么?” 尹思远要答,那头尹子策催促道:“自己的夫人都成这样了,难道你是要袖手旁观?是不是要我把母亲请过来,你才会消停?” 尹思远便匆匆几步:“我说你丈夫那么凶,我害怕。” 尹思远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一样,慢慢地放到床榻上,再吩咐身边的奴婢:“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紫菱心知不妙,忙道:“三爷,还是让奴婢先为我们夫人净面吧!”小姐此时满脸的污垢,头发湿漉漉的,不着凉才怪。 胎儿早没了,要是请大夫不就穿帮了么?紫绡的第一个念头是阻止请大夫,便也跪下道:“不能请大夫!” 佳人在前,尹子策一颗心都为她奔波,觉得她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抬起眼皮道:“为何?” “这……”紫绡想了想,才又道:“我们夫人是因为情绪不宁才会失足,前儿早上大夫开的安胎药还好好的呢,既然侯爷说夫人需要静养,不如容奴婢们先为夫人细细调养,换身干净的衣服,兴许夫人就好了。” 又道:“三爷有所不知,我们夫人有些挑剔,所以不是任何大夫夫人都肯让其诊治的。” 慢了几步的杜汀兰及尹思远这时也进来了,尹思远道:“既然三叔说请大夫,就去请吧。” 紫绡脸都吓白了,杜汀兰道:“侯爷,紫绡和紫菱毕竟是贴身服侍的,想来对夫人的情形了解得更多。” “我知道了!”尹思远干脆地地点头:“既然这样,那就依小婶的意思吧。”想那丫头这么谦恭地对他说话,还是头一回呢。尹思远往手臂摸了摸,其实被杜汀兰当年咬过的痕迹已经没有了。他有有些丧气,今日也是听长福说她过来了,他才会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的。好久没有被她骂过,他浑身难受。可是要怎么才能更加长久地接触她呢?尹思远不禁有些愁眉苦脸。 “爷,妾身想留下来,一同照顾侯夫人。”杜汀兰对着尹子策说道。 尹子策深深看了眼昏睡的人儿,点头:“你们虽未婶侄,实为姐妹,你留下来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这毕竟是他的地方,还要他点头才行。” 还没等杜汀兰望过去,尹思远忙不迭地说道:“行,行!”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眼睛都快笑弯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三百零七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零七章 蒹葭楼婆媳热闹话家常 一转眼又到了十九,每月的这一日风王妃杨氏都会让人备好香茶,王府里的女眷也都要围坐在蒹葭楼,热闹热闹。 最先来的是苏氏,自打上一次苏氏暗中手脚被杨氏发现后,婆媳俩一直没有什么交集,杨氏等着苏氏主动告罪,苏氏却把矛头对准了杜汀兰,觉得她是自己天生的克星,遇到了就遭殃。因此苏氏心里把杜汀兰恨透,但是婆婆毕竟是个王妃,就算如今风王府不如当年,婆婆代表的权利还是她不能也不愿轻易割舍的。所以苏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在婆婆面前表现一二,她倒是要看看,自己做媳妇做了全套之后,杜汀兰如何自处? 年关将近,杨氏也不想将此等小事拿来大做文章,瞧着媳妇温顺乖觉的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作为女人,她懂得这个媳妇的苦,天下间哪个女子愿意夜以继日的伺候公婆,夜卧孤枕,苦苦等候一个男人的回心转意呢?杨氏是抱着赎罪的心理对待这个儿媳,替自己的儿子赎罪。如果没有儿子,或许苏氏又将是别样的人生。 杨氏在丫鬟晚夏的搀扶下走出来,将厅堂的人都看了个便,不见杜雅兰的身影,便问道:“杜氏呢?” 杜雅兰是尹思远的正室,藕香阁闹出这么大动静,蒹葭玉楼的杨氏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杜雅兰现今安然无恙,就是在问责她为何不来了。杜馨兰装懵,杜汀兰抖抖袖子刚要站起来,苏氏一见,立刻抢在前头说道:“母亲,侄媳妇畏寒,又怀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外头积雪重重的,想来晚一些也是可能的。” 杨氏点头道:“让人去瞧瞧。仔细些。”作为婆婆和太婆婆,杨氏平日管的已经很少,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放任有些规矩被坏,譬如自己定下的这个每个月十九聚在一处吃饭闲聊。按理说。没有让媳妇孙媳妇日日大早就去请安,也属难得了。 晚夏应了一声就去了,不多时过来回话:“奴婢在半路上遇到侯夫人身边的紫绡姑娘,她说侯夫人今日身子有些不爽,特来告假。怕是来不了了。” 苏氏笑道:“侄媳妇身子重,特殊些也是应该的。婆婆,不如让杜姨娘给您说说话解闷。” 杜馨兰便立刻堆上逢迎的笑,她这个小妾,纵使侯爷对她千依百顺,在杨氏面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如果不是苏氏点名提起,杨氏根本不会注意她的存在。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苏氏与杜姨娘互相勾结,杨氏又哪里看不出来?只不过最近才听说了杜姨娘被推到一事。再怎么说那肚子里怀的也是尹思远的种,是条生命,杨氏做不到对着一个孕妇撒气,便端起茶杯,道:“你说说看。” 杜馨兰笑开了花,她站起来,激动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杨氏看了,又道:“坐下说吧。” “说起来,也是最近汴都发生的一件怪事。讲得是嫡子和继母如何斗法。”杜馨兰清清嗓子说道:“王妃也知道永晟侯府如今住着两位侯爷,一个是立过战功的白家长子白逍遥,另一个则是白夫人所生的白二少爷白逍逸。今日咱们所说的,其实跟白家的夫人也有关。白大少爷和这位继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之前白大少爷房中突然起火,白大少爷葬身火海的事情,也是扑朔迷离,到现在还查不清真相。谁知道后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风声,说是这场大火其实就是白夫人命人做的,目的就是要铲除白大少爷。因为只要白大少爷健康地活到十八岁。永晟侯府的爵位就非他莫属。白夫人怎么会愿意爵位落到旁人的身上去呢?自然是想把白大少铲除。白大少就是用这个传言,在永晟侯府扳回了一局。” 苏氏白一眼杜馨兰:“你说的这个根本不新鲜,都不知道是多久传出来的了。”枉费她牵线搭桥,自己在婆婆面前不得脸了,看杜姨娘受宠,才想拉拢她的。要不是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苏氏才不屑和这样的人联手呢!当真是个草包,话说到一半还没个重点。 “二婶别心急啊!既然白夫人受挫,势必是要反击的,二婶难道不想知道,她是如何反击的?” 苏氏冷哼道:“白逍遥迎娶了林将军的嫡长女林氏,生下一女,颇得永晟侯的欢心,事情已经成定局,还有何更改?” “二婶怎么知道就成定局了?白夫人筹谋那么多年才被发现,可见其心机深重,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既然她不能奈何白大少爷,自然只有去为难白少夫人了。那白少夫人虽为将军之女,也颇有应对之策,始终逃不过男女情感一关。这不,白夫人以她过门三年却只得一女,没有为白家生下麟儿为由,要替白大少爷纳妾呢!巧的就是这妾,还是白少夫人的表妹,宫家嫡出的六小姐宫妙音。而且,这个妾不是普通的妾侍,而是贵妾呢!” 后一段的确不是苏氏所知道的,也便听得津津有味,说道:“也是,白少夫人再怎么厉害又如何呢!她父亲已经不在了,两个叔父也不是靠得住的,外祖又不得势,唯一说得上话的姨母宫家,好好的嫡出小姐做了妾,屈居在她之下,又能真心帮她么?这般势单力薄,拿什么跟别人比!” 话说到此处,好像是告一段落了,杜馨兰因为与林家的交情早些听到的情报,正为此沾沾自喜着,苏氏说着,是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杜汀兰。 就在这时,告病的杜雅兰却在紫菱的搀扶下过来了,她虚晃着身子走到杨氏跟前,道:“孙媳杜氏,给太婆婆,二婶母,小婶请安。” “不是说身子不适,不过来了么?快,看座。”杨氏说道,她的肚子已经隆起,脚步却这样艰难,难道真的是打击过度?也是时候找兴儿过来说说了,杨氏心想道。 杜馨兰僵了僵,杜雅兰也是一愣,旋即就说道:“妾身不想因为自己坏了王府的规矩,就想着要早些来,可终归是迟了,还望太婆婆见谅。” 前面半句是杨氏乐于听到的,也就没有为难杜雅兰了,不想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在杨氏耳边耳语一阵,就见杨氏霍地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第三百零八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零八章 碧水轩夫妻冷清共相处 碧水轩杜汀兰对镜梳妆,江嬷嬷在一边说道:“小姐真的想好了,要延迟行动么?”原来的计划里,杜汀兰只会让袁氏得意一个月,一个月期限之后,她会让她失去诰命夫人的名讳,一尝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 “计划当然要执行,不过不是现在。暂时先缓缓。”今日五姐姐的状况还是不见好,禁了她的足痛斥了她的丫鬟,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了,杜汀兰不知道,如果得知自己的母亲出事,杜雅兰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可是老奴担心,再拖下去,不仅会助长大夫人的气焰,可能还会伤害到二夫人。”二夫人是直率的性子,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死在谁的手上,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只要她出手,大夫人就会反击,她一有袁府做靠山,二是诰命在身,三可依傍王府,形势上对二夫人大大不利。 杜汀兰摇头:“嬷嬷你太不了解婶母了,除非她想,否则没有人能够欺负到她头上去。” 江嬷嬷一想也是,又道:“那么杜姨娘呢?还有二夫人,她们可都不是善茬啊!”听回来的绿影说起此事,江嬷嬷魂都吓没了一半,杜姨娘能够找到苏氏合伙,背后还有林宅的老夫人撑腰,她之前就放过话不会便宜小姐,现今她得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江嬷嬷一想到这里就有些担心杜汀兰的安危,道:“要不然小姐也多往王妃那里走动走动?” 杜汀兰道:“嬷嬷,此时就算是我不想斗,也都不行了。【ㄨ】”早上苏氏的话还在耳边,到最后她是听出来了,敢情是苏氏和杜馨兰联合出演一出戏,苏氏通过这出戏在警告她,警告她与她为敌,是胖臂挡车,不自量力。她与林姐姐交好苏氏岂会查不出来?怕是上次的书信也是被苏氏拦截才送到丈夫手上去的。如今林姐姐内忧外患。而她杜汀兰唯一的交好就是林姐姐,林姐姐自身难保,她的处境就更加岌岌可危。不止如此,还有婆婆那里。苏氏做得滴水不漏,不就正是想彰显她这个儿媳的无能么? 她连开口宣战,或者是逃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卷进来了。 江嬷嬷也便不再说话,见到绿影进来。问道:“东西都送过去了吗?三爷有没有说什么?会不会来用晚膳?” 绿影有些心不在焉,江嬷嬷是连问了好几遍,绿影才赫然地抬头:“啊?我……”她怎么能说她是真的送到了东西,还见到了三爷,可是因为自己走神,三爷说过什么她都忘记了。 江嬷嬷有些心急:“算了嬷嬷,别为难绿影,三爷他不会过来的。” 他只是承诺在初一十五会过来一趟,前一次明明就是十五,他也以事情太多为由没有过来。还有什么希望? “啊,三爷!” 尹子策不自在地走进来,对着绿影说道:“怎么才回来,晚膳都准备好了么?” 绿影脸一红,她是怎么了?难道三爷是说要过来用晚膳,而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桌案上摆着几个菜,都快凉了,杜汀兰便道:“不知道爷要过来,所以没有多准备几个菜。” 尹子策甩甩袖子,道:“无妨。把菜热一热吧。” 江嬷嬷欢喜得跟什么似的,马不停蹄就端着菜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停冲杜汀兰努嘴。杜汀兰斟了茶,道:“这是新泡的茶。爷先尝尝。要是饿的话,就先用些点心吧。” 尹子策看着盘中橘红,杜汀兰道;“这橘红是妾身闲着无事时学做的,因为五……因为侯夫人想吃,做得不好,让爷见笑了。” “侯夫人喜欢吃这个?”尹子策故作轻松地问道。其实他今日。也是因为杜雅兰而来的,虽然他认为那是“她”,可是毕竟已经嫁做人妇。就算在一个王府又怎样,她始终还是他名义上的侄媳妇,他想见一面,也怕会生出流言。那一天他并不是路过,而是因为自打看见了玛瑙开始,无数的日日夜夜,他都在回忆着她,觉得与幼时的那个人越来越吻合。美丽、温婉,善解人意。所以后来,一听说她回府了,尹子策便总会借故在藕香阁的周围转一转,那一日他亲眼见她赤裸着双脚跑出来,才会那么“凑巧”地救了她。他心疼她,也听说是因为她的原因,杜姨娘的胎儿险些不保,他不信是她所为,想安慰她却无能为力。当他抱着她,多想就这样与她一起依偎到永久,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然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些情感你越是压抑,就越是汹涌。尹子策正愁找不到名目去关心她的时候,绿影就端着汤上门了,因此尹子策才想到,她们是姐妹,这个侧夫人口中,应该能够得知她的一些消息。 杜汀兰不知其中心思,说道:“是啊,侯夫人特别爱吃橘红,可又不爱在上面撒太多的糖,说是会减少橘红的原味。因此妾身做了好几回,也没能成功。这一盘要好些,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她的胃口。” 尹子策放下茶盏:“既然她喜欢,不如你找人送过去。” “现在?”杜汀兰睁大了眼,现在是晚膳时分了,这种点心都是午后无聊时候拿来消遣的。 “我的意思是,侯夫人身子不好,也怀着胎,听说怀孕的人胃口都不大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的女子,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与别的女子**,被家里的妻子发现了一样。可是之前明明说好的,他对她也没有那份感情,怎么会生出这样奇异的心思来? “还是爷想得周到,妾身这就派人送过去。” “不用了,让阿文跑一趟吧,正好我也有事要他出去。” 杜汀兰便不再说话了,阿文进来,头埋得低低的,都没敢看杜汀兰,等到听完吩咐,一溜烟就跑了。 江嬷嬷将菜热了重新端回来,尹子策便执起筷子吃饭,席间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话题都绕着杜雅兰,但也只是三言两语,碧水轩里,一时冷清无比。 “爷,王妃传话,要您往蒹葭玉楼去一趟。”没跑多远的阿文沿原路回来了,他手上还带着刚才带出去的一盘橘红,尹子策看了一眼,杜汀兰便道:“既然爷有事要忙,那妾身去跑一趟吧。” 尹子策点点头:“你辛苦了。”一转身就踏出了碧水轩。(。) 第三百零九章 第三百零九章 朝夕相处雅兰心思荡漾 送走了尹子策,杜汀兰顿时吸了口气,江嬷嬷不无遗憾地说道:“三爷每次过来都是匆匆一瞥,小姐与他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杜汀兰笑着道:“那嬷嬷想如何?与五姐姐那样?”比起风光过后的失落,杜汀兰情愿选择一开始就没有快活过。 江嬷嬷便说道:“说的也是。三爷虽然不常来,但是咱们胜在碧水轩如今只住着小姐一位主子,也就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了。现在想来,当初能够做侧夫人,也算是一件幸事啊!” 杜汀兰失笑,这个侧夫人是怎么得来的?无非就是袁氏和方姨娘争斗的结果,将她当做牺牲品一样送过来,一个连寻花问柳都不会,只会豢养娈童的男子,谁会愿意嫁?如今一想,当初那传言竟然当不得真。她丈夫虽说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只爱男子不爱女子的人物。 这也算是,她捡到一个宝了吧。 次日,杜汀兰早早起来重新做了可口的橘红,正巧也有三两日没有过去,便带着丫鬟来到藕香阁。紫菱见是她,也毫不阻拦,就那么让她自己进去了。杜汀兰原是想给一个惊喜,岂料当她走到杜雅兰身后,用手蒙着她的脸的时候,杜雅兰明显身子抖了一下。 “今儿怎么来得这样早?”发现是她,杜雅兰又笑起来。 “醒得早,不想睡,就过来了,看五姐姐这边有没有好吃的。”玩笑地说着,手指便往那桌案上一指,眼睛扫过盘子时,眼里的神情不自觉收紧了半分。当做没有发现一样,随口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熟悉姐姐的喜好,原来是有人先我一步了。是谁啊?不会就是侯爷吧!姐姐你老实告诉我。其实侯爷是不是偷偷来看你,还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 她的面色带着光晕,那是快乐的女子才会有的表情,杜汀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杜雅兰这种表情了。除了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以外。 杜雅兰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不是,是我想吃,紫菱去买回来的。” “噢,原来如此。”杜汀兰回了一句,又道:“对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姐姐也知道,我不怕冷的,所以这些炭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送到姐姐这边,也能暖和些。” 杜雅兰眼眶微红:“八妹妹,谢谢你。” 杜汀兰反手握住她的:“我们都是自家人,何必言谢呢。”杜雅兰便让人收下了,两个人也说了几句话,杜汀兰便告辞出来。 “小姐。五小姐为什么要说谎呢。”绿影心生好奇,忍不住多嘴。 “你也察觉了?”杜汀兰嘴角上扬:“想不到绿影也会观察了呢。”淡淡的笑容,是啊,她也想知道五姐姐为什么要说谎的,刚才过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紫菱,出于关心她就多问了两句,得知五姐姐自从昨晚有人送橘红过来后,就心情大好,连着用了两碗饭,今早也是容光焕发的。分明紫菱也好紫绡也好。都没有出过门,何谈去买她最爱的橘红!就算是侯爷买给她的,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吧! 傍晚时分,尹子策再次回了碧水轩。照样也是言语不多,杜汀兰不是啰嗦的人,所以两个人算是相安无事地用膳。等到喝完最后一碗汤,尹子策放下碗,道:“我平日事多,也难得回来。你若是无聊。大可找找你昔日的姐妹,多说会子话。” “嗯。” 尹子策想了想,又说道:“就去侯夫人那里吧,她似乎也闷了一阵子了,你过去了,她的时间也会过得快些,你也不会那么无聊了。”天知道他是想了多久才能罗列出这么多词句,然后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原本知道她嫁给了侄儿的时候,看到她过得幸福,尹子策也替她开心。从她嘴里,他没有得到以前的半点消息,看样子她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尹子策想,或许是时间太久,她不记得了。那个承诺也因他们各自的嫁娶而取消了。自此以后,他会默默守候她,只要她过得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母亲已经催促过多次,身边的女子也是个乖觉的,尹子策完成前事,也想安静地跟身边的女子举案齐眉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她会出这样的事,他担心她胜过自己,他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却找不到借口接近她的身边。此时,身边的小妻子忽然出现了,尹子策这才想起她们是来自一个府的,所以与其说他顺从母亲多陪伴小妻子,不如说是找了陪伴妻子这个理由来打听她的过去。他被自己这种龌龊的思想吓了一跳,却每每忍不住去挂怀。 杜汀兰并没有发现丈夫的不妥,先是一愣,还是笑说道:“是,今早上妾身也刚去过,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五姐姐早有人献殷勤了。” “怎么说?”难道她发现了橘红是他送的? “不瞒爷说,五姐姐喜爱橘红这件事,也就是咱们几姐妹知道,可是今早妾身带着橘红过去的时候,五姐姐的屋子里竟然已经有橘红了。妾身想,会不会是杜姨娘悄悄送过去的。” 呼,原来她并不知道,尹子策便道:“如此也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爷不留下么?”看阿文在门口挤眉弄眼的,还以为他会过夜,怎地也就眨眼功夫就走了? 尹子策尴尬地说道:“不了。”若是在之前还说的过去,可是她现在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叫他如何放心呢! 失落地执起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添汤,连溢出碗来都没有发现。江嬷嬷于心不忍,道:“小姐,不如让绿影陪您出去走走吧。” 杜汀兰叹口气,站起身来。也好,总闷在房里难受得慌。主仆俩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又来到了藕香阁附近。 这头尹子策用完膳,出了门来,对阿文说道:“我想四处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放心不下的他自然是往藕香阁那边走,走着走着,就看到那一抹牵挂的身影,她半托着腮,嘴角微微地弯起,如一副淡然的山水画。 “小姐,是三爷。”紫绡先看到,低下头提醒道。 杜雅兰不自觉动了动,脸颊微微地红了,站起来福身道:“三叔。” “嗯,东西还合胃口么?”尹子策问道。 杜雅兰脸更红了:“很……很好。”(。) PS:  天天开心哦! 第三百一十章 第三百一十章 朝朝暮暮汀兰如履薄冰 “姐,三爷还派人送了炭来。”紫绡再次提醒道。 杜雅兰愕然地仰起头,正好对上尹子策的眼。四目相接的瞬间,杜雅兰猛地低下头,强摁住噗噗跳动的心,道:“三叔,我……” “好好地养好身子,这也是你妹妹想看到的。”尹子策本来想她的身后有他,又担心会造成她的困扰,便找了个理由,而杜汀兰就是他们之间最合适的理由。 “还有,这里风大,别坐太久。”临走前尹子策提醒道。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又担心时间太长会引人误会,对她的名声不好,就是多想留下来,也不能再多待了。 杜雅兰痴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对紫绡道:“紫绡,你,我怎么就会遇到侯爷那样薄情寡义的人,而不是三叔这样的人呢?他对我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八妹妹。” 紫绡道:“那也未必。奴婢是觉得,三爷对姐与别人不同。” 杜雅兰虽有一刻怔忪,仍忍不住往下探究:“何以见得?” “姐想,假若都是八姐的意思,那么为何橘红和炭都是送两次呢。” “兴许是三叔不知道八妹妹会送来呢。” 紫绡笑:“怎么会呢。三爷和八姐是夫妻,有什么理由会瞒着八姐?除非是对姐又有不同。姐您看,三爷昨儿送过来的橘红。那是稻香园的上品。还有那些个炭,也是比八姐送过来的要好上许多。奴婢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通常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呵护到如此程度,除了是亲戚外,就只能有另外一种情况。三爷,多半是看上姐你了。姐您想,自打上一回在杜府偶然相遇,三爷救了姐您之后,他是不是处处对您关怀?事事为您着想?奴婢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八姐,但肯定是没有对姐这么细致的。” 初次相见之时。杜雅兰并无印象。虽然他是王爷幼子。可论起身份地位,与侯爷一比,却是一个》》》》,<div style="margin:p 0 p 0">天上一个地下。侯爷的身后除了有当朝皇后外,还有许家。而他不过是众多王爷名下的一个庶子而已。第二次。他在杜府的花园里救了动了轻生念头的她。也就是那一次之后。她总觉得他对她与别人不同。她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第三次,他紧紧地从空中抱住快要跳进池塘的她,那一刻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还有那双眸子,有一瞬她就要跌落进去的冲动……她拼命地克制这种奇异的感觉,告诉自己多想了,可是经紫绡一提起,这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滋生,且无限蔓延开来…… “姐你看,那不是三爷吗?他不是要去办公的么?怎么会在这里?”绿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着揉了好几次,还是确定那背影就是三爷的,身后的跟班是阿文,主子不就是三爷么? 杜汀兰早在之前就生了疑心,唯恐出错才一直隐忍不发。眼下看到,也不能当做空气,见他对面的正是自己的姐姐,便道:“也许只是路过。” 这么牵强的理由连自己都不过,又怎么会得过绿影,绿影撇嘴道:“奴婢先跟过去听听他们都了些什么。” 也不等杜汀兰发话,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好在隔得远,并未被人发现。她悻悻地走回来:“姐,我们回去吧。” “都什么了?”杜汀兰见绿影苦着脸,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绿影道:“也没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而已,是奴婢想太多了。姐,今日晚膳奴婢贪嘴,这会子肚子好似有些闹腾,咱们还是回去吧。” “让开。”杜汀兰道,绿影有个毛病,只要一撒谎就自己肚子疼,还是江嬷嬷教的。她有意瞒着就明有问题,杜汀兰不得不防。 走过去靠近就听到了紫绡的那一番话。 “可是,我毕竟是侯夫人,而他是我的三叔,怎么可能……”杜雅兰又开口道,杜汀兰闭了眼,五姐姐这口气,就是心动了。 “有什么不可能!”紫绡继续道:“姐您别忘了,我朝就有过先例的。而且,咱们王爷其实也并非王妃的原配。王妃当年是先皇的侧妃,后来先皇登基,王妃就和王爷在一起了。您奇怪不奇怪?试想王爷竟然可以穿别人穿过的破鞋,三爷可是他们的儿子,又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姐若是不信,只管去试探一二。” 杜汀兰听到此处,倏地推开草丛,直接朝杜雅兰走去,绿影忙跟上去。杜汀兰一把就甩手到紫绡的脸上,道:“一个丫鬟,不知道好好地伺候主子,倒净学着滋长歪风邪气。” “八妹妹?”杜雅兰吓得慌了神:“你什么时候来的?”瞧着那样的表情,该不是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吧! “很吃惊是不是?”杜汀兰看着紫绡故作委屈的红着眼圈,冷笑道:“害怕了?一个的丫鬟就敢在背后嚼舌根议论王妃的长短,你是有几条命够赔?” “八妹妹你这是干什么?紫绡毕竟是我的丫鬟。” 杜汀兰这才转头看着杜雅兰,直将她看得一愣一愣的:“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昔日那个有礼有节进退有度的五姐姐去哪了?竟然由着一个丫鬟牵线。莫五姐姐是嫁过人的了,就算是个黄花闺女,也不该如此冒冒失失。如此自贬身价,若是祖母知道,该是会失望吧!” 杜雅兰睁大了眸子,杜汀兰道:“我已经什么都听到了。橘红也好,炭火也好,全都听到了。” 杜雅兰这才慌了神:“八妹妹,我们……我们只是随口,并不是当真的。” 根本不看她一眼,杜汀兰就道:“我也希望姐姐只是而已。否则日后传出去,不止王府颜面无光,更会连累杜府,落人话柄,贻笑大方。” “三爷是我的丈夫,就不劳姐姐代为照顾了。妹妹以为,眼下姐姐与其去想那些根本无可能的事情,不如把心思多花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妹妹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真是可气,因为好心处处对她照顾,她却还想着算计她的丈夫来了,都当她杜汀兰是哑巴么? “妹妹,你听我,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妹妹,啊……”杜雅兰惨叫一声,连人带手上的暖炉一起滚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无名之火侧夫人借题发挥 话说杜汀兰本着好意去探望嫡姐杜雅兰,却在半途撞见自己的丈夫与嫡姐对话,又听了紫绡那样的话,是再也忍不住地走了过去。杜雅兰当即又是道歉又是表态,直说自己的糊涂说错了话云云。杜汀兰难消心中怒气,又不好在病人面前发作,便道:“我知道姐姐近日心情不愉,故而才来探望姐姐,今日的话我只当是没有听到。” 杜雅兰便保证道:“好妹妹,你就当我是一时失态,说了不该说的话。看在咱们多年的姐妹情谊上,权当没有发生吧!” 杜汀兰走前深深地盯了眼紫绡,道:“姐姐身边有得力的丫鬟服侍固然是好,但也要时时提防,太过聪明的人,自然是最懂得主子心思的,也是最难驾驭的。” 杜雅兰低着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紫绡恭敬地站着,仿佛刚刚说的人并不是她。 走出亭子,绿影还在嘀咕:“小姐也真是,怎么就这样轻易相信了侯夫人的话。” “不然还能怎么办?” 绿影愤愤地说道:“就该把侯夫人抓到王妃那里,请她主持公道。” “告诉婆婆我姐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告诉婆婆她觊觎我自己的丈夫?这样做的确可以让她更好地记住自己的身份,但是旁人会如何看待我们杜府?”祖母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时她还觉得没有那么重要,现在想来,这些箴言都是祖母多年生活的经验啊。 如此,杜雅兰会受罚是真,但是她也会背上嫉妒嫡姐,心胸狭窄的罪名,杜府的女子从此在王府也就低人一等。 绿影便不再说话,过了会忍不住道:“侯夫人也真是的。好好的侯夫人不当,净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也少说两句吧。”本来心里就因为此事烦躁得很,绿影还一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杜汀兰更加烦闷。丈夫心里没有她的位置她自己早就知道。但是丈夫是何时与五姐姐相识还这般熟悉的?她竟然不知道。最让她生气的是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嫡姐,竟然联手起来欺骗她。当日的橘红她便觉得奇怪,认为是巧合,原来都是真的。怪不得那个时候。五姐姐的表情会那么不自然,是因为撒谎的缘故吧! “奴婢不是生气,是替小姐难过。七小姐对您那样也就罢了,现在连五小姐都这样欺骗您。难道这府中,就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了么?” “谁说的?”乍然出现的尹思远,把两个人都吓一跳。绿影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尹思远放大的眼在绿影跟前闪了闪,眼中桃花分明地说道:“我在自己的府里,怎么地,还要你这个丫鬟的同意?” “自己的府里……”绿影细细地品味此话,睁大了眼:”你是侯爷?” 说完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与她近距离的尹思远。 尹思远嬉笑着:“小辣椒,你也太后知后觉了点。” “小……小辣椒?”绿影早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因刚在杜雅兰那里见自己小姐受了委屈,对尹思远也没有好脸色,懒懒地福身:“奴婢见过侯爷。” 尹思远呆滞了下,旋即扇子一出,挡在面前:“爷还没有表态,这是身为奴婢该尽的本分么?” 绿影不忿:“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爷。” “侯爷何必为难一个丫鬟呢!”杜汀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妻子在那边觊觎我的丈夫,你就在这头调戏我的丫鬟。两个败类! “小豆芽,怎么能这么说。要是个个丫鬟都像她一样,那王府还何须立规矩呢!” “丫鬟没有做好,自有管家来处置。侯爷与其有这个闲情雅致来管教我的丫鬟,不如多花些时间来陪陪侯夫人,如此,也用不着妾身两边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亏她每每往藕香阁去,碰到他的时候也是谨慎对待。恪守妇道,他却总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看在他是侯爷的份上忍了,现在还要追出来欺负她的丫鬟,这口气杜汀兰如何也忍不下! 把他们当做亲人一般的对待,得到是就是得寸进尺的欺辱么? “什么意思?是不是杜氏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他抓住她的手就问道,眼睛还不住往她身上看,似乎在寻找伤口。 “啊!”绿影尖叫一声:“你……你……你怎可抓住我们侧夫人的手!你这个登徒子,赶快给我放开!” 同一时间杜汀兰也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反而被尹思远抓得更紧。绿影见对方对她的话视若无睹,也是着急,万一被人看到可就误会了,情急之下,绿影跑到边上抓了根木条就往这边冲,口中大喊着:“小姐,我来救你,呀……” 真正是群魔乱舞,棍子打在尹思远身上,他吃痛地放开手,然而手背上还是留下几块淤青。杜汀兰先跪下了,说道:“侯爷恕罪,绿影只是一时失误,才会误伤侯爷。” 尹思远疼得龇牙咧嘴:“小辣椒,你可真不含糊,爷就是那么一说,又不是当真的。你这是要痛下杀手啊!” 绿影哪里还敢说话,吓得面如土色,自己小姐都跪下了,她也跟着跪下,这才知道自己闯祸,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所有罪责,妾身愿意一力承担,只求侯爷放过绿影。”见尹思远不说话,杜汀兰咬咬牙,狠着心说道。 手上的疼痛只是暂时的,尹思远见杜汀兰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玩味之心顿起,凑近了她的脑袋,问道:“只要爷放过她,你什么都肯做?” 杜汀兰一愣,虽然觉得这问话有些突兀还是说道:“是,但求侯爷责罚。” 尹思远嗤笑,开口道:“我要你……”眼光回转到呆若木鸡的绿影身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丫鬟犯了错,岂能怪罪到主子身上。” “若是想爷息事宁人,今晚亥时,就在前面的凉亭里等爷。”这句话是对绿影说的。 “是……”绿影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忐忑地说道。 杜汀兰还想说什么,被尹思远一口回绝:“别再求情,要是再说去替她受过的话,爷就把今个的事情和盘告诉祖母,请她老人家定夺。” 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下,杜汀兰转过身扶起绿影,主仆俩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绿影被吓呆,如今还小腿打颤,更是不争气地掉下泪来。 呜呜呜呜,她怎么就不小心惹了这个混世魔王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行藏鬼魅小侯爷暗中生疑 “爷,您何必跟个小丫鬟置气。”等她们走后,长福才说道。 合上扇子,直接在长福脑门上一敲:“你懂个屁!”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接近她们,他岂会放过? 长福苦着脸:“那丫鬟多可怜啊,就像要到鬼门关去似的。” “你的意思是说爷不懂得怜香惜玉咯?” 眼见着就要迎来第二记暴栗,长福忙用手挡住,谄笑着道:“爷手下留情,小的错了。” “哼!”尹思远这才抽回手,回味起杜汀兰的话,说道:“话说回来,爷是不是许久不曾去过藕香阁了。” 呃??????长福被自己主子跳跃式的思维吓了一跳,前一秒还在议论侧夫人主仆,下一刻马上跳到夫人身上去了。 “去那边看看吧。”就这么直接下了决定,还从怀中拿出一块橘红吃起来。见长福诧异的样子,尹思远丢给他一块,笑道:“不要太吃惊哦!” 长福是彻底懵了,不过有东西吃就是好的,赶紧蹦跶了两步,快步小跑跟上去,随口问道:“爷,小的还没发现您有随身带食物的习惯。” “吧唧!”一口咬下去,那酸甜的感觉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再“咕咚”一口吞下去,都没咀嚼出味道就说道:“爷何时说这是自己的东西了。” 一个大老爷们随身带着这种东西,还不被看做是娘们才怪! “那是……”长福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侯爷真是……怪不得之前侯爷距离人家小丫鬟那么近呢,感情就是顺手牵羊把人家的吃食给带走了。长福看着手中这没有多少卖相的东西,再看自己爷那分明很嫌恶却吃得很带劲的样子,皱眉道:“爷,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就带走别人的东西,这不大好吧。” 他算是开了眼了,爷一个时辰之内竟然可以有这么多表情,都快不认识了。长福擦擦眼。一副把橘红当做仇人的表情,尹思远一把夺过来:“你不想吃,爷还不乐意给呢!” 拍拍上头的糖,跟宝贝似的又重新放回袖口里。也不怕糖化了给弄脏了衣服。 这下,长福是彻底惊呆了,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爷么? 这边杜雅兰看着收拾东西的紫绡,说道:“紫绡,你说。我们刚刚的话,八妹妹听到了多少。” 紫绡停下手中动作:“夫人,奴婢觉得眼下不是侧夫人听到多少的问题,而是她会不会言而无信,将此事告知王妃。” 杜雅兰道:“不会吧,八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危难之时是她不离不弃地照顾她,困难时是她雪中送炭,又亲手做了她喜欢的东西,还时常地陪她说话,排解烦忧。 紫绡道:“要是换了往日。奴婢也不敢开这个口。可是今日侧夫人的样子夫人您也是看到了的,她定然是以为夫人对三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才那么生气。最开始奴婢也觉得侧夫人是善心,可现在一比较,她做的那些,似乎都是三爷授意的,所以夫人应该感激的人是三爷,绝非侧夫人。” 杜雅兰听了沉默不语。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的心是敏感的,稍微一被人鼓动就会胡思乱想。回想起与三爷的点点滴滴,他似乎对她真的与别人不同,但是,这是错觉么? “侯爷?奴婢见过侯爷。”紫绡还想劝。眼尖地看到尹思远走了过来,忙出言提醒,额角都是汗珠,刚才那席话,侯爷听到了的话,可就大大不妙了。 尹思远一把扶起欲要行礼的杜雅兰。道:“身子可好些了?” 杜雅兰直接就红了眼睛,这么多天以来,自从他误会她推倒杜姨娘之后,他就很少出现在藕香阁,就算是前几次,也只是碍于面子敷衍她一番。杜雅兰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男人的真心或是假意,她一眼就能分别出来。这些天她受尽委屈,就是想得到这个男人的怜惜,然而当他真的像之前一样对她呵护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迷茫。 “有了侯爷的关怀,夫人已经好了许多。”久久得不到回应,看起来极为失礼,紫绡便先答应了。尹思远眼角划过紫绡的脸,呵呵一笑道:“有你这样忠心护主的丫鬟在,我也放心了。” 看来是没有听到她们之前的对话,紫绡一喜,便退到一边,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二人。 “侯爷怎么想到过来了。”分别也不是多久的时间,怎么说话却要这么拘束,杜雅兰有些不习惯,当尹思远如常搂过她的腰身时,她身上一颤。尹思远轻轻地放开,眼角瞥见石桌上的东西,随口问道:“你喜欢这个?” 正是那一盘尹子策派人送过来的橘红。色泽鲜艳,一看就是上品。 杜雅兰脸一红:“是。” “你和你那几个丫鬟也许久不曾出门了,这东西是别人送的吧,是谁?” 杜雅兰当然不能说实话,就笑说道:“是小婶送过来的,她知道妾身喜欢吃。” 尹思远“呵呵”了几声,降低了音量,说道:“我以为是馨儿送过来的呢。” 杜雅兰一愣,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在这个时候提到杜馨兰。但是他来看她,表示又开始在意起她来,杜雅兰不能放弃这样绝好的机会,便笑道:“妹妹如今身子也该重了,能够好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侯爷的孩子,妾身也就放心了。” “你当真这样想?” 见他面有怀疑,杜雅兰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谎话不是那么好说的,侯爷也绝非那么好瞒骗。 “侯爷难道怀疑妾身的诚意么?还是相信妹妹的话,以为真是妾身做的。”以静制动,不失为一条减轻怀疑的妙计。 “爷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你何必要认真。”果真尹思远听了她的话,又笑着揽过她的肩膀,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爷心里最清楚,你心地善良,馨儿也不是刻意为难你。只是当时她爱子心切,才会不顾一切地向我坦陈。如今既然误会解开,你也莫要跟一个小妾计较了。” 杜雅兰心里跟滴血似的,还要强颜欢笑:“都是自家姐妹,妾身岂会怪罪妹妹的道理。” 尹思远刮了她的鼻梁:“乖!” 见她温顺地靠在他肩头,尹思远的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因为早就发现杜汀兰是当年的小豆芽,所以尹思远格外注意,她带着绿影送橘红也是一路尾随过来的,杜汀兰的橘红如今正藏在他的袖口里,只能充分说明,她在撒谎!(。) 第三百一十三章 第三百一十三章 持家有道汀兰胸有成竹 万圣七十年春,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林妃在御花园散步时,突然腹痛不止,继而发烧晕厥。林妃深受天子宠爱,天子得知此事严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大理寺不敢懈怠,明察暗访之下,发现苏美人暗用巫蛊之术,谋害宫妃。而她所针对的对象不止有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有正怀有身孕的林妃。天子震怒,一个处在深宫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就不得不让人惊心!苏美人被打入冷宫不久,大理寺顺藤摸瓜,又牵扯出苏家一系列不轨举动,如此一来,就是苏贵太妃也未能幸免。 苏贵太妃是苏家的女儿,是先皇时候的贵妃,谁也没想到,一个已经没了权势也没有子嗣的太妃还能掀起这么大的血雨腥风。天子大受打击,看到任何一个苏家的人都觉得如芒在背。这样一来,苏氏一族成员中,无论是否作奸犯科,或是有芝麻绿豆小事的,都被连罪处置。 风王府里,杨氏看着满屋的女眷,说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问问你们的意见。” 在座的除了苏氏,其余人都到了。苏家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一些,没想到会波及到风王府,因此谁都不敢开口。 “晚夏,你来说。”杨氏命令道。 “是,王妃。”晚夏上前一步,福身说道:“相信各位夫人都听说了苏家的事情,成王府中的苏姓夫人以及安国候里的苏姓夫人。都被送到了南山的清禅寺中。” 杜雅兰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不是说,府里的苏氏也要被送走? 杨氏看着众人的脸色,道:“不错,成王府和安国候如今是圣上最信任的人家,他们尚且要避讳,何况我们风王府。我已经决定了,将苏氏送到外面去。”这也是能够保全王府和苏氏的最佳方式。 杜雅兰说道:“太婆婆真知灼见,令妾身佩服。” 杨氏接着往杜汀兰看去,杜汀兰也只好说道:“妾身见二嫂身边的秋月乖巧懂事。不知婆婆是否也派她同行?” 苏氏那样清高的人。送到那么偏僻的地方青灯古佛,要是没有人陪伴,只怕熬不过三五日便会自裁吧。在王府里秋月一直伺候,主仆间的情分肯定是寻常人无法比拟的。所以杜汀兰才会冒昧地问出来。 她一语中的。杨氏也没打算瞒着:“不。就她一个人去。犯错的是苏氏一族,其余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同行。” 也就是间接宣判苏氏的死罪了。原因别无其他,只因她是与苏贵太妃血缘上最近的嫡侄女。眼下林妃娘娘生死未卜,天子大怒之下,定然是会让人来偿命的,只是苏氏实在有些冤枉,她虽然小气,但罪不至死,杜汀兰想。 杨氏换了话题:“苏氏一走,咱们府上管家的权利就交出来了,这也是我今日把你们叫过来的原因,就是想在你们中选择一个来管理家事。” 杜雅兰道:“太婆婆何出此言,您如今风华正茂,主理家事,还是不能离开您。” 杨氏看向杜汀兰:“你以为呢?” “婆婆既然叫我们过来,想必心中已有人选。” 杨氏含笑不语,余光扫过杜馨兰,杜馨兰一喜,忙要站起来表态,杨氏却直接说道:“此事我已经与王爷商议过了,原本府中事由都是我来打理,后来苏氏进门,我也就偷了个懒,一直到今天。说起来许多冗杂之事,我亦是毫无头绪。因此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交给你们来做。但如今孙媳妇有了身孕,咱们府中唯一闲着的就是三媳妇。所以,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杜雅兰微微一惊,还是波澜不惊地说道:“恭喜小婶。”她以为太婆婆说了这么多话做铺垫,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哪知道原来太婆婆中意的竟然不是自己。打从怀孕回娘家再回来之后,侯爷也常常借故不来,府里人都避让着,杜雅兰都不知道,还要假装怀孕多久,她整日担心会被揭穿,是夜不能寐。原想以自己的身份,管理王府是绰绰有余的,手上有事情做,也不会那么烦心。哪里知道王妃选择的不是她,杜雅兰心里异常失落。 杜汀兰受宠若惊,忙道:“婆婆,妾身不过是个侧室,哪里有资格主理家事。”开玩笑,这烫手的山芋,她巴不得别人主动要去,怎么婆婆还要硬塞给她? “我已经决定了,王爷也觉得可行。所以你就不要再推辞。”杨氏说道。 杜汀兰不好再悖了婆婆的面子,只好接下来。回去的路上,绿影是满生欢喜,就连走路都带着劲儿,回到碧水轩更是喜滋滋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血缘上的亲人才是亲人啊!瞧王妃平日里对侯夫人关爱有加的,可实际上,最疼的还是我们小姐呢!” 思雨道:“小姐,这倒真是个好机会。”原本还以为是荆棘丛生,最先拔出的应该是苏氏,谁想到老天都在帮忙,就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地剔除了苏氏。接下来,就是虎视眈眈的杜姨娘了,她再三为难小姐,还不是因为小姐无权无势,倘若坐上王府当家人的位置,那么杜姨娘动手之前,至少还得掂量掂量。 “是啊,与其慵懒一生,不如大刀阔斧地昂首向前,起码最后回想起来,再不会有后悔二字!”杜汀兰说着,她也想明白了,婆婆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其实是另有目的。天子还是在觊觎风王府的势力,还有明月楼万夫莫敌的情报系统。现在看起来是相安无事,但假若他要对风王府动手,王爷王妃首当其冲会是被处罚的对象,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儿子儿媳。婆婆这是在锻炼她,锻炼她在优渥和艰辛的环境里都能挑起大梁,以免当万一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束手无策。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是因为婆婆对丈夫这一份关心,才愿意接手的。 “思雨,你去账房把之前的账本全部拿过来,今夜我要重新翻看一遍。”杜汀兰说着,已经开始准备通宵达旦地完成账目。 “侧夫人,门外头管家求见,说是有要事要请求夫人的决断。”江嬷嬷掀开帘子进来说道,小姐刚一当上这主理,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呢,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精打细算馨兰恨上心头 “请他进来吧。”杜汀兰眼皮未抬就说道。 江嬷嬷将管家请进中厅,管家行礼道:“侧夫人。” 杜汀兰亲自扶了,道:“我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接手,日后还有许多的地方需要仰仗管家你多帮忙。若我有什么想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管家明白告知。” 管家擦了擦汗:“侧夫人您可折煞老奴了。” 杜汀兰笑道:“管家你是这王府里的老人,何须谦虚呢!” 客套话说了这么几句,杜汀兰是打心眼佩服这位管家的,因为王府的事情虽然是苏氏主理,但是所有大事的决策权,管家还是交到了杨氏手上。这也是杜汀兰敬佩的地方,那时候苏家在朝中也算数一数二的大户,管家竟然不为所动,可见其是一个忠心不二又正直的人。 管家道:“老奴也知道侧夫人刚接手,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忙。只是眼下这一件,却是重中之重的。” “哦?”杜汀兰抬抬眼皮:“不知道是哪一件?” 江嬷嬷端了茶来,放在桌案上。管家道:“是关于咱们府中的进项。眼下虽然说已经立春,但要停炭还需一段时日。” “还差多少炭,按照以往的买进再送到各院去。”杜汀兰直接说道。 管家为难地说道:“这就是老奴此次的为难之处。西北战事,王爷向朝廷捐献了一些财务,再加上府中各处开支,还有此次苏夫人一事,因此……” 听到此处杜汀兰已然明白了几分。她分析地说道:“据我所知朝廷每年都有往王府派发的银两,咱们风王府也还有一些封地,岂会无法开支。” “侧夫人有所不知,那几处封地,一处被王爷用来安置灾民,这些灾民的生活都是我们风王府在暗中支援。其二就是,另外的几处。因为蝗虫灾害。连年欠收,那些租赁的农民们种不出庄稼,又有何来还租?其三。也是侧夫人之前不知道的,其实明月楼的各项开支也是王府在料理。” 杜汀兰听了一惊,前前后后加起来每日都有几千人张口,就凭王爷的俸禄和那几处田地。的确算得上杯水车薪。可怜堂堂一个王府,竟然穷困到这种地步。在外人看来,只有风光无限,何人注意其中滋味? “以往这些炭都是如何分配的?” 管家道:“王妃处三十车,二夫人和侯夫人都是二十车。侧夫人您是十五车,杜姨娘十车,几位爷因为身子好。也都是十车,另外十车是下人们的。最后还有备用的十五车。一共是一百五十车。” 杜汀兰沉吟道:“眼下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突然减炭恐有不妥。二嫂如今被送出去,她的那一份断是用不着了,婆婆身子尊贵,是断不能减的。这样吧,就以开春为由,将每一处的都减少两车,也没什么大碍。这样一来,婆婆心里定然也会不悦,就也减少两车。这样加起来就减少了三十二车,再从我这里减去四车。如此,便可减轻一些负担。” 绿影惊叫:“夫人,您原本就只有十五车,贸然减去这么多,您身子怎么受得了?” 杜汀兰笑道:“再捱过十来日就是雨水时节了,也没什么大碍。”如果她不身先士卒,才会惹人话柄吧! 管家心里偷偷盘算,如此下来就节约了一笔。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距离真正断炭还有好长时间,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既然侧夫人这么说,老奴就这么办了。”管家说道。 “另外的事情呢?”杜汀兰才不相信,堂堂王府总管来找她就这么一件事。 管家也不卖关子,还没有拿捏清楚这个侧夫人是个什么性格,贸贸然就得罪了就是自己得不偿失了,便也说道:“不瞒侧夫人,每年的这个时节,也是王府采买,为各位主子添新衣的时候了。” 嘎嘎嘎、、、 杜汀兰猛然觉得一阵头疼,添衣不是一件小事,既然管家有言在先,那么这所谓的添衣就不只是王府的男子和女眷,定然还包括明月楼的一干人等。就算每人春夏各一套,算起来也是好几百套。且还只是说布料,并不包含饰物,这个事情,可是比之前的炭,还要严重了许多。 扶额地问道:“这是笔不小的开销,打从我嫁到王府住进碧水轩,似乎每个春秋季节,都是定的五套,饰物也是如此。不知道其余各院,又是如何安排的?” 管家说道:“侧夫人有所不知,春夏季节和秋冬季节又完全不同。春夏季节的衣物用料虽少,但价格并不低廉。而秋冬衣物套数虽然少于春夏,但所用皮毛,也是价格不菲。在春夏季节,王府各夫人都是十五套,姨娘十套,其余各位爷也是十套。秋冬季节则缩减到三分之二。” 不用想也知道,管家的意思是说,其实不管春夏还是秋冬,衣料这一块耗费的财力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夏季的衣料,虽然用料少,但裁剪却要别出心裁,因此布料又要好上许多,加上套数不少,的确是一笔无法细说的大开支。 绿影在一旁看着,心突突地跳,生怕自家小姐又会说出节衣缩食的话来,天知道,小姐是知道刚才减炭一事,会在府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么? 杜汀兰顿了顿,转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管家你先回去吧,待我想到,再来告诉你。”减炭一事事小,每年就是一次。但是衣服就不同了,春夏秋冬都要做,这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嬷嬷,父亲给我的那两处商铺,如今经营得可好?”杜汀兰忽然说了这么句不着边际的话。 江嬷嬷笑道:“因为地势不错,每日都有不错的进项呢!”想起来也替小姐高兴,这大概是大老爷对小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将那两个商铺变卖,折现的话,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吧?”杜汀兰又问道。 “是啊!”江嬷嬷不明其意:“因为地势好,掌柜的又经营有方,所以价格也是不错的。” “你找个时间,通知掌柜的,将它们尽快变卖吧!” “什么?”江嬷嬷还不及说话,绿影已经率先一步摔了东西,“哼”地一声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以为这么做就有人感激么?我看不但没有人理解,反而遭人怨恨呢!” 不说远的,就说一直有隔阂的杜姨娘吧,肯定会把屎盆子扣在小姐的头上来。 绿影说的没有错,沁芳阁的杜馨兰一得了信,就说道:“才当了一天,就以为自己真是主母了?杜汀兰,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第三百一十五章 第三百一十五章家里家外家务风波不断 减炭一事一议定,杜汀兰就吩咐管家颁布实施。消息一传出来,府里就闹开了,不止是各院的主子,还有那许多的下人,分成各个阵营,为自己的主子叫屈。但是王府里哪个是省油的灯,都不敢直接闹到王妃那里去,却是有办法对付杜汀兰的。有的采取消极态度,有的就让人四处吹风,说是才一上手就公报私仇,仗着主母的权威做着中饱私囊的事。也有说无非是做给王妃看,实则肚子里毫无点墨。甚至有的出言讽刺,说是不过是新官上任,做做样子,等这段时间过了,还不是会恢复原样。因而有人持观望态度,有人暗中手段,有人明着对抗,是上演一出又一出好戏。 蒹葭玉楼杨氏听到这些,只是一笑,道:“她倒是大胆,竟真的敢这么做。要是换成以前的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春烟已然笑了,道:“若是换成王妃,只怕比这更出格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杨氏道:“倒也未必,只是,此次我不过是想试探她们几人,倒让这孩子受委屈了。”堂堂一个王府的管家之权,哪里是说交付就交付,说是谁就是谁的?就算再不受天子待见,那也是实打实的先皇的亲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天子若要真动起手来,还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人说成恩将仇报。杨氏也借由苏氏一事被送走,来考验府中女眷。但她也知道,要想真正确定人选,还需要一段时间。其实心里有意的对象是杜雅兰,不过因为她怀孕,不好打扰,苏氏有走得急,才会让杜汀兰先出来应应急。再怎么说,杜雅兰才是受过正规家训且也负责过管家的人。而此时若是贸然让她就上任,不免被人臆测。因此杨氏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只有自己的儿媳最为合适。 春烟道:“怕就怕,侯夫人曲解了王妃的用意,与王妃生了嫌隙。” 杨氏便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她若是不理解。我也没有法子。” “其实我看侧夫人也不错,倒不如将错就错。。” “不可!”杨氏断然拒绝道:“这管家之权,早晚是要交到孙媳手上的,若是我就这样给了三儿媳,那边会以为我们王府还有外心。处事不公。” 兴儿与她这个名义上的祖母还算亲厚,然而这个孙媳,杨氏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 两人说着话,碧水轩里,杜汀兰正忙得不可开交。偏偏绿影走进来,一脸郁闷地说道:“小姐,这管家的事情,我看您还算交出去吧!这才几日呢,就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样火冒三丈的。”杜汀兰根本无暇从忙碌中抽身,一手拨动算盘一手翻看账目。 “还不是因为您克扣了炭火一事!”绿影气呼呼地说道:“如今奴婢走到那里。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知道的说是小姐您秉公执法,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咱们碧水轩给吞了呢!”绿影怎么不委屈,就连与她情分还算深厚的紫菱,现在也是远远瞧着她就躲开了,那眼神别提多别扭。还有自己小姐,已经一整日水米未进地忙着,不但花费了自己全部的时间,还把自己的嫁妆都搭进去了,居然还落得个侵吞公款。挪为己用的罪名。不止这些,她或者江嬷嬷或者思雨一走出去,也被人远远躲着,要么就是跟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绿影那一口气,是冒到嗓子眼,就是没处发泄。 “侧夫人,落月轩那边出事了,您快过去看一看吧!”一个丫鬟匆匆跑来禀报道。 杜汀兰丢了算盘,抬起裙子就往落月轩去。只见苏氏原来的贴身丫鬟秋月,脸上红白一片,正低低地哭泣着,身边的丫鬟不时第用帕子替她拭泪。而她对面还站着一人,因为背对着,杜汀兰看不见面容,却觉得背影极其相似。等那人转过身,绿影先惊叫了一声:“思雨姐姐!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思雨一听到绿影的声音,也知道杜汀兰便是来了,转过身说道:“侧夫人,奴婢有负所托,没有办好您交代的事情。” 秋月是一直伺候苏氏的,此时见风向一下转到思雨身上,便忙也说道:“侧夫人,您真的好狠心,要对奴婢们赶尽杀绝么?” 一句话就把矛头对准了杜汀兰,周围的人都小声地议论起来,仿若在控诉杜汀兰的不近人情。 “怎么回事?”杜汀兰随意地指着其中的一个丫鬟,问道。 之前就已经定下的事情,是不可更改的。落月轩没了主子,就会把其余的丫鬟都分配到其他的院落,这样也能省下二十车的炭,其余下人分到各院,也少了别离,可谓一举两得。杜汀兰正是让思雨过来办理此事的。如今看这苗头,大概是秋月横加干涉,不肯配合了。但究竟也不知道,是说了怎样的话,才能让一向仪表从容的思雨也破了相。 那丫鬟见被点到,连连退后两步,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奴婢。。回侧夫人,奴婢是路过此处,也刚到不久,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那么你呢?”杜汀兰再指了另一名丫鬟,问道。 那丫鬟三缄其口,杜汀兰一连问了几人,要么就是敷衍几句,要么佯装不知,杜汀兰因而冷笑,道:“既然你们都不知道,我若是让我的贴身丫鬟说话,秋月你一定会不服。不如就由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她真的不知道么?这些个看热闹的,哪一个不是背后主子唆使的?只怕是一听到思雨要到落月轩的时候,就跟了上来。眼下让其中任何一个说话,就是无异于让那背后的主子出头。说得好了,是帮了杜汀兰,但说得不好,又见秋月带着落月轩一干下人,分外可怜,或许还会被留下不人道的罪名。如此情形,谁敢出头? 秋月一愣,居然把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上,这与之前的预想不一样,想起之前与侧夫人并无过节,反倒是自己夫人事事针对,秋月心里衍生出一丝愧疚。可是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就是覆水难收,当下也只能破釜沉舟,咬着牙坚持下去了!于是她“咚”地一声跪下,道:“侧夫人,求您给奴婢们一条生路!”(。)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忙里忙外汀兰怒斥丫鬟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时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左右一个人的生死了?秋月姑娘你说说看,我又何时把你们逼到死路?”杜汀兰微微一笑,正是因为站在王府的立场,她才要如此做,也早就想过,此事会一波三折,但全然不会想到,会被这样拿来混淆视听。 秋月便戚戚艾艾地说道:“苏家获罪,我们夫人就算罪无可恕,然而也祸不及无辜。奴婢们虽然是下人,可也忠心耿耿地在王府住了十几年,眼下主子走了,可也只是暂时的。二爷并不曾写过休书,我们夫人就仍旧是王府的二夫人。奴婢们也衷心期盼,夫人会早日归来……” 说到此处,是顿了顿,用帕子拭泪。 “你的意思,我是不近人情了,是么?” 几句话就给扣了这么大顶帽子,杜汀兰不想说话都不行了。连贯地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贬低杜汀兰一介侧室,竟然管起正房的事情,有鸠占鹊巢之嫌了么?又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先是苏家的下人,陪嫁到王府,理所应当就是王府的人,论资历杜汀兰还不够资格来发号施令。再说她主谓不分,落井下石,非一般妯娌之常态。 秋月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不敢。”装腔作势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承认杜汀兰是她所形容的那种人。 “那就是我不分尊卑,行僭越之举咯?” 苏氏是嫡出,她是庶出。眼下一个庶出的侧室管到了嫡出的头上,这才是秋月所愤愤不平的地方。平日里看着她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到了最后的关头,倒是还有这样的底气做抵抗,她难道不知道,负隅顽抗的结果是极其惨烈的么? “这管家之权是王妃给的,若是秋月姑娘你不满意,大可以向王妃禀明此事。再来治我的罪。”杜汀兰言辞铿锵,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秋月暗自咽了唾沫,低垂着头:“奴婢不敢。” 思雨不耐烦了:“除了会说这几个字,姑娘就没有别的话说了么?你不是说我是个狗仗人势的丫鬟。说我们侧夫人不干不净,怎么?这些话只能对我们下人说,就不敢当着侧夫人的明面上来讲?” 秋月吓了一跳,她在冲动之下说出的话,但绝非是口不择言。而是事先演练过的,那时候说得底气十足,为何见了侧夫人,就全然开不了口了? 全场一片哗然,无故毁人名节,又没有证据,怎么都觉得不地道。那些刚才还同情秋月是因为没了主子被欺负的,眼下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秋月。杜汀兰道:“散了吧,我有几句话与秋月姑娘单独说。” 众人虽然还想探听消息,但此时若然强行留下。就显得突兀,届时再查起来,自己背后的主子不就一清二楚了么?因此众人恋恋不舍地移动脚步,好一会才散去。 等到大家都走完,杜汀兰懒懒地走近落月轩,坐下来,看着秋月亦步亦趋地跟上,说道:“怎么?秋月姑娘,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不怕你远在千里之外的主子失望么?” “还是说,你的主子早就不是二嫂。而是另有其人。你不过是卖主求荣,是么?” 秋月身子抖了抖。 不就是因为炭火么?居然要闹这么一出!杜汀兰想也不用想,一定是思雨过来时,秋月非但不肯搬离落月轩。还借机生事。至于为何思雨也挂彩了,也不难想象,定然是秋月戳中了她的痛脚处,思雨忍无可忍,两个人就大打出手。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杜汀兰直截了当地问道。 秋月一愣。仍旧说道:“奴婢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留下来,等待我们夫人回来。” 杜汀兰眯了眼:“秋月,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颜面,若是你还不肯实话实说,那么休怪我不客气。你也好你家夫人也好,我从未欠过你们任何东西,也无需卖你一个人情。” 若然不是有目的,何必闹这么一大出把她引过来呢?那个报信的丫鬟根本就不是隶属于碧水轩的人。如果猜测得不错,那丫鬟就是落月轩的,是秋月指使,专程来“请”杜汀兰的。 秋月绞着帕子,看得出她内心很复杂。末了,道:“苏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只是想她有朝一日回来,还能看到落月轩整洁干净的样子。” 还是不肯说啊,看来,此人的心思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了。杜汀兰不打算勉强,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说什么。但是秋月你记住,这管家之权,是王妃当着王府所有女眷的面给我的,只要她没有发话,我这个协理家政的头衔就不会被轻易除去。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我自然不会因为二嫂之前的种种嫌隙针对于你。但倘若你自命清高,总认为自己处处高人一等,或者是想借着你主子的余威兴风作浪的话,我杜汀兰坐上这把椅子,就绝不会放任不管。我念你思主心切,此次不再惩罚。可别当做这是对你的忍让。你也好这落月轩的任何一人也好,都要按照安排分派到各院中去。这二十车的炭,我是减定了!” 落月轩不散,那二十车的炭火是小,可若然留下秋月等一干人等在落月轩,那么无疑秋月就是落月轩最大的主子。一个下人享受着本该是主子的荣耀,还要借着主子的余威招摇撞骗,掩盖自己虚伪的本质,那才是大错而特错! “至于你们的去处,我也细细想过了。秋月你这么能干,定然是得力的好手。正好我们碧水轩的书房无人打理,从今往后你就在那里服侍吧!另外的人,管家自然会处置好!” 作为苏家曾经的一员,秋月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苏氏是不大可能会回来的了。即使回来,也是另一番景象。可她管理王府多年,还有一些亲信留在王府,对这一部分的人,能够用的,杜汀兰会留下,而不能为王府所用的,自然也只有,远远地打发了去。秋月,就是她认为,还有存在价值的人物之一。 碧水轩的书房曾经是冬青服侍的地方,就算是后来把她调到碧水轩正房服侍,冬青依旧还只是一个小丫鬟,距离自己的姨娘梦实在差别太大。从此次事件看来,秋月也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子,把两个都有野心的女子放在一处,她也有时间来处理王府的各种冗杂事情,不是么? 秋月与冬青的战争,两个丫鬟朝气蓬勃的野心,她真是很期待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第三百一十七章先声夺人馨兰恶人告状 傍晚尹子策过来,杜汀兰就将落月轩安置的情况跟他做了说明。△頂點小說,苏氏以往对尹子策还算厚道,秋月又是她的贴身丫鬟,尹子策便道:”你做得很好,二嫂虽说没有给王府生下一男半女,但她对我二哥的心,却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落月轩岂不是要荒废了。“ 杜汀兰偷偷翻个白眼,抬起头来时依旧是笑靥如花:”爷说的哪里话,妾身岂会做出此等落井下石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最近王府开支庞大,妾身也刚接手,还有许多无暇顾及的地方。想着二嫂不在,她院子里的下人也理应厚待着。何况是落月轩?妾身虽然安置了那些个下人,但是落月轩仍旧是一处独立的院落,留下两个负责洒扫的嬷嬷,三五日地过去打扫一次,相信等到二嫂回来的时候,那院子,也定然是她在王府的时候一样。“都说天家无情,杜汀兰算是真真见识到了,苏家获罪,虽然罗列出一系列罪证,但哪有那么巧合,就这样被连根拔起?必然是天子下定了决心要惩治苏家,如此一来,苏家还有什么机会翻身?都说人走茶凉,像苏氏那样的金枝玉叶,不要说坚持着苏家被重新委以重任的一天,恐怕长途劳累,就够耗掉她半条命了。人都回不来了,还想着留个屋子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但是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完好无损地保存一座院落。不如好好地对待苏氏留下的下人,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杜汀兰不知道为何秋月会在苏氏走后闹上这么一出,作为陪嫁过来的自身丫鬟,她难道不知道如此闹闹吵吵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么?但是不管她如何想,杜汀兰还是通过这件事知道了她的目的,也察觉到尹子策对于苏氏一些不同寻常的关怀。即使这种关怀很细微,但是比起他很少提及的大嫂,苏氏这个二嫂,也算是占了上风了。 ”如此甚好。“尹子策简单说了这样一句,算是结束了此次的对话。 不管各院人是如何理解。总之炭火一事。还是按照新的规定往各院送,到藕香阁的时候,已近天黑。大概是因为前一次滑胎留下了后遗症,杜雅兰比起在闺阁时候。更加畏寒。前一段因为失宠。炭火又被克扣不少。亏得杜汀兰不时地接济,总算勉强够用。截止到新的炭送过去之前,杜雅兰屋子里已经所剩无几。紫菱端来面盆。道:”夫人烫烫手吧。“ 成日里顶着个枕头冒充怀孕,杜雅兰的心里压力也不小,有气无力地抬起身子,见紫绡从外面进来,便道:”你去厨房那边看看,鸡汤好了没有。“ ”奴婢过来之前才去看过,嬷嬷说是还有好一会呢。不如奴婢陪您梳妆,等会再过去看看?“自从怀孕滑胎以后,紫菱越发感觉到了危机,许多时候小姐不再相信她,反倒是对紫绡,总比对自己亲近。 ”紫菱,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做我的主了?“杜雅兰冷冷地说道,紫菱一见那眼神,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从外进来的紫绡身上,紫菱愣是连道歉都没有就惊慌地跑了出去。 ”小姐不该贸然对紫菱施威的。“紫绡说着,往杯里添茶。 ”怎么?你心疼了?“杜雅兰说着,站起身来:”当初也是你说她生性单纯,恐被人利用,是万不能交代重要事情的。如今我把她支开,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么?“ 同为贴身丫鬟,小姐从小就对紫菱更亲近些,什么事情也愿意跟她一起分享,却总是对自己冷冰冰的,只有做事情的时候才会想到把她叫过来。紫绡心中不服,变着法地让小姐对自己多看几眼。特别是嫁到王府后,紫绡更是事事踩在紫菱头上,务求要得到小姐的器重。 心事被看穿,紫绡红了面,道:”奴婢只是担心,紫菱太过单纯,容易露出心性来,总是、会被人发觉的。“ 杜雅兰绕着紫绡走了一圈,道:”紫绡,从前是我小看了你。紫菱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可以对她也下手。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有朝一日,你也会对我下手?“ 紫绡忙跪下,虔诚之极:”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对小姐妄为的。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好,为了将来的小世子好。小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说着坚定地看着杜雅兰,后者闻言面色一怔,良久才道:”是你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意思?“紫绡放过去的手忽然放下,闪躲着杜雅兰的眼神,杜雅兰失神一笑,道:”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一切都是母亲的主宰。要不是母亲的意思,紫绡何以会使出卑劣的手段,就算是践踏了自己的自尊也要保护住她。原来如此! 既然被发觉,紫绡索性摊开了讲:”夫人也是担心小姐。小姐打小就善良,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可是夫人让奴婢带话,这是王府,为了生活,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来,对抗一切不利的因素。“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紫绡走到一半,又转头说道:”小姐,其实奴婢之所以听夫人的令,也不全然是为了小姐的将来。而是奴婢以为,杜姨娘不再是当初的七小姐,侧夫人也不再是当初的八小姐。小姐您看,这是新送过来的炭。“ 杜雅兰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看得出其中门道。她茫然地看着紫绡,紫绡刚要张口,门外紫菱敲门:”小姐。。夫人,不好了,大厅里闹起来了!“ ”走,去看看。“杜雅兰说着,披着披风就往外走。 大厅里咋呼开了,杜馨兰哭哭啼啼地,尹思远坐在厅堂正中央,爱怜地看着,不时地安慰几句。只听杜馨兰哭诉道:“侯爷,您可要为贱妾做主啊!贱妾虽然只是个姨娘,可是肚子里怀的也是侯爷的孩子。在这种时候,是经不住任何伤害的啊!” “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尹思远还未睡醒就被一阵呼天抢地的声音叫醒,在长福催促几次之后才打着哈欠起身,嘴里是问道:“又发生了何事?竟然这样吵闹?” 长福道:“小的也不知。好像是杜姨娘状告侧夫人,说她蓄谋害人。” 尹思远一听到“侧夫人”三个字,翻身坐起,道:“去看看。”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大厅来,果然见杜姨娘在叫嚷,这才有此一问。(。)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一十八章先礼后兵汀兰见招拆招 “宝贝,别着急,你慢慢地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尹思远虽然是搂着杜馨兰,眼光却有意识地向杜汀兰看去。 打从踏进这道门槛开始,杜汀兰就知道这个庶姐是有备而来。瞧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而她这个庶妹也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似的。 “就请姨娘道出实情,若是我做得有什么不妥,自然愿意接受处置,若是与此相反,也希望侯爷还我一个公道。”别以为随便就能冤枉人,她杜汀兰也不是那种被人泼了脏水就不反抗的人。 “侯爷您要给贱妾做主啊!”尹思远还未说话呢,杜馨兰像是要急于表现自己的清白,又是大喝一声,开始哭泣。原来这种时候,侯爷只要一见她哭,心都化了,对她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因而杜馨兰假装拭泪,左等右等,最后听到了丈夫的一句:“那是自然。” 却是对杜汀兰说的。 杜馨兰心里一诧,随即想,杜汀兰再怎样,也是丈夫名义上的小婶,这点面子,丈夫还是要给三叔的。于是就释然了,对着杜汀兰说道:“小婶,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我,可是此次的事情,事关整个王府,小婶岂能因一己私欲而将整个王府的人陷于危难境地!” 杜汀兰低低冷笑:“我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要姨娘这样大动干戈地兴师问罪。还请姨娘名言,让我也能明白自己究竟********。” 杜馨兰叹息一声,绞着帕子,回过头对尹思远道:“侯爷,小婶毕竟是贱妾的庶妹,此事由贱妾来说明恐有不妥。不如让王府的人来说明此事,侯爷意下如何?” 由王府的人来说明,既是澄清事实。也是间接的人证,还能在侯爷面前展现自己善良的一面,杜馨兰将一切拿捏得很好,就等着尹思远开口了。不料。现实再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丈夫非但没有如她预期一样点头说好,反而问杜汀兰:“小婶你的意思呢?” “妾身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端,侯爷不反对,妾身也没有意见。” 尹思远这才说道:“成。” 杜馨兰一喜。绕着弯还是达到目的,便道:“如此,贱妾以为,由管家来说明一切,是再好不过了。” 杜汀兰皱眉,对着杜馨兰说道:“姨娘确定么?别到时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于她善意的提醒杜馨兰显得很不耐烦,说道:“小婶心虚,也不必用此等下三滥的借口。管家,你快说吧。” 那管家走上前来,心虚地看了眼杜汀兰。对着尹思远道:“侯爷,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上次定下购炭的数量后,管家第二天便安排人去采购了,紧接着就送到了各院。杜馨兰如今是怀着身孕的人,炭火定然是烧得旺旺的,但才烧了三两个时辰,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还带着浓浓的烟。杜馨兰便以杜汀兰监管不力,滥用职权,低价购买劣炭。中饱私囊为名,闹到了大厅。 此时杨氏也来了,管家又将事情对杨氏说了一遍。杨氏皱着眉,看着杜汀兰。杜馨兰暗暗冷笑。看你如何解释? 再说杜汀兰这几日,并不曾用新购的炭,因为杂事缠身,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地感受温暖的房间和可口的膳食。如今听了管家的话,直觉地就知道是哪一处出现纰漏。 “姨娘你是何时发现的呢?”杜汀兰问道。 “就在午时。”杜馨兰笃定地说道:“翠微可以作证,当时我觉着有些冷。便让翠微多加两块炭。谁知道这新买的炭刚一加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我当然相信姨娘的话,只是,为何独独沁芳阁的炭有问题。”那就不该是说采买的问题了,万一是人嫁祸呢。 “怎么可能,管家说,除了沁芳阁,别的院子也发生了类似事件。还有,从瑞安堂采购的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 杜汀兰冷笑:“炭本是无味的东西,被姨娘闻到奇异的味道已属罕见。只是这进购之事,从来都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旁人是不会知道底细的。姨娘你是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的?是因为在王府有一套你独立的情报呢,还是管家偷偷告诉与你?”以上两点,无论哪一条都比假炭来得重要,既然杜馨兰想拉她入坑,她也没有必要等死。就看她如何解释,是承认自己满心污秽,机关算尽,在王府各院安插自己的眼线呢,还是承认,与管家互相勾结,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杜馨兰一愣,杜汀兰已经勾起唇角,道:“管家,据我所知,整个流程你都有参与,如若是真的采购了假炭,何以拖到现在才来说明。”是为了要给她难堪所以拖到人多的时候再说吗?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管家也没有资格当了吧。 那管家“倏地”跪到杨氏面前:“王妃明察,小的是午时路过沁芳阁这边,突然被杜姨娘告知炭有问题,小的见那炭的确有些古怪,便信以为真,这才跟着到了这里。至于侧夫人以为的,小的和杜姨娘勾结,是万万没有的事情。杜姨娘是从何处得知购买的渠道,小的真的不知情。”开玩笑,要是证实他是与杜姨娘勾结,那这个管家的位子不坐也罢,小命有没有还是个问题。管家如今是后悔得要死,看最近杜姨娘那么得宠,又逢人都是笑眯眯的,这才轻信了她的话,没有验证过就来了,没想到连自己多日的英明都差点毁了! “杜姨娘,你作何解释?”杨氏开口道。 “我……贱妾是……”杜馨兰有些语无伦次,面对王妃她还是害怕的,也没想过杜汀兰三言两语就化被动为主动。 “祖母,杜姨娘不懂事,念在她是初犯,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尹思远说道。 杨氏沉吟道:“这是你院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杨氏说得面无表情:“你们都退下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三儿媳说几句话。” “是。”杜馨兰舒了口气,总算是侥幸脱险了,侯爷才舍不得罚他呢,此次虽然没有成功,但多少让人对杜汀兰的本事持怀疑态度,也不算白跑一趟。 大厅里,杨氏将几张纸丢到杜汀兰面前,问道:“三儿媳,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一十九章 智抓真凶杨氏余怒未消 杜汀兰见那纸张有些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但看婆婆的脸色,大约是不好,便拿起一看,就惊呆了。 杨氏看着儿媳的表情,心中更加确定,道:“我竟不知道,我们风王府潦倒到需要一个还未过门三年的媳妇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来办采买的事。” “婆婆您都知道了?”不至于啊,卖掉商铺,是她偷偷叫思雨去做的,怎么婆婆竟然先一步知道了她的想法。这地契才抵押出去几天,衣料还在运输途中,婆婆就已经发觉了,到底是哪一步她走错了? “哼!”杨氏冷哼一声:“若不是我提前让人跟着,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她是希望儿媳能够勤俭持家,但不代表还要动用自己的私库来办公事。杨氏是恼怒媳妇竟然擅作主张,情愿动自己少得可怜的一点私房钱,也不愿意向她这个婆婆开口。她是以为,把管家权交到她手上,就要肩负起王府的所有事情了么?这个丫头,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傻! 杜汀兰赶紧认错:“没有及时告知婆婆,是儿媳的不对。” 听了这句话,杨氏舒坦了些,斜觑儿媳一眼,道:“就这一句?你不准备告诉我别的?” 呃、、、、、、 有时候杜汀兰觉得婆婆像个小孩子,公公,那个王爷,更加像小孩子。哎,总之杜汀兰看来,是很逗比的一对。 “不瞒婆婆,此次儿媳的确是另有打算。” “哦?”杨氏睁着亮闪闪的眼睛,说道:“真的?” “是,这一次的炭,的确是有问题。至于具体的原因,还有出自何人之手。儿媳还在详查之中。” “你说有人动了手脚?”杨氏道。 杜汀兰默认,杨氏勾起嘴,又怕被儿媳发现,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明月楼都是他们家的。不要说这种小情报了,就是更大的消息,只要她想听,也会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真不知眼前这个儿媳脑袋瓜想的什么,居然还傻兮兮地自己找人去查。看她那个样子,恐怕还没有什么眉目吧!杨氏看着儿媳纠结的眉头,觉得好笑,又必须忍着,实在是……好难受啊! 羞愧地低下头:“现在还没有多少眉目,不过儿媳确定,送到王府的炭在中途被人掉了包。” “哦?”杨氏挑挑眉,能够想到这一步,也算是不错了。便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用你的那点私房钱来帮补么?小心被炸得皮开肉绽,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儿媳想。那些人也不是有心的,所以,只要能够成功地调换回原本属于王府的炭,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你是为了包庇你那个庶姐,杜姨娘?”杨氏首先就是想到这个问题。 “不,妾身没有这样想。”杜汀兰真诚地看着杨氏,道:“我这个庶姐,虽然刁蛮任性,可是妾身深知她的性子,就算她与妾身之间有些嫌隙。也绝不会搭上王府。所以,与其说是她煽风点火,污蔑于我,不如说是妾身利用了她这一点。想要追查下去。” 她想过了,杜馨兰想害的人是她,没有理由会对其他人下手,还是当着侯爷的面,这样她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么?唯有的可能就是,杜馨兰以为那些炭真的是被传说的有毒。她怀着身孕,一切以孩子为先,自然而然想要保护自己的血脉,才会闹大事情,寻找有力的臂膀。就算林老夫人肯帮忙,也没有那么大的手,可以伸到王府来吧。而且还非血脉上的亲人,就更加不能确信了。 “就算想查清真相,要打理好王府,也不必用自己的体己钱全都拿出来吧。”杨氏想着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拉着杜汀兰的手说道:“孩子,王府的家不好当吧?有没有怪过我,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交到你的手上?”在外人眼里,王府管家是无上光荣的事情,杨氏却清楚,要当好这个家,一点都不容易。 杜汀兰摇头;“婆婆既然把这件事交到媳妇手上,就是对媳妇的信任,媳妇定然会竭尽所能,把这个家管好。” 杨氏不再说话,在袖口里摸啊摸,最后喜滋滋地递给杜汀兰:“这是城西的茶叶铺和药铺,以后王府的开支就从那两家商铺的进项里支取,再记上账簿即可。你的地契我已经找人赎回来了,就那点,也好意思拿出来用,以后出门也别说你是我儿媳。” 杜汀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她面前嘚瑟走过的婆婆,这,这变化也不太快了吧,明明就给了她一大堆好处,还特别嫌弃她似的。她摇摇头,总归是高兴的,这两张地契婆婆看不上眼,她却不能不重视,好好地收着,看来也不能再拿出来了,以免被五姐姐和七姐姐知道,会拿出来做文章。 “小婶,你在私藏什么东西?”杜汀兰手一哆嗦,这家伙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头来,还没有声息就跑到她跟前。 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瞧瞧你左拥右抱的,昨天才安慰了你的正房,今天你的小妾就来找我麻烦,怎么哪都是你,这样想着,口气便有些不善:“侯爷眼下是该去安慰杜姨娘的,怎么还有心思回来喝茶么?” “我是回来拿东西的。”尹思远说着,用眼看了看四周,道:“奇怪,就是放在这椅子上的,怎么不见了。”一面朝外说道:“长福,你这小子,究竟给爷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外头传来长福的声音:“爷,您叫我有何吩咐?” 嘎嘎嘎…… 就是想多说几句话,多跟她呆呆,不过随口一说,长福这小子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不悦地吼道:“滚!” 长福刚冒出头,就被吼了一道,忙缩得没了身影。 尹思远冲着杜汀兰“嘿嘿”地干笑两声,杜汀兰并不领情,道:“侯爷真是与杜姨娘夫唱妇随啊!”前脚姨娘才诬陷我以权谋私,后脚你就来加火,你掉了什么东西我是不知道,不过要想又冤枉到我身上,却是不那么容易的。 “侯爷不知道,同一个计谋,在一日内连续使用,会影响效率么?”杜汀兰笑着,说道。(。) 第三百二十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二十章 讲求孝道汀兰肚里撑船 “小婶此话是何意?”尹思远已经看出她不高兴,可自己是何处得罪了她?他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侯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杜汀兰哼道,继而转身道:“天色不早了,侯爷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妾身还有事要忙,告退了。”婆婆给了她这大两个商铺,却不是自己的,更要善加利用才是。 “小婶等一等。”见她已经转身,尹思远慌了,都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哪舍得就让人走掉。 “侯爷还有事么?”这身份就是个问题啊,哪怕是他的长辈,还不是在他面前矮一截。杜汀兰不得不停下脚步,对尹思远这种纨绔表示自己极度的不屑。 “我……无事。”该死,明明有诸多理由的,怎么到要用的时候,就一个都说不出口了呢。见人家再次转身,忙道:“其实还是有些小事。”这样她就不得不留下来了吧。 “那就请侯爷长话短说吧。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侯爷这个福气的。”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命运,名门望族,出身显赫,如今还有个贵为皇后的姐姐。此时坐在沁芳阁的庶姐应该很开心吧,正室都被她压在头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沉默,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久得杜汀兰以为对方睡着了,便要走,哪知尹思远说有事本来就是一个谎言,可惜说了一个谎以后,常常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填补,他竟然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出来。见杜汀兰要走,忙说道:“馨儿的事情,她也不是有意的。你能不能看在你们姐妹的情分上,不要跟她计较。”说起来尹思远还是了解杨氏的,出了这么大事情。【ㄨ】杨氏不但没有训诫杜汀兰,反而单独留下她说话,就证明此事另有蹊跷。到时候查明真相,就算不是馨儿主导。也定然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能够有这么大手笔在王府王妃眼中揉沙子的人,相信背景不容小觑。届时祖母还不是要把怨气发泄到馨儿身上。 “侯爷如此怜香惜玉,是杜姨娘的福气。至于这真相,妾身相信总有一日会还我一个清白。是她做的,我亦会秉公处理。但妾身还是相信。并不是杜姨娘的手笔。”她再胆大,也不敢就这么贸然得罪王府最大的女人吧! 尹思远一听就乐了,也无暇去品味其中的深意,便道:“我就说嘛,小豆芽你心胸宽广,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了,馨儿时常念叨你,你若有空,也多陪她说说话。”这样他不是就有接近她的机会了? 杜汀兰瞪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关系好到可以互相攀谈了?微微地福身:“杜姨娘如今是身怀有孕的人。需要多歇息,妾身不便打扰。更何况,府中事物繁多,妾身一时半会也不得空,侯爷还是另寻他人吧!” 前后几次,尹思远是听出来了,人家根本不待见他呢。眯起眼,道:“你讨厌本侯?” “侯爷严重了,三爷才是侯爷的天,若是妾身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侯爷误会,也请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放在心上。”讨厌你又怎样,你还不是三天两头跑来打扰。不讨厌你又怎样。你又不是我的谁! “妾身告退了。”这一次直接转身,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留在大厅的尹思远面若冰霜,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长福躲在门后,半响才抬了抬脚,预备要进去劝劝这不着调的侯爷。这时,一双绣花鞋先他一步踏进去。紧跟着是翠微站在门框边。长福笑了笑,姨娘来得可真是时候。 杜馨兰小心地将披风披在尹思远身上,就是这轻微的动作,还是将尹思远拉了回来。回复到嬉皮笑脸的神态,道:“宝贝儿,什么时候过来的?”眼角余光懒懒扫了扫长福,似乎在说,要是敢泄露半个字,要你好看。 长福接到主子的目光,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被相隔不远的翠微瞧了个仔细。 回到碧水轩,江嬷嬷正在门口焦急地踱步,一见到杜汀兰,快步走下石阶,道:“侧夫人,您可回来了,三爷等候您多时了。” 杜汀兰直觉就是上午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无事是从来不会踏入她院子的。便也快步走近大厅,果真见尹子策负手而立,杜汀兰过去行了礼,尹子策转过身来,道:“事情我都知道了。” “妾身无能,没有处理好此事。” “也不能全然怪你,母亲已经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于我。我从明月楼调了几个人过来,也好尽早查明此事。”母亲的意思是,这件事不像是一场简单的掉包,若是某个对头还好,就怕是,宫里的那位啊!没有给她还口的机会就直接下了命令,杜汀兰对此有些不满,在他面前她就像是个跳梁的小丑,有时候,就算是她不是正室,可在没有正室的情况下,难道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也没有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这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猜透。 “就这样吧,你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爷,洗漱的水已经打好……”绿影端着盆进来,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尹子策已经率先走了出去,再看杜汀兰的面色,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着急道:“小姐,你怎么又让三爷走了啊!”五小姐怀孕了,就连讨厌的七小姐都怀孕了,就自家小姐,还是清白之身,这不是摆明了糟践人嘛! 思雨坐在一边斟茶,那滚烫的茶水冒着呼呼的热气,她帮杜汀兰满上一杯,道:“小姐刚一接手,就出了这样的事。确实让人生疑。” “还不是杜姨娘,要不是她大声嚷嚷,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么!”绿影一想起此事,就恨不得把杜馨兰打到十八层地狱去。 杜汀兰一面品茶,一面盯着壶嘴,的确是累了一天,不想再去分析什么谁是谁非。江嬷嬷体恤,道:“小姐,公事是永远做不完的,还是明日再想吧。” 壶嘴袅袅冒着茶香,描绘出一幅秀美的烟雨画。杜汀兰看得仔细,猛然眼睛放大,站起来,道:“我知道了,思雨,你跟我来!”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但见凭栏处花开花又落 “小姐,夜色已深,又劳累了一天,还是明日再去吧。”江嬷嬷看着那憔悴的脸色就心疼,忍不住说道。 “小姐是发现了什么。”思雨显得比江嬷嬷冷静多了。 “是,想起了我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杜汀兰说着转头对江嬷嬷道:“嬷嬷,我必须出去一趟,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姐,你怎么又不带上我?”绿影看着远去的人影,跺跺脚,生气地嘟起嘴。 杜汀兰带着思雨急匆匆往前走,一面思雨还说道:“小姐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就是你斟茶的时候,雾气弥漫在空中,我之前曾经在哪里闻到过同样的味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茶香,现在看来,那是一种被掩盖在茶香下面的不易被察觉的毒。” 雾气缭绕之间,她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也正是因为那种味道,让她想起了一些线索,果真是狠心呢,居然对付她一个人还不够,就把所有人都下手了么? “小姐纵然是好心,但是这样贸然地过去,杜姨娘未必会感激小姐。【偷香】”思雨说道。 杜汀兰坚持着说道:“那是她的事情。何况她与我之间误会早种,再多一条也无妨。那可是一条生命,我既然知道,便没有道理再坐视不理。” “这种所谓安神的香,其实是混合了麝香等用料的香,可以安神不假,但若是用量过大,或者太过频繁,再混合其他的东西,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杜汀兰说着,回想当日场景,道:“我想以母亲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让人这么简单地死去。而是让人拖着孱弱的身体,生不如死地活着。” 思雨道:“奴婢不是这么想。就像小姐说的,大夫人心思狠毒,十几年前尚且可以用那样阴险的方法对待沈姨娘。又怎么会放过一直在老爷身边的方姨娘呢?对于没有依靠的小姐大夫人尚且如此狠毒,那就不用说对杜姨娘了。奴婢猜想,大夫人对杜姨娘下的毒,并非是要她性命,但也不是让她虚耗身子。而是,让她就算怀上孩子,也无法顺利生下孩子的药。只有这样,日后侯夫人怀孕生子,杜姨娘才会甘心情愿地站在侯夫人这边。也只有这个猜想,才能符合当初大夫人将杜姨娘安在侯爷身边做侧室的目的。一个生不下孩子的小妾,有朝一日没了恩宠,靠的是什么?” “你是说,都是母亲一手安排的。”当初那几个回合的争斗,也是她精心的布局么?目的就是拉大她与杜馨兰之间的矛盾。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命运的主宰。可笑那个蒙在鼓里的庶姐,还一直巴心巴肝地对待母亲呢!要是她知道,那场亲事里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个她心中的好嫡母一手给她安排的陷阱,不知该作何感想? “可是,七姐姐再怎样还有半个林宅做后盾,方姨娘也在世,我才是最该被她利用的那一个。”杜汀兰说出自己的疑惑。 思雨一语中的:“小姐莫要忘记,此毒之所以多年不被发觉,正是因为它用量甚少。而若是想达到更好的效果。却需要经过更多的时间。保险起见,大夫人是愿意选择一个被她下毒多年没有后顾之忧的庶女呢,还是一个刚被她下几年毒无法确信的小姐身上?” 好阴毒的想法,好狠毒的心肠!想那时。大约杜馨兰也只有几岁吧,以思雨的意思,那毒潜伏在杜馨兰身上,至少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 “如果我料想得不错,此毒开始发作,是要在男女同房之后。对么?”以前的杜馨兰身材姣好,容貌秀美,可自从来到王府,杜汀兰偶尔还能看到她面色不如以前。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思雨点头:“小姐聪慧。这也正是奴婢说,三爷没有与小姐同房,是幸事,也是不幸的原因。” 叹气又道:“怪奴婢太粗心大意了,以为之前发现过,便不会有人再下毒,谁知道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杜汀兰笑:“十几年都没有被人发现,也不差这三五日的,这些旧账,我会一笔一笔跟她算清楚。” 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娘亲,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女儿揪出袁氏伪善的面孔,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么一算,从她回到杜府那一刻起,袁氏就在算计她了,她的衣物里,膳食里,也必然加了东西。还有那一次,祖母说要给她添菜,袁氏还好心地从自己的膳食里拨了一道菜给她,不就是为了更好地下毒么? “我们走吧,拖得越久,对她的身子越是不好,严重的话,甚至会夺命。”毒素蔓延到体内,孩子是没法救的了,大人也需要好生调理,用上十年八年的时间,只要调养得宜,还是有一线希望痊愈的。 “我是担心,杜姨娘不但不肯听小姐的,还会倒打一耙。”也不是没有过的,杜姨娘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对她好的人当仇人一样的敌视,对她不好的人她反而上赶着去巴结讨好。 不得不说,权利是个好东西。嫡庶之分,也害了太多的女子。 两人说着,离沁芳阁越来越近。而此时的沁芳阁里,翠微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奴婢不明白,小姐今日……” 杜馨兰仰躺在藤椅上,笑着道:“不明白我为何明目张胆地唱反调?” 翠微咽下了要问的话,小姐都说出来了,她还说什么? 杜馨兰侧身,往香炉里舀了一匙香,翠微见了,忙道:“小姐,就算是要复仇,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小姐这个用量可怎么是好,看着就像上瘾了似的。 杜馨兰露出一丝苦笑:“这孩子本不该来的。翠微,我真的好累。”拖着这样残缺不全的身子,每日都不停地演戏,她真的要崩溃了。可是一想到她的仇人还活的痛痛快快的,杜馨兰就不得不忍下一口气,重新站起来。 “醉翁之意……翠微,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我今日所为,正是如此。”身边最可信的人只有翠微了,还好,她杜馨兰不是孤军奋战,翠微一直都在她身边,一直都在。 “叩叩叩。”小丫鬟在门外,翠微几步跑过去,打开门呵斥:“姨娘已经歇息,你是不要命了,知道姨娘睡觉浅,还敢这样打扰。” 小丫鬟委屈地扁扁嘴:“是三侧夫人来了。” 翠微一愣,杜汀兰已经站到门口,想说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便把人往里面带。(。)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为舅所累杜雅兰遭冷落 “你怎么来了?”彼时杜馨兰正慢慢起身,端着安胎药要往嘴里送。杜汀兰一把夺下,放到一旁,道:“先别管我怎么来了,这药不能喝。”她想过了,袁氏从来都的是做两手准备的人,恐怕不止会在杜馨兰的身体里下毒,而最容易的方法,无非就是通过日常的饮食起居下手。这安胎药,从另一种程度上说,是堕胎药。 斜觑了对方一眼,杜馨兰幽幽开口:“如何不能喝?该不会是你嫉妒我有了身孕,故意使出花招,想害我的孩子吧。” 思雨听了便道:“杜姨娘说话可要讲良心,若不是真的关心,谁会没事夜半三更来扰人清梦。” 杜馨兰不领情:“你看到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你走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安胎药万万不能喝了。”整个王府的炭都可能被人掉包,何况如是杜馨兰一个小妾的安胎药? “不用你假惺惺,翠微,送客!”小腹上隐隐传来疼痛,杜馨兰用手抵住,强撑着说道。 今夜她是计划了一出戏,但杜汀兰不是她计划里的人,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的? 那样坚决地拒绝她的好意,杜汀兰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看她面色已有些不好,想来是生气了,孕妇最大,杜汀兰便不好再多留,只说道:“无论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听这些话,我都想让你知道,五姐姐她……”想说袁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颠倒乾坤,其中必然也有杜雅兰这个亲女的功劳,又觉得这样去怀疑一个如今情况也不好的嫡姐,有些不妥,便换了口吻,道:“总之你自己小心。怀着身孕膳食衣物更是要加倍仔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见着你就心烦。“杜馨兰不觉说了重话。 走出沁芳阁的大门,杜汀兰在拐角停下。道:”思雨,你有没有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同?“ ”正是因为她有些不同,奴婢才觉得,咱们没有必要多管。“该说的已经说了。该提醒的已经提醒,剩下的,就看杜姨娘自己的造化了。 ”不行,思雨,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咱们还是再等等。“以往杜馨兰也跟她没有好脸色,但底气是足的,今晚的她面色可怕得骇人,最可疑的是沁芳阁院外小丫鬟一直在门口张望。 ”你说。她是在等谁?“打从她一进去杜馨兰就觉得吃惊,她走过去要夺下安胎药的时候这个庶姐也是率先护着那碗,一晚安胎药洒了可以重新熬,庶姐的表情不是出卖了她的心么? ”来了来了!“小丫鬟看到远处的灯火,兴冲冲就喊起来,也没看到旁边的人,直接就与杜汀兰撞了个满怀。对于小丫鬟这样的举动杜汀兰再次生疑,思雨将她拉到一处偏僻的拐角,道:”小姐要知道杜姨娘何意,留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灯火阑珊处,杜雅兰在紫菱的陪同下,进了沁芳阁,后面的丫鬟手里还提着一个兜。 ”夫人放心。灯都还亮着,肯定还没歇着。再说咱们就是去瞧瞧,也不耽误什么事。“紫菱说着扶着杜雅兰往石阶上走。上午那件事脑的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说是那炭是有毒的,传的满天飞,杜雅兰不敢白日来。怕被人说三道四,这才踩着点晚上过来。 思雨用手指戳破窗户纸,往里面瞧。只见两人亲密说着话,杜雅兰叫丫鬟把带来的东西送过去,揭开锦帕杜馨兰笑了笑,随手捻起一个就往嘴里送,连着吃了几颗,随着翠微重新将安胎药端过来,杜馨兰就着杜雅兰送过来的蜜饯吃了。两个人又说了会话,没过多久,杜馨兰脸色煞白,手抚着肚子,一直喊疼。 沁芳阁内室顿时乱了起来,杜馨兰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雅兰,杜雅兰吓得连连后退。没过多久尹思远就来了,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杜馨兰雷霆震怒。随即开始排查起来,前来探望的杜雅兰也没能逃过。 ”查,仔仔细细地查!爷晚膳前来还是好好一个人,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面说着,一面看一旁吓得的呆若木鸡的杜雅兰。杜雅兰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庶妹,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乱了阵脚。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循例说了些话,最后总结道:”杜姨娘身子一向虚弱,或许是一时多用了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导致晕厥。“ ”吃的?“尹思远说着问翠微:”姨娘今日都用了些什么?“ 翠微跪下说道:”侯爷,今日姨娘用的膳食是与往日一样的,并没有分别。除了......“说着心虚地往边上靠了靠,正是杜雅兰的方向。 ”说下去。“尹思远呵斥道。 ”除了刚刚服用安胎药时,食用了侯夫人送过来的蜜饯。“ “侯爷,不是我。”杜雅兰忙说道。 “侯爷,这蜜饯的确可以除去口中的苦味,但是侯夫人所送蜜饯,似乎不止如此。”大夫说道。 “此话何意?”这大夫基本上算的是王府的专职大夫,对他的话尹思远是深信不疑的。 “蜜饯被人经过专门处理,内中含有麝香。” 杜雅兰瘫坐在地:”你胡说,根本不可能,不可能。“说着扯了扯尹思远的袖子:”侯爷明鉴,妹妹不止是侯爷的妾侍,也是妾身的妹妹,妾身没有理由要害她。“ ”啊!侯爷,侯爷,救救妾身......“里面传来杜馨兰撕心裂肺的哭喊,面前是一脸委屈的杜雅兰。尹思远稍显慌乱,不知如何处置。恰在这时,长福过来,见到里面的情形就不敢进来了,站门口道:”爷,小的有要事禀报。“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何要事,说!“尹思远几近咆哮。 ”炭火一事,小的已经查清楚了。并非是三侧夫人擅作主张,而是另有其人。“ “何人如此胆大?”尹思远一拍桌案,溅起一地狼藉。前后两件事加在一起,他是当真怒了! 长福心快要跳到嗓子眼,还是壮着胆子说道:“是,是袁府的四老爷,侯夫人的亲舅舅。” 杜雅兰骤然睁大眼,尹思远直指其身:“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弃车保帅杜雅兰甘下降 “侯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泪眼朦胧地诉,听起来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以前那个心爱的男子如今竟用一种陌生眼光看她,这无疑像一把尖刀,一刀又一刀扎在杜雅兰的身上。她想喊痛,可却是那样的无助,就连再次辩驳的机会,丈夫都不曾给她。 “不是你?证据呢?馨儿好好的养胎,为何你吃了你送来的蜜饯就出了事?还有有关炭火一事,如若不是你去,你那亲舅舅怎会无故害人?如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你,你还想砌词狡辩?”尹思远失望之极,从炭火被动手脚,到现在馨儿还在里头生死未卜,无非都是一个原因,他是太心软才会相信于她。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就是因为大夫馨儿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早产,所以你就想方设法要除去,免得日后她生下庶长子,是不是?” 无声地落泪,杜雅兰哑了嗓子:“难道在侯爷心中,妾身是这样一个人?”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原来他心里,她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妾! “动手的是你亲舅舅,馨儿也是吃了你送的东西才腹痛的,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有什么好解释。 “侯爷,不是侯夫人做的。是奴婢。”突然紫菱跪了下来,道。 “紫菱!”尹思远和杜雅兰同时喊道,一个是表示狐疑。一个是震惊。 “你?”尹思远眯起眼。对杜雅兰道:“杜氏,莫不是你早做好了准备,一旦被发现,就找个替罪羊出来?” “侯爷明鉴!”紫菱把脑袋往地上撞,不一会就冒出血迹来,她道:“侯夫人并不知晓此事。自从杜姨娘怀孕之后,侯爷就少有来看我们夫人,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大夫,要想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必须保持开心的心情。夫人心情不好。做奴婢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奴婢人微言轻,知道多无益,可又不忍夫人这样对待自己。所以才会瞒着夫人,悄悄地向杜姨娘】∫】∫】∫】∫,下手。奴婢以为。只要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侯爷就会重新回到夫人的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惹出来的。侯爷若是要替杜姨娘报仇,即刻要了奴婢的命便是了。”完又是重重叩头,抬起来望着杜雅兰:“夫人。是奴婢思虑不周,害了夫人。” 杜雅兰红着眼眶,手刚一伸上紫菱的脸,就被尹思远打散,冷哼道:“果真如此,你纵容奴婢犯下大错,也是不可饶恕!” “啪!”着抬手给了杜雅兰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呵斥道:“如此有伤妇德的女子,我要休了你!” “侯爷且慢!”杜汀兰原本是放心不下杜馨兰,才会偷偷躲在暗处照看,没想到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她知道自己再不出现,杜雅兰可能真的会被休,便站出来,道:“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侯爷何必急于一时呢。”这么容易就被蒙蔽了么?时间地虽然吻合,可不是还有那么多漏洞么? “婶如何也在此处?”尹思远讪讪收回手,他凶残的一面是不是被她看到了? “妾身是来探望杜姨娘的,没想到侯爷侯夫人也在。” 杜雅兰还狼狈地跪在地上,一张脸梨花带雨,杜汀兰从来没有见她这样失态过,便道:“侯夫人是侯爷的结发妻子,岂可休就休。”言下之意是你要写这个修书,走得关卡可不少。 “谋害子嗣,嫁祸她人,伤人性命,有悖妇德,以上每一条,都足够了。”尹思远恨恨地道。 “呵呵,侯爷真是如此以为?如果侯夫人要对杜姨娘动手,何必急于一时?她是侯爷的正室,要对付一个妾,何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为何还要被侯爷抓个现行?又为何会将两件事摆在同一日,如此,岂不更加惹人怀疑?” 杜汀兰见他心有所动,想是听进去了,又道:“再有,明月楼乃天下第一大楼,想必更加能够快速探听到袁四老爷是与何人接洽,目的何在?即便是侯夫人有这样的动机,那么侯夫人****都在王府,是如何与袁四老爷联络的呢?是书信,信鸽还是派遣下人去告知?侯爷不觉得,这些地方都吻合不上么?”并非刻意狡辩,而是关于那个混世四舅舅,杜汀兰也略有耳闻,他是袁府男子的另类,另类到袁老夫人一度想与他撇清关系,如若不是因为血缘,相信也不会有人记得,门第显赫的袁府,注重名声的袁府,还有这样一个人品败坏,无才无德的袁四老爷。 “然除了她,没有人有这么大的动机。”尹思远道,他不是对馨儿有多维护,而是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一条生命,一条流淌着他的血液的生命。尹思远可以容忍女子争宠,可以容忍她们好胜,但绝不是会允许到,可以拿人性命开玩笑的地步! “侯爷为何不,是有人一石二鸟,既可以除掉杜姨娘的孩子,还能嫁祸给侯夫人呢。”即使这样容易让人产生歧义,让人误会她自己也有这样的动机,但是人命关天,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然而尹思远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此时刚好医婆出来:“侯爷,杜姨娘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因为食用了大量的麝香,孩子没有保住。不过杜姨娘在昏睡以前曾经恳求侯爷,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当是给没出世的少爷寄的,愿侯爷饶恕侯夫人。杜姨娘,她相信此事必然不是侯夫人所为。” 杜雅兰也忙道:“妾身愿意脱簪待罪,下降身份,只求侯爷查明一切,给妾身一个公道。” “既然馨儿有此要求,婶也求情,就暂且信你一回。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踏出藕香阁一步!至于丫鬟紫菱,是否害人尚且不能查证,但冒名替,实在让人恼恨,依照加法,罚月银三个月,杖二十!”完就朝里间去了。 “谢侯爷。”杜雅兰伸了伸僵硬的双腿,在思雨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看着在她面前的杜汀兰,难为情地别过头:“今日,谢谢你了。” 杜汀兰知她是觉得难堪,也不再打扰,道:“侯夫人放宽心吧,好生珍重身子才是。”便要离去,又被杜雅兰叫住:“八......婶请留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为女所累杜袁氏尝苦果 “侯夫人你说。”身在王府,大家都是礼貌的称呼,也知道这礼貌的称呼里,已经下意识将彼此从前的亲密隔离了。 “我们到外面说。”换了往日,杜雅兰对杜馨兰是绝对信任的,然而今日的事情如此蹊跷,她心底衍生怀疑,也不敢再在杜馨兰的院子里多做停留。拉着杜汀兰的手出了沁芳阁的大门,回头望望灯火阑珊的院子,心底不知是何种滋味,却仍旧要强撑着说道:“不管你信或不信,炭火的事情也好,妹妹的胎儿也好,都不是我做的。只是如今我陷入这样的境地,不得已要请你帮忙。”要拉下脸面来求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以前高高在上,享受着万千恩宠,从来都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只是为何如今在王府的地位还比不上两个庶女?到头来还要倚仗庶女替自己解围,杜雅兰怎么都觉得是讽刺! “你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为你去做。”到头来说得真诚。 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一眼往上,能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定了定神,她说道:“我希望你能待我回一趟杜府。” 杜汀兰一听就明白了,是要向袁氏求救吧,也好确认炭火一事的具体情况。关于此事她也很迷惑。 ”为何你不亲自回去。“杜汀兰说道:”说到底,姐姐与母亲才是亲生的,我这么走一趟,只怕会让母亲误会。“ 杜雅兰道:”这个你无需操心,我会亲自写一封家书,你代为转交给母亲,她自认会信你的话。眼下你也看到了,侯爷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若是我再回杜府,只怕侯爷会以为我与外人串通。有心虚之举。“ 如此,我便替姐姐走一遭吧。”杜汀兰说道。 杜雅兰终于露出一个还算欢乐的表情,紧拉着杜汀兰的手,说道:“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八妹妹,如果,如果当初和我一同嫁给侯爷的人是你,情况一定会截然不同。” 杜汀兰冷笑,说来说去还不是做妾。因为杜馨兰现在的路出乎她的预料,妨碍她做正室的地位,所以觉得难受了么?嘴上却说道:”姐姐不要这样想,母亲如此做,定然也有她的道理。“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做替罪的羔羊。 “不!”杜雅兰今天特别地有说话兴致,紧拽着就是不放手:“其实当初,母亲征求过我的意思。”说着低下头:“是我念着与七妹妹多年姐妹,所以想把她留在身边,没想到会弄到如今的境地。” “你是说。当初定下姨娘人选的人,其实并非母亲,而是姐姐你?”杜汀兰并不觉得吃惊,她与杜馨兰的感情甚过自己,这一点说得通,倒是现下与她坦白,就是因为她忽然出现,救了她?留住了她侯夫人的身份? 杜雅兰默认地点头,杜汀兰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开,道:“我先回了。书信姐姐写好派人送来即可。”一手造就了别人的一生,就是因为觉得人家是好拿捏的,是不是,在她眼中。别人的死活根本毫不重要? ”小姐为何忽然生气?是因为杜姨娘没了的孩子?“思雨问道:”说起来,此事杜姨娘也有很大的嫌疑,总像是自导自演了一出一样。【ㄨ】“ ”所以杜雅兰落到这个境地也算咎由自取。但是,倘若杜馨兰将孩子用作扳倒杜雅兰的筹码,那也太狠心了。“这手笔就像是孤注一掷的人,临死前也要拉一个人垫背一样。 还记得当时杜馨兰的表情。摆明了不欢迎她是次要的,似乎在急着撵她走才更加奇怪。难道说,她当时在等的人,正是杜雅兰?但是没有理由啊,她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感情也那么好。 ”收拾东西吧,很快就要回杜府了。“杜汀兰说道。这一次杜雅兰是真的着急了,才会马上向她求救,可是真的把她杜汀兰当做棋子一样摆弄啊,她出了事,袁氏那边岂会善罢甘休?要是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最后王府必然会怪她通风报信,而杜府会恼她不懂遮掩,如此,她才是里外不是人的第一人! 五姐姐,我在你眼中,从来都是个冤大头呢!只是可惜你曲解了一重,更加不知道,如今的杜府,是谁在当家做主,而你母亲袁氏,也不再是从前只手遮天的模样!她现在自身难保,这一点,可能是你也不知道的吧! 有一点杜雅兰是遗传了其母袁氏的,那就是自命清高,从来都不肯认输。她在王府的点点滴滴,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同样的,袁氏对于这个女儿也是倾注了毕生心血,哪里肯女儿为自己的事情烦躁,因此彼此都瞒着。 杜汀兰之所以那么痛快地答应杜雅兰,就是要回去告诉袁氏,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过得是怎样的日子,要击碎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剥削她的财物,损伤她的身体,而是打碎她的梦想。杜汀兰想,她这一趟回去,是要先告诉袁氏哪一条呢?其实还用不着加火,只怕杜府的那些事,已经让这位嫡母大人,满心惆怅了吧! 当晚连夜杜雅兰就让紫绡送了书信过来,和杜汀兰预计的一样,杜雅兰还暗中叮嘱,要隐秘地把书信亲手交到袁氏的手上,别的人不能知晓。 这是雅儿的字迹没错,但是你确认是她亲手所写?”杜府里袁氏紧盯着杜汀兰的面孔,不再确定地再问了一次。 “是紫绡送过来的,至于其他的,女儿并不知晓。”杜汀兰说道。 “她这是何意?”袁氏说着,将信递给杜汀兰:“你也看一看吧,毕竟你们也住在一个府上,你知道的事情恐怕远远比这信上所写的要多得多。” 杜汀兰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出来,道:“这是五姐姐写给母亲的私信,女儿岂好随意翻看。只是五姐姐如今暂时被禁足,所以女儿代替她......” 禁足?“袁氏大叫:”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何事?杜馨兰那个丫头呢?不是说她很受宠么?怎么也不替雅儿说几句?还有你,你不是也是侯爷的小婶么,难道你面子他也不肯给?“ ”果真是母女情深啊!“杜汀兰笑着感叹:”我在王府不受宠是真,侯爷愿意给我这个名义上的婶母几分薄面也是真,可是怎么办呢?女儿不想去求情。“(。)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二十五章 揭面目庶女正面迎战嫡母 “你什么意思?”袁氏感觉到话中有话,立马表情就不对了。 杜汀兰从容地从座位站起来:“女儿说,女儿不想一次又一次替别人做嫁衣了。” “雅儿是你的嫡姐,她好你日后的日子就能更好,你岂可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怕因此伤了情分!”袁氏以为杜汀兰是在抱怨,也不当一回事,就直接训斥起来。 杜汀兰拧起眉:“她好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她不好的时候,我仍旧只是个侧夫人,母亲以为,于女儿而言,是好,或不好?” 袁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硬的杜汀兰,都快步认识了,也更加拿捏不住,难道是因为王府把她造就成了金戈铁刃?但她素来是自以为是的,便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总觉得我偏心你五姐姐。但是你莫要忘记,嫡庶有别,你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不同的命运。你和你七姐姐也算是好的了,起码我这个母亲,没有亏待过你们。” “如果换做以前,女儿一定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可是母亲,您是真的问心无愧么?百年之后,您真的可以这样坦荡荡地去见那些地底下的人么?”杜汀兰迎视着袁氏,说道。 此时袁氏不得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儿,她句句话中有话,心中暗道,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毫无可能。再说就算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是没有证据,不过空口无凭。因道:“我知道你姨娘去的早,你在陀罗山过得日子并不好。其实母亲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也总想把你早早地接回来,但是你父亲......你父亲有心结,所以不许我提起关于你姨娘的任何事情。这样一拖就是几年。好孩子,你是心善的。会理解母亲的,是吗?”这样该合适了吧,她都说得这么入情入理,没有道理这个弱势的庶女会不信。 “女儿自然可以理解。做为女子,哪个不想得到丈夫的专宠。”杜汀兰说着,见袁氏像是舒气,话锋一转,道:“不过也请母亲解释。这理解,是否包含自己的娘亲被人害死?”她今天回来,可不是好心帮人带信,是来向她摊牌的!也是时候让袁氏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了。 “你说什么?”袁氏闻言大惊,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难道你姨娘是被人害死的?是谁?你告诉母亲,母亲替你做主!” 杜汀兰笑了笑,不再给袁氏装腔作势的机会:“害死我娘亲的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母亲您么?”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好久了。就是等待这一天,与她对质。她想看看,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怜她疼她的嫡母,会如何应对? “你从何处听来这些谬论的?荒唐!我是你嫡母,怎会害死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袁氏不由怒火中烧,藏在袖子下的手发着抖。她不是担心这个庶女会对自己怎样,名义上她还是她嫡母呢,除非她是想连杜府和袁府一同失去。袁氏担心的是,杜汀兰会用这个来要挟自己的女儿,那个身在王府的女儿。为何给她的书信没有只言片语,还会专程请人回来一次? “母亲,事到如今你就招认了吧,还有何好隐瞒的。”杜汀兰真想一把揪下这张虚伪的面孔。看看她掩藏着怎样龌龊的内心? “笑话!”袁氏仍在垂死挣扎:“我堂堂一个将军家的嫡长女,嫁到杜府也是正室,有什么理由去害死一个卑贱的小妾?莫要说旁人不信,就是你自己,也信么?此事我就当你是被人蛊惑,不做计较。但再不可有下一次了。” 这种时候还说得这样义正辞严,真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杜汀兰从袖口里掏出一封家书,道:“母亲不想看看,五姐姐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么?母亲不想知道,五姐姐如今过着怎样的日子么?不要怪女儿对母亲防备,实在是因为,女儿太过了解母亲了。所以,不得不防!” 雅儿的信,给我!”袁氏说着,就要去夺杜汀兰手上的书信。杜汀兰笑着道:“母亲如此心急,何必还要隐藏。” 袁氏进一步诱导:“说来说去你五姐姐也待你不薄,如今她身处困境,你怎可用她的书信与我做交换。我是你的嫡母,就算你对我有诸多怨言,那也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如何要牵涉到你五姐姐?把信给我。” 杜汀兰走到烛火边,将那信放到距离烛火一寸的距离,看来,袁氏是不准备坦白了,可她却是真的打算与她摊牌,便道:“母亲当然没有什么心思来对付一个小妾。因为你计划里,首要对付的是婶母,我娘亲只是你一石二鸟中的一步。至于原因,母亲心里,应该比女儿更加清楚,不是么?” 父亲那时心里仍旧爱着婶母,才会在一次外出时顺便带回了流落在外的娘亲,还把她纳做自己的小妾。而因为娘亲有几分相似于婶母,想念婶母又不能相见的父亲便把感情寄托在娘亲身上,以致于很快娘亲受宠,越过袁氏这个正室及之前的小妾方姨娘。而祖母为了补偿和更加好地看管父亲,特意将自己的娘家人送给父亲做了另一房小妾,也就是后来的颜姨娘。紧跟着娘亲和婶母相继怀孕,为了自己的地位,也为了铲除丈夫心中他人的位置,袁氏便联合方姨娘,导演了一出戏码,让父亲误会,娘亲腹中骨肉,并非是父亲的亲生,这也是为何父亲迟迟不肯将她接回杜府的原因,而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又下定决心,正是因为看到了神似自己的某些地方,确信她杜汀兰是自己的女儿。 就是在那一夜,袁氏伙同方姨娘,秘密熬制了堕胎药,将颜姨娘当做棋子一样利用,可是那夜下着瓢泼大雨,混乱之中,颜姨娘搞错了送药的秩序,误把送给娘亲的堕胎药送去了婶母那边,致使婶母快速流掉了孩子。其实两碗都是堕胎药,只是其中一晚,加了一味药剂,让女子此生再也不能怀孕的药剂,可想而知袁氏心思是有多狠毒,竟然不想让婶母生下任何一个孩子。她们都不知道,那时候才五岁的翠莺无意间撞见了此事,后被方姨娘察觉,故而对她痛下杀手,翠莺却将此事秘密藏在发簪内,留下了最重要的证据。(。) 第三百二十六章 第三百二十六章 露伤疤弟媳挥刀申诉长嫂 “你想怎样?“袁氏这时才明白,她不是说着玩的,而是有备而来。眼下女儿在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如何会找了她来,还是一个谜题,袁氏直觉女儿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而杜汀兰对她来了这么一出,袁氏便将那利用之人看做是眼前的庶女,眼里淬满了毒,道:“你想怎样?雅儿她是无辜的,你不要胡来。”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慌,她计划了一辈子,筹谋了一辈子,没有道理就这样鸡飞蛋打。 “母亲放心,女儿不是母亲,会把无辜的人也拖下水。只是女儿也想知道,当年的时候,母亲也可曾想过,害过那么多无辜之人。”要是出手,还轮得到她现在来替自己的女儿说好话,就在王府侯爷要写休书的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结了。终归她是不忍看到杜雅兰受苦的,毕竟在这些年里,杜雅兰也的确曾真心真意地待她好过。这一次,就当是偿还了吧!至于和袁氏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说化解就能化解的,娘亲的命间接是被她害死的,这份血海深仇,她不能不报。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了么?你以为如此就能奈何我了么?”装了这么久,无非就是因为如今女儿还被人捏在手上,眼下既然她承诺不会对女儿动手,那么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好遮掩,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袁氏变露出了本来面目:“我如今是三品淑人,是杜府的当家主母,你要想扳倒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个庶女而已,她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她便死。不要说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庶女,就是如同杜馨兰那样的母女,不也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一直还对她感恩戴德着么?再者然,眼前的庶女在王府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听探消息的嬷嬷回来说,她侧夫人的位置。就是个摆设,与那王府的少爷,根本没有多少感情而言。想到这里,袁氏又觉得浑身都是力气,不觉挺直了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汀兰。意思在说,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她没有这个分量,那我总该有吧!”随着一声低沉的嗓音,大老爷已经走进来,随着他身边还有一位妇人,再后面是顾氏。 袁氏大惊,这才明白为何她使出激将法,杜汀兰也只是一笑。等看到杜成康身边的女子时,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轻移莲步。走到袁氏跟前,微微地福身,说道:“妾身颜氏,见过姐姐。” “你……你为何会在此,你不是……”“已经死了”几个字还没有出口,眼光触及到怨毒眼神的顾氏,便指过去:“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从中做了手脚,是不是?” “姐姐何必如此惊慌呢,难道是怕妹妹说出你的秘密?”颜氏笑着。打回头柔柔地对大老爷说:“老爷您看,被妾身说准了吧,一提从前,姐姐就不像姐姐了呢!” 慌乱的袁氏这才明白自己又一次中计。喝止道:“你说什么?我何曾做过有辱家门的事情?” 颜姨娘之前发过疯,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认,他们就没有办法,对,就这么办!袁氏心底打着主意,面上便变了颜色。温柔地对大老爷道:“老爷,三侧夫人有一段没回来了,妾身有些想她们几个,可雅儿和馨儿都有了身孕,妾身也怕路上有闪失,就贸然把汀儿叫回来,以慰想念之苦,老爷不会怪罪吧!” 夫妻多年,要不是她走在刀剑上替他打理这个家,又回到娘家四处为他奔走,他怎么会有今天。因此袁氏笃定大老爷不会对她怎样,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起来,就如同刚才没有与杜汀兰水火一般。 “袁筱萍,你何必还要强撑,之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顾氏开口说道,与杜汀兰一样,等这一天,她等了许久了。 杜汀兰回府第一件事并不是来找袁氏,而是去了顾氏的院子,但是顾氏因为上一次杜汀兰帮忙成全了袁氏的诰命夫人一事,还在赌气,根本不肯见人。无奈之下杜汀兰只得让安姑姑转告,说是要送她一份大礼,只需要请父亲过来一趟即可。顾氏前后思量一番,觉得杜汀兰话中有话,抱着一丝希冀,她去找了大老爷,自然还有跟在大老爷身边的颜姨娘。 那之后,她们便兵分两路,杜汀兰装作心急火燎地来找袁氏,顾氏则即刻去找了大老爷过来,一直在院子外慢慢听着。大老爷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是难看极了。 等里面争执得差不多了,颜姨娘轻飘飘说了几句煽风点火的话,顾氏再幽幽叹气,想起自己不曾来到世上的孩子,是真的泪落下来,此番下来,直接点燃了大老爷的怒气。 “老爷,是这丫头诬陷我,她自己在王府过得不如意,想用些银钱去收买下人,就问我要,我不给,她就这样诬陷我。” 顾氏冷笑:“大嫂,你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大老爷已经不是失望,看着袁氏丑恶的嘴脸,心想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人做了半辈子夫妻,就觉得寒心。他拉着颜姨娘的手,对着袁氏毫不留情地说道:“打今儿起,这管家之权就交出来吧,有这样污点的人做杜府的主母,母亲必然是不依的。” 这就是要夺她的权了,袁氏不甘心,可还没等她为自己争取呢,大老爷又说了句戳心窝子的话:“我杜成康的妻子就算不是温柔贤良,起码也要心地善良。如你这般毒妇,也不配住在茹古院了。” “老爷!”袁氏不能相信,十几年夫妻,怎么就能这样撇的干干净净? “你不能这么做?你别忘了是因为我才有你的今天!”袁氏看着远去的背影,大声地吼出来,她就算是做错了,也从来没有害过他,她一心一意地服侍他,替他着想,为他筹谋,难道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么? 大老爷停下来,叹息:“就是因为念着夫妻之情,我才不想把此事闹大。既然你这样不甘心,这么喜欢主母的位置,那么日后,你便还是我的原配。只是这茹古院的门,我是不会再踏进来了。 要说杜成康之所以这么宽容,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袁氏谋害的事情,虽然是听完了,但似乎也只是袁氏克扣杜汀兰住在梧桐院时候的物资等事情,隐约好像牵涉到别人,但大老爷还有一丝理智,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再来定夺。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袁氏目光灼灼,不怒自威。 顾氏和杜汀兰并未被她的表情吓到,杜汀兰道:“母亲误会了,我们留下来,只是想告诉母亲,你的报应,才刚开始!”(。)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利刃出鞘顾氏披荆斩棘 “婶母,我们走吧,她坏事做尽,总有一天是会有报应的。≧頂點小說,”杜汀兰说着,看外面的天,什么时候,已经雾蒙蒙的呢? “你到外面等我一会,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她说。”顾氏犹豫了一下,说道。 杜汀兰一顿,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恐怕也就剩下撇清关系了,但是她们之间,还不至于顾氏要撇清关系的地步吧! “为何这么做?”顾氏开口问道,与刚才冰冷的样子截然不同。这个问题埋在她心里好久了,她一直想弄清楚。 “为了争宠么?那时候我们的亲事已经定了,而你也如愿以偿地成为大表哥的妻子,你还有何不满足?为何还要残忍地对我的孩子痛下杀手?”害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有第二次,袁筱萍,你的心,真的好狠毒! “为何?”袁氏冷笑道:“为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是,你是嫁给了小叔,可是你却牢牢霸占了老爷的心。你知不知道,为何有一段日子,老爷会对沈锦端那个贱人专宠?还不是因为你!因为她和你一样有一身绝妙的舞艺,也是因为这个,你和她走得近些吧!你还不知道吧,原本沈氏一个小妾,根本没有与我抗争的资格,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总是说她的好处,所以不知不觉之中,老爷慢慢地爱上她!我谁在他身旁那么久,何曾见过他深情看我一眼?而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先是你,然后是沈锦端,你们都该死!” “所以你让颜姨娘送了药过来,就算被发现,她也只是替罪羊,而你,则可以安枕无忧地继续做你的大夫人,是不是?” “真是好笑啊!”袁氏说着说着落下泪来:“沈氏在世的时候,老爷通过她看见你的影子。而当她死后。老爷却又通过你的身影。来缅怀她。顾青岚,你说,到底自始至终,你有没有得到过这个男人?”这才是她最恨之入骨的地方。想她袁筱萍也是袁府嫡长女。金枝玉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地操持着这个家,然而丈夫从来不曾怜惜过她,如果不是她动手。那么曾经那个死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你真是不知悔改!”就连这种时候,还不忘离间她和大表哥之间的感情:“我对大表哥早就只有兄妹之情,根本不是你想得那么龌龊。是你自己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没错,你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动手的是颜姨娘,与你扯不上什么关系,就算颜姨娘交代出来,你身边还有方姨娘做挡箭牌。可惜你百密一疏,你的滔天罪行,早就被人牢牢地记下来,你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罪行?我所犯何罪?何人作证?你以为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定我的罪?顾青岚,你也太小看我了,老爷不是也来过了么?他何曾为难我?”杜府如今的境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杜府离不开她,所以她才会无所顾忌地嚣张到底。 “那是因为大表哥根本不知道你所犯的事情。不错,大表哥今日,的确是我带过来的,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藏着掖着,可是比起汀儿预计的时辰,要足足早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你知道是为什么么?就是让汀儿揭发你的罪行的。你猜猜,假若大表哥知道,当初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你,你不但害死了沈姨娘,还差点连累汀儿也胎死腹中。你恨我,却将我肚子里的孩子推向死亡,若然婆婆知道,她会放过你么?即便你是诰命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个表哥,袁府的四老爷,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唆使,在杜姨娘的炭火里做手脚,现在恐怕自身难保呢!日后你还有什么动作,要想找他,可就难了。还有啊,雅兰那个丫头,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被人连累,如今被王府的侯爷,禁足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在骗我!我的雅儿是嫡出,是正室,怎么可能会被禁足,侯爷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相信他人的栽赃!”如果说之前袁氏还能稳住身形的话,那么当她听到女儿真的出事的一刹那,是真的感觉到锥心了,她反复地重复着几个字,慌乱的表情,一瞬就老了十岁。 “这种节骨眼上,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顾氏说着,见到袁氏的表情,更加解恨。这一秒她想了许久,也盼望了许久,若当初不是因为她的猜疑和善妒,那么也许沈锦端还活的好好的,她的孩子也不会有事,安哥与她的心结也许也很早就能解开,他们一定还过着很幸福的生活。 一想到那么多因为袁氏而无辜死去的人,顾氏就不能原谅:“还有一件事,嫂嫂可能还不知道吧,颜姨娘是我派人接回来的,大家都知道了。但是她的真实身份,却并非是颜府的丫鬟而已。她啊,其实是表叔养在外面的女儿,是婆婆的亲侄女!嫂嫂你说,一旦你的事情被揭发,婆婆是会向着她自己的侄女,还是你这个坏事做尽的儿媳妇呢!对了,颜姨娘的娘亲已经被正了名分,所以她现在,重新住进杜府,就是嫂嫂你的隔壁院子!那里头成日欢声笑语的,嫂嫂要是觉得孤寂,也实属无奈了!” “顾青岚,你这个蛇蝎的女人!”袁氏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她生平最在意的两件事,第一件是与别人分享丈夫的关爱,第二件是最在意的女儿,现在两个人一个出事,一个对她不屑一顾,袁氏气得浑身发抖,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老爷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他的妻子啊!还有雅儿,那孩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被禁足,一定是被什么人算计了。不行,我要去看看,我得去看看……”她兀自地念叨了一阵,竟然真的开始穿衣梳妆起来,门口被喝退的徐嬷嬷此时进来,看到袁氏的样子,一阵哀嚎:“夫人,您可不能有事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冰火重天袁氏伸手王府 都说三月是最温暖舒适的季节,这一夜的月光却是格外地明亮,皎洁地铺展在四处,那低垂的树枝摆弄出婆娑姿态,妖娆动人。月光下杜汀兰一袭浅色衣衫,长长的发垂落下来,她站在大树下,依稀想起,当年住在梧桐院的时候,也曾这样仰天长看,那时候的愿望是如此简单,就是想知道,给他生命的那个男子,是什么样子,因为娘亲留下那些屈指可数的东西里,竟然有几本随记,都是事关父亲的。那时候她就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个男子,竟然会让娘亲即使面对如此待遇,还能甘之如饴地想着念着,等着盼着,然而她等到最后,也没能如愿再见。 泪水盈盈划过脸庞,很快被锦帕吸干。杜汀兰仰起头,顾氏慈爱的脸在眼前,她露出苦涩地笑意:“婶母。” “想你娘亲了?”顾氏说着,将杜汀兰揽过自己的胸前,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念孩子,只是,这想念比杜汀兰更甚。 “好孩子,你娘亲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顾氏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自己何尝不是眼圈红红的。 擦拭干泪水,杜汀兰勉强笑道:“婶母也是,要好好的保重。” “那是自然。”她的这条命,不止承载了丈夫和孩子的心血,更是王玉钏用自己的命和运气换过来的,得来不易,哪怕是要艰辛地活着,也要坚持下去,一直到再也不能动弹的那天。 顾氏说着,道:“你来,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你说。” “是我要先向婶母请罪,没有经过婶母的应允就率先行动,但求婶母责罚。” 顾氏道:“你所做的也正是我在计划的,只不过你早我一步。又何错之有。” “婶母不怪我擅自行动了么?”当日婶母是那样决绝地要与她分道扬镳,就是因为她在祖母和母亲面前说了袁氏几句好话。 “当时我的确是很生气,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顾氏说道。那时候得知要封诰命夫人的事。她以为杜汀兰也会加入阻拦的队伍,谁知道她反而说了袁氏许多好话,顾氏就有一种被临阵倒戈的念头,觉得是被杜汀兰糊弄了。那时候急于复仇的她真的什么什么都没有细想,就直接地要与杜汀兰断交。后来还是安姑姑心细。故意打破茶碗,给她自己发掘的时间。所以其实后来杜府上下知道的顾氏与杜汀兰决裂,其实是那晚顾氏冥思苦想的结果,也是她配合杜汀兰计划的一部分。只有让袁氏放松了警惕,才能抓住更多的破绽。 “只有爬得更高,才能跌得更痛。”顾氏说着,咬紧了牙关:“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杜汀兰正为此事犹豫,道:“袁氏罪恶滔天,理应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但是五姐姐……”对于一个无辜的人,她始终下不了手去害她。偏偏。这个人又是她杀母仇人的女儿。 “你既也知,杜雅兰是袁筱萍的女儿,那便该知道,她身上流淌着一半她的血液。她既受袁筱萍言传身教,也受杜府耳濡目染,要想出淤泥而不染,只怕也只是说说而已。”袁氏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她,要她相信杜雅兰冰清玉洁,是个良善之人。除非是天塌地陷! “婶母是说……” “我单独想跟你说的话,也是这个。最是让人不会怀疑的人,最是可疑。你适才说杜馨兰的孩子无缘无故地没了?” 杜府攀上王府这样的亲家,高兴都来不及。至于住在王府的人究竟是怎样的遭遇,还是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知得到。 “是,侄女当时也觉得奇怪,杜馨兰好好的养胎,如何杜雅兰一过去。她的孩子就没了。之后又被查出炭火一事与袁府的舅舅有关,所以所有人理所应当地把杜雅兰当做罪魁祸首。但侄女却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她想说的是是杜馨兰设下陷阱,引杜雅兰入局,但是这一点她怎么都没有想明白,杜馨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最痛恨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她么? “不管此事是何人所为,你又何曾知道,也许杜雅兰也是将计就计呢!”虽然危险,虽然很可能被怀疑,但是自古兵行险招,而王府的人都是爱胡思乱想的,最是容易发现的真相,到最后越会被人怀疑。到最后,她杜雅兰也顶多被关过三五日,但是杜馨兰的孩子是彻底被她除去,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再无后顾之忧! “所以这一次回去,不但要防着杜馨兰,也要防着杜雅兰。你已经明目张胆地对袁氏下过手,焉知她不会因此恼恨于你。”顾氏叮嘱道。 “是,侄女记住了。”还是婶母想得仔细,她就算对袁氏手下留情,可能在杜雅兰眼里,也没有伤害来得深,她现在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定然也容易胡思乱想,视她如敌。 “去吧,还有很多仗要打。” “等等……”已经走远的身影停住,杜汀兰回头,顾氏却又道:“无事了。”她想告诉杜汀兰,要她注意杜雅兰并不单单是因为袁筱萍的原因,而是因为那一****撞见杜雅兰与尹子策的相遇。顾氏担心杜雅兰会利用这一点,所以善加提醒,但又一想,女子都是感性的动物,还是要自己去切身感受,才会明白其中滋味。否则不管旁人如何规劝,都是无用的。 原本都以为袁氏是自己说说罢了,哪里想到茹古院的烛火燃了一夜,袁氏一大早就领着人出门了,因为大老爷那些狠话是在昨夜,禁足袁氏的事情还没有发下令去,所以她侥幸躲过门口的家丁,顺利以大老爷嫡妻的身份到了风王府。 杜府人尚且不知,何况是王府,都道是侯夫人的生母,又是诰命的淑人,便好茶地招待着。人是杨氏亲自接待的,因担心她操心,藕香阁和沁芳阁的事情还瞒着,杨氏客套了几句,就有了乏意,不想袁氏正中下怀,她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帮助女儿,所以也借故出来。 来了一趟,是没有理由不见亲女儿的,袁氏便在王府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杜雅兰所居住的藕香阁。 此时的杜雅兰正呆滞地看着盘中餐,没有丈夫陪伴的日子度日如年,忽然听闻母亲来了,是猛地一惊,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PS:  今天是咱们女同胞的节日,大家都要快乐哦! 第三百二十九章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所闻沁芳阁庶女悲咽曲 “母亲!”一头扎进袁氏的怀里,杜雅兰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紫绡忙四下观看,见周遭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劝道:“小姐,坐下说话吧,夫人难得来一趟。︾,” “啪!”袁氏顺手就给了紫绡一记耳光,呵斥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呆笨的奴才,我的雅儿才会含冤蒙屈!紫绡,小姐出嫁前我曾经对你千叮万嘱,你却将我的话视作耳边风,你可知罪?” 紫绡好意上前,却被指责了不是,懵懂地捂着发疼的面颊,忍着泪跪下道:“奴婢知错。” 迟来一步的紫菱见到自己姐姐被打,一阵心痛,忙也跪下来,道:“夫人,奴婢们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小姐,不知道是哪里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示下。” 袁氏冷哼一声:“不服气是不是?我且问你,这王府的主子是谁?住在这藕香阁的主子是谁?这王府的主子和藕香阁的主子又有何关联?王府是天家,在这里说话做事都要加倍小心,小姐,只是闺阁时候的称呼,风王府不会有你们的小姐,只有侯夫人!” “奴婢们并不敢,只是私下里才敢这么叫。”紫菱倔强地说道,小姐这个称谓是小姐特许的,夫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还敢顶嘴!”袁氏的权益被触犯,当即横眉,紫绡见势不妙,忙扯了紫菱袖子。道:“奴婢们知错。”这个时候还要犟嘴,只会是自讨苦吃。平日里紫绡再是对紫菱有诸多微词,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来。眼下跟着小姐陪嫁过来,自动就把袁氏也视作外人了。 “母亲,只是在藕香阁无人时,女儿才许她们这么叫,也是太思念母亲,才会如此,母亲何必为难她们呢。”杜雅兰也觉得自己母亲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个称呼。再说。她受宠那会,侯爷也没有介意过这些,她失宠,侯爷也不是因为这个才不理会她。紫绡紫菱一直贴心伺候在身边。有着多年的感情。杜雅兰如何舍得她们受罪。 袁氏道:“就是因为你心软。才会被杜馨兰那个庶女骑在头上!”说罢恨恨地:“你护着她们,迟早有一天会被她们给害苦!” 紫绡把头埋得更地,紫菱则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她事事以小姐为先,何曾害过小姐? 虽然见面是喜悦的,但是母亲一来就拿丫鬟开涮,而这两个丫鬟与她的情分又不同一般,杜雅兰便有些不耐了:“母亲难得来一次,何苦要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该不会是,觉得女儿连教训丫鬟的能力都没有,故意来走这一趟的吧!” 袁氏一滞,这还是她教养出来的那个女儿么?见女儿脸色蜡黄,终究是舍不得女儿遭罪,做母亲的,总要先低头,眼圈一红,道:“为娘是心疼你,好好的一个孩子,如何弄到今日这步田地。” 这是她娇生惯养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孩子啊,如今被人冷落不说,还被冠上谋害子嗣的罪名,袁氏如何不心疼?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女儿太懦弱,一个正室竟然会被小妾欺负到这个地步,她是不能对女儿发脾气,这才把怨气撒在丫鬟身上。 杜雅兰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道:“是我自己不争气,得不到侯爷的欢心。” “不,雅儿,不是这样,你听我说,此事,与杜馨兰那个贱货脱不了干系,分明是她栽赃陷害。”袁氏暗恨自己瞎了眼,筹谋多年,竟然养虎为患,错把杜馨兰那个庶女养了这么多年。 “栽赃陷害?”杜雅兰重复了这几个字,仰起头,空洞地看着袁氏:“母亲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一样,会把自己的孩子也当做筹码?” “你……你说的什么话!”袁氏昨日被杜汀兰和顾氏联手摆了一局,又遭丈夫轻视,心里已经很难受了。本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女儿身上,可是女儿居然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她。袁氏心里发杵,该不是,女儿受打击过头了吧!思及此又是伤心又是难过,眼睛里的表情分外分明。 杜雅兰见了不忍,别过头,道:“算了,眼下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母亲今日来,是有何事?”她本是想问,肚子里这团假肉要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落地,但是看到母亲的状态,改变了主意。 袁氏将锦铃推到杜雅兰身边,道:“母亲思来想去,你这里比我更需要人。就让锦铃留下来帮助你吧。” 杜雅兰拒绝道:“那怎么行,锦铃一直是伺候母亲的,还是跟着母亲更好。” 袁氏是下定决心要留下锦铃的,也是她此行唯一的目的,当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便板起脸孔,道:“是不是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母亲可是为你好!” 杜雅兰便不能再说什么,留下了锦铃,袁氏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她要赶在日落之前返回茹古院,不让人看出破绽。 等她走后,病痛交加的杜雅兰忽然坐起来,说道:“锦铃,陪我出去走走。” 沁芳阁内,昏睡了一日的杜馨兰再次醒来,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翠微见了,道:“姨娘,可是要喝水?” 杜馨兰摇摇头,嘴唇虽然干涸得厉害,可是却没有一点口渴的意思,也没有喝水的**。她张了张嘴,慢慢开口:“我睡了多久?” 翠微道:“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在这之前,也数次昏睡过去,算算时间,也有十来日了,大夫说您失血过多,可能要休养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到以前。” “这期间侯爷来过不下十次,几乎是每日都来,可不巧的是,他来的时候姨您都昏睡着,侯爷见您睡的香,就没让人叫醒。”翠微哽咽地说道,其实是姨娘一直昏昏沉沉的,根本叫不醒。王府里所有的好药都让侯爷搬过来了,可也一直不见好转。大夫说,就算用最好的药材,姨娘的身子也早就因为虚耗过度,难以修复了。要是不受刺激,还是可能好转的。翠微是****守着,就希望姨娘早些真正清醒过来。 杜馨兰裂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翠微,不要再瞒我了,我不会好了,对不对?” “姨娘其实没有必要赌上自己的。”翠微哑着声,打一开始,她就不赞同姨娘的决定,可是姨娘心意已决,她只能配合着行动。但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的话,翠微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第三百三十章 第三百三十章 他山夜雨时香消魂归去 翠微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即便是如此,还是能够看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也许姨娘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当着她的面,却佯装坚强罢了。 “翠微……”杜馨兰抬了抬手,双手是那样无力,她最终不得不放弃这个举动,安慰翠微道:“你别哭,这个孩子,本就是个孽种,不该来这世上的。” 翠微闻言,放声大哭起来,都这个时候了,姨娘还想着安慰么?那是她自己的孩子,亲手葬送掉,哪里会不心痛?不过是勉强支撑着而已! “侯夫人。”蓦然,一声丫鬟的声音惊醒了还在痛哭的两个人,翠微先擦了泪,站起来,迎面杜雅兰已经进来了,也许是触景生情,从未出错的翠微竟然不小心身子一斜,差一点撞到对面过来的杜雅兰。杜雅兰微微往边上闪了闪,这时才能站定,翠微忙道歉:“侯夫人,奴婢……” “我知道你辛苦了,并非无意的,去吧,我来看看你家主子。” 杜馨兰噏动着嘴唇:“污秽之地,姐姐不必来的。” 从那一日小产分别后,这还是姐妹俩第一次重逢。杜雅兰步履生风,杜馨兰虽在病中,却也强撑着意识来对待。她在床榻上看得明白,待翠微出去,杜雅兰也支走了紫菱,杜馨兰才道:“姐姐这一招,真是狠毒啊!” 对上杜雅兰怨怼的眼神:“我狠毒?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纵然我狠毒,也不及妹妹,居然可以亲手害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当日她就知道自己着了庶妹的道。于是她将计就计,在侯爷面前赌咒发誓。她是嫡出的正室,她越是笃定,语气越是坚决,事后侯爷回想起来,才会越觉得事情可疑。她不要自己去查明,她要等待。等待侯爷自己主动去追查。然而揭穿杜馨兰,只有如此,杜馨兰在侯爷心中的地位才会轰然倒塌。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借此重新上位。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杜馨兰居然出了第二招,而就在那种关键的时候,竟然真的查出炭火一事与四舅舅有些联系。慌乱中她只好出了下下策,自请降位。其实也只是缓兵之策,一个嫡出的侯夫人位份,怎么可能说降就降? 而让她更加想不明白的是,杜馨兰明明知道此事风险这么大。竟然为了拖她下水,毫不犹豫地做了。 “你是不是疯了,放着好好的姨娘不做。非要来跟我争?你我二人自小一同长大,情分当然与别人不同。为何不能携手共进。反而尔虞我诈?我杜雅兰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要恩将仇报?” “呵呵呵呵呵……”杜馨兰苦笑一阵:“你我二人,为何走到今天,姐姐不是更加清楚么?姐姐当真对妹妹如此好?” “你什么意思?”杜雅兰变了脸色。 杜馨兰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直视着杜雅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姐姐当初对妹妹做过什么,你敢说你都忘记了?”把她压在自己底下也就算了,毕竟她是嫡出,自己是庶出。可是为了保全侯夫人的地位,竟然唆使外人对她下手,毁了她的一生,这一笔账,她如何不算? 看着杜雅兰闪烁的眼神,杜馨兰更加抑制不住地狂笑:“姐姐,怎么,你怕了?若是我将一切和盘托出,只怕姐姐你,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吧!”杜雅兰,你也有今天么?当日你揣着伪善面孔对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妹妹?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地位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我同气连枝?其实我们姐妹三人之中,最卑鄙的人,就是你。 杜馨兰笑着笑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杜雅兰见了,嘴角上扬,也不管杜馨兰咳成什么样子,优雅地坐下来,道:“是啊,若是妹妹真的向侯爷告发我,我的确是如妹妹所想,不过,也要看妹妹能不能撑到侯爷来的时候。” 只一瞬杜雅兰便下了决定,杜馨兰知道她太多秘密,她不能让她有再见侯爷的机会,而最好的办法,眼下就在眼前。 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杜馨兰忽然来了精神,她径自坐起来,冷笑道:“姐姐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也对,在杜府的时候母亲就用过这种方法,姐姐身为她的亲女,又有什么是做不来的事情。” 杜雅兰用锦帕细致地擦着指甲,如同珍爱的瓷器,嘴巴里也没闲着:“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沁芳阁上上下下都看见了,我是好心来探望妹妹的。妹妹有些日子没有出去了吧,这个季节外面的阳光可是好得很呢!只可惜现在是晚上,不然我一定带妹妹去逛逛园子,顺带呢,告诉妹妹一件事。一件妹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 随后杜雅兰站起来,贴近了杜馨兰,对着她道:“妹妹,你可要记清了……”不疾不徐地说完,而后看着杜馨兰更加苍白的面色,胸中积郁的闷气消了大半,她笑了笑:“妹妹可要小心保重,要是到时候因此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我们好歹姐妹一场,我也舍不得看到妹妹这般难过。所以妹妹千万放宽心,这些都不过是过去的事情,要真为了那些个事斤斤计较,可就不划算了。” “我也算是来看过妹妹了,不过可惜,妹妹想用肚子里的孩子打击我,却偷鸡不成,下一次,别再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了。妹妹,姐姐藕香阁还有要事,下次再来看你。”说着大摇大摆地从杜馨兰跟前走过,临到帘子,还不忘回头一笑。 “姨娘,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从外面匆匆进来,见了杜馨兰的人就说道:“杜府那边派人来说,方姨娘早上不知道是食用了什么,这个时候上吐下泻的,人已经昏过去了!” “你说什么?”杜馨兰大惊,茫然地看着丫鬟,随后一张口,却是喷出一口血来! 三月的天说下雨就下雨,刚开始还只是蒙蒙小雨,过了不久便滴着屋檐,随后是一阵的倾盆大雨。杜汀兰刚从外面回来,因为没有带伞,身子也湿了些,绿影一进门忙跑到窗边关窗,江嬷嬷去端了姜汤来,亲自监督杜汀兰喝下去,关好门窗的绿影则找出干净的衣衫,又吩咐人去备沐浴的热水。她自己拿着一张干手帕给杜汀兰擦拭头发,一面说道:“小姐,还是快些去洗洗吧,回头又该着凉了。” “是啊!”江嬷嬷也是这个意思,小姐迟迟都没有和三爷圆房,但是养着身子总是好的,日后怀孩子也不会那么辛苦。 “侧夫人,杜姨娘那边怕是不好了。”思雨一进来就说道。杜汀兰正卸妆,听到此话猛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面冲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第三百三十一章 好姐妹从也不泪嘁到天明 生平第一次这么用力的奔跑,雨水打落在头发上身上,冰冷的雨珠混合着汗水凝结在一处,从耳际滚落。▲∴,杜汀兰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不好的消息,会那么难过,她明明是恨杜馨兰这个庶姐的,而杜馨兰同样是恨她的。 “坚持住,你要坚持住!”她心里默默地说着。 一口气跑到沁芳阁门口,途中累得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刚一到门口就听见翠微轻微的哭泣,杜汀兰心里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翠微见了,忙道:“姨娘,姨娘,你醒醒。是侧夫人过来了。” 杜馨兰本已气若游丝,闻听此言费力地睁大了眼,迸射出一抹微弱的火光,她张了张口:“翠微,快,把我那套刚得的头面给七妹妹找出来。” 杜汀兰鼻子一酸,她竟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还是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事? 与她猜想的一样,翠微含着泪道:“侧夫人,姨娘已经忘记了过去许多事,只记得侧夫人是七小姐的时候了。” 关于姨娘混沌的意识,想错开的迟钝,还有卖力的笑容,其实翠微比谁都清楚,从她被定下做王府的妾侍起,姨娘就没有快乐过一天,所以她才会下意识把不开心的这一段直接删除,留下还在闺阁时,那些美好的过往。她甚至直接地忽略她自己如今是杜府嫁出去的七小姐,反而记得。杜汀兰才是七小姐,她们,还是天真烂漫的孩童时候。 “姐姐,我在这。”杜汀兰握紧了她的手,什么时候,一个人的手可以这样的凉,凉到即使她如此用力的握住,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暖在一点一点流失,身上血液被抽干? 杜馨兰触摸着温暖的手心。整个人精神了起来。翠微一见更加伤心,杜汀兰心里像是被棉花堵住,,闷闷的。慌慌的。都说人在死前有一种状态。叫做回光返照,难道姐姐就是么?她猛地摇头,道:“姐姐。你等着,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你等着。” 在她转身的同时杜馨兰反手拉住了她,道:“不用了。” 半靠在迎枕上,杜馨兰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要是现在不说,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时间已经不多了,见了不该见的人,也见了想要见的人,那样该是多好。 “不会的,我不准你死!我们还没有真的斗过,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离我而去?不可以,杜馨兰你听着,你要好好活起来,养好自己的身子,我还等着你向我复仇,杜馨兰你听到没有?”以往每次提到这些事,她总是恨不能撕了她的状态,然而今日杜馨兰苍凉地笑了:“你真是好笑,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连安慰人都不会。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也别再勉强自己,这些都是注定的。”注定她从一开始信错了人,就活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我不相信命,我只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杜馨兰重复了几次,幽幽说道:“这世上,因果循坏,谁都躲不过。”一面正视了杜汀兰,道:“没想到到了今天,最关心我的人,居然还是你。不过这样也好,咳咳咳,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们之间,咳咳……” 阻止了杜汀兰说话的举动,杜馨兰接着说道:“你碎了我的梦,我也坏了你的亲事,我们之间,扯平了。”就算是到现在她也不愿意认输,更不想让庶妹也觉得她是那么可怜。袁润天是她心里永远的梦想,而似乎自始至终,她都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一点慰藉,有一次她故意接近他,他甚至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杜汀兰产生恨意,及至到后来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从中作梗拆散了他们的姻缘,甚至当她知道后来与袁润天定亲的陈家小姐出事的时候,心里头还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可不管如何,她心里始终存在那个人的位置,那个人的位置,无人能及。 一想起他,杜馨兰满满的都是憧憬,思绪也似乎一下子被拉回了多年前,初见他的第一眼,她笑着说道:“你记得吗?那一日,润表哥穿着白色的衣衫,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能够有那样儒雅的气质。现在我忽然好羡慕贵阳郡主,起码她可以那么大方地喜欢一个人。”有些累地靠在迎枕上,空洞的眼睛里留着一份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是从何而来,杜汀兰看不明白。像是在仰望天空,又像是在夜下许愿。 “润表哥……”杜馨兰喃喃地说着,揪着心口,每一次提到他,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痛,又会觉得甜蜜,所以翠微一直不曾在她面前提起,也是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可眼下她是个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好想再见你一面,这种话她只能在心底期望着,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胆子说出来。 杜汀兰见到她的状态,已然明白,她说道:“姐姐,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言罢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或许就能达成她的愿望。 身后的杜馨兰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还在自言自语着:“润表哥……” 直到此刻,杜汀兰才明白杜馨兰不是已经忘记,而是隐埋得太深,这种情感如同猛烈的暴风雨,让人内心震撼又有所顾忌。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庶姐,与袁润天是绝无可能的可能,所以她一直保留着自己的心,谁想到庶姐竟然沦陷得那样深。是啊,男女的情感里,从来没有先后,从来不分身份地位。 滂沱的大雨里,杜汀兰跑回碧水轩一阵翻箱倒柜,待找到那号角时,也顾不得说话,就奋力地吹响了它。可惜是在雨声里,号角的声音被淹没,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忽而想起自己无意识之间,曾经翻开匣子,见到过一方手帕。她随即将那帕子取出,再次在大雨里奔跑起来…… “姨娘!”呼呼的风雨声里,杜汀兰大老远就听到翠微凄厉的叫喊,她身子一顿,手上的帕子飘落到雨水堆积的地面,很快染上一抹嫣红…… 七姐姐,她去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真奴仆原却是以命溅黄昏 天将明的时候,傲慢偏见的杜馨兰带着一丝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带走了她对庶妹杜汀兰的仇恨。呆呆地站在院中,不知道是被大雨淋了多久,直到江嬷嬷寻了来,见到呆滞的杜汀兰,忙将伞靠过去,杜汀兰回头一见是江嬷嬷,只叫了一声,整个人便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院外又是一阵忙碌地将她抬了回去。 院内翠微跪在地上,听到外面的动静,哭红的双眼一眼就瞧见了在地上的帕子,她奔跑进雨中,再次地嚎啕大哭出声:“你为什么不再等等,侧夫人已经带了你最想见的东西过来啊!”侧夫人在如此重要的情形下还愿意丢弃与姨娘最后相聚的时光,姨娘又心心念念着那人,除了是跟那人有关的东西,侧夫人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翠微珍视地将帕子捧在手心,跪地而行,一步一步地到了杜馨兰跟前,奉上那帕子,道:“姨娘,您想要的东西,侧夫人给您带过来了。【ㄨ】生前您没有看到,奴婢定然会烧给您的。还有,您没有达成的愿望,奴婢也定然竭尽全力,帮您达成。您等着奴婢,等奴婢处理好您的事情,再来陪您!” 她面色一凛,擦干眼睑下的泪,站起身来,开始准备提杜馨兰换寿衣。据说人在死后必须要睡在干净的木板上,这样下一世才能刚直不阿,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但是藕香阁那边,却在此时送来一副棺木,一副内部坑洼表面辉煌的棺木。紫绡来时,还带着得意的表情,杜姨娘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跟她们夫人一争高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翠微,道:“侯夫人说了,鉴于和杜姨娘的姐妹情分。特地从外面买了上好的棺木回来,务必要把杜姨娘的丧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们夫人是有身子的人,不方便在这种时候露面。翠微你若是觉得不便,或者想多一些人手帮忙。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翠微仍旧跪着,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紫绡,听完她的话,道:“你转告侯夫人。杜姨娘的大小事务,她生前已经全权交托给侧夫人代办,就不劳烦侯夫人挂心了。” “侧夫人?”紫绡沉吟,怎么是她?不是一直都水火不容的人么?怎么忽然就又攀上交情了,还是侯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但她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眼下还有正事,虽然这件事是紫绡不愿意办的,但夫人有令,她不得不从。 “侯夫人还让我转告姑娘你,杜姨娘身子虚弱。与其让她常年忍受病痛折磨,倒不如这样痛快地上天。其实杜姨娘的死,我们侯夫人也很难过,只是现在她有孕在身,大夫说不能伤心,这才不能过来。姑娘你也知道,比起侧夫人,我们侯夫人对杜姨娘的感情自然更深,所以对姑娘你,也格外高看一眼。如今杜姨娘去了。姑娘的归宿就成了问题……” 紫绡絮絮叨叨说到此处,翠微已经不胜其烦,直接打断道:“侯夫人要请姑娘带什么话,请姑娘直说吧。” 紫绡冷了脸。想她一个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谁不是巴结着上赶,也只有这翠微和那碧水轩的思雨,总是对她不屑一顾的。要不是想侯夫人对此事交代再三,紫绡就要变脸了。 “侯夫人担心姑娘你伤心过度,而且我们藕香阁也正缺人手。姑娘若然愿意……” “这是侯夫人的意思么?”翠微冷了面,直接问道。 紫绡没听出她话里的情绪,道:“当然。”除了侯夫人,她们藕香阁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让翠微过来了。 “麻烦姑娘转告侯夫人,待处理完我们姨娘的事情,奴婢会当面向侯夫人澄清心意的。”翠微说完,是再也不理会紫绡。反是紫绡一愣,翠微忠心耿耿,又没什么地方值得采纳,还以为侯夫人想要她过来,就是表现给侯爷看,而翠微一定会拒绝的,所以紫绡才会在话里还带了几分假意的真诚。如今事情出乎意料,紫绡一时弄不清楚,便匆匆离去,反正这样的地方,晦气得很,还是少待为妙。 由于杜馨兰只是一个没有子女的妾侍,所以她的丧事很是简单,是按照普通姨娘的规格办的,杨氏这样的人根本都不用参与。她死去的第二日,王府便让人埋了,沁芳阁的一众下人里,唯有翠微是真的伤心,从天黑守到天明,是一刻也不曾合眼。 杜馨兰伏三之后的黄昏时分,翠微简单梳洗之后,先是来到碧水轩见了见杜汀兰,听江嬷嬷说是因为在雨里淋湿了,还发着烧昏睡着,便留下带来的包袱,打头就要去藕香阁那边,从碧水轩出门的时候遇上绿影,翠微又与绿影说了几句,最后在绿影惊诧的目光中离开。 藕香阁杜雅兰悠闲地喝着茶,了却一桩事情,比什么都要开心。紫绡乘机拍马屁:“恭喜侯夫人,除去了一个眼中钉。” 杜雅兰将脸一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妹妹是有着一半血缘的亲姐妹,她这么年纪轻轻就没了,我心里是难受得很。只不过因为孩子,才要好好保重,难道你都不知道么?” 紫绡一哽,忙改口道:“是,奴婢一时口误。”肚子里那块肉早就没了,还用来做话题,这是有多虚假。紫绡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眼前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到底是小姐隐藏太深还是她一直思虑太浅? “行了,以后说话注意点,王府可不比杜府,到处都是眼线。”她之前怎么没发觉呢,不然也不会让杜馨兰得意这么久了。好在自己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扳回了一句。还是母亲说的好,再是受宠又怎样,没有实质的地位,说什么都是假的。再得到男人的心又能如何,也要留住命享受得到才作数。 “奴婢还是不明白,夫人其实早就知道杜姨娘在暗中使坏,为何不首先拆穿她,反而是由着她污蔑夫人您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主也好仆也好一出主仆悲歌 “你懂什么?”杜雅兰白了紫绡一眼,道:“这就叫将计就计,我杜雅兰要么不出手,要动手,就必然会点准对方的死穴。” 紫绡道:“那夫人也一定是点到了杜姨娘的死穴吧!”不然大夫都说虽然是滑胎,但是只要好好调养,还是能够康复的,怎么夫人去了一趟不久,沁芳阁就宣布杜姨娘的死讯了? “那是她咎由自取!”杜雅兰说道。她能够容忍她与自己一同生下侯爷的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她非但不对自己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怀着孩子还霸占着丈夫的人,在杜府她姨娘就和母亲争抢一个男人,在王府她还要与她一同分享一个男人,杜雅兰怎么肯? “夫人,翠微来了。”紫菱掀了帘子进来,杜雅兰与紫绡的话题便戛然而止。杜雅兰换上一副悲伤表情,安慰了翠微几句,便道:“如今你也是怪可怜的,不如就留在藕香阁服侍,横竖我与妹妹也一同生活了多年,你的衷心,我自是毋庸置疑的。” 翠微手中紧握着刀柄,冷笑:“奴婢的确是要来回复侯夫人,可并不是侯夫人想象的那个样子!奴婢今日,是来要侯夫人,为我们姨娘偿命!”说着就奔上前去,掏出刀子,就要往杜雅兰那边撞! 杜雅兰还保持着喝茶的姿势,根本没想到躲闪。眼见着刀子就要朝她过来,而翠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形势陡然逆转,杜雅兰脸都吓白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紫菱大喊一声“小姐小心!”猛地跑来,将翠微扑倒,自己也连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砰!”刀子划过紫菱的手腕。又快速地掉落到地上,发出锐利的脆响。 “快,来人啦!”惊慌失神的紫绡先回过神,对着门口大喊起来。 翠微本是抱着要与杜雅兰同归于尽的心情来的。她连日守灵,精神气也不是太好,哪里想到被紫菱这么一推,硬是在地上呻吟出来。在紫绡的大喊声里,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杜雅兰破口大骂:“杜姨娘,你丧尽天良,谋害庶妹,勾结奸人,陷害婶娘,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紫绡听着翠微赌咒的话语,忙先检查了杜雅兰是否受伤,又安慰道:“夫人,她胡言乱语。奴婢这就让人带下去关起来。” 原来还担心翠微真的来投诚,没想到是怀着这么个目的过来的,那就不得不对她采取防备了。院子外很快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将翠微架起来,要往外拖。翠微狂笑几声,看着杜雅兰发白的脸色,继续诅咒道:“哈哈哈哈,杜雅兰,你怕了吗?你怕了吗?你害死了我们姨娘,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化作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翠微的声音尖锐而高亢,杜雅兰先被一惊,再被吓住。整张脸都不对劲了,额头上细密的汗水,还有捏在手心的帕子也湿透。紫绡见了,忙呵斥嬷嬷:“还不带下去!” 几个嬷嬷见翠微瘦弱,又是憔悴之状,便不放在心上。也就是在此时。翠微挣脱嬷嬷的枷锁,几步上前捡起刀来,说了一声:“姨娘,奴婢无能,没能帮您报仇!奴婢这就来找您,向您赔罪!”言罢朝着柱子一撞,嫣红的血丝顺着额角流下来,翠微笑了笑,扬起刀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向自己的小腹…… 刀光乍起,刀子穿肠而过,翠微缓缓,缓缓嫡女仰躺在地,她嘴角含着几许笑意,眼光迷离,仿佛已经看到杜馨兰在向她招手。翠微笑得更欢,身子慢慢地倒下,她伸出手,那笑,戛然而止…… 五岁的时候,她与娘亲出来逛集市,被人贩子看上,几经辗转卖到杜府,改名翠微。刚来的时候她只知道嘤嘤地哭泣,是一个叫做翠莺的小姐姐陪伴她度过最孤独的时光。 七岁的时候,她已经学会各种伺候的本领,她的主子是杜府的六小姐,姨娘所出,是个庶小姐。这个庶小姐虽然脾气刚硬,但是对她也算不薄。 八岁,她最敬仰的翠莺姐姐离开这个世界,临走前叮嘱她一定要服侍好小姐,照看好小姐,她喏喏地点头,从此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也就是在那一年,小姐开始依赖于她,即使翠莺姐姐的妹妹进府代替了翠莺,小姐却还是对她格外器重。因为对翠莺姐姐的诺言,她不止一次地帮扶过新的翠莺。 九岁,养在外面的七小姐被接回了府,小姐有些不高兴,总是拿翠莺撒气,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也装作不懂。因为一切的秘密,翠莺除了留下簪子给妹妹,还口述给了她听。目的就是要,保小姐善终。 然而她终究食言了,不仅没能照顾好小姐,还将她推向了生死边缘,她还有何颜面去见地底下的翠莺姐姐? 更心碎的是,小姐是如此待她好,就连临终前,还曾替她着想。 那一日侯夫人过来,她见小姐状态尚佳,本着礼节,便告退到外面,谁知道回来后小姐忽然大变,还连着口吐鲜血,慌乱的翠微再是找了多少大夫,都是对她摇头。小姐却很镇定,拉她到床前,道:“左侧匣子里是你的卖身契,我死后,你带着它,去你想去的地方,莫要再回来了。这王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杜府……咳咳咳,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那么对翠莺,我明知她是无辜的,却还是因为她姐姐的死迁怒于她。翠微,我没有一直不痛恨这样的自己,咳咳咳……因为当年的事情,我姨娘也有份参与。可是……咳咳咳,你知道么?每一次看到七妹妹,我心里都很复杂,没有姨娘的孩子,活着可真是累啊!我不想变成没有姨娘的孩子,所以,为了保全姨娘,我只能把气撒在翠莺身上。翠微……其实,你是不是也很鄙视这样的我?” 小姐当时满含希冀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等待她的回答。她心里一阵抽痛,眼角含着泪花,连连摇头:“小姐心地善良,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难道要她大义灭亲供出自己的姨娘,毁了自己的前程,就为了替一个小小的丫鬟洗刷清白么?换做是谁,都是做不到的吧,这就是丫鬟的命! 小姐听到她的回答,笑了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没有什么留给你,那些首饰衣物,你系数都带走吧。其实,你进杜府的第三年,有人来打探过你的消息,对不起翠微,我那是因为舍不得你,所以没有告诉你的家人。如今我死了,也该是得到报应了,害你迟了这么多年,也许再也找不到你的家人,我真的很抱歉。” 她心里又是一酸,那时候翠莺姐姐刚死,小姐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所以她才会假装不知,没想到小姐因此内疚了这么多年。 “还有一件事……”小姐气若游丝,还不忘对她说道:“我们都不是杜雅兰的对手,不要替我报仇,答应我,好好地……活着……” 小姐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说完这一句,就溘然长逝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翠微张了张嘴,抬起的手,忽然地坠落下去…… 小姐,我来了……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没有听你的话,连你最后的愿望都没有满足,对不起…… 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第三百三十四章 第三百三十四章 姊也好妹也好演绎姐妹敌忾 杜馨兰被下葬后的第三天,杜汀兰的烧刚退,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呢?” 恹恹的语气,带着低低的伤感。↑頂點小說,江嬷嬷知道她虽然是醒了,但还是惦记着那边的事情,要想瞒着,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借口,索性都说了:“杜姨娘已经下葬了。” 杜汀兰本在穿鞋,闻言手一抖,鞋子直接落到地上,她回过头,眼里蓄满泪水:“我睡了多久?” 最后的愿望,她没有帮她完成,起码要见上最后的一面,才能安心。哪里知道居然睡了这么久!“呵呵呵呵呵……”忽而格格笑了起来,看得江嬷嬷心惊,怕她也做出什么傻事,道:“此事不怪小姐,是小姐在雨里淋了许久,所以发烧,奴婢们就是想叫醒您,也是无计可施啊!老奴知道小姐面上讨厌杜姨娘,心底里还是当她是亲人,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小姐才要加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莫要意气用事,伤了自己啊!” 垂落的发被窗边的风吹散开,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所以用指甲掐进肉里,回头对江嬷嬷道:“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我,所以与我斗了这么久。嬷嬷,最后还是她赢了是不是?” 不,打赢的不是她们,是老天。老天竟然连她们最后一面也吝啬地不肯给予,是有多残忍! “杜馨兰。你当真这么狠心,就不肯多等一刻么?”只要多等一刻,我便可以拿着那帕子到你跟前,那帕子是润表哥给的,他说过,拿到那帕子的人,便是他一世倾情相待的人。可笑的是她一直都不知道此事,还是无意间看到绿影拿出来,追问下才知道的结果。后来事情渐多,逐渐忘却。等到想起的时候。她们姐妹已经势同水火。那时候她还自作聪明地要留住帕子。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当做对杜馨兰最有力的杀手锏! 而今,她不需要,她也不需要了! 江嬷嬷见自己主子如此伤心。不免也跟着唉声叹气。为了宽慰杜汀兰。她忽然想起还有一物,便道:“翠微姑娘临行前,将一个包裹留给了小姐。说是必要的时候,小姐可以拿着防身。” “翠微她人呢?”七姐姐对人刻薄,但对翠微是极好的,想必对她也会有个妥善交代。 江嬷嬷低下头:“翠微说她担心杜姨娘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寂寞,所以与她同去了。” 手上的衣物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杜汀兰仅仅是应了一声“嗯”,便用力吸了吸鼻子:“那么她走前,还有没有说其他的话。”七姐姐能够在死前想起她来,证明已经放下心中成见。而那个时候她发烧昏迷,那么七姐姐的一应事情定然是翠微一力承担的。眼下就连翠微也去了,她有什么理由还虚弱地放大自己的痛苦,让别人跟着担心?她要做的,是尽快地站起来,坚强地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包裹里有块衣料,衣料紧紧包裹着一张字条,只有一句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与之前翠莺留下簪子里的字条一样,由此可证明,当年事件的前因后果,翠微也是知情者,而一直秘不发声,其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杜馨兰不受连累。而今杜馨兰不再了,杜府的方姨娘如果知道,也没了存活的心思,这证据,便能昭告诸人了。 然而,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小姐,不如修书一封给二夫人,让她在老夫人面前进言几句。”江嬷嬷建议道。 “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杜汀兰道。有了前一次的摊牌,袁氏对她必然诸多防备,这字条就算是翠微亲手所书,然而人已经没了,不能成为最好的人证,到时候袁氏可以反口说是捏造伪证构陷她,岂不更糟? 而且,她总觉得翠微留下这字条,有更深的含义,但是究竟是什么呢?会不会,袁氏还有什么秘密? 想到了这一层,杜汀兰多了几分力气。如今她要复仇不是为了娘亲一个人,还有庶姐和翠微两条人命。 “将翠微厚葬了吧,拿出我私库里的钱,办得好一些。”杜汀兰说道。也算是替她尽力吧! “只怕夫人难以达成此愿了。”思雨撩开帘子,进来说道:“刚刚奴婢从后院过来,听说翠微冲撞了侯夫人,侯夫人因此动了胎气,侯爷生气,便勒令要将翠微的尸体拖到乱葬岗去。” 真真替翠微可惜,一直设身处地为自己主子着想,哪怕到最后关头,也想来个鱼死网破,要不是紫菱,她或许还真的成功了,只能说时运不济。 “小姐,快去侯爷那替翠微求个情吧!”江嬷嬷佩服翠微敢为主子殉葬的勇气,也同情她的遭遇,便立刻进言。 “侯夫人如今身在何处?”杜汀兰沉吟半刻,问道。 “大夫刚刚才从王府出去,想必是在歇息吧。” “你去那边透个风,就说我醒过来去了沁芳阁,发现了一个秘密。”杜汀兰吩咐着,见内室少了人影,又说:“思雨你跟着我,还有更大的事情要你去做。嬷嬷你留在屋里,替我把药看好了。透风的事情,还是交给绿影去做吧。” 绿影跑得快,与紫菱有几分交情,传到杜雅兰耳朵边的时间,会更快一些。 江嬷嬷道:“自从翠微姑娘来过以后,对绿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绿影便出去了,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杜汀兰皱紧眉头:“侯爷是否这几日都未曾回来过?” “是,宫里皇后娘娘病了,宣召侯爷进宫探望,有三五日未回了。” “那么我们去沁芳阁吧。”杜汀兰说着,利落地穿上最后一件外衫,随意地挽起发髻,就出了门。枉她自作聪明,早该料到的,袁氏又怎么会是善茬呢,定然是早早打探好宫里的情况,才敢对杜馨兰下手的。到时候侯爷就算回来,杜馨兰已经被埋了,侯爷即便生气发怒,又不能将怀着他子嗣的正室如何,顶多责备几句,袁氏则帮女儿除去心腹大患,有朝一日生下孩子,袁氏便能依靠女儿,再次扶摇直上。 沁芳阁里的灵堂还没有撤去,杜汀兰跪地焚香,一转身时,就听见杜雅兰的问话:“听说小婶因为妹妹的事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杜汀兰道:“没有侯夫人好。” “小婶此话何意?你我虽为姐妹,可如今你是我的长辈,我一听说你病后过来,就第一时间赶来探望,小婶又何必说这样伤情分的话呢。” “伤不伤情分的话我再说,可伤不伤情分的事,不知道又是谁在做?”杜汀兰回击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三十五章 风言风语王府流言四起 灵堂里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也许是站得累了,也许是心虚,杜雅兰先开口道:“小婶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应该我来问侯夫人。侯夫人自己对杜姨娘做过什么,应该心知肚明才是。”杜馨兰只是滑胎,并无生命危险,她也曾听过大夫说只要调养适宜,是无大碍的。就算是她行将就木,也不可能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完成就香消玉殒。而翠微曾经留话给她,说是在她走开的一段时间,杜雅兰也有过去探望,之后翠微再进去的时候,杜馨兰就口吐鲜血,很快离开人世。 杜雅兰叹了口气:“你我三人一同嫁到王府,虽然辈分不同,可始终相安无事,互相扶持。眼下她出了这样的事,莫要说你伤心,就是我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还是要好生珍重才是。” 说着要来牵杜汀兰的手,被她淡淡躲开,道:“我的身子不劳侯夫人费心。我今日,是来拜祭故人的,这是在她的灵堂,侯夫人是想在这里与我起争执,惹得她连死也不能安生么?我听说,死人的话是最灵验的,不知道杜姨娘死前,有没有替侯夫人祈福过。” 杜雅兰跟着脸色一变,她本来是不相信是非因果的,但是近几日总觉小腹隐隐作痛,杜馨兰是没有什么可怕,她就算是用愤恨的双眼看她的时候,还不是没有力气坐起来与她一争高下。只是那翠微,死的实在惨烈,说是血溅当场也不为过,这些天杜雅兰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翠微死去的样子,是连日噩梦,也憔悴许多。如今又听了杜汀兰这番话,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便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我与妹妹向来情深,她死前,我也陪着说了许多的话。当然。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在杜府的方姨娘,毕竟姐妹一场,她去了,我自然会书信给母亲。让她善待方姨娘的。” 杜汀兰一阵冷笑,人都死了,做这些冠冕堂皇的事情,才会觉得自己面上有光么?若是一个人空有荣华富贵,却孤单无依,又能活到几日?袁氏也不会那么好心去善待吧,只怕是,那些虚伪的优待,正是对方姨娘最致命的毒药! 时至今日,杜汀兰方才看清。这个嫡姐的本来面目,有着和其母亲一样不行于色的狠毒心肠。 “那样最好,侯夫人也最好记得自己在死人面前说过的话,据说很灵验的,要是没有做到,有朝一日,也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杜雅兰插上香烛,在紫绡的搀扶下站起来,杜汀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道:“侯夫人的肚子也有五个月大了吧?凡事可要小心些。” 杜雅兰手抚着小腹。露出微笑:“这个请小婶放心,我自己的孩子,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定然会护他周全的。” “那倒是。之前我还在想,要是侯夫人和杜姨娘同时临盆,又都生下男子,该当如何送礼,如今看来,还是小世子有福气。一出生就能享受两重贺礼了。”既然你那么看重与七姐姐的姐妹情分,那么我预备的是两份一样的贺礼,如此,你也能与七姐姐不分彼此了。可是这另一份是对一个死人的祭奠,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收了。 杜雅兰微微怔忪,随即也回道:“那我先替孩子谢谢小婶了。【ㄨ】不过小婶不给自己留一份么?” 紫绡适时道:“夫人您忘了,三侧夫人还没有身孕呢!” 杜雅兰便捂着帕子笑:“哟,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茬了,都说一孕傻三年,小婶别介意。” 杜汀兰不动声色地看着主仆俩的一唱一和,道:“我也希望早些孕育孩子,但是这事,急不来。至于用品的问题,侯夫人就不要操心了,婆婆早就有言在先,只要是名正言顺地生下王府的孩子,无论是谁,都会得到优待的。”一个孕妇,挺着肚子还那么没有口德,当真是利欲熏心了么?杜雅兰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走上歧途? 用王妃来压制她,杜雅兰是没想到的,当然作为王府最大号女主人,杜雅兰还不敢得罪,嘴巴上既然没有讨到好处,杜雅兰也转换话题,毕竟她来的目的不是吵架。 “听下人说,妹妹在死之前曾经和小婶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不知道都谈论些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杜姨娘不过与我说了几句贴心话。侯夫人不是与杜姨娘相处时间更久么?要说的话应该是更多吧!”就知道有猫腻,就那么吹吹风,她果然就来了,看来七姐姐在死前,真的是被杜雅兰刺激过,但到底是什么,才会造成她早死?杜汀兰一时还查询不到。 杜雅兰见杜汀兰闭口不谈,更加笃定她是掌握了什么秘密,便道:“妹妹死前当然跟我说了许多,不过,我更好奇她对小婶说了什么?不如小婶说出来,看是否与我的一样?”横竖总要讨个大概出来吧,不然就这么来到这晦气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打探到,岂不得不偿失? “她跟我说,她坏了我的亲事,我毁了她的前程,我们之间扯平了。难道她也与侯夫人说过同样的话?”杜汀兰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杜雅兰。 “只是这样?”杜雅兰不相信。 “不然侯夫人以为呢?除非是侯夫人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杜姨娘察觉,却害怕她告诉我,是这样么?” 杜雅兰被这样一唬,忙扯着帕子,道:“没有的事,我曾经如何待妹妹,又是如何待小婶,小婶难道都忘记了么?” 杜汀兰回道:“侯夫人是否言行一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九泉之下的杜姨娘,也知道。” 杜雅兰料定再也问不出什么,在语言上又输了杜汀兰一截,胸口来气,但仍装作无事的样子,道:“妹妹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么?”你不要忘记,没有我当初护着你,如何会有你的今日。更加不要忘记,要不是我母亲处处维护,你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杜雅兰是在提醒杜汀兰,不要恩将仇报,更加不要做,第二个杜馨兰! “侯夫人金尊玉贵,我也只是一介侧室,何来界限之分?我只不过是说出事实,既然侯夫人不喜欢听,那我先告辞了。” 走出沁芳阁,她远远地打量一眼,这道门,也许以后,会很少来了。 没过几日,王府忽然传出流言。(。)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将信将疑杨氏草木皆兵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王妃杨氏。 杜馨兰死的事情杨氏多少听说了一些,但是内幕并不清楚。因为杜雅兰报上去的是流产后雪崩而亡。其实内宅里妻妾争斗的戏码在每个王府都有上演,但是这些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秘密,要拿出去谈论却是极大的丑闻,所以但凡有女眷因争斗死去,都会隐晦地称为“病亡”,如此一来,那些穷困的妾侍家属,还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银钱,反正人都死了,再去理论也没有什么用,拿到银子还能帮助活着的人,所以基本上在贵妇圈里,这也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本来一个小妾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杨氏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再加上她最近感染风寒,在内室卧床休息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病好了,杨氏也在屋子里闷坏了,就带着晚夏乔装成男子,从后门偷偷地溜了出去。 在没有生下尹风的儿女之前,杨氏没少干过这种事情,扮成男子外出要方便得多,所以就算是四十几了,做起这些事还是熟门熟路的。丫鬟晚夏也不是第一次跟着杨氏出来了,两个人对于路径熟悉得很,先是在胡同里吃了几种美食,再四处闲逛。酒肆茶楼是杨氏最爱去的地方,而且她还不会选择那些大型的茶楼,而是一些街边巷道,这种地方的趣事,往往更多。 一进到屋内,小二便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汤,晚夏先是皱眉,还没喝呢,就看到杨氏一咕噜喝干了,晚夏大睁着眼睛,乖乖,以前王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扮作男子怎么一点都不别扭呢!她不知道的是。有一段时间,杨氏还负责管理过明月楼,这种地方,就是熟门熟路。 两个人闲来无事。慢慢地喝着茶,就听那说书先生在上头说开了:“今天要给大家讲一段刚出炉的事,是事关风王府的侯爷。” 晚夏睁大眼,悄悄地对杨氏道:“王妃,是说咱们府上啊!” 杨氏也贴过身子。笑道:“听听都怎么说,是说兴儿的呢!”不管是什么,都比闷在王府做一个正儿八经的王妃强。 接着就听到下头一阵议论:“风王府的侯爷,听说是在成亲之前过继到风王府的。” “是啊!据闻他身带异象,是不能住在自己家的。”关于尹思远的前事,街边都知道了不少,但是作为许家嫡出的少爷,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皇妃许氏的堂弟,还有痞里痞气的样子。还是有足够吸引力的。 “他不是成亲了么?还是杜府的小姐!” 又有人说道:“杜府的三个女儿都嫁到了风王府呢!” 那说书先生就在上头说道:“时光荏苒,话说这杜府的嫡小姐杜氏,一转眼嫁到王府也一年了。都说一入王府深似海,可这侯夫人,当真是祖上积德,几个月前,又传出她身怀有孕的消息,可谓可喜可贺!” 底下有人道:“嘁,这什么大消息,早就知道了!” 说书先生捻捻胡须。【ㄨ】笑道:“莫急呀,事情的起因也就在这里。要说侯夫人怀孕生子也就罢了,可是,她肚子里根本就没有料!” 晚夏揉揉耳朵。在喧闹的人声中对杨氏道:“主子,我没有听错吧?” 杨氏敛了神色:“继续听他说。” 底下有人说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事关侯夫人清白的事情啊!” 也有说道:“我说先生,你打哪听说这么没根据的事情。莫不是,你看到那侯夫人空着肚子出门?” 说书先生一笑:“老朽从何处得来消息。这是老朽求生的本领,可不能告诉各位。但诸位想,但凡一个正常的孕妇,岂会冒着风险去探望一个刚滑胎的小妾?又如何会堂而皇之地跑到灵堂去?” 周围一阵唏嘘,杨氏对此也皱了眉。万圣作为一个王朝,就算杨氏再英明,也是在皇权统治下的王妃。何况万圣历朝历代,都有一些关于子嗣上不成文的规定,譬如怀孕的孕妇是绝对不能去探望小产女子,更不能去参加死人的葬礼的,目的就是避讳,怕阴阳相撞,会克了肚子里的胎儿。通常怀孕的女子都会注意,杜雅兰这些事情杨氏是不知道的,倘若成立,那么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那有什么,万一是这侯夫人艺高胆大呢!” “再是胆大又如何?没有道理会害自己的孩子吧!” 又有说道:“不对啊,前一阵先生不是说,这侯夫人刚害得那小妾滑胎么?怎地一转眼自己还回头。”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杨氏满怀心事地出来,再也没有心情去玩耍。她心思厚重地回到王府,整个人恹恹的,找了春烟过来说话。 春烟听完,道:“侯夫人是嫡出,受过良好的教育,按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想,大抵是在杜府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规矩,所以,也算是无心之失。”关于王府和许家还有杜府的关系,身为将军夫人的春烟,是拧得清的,天子猜忌王府,却忌惮许家,从一个层面,王府还要仰仗许家,仰仗尹思远这个侯爷。所以只要他的后院安好,王府就能与天子相安无事地生活,否则一旦捅破这层窗花纸,遭殃的只会是王府。 “你不用向着她说话。”杨氏道,春烟想什么她是知道的,杨氏道:“我没有怪罪杜氏的意思,只是此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都说空穴来风,事出必然有因,我倒想知道,是何人在布控一切。” 春烟道:“此事王妃何必担心,若然真的怀孕,肚子总是会大起来的,若然假怀孕,届时,侯夫人又从何找出一个孩子来呢!” 见杨氏日有所思,春烟又道:“其实我跟王妃的想法正相反,我觉得此事未必就是有人布控,反而是杜姨娘的事情,真是让人蹊跷。” 杨氏道:“一个妾侍而已,而且她还是杜氏的妹妹,杜氏没有理由会害她。” 春烟道:“如果是为了争宠呢?王妃不要忘记,一个女人为了男子,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杨氏便想起当年自己做侧妃的时候,也是遭遇过正室的欺凌,那正室,也是她娘家的堂姐。她站起来,对晚夏道:“你去把三侧夫人请过来。”杜汀兰是她的儿媳,也是兴儿媳妇的姐妹,应该了解得更多。(。) 第三百三十七章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心念动雅兰诬陷贤小婶 杜汀兰被叫到了蒹葭玉楼,春烟藏于帘后。等杜汀兰坐定,杨氏便将事情草草说了一遍,道:“此事你如何看?” 杜汀兰想了想,婆婆这是有深意啊,风言风语哪个地方没有,但是无风不起浪,而如今王府就数她和杜雅兰,莫不是婆婆在怀疑她?如此一想,便道:“此事儿媳也略有耳闻,未免扰婆婆歇息,也不觉是大事,便没有向婆婆禀明。” “你早知道?从何处听来?”杨氏一听,更是眯起了眼来。 杜汀兰一接到这个危险的信号,就立刻喊停了,果然是怀疑她呢,看来皇家的人多疑是真的了,还好她早有准备,便道:“自打儿媳接手王府事宜后,免不了要出门几趟,就在路途中听说了些,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儿媳想,兴许是哪里的恶作剧,而风口,是朝着咱们王府来的。” “怎么说?”杨氏继续问道,原本她的确想,是不是就是这个儿媳为了霸占王府的主导权才对孙媳下手,如今听来,似乎她另有一番见解,杨氏急于要听下去。 “婆婆您想,要是有人将这件事以讹传讹,而闹到人尽皆知的话,最有利的会是谁?” 当今朝堂格局一分为几,一是以天子为中心的皇权主义,他身后有一文一武的两位帮衬,其中一位就是白逍遥。二是以风王为首的老王府,集结的都是先皇在世时的功勋世家,其中尤为值得一提的就是长公主的夫家顾家,以及左右翼将军穆展兄弟。三是以许家为中心的官僚主义,后宫有许皇后管理,前头许丞相也是老当益壮。说也奇怪,这许家,尽管有皇后撑腰,可却一直保持中立,让人捉摸不透。眼下侯夫人杜雅兰出自杜府。而外祖又是袁家,所以藤蔓牵连,广之又广。 杨氏便明白杜汀兰想说什么了,不管府里如何。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等着杜雅兰的孩子滑胎,只要那孩子不存在,风王府与袁府,与许家的结盟就永远不会存在。朝堂,也永远都会形成这三足鼎立的状态。不会有人壮大,也不会有缩小。虽然是可以抗衡的局面,却也是最稳定的状态。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杨氏又问,这些她早就想到了,但是还是没有那么精细,特别是当说到最有利的人,杨氏还只想到天子,没有想到更多,听儿媳说完。顿时茅塞顿开,不由对这个儿媳多出几分赞赏来。 有时候宅院内的事,总容易牵扯出朝堂的事,谁让这样的家族,总是会选择联姻呢,捆绑销售,总是最容易束缚人的,必要的时候,也最是容易让人脱险的。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儿媳不敢冒昧做主。还请婆婆明断。”杜汀兰心下明白,婆婆问了这么久,说是问她的意思,其实是在考验她。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比起在杜府的时候,在这位婆婆面前,更加要谨小慎微。 “以不变应万变。”杨氏说道。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局中人不理会。这种流言过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当然也可以取捷径,散播一个更轰动的流言,这个流言就会被掩盖过去。明月楼作为万圣最大的情报组织,这一点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但杨氏不想轻易动用这股力量,而且凡事有因有果,她总觉其中还有什么没有被发现的猫腻。于是再问道:“万一此事超出我们预期,或者说并非是出自那些人之手呢!” 杜汀兰愕然,意思不言自明,就是说这就是一件极为细小的家事,没有人利用做什么手脚,而是内院的女子故布疑阵,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这个人选,可能是她,也可能,是杜雅兰自己本身。 轻轻笑道:“其实有时候局内事,局外事,不外乎也是同一件事。”既然是同一件事,那么就不分彼此,理会与不理会,有什么分别么?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不理会,自然不会有下一步动作,没有谁愿意一直唱独角戏。 “若然侯夫人肚子里没有孩子,十个月之后,她如何交代?若然她肚子里有孩子,临盆之日,也自会见分晓。婆婆何不多等几个月呢!”这一回杜汀兰是明白了,婆婆不喜欢她拐弯抹角的说话,或者说,婆婆希望把她看得透彻一点,浅显一点,一个太过聪慧又有说话技巧的女子,是很难得到婆婆真的喜爱的,只有愚笨一点,凡事站在婆婆的立场,与她一条心,才不会受到婆婆的刁难与怀疑。 果真,杨氏一听完就喜上眉梢,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孙媳妇那边我也许久没有去过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这些传言,若是有,怕该伤心了。你既然过来了,也便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是。”杜汀兰低眉信手地说道,盼的就是这一句话。要说这些流言,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有的,反正她自己没有做过,但是忍不住要想是不是杜雅兰给她的坑,所以她思之再三,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虽然翠微最后给她留下一个巨大的线索,但是杜汀兰不敢轻易拿来用,也确实好奇是不是杜雅兰的诡计。就在这种时候,婆婆找了她来,经过这一番简短的对话,杜汀兰知道,其实婆婆口头关心,心底里还是想自己亲自去查证。有婆婆在前面带头,她自己只是一个跟班,怎么都说得通了,等到了那边,再见机行事吧! 其实藕香阁那边,杜雅兰也正翘首期盼着,近来翠微死前的惨状总在她脑海萦绕,搅得她睡不好吃不香,杜雅兰深知,翠微不会白白去陪葬,必然还留下一个什么把柄下来,而当她派人去打听后才知,翠微来藕香阁之前,曾经去过一趟碧水轩。这下杜雅兰坐不住了,按照她预先设下的陷阱,杜汀兰一定会过来一探虚实,届时,就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 “准备得怎么样了?”紫绡过来,杜雅兰便问道。 “一切都按照夫人的吩咐准备好了,就等着那边过来呢!” 杜雅兰勾起唇角:“很好,你退下吧!” 杜汀兰,既然撕开了这道口子,以为你就能全身而退么?接招吧!我杜雅兰可与杜馨兰那个蠢货不同,对你的打击,一定是实打实的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第三百三十八章 谋定动幕后高人助汀兰 “你且先过去,我换件衣服就来。”杨氏还想再问问春烟的意思,便打发了杜汀兰,自己留下来,等到杜汀兰一出门,春烟后脚从帘子后出来,笑着对杨氏道:“恭喜王妃。” 杨氏将头仰靠在椅子上,感叹道:“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也就是为了应应急。如今看来,还真是捡了便宜,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担心给孩子找了个不得力的妻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以后的血雨腥风,就只能是策儿一个人承受了。 “我看侧夫人的心性,倒是与王妃当年如出一辙呢!” 杨氏摇头:“这孩子比我倔强,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当年的她可是比儿媳妇会隐忍多了,不过隐忍这个词吧,说好听是不计较,说难听就是懦弱。别以为王府发生的事情没在她身上就漠不关心,私下里杨氏对几人的争斗了如指掌,哪个府上没有风风雨雨呢,杨氏只是懒得管罢了。 “行了,狐狸露出了尾巴,我怎么都得去瞧上一瞧。”杨氏说着站起身,见春烟坐着纹丝不动,忽然心念一动,道:“你横竖也无事,不如陪我去看看。” “我?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这可是王妃的家事。”春烟笑着拒绝道,就知道王妃不怀好意,得罪人还不忘拉个垫背的,要是去了,不仅不能隔岸观火,反而把将军府也给拖进去了。虽然说世人都知道他们将军府与风王府交情匪浅,但是春烟就是喜欢自欺欺人地活着,谁让偌大的将军府,就只有她一个将军夫人呢! “春烟你真是,一点都能不必好玩。”计谋落空,杨氏忍不住地抱怨。一边的晚夏见自己主子幼稚的样子,肩膀抖啊抖。还不能让王妃看出来,要不然一准得受罪!不过也是,以往这种事情都是王爷出面的,王妃从来不做得罪人的事儿。就正襟危坐地当着她的“太后”,话说王爷这一去也太久了吧,都三五个月了,也没捎个信回来,难怪王妃手痒痒。想训人了呢! 这头杜汀兰出了蒹葭玉楼,也是跟思雨对话,心中暗道好险,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转眼就走到拐角,隐约见到一个人影,匆忙地从眼前闪过,进入花园里。杜汀兰心下吃惊,正好也听思雨说道:“夫人,奴婢似乎见到紫绡从花园经过。” 还有人跟她看的一样。那就不是错觉了,杜汀兰便问道:“你是否也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 “这就奇了。”紫绡会在大白日拿着这种东西经过,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 “紫绡此举,正好与翠微所留的话吻合,夫人,是时候出马了。”思雨说道,她看得明白,紫绡拿走的正是女子在经期所用的东西,还有换下的衣裤。各院的主子什么时候都有登记,等到怀孕后就会被撤销记录。方便其他女眷更快地怀孕。而通常夫人们在信期换下的衣物,都会有专人负责清洗,在女子信期来时,也会有专人过来收。绝不会拿到外面来。至于下人们的就更简单了,在自己的起更室处理好就是。 杜雅兰,你果真是假怀孕么?不怕被拆穿?可是怎么办呢?就算我不想揭发你,婆婆也要自己来一探究竟了,杜雅兰,这可是你自己寻上来的。兴许这也是七姐姐在天有灵,既然如此,我便也做一回顺水推舟的事情吧! 如此想着便吩咐道:“你快去快回,我先过去稳住她们。” “是,奴婢这就去。”思雨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去了。 一出戏要是太快结束,婆婆看不到的话,也就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了。 躲在树丛处的长福搔搔头:“爷让紧紧跟着,可这主仆忽然分开了,我是跟着侧夫人呢,还是跟着侧夫人?”一面又道:“不对,侧夫人是往藕香阁那边去的,藕香阁不正是咱们侯夫人住的地方么?得,我还是去禀明爷再说吧! 长福说着,一溜烟就闪进了树丛,找他主子去了。 杜汀兰一个人疾步向前走,想起能够拆穿杜雅兰骗人的把戏,浑身的气血就往上涌,这还是她第一次与杜雅兰较量呢! 从碧水轩到藕香阁应该要不了多久的时间,而如果婆婆换好衣服马上过来,正好能够撞见,如此,她便只需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杜雅兰如何狡辩才是。 “飞呀飞呀飞呀!”杜汀兰正走着,耳边传来一阵呼唤,随后便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蹁跹着往她这边而来,嘴里还一直笑着,她后面一对丫鬟,正紧张地呼喊着:“夫人,您慢点,您慢点!” 夫人?杜汀兰在风王府住了一年,也没有见过此人,而婆婆此刻还在自己的蒹葭玉楼,根本没有听说来过客人,那么眼前的女子又是何人? 还没容她想明白,那女子脚步不稳地一头撞向了她,杜汀兰躲闪不及,与那女子直接碰撞到一起,女子还是笑容满面的模样,嘴里说着“我是蝴蝶,飞呀,飞呀”,手却不经意塞过来一张纸条,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前方跑去。 杜汀兰讶然地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手心里真实的存在告诉她自己不是做梦。随后两个丫鬟也上前来,对杜汀兰施礼道:“侧夫人。” “刚刚……”才说了两个字,那两个丫鬟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追赶,远远地跑开了。 杜汀兰忙将纸条摊开,只有四个字:按兵不动。 她惊愕地往四周瞧了瞧,再回忆那女子给她的笑意,不似作假。到底是谁在幕后帮助她? 糟了,思雨已经去通知绿影,只怕这个时候杜雅兰已经捷足先登,杜汀兰暗道一声不好,提起裙摆就往藕香阁赶过去。 果真,藕香阁乌压压一大群人,有蒹葭玉楼过来的,也有藕香阁的,还有……碧水轩她的人。 绿影就站在那正中央,思雨见到杜汀兰过来,对着她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也就是还没有开始,杜汀兰此时内心纠结不堪,虽不知道那人是何目的,但总觉得来的蹊跷。另一方面,也不想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就在她犹豫之间,杨氏发话了:“听闻你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我过来看看,怎地是这幅场景?” 杜雅兰一把眼泪哭诉道:“回太婆婆,孙媳原本也是在屋子里休息,哪知小婶的人忽然闯进来,不由分说要检查孙媳的屋子,孙媳便问可有凭证,那人说不出所以然,因而孙媳便不肯让人搜,谁想到……谁想到他们语态嚣张,说因为小婶管理王府,一切都要听碧水轩的。孙媳虽不是什么人物,可也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哪里受得了这份羞辱,请太婆婆给孙媳做主啊!” 杨氏回头看了杜汀兰:“你有何话说?” 杜汀兰终于明白那句“按兵不动”的意思,于是便也跪下来,道:“还请婆婆给儿媳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初较量嫡姐庶妹分伯仲 她就知道其中没有那么简单,还好过来得及时,但是,杜雅兰说的是什么话? “你说吧。”杨氏有模有样的坐下来,说道。看来这孙媳才是真的巧舌如簧呢,之前她一直与儿媳在一起,所以是断断不信儿媳会有分身术,在同一时间跑到藕香阁来闹事。除非她看走了眼,这个儿媳是个阳奉阴违的人。 不得不说,杨氏对儿媳的偏心还有另一个层面的原因,那就是她自己也曾是庶女,而如今杜汀兰的际遇正是她当年做侧妃时的际遇,甚至还要更甚。所以从内心深处,杨氏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相信儿媳,而不是这个体面的孙媳。 婆婆明知有诈还不挑明,杜汀兰便镇定了许多,对着杜雅兰道:“不知道侯夫人说的检查,是因为何事呢?” 都不知道就里,就往里跳,要是最后还被栽赃,岂不是太冤枉了。 杜雅兰早早做好了准备,杨氏也是她派人去通知的,便也说道:“还有何事?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说是我肚子里并没有怀着侯爷的骨肉,只是投机取巧,想要收拢人心,所以故意宣扬,实际是假怀孕的事实。” 杜汀兰心下愕然,瞧着她振振有词的模样,不像是来虚的,莫不是翠微给的是一条假信息?但是翠微那时候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何会报错呢?除非是…… 不好,中计了! 可还没等她说话,愤愤不平的绿影已经率先开口:“侯夫人本就没有身孕,奴婢亲眼见到紫绡拿着你的亵衣出去,那上面还沾染着血渍。” 杜雅兰嘴角微微勾起,杜汀兰暗叹一声,原来杜雅兰的圈套设在这里。之前都是伏笔,就是等着激怒她的人,然后就有了继续演戏的借口。也怪她自己。在犹豫之间忘记给绿影信号,而绿影自然会按照原定计划来执行。 杜雅兰不无委屈地说道:“太婆婆您看,就连一个小小的侍婢都可以越过孙媳的头上,绿影是小婶的贴身侍婢。她说的话不就正是小婶的意思么?”就是说找人大闹藕香阁,翻箱倒柜,都是遵从杜汀兰的授意,矛头一瞬间直接指向了杜汀兰。 “儿媳,你怎么说?”都到这个口了。杨氏再不做做样子,心就显得太偏了。 “回婆婆,杜姨娘生前的侍婢翠微,曾经在临死前交给儿媳一封书信,里面简洁地陈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儿媳觉得此事不像作假,可也不想冤枉了侯夫人,这才秘而不发。至于因何侯夫人要说是儿媳所为,儿媳就不清楚了。”一面转头道:“思雨,你们是何时到的这藕香阁,又有何人可作证?” 思雨一听到这和之前模拟的对话不一样。就情知情况有变,当即道:“自侧夫人在花园说有些冷,奴婢回去取披风到王妃进藕香阁时,前后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奴婢是在半路遇见绿影的,便叫了她一同被走。谁知道走到半路,忽然看到藕香阁的紫绡匆匆忙忙地跑过,奴婢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跟了上去。刚到藕香阁,就被侯夫人拦住,接着王妃就来了。试问就奴婢和绿影二人。如何有这个本事,在侯夫人的屋内大动干戈呢!” 思雨说得句句在理,最后又添上一句“王妃明鉴”的话,杨氏已然信了大半。偏生此时紫绡出来矢口否认道:“思雨姑娘不知道是何时何地见过奴婢?莫不是眼花了吧?奴婢今日打从睁眼起,就一直守在藕香阁内,不曾踏出半步。” 这可就真是犯难了,一个说见到的是清清楚楚地交代了时间地点,一个说没出门是坦坦荡荡的表情,总不可能听信其中一人的。那样不是显得太失偏颇了么?杨氏便道:“既然事情复杂,便不能听信你二人片面之词。除去你二人之外,还有何人可以作证?” 藕香阁的人不能替自己人作证,同理绿影也不能帮思雨说话了。她咬了咬嘴唇,请示道:“禀王妃,奴婢推举一人,可以作证。” “是何人?” “她便是侯夫人的贴身侍婢紫菱。”绿影说道。 杨氏便征询杜雅兰的意思,杜雅兰虽然不愿,却不信紫菱会帮外人说话,便同意了。埋头的紫菱被突然点到,喏喏地站出来,全身颤抖。不住地往杜雅兰看去。杨氏见到这种表情,便道:“有何话你直接说出来,莫要怕,我给你做主。” 杜雅兰表情一僵,这是变相地羞辱她了,果真是偏心的秤杆啊,将拳头握得死死的,嘴里却道:“紫菱,你只管照实说。” 紫菱浑身如同筛糠似的,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禀王妃,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看到的是不是紫绡姐姐,兴许是看错了。” 杜雅兰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说嘛,紫绡一直在我身边,岂会出去了我也不知道。” 绿影却立即辩驳道:“紫菱你骗人,分明是你告诉我,紫绡偷偷地拿着侯夫人的亵衣出去烧掉的。” 为了保险起见,她之前就和紫菱联络过,还说的好好的,紫菱为何忽然变脸?绿影不忿地看向紫菱,得到的是紫菱羞愧的背影和含着眼泪的忧伤。 “够了!”杨氏一声怒吼:“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分不清谁是谁非,此事还是等兴儿回来再议吧,毕竟也事关王府的颜面。”杨氏是不想管了,本来还以为是一件小事,本来还以为儿媳更胜一筹的,现在看来,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与其说你她是恼恨,还不如说是对儿媳失望。故而不再提及,因道:“孙媳,你虽说儿媳带人搜查你的院子,但仅仅两个侍婢,是否分量不足?儿媳,你也有错,明知王府里流传这样不利的流言,不仅不制止,反而捕风捉影,险些铸成大错。就看在双方都没有损失的份上,暂且压下此事,等孙媳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再来定夺不迟。” 说着就要带晚夏走人,那晚夏也不知是怎么的,好好的走路,居然忽然会崴到脚,还不偏不倚朝杜雅兰的肚子那边跌过去,还好杜雅兰眼疾手快地扶住,晚夏才算是没有摔倒。她脸红地朝杜雅兰说了声谢谢,便跟在杨氏身后走了。 “妹妹还真是手段高明呢!”杜雅兰翘起嘴角,留住了杜汀兰。(。) 第三百四十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四十章 复始更庶姐庶妹心酸唱 懂得用王妃来压制她,倒真的比以前孤军奋战的时候要聪明多了,只可惜思雨和绿影那两个人,居然来得那么晚,要不然她再刺激一下,不怕绿影不中计。不过也没有关系,来日方长,她不急。 “这句话,是我应该送给姐姐才对。”千方百计地引她入局,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目的?让她下台,自己坐上王府主母的位置么?可只要是婆婆在一天,她就只能是妄想!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她不知道? “姐姐艰辛地筹谋,只要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好了。” “怎么会呢,我一出生就是嫡出,注定就比妹妹你的地位高,也注定了我们今生,完全不同的命运。我是侯爷的妻子,而你,不过是个侧夫人,说侧夫人是好听的,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小妾!” “那么七姐姐呢?”面对杜雅兰咄咄逼人,杜汀兰转头问道:“她已经对你俯首称臣,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妄想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下场!” “你真是错得离谱!”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杜雅兰,杜汀兰道:“这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不可以哭不可以疼不可以难受么?人生不过是酸甜苦辣,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谁没有做错事?谁没有不堪的过去?只有你才会想在自己幸福的时候,还要加倍放大别人的痛苦,以彰显你显赫的身份,还是你美好的人生?”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居然连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盲目的铲除异己,就算得逞,终有一天,也只能是孤家寡人! “我无意害你,只是想还七姐姐一个公道。但你若此揪住不放。我也不会手软!“杜汀兰冲着答应了呢说了第一次狠绝的话,后面杜雅兰摔了茶杯,恨恨地说道:”你就是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出到藕香阁的大院。外面的空气是那么清新,杜汀兰也忍不住问,为何一向温顺的五姐姐会忽然变成今天的样子?思雨像是看穿她的心事,劝道:“或许不是侯夫人变了,而是她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大家都被表面的善良蒙骗了,没有看到察觉到她的本质而已。 “或许是吧。”如今看来,也只有你这个理由才能说明一切了。 “夫人,夫人,您等等奴婢。”杜汀兰循着声音望过去,竟然再次看到给她塞纸条的那个女子,她忙走过去,思雨拉着她道:“夫人,听说这夫人脑子不清楚,夫人还是不要过去吧!” 杜汀兰挡住思雨的手:“不怕。她对我没有恶意。” 因为人多,也不便说出对方是对她伸出援手的人,杜汀兰微笑着走过去,刚开口道:“夫人……”那女子已经笑着在她面前翩翩起舞,绕着转了一大圈,又化作蝴蝶似的飞走了,与之前给她纸条的时候判若两人。 杜汀兰惊讶地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这时候上来一个丫鬟,对着杜汀兰福身,道:“侧夫人。” “你是伺候她的人?”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却可以断定这是事实。 “是。”那丫鬟小小的个子,还有些稚气未脱。 “那她是……”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居住在王府么?为何之前都没有见过呢? “回侧夫人。她是堂姑娘。” “堂姑娘?”杜汀兰吃了一惊:“可是你之前明明称呼她为夫人的。” 那丫鬟道:“这是堂姑娘自己要求的。说堂姑娘,侧夫人可能会觉得奇怪,其实她是王妃的妹妹,一直都居住在王府,只是西厢那边距离较远,侧夫人不曾过去罢了。” 婆婆似乎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个妹妹的。想必也是有隐情的,杜汀兰不想因为好奇触了婆婆的逆鳞,便要走。谁知那丫鬟却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说不痛快了。 “堂姑娘与我们王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多年以前,杨府发生了一场变故,而堂姑娘就是那场变故里的不幸人。因为她姨娘逼迫得紧,却害苦了堂姑娘,让她年纪轻轻就患上了郁症,这种病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与常人无异,病着的时候却总爱伤害自己。” “没有治好的办法么?”想来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成了那样,整日神经恍惚,恐怕清醒的时候,自己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吧! 丫鬟摇头:“怕是难了。自从杨府老太爷过世后,王妃怕堂姑娘在杨府无人照料,便把她接过来了。说起来也是,如今杨府的当家人杨老爷,还是堂姑娘的亲哥哥,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杜汀兰不由对这个女子心生怜悯,道:“除了王妃和杨老爷,她没有其他的家人了么?”为什么要让步丫鬟称呼夫人呢?难道有什么往事? “堂姑娘在患上这种病之前,曾经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情郎,可对方门第太低,堂姑娘的姨娘看不上,便硬生生拆散了他们。从此以后,堂姑娘便时而恍惚,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嫁给了那情郎,有时候,也会把王府的男子当做她的情郎。” 王府的男子,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怪不得都没有见过她。婆婆定然也是难以启齿的吧,有一个这样的妹妹,竟不知道她为何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杜汀兰转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婆婆也已经来了,正带着那女子一起放风筝。三月的风正好合适,婆婆仰起头微微地笑着,一滴泪水从她白皙的面庞划过。杜汀兰有所触动,悄然地退到一旁,给这对庶姐妹留下独处的时光。 原来每一个风光的背后,都藏着心酸的往事。原来每一段快乐的时光,都承载了痛苦的回忆。原来每一个看似坚强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七姐姐,你在天上还好么? 婆婆与她的妹妹是庶姐妹,她们也是同样的庶姐妹。可婆婆似乎比她幸运,虽然她的妹妹疯癫了,可是最起码,在想念的时候,还可以看得到摸得到,而她们,在世的时候互相争抢,如今想见一面,只能魂牵梦萦。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要放弃与杜雅兰的争斗,可是,这个心高气傲的嫡姐,她肯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第三百四十一章 晓原委杜雅兰心潮澎湃 时间是一把无情的刀,它摧毁人的意志,磨灭人的本性,在不经意间也过渡了自己。 一转眼就到了杜馨兰的头七,因怕在王府有所冲撞,杜汀兰便带着极少的人来到郊外祭祀。可怜受宠如此的杜馨兰,临了到头,还是因为尹思远不在的原因,被埋到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杜汀兰想着,越发联想到自己身世可怜,寄人篱下,竟红了眼圈。思雨叹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杜姨娘只是个小妾,倘若侯爷在,顶多也就是再给个厚葬,反正都是死了,这些虚荣,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夫人万事想开些,别再有那些无谓的慨叹了。” 杜汀兰叹气:“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何况,现下的我也没有那个福气胡思乱想吧!”这一头杜雅兰下了战书,那头屋子里还有个现成的冬青在虎视眈眈,这前狼后虎的日子,不想打起精神,都不行呢! 孤寂的大坟头旁边还紧紧挨着一座小坟,是杜汀兰带出来葬在一边的,她给那小坟头立了个墓碑,算是给死后的翠微给了个安置之处。杜雅兰狠就狠在,翠微都已经血溅当场,杜馨兰这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对她造成威胁的人了,可是她却不肯好好安葬翠微,非要叫人拖到乱葬岗!等到杜汀兰派去的人找过去,偌大的山岗上哪里还有翠微的尸体?只有几件褴褛的衣裳,还有她随身佩戴的几件饰物。杜汀兰命人都清理出来,并着沁芳阁余下的一些,悉数带出来,草草立了这个坟头,就不知那九泉下的人,会否瞑目? “五小姐实在太狠毒了!”绿影想着还有些不忿,气呼呼地说道:“她明明就听到翠微姐姐是要下地底下陪七小姐的,居然也不肯成全,难道就是因为翠微姐姐在她面前自刎么?” 思雨敲着她的鼻头。道:“说过多少次了,要叫侯夫人,你难道也想被落不知礼数的罪名?”侯夫人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最是容易在这种地方挑刺。还让你打落牙齿活血吞。 绿影揉着发疼的鼻尖,道:“我这也是见四下无人,才敢这么嚷嚷的,再说了,也就是因为侯夫人她不在场。要是在场,就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对着干啊,瞧,她就是下场!” “绿影!”杜汀兰淡然的表情,分明是对绿影对死人不敬的责备。绿影吐吐舌,绕到思雨后头去,小姐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来祭拜,反而是……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怪异。 想着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绿影。杜汀兰又是一叹,道:“日后,还是与紫菱少些来往吧。”倒不是怕杜雅兰利用此事来做文章,而是她疑心重,万一怪罪到绿影头上,可能还会危及紫菱。当然以绿影的性子也是想不到这许多的,杜汀兰也懒得跟她解释,便直接下了令。几人收拾着,到了翠微的坟头,杜汀兰道:“你我虽无过多交集。但你忠心为主的心思,却是让人敬佩。七姐姐就托付给你了,愿你们在那边,过得快活。” 死者已矣。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生前她们明争暗斗,到头来,都是为别人铺路搭桥,那些带着悲伤色调的往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回头望了望,杜汀兰再道:“我原谅你。不是因为你丢了命。而是我知道,有时候你也是身不由己。”更多的是因为,她已经知道有些事不是她所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谁会在最后的当口还要选择带着谎言离去,所以杜汀兰笃定杜馨兰那些话都是有深意的。 几人相携着正欲离去,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匆匆跑来,杜汀兰还不及细看,那身着紫衣的男子已经带着浓重的风尘还有一身的酒气与她擦肩而过,他脚步踉跄,身体虚浮,亏得是后面的人扶住了,才没有摔倒。 这下杜汀兰看得清楚,思雨却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这真的是往日那个风流倜傥羽扇纶巾的侯爷么? 说他要侍疾,胡子拉碴还算说得过去,可是那酒味又是怎么回事? 也没等人问,长福倒是先说话了:“皇后娘娘不日痊愈,侯爷便马不停蹄地回了王府,谁知四处不见杜姨娘的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已经……侯爷心中烦躁,便多饮了几杯。” 杜汀兰冷笑,谁的心里没有苦,谁不是在酸甜苦辣里打滚?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如此作为是在缅怀过去的美好么?还是在借此表达他是一个多么长情多么深情的人? “侯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心中想的却是,此种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没了一个小妾,自然还有更多的女子愿意做他的小妾并且为此前仆后继。况且,她生前的时候你也没给多少真正的实惠,人都没了,再来唱这么一出,不是言过其实了么?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的见面不愉快,杜汀兰一向又对这种公子没有多少好感,因而出口的话不免带了几丝讥讽。 “我们走吧,给侯爷一些和杜姨娘独处的时间。”话虽如此说,实则是不想再看到尹思远那自我沦陷的样子,其窘态实在与平日里相差太大,让人暂时无法接受。 “他,他是侯爷?”还带着惊悚表情的绿影这时忽然开口,又猛然跪地,连连磕头道:“侯爷,杜姨娘是被人谋害的。” “你说什么?”那一来就倒地不起状似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腾地从地上跃起,一溜烟蹦到绿影跟前,紧箍着绿影的手臂,道:“你再说一次。” 许是他来得太突然,许是被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吓住,许是他周身散发的戾气让人恐惧,绿影呆呆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带着颤音说道:“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受人所托。” “受何人所托?”他走前还是好好的人,怎么无端端就那么去了,尹思远本就生疑,现在听人这样一说,也觉其中大有文章。 绿影将手指一指:“就是翠微姐姐,她就在那里。” 躲在暗处的杜雅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对紫菱道:“看到了么?你口中的大善人三侧夫人,我的好小婶,现在正撺掇她的下人,来破坏我跟侯爷之间的关系呢!”紫菱脸一阵白,正要开口,被杜雅兰抢先:“不过,我也不是那么随便被欺负的主,这个坠子,就是最好的武器。”(。) 第三百四十二章 第三百四十二章 山上山杜雅兰口蜜腹剑 “你怎么会在这里?”尹思远好生奇怪,正要一探究竟,却在这档口看到了杜雅兰。杜雅兰虽不曾料想会在此处遇到丈夫,然而关于杜馨兰死后与丈夫的第一次相见,却是她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的了。因而她微微福身,一旁的紫菱怕有闪失,忙扶住了。杜雅兰笑了笑,道:“今日是妹妹的头七,妾身既是姐姐,也是正室,岂有不来之礼?原是想邀着小婶一起过来的,没想到小婶倒是先来一步了。”不疾不徐的语气,淡淡的表情,跟唠家常似的,好似之前与杜汀兰的争吵从未发生过。杜汀兰不由暗暗心惊,瞧人家这一出唱得多好,既体现了她尊敬长辈,也表明自己时刻以丈夫为先,想丈夫所想,急丈夫所急。顺带地,还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贤良大度。 尹思远原是想质问的,乍然这么一听,也有几分合理,便问不下去了。可是毕竟也是自己的小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尹思远虽然听进去一半,心底到底对眼前这个妻子还有有些膈应。想着责备呢,也挑不出毛病,不责备呢,他好好一个小妾就那么死了,做正室的不是也该负点责任么?这么一想,两相矛盾,心烦意乱地踱步开来,一面是自己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小豆芽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一面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尹思远踌躇着,茫茫然看着那鑫立的坟头,最后决定压下此事,暗中调查。 “你费心了。”他这么说了一句,杜雅兰唇边漾起温柔笑意:“侯爷严重了,为侯爷分忧是妾身分内之事。对了,不知道皇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人都回来了,表明也是大好了,可不这么问的话。旁人又如何看得出自己的关心呢?说起来本来皇后病重,杜雅兰这样的侯夫人是要去侍疾的,考虑到她身怀六甲,这才特别允准在府上休息。 “皇后姐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大可放心。” “如此,妾身也能安心了。”一面见尹思远疲惫之态,便也体贴地让长福先送走了,自己则留下来善后。 等到尹思远走远了,杜汀兰这才拍手叫绝:“侯夫人这一出姐妹情深。演的可真是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杜姨娘与侯夫人是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呢。”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杜雅兰那么心急地要把尹思远送走,不就是因为担心她继续再说下去么? “侯爷连日侍奉,必然是累了,我这个做妻子的,关心自己的丈夫,着人好生伺候着送回去早些休息,何错之有?” “是么?”杜汀兰冷哼道:“侯夫人敢做。又如何不敢说呢?恐怕是担心事情一旦被拆穿,你侯夫人的地位不保吧!不对,我说错了,是原来你就担心杜姨娘会危及你,故而对她痛下杀手,是不是?”否则为何一向低调不入眼的翠微,会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不就是想引起轰动,还她主子一个公道么? “你总说是我所为,你有何证据?”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杜雅兰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被杜汀兰这么一激,更加得意:“小婶的担心可能多余了,我会不会被拉下侯夫人的位置。这个不需要小婶担心,再怎么说,我也是侯爷名正言顺的正室。噢,说起来我也替小婶可悲,您这个称谓好听了说是小婶,其实何尝不是一个妾侍?一个妾侍。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与其在这里同情一个死人,小婶不如将枕头垫高些,祈求上苍能够赐给你一个孩子,那样,不是什么翻身的机会都来了么?” 听到这么过分的话语,绿影先就忍不住了,跃跃地要冒出来出头,亏得思雨拉住了,杜雅兰原本想再补充两句,眼角蓦然扫到一旁,随即勾起嘴角,靠近了杜汀兰,一笑,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过侄媳觉得,为今之计,小婶还是要先想想,如何讨得三叔欢心才是。可是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想成全小婶,而是……” 故意拉长的尾音,让人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杜汀兰以为她口不择言,也不想再听,便甩开她手,道:“侯夫人若是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不要再来冲撞死者的亡灵。 她本是轻轻一甩,根本没有用多少的力,谁知杜雅兰却忽然大叫起来,嘴里还连连喊着:“小婶,你……” 就那么向外扑倒了过去…… 杜汀兰吓傻了,心慌意乱之际强迫自己镇定,忙要去拉杜雅兰,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将杜雅兰搂了上来。 而那修长却布满老茧的手,那颀长的背影,那刚毅的线条,不是尹子策,还能是谁? 尹子策是接到母亲的命令出来寻尹思远的,竟无意间看到这个场景,当杜雅兰快要摔出去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接住了她,手腕处的女子两颊酡红,还有被吓到的痕迹,尹子策一阵心疼,却还是顾忌着礼法,将杜雅兰托平了再交给她身后的婢女,道:“没事吧?” 声音是自己都不置信的温柔。杜雅兰柔柔地笑:“多谢三叔,我无碍。要不是三叔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说着用手抚摸着小腹,低下头做害羞状。三言两语就把火点燃了。 果真尹子策得知她无碍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头责备妻子:“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心思。” 杜汀兰无以辩驳,她知道在这种情势下,杜雅兰已经占尽先机,又挑了刺,不论她如何解释,丈夫都是不会相信的。但要自己俯首认罪,又太无天理可言了,因而倔强地站着,道:“三爷就这般以为?我如若有加害她的心思,何必等到现在,何必大费周章地跑到这荒郊野外?”你不是给我下套么?那么我也回给你一个好了,虽然他目前未必相信,但最后的最后,以他的敏锐,又如何不会在事后推敲呢? 这人心哪,总是隔着肚皮的。 尹子策当然首先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又是事关杜雅兰的,便先入为主地以为杜汀兰只是为自己开脱。然而他也曾暗地让阿文观察,阿文回来的汇报是这个侧夫人把王府打理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偷奸耍滑的人。杜雅兰心思何尝细腻,看到人家这种表情,早就洞悉了,立刻补充道:“都是我不好,不小心没有站稳,小婶也不是故意要推我,她大概是不小心,手滑了,三叔,你们不要因为我伤了和气。”(。) 第三百四十三章 第三百四十三章 出错觉尹子策明察暗访 杜雅兰不咸不淡的语气,更加加重了尹子策的疑心,而那我见犹怜的样子,也瞬间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她话音一落,尹子策便向杜汀兰投去责备目光。杜汀兰正面迎了上去,道:“妾身并不曾做过,侯夫人是否怀了身孕乱了记性就未可知了。既然爷还有其他的要事,而妾身也已经祭奠完亲人,未免再生事端,就不再留下陪着侯夫人了。爷以为呢?”他是男子,是她的天,始终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也好,王府事情也多,你先回去吧。”尹子策想了想,说道。母亲千叮万嘱,说她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虽然他不能理解母亲的思想,但不想忤逆长辈的意思。即使此刻已经全然相信了另一个女子,但要当着面对她做出惩戒,尹子策终觉过分。然而究竟那幼时场景历历在目,不讨厌,不代表就是喜欢。故而因此事,对杜汀兰再多一分成见。 杜汀兰则没有心思再去看丈夫的表情,无论她心里多么不希望丈夫继续留下来与自己的嫡姐相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者,她心底有几个疑惑,那疑惑不解开,就无法想出下一步棋子该落向何处。 绿影对此很不满,一上马车就气鼓鼓地说道:“侯夫人真是太过分了!摆明是在嫁祸,爷怎么那么糊涂,竟然相信一个外人的话。”那个该死的阿文,还说会在爷面前帮忙多说夫人的好话,结果好话是说了,却不是说的自家夫人的好话吧!不然爷怎么会对夫人视若无睹?还合起伙来欺负夫人?心底对阿文诅咒了一千一万遍,手头的帕子都快揉碎了。 “她哪里是嫁祸,她是在给我下马威呢!”杜汀兰掀开帘子,远远地还能看到自己的丈夫与嫡姐面对面站着,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交谈。 思雨也看到了,说道:“我们三爷,似乎对侯夫人。格外关照,是不是其中有什么渊源?夫人可别告诉奴婢,您没有发现。” 不得不佩服思雨细微的洞察力,杜汀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先行离开,你让旺财多盯着点。”嫡姐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见过的外人不多,什么时候与自己的丈夫到了这种熟识的地步,是她后知后觉么?还是他们早就认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有多种。但是刚才两人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却不会骗人,就算他们那么刻意的保持距离,可杜汀兰还是能够从丈夫的眼里寻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利用丈夫对她下套,嫡姐这一招也算高明,但要说到斗智斗勇,或许她们之间,还勉强可以说得上势均力敌。想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就是拆招的问题了。 绿影还在叽叽哇哇地抱怨着,怨气从尹子策转嫁到旺财,再到尹思远身上。杜汀兰因笑道:“瞧瞧你,还没嫁人呢,就跟深闺怨妇似的。当真是长大了,我这里也留你不得了,赶明就给你找个好的人家,我这耳根子也清净些。” 绿影双颊酡红,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慌地看着。思雨见杜汀兰有意逗她,也跟着打趣道:“通常女子是有了心上人,才会如你这般。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索性告诉了我们,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也省得我们夫人猜来猜去,对不对?” 绿影啐道:“思雨姐姐你是个坏人。夫人你也是。我不和你们说了。”明明就在说夫人的事,干嘛一股脑忽然扯到她身上,害她都没有防备就掉进去了,真是太坏了! 思雨继续打趣道:“既然你不喜欢夫人猜,那姐姐我来代劳吧。让我想想,是不是旺财?咦。没有什么反应,不是旺财的话,又会是谁?” 绿影是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就和思雨闹在一处,笑声顿时湮没了整个马车。而在外面驾车的旺财,在这短短时间内,面上是各种神色。一面想着夫人总是还记挂着她,不枉他赤胆忠心多年服侍。一面想着绿影每每见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又觉内心苦涩,因而是酸酸甜甜,五味杂陈。 “多谢三叔,刚才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我和孩子都会不保。”杜雅兰要的就是杜汀兰负气离开,她才有机会进一步地瓦解杜汀兰在尹子策心中为数不多的分量。 “你小婶并非顽劣之人,若然真的有伤了你,也是无心之失。”尹子策说着,摘下身上的披风,道:“这里风大,你还怀着身子,该是忌讳着的,何苦还来这里走一遭。”他心疼她,总是救她于危难之间,那是因为他以为她就是“她”。然而这颗已经冷却的心,并不是完全乱了方寸,“她”已经是侄儿的妻子,自己对她除了关心和爱护,再无其他的牵绊。但这份柔软,始终还是舍不得给别人。 肩头上忽然多出来一条披风,杜雅兰心里一暖,感受到哪满满的盛情,是丈夫从未给过的温馨。她微微一笑,声如黄鹂:“我与妹妹素来交好,不管外人对我有什么偏见,都不该因此迁怒到妹妹身上。”看吧,你的妻子这样编排我,可我大度,不跟她计较,还珍惜着这份姐妹情。这种信息传递过去,尹子策更是多了几分偏爱。但心里还有一个疑团,见那坠子在她裙间忽闪忽闪,便道:“原来你还记得。” 杜雅兰顺着他眼神看下去,也是笑道:“是啊,一晃都许多年过去了。” 间接地承认了,尹子策心里一震,真的是“她”? 他一直在猜测各种可能性,最期盼的莫过于佳人在前,如今得以实现,就算不是他的妻子,可能够常常见到,老天始终待他不薄! “当初若不是你相救,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只是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你却不见了踪迹。”尹子策回忆往昔,历历在目,仿佛他还是那个九岁的男童,而眼前的女子正是那一年救他的女孩。 “后来?”杜雅兰略一思索,道:“后来我见你无恙,我的家人来找我,我便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原来如此。”尹子策点点头,她是闺阁小姐,多半也是贪玩偷跑出来,怎能奢望她会在山洞陪他到醒来? “记得那时我身上到处是伤,疼得睡不着,你便给我出了个谜题,不知你是否记得?”这是他最后一个疑问,如果这一点也对得上,那么她必然就是“她”! “谜题?”杜雅兰一阵心慌,这个要是说错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不过她很快地反应过来,微微晃动了身躯,道:“时隔多年,有些记不清了。” 记不清?那个时候她说那是她乳娘教给她的,她****默念,没有道理会遗忘的。 “好了,别想了,你身子弱,我让阿文送你回去吧。”尹子策不忍看她冥思苦想折磨自己的样子,始终还是心软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第三百四十四章 水中水尹思远隔山打牛 回到碧水轩,刚进了屋子,江嬷嬷已经一脸焦急地走来,杜汀兰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嬷嬷,出了什么事?” 江嬷嬷道:“刚才杜府的人过来传话说,方姨娘得知杜姨娘惨死的消息,不能接受事实,就投井自尽了。” 端茶的手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她早晚也会知道的。” 人就是这样,生前的时候坏事做尽,让人憎恨厌恶,在她离去的一瞬间,似乎也带走了所有的仇恨。尽管之前江嬷嬷受过方姨娘各种刁难,现下反而同情起她来:“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方姨娘也是,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绿影兀自倒了杯茶往口里灌,一口气喝干了,哼道:“脸皮那么厚的也会自尽,说出去谁信呐!反正打死我我也是不信的。”今天真是倒霉,先是遇到侯夫人这个瘟神,而自己眼睁睁看着她离间三爷和夫人的关系而使不上力,后来又被思雨奚落一番,现在还听到这种不好的事情,真是邪门了! 江嬷嬷却好似豁然开朗,一拍脑门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侯夫人在这边动手,大夫人就在那边使坏,这母女俩真是坏到极点了。”特别是侯夫人,看着那么温婉善良的一个人,用起手段来,是一点不含糊,对相处十几年的庶妹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心可真够狠的。江嬷嬷这么想着的时候,顺带也替自己夫人捏把汗:“夫人,侯夫人对付完了杜姨娘,下一个,会不会就是……” “你”字她没有说出来,但谁都知道江嬷嬷要说的话,杜汀兰慢条斯理地喝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嫡姐可是贪心得很呢。今天摆这一出,除了离间他们夫妻感情,又开始打其他的算盘了吧! “给婶母那边送封信过去吧!”杜汀兰说道,她要来一个出其不意。这种时候,杜雅兰一定会以为她会用尽心思保全自己的地位和丈夫的心,可杜雅兰定然不会知道,她与丈夫新婚时就约定在前,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只要不触及他不能接受的范围,这个侧夫人的位置,她就保得住。她就是要出其不意,等到杜雅兰以为她还在日盼夜盼丈夫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杜府放了一把火,一把足以浇灭袁氏所有梦想的火,而这个放火的人,却可以是杜府里的,任何人! 江嬷嬷一听,为难道:“二夫人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就是上一次送过去的问安,好似也没有回信。” “怎么回事?”杜汀兰放下茶盏:“为何没有早一点告诉我。”婶母现下的依靠除了祖母,就再无他人了。虽然放出来一个颜姨娘,但袁氏手段有多厉害,指不定她还会再对婶母出手。 “夫人别急,老奴也觉得好生奇怪。所以今早杜府送信过来的时候,老奴就顺便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二夫人已经卧病在床,怕是有一段日子了。” 杜汀兰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上一次虽说没有彻底扳倒袁氏。但已经让她在父亲面前颜面大扫,按理说婶母就算是不乘胜追击,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病倒,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难道是袁氏再次在婶母的饮食里下毒?杜汀兰越想越觉得汗毛倒竖。便转身对思雨道:“我不放心,可否劳烦你回去照看一二。眼前的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可只有思雨一个人会些医术,看起来她是最好的人选。” “夫人糊涂。”思雨说道:“前些日子大夫人才派了锦铃过来,若论医术,奴婢与她可谓旗鼓相当。但夫人想过没有。二夫人病得蹊跷,若然此时奴婢再走开,不是正好给了那边机会,再次向夫人下手么?锦铃,可是会些功夫的。”她若不在,锦铃飞檐走壁,悄悄在这碧水轩放点什么东西,也没有分辨得出来啊,不正好就给藕香阁的人下手的机会?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得不妙。 江嬷嬷便毛遂自荐道:“思雨说得对,夫人现下离不开她,也不能回去探望二夫人,不如老奴来走这一趟,老奴好歹也是杜府的老人了,会好好照料二夫人的身子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江嬷嬷回去探望顾氏,思雨继续留在身边伺候。杜汀兰吩咐绿影道:“你再去替我办一件事。” 蒹葭玉楼里,杨氏被尹思远逗得快要笑岔了气,天伦之乐的景象,实在让人不忍打扰,若非情非得已,长福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在门口东瞅瞅西看看的。尹思远见了那身影,杨氏自然也见到了,不高兴地说道:“就过来陪我说会子话,也有事情,一点不开心。还有你那个小厮是怎么回事,堂堂侯爷的小厮,东张西望跟个贼似的鬼鬼祟祟,难不成我这蒹葭玉楼还是小人出入的场所了。” 说翻脸就翻脸,尹思远早就习惯这种跳跃思维,忙作揖道:“祖母,孙儿哪里有什么要事,还不是前些日子听您说想吃溢香园的桂花糕,这就让长福记着出去买了。您看他两手空空又着急的样,肯定是被哪个不长眼睛的给截胡了,孙儿这就去把那抢了桂花糕的家伙揪回来,大卸八块,替您出气!”言罢撸起袖子,在杨氏目瞪口呆的诧异里大模大样地出了蒹葭玉楼的大院。 等到他一走,晚夏才捂着嘴笑:“侯爷是越来越孝顺王妃了。” 杨氏笑着道:“算这小子有心。”看穿了也未必要拆穿他,兴许是真的有要事吧。 尹思远捡了偏僻所在,长福便汇报道:“小的一直跟着三侧夫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无意间发现一件事。” “说。”长福小心脏跳了跳,要不要禀告侯爷呢,此事非同小可啊!哎,都怪这嘴太快,怎么一不注意,就蹦跶出口了呢! “爷您走后,三爷就来了,后来侯夫人险些摔倒,是三爷救了她。小的当时以为三爷是来寻侯爷的,也就没注意。可后来一想也不对,如果是去寻爷的,也没有必要单独留下与侯夫人说话啊!” “小豆芽不在么?” 长福一哽,三侧夫人明明珠圆玉润的,哪里就是豆芽了?虽然不满爷给的外号,也不敢反驳,道:“三侧夫人之前还在,后来没说谁几句话,就先走了。只剩下……”盯着主子的表情,脚步迈开来,做好逃跑的准备,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呢,长福恨不能一掌把自己拍晕。 “如今三叔身在何处?你去打听一下。若是他不再府中,便让人到那边放个风声,就说三叔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尹思远扬起脸,却是一片纯真笑容,长福胆寒,嘴里吭哧吭哧冒出一个字:“爷……”(。) 第三百四十六章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杜府空城计唱响反击路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伴着杜汀兰砰砰跳动的心,尹思远也在同一时刻吓傻了,待杜汀兰看清事实,惊慌失措地想要站起来,却因太过慌乱试了几次才成功,她捏紧了帕子,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是有多尴尬,背转了身,手指无措地胡乱绞着帕子,流动着的眼波欲语还休。 “侯爷,妾身想起还有几本账簿未阅,先行告辞了。”脚底跟带了润滑油似的,走路生着风,生怕有人在这个时候撞见或是被叫回去。心里突突跳动,混乱得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最初因何出来的目的也忘得一干二净。 尹思远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弯弯的眼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看得长福又是一个哆嗦,主子这是咋了、不会是抽风了吧?那他到底是该去请大夫,还是该先问问主子的意思?长福反复思量着先后顺序,忽见尹思远翻身坐起,拍拍身上的泥土,对着他道;“长福,你过来。” 长福小小移动了一步,跟尹思远还保持着无间道的距离:“爷,有事您说话。” “你掐爷一下。” “嗯?”豁然抬头,长福怀疑自己听错了。 “快,掐爷一下。”尹思远继续说道。 长福揉揉耳朵,脸登时垮了下来,完了,主子真是被摔坏了,还坏得不轻! 左等右等的尹思远半天不见长福有反应,便自己往身上掐了掐,有点疼,麻麻的,还不放心,顺带也往长福手上揪,长福吃痛地大叫一声,尹思远便喃喃道:“原来不是梦!”一面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另一边看着手背,莫名地笑了。 这一边杜汀兰是好一阵快走。回到碧水轩立刻叫散了众丫鬟,就连思雨绿影都阻隔在外。她背靠着门栓,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尹思远贼笑的脸,还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表情。杜汀兰霍地睁开眼睛。猛地摇摇头,怎么会这样?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美好,就这么硬生生被莫名其妙地糟蹋了,糟糕的是,初吻的对象还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另一个男人! 已经来不及细想有没有被人看到,心里头像是被浆糊蒙了,乱糟糟的,一丝头绪也理不出来。 晚膳时,杜汀兰心不在焉地夹菜,思雨看着便道:“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侯爷虽看着顽劣,但也并非是不谙世事的人。”只要他不说,他的小厮不说。这件事情便不会有人提到,更不会让王妃知道。 “我知道了。“随意地答应了一句,绿影见她午膳没用多少,晚膳又是只喝了几口汤,便忙着来劝:“夫人,好歹再多吃一些吧,不吃东西哪里行呢。要是嬷嬷回来见你瘦了,又该骂我了。” “我不饿。”都以为她是因为那个意外的亲吻而烦恼,其实她的忧虑来自他处,那就是当尹思远的脸凑过来的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异常的熟悉,脑海里渐渐与很久之前的某一个场景相融合。在这之前,尹思远曾多次说他们是熟人,杜汀兰只当他纨绔子弟。从不信,更不放在心上,如今一想,或许真的是早就相识。想起婆婆似乎曾经唤过他“兴儿”,那么,他的丈夫呢?也是当年的那个人么? 她不敢确定。 “江嬷嬷那边送了信过来。说是一路平安回到了杜府。”思雨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往碗里添了汤,不经意就那么提了出来。 果真杜汀兰便顺着话头说道;“这一次送的信倒是快。”江嬷嬷似乎也没有走多久,难道是刚刚一到就让人送信回来了?大概也是怕她担心吧,杜汀兰也没有深想,便问道:“还说了什么?” “嬷嬷说,大老爷恢复了颜姨娘姨娘的身份,与颜家那边也有了联络。最近因为颜家老太爷寿辰,老夫人很是惦记,便想着自己亲自回去一趟。” 搁下碗筷说道:“颜姨娘本来也是颜家的人,岂有不回去的道理?而她是父亲新宠,父亲还在生袁氏的气,所以也必定是要寻找机会冷落袁氏一阵,这样想来,父亲恐怕也会在贺寿的行列里了。” 思雨笑了笑:“夫人只猜对了一半,一同回去的,还有二夫人。” “婶母?她也要回去?” 绿影掰着手指头数道:“老夫人,大老爷,颜姨娘,二夫人,这样一来杜府就只剩下大夫人了。” 思雨看着杜汀兰:“我想,这才是江嬷嬷急切送信回来的原因,杜府少了这么多人,无异于是一座空城,或许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江嬷嬷送信回来的意思,就是想征求夫人的意见。” 杜汀兰摇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动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袁氏是袁府嫡女,还有诰命夫人的名号,杜雅兰如今贵为侯夫人,肚子里还有块肉,要想打倒袁氏,必须要一点一点慢慢瓦解她身边的这几股势力。 绿影咯咯笑道:“要是大夫人再走,就是唱空城计了。” 杜汀兰眼光一闪,马上对思雨道:“立刻传信给江嬷嬷,让她快去快回,一刻也不要耽误,即刻就送过去。”要不是绿影提醒,她险些忘记了,她已经间接与袁氏撕破脸皮,在她想着如何对付袁氏的同时,对方也在想方设法除掉她! 不管是不是空城计,这一步她现在都不能淌进去,因为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等到强大到可以一击致命的时候再来出手,才会万无一失。 折腾了一天也是累了,杜汀兰早早地沐浴好,叫退了思雨,自己换了新制的衣裳,懒懒地坐下来,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卸下一身疲惫,眼眶处还有些乌黑,看样子是真的疲倦了。刚打了个呵欠要走到床榻上,想起窗户还没关上,这就走到窗边,却看到一个人坐在树杈上,手里拿着个苹果吃得正带劲。 杜汀兰手一抖,梳子直接掉到地上,他,他是怎么进来的?白天已经够添乱的了,难道晚上还要来折腾?管他的,反正他也没有说话,就当是错觉,看不见的,于是壮着胆子过去,若无其事地关窗,尹思远裂开嘴角:“小婶好狠的心啊,这更深露重的,就忍心我一个人在外面受凉?”(。) 第三百四十五章 第三百四十五章 王府假消息蛊惑真心人 自小在优渥环境长大的尹思远,若不是因为道士的一句话,很可能他也与其他人家的少爷一样,建功立业,为家族争光。只是上面既有国母姐姐,还有不曾依靠女儿就上位的父亲,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会有几个是呆笨的?凡事不需他操心,才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到今天,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聪慧的头脑和健全的心智。妻子的变化尹思远一点一滴看在心上,但他佯装不知,因为太过古板的人从来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慢慢地,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当初让长福去跟踪,完全是出于对杜汀兰的好奇,没有想到妻子会参与其中,但是长福的汇报却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他要看一看,这个温婉贤良的妻子,会如何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长福,去吧,被磨蹭了,咱们这王府,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呢。”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小豆芽的嗔怒的样子在脑中一闪而过,尹思远忽然咧嘴大笑。 长福看呆了,主子不是受了刺激产生不良反应了吧!不行,还是先躲开来再说,不过这命令,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算了,还是去吧,大不了又被训一次,反正每次被骂之后主子都会带他出去潇洒走一回的。 这边杜雅兰见自己的方法奏效,心满意足地回到藕香阁,卸下一脸的妆容,就见紫菱呆呆地站在一边,杜雅兰便道:“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又不是让你对绿影下手,再说了,这结交的姐妹,哪里有亲生的亲,别忘了,紫绡才是你的亲姐姐。” 打从替她挡过那一刀。又亲眼看到翠微的死之后,紫菱便有些呆呆的了,时常一个人闷闷地不说话,今日她分明看得清楚。是夫人拽住侧夫人的袖子,借势倒地的,而那个时候,三爷正好过来。紫菱再是呆头呆脑,也知道夫人是故意的。可是偏偏还要她当着好姐妹绿影的面替她圆谎,紫菱一想起绿影走前瞪她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行了,你下去吧,换紫绡过来。”杜雅兰情知紫菱是死脑筋,一时半会是转不过弯,也不再勉强。恰逢紫绡端了汤进来,紫菱正好下去,卧房内一时就剩下杜雅兰和紫绡。 “事情都办妥了么?”紫绡办事效率高,没等杜雅兰继续问。便道:“大夫人那边说,都准备妥当了。” 杜雅兰摘下那玛瑙,仔细把玩,道:“今日我险些露馅。”说起来还亏得肚子里这块肉,可以找个借口说不舒服,但是三叔何等聪慧,迟早会发现的,在这之前,她还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紫绡道:“奴婢没看到锦铃来报信,所以就知道夫人取消了之前的计划。” “不是取消。是没有成功。”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当着侯爷的面,让他亲眼看着肚子里的孩子被杜汀兰推得“流产”,可侯爷走得匆忙。来没来得及施展。不过倒也不赖,起码她已经确定,三爷对她比他人更好,而手中这玛瑙,则是有力的凭证。 不管是多少岁,她的记忆里。始终没有救人这一幕。之后也书信过母亲,确认她的嫁妆里没有这半块玛瑙,好事成双,母亲岂会在大喜日子只送一半的道理?追查起来,竟然是紫菱误打误撞捡回来的。或许,这玛瑙还是杜汀兰的呢,用她自己的东西来摧毁她的梦想,不是更痛快?杜雅兰想着想着就出了神,似乎已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先前出去的紫菱又跑了回来,说道:“夫人,奴婢刚刚听说三爷在出去的路上不幸坠马,现在人事不省。” “什么?”杜雅兰喃喃地说道:“怎么会呢,他送我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紫绡也觉得不大可能,还是说道:“夫人,还是去看看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乱说呢。 另一边杜汀兰得知消息,也是心急火燎地往外赶,刚走到一半,就见廊桥边倒挂着一个人影,冲她眨巴着眼睛。 “侯爷?”杜汀兰吓了一跳,看着满院子稀奇古怪的玩意,似曾相识,便道:“侯爷,您这是……” 满院的花草,他还搬了这么多东西,不是成心挡道么? 尹思远倏地从树上跳下来,口含一枝桃花,含混不清地说道:“小婶这是要去往何处?”开玩笑,他的目的是引妻子过去,到底是何人泄密,居然连小豆芽也一并通知了,要被他找到,一定大卸八块! 站在一旁的长福浑身一个激灵,主子的眼神,分明是要拿他开涮啊! 嬉皮笑脸的神情,额前一绺头发随风飞扬,痞态尽显。杜汀兰看了不悦,却不得不审视一番,末了问道:“三爷坠马之事,难道侯爷不知?”怪了,他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小婶还是先过来,告诉我,喜不喜欢现在的院子。”尹思远随意地扫扫额,故作潇洒地问道。 杜汀兰这才放下心来,仔细一想也是,若然三爷真的坠马,侯爷怎么还会有玩闹的心思。只是这个问题也太奇怪了吧,乱糟糟的,路都没了,她就没看出好在哪里。 “恕我眼拙,实在是没有发现这布局的精妙所在,侯爷能否告知一二?”这个小魔王她是断断惹不起的,但是好话的话,没有人不喜欢听的,不是么? “你也觉得很精妙?”尹思远直接忽略了其他的字词,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扑闪着,要不是那一身装扮,还真以为是哪个女子在对情郎眉目传情呢! “呃……”面对突如其来放大的脸,杜汀兰有些无所适从。她慢慢地退后两步,道:“既然三爷无恙,妾身也该告退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理,侯爷若是烦闷,可请侯夫人一同欣赏,恕妾身不能相陪了。”这就是身份给人的压迫啊,明明她还是他的长辈,可还不是要低三下四地说话。 “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急着要走么?”尹思远见人要逃,直觉地要去拉,一个要躲,一个要留,在这去留之间,也不知道是谁碰着了谁谁身子摇了摇,那本来就没有铺展平整的枝桠乌拉拉就要掉下来,尹思远一见不妙,立马拉住了,可是一个常人的重量就那么压过来,在大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尹思远连同自己拉着的杜汀兰,一起摔了个四仰八叉。 嘴唇上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柔柔的,软软的,等回过神看清楚情况,杜汀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挣扎……(。) PS:  因为后台错误,所以三百四十五章重新发,三百四十六章在今天下午4时已经发出,请见谅! 第三百四十七章 第三百四十七章 孙庸懦杨氏恨铁不成钢 杜汀兰瞪他一眼,在外面是给他面子,没有顺酐往上爬的道理,再说这是在她的内院,她还没有质问他半夜三更为何跑到这里来,他竟然还有胆子再过来! “侯爷找错地方了,藕香阁在那边。◎頂點小說,”手随意一指,都懒得搭理他,就要关窗。这一整天真的是很累了,没有什么精力再说话。 “小婶慢着,我是特意来请罪的。”尹思远说着,眨巴了眼睛看着杜汀兰红彤彤的脸颊。 想起下午那一场意外,杜汀兰不自觉也不红了脸,她侧过身:“我与侯爷男女有别,下午的事情……” 糟了,怎么话一出口就不知道怎样往下说呢,这不是此地无银,间接地承认了么?这么想着,便有些难以启齿了,无奈地抬头,正好对上尹思远似笑非笑的目光,杜汀兰唰地脸红到脖子根,绞着帕子再一次要关窗。可惜毕竟是女流之辈,没有男子的力道。 只见尹思远一手拦住她的手,一面打量了那白皙柔夷,道:“下午是我不好,冲撞了小婶,小婶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照办的。” “侯爷严重了……”如今陷入两难,只想快快打发了他走,免得再生事端,再说这家伙也太像牛皮糖了吧,补偿,好笑,难道他还想乱了辈分给她一个名分。呸呸呸,杜汀兰一想到此,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道:“无论是否有心,都希望侯爷顾全大局,忘记此事,妾身也就感激不尽了。” 唉,身份压人啊,明明是他占了便宜,最后还要自己低声下气地求他,谁让人家是正经的侯爷,是皇后心间上的人呢! 尹思远抵着下颚,想了想。道:“不行。做错了事情就要承认。小婶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开口,只要你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给摘下来。”亮闪闪的双眼。还带了几分邪气。杜汀兰一看就觉他不怀好意。便断然拒绝道:“不用了,妾身只是凡夫俗子,没有那样高远的志向。只想在王府过着安稳的日子。侯爷若是真心为我好。也请别再来打扰,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只要你不来,我的日子就会过得好好的,要是真的遇上你,才是我倒霉的开始。你那妻子已经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难道你也想搅和进来? 一挑眉,这才是他认识的小豆芽啊,得理不饶人的,那个委屈得像小媳妇的样子,他可不待见。但是,小豆芽什么时候才会承认自己呢?看来,他的道行还是太浅,得下一记猛药才是。 “小婶说的是,你我皆是凡尘中人,终有七情六欲。适才是我唐突了小婶,我心里一直愧疚难安,即便小婶不计较,我也难以释怀。我这就向慕添,噢,我三叔请罪去。” 言罢做出要走的样子,这样够明显的了吧,看,我把他的字都说出来了,不信你还想不起来。 “侯爷等等。”杜汀兰一心慌,忙拉了尹思远衣袖,见他玩味神态,放觉自己中计,将手一放,没好气第说道:“你想怎样?”想看她出糗的话,也不用追赶到卧房来吧,要是被人知道,说三道四是轻的,那她的清白可就被葬送了。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不明白这种浅显的道理,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始至终,他都是故意的。 杜汀兰将自己之前种种回忆一变,顿觉被羞辱,一时羞愤难当,瞪着眼说道:“妾身虽是一介庶女,但也自认嫁过来的时间一直勤勤恳恳,并不曾得罪侯爷,却不知侯爷如何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妾身。倘若是为了侯夫人,那么侯爷的目的也达到了,何必要再来多此一举?”真是好笑,他妻子受了她杜汀兰什么委屈了,也值这个人大半夜的来闹场么?生就了一副好样貌,却做出这种事情来,杜汀兰越加厌烦,想着过来种种,硬是强忍了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而她倔强隐忍的表情落入尹思远眼中,尹思远就呆了一呆,他只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就是当日咬他的人你,怎么就那么难呢!看那眼圈也快红了,还要故作坚强的模样,尹思远莫名地心悸了一下,很快被自己遮掩过去。 “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也不是真的要把你怎样,你怎么就……”话头刚到这一段,就见杜汀兰直接背过身子,道:“侯爷热闹也看了,羞辱也给了,教训的话也说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忽然有些羡慕起杜雅兰来,一出生就是嫡出不说,做错了事情,还有人帮她担待着,她吹吹枕头风,就有人为她赴汤蹈火,真是人比人,命不同吧! 但是,不招惹她也就算了,杜馨兰和翠微两条人命的账,她却不得不跟她算一算! “我……”尹思远这下是词穷了,怎么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呢,要是换做之前的时候,小豆芽不是非要据理力争,把他比下去的么?他不知道人在转换了环境之后,有些性格必须要改变,这是他这种优渥家庭长大的少爷所不能体会的,一个卑微的庶女要生活下去的,唯一的方式。 掏出帕子,这东西他不常用,好像还是之前妻子给她做的,他顺手就塞进了袖子里,居然还派上了用场。递过帕子,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硬生生从嘴里憋出几个字:“是我错了,我不好,你,你别哭啊!”说着还做了个鬼脸,并不见杜汀兰破涕为笑,一时也急了,把藏在心窝子的话也吐了出来:“是我的错,可谁让你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我们不是熟人么?你不记得了,在观音庙的时候,你捡到了祖母的东西。还有,慕添当日也救过你的,那时候我就在那颗梧桐树上睡觉。还有啊,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咬过我一口,你看,这牙印还在呢,是不是?别不承认啊,你可不止一次咬过爷,还有那一回在花园,你也咬过爷一次,你……你不记得了?” 见杜汀兰茫然的表情,尹思远顿时空落落的,忙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那时候你应该……”暗自思忖着比划:“大概这么高吧,跟颗豆芽菜似的,所以我才叫你小豆芽,你有没有印象?” “既然侯爷一早知道妾身生活不易,何苦还要来作践妾身。”前前后后加起来,每一个场景都那么历历在目,那脑海中的人,也忽然清晰起来。 尹思远赌咒发誓:“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见杜汀兰缓和了脸色,将帕子递过去,这时,一声威严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第三百四十八章 第三百四十八章 媳勤勉思远被逼校马场 说来也是奇怪,杨氏平常鲜少出门,更少有在王府走动,今日许是多用了几块甜食,腹中有些积食,因此辗转难眠。¢£,晚夏便搀了往外面走两圈。凑巧的是蒹葭玉楼上她一眼就见到碧水轩还亮着灯,想着多日没有见过儿媳孙媳的,便也就过来看一看,顺便关照一下儿子,好巧不巧地就看到这么一幕。杨氏是几经沉浮的人了,还算沉得住气,那一声呵斥,是晚夏代替自己主子说的。 闻言的两人都是一惊,杜汀兰更是大惊失色,看着婆婆面无表情的脸,她忽然觉得一阵害怕,尹思远却嬉笑着凑过去:“祖祖母,这么巧您也过来啦!” 以前叫“姑婆”的时候也是这么甜,过继后更是嘴上抹蜜,每次闯祸就来这一套,杨氏被叫得心软,也就不再过问了。这一次尹思远故技重施,是好一阵马屁,可杨氏就是不发一言。 “兴儿,祖母有些话要单独与你小婶说,你先回去歇着吧。”良久的沉默之后,杨氏对着尹思远说道,表情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祖母,真的不关小婶的事,是我晚上睡不着,就想练练三叔教我的轻功,谁知道飞错了,误闯了小婶歇息。”尹思远急着解释道。祖母的表情不寒而栗,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千万别被他连累啊!凭着自己的身份祖母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可是小豆芽可能就惨了。不行。是我心血来潮要来的,不能无端端害小豆芽替我受过。尹思远打定主意,便厚着脸皮道:“孙儿还不困,要不然再陪祖母说会话。” 杨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伎俩,直接拆穿道:“别以为你就脱了干系,晚一点再找你算账。要是不想被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立刻给我回藕香阁去,杜氏还在屋子里等着你呢。”真是不像话,一个婶母一个侄儿,要是被人看到传出去那还了得?往日这孩子胡闹也就罢了。可是只要一牵涉到幼子的事情。杨氏就极为容易感情用事。因而她是想也不想地拒绝:“晚夏,送侯爷出去,直到亲眼看到他回到藕香阁为止。”特意咬中了“亲眼”两个字,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小机灵多着呢。没准一溜烟又要逃跑。 关上内室的门。杨氏道:“你可知错?” 杜汀兰低下头:“儿媳知错。”虽然错不在她,但是跟侯爷纠缠这么久的确是她不对,早知道就该练就一副铜墙铁壁。一开始就直接关上了窗户,哪里还有现在的状况。 杨氏叹气:“兴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心里比你清楚,他要想折腾的事情,不闹到人尽皆知是不会罢休的。只是你如何又招惹了他去?你要知道,这王府的男子,你只能招惹一个,那就是你的丈夫。” 眼看着儿媳委屈的模样,杨氏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为了大局,她只能把过错推到儿媳的身上,尹思远,是万万动不得的。然而论起亲疏,媳妇又跟自己更亲,观察她素日言行,并非水性杨花的人,故而又道:“我虽不信你为人不忠,但也实在不明白,为何兴儿大半夜会在你房外?”只要你完完整整地说出事情来龙去脉,我好歹也能分辨清楚,从而定下决断来。 杜汀兰便吧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氏,当然省略了一些让她觉得羞于启齿的片段,而是对杨氏说是尹思远不小心绊倒,把她也撞到了。杨氏听完,道:“如此一来,兴儿也就是来向你赔罪。他既诚心诚意,你便受了就是,何必推来让去,让人诸多揣测。” 见到孙子拿着帕子想给儿媳擦脸的时候,杨氏真的是气急了,这么一想来,似乎也合情合理,兴儿那孩子顽劣,可也是最欠不得人的,难怪他会大半夜还来,方式虽然不对,倒也情有可原。杨氏这么一想就释然了,对着杜汀兰道:“此事莫要再提,兴儿那边,我自然会交代清楚。眼下也快到了入暑的季节,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也多出几倍来,我思虑再三,也怕你忙不过来,所以想找人替你分担一些,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杜汀兰一惊,这就是要分薄她的权利了,看来婆婆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信任她。既想她帮忙,也不想她大权独揽。以前是让她来架空苏氏,现在苏家获罪,她管理了这么些日子,如今就因为这一件事,就要全盘否定她的功劳了么?然而转念一想,她与杜雅兰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若是因为王府事情积压反而没有精力去应战,似乎也不划算。再说王府事情的确也多,有时候忙得焦头烂额,也因她一是侧室,二无子女,下人中多有不服的,这几番加起来,将一部分权利分散出去,倒是好事。至于最合适的人选,想来婆婆心里早就定下人来,征求她的意见也仅仅是走走过场了。 “媳妇自治能力欠佳,然放眼望去,整个王府能够与婆婆比肩的,唯有侯夫人一人。”杜雅兰想借着她忙碌的时候给她一个措手不及,而自己则在背后渔翁得利,那不如也把她放在阳光底下炙烤。婆婆精明睿智,有许多她想不到的事情都能想到,杜雅兰在婆婆跟前,害人的心思也会稍作收敛。 “她么?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孕,怕是不能操劳。”杨氏道。 “婆婆心中若是中意,大可去问问侯夫人的意思,媳妇听说,怀孕的人,也需要做些日常的事情,否则很容易胡思乱想,反而对胎儿不好。” 杨氏便起身:“既然这样,我便去问问。对了,你近日操劳,我让晚夏炖了汤,趁热喝。” 桌案上果真还有一碗汤,呼呼冒着热气,杨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杜汀兰就明白了,将那汤慢慢喝下,杨氏这才离去,一转眼就往藕香阁那边去了。 彼时尹思远也回了藕香阁,外出的杜雅兰早已回来,见尹思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便温柔地斟了茶,柔柔地说道:“侯爷累了吧,妾身让人端水进来泡泡脚可好?” 享受地感受着之间按摩在太阳穴上的感觉,尹思远道:“雅儿还是这般善解人意。” 杜雅兰便笑笑,继续手上的动作。她一早也忙来忙去,这时候是真的累了,鼻尖便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尹思远见了,顺手就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要擦:“瞧瞧,你都出汗了。” 杜雅兰又是一笑,眼尖地看到那帕子上方有一团红云,她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侯爷这样累,今日想必是外出游玩了一番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第三百四十九章 情难平夫妻再次起争执 “没什么,就是出去走了走。⊙頂點小說,”尹思远漫不经心地说道,心里却暗自有了打量。自打让长福去盯梢后,尹思远对眼前这个妻子,就多了几丝防备,若然要她知道,她送给他的帕子被他用去替另一个女子拭泪,多半会不好过,自己不好过也就罢了,小豆芽那副小身板,别也因为他的无心之失被害了。如此一思量便补充道:“从山里回来后打了个盹,午膳后去祖母那里陪着说了会子话,是不是我去看看馨儿,你不高兴了?” 为今之计就是把话题遮掩过去,不让她知道自己夜探小豆芽的事情。果真杜雅兰先是一愣,待听到后半句时,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被快速地掩去,道:“侯爷哪里的话,妹妹暴病而亡,妾身多少有些照顾不周,只是侯爷毕竟才从皇宫回来,就算是心里惦记妹妹,也该歇上一歇,再去探望。”心里想的却是,还好是算准了自己亲自前去一趟,否则不知道要被杜汀兰浑说成什么样子。 尹思远笑笑:“馨儿去了也就去了。你是正室,犯不着挺着大肚子犯那种忌讳。”通常孕妇都是不会出现在坟前的,尹思远究竟还是不明白,为何她大张旗鼓地去了,一点不避讳。 “妾身是想,侯爷对妹妹素来情深,可那时却人在宫中。若是头七没有人去,如何是好?所以才想着要替侯爷去看看。侯爷不会怪妾身多事吧!” 尹思远看着笑靥如花的面容,对他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语,没由来地一阵反感。将女子的肩膀揽过来,那样就看不到她的脸了,自己一开口的话也成了言不由衷:“辛苦你了。” 杜雅兰顺从地靠在丈夫的肩头,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喜悦地说道:“为侯爷操心乃妾身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再说,一切都是妾身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若真的心甘情愿如何又要如此担心三叔的安危?质问的话语几度欲要脱口而出,终因没有证据而放弃。拍了拍她的背。道:“早些歇着吧,今日都累了。”杜雅兰轻声地应了一声,心里还在为自己下午的事情懊恼,当时怀疑是有人故布疑阵。而最该疑心的对象就是侯爷。如今他对此事只字不提。或许是还不知情。那窃喜便慢慢蔓延,逐渐至整个心间。 杨氏回到蒹葭玉楼便秘密叫来暗卫,调查杜氏姐妹近日行踪。晚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问道:“王妃素来少有操心府中个人动向,如今却要详细追查,莫非是王府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氏道:“说大事也没有,只是我总觉兴儿有些不同,就当是我多心吧,查一查,总是要放心些。”怎么能说这不同是因为她自己的直觉呢!虽然以前的兴儿也做过比这还要糊涂混蛋的事情,但是每一次都是旁人帮他善后的。可今日有些不同,他以往犯了错,为了逃避惩罚,总会添油加醋把罪责推到下人身上,因此受到惩罚的丫鬟小厮不计其数,这也是许多下人见到他就绕道走的原因。好好做事也就罢了,要是遇到这侯爷,他兴致来了弄个什么好玩的出来,被发现了兜错的全是下人。可是今晚呢,他不但没有一溜烟逃跑,反而还想留下来,甚至居然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杨氏如何放心? 丈夫又外出了,杨氏只能自己决断。待与杜汀兰谈话后,杨氏当机立断,直接把尹思远撵到校马场去了,美其名曰历练历练。实则是趁他不在时,彻底追查整件事情原委。 另一方面,杨氏又让人熬了参汤,给杜汀兰送来。她想抱孙子真的想疯了,久久等不到媳妇的动静,只好自己动手,在那汤里加点东西。这一边也让人叫了尹子策过去,苦口婆心地劝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都用上了。尹子策自然不忍自己母亲伤心,当即同意日后到杜汀兰处留宿,杨氏这才破涕为笑。 心不甘情不愿的尹子策来到碧水轩,杜汀兰刚喝了杨氏送来的那碗汤,总觉浑身燥热,嗓子干涩难受。她压着声音道:“妾身今日有些不适,还请爷移驾到别处歇息去吧。” 尹子策久经沙场,还没有见过女子这般样子,当即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立原地,杜汀兰叫来思雨,让她重新铺好了被褥,自己则回避到了内室去。尹子策本来也不想过来,正好乐得清闲,扭头就进了书房。 也是凑巧,他正翻阅兵书,在书房伺候笔墨的秋月就端着夜宵进来了。伺候尹子策一段时间,秋月知道他有看书时吃东西的习惯,且总在子时,便换着花样地做出来送到桌案上,就差喂进嘴巴了。尹子策默不作声地用完,放下兵书,忽觉天旋地转,耳际发热。眼前的女子娇柔妩媚,幻化成“她”的样子,尹子策喃喃地叫了几声,醉倒在温柔乡里…… 在这寂寥的黑夜,一抹人影鬼鬼祟祟进了碧水轩的门,脚步轻快,就连在门口守卫的阿文也没有察觉。 这一头杜汀兰好不容易等尹子策走了,让丫鬟重新端来一盆冷水,迫不及待浇了,人瞬间清醒了许多。因怕尹子策再来打扰,她甚至在睡以前上了门栓,也是一夜好梦地睡到天亮。 辰时,思雨过来叫门,杜汀兰想起婆婆说过要过去请安的,这种时候一个人去岂不是露馅,再说串词也要两个人合计一下的,于是梳理妆容,来到书房门口,阿文打着呵欠,见后面来的是绿影,立马精神了。杜汀兰问道:“三爷可是醒了?” 阿文道:“爷昨夜歇得早,这回也该起了。侧夫人稍后,小的先进去看看。”因怕绿影误会,又补充道:“侧夫人放心,小的整夜都守在门口,就是一只苍蝇也没飞进去过。” 杜汀兰听得一知半解,便勾了勾嘴角,道:“有劳了。”转身悄然对绿影道:“你又跟他说了什么?” 绿影脸一红:“才没有呢,谁爱搭理他。” 那阿文刚踏进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杜汀兰久等不出,也带着绿影走进去,只见……(。) 第三百五十章 第三百五十章 意被误汀兰委屈醋意浓 只见书架一旁重叠堆放着几件衣衫,另一旁的简易床榻上,尹子策搂着一个女子睡得正香,而床榻下侧,也有一女子穿着亵衣,偎依在尹子策脚踝处,睡得香甜。不明所以的见自家夫人在门口站着不动,也跟上来,见到屋内景象,不由大叫了一声,也惊醒了入睡状态的几人。 “夫人稍后,小的这就去通知爷。”阿文看情况不妙,赶紧往前几步。此时被惊醒的尹子策已经醒来,触摸这怀中柔软的人儿,翻身坐起,那熟睡的人被这么一折腾,也便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外看,杜汀兰看得明白,正是起床时就找寻不到的冬青。而另一侧的那一个,想来就是秋月了。 果然,秋月也被这一声惊叫惊醒了,仰起头来往上看,见自己身上只有一件亵衣,对面又有阿文这样的小厮,忙抓起被子往身上盖,口中连连喊着:“侧夫人饶命,侧夫人饶命!” 冬青见秋月抢了自己的风头,心有不甘,也便抢话道:“侧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侧夫人您就饶了秋月姐姐吧!”只要侧夫人敢当着爷的面惩罚她,她就有足够的底气了。冬青等着盼着,就是没有杜汀兰的应答。 细细地回想一番,多半丈夫也与自己一样,是喝下了汤药,受人摆布。只是不知为何冬青和秋月会同时出现在此处。 背转了身,杜汀兰说道:“爷与妾身越好今日要过去蒹葭玉楼,婆婆那里还等着,妾身就在外面等爷了。”这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是一点也不想看到,记得成婚次日,他们就已经约法三章,杜汀兰一直觉得自己可以中规中矩地执行丈夫的安排,各不相干各不相欠,那么不管丈夫怀中的人是谁。她都该不理会才是。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萦绕在胸口? “爷,奴婢帮您更衣。”秋月半跪在床榻上。先前被掩盖的被子因为身子的扭动滑落下来,露出光洁的手臂。冬青见了,又急又怒,无奈插不进来,就在那干着急。一面思索着出头的机会。 尹子策揉着疼痛的额头,一面叫着阿文,并不理睬冬青或是秋月,自己穿好了衣服就往外走,每月十五是固定要和妻子去母亲那里坐坐的,要是去晚了或是露出马脚,母亲又该疑心了。 身后秋月和冬青两人谁也没有讨到好处,便争先恐后地穿起自己的衣衫,就怕对方比自己先一步踏出门槛。 杜汀兰站在屋檐下,不断告诉自己。你只是一个侧室,终有一天爷还是会娶一个正室回来,到时候你的地位其实也与那些小妾无异,所以,就算没有爱,也不要让自己伤心。免得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却要****心痛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拥他人入怀。 一回头,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尹子策先走上来,淡淡地说道:“走吧。”似乎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似乎那左拥右抱的男子不是他。 “秋月和冬青二人,爷打算如何处理?”杜汀兰开门见山,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那是因为你成日不在家。到时候被烦的人还不是我。与其让我操心你的这些风流韵事,不如一次性解决完,要给名分也好还是其他的也好,都由你说了算。私下里杜汀兰也有自己的私心,与丈夫这么久还没有圆房,她已经预料到他们之间没有缘分了。婆婆那边总是催促。令她本就还要烦心的事情加重了几分。若是此时冬青或秋月里能够有人顺利怀上爷的孩子,婆婆的重心起码不会再继续在她身上游离。其实每一次面对婆婆殷切的目光,杜汀兰都觉得心里愧疚。貌似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受一些。 尹子策连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今早醒来就看到床榻上两个女子,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没有预料到,便问:“依你之见呢?” “妾身先恭喜爷了。”嘴里说着违心的话,面上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正要开口,迎面尹思远插话过来:“什么事要一大早就说恭喜的?” 杜汀兰再是不愿,也只得行了礼。尹思远可是带着婆婆一起过来的,随行的竟然还有杜雅兰,只见她腮边漾着浅浅的笑意,道:“侯爷也真是,竟然抢了太婆婆的话说。”那嗔怪的语气,一听就是在蜜罐里的夫妻才会的调侃。 尹思远耸了耸肩,尹子策则是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杨氏问道:“究竟喜从何来?” 神秘地笑看着,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这时秋月和冬青都穿好了衣衫,两个人一前一后跑来,都是还没有梳洗过,披头散发的,两人原是想来杜汀兰那里讨个说法,一见到乌压压一群人也是骇然,尤其最前头的还是王妃,但是要躲也没有时间了,杜雅兰状似无意地说道:“太婆婆,怎么秋月和冬青两个人,会从三叔的书房出来,还是这样的……” 衣衫凌乱四个字,杜雅兰是咬紧了舌头,没说出来。杨氏抖了抖袖子,直看着尹子策,后者则是朝着杜雅兰的方向。杨氏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可怜她一片苦心,还以为在儿子媳妇的汤里都下了药,就能达成所愿的。所以一大早当孙子带着孙媳来给她请安时,杨氏就早早盼着儿子媳妇过来。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人影,杨氏这才自己亲自来了,还以为是儿子媳妇正在熟睡,没想到却看到这样一个场景。 两个丫鬟在如此情景下被撞见,日后想嫁人也怕难了。杨氏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当即问杜汀兰:“你的意思呢?” 杜汀兰仰天长叹,果然是母子啊,男人占了便宜,居然还让女人出来说话。其实她是会错了意。杨氏问她是征求她的意见,而尹子策,则是完全不知道。不,在杜雅兰来之前,他可以无所谓,可是在杜雅兰来了之后,尹子策莫名地觉得慌乱,仿佛是偷腥的丈夫被妻子捉奸。他几次想要阻止杜汀兰说话,都因母亲在场而打住了。 “秋月善解人意,冬青活泼纯真,儿媳认为,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也算是碧水轩的好事,不如就纳了她们两个,想必她们因此,也能更加尽心尽力地服侍爷。”杜汀兰笑意嫣然地说道。哎,真是累啊,丈夫就快要多两个女人了,还是她自己要求的,这么一想,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五十一章 风流白鹭奴婢喜从天降 杨氏神色古怪地看了杜汀兰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对尹子策及尹思远道:“你们跟我来。【ㄨ】” 撇下儿媳孙媳自己先走了,也没有对杜汀兰的话表示肯定还是否定。倒是跪在地上的秋月和冬青喜不自胜,尤其是冬青,梦幻在一瞬间得以实现,冬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事实,两个适才还在争斗的丫鬟,相视一笑,喜滋滋地退下了。反正是侧夫人当着大家面说的,王妃再怎么还是会给这个面子,最主要的是,三爷也没有说什么,就表示默认她们的存在了。 杜雅兰笑看着她们远去的方向,走到杜汀兰面前,道:“没想到小婶这样海量,我还以为,小婶自己都没有圆房的情况下,是见不得别的女子沾染上三叔呢。” 杜汀兰回答得很干脆:“我是否海量,最有发言权的是三爷。再者,碧水轩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不管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杜雅兰咯咯地笑:“小婶真真好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做的了?是太婆婆自己要来的。我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那个能力诓骗太婆婆吧!” “若真如你所说,便是最好。看在你我同出一宗的份上,我想给你一个忠告。就像你说的,是非曲直,婆婆自有明断。何况昨夜的事情来得蹊跷,等爷的酒醒过来之后,他自己也会想明白的。倒是你,这样的出头点火,可要小心引火烧身!”要是她没有看错的话,在杜雅兰关注着自己一举一动的时候,一旁的尹思远也在关注着她。一个被自己丈夫无时不刻都在看着的女子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爱她成痴,还有一种,就是疑她如仇。 不得不说。杜雅兰这一步还是走得很好的,碧水轩新纳了两个小妾,自然而然会分薄杨氏对杜汀兰的关爱,一旦其中一个小妾怀上身孕。杜汀兰只怕现在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而那个时候,两个小妾也会因为宠爱抖得死去活来,杜汀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的。在她内忧外患的时候,她再利用机会。不怕她还有翻身之日。 先前杜雅兰还在担心,杜汀兰知道丈夫搂着别的女子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借口去给杨氏请安,顺带吧丈夫叫上,做了自己的见证人。 从蒹葭玉楼回来,尹子策便顺便来叮嘱了杜汀兰几句,杜汀兰笑着迎上去,道:“爷,两位妹妹的卧房都已经备好。妾身也已经安排了人过去伺候。南院住的是秋月妹妹,北院住的是冬青妹妹。爷看今晚是在哪个屋休息,妾身也好安排人手过去准备着。” 尹子策一面任由她给自己解下外衫,一面问道:“这是你想要的么?” 杜汀兰手上一顿:“愿与不愿,都由不得妾身自己。妾身知道爷也有自己的苦衷。”婆婆那边为了要个孙子一定逼得很紧,可即使这样,他们还保持着疏离的关系,看来自己在丈夫心中是毫无地位可言。他能够留给她的,也仅仅就是这个名分。不,或许有朝一日。就连这个位置也没有了。 苦涩地笑了笑,始终还是要品尝这枚苦果。尹子策见了,眨动了下眼皮,手刚想触及她的脸。被她躲开,他的手便在半空,道:“我无心的。” 是无心纳妾呢,还是无心伤她?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尹子策有一丝不忍,便道:“晚上我再过来。” 心里一挣扎。仍旧换上和煦笑容:“爷刚收了两个妹妹,怎好冷落人家?不如还是去其中一位妹妹那里过夜吧,妾身还约了侯夫人,要共同商议一些府中事宜呢。” “侯夫人?”听到有关于“她”,尹子策整个人抖擞了精神:“是有什么要事?” 杜汀兰摇摇头,道:“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大事,只是爷纳了小妾,咱们碧水轩的事情也就多起来了。婆婆怕妾身一个人料理不好府中诸事,就让侯夫人也跟着一起,也算是为婆婆分忧了。” 婆婆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对她失望了吧,可是丈夫要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要她当着众人的面让丈夫下不来台么?杜汀兰实在想不明白。也许,婆婆是希望她的重心能够从未王府的事情转移到对丈夫的关心上。但不管是哪一个,如今看来,都不是她所想要的。 绿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桌案,嘟着嘴,恨不能把冬青和秋月身上看出几个窟窿来,她是没有看懂,夫人怎么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呢?还有思雨姐姐,居然还忙里忙外安排着两个小妾的卧房,夫人就更离谱了,还要指派人手过去服侍,一整天,绿影都在郁闷的状态中度过。 坐在石凳上,不住地叹气,这时候旺财从她身旁走过,见绿影垂头丧气的样子,便也坐下问道:“绿影,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叹气?” 绿影见是旺财,也不瞒着,道:“旺财哥,你是不知道,三爷刚纳了两个姨娘,一个是二夫人之前的丫鬟秋月,还有一个就是夫人屋子里的,冬青。”提起冬青,绿影就恨得牙痒痒,什么丫鬟,就是个狐媚主子的!眼看主子不买她的账,居然干出下药这种龌龊行经,实在让人不齿! 旺财道:“不是你就好。”见绿影瞪视着他,又道:“夫人怎么样了?” 绿影翻个白眼,那娇俏的样子让旺财不由一阵心旌摇荡,他忽然想到,三爷纳妾,说明他也是个正常的男子,而绿影的姿色远胜过秋月几人,要是被三爷看上,那就不妙了。眼下自己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夫人许久前也是跟他提过的,会为他好生物色一个合适的姑娘。当时他就不住朝绿影看去,无奈那时候绿影太小,不大明白男女之情。但是夫人应该是明白他心意的。为了这个女子,他也算是为夫人鞠躬尽瘁,但终身大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于是旺财打定主意,也不管绿影还在叽叽歪歪,蛮力一来就朝碧水轩冲进去,恰巧门口碰到思雨,旺财请让通传了,得到允准的消息,一弯膝盖就跪了下去:“小的斗胆,请夫人为小的做主。”(。) 第三百五十二章 第三百五十二章 错点鸳鸯衷婢心碎非常 杜汀兰刚安顿好两个小妾的事情,这才略略一歇息,就听思雨说旺财求见。多年来旺财的忠心不二杜汀兰是看在眼里的,他的事情她也一直记挂在心上。杜汀兰相信,旺财这样的聪明人,是懂得适可而止的,更会明白在适当的时机说适当的话,但是她低估了一个男子对女子最初的心意。 “旺财,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们主仆之间,自然比旁人多一分信任。可以为你办到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推脱,你先起来,说说看,到底是出了何事?” 旺财的目的只有一个,可也懂得曲线说话:“小的听说,三爷刚纳了两个美妾,不知是否属实?” “没错,就是住在南院的月姨娘和北院的青姨娘。”简洁地肯定了事情的真实性。 旺财便带着淡淡的焦虑:“绿影妹妹貌美如花,容貌上胜过两个姨娘数倍,小的担心……”那样的含蓄,又是那样隐忍地说出来,杜汀兰心下了然,这是在求亲了,旺财是她替绿影挑的,自然错不了,但是始终还是女儿家的大事,不能这么马虎。 “旺财,你今年多大了?” 旺财一喜,这事有戏,便回答得分外嘹亮:“小的今年虚岁十八。” “十八了。”杜汀兰喃喃一声,继而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也都这么久了。想一想,绿影今年也是十四了,是时候为她寻个合适的依靠了。” 旺财连连保证:“小的一定对绿影好,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保护她。” 杜汀兰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绿影那丫头未必看得懂。此事毕竟是她一生的大事,还须得她点头,我方能首肯。” 旺财喜不自胜,绿影妹妹对他是有好感的,他感觉得到。连连磕头道:“一切但凭侧夫人做主。”这一天他盼了多年。终于快要等到了,旺财顿时有一种媳妇熬成婆的感慨,泪光闪闪的,他发誓。等娶了绿影过门,要更加衷心地为侧夫人办事。 通常这样的小厮娶亲,大都是一个府上的丫鬟,运气好的也能娶到主子的贴身丫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将那丫鬟的铺盖卷给抱到小厮房中。白日里仍然在主子跟前伺候。 旺财欢喜地走了,杜汀兰忙叫人去把绿影叫了来,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始终担心没有人照顾你,所以总想着给你寻一门合适的姻缘。” 绿影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为什么是我,思雨姐姐不是也没有成亲?” 思雨道:“我是要留着老了做尼姑的,你难道也想做尼姑?” 绿影便不说话了,对于未来又充满一丝好奇:“夫人想给奴婢……定一个……什么样的人?奴婢可不想做三爷的小妾!” 杜汀兰哭笑不得,怎么口吻与旺财的这样一致,当着是有缘分呢!因没有外人。便也说得直接:“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在王府的靠得住。” “王府……”绿影脑海里便冒出某个人影,笑弯了眼睛:“是谁啊?” “就是一直在外院的旺财,你觉得他如何?” 绿影忽然白了面色:“旺财?” 杜汀兰看得明白,难道小妮子有自己喜欢的人?扳直了她身子,让她正对着自己,杜汀兰说道:“绿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就算不是旺财,只要是你喜欢的。想方设法,我也会达成你的愿望。” “原来小婶也在考虑此事,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杜雅兰不请自来,笑着对绿影道:“绿影。你是小婶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最钟爱的丫鬟,你的亲事,相信小婶一定会费心的。” “侯夫人。”思雨淡淡地行了个礼,绕开到一旁,两三句话都是夹枪带棍的。不是说给她听的么?她思雨还不是这么没有定力的人,三言两语就能被人挑拨了关系。 “原来思雨也在啊!”杜雅兰连连地说道:“小婶是不是也忒偏心了,论年纪思雨姑娘可是要大上绿影两三岁呢,怎么就先想到绿影,不顾及思雨的感受呢!” “思雨打从踏进王府的那一天起,就立志终身不嫁地服侍侧夫人,专程负责驱赶那些奸佞妖邪,魑魅魍魉。特别是侯夫人您如今怀着身子,更是要小心,听说尤其是七八月份,那些小鬼最爱来伤人呢。” 杜雅兰手一抖,便不再理会思雨,嘴巴上要强只能逞一时英雄,她要的是杜汀兰彻底心痛,还是绿影比较好下手,便道:“绿影,别说是小婶疼爱你,就是我这个以前的五小姐,也对你多几分喜爱呢!今日我是特意过来的,小婶你事忙,怎能顾及得上这些许小事呢,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替小婶代劳了。” 杜汀兰冷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就算再怎么不怀好意,自己也是怀孕的人,怎么这么折腾,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特意来告诉小婶,太婆婆把这些小事都交给了我。眼下绿影也到了合适的年纪,既然小婶这么不放心,那我自然只有解了小婶的后顾之忧。” 一面又对绿影道:“绿影,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做新娘吧!我必然也不会委屈了你!” 说着就要走,被杜汀兰一把扯住:“是谁,是谁让你擅做主张?” 杜雅兰放肆地甩开杜汀兰的手,道:“小婶与其关心过程,不如关心结果,你放心,看在我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也不会亏待绿影的。啊,对了,瞧瞧我这记性,都忘记告诉你们定的是谁了。小婶想定下一个王府的人,这一点我与小婶的想法是异常地相似,不,应该说是不谋而合呢!王府管家的独子,小婶应该有所耳闻吧!” 绿影忽然大叫:“我不嫁,我不要嫁!” 杜汀兰气的浑身发抖:“取消这门亲事。” 王府管家的独子,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结巴。杜雅兰幸灾乐祸的表情,为的就是等这一刻吧! “管家只有这一个儿子,日后绿影在下人里头,还不是呼风唤雨。我这可是为小婶着想,为我们杜府着想呢!”杜雅兰说得理所应当,看到杜汀兰吃瘪的表情,真的是,好开心啊! 杜汀兰安抚着喃喃自语的绿影,道;“不怕,不怕,我会帮你的,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五十三章 急中智人情债人情难还 绿影失落地瘫软在地:“没有用了,侯夫人已经报备到王妃那里,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一抬起脸,早己是满面泪痕,悲伤地看着杜汀兰,说道:“夫人,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哑巴,我不想……” 杜汀兰一边使劲帮绿影抹泪,可是越抹眼泪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抖着手,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我这就想法子去。” 强打起精神,对着思雨交代道:“你照顾好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去去就回。”俯下身来柔声对绿影道:“绿影,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金阳的时候,我们说过什么?” 绿影抬了抬润湿的睫毛,又听杜汀兰道:“我对你说,今生我们有缘做主仆,就一辈子都是亲人。我不会弃你于不顾,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所以,安心地等着我,就算是拼尽了全力,我也会替你争取。”说完转身就走。 来到书房外,阿文先走上来,道:“侧夫人,爷吩咐过,他处理公事的时候,谁也不见。” 杜汀兰道:“我知道,但是我现下有些急事,烦请你再通报一声,就说是有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见爷一面。”为今之计就是找一个比杜雅兰更有权利更有威严的人出面,那样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就算是在绿影跟前打了包票,可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杜汀兰心里微微有些着急,就盼着尹子策能够答应,但现在她人还被阻挡在门外,不要说帮忙了,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本人还难说,可是此事迫在眉睫啊! 阿文还是那僵硬的态度,他也很为难的好不好,爷在处理公务的时候。是任何人都不会见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阿文还没有那个胆子去挑战爷的权威。再说侧夫人要来求见,大致也就是女人的家长里短,爷不是刚纳了两个小妾么?兴许侧夫人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本来爷对两个莫名其妙算计了他上位的姨娘就有些厌烦。阿文恨屋及乌,巴不得那两个姨娘出点什么事才好呢,所以直接就拒绝了杜汀兰,道:“侧夫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杜汀兰几次要求不成,也没有别的法子。干脆在门口叫开了,里头尹子策听到动静,倒是开了门:“何事大呼小叫?” 杜汀兰踏进屋子,因为事关绿影终身,也不能太多人知道,便小声地告诉了尹子策,原本以为尹子策会做主,谁知早在之前杜雅兰已经先下手为强。原本让“她”撞见自己与别的女子一起,尹子策已经心怀愧疚,先入为主地就相信了杜雅兰的话。加之管家也的确是王府的老人,也算劳苦功高,尹子策便觉是杜汀兰不明事理,道:“此事我已经知晓,既然侄媳有言在先,总不能让她失信于人。横竖一个丫鬟,回头你要是觉得不够用,我再让人拨给你几个就是。” 那是陪着我风风雨雨多年的心腹,岂能与普通婢女相提并论!杜汀兰就要呐喊出口,然而面对丈夫冰冷的表情。她无计可施,人在屋檐下,她还盼着丈夫能够出头,便道:“虽然是一介丫鬟。可是她与妾身的情分不比旁人。再说也是妾身的丫鬟,她的终身大事,是否妾身也有权做主?”大权旁落也就算了,反正王府的事情每日多如牛毛,她也不想每一件每一桩都去过问,可是这一件怎么相同?抛开与绿影的情分不说。她和思雨都是她陪嫁过来的,到头来婢女嫁人却是他人做主,那么她这个主子还有什么地位,难道不会被人讥笑? 不能让杜雅兰失信于人,就要让她被人嘲笑么?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时候起,丈夫学会关心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女子了?罢了,杜雅兰再怎么说也是个侯夫人,恐怕在丈夫心中,珍惜与侯爷的叔侄之情,要比他们之间毫无根基的夫妻情分,重要得多吧! 失望地走出来,阿文不明就里,见杜汀兰神色不对,好心提示道:“小的适才就说过的,爷不喜欢在办公的时候被打扰。不过侧夫人放心,等到合适的时机,小的会再劝爷的。不过还请侧夫人告知小的,这一次是新纳的哪位姨娘惹了事?” 摇摇头,杜汀兰再不抱什么希望,对阿文的好意还是感激道:“不是哪一位姨娘,是我的贴身丫鬟绿影,侯夫人要将她嫁给管家之子。” “什么,绿影!”阿文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苦苦一笑:“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阿文,你好生服侍爷,我再去想想别的法子。” 阿文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绿影要嫁人了? 怎么办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丈夫身上,结果丈夫却置之不理,难道要去求婆婆么?可近来杜雅兰很会讨婆婆的欢心不说,上一回那件事情婆婆对自己也有了不小的成见,如果贸贸然再去求婆婆,会不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可笑的是自己还以为丈夫一定会帮这个帮,再怎样,她也是他名义上的侧夫人,不是么? 虽然已经过了惊蛰,可是晚上的气温还是有些冷,双臂泛起凉意。心烦意乱地坐在石凳上,忽然感觉身上一暖,回头一看,颈间多了一件披风。绿影随着我坐下来,道:“小姐不必担心了,奴婢嫁就是了。” 一个连话都不说的哑巴,满脸的麻子,还有些痴痴傻傻,要是跟了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活路?杜汀兰心里一酸,知道绿影是不想自己为难,便道:“说什么傻话,事情好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只要我们努力,还是会有希望的。” “小姐何苦自欺欺人呢,这分明就是侯夫人设下的陷阱,如果奴婢嫁了,侯夫人一时也找不到更多方法折磨小姐,也算奴婢最后一次为小姐尽心了。”只有在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候,绿影才会偷偷地唤她“小姐”,她们之间,何止一种情分? 侯夫人是为了让小姐难过才这么做,而她的价值也正在于此,既然这样的话,她也不能让侯夫人好过,等到拜堂那一天,她便事先喝下毒酒,再上演一出侯夫人逼迫她嫁入的戏码,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看到侯夫人是个居心叵测的女子,这样也算是替小姐尽忠了。 只是这些决定,绿影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想,连思雨也没有告诉。 主仆俩忽然相拥落泪,树上的樱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杜汀兰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人影,对了,怎么忘记了他!(。)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五十四章 伦理外举手劳举手便收 “绿影,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人,他或许可以帮忙。”定了定神,杜汀兰重新站起来,道:“我们去求侯爷,旁人的话或许可以不听,可侯爷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说着就拉了绿影的手,没有发现绿影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院里没有见到本人,就在主仆俩焦急四处寻找,感觉无希望时,在回去的半道上遇到长福,长福见了杜汀兰,忙上前道:“侧夫人让小的好找。”就见一旁绿影红着眼圈,一副还要哭出来的样子,长福心知杜汀兰因何事烦恼,便也不再客套,奔入主题道:“侧夫人,小的……” “如果是物资或是其他的事情,那就改日再来找我吧!眼下我倒是有一事想求见侯爷,不知你可否知晓侯爷的去处?” 长福道:“侧夫人还是先回院里去吧,侯爷交代过了,若是侧夫人问起来,一回碧水轩,便知为何。” 说起自己主子的本事,长福那可是傲娇得很,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了。但是眼前的侧夫人浑身干巴巴的,要****没****要臀部没臀部,脸蛋也只能算得上秀色可餐,比起珠圆玉润的侯夫人,那可是从家世到背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真不知侯爷是如何想的,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去帮忙,难道是……长福因此想多看杜汀兰几眼,似乎多看看就能找出点眉目来,但是他只看到了杜汀兰的背影,那一抹水蓝的行色匆匆。长福搔搔头,对了,还要回去跟爷复命呢! 碧水轩偏院内一派喜气洋洋,红色的烫金喜字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引人注目。思雨快步迎上赶回来的杜汀兰和绿影,道:“恭喜妹妹。” 不想绿影看了此种场景,以为她是必定要嫁给管家那哑巴儿子,哀叹自己命运的同时也就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嘹亮而高亢,令人侧目。 “要奴婢嫁给那个哑巴,不如让奴婢死了算了。”绿影伤心之处,就要往柱子上撞去。亏思雨拉得快,一面嗔道:“瞧瞧你,就这点出息,女子嫁人本就是喜庆的事情,如何你还要自寻短见。【ㄨ】” 绿影以为思雨还在讽刺她。便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上一回我帮着嬷嬷说话惹恼了姐姐,可是姐姐你也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啊!” 思雨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这般小气的人?是侯爷派人过来说,一切事情他均已办妥,故而我猜测你要嫁的定然不是那哑巴,难道不该道一声恭喜?还是你以为我天生就是那般狠毒,非要把你推进火坑?” 绿影脸上还带着泪珠:“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的话,就算我肯,我们夫人又如何肯依。你呀,摆脱你动脑子想一想。” 绿影这才破涕为笑。道:“只要不是那个哑巴就好。”心底惦记的那个人高不可攀,也没多少奢望了,旺财哥一直对她挺好的,要是嫁给他小姐也放心,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如此想着,绿影便满足了,由着思雨帮忙梳妆,思雨一面替她梳发,一面道:“侯爷说既然侯夫人执迷不悟,三爷也不肯让步。我们这边就只有一个法子可走,那就是先斩后奏。时间有些紧迫,所以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了。我想女子出嫁总是不能没有嫁衣的,好在当年玉夫人在世时。曾经留给我一套嫁衣,还有现成的头面。我横竖是用不上了,索性都给了你,也不枉我们相处多年,姐妹一场。” 绿影刚刚好一些的眼睛又红了,思雨最是见不得人哭。便道:“瞧瞧你怎么大好的日子还哭起来了?哎哟,快别这样,一准会被人笑话。侯爷也真是的,都到这种时候还卖个关子,不过我想肯定不会是长福,你瞧他呆头呆脑的样,呵呵……” 绿影情知思雨是在逗她笑,也跟着微微翘起嘴角:“嗯,我们回来的路上也碰上长福了。等这件事过了,也得谢谢侯爷的搭救之恩。” 思雨道:“这个咱们就不用操心了,侧夫人已经过去了,想来是去感谢侯爷吧!” 绿影这才方觉屋内没有自己主子的身影。而杜汀兰自从看到屋内装饰起,就已明了尹思远的计谋,就在她抬头仰望的时候,猛然发现屋顶一块瓦片上方,尹思远正冲着她眨眼。杜汀兰来到屋外,尹思远便从屋子上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尘,道:“关键时刻,还是要爷出马啊!你说是不是,小豆芽?”说罢极其暧昧的一笑。 杜汀兰起了一地鸡皮疙瘩,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婆婆的命令下来以前,直接给绿影重新指一个男子婚配,这种办法她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是后果却是自己不能承担的。原本还对丈夫抱有一线希望,得到丈夫断然的拒绝后,杜汀兰更是不敢鲁莽行事了。可尹思远就敢,因为他是侯爷啊!他说的话,在王府绝对是要抖三抖的,故而杜汀兰极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当你自己是神?人家还不是看重你的身份才会有所忌惮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既然敢派人传话,就表明此事他也有所参与,那么日后追究起来,他也是其中一员。或者变相地说,他搭了个伙。而结果就是,绿影从被害人,转嫁成为受益人。她当然不相信尹思远会费这么大周折把一个快要掉入火坑的人推入冰窖。 所以严格说起来,他的确算的是恩人,于是杜汀兰便道:“此事还要多谢侯爷。只是日后侯夫人怪罪起来……” “休要理会她!”尹思远显然很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自己的妻子来,不悦地看了眼杜汀兰,仿佛在说,小豆芽,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能不能不要在这样的良辰美景时刻,提那些扫人兴致的人来? 杜汀兰皱着眉,仿佛也在说,你以为我想提,你是不知道自己那个妻子多卑劣,她是不会对你做出什么来,可我这一屋子丫鬟嬷嬷的,哪个都难逃她毒手。而且不要误会我是想管你们的事情,我可没那个闲情雅致来关怀你们夫妻情感,算起来,你们俩一个挖坑一个填补,也算绝配了。 还有那个奇怪的称呼,小豆芽,她长得很像一颗豆芽菜么?一思及此,杜汀兰就不开心了:“妾身很感激侯爷出手相救,金阳观音庙一事,也多亏侯爷发现得及时,只是时过境迁,这称谓可否也隐去了?毕竟妾身虽然只是一介侧室,可也是王府明媒正娶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后来居上阿文坐享渔利 “呵呵呵……”干笑几声,绕着杜汀兰转起了圈,一面双手环胸,道:“小豆芽你不是吧,竟然也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算是我错看你了。【ㄨ】”说着还做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来,那藏在袖子下的眼睛不时朝这边瞟过来,见杜汀兰无语地抬头,止不住乐了。 “我……”遇上这么一位思维不正常的侯爷,也是有理说不清了。她不过是希望不要随便给她安个绰号,又随随便便地用这个绰号代替了自己的姓氏名字,难道这也有错?怎么到了他眼里,就成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杜汀兰不觉无语,谁让人家是侯爷呢,随之福身道:“今日之事,谢过侯爷了。” “那你有什么奖励?”脸刷地凑过来,一双眼睛无辜地对她眨啊眨,杜汀兰蒙了,这是,放电? “侯爷想要什么,只要是妾身屋里有的,都会给。如若是没有的,只要不违背良心,妾身亦会想方设法为侯爷找来。” 狡黠地眯起眼,尹思远沉吟道:“我还真有想要的,不过嘛……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就看在咱们以前相识的份上,今日之事也就不提了。至于对我的谢礼嘛……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下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要来找我。” 不要去找三叔,不要去找祖母,不要去找旁的什么人,只来找我就好。 杜汀兰惊讶地睁大眸子,这算是什么要求,说是诅咒还差不多,哪有巴望着人家出事他就出面帮忙的,也不嫌闷得慌。因而是又好气又好笑,而尹思远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表情,心情大好,说道:“你不说话就表示答应了?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长福。咱们走吧!” 躲在暗处的长福尴尬地出现,笑了笑:“爷……” 尹思远对上就是一记暴栗,就是隔了很远,还能听到长福的求饶声。杜汀兰莞尔一笑。遂回到内室,绿影这么匆忙地就要出嫁了,她还没有准备贺礼呢。 翻开妆匛,她的首饰并不多,父亲和林姐姐给的也都是铺子。要想现在再去置办些,显然也来不及了。杜汀兰一直将绿影视作自己的亲妹妹,这时候就有些愧疚地说道:“事出突然,我竟连像样的嫁妆也没有给你准备好。原想着,等江嬷嬷回来的时候,先给你备下来,等到你及笄后再来说出嫁的事情。如今也是事出无奈。绿影,你……” 绿影的妆容已经完成大半,烛火下一张明艳的脸,带了三分羞赧。她摇摇头:“奴婢不觉得委屈,再说也只是从这个门到那个门,平日还是能够伺候夫人的。所以有没有嫁妆,又有何干系。” 她这么一说杜汀兰更觉难受,试问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一生最美好的那一日风风光光的,而她却不得不让自己的丫鬟在这种情景下出嫁,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思来想去,江嬷嬷年事已高,掌管几间铺子有些力不从心。思雨主内,这屋内一应大小事务。奖将来你出嫁后都要她一人操持,也是不能面面俱到。而女子嫁人后,有些事情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倒是这油茶铺。还松动些,想来交给你打理,再合适不过。”要是直接说把那铺子给她当做礼物,绿影是肯定不能收的,让她打理,到时候铺子里除了进上来的。其余的都归作自己的私库,这样也不算委屈了她。 绿影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只想着毕竟嫁人后有些地方是不合适了,主子要调度到别的地方办差也是可能的,然一想起就会与夫人分离,不觉红了眼:“奴婢不想与夫人分开。” 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杜汀兰失笑:“刚刚还说嫁人了要懂事了,这一眨眼又成孩子了。”绿影这才猛擦脸,自然免不了思雨一阵数落,三人笑笑闹闹的,只等着妆化好,时辰到来的那一刻。 “你果真看到是侯爷?”杜雅兰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她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既打击了杜汀兰,也拉拢了王府的管家,对于日后她独揽大权有着至关重要的一步,可谓是一石二鸟。如果不是紫绡跑来告诉她说亲眼看到侯爷去过碧水轩,更加有人看到长福去见了杜汀兰,杜雅兰还好好地等着看碧水轩的人如何痛哭流涕。长福是什么人,他受何人指使,杜雅兰不需要猜也能知道。但她想不明白的是,好好的一局棋,侯爷怎么还帮着外人呢! 是她遗漏了什么?三叔误会她就自己当年的故人,所以一定会偏向她,这是她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要的就是杜汀兰伤心,他们夫妻离心。她与侯爷虽然说不上伉俪情深,但至少也不曾同床异梦。侯爷没有道理会因为旁人的事情对她不利,难道是因为杜馨兰的事情让他有所怀疑?不,不可能,侯爷当时人在皇宫,长福也随侍在侧,而且她只是刺激了杜馨兰几句,旁的,根本不会有人察觉。难道是…… 杜雅兰杏眼圆睁,道:“可有探听出他们的打算?” “听侯爷的意思,好像是要成全绿影和那个叫做旺财的小厮。” 杜汀兰微微凝眉,旺财么?是了,她竟然都忘记,杜汀兰身边还有这个人,他算得上是杜汀兰在外最衷心的小厮了吧。如果打碎了旺财的梦,拆散了他们这桩亲事,那么,旺财,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吧!但倘若按照侯爷的计划,让绿影与旺财结为夫妇,那么碧水轩就会比现在更加牢固,她要从里面打探出任何情报,都是没有可能的了。而因为绿影的关系,旺财也会更加忠心耿耿,杜汀兰的根基就更厚了。 侯爷啊侯爷,您可真是给妾身,出了一个难题呢! 要怎样才能轻巧地化解,还能不伤了侯爷的颜面呢?忽然,杜雅兰眼前一亮,随即吩咐紫绡道:“你去把紫菱找来,就说我有事吩咐她。” 打从上一次紫菱为杜雅兰挡刀之后,杜雅兰对她更加的好,这在紫绡看来心里又添堵,但是看着主子这样的眼神,紫绡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如今的你们,还在高兴着吧?我不会让你们高兴太久的,杜汀兰,要是你知道新婚当夜,新郎不是旺财,而是阿文呢?我真的好想看到,你那种意外的表情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先入为主旺财情势叛乱 紫绡一扭身来到旺财的门前,含笑地说道:“旺财哥,方便说几句话么?”其实不管旺财是否应答,紫绡这趟都是必须来的,所以当她看到旺财正喜滋滋地准备成婚的东西时,面含惊讶地说道:“旺财哥,你这是给谁准备的喜服?” 旺财原本是不待见紫绡的,他不喜她扭捏姿态,可也不想在大好的日子与人争执,便压低嗓音说道:“紫绡姑娘,你是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这时候到我们男仆的屋子里,恐怕不大合适吧。” 紫绡用帕子掩了嘴,就势坐了下来,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想来的,只是我们夫人实在见不得那些龌龊事,所以命我特意来知会旺财哥你一声。” 旺财只觉此话分外刺耳,便臆测是杜雅兰挑拨,并不上当,道:“侯夫人有心了,我们这里并没有侯夫人想的那些个事。” “真的是么?”紫绡故意凝视着喜服良久,道:“我看这喜服,是旺财哥替自己准备的吧?只是并没有听说,旺财哥你要成亲的事情啊!”见旺财一副怀疑的神态,又道:“旺财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今晚王府的确是有人要成亲,就是三侧夫人身边的绿影姑娘,但是据我所知,她要成亲的对象是三爷身边的阿文,听说,此事还是三侧夫人特意去求了三爷的呢!” “你说的可是实情?”旺财原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只是太过在意的东西往往会因此失去理智,因而当他听说心上人要嫁的不是自己时,简直是一蹦三丈高,揪住紫绡的衣领说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紫绡咽了咽唾沫,想不到看起来慢条斯理的旺财,也有这么骇人的时候,但一想到主子,紫绡气势又足了些,说道:“王府里都传遍了!旺财哥你不相信么?阿文可是三爷最器重的小厮之一。倘若不是三爷首肯,阿文的亲事岂能任由他人主宰?啊,旺财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三侧夫人没有告诉你么?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心仪绿影。但是要比起讨三爷的欢心,三侧夫人可能也想不到在背后默默为她付出这么多的旺财哥你了。还好我们侯夫人有心,让我过来看看,要不然,旺财哥你可是要被蒙在鼓里呢!”看着旺财铁青的脸色。紫绡知道话已经奏效,便不再多说,扭着身子回去复命了。 “旺财哥,你也不要多想,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换了我们侯夫人,一定不舍得对自己人下这么重的手。” 旺财呆立在原地,面色铁青,怪不得呢。怪不得都没有人来告诉他,感情是打算一直隐瞒着,实在是,欺人太甚! 愤怒中的旺财抡起门口的斧头就朝碧水轩主院冲去,见到门口一片火红,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直接砍进去,到底还对绿影有几分情意,纵然不是夫妻,也不想在这时候坏了她的幸福。因而一转身躲进暗处。想着寻找到合适的时机,向杜汀兰问个清楚。 这时有两个丫鬟从他前面走过,一个说道:“要是跟了这样的主子,能够嫁给爷身边最得力的人。那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另一个说道:“你呀,也只能是去想想了,绿影可是三侧夫人的陪嫁,又与她有多年的情分,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待遇的。” “那倒也是,只是可惜了绿影花落阿文。这会子,指不定旺财怎么想呢!”谁人不知他对绿影的情意啊,只是绿影一直没有发觉罢了,如今心爱的人要嫁给别人,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丫鬟甚至希望,旺财能够来个抢亲。但想象毕竟是想象,这是王府,谁敢妄动? 旺财原本衍生的最后一丝希望,到此刻破灭,对杜汀兰的恨意是笼罩了整个人,在他听来,的确是杜汀兰擅做主张,为了讨好自己的丈夫,把绿影送到阿文身边巴结,而对自己这个忠心耿耿多年的下人,何其残忍?斧头还在手上,旺财恨不能直接砍了杜汀兰的脖子,以告慰自己那颗被蒙蔽和受伤的心,但他思之再三,觉得不能在此时,起码不能当着绿影的面,所以他默默地转过身,静待杜汀兰的到来。 旺财跟在杜汀兰身边多年,熟悉她的起居习惯,知道她通常会在哪里出没,从哪条道路经过,因此就在杜汀兰外出的时候,他一路尾随,只待合适的时机下手。 杜汀兰是出来请丈夫的,侯爷没有明令禁止,说明这事也不是那么严重,想着日后成了亲,绿影便要分出去,旺财办事的时间也少了,正好也要商讨人手的问题,这才顺道走了出来。江嬷嬷去袁府还没有回来,思雨留在绿影身边补妆,她想着也不大远,就独自一人出来了。旺财瞅准时机,在假山后劫持了杜汀兰。 冰凉的触感传来,杜汀兰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慌乱的最初过去,她定了定神,道:“阁下何人,到此何事?”下人成亲只是一件小事,还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来偷盗,那么极有可能是有人借机生事。 “侧夫人好兴致,这个时候还能这般镇定自若。”旺财忍不住出言讽刺。 即使是压低了声音,杜汀兰还是觉得有些耳熟,便说道:“你是王府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已经被挑拨的旺财自然不会再相信杜汀兰,要不是看在绿影的面上,他真的有可能在这脖子上抹过去。 “你是旺财?”杜汀兰虽然惊讶旺财为何会在此,但更加惊讶于旺财此刻的举动,他不是一直都爱慕着绿影么?他梦寐以求的,不就是与绿影结成夫妇么?为何到了这一刻,他却忽然要改变主意,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侧夫人也会觉得吃惊么?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对了,你是主子,我是个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不必考虑我们这些下人的想法。是这样么?侧夫人?”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 旺财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还想隐瞒到何时?侧夫人,想不到我旺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错信了你!不过,既然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热让你好过。”听着远处传来的呼唤,旺财放下斧头,道:“今天这一刀就算了,下一次,侧夫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出其不意汀兰一举双收 杜雅兰收了紫绡的回报,便命人去请了阿文来,尹子策那边她早就想到应对之策,他视她为恩人,势必会对她诸多顺从,又是成人之美的事情,因而只是眨眼功夫,杜雅兰便将情势逆转,因阿文对绿影也有那么几分不清不楚的意思,所以自然是对杜雅兰感恩戴德起来,也不疑有他,乐呵呵地准备做个新郎去了。∷, 尹子策本来就厌烦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事先杜雅兰也已经告知他,是在替府中丫鬟物色合适的人选,尹子策也不等多问,直接就应允了。所以后来杜汀兰求上门来,才会吃了闭门羹。 杜汀兰本来就觉奇怪,好好的旺财怎么平白无故就对她说了那样的话,要是放在平时,杜汀兰也可置之不理,但今日不同,她想得更多,就在旺财放开她转身走人的同时,她疾步追了出去,却不想天黑路滑,不慎崴了脚。出来寻找的丫鬟是奉了思雨的命令,思雨素来严苛,所以这两个丫鬟一边搀扶杜汀兰一只手臂,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嘴里还说道:“侧夫人,误了吉时就不好了,绿影还等着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回走。杜汀兰无奈地叹口气,也许,都是注定的吧! 虽然是这样想,心里还是寻思着要找思雨去查问清楚,等到回到碧水轩,就见陪伴在绿影身边的人换成了紫菱,紫菱一见到杜汀兰。忙站起来说道:“侧夫人,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给绿影送一份贺礼。您放心,这是奴婢自己的东西,不是侯夫人让奴婢送的。”紫菱说着就有些怅然,侯夫人与侧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她们这些下人又何错之有呢?可是还要避嫌地躲着,就连上一次她受伤,绿影也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随着侯夫人变脸,紫菱渐渐地觉得紫绡也变了不少。所以心底里对绿影更加信任。两个人倒是比之前,往来得还要亲密。如今绿影成亲,她怎么可能不来。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留下来吧。”杜汀兰看着绿影望过来的殷切眼神。终于还是没有舍得赶走紫菱。 紫菱听了是一喜。紧紧握着绿影的手说道:“太好了!” 低下头的瞬间落寞弥漫了双眼。其实她欺骗了侧夫人,贺礼的确是她自己准备的,送礼的心意也是真心实意。可是有一点,是她不敢说的实情,那就是她是奉了侯夫人的命令才过来的,否则,侯夫人又如何肯让她过来呢?侯夫人只是说,为了成全她与绿影的姐妹情谊,所以特意放她半天假,让她过来送嫁。原本也是成人之美,但是紫菱担心侧夫人会误会侯夫人别有用心,所以直接省略了。 “时辰也差不多了,走吧。”虽然是从这道偏门送到那道偏门,但还是有一段路程的。紫菱主动拉着绿影的手,对着思雨说道:“我来吧。” 盖头下的绿影看不清方向,只能任由着紫菱牵着往前走。 思雨从下午一直忙碌到晚上,也觉有些疲惫,便走出来透透气。因为只是一个丫鬟,所以仪式极其简单,思雨一直不肯承认,她害怕见到那样的场景,想当初,小姐如何风光地嫁进杜府,可最后又能如何呢?思雨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有些心烦意乱,便走出来,朦胧的月色之下,几道鬼祟的人影晃过,思雨追了过去,好在那几人肩上扛着东西,并没有发现跟过去的思雨。 “就放在这里吧,我们走。”几人来得匆匆,去得也快。等他们都走开,思雨忙过去解下那口袋上的绳索,露出熟睡的阿文。思雨大惊失色,想不明白其中是出了什么差错,此时距离成亲不足半个时辰,思雨思前想后,也不得其所。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阿文的装扮上,竟然是一身的喜服,思雨顿觉不妙,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着一边祈祷,但愿还来得及。 她一口气跑到尹子策练剑的地方,发现大门紧闭着,门口的小厮都用奇异的眼神看她,思雨也顾不得了,回头又往碧水轩赶,想来这个时候,侯爷也是该在受邀之列的。 果不其然,就在距离碧水轩不远处,思雨追到了正在优哉游哉走路的尹思远,她堵在他前头,气喘吁吁地叙述完自己知道的整个事情,末了道:“奴婢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此事似乎与侯夫人也脱不了干系。” 尹思远皱紧了眉头,杜雅兰是想干什么,居然敢直接和他作对!男子的虚荣心战胜了一切,尹思远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她的企图。” 阿文为何会穿着喜服,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杜雅兰原定的成亲人选,而非之前所说的管家之子,他们都被杜雅兰摆了一道。至于他为何好端端昏睡还被人掳走,也不难想象。 “你先回去,这边交给我……”尹思远如此吩咐着,便于思雨兵分两路,各自行动去了。 思雨回到碧水轩,这才发现绿影已经被紫菱扶走了,她按照既定的路线追出去,并没有看到绿影的人影,思雨暗叫不好,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与杜汀兰说了,杜汀兰听完之后不免自责:“一念之仁,却害了绿影。要是绿影因此有何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当即站起来要出去,可崴了的脚一时承受不住忽然站起来的力,又跌坐回椅子上。思雨便道:“夫人还是好生歇息,奴婢出去看看,夫人放心,事急从权,奴婢会想办法应付的。” 杜汀兰抓紧了她的手:“你和绿影,对我同等重要,千万保护好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三爷的眼皮下掳走阿文,可见还是有些功夫,杜汀兰担心,思雨会遭人迫害。 思雨顿了顿,道:“夫人放心,奴婢不会有事。”起码在处理好此事之前,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此时距离拜堂的时辰越来越近了,思雨笃定绿影没有在新房之中,但拜堂若是没有新娘,日后被追究,夫人就是第一个被追究的对象。因此思雨狠了狠心,翻出昔日王玉钏的喜服,胡乱穿在身上,盖上盖头,朝着那灯火阑珊处,慢慢地走去…… 小姐,你曾经说过,要奴婢拼尽全力地保护好八小姐,奴婢做到了,即使牺牲自己的一生,奴婢也,甘心情愿。 小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我总是想从她的身上看到你的剪影。可是小姐,八小姐与您完全不同,小姐,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你可以呵护一个外人,到如斯地步?(。) 第三百五十八章 第三百五十八章 阴差阳错雅兰损兵折将 嘻嘻闹闹的人声中,思雨也不知道是被谁拉着,就匆匆忙忙地就进行了拜堂的仪式,等到那喜娘叫出最后一声“夫妻对拜”时,思雨莫名地觉得有些酸涩,就这样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周遭传来几声嬉笑,还有喜娘的恭贺声,却唯独没有听见新郎说话。思雨心下紧张,也有些期待,该不会就是那个哑巴吧,否则如何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没有声音呢?一面想着似乎也不对,那哑巴不会说话,可他爹娘都还健在,那么刚才拜高堂的时候,好似也没有听到管家的声音。思雨不由得想掀开盖头看上一看,也就是在这个档口,身边忽然人流涌动,思雨忙放下手,就差一点,她就把盖头拿下来了。 “太婆婆,您请。” 是杜雅兰的声音!思雨顿觉不妙,可一时却因为新娘的身份挪不开脚步。 “是什么样的惊喜,还非要把我叫到这里来。”杨氏说道,早见了屋中场景,火红的颜色,心里不觉喜欢。 杜雅兰道:“说起来此事还是要多亏小婶的成全,小婶你说是不是?” 就听杜汀兰淡淡的声音飘来:“你是一定要这么做么?” 她在追逐思雨的时候崴了脚,大夫才刚刚包扎好,就听到婆婆那边派人来请。杜汀兰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杜雅兰从中做了手脚,她心急火燎地回到碧水轩,绿影已经被带走,思雨又遍寻不获,杜汀兰心下着急,联想起旺财今日异常举动,更是担心之至。最怕的就是杜雅兰调虎离山,偏偏自己还是那么大意地中计了。 杨氏不知内里乾坤,看着布置得精巧的一角,很是高兴。正要开口,耳边传来一声呼喊:“祖母,您这么喜欢看热闹,怎么不叫上孙儿。” 说着已经徐徐走来。路过杜雅兰时,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她,杜雅兰接收到丈夫的信号,忙向外看去,身后哪里还有紫绡的痕迹。顿觉不妙。因想起紫绡说过侯爷出手是之前,她才进行了这次计划,变又释然起来。侯爷,你就算有天大本事,想挽回也是来不及了吧! 祖孙打着趣,尹思远就对杨氏说道:“这等热闹,也要让三叔来看上一看,免得他一个人练功夫走火入魔了。” 杜雅兰便笑不出来了,他也来了?一撞见丈夫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忙又露出微笑。心里还是不免嘀咕,难道侯爷看出什么了?不,绝无可能的,绝无可能的。杜雅兰如是安慰自己。 这边杜雅兰忙着拆东墙补西墙,杜汀兰内心却几近煎熬。她不知道杜雅兰要让她看到的是什么场景,所谓婆婆,不过是杜雅兰要她在人前丢人现眼最大的人证。如今绿影思雨皆不在,杜汀兰实在是不敢想象,万一她们其中一个出现什么状况,自己会不会手脚大乱?说不紧张是假的。人只有面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得比平常还要冷静,殊不知,那冷静都是伪装的假象。 杜汀兰想阻止这场闹剧。可随着丈夫踏进来的脚步,她的梦瞬间碎裂,她深深低着头,绝望地看着尹子策,不要,不要过来。不要把我最难堪的一面记在脑袋里。 “雅儿,人都到齐了,不知道你送给大家的这份惊喜,究竟为何物?”尹思远率先开口,一说话就直奔主题。 喜帕下的思雨几次想出来,都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那大手好巧不巧的是新郎。她不知是何人,但触及到那些老茧,忽然就放下心来。一个哑巴兼智障,怎么可能做过粗活呢,怎么可能有一双布满茧子的手呢?蓦地思雨一惊,难道是阿文? “既然侯爷这么等不及,那妾身就献丑了。来人,揭开新娘盖头。”一面柔柔地对杨氏道:“太婆婆,小婶房中的丫鬟与三叔身边的小厮情投意合,小婶忙于公事,无暇顾及。碰巧孙媳的丫鬟也到了适嫁的年纪,所以孙媳就一同操办了此事。太婆婆不会怪罪孙媳多事吧?”言下之意是杜汀兰急功近利,为了名利不顾自己下人的荣辱,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杜汀兰是想辩白都只能是苍白无力了。 杨氏道:“你有心了。”语气不似之前的那样柔和。她生平最是讨厌操控别人人生的人,还要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号,因此再看眼前的孙媳,就不那么顺眼了。 在入洞房前先新郎一步揭开新娘的盖头,视为对这桩喜事的不敬,杜雅兰口口声声说着为他们操持婚事,眼前自己却为了打败杜汀兰做出最忌讳的事情而不自知,但不管怎样,盖头就被那样地揭开了,露出思雨精致无暇的脸。 “奴婢见过王妃,见过三爷,见过侯爷。”思雨福身,款款说道。 “思雨?”杜汀兰讶然地张大嘴巴:“怎么会是你?绿影呢?”转眼就想起绿影是被先一步带走,想来就是杜雅兰摆的第二局。刚想问,杜雅兰却提出同样的问题:“怎么会是你?” 在阿文身边的人该是紫绡才对啊!这是她们事先就商量好的,紫绡替她传话回来,就换装。而紫菱则负责把绿影带离原来的地点,送到事先安排好的另一处新房。侯爷出了手不代表就没了转换的余地,她就是借着这个名号要一举三收。首先紫绡嫁给了阿文,有她时刻留意三叔的动向,其次顺利地搭上王府管家这条道,日后架空杜汀兰手上的权利,轻而易举。最后还能在太婆婆心中树立一个光辉美好的形象,可谓一举三得,如果不是侯爷忽然出现的话。 “侧夫人,思雨姐姐,我在这里。”被惦记的人跟着也出现了,还是穿着一身的喜服,身后的阿文是一脸喜色,怎么也盖不上。 “怎么回事?”这一次不止杜汀兰吃惊了,就连思雨都觉得奇怪,她顶替绿影过来,怎么绿影还会穿着一身喜服,而且看她的表情,分明就不是骗人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和阿文哥拜堂成亲了,咦,怎么又一个阿文?” 阿文笑道:“绿影,那不是我,他是我大哥阿武,以后也是你大哥了。你不是一直担心和家人相处不好么?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你和思雨姑娘成了妯娌,该满意了吧?” 杜雅兰踉跄地退后一步,她又输了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连敲带打关不住毒妇野心 原来自从在杜馨兰的头七之后,尹思远就对杜雅兰有所防备,也一直暗中派人盯梢。︽頂點小說,等到紫绡前脚一出去,尹思远的眼线后脚就来汇报过了。在知道杜雅兰的目的后,尹思远先是震惊,继而是愤怒,还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失望。既然明白她的意图,尹思远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破坏她与管家的结盟,最关键的人物无非是两个,其一是绿影,其二嘛,尹思远也不想去细想。 其实在紫菱踏进碧水轩之前,尹思远就好一阵劝诫,但未免中途再出意外,尹思远还是决定再补上一刀。就在紫菱扶着绿影去喜堂的路上安排一个人,轻易地将杜雅兰原定的路线改变,那紫菱本就因忽然要出卖姐妹而愧疚,只一味低着头,主子告诉她出了门往东走,殊不知前方带路的人绕了一圈又折回了原地,如此,就将绿影顺利地送到阿文那边。同一时间,阿文的胞兄回府向尹子策汇报军情,得知弟弟成亲,留下来喝杯喜酒自不必说,尹思远就将错就错,命人假装认错了新郎,将阿武给绑了去,因在他的茶水中下了药,所以即使阿武拳脚功夫了得,一时也不能发挥出来。当药力全消的时候,他已经和思雨拜了堂,再难更改。 也许是看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生平最讨厌那些搬弄是非煽风点火的人,因此对于紫绡。尹思远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直接让人在她出门的途中敲晕了,再换上新娘的衣裳,妻子不是喜欢做媒么?他这个做丈夫的,怎么能拖他后腿呢? “侯夫人,侯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眼见着紫绡惊慌失措地跑来,她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而那嫁衣与别的似乎不同,譬如肩臂处。有轻微的碎痕。紫绡一路奔跑着一路往后望,直到见到杜雅兰一轱辘就跪了下去,哭得那是一个惨:“奴婢不想嫁给那个哑巴,求侯夫人救救奴婢……”说罢是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杜雅兰见到此情此景。是心下大动。怨恨的眼睛直接朝向了杜汀兰。杨氏看得稀里糊涂,不免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是说是两件喜事么?怎么冒出来三个新娘子?” 此时那管家的儿子也追了上来,一口的哈利子。还不住朝紫绡笑,手上是几段被他扯下的碎布条。紫绡害怕地往后躲了躲,一双眼惊慌地看着。 尹思远瞧着那眼神,想想总算是出了口气,变笑道:“祖母,雅儿心系王府,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忘了自个的丫鬟不是。孙儿每日看着她忙碌,甚是心疼,所以总想着,既然是要办事,那就一并给解决了吧。再说这也是雅儿乐于见到的,不是么?”说着往杜雅兰那边看过去,可是你事先说要把绿影和阿文凑成一对的,我这不过是帮你做得更敞亮而已。 杜雅兰一口气憋在胸前,要发作又不能。紫绡跟随她多年,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心思,但大事上从来没有出错,如今好端端一个人要委身给一个哑巴兼智障,这叫紫绡情何以堪?可侯爷却偏偏要把罪过都打到她的身上,她还不能说半个不字,因而脸色惨白着,那是他的丈夫,她后半生的依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拆她的台? 杜汀兰,一定是因为杜汀兰,这口气她杜雅兰咽不下! 然而当丈夫说完那话之后,还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似乎她不回答就是不敬,所以将指甲扣得死死的,扯出虚无的笑意,道:“侯爷说得极是,是妾身考虑不周,下一次不会这样了。” 这一次是紫绡,下一次可能就是紫菱,她再也经不住任何打击,紫绡已经落到这步天地,再也回天乏术,唯有紫菱,日后加以培植,还有可用之处。所谓有舍才有得,于是杜雅兰狠下心肠,对紫绡道:“管家夫妇都是良善之人,你嫁过去也不会亏待了你。既然已经拜过堂了,日后就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吧。” “侯夫人……”紫绡蓦然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侯夫人怎么能这么对她,她是她贴身的陪嫁啊,她曾经说过会给她物色一门好亲事,她应允过等这件事情风头过去,旺财成了藕香阁的心腹的时候,她会替他们做主的。为什么只是昏睡了一场,醒来就大不相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傻子,她的人生,难道从此是悲剧的开始? 紫绡求主无望,便往杨氏的跟前挪了挪,用近乎哀求的目光对杨氏道:“求王妃替奴婢做主,奴婢不想嫁给一个哑巴,奴婢也不想这么快嫁人,求王妃做主,奴婢是被人打晕装进麻袋送到喜堂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王妃做主啊!” 尹思远冷笑着看过去:“你的意思是,爷处事不公,委屈了你?”冰冷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冻住了紫绡,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再说一个字来。真是好笑啊,一个与王妃根本没有交集的奴婢,居然不自量力地要寻求王妃的帮助,她也不想想,就算是知道尹思远是错的,难不成杨氏会为了一个贱婢与自己的孙子闹得不愉快?不止尹思远这么想,就连其余几人,也是如此想法。譬如绿影,见到紫绡的狼狈样子,真是觉得扬眉吐气了一番,又因阿文对她纵容得很,因而并不把紫绡放在眼里,想说几句呢,这才发现犄角旮旯里紫菱向她投来哀求的目光,绿影终究软了心肠,悻悻地闭了嘴。 杨氏也算是看出几分门道,合计着是孙媳妇要设计儿媳妇,孙子反手拆了孙媳妇的局,让儿媳妇捡了个大便宜?看来这一辈比他们年轻的时候还要热闹,杨氏怀着看戏的心态,目光始终在几人之间游走,看着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孙子的意图很明显,就是维护家庭团结么?孙媳和儿媳不合,她也是知道一点点的,可是为啥儿子看过去的人是孙媳,而孙子看过去的人却是儿媳,她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第三百六十章 第三百六十章 规行矩步禁不住蜚短流长 当年杨氏为亲王侧妃时,尹风也是她的小叔子,后来亲王为了皇位割舍了一切,杨氏也终于知道过尽千帆后自己的心意,在那之后她与尹风双宿双栖,一直到多年以后,他们的亲事才被旁人所接受。但杨氏看来,也似乎没有现金儿子媳妇孙子孙媳那般复杂,因此她便说道:“既然已经拜堂,就算是夫妻了。此事谁也不要再提。”一句话就给了终结,年轻人的情感来得炽热而猛烈,绝非现今的王府所能承受。若然抱着看戏的心态,她自然希望这出戏越精彩越好,但当局者迷,她自己也是这棋局中的一员,就不能让事态继续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她对尹思远说道:“带你妻子回去歇着吧,挺着大肚子的人,怎好四处奔波。我看日后这王府一应大小事务,还是让三媳妇多分担些。” 杜雅兰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白了,尹思远却回答得很痛快:“孙儿也是这样想,只愿雅儿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安胎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事情,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杜雅兰只得应了一声,低头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的紫绡,心头又是一根针扎着一样难受。她捏紧了帕子,这样才能有力气说话:“紫菱,我们走吧。” 当着王府这么多人的面,侯爷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仁慈,紫绡的事情成了定局,再也不能有挽回的余地。管家夫妻都在王府,紫绡自然要跟着自己的丈夫住到另一间房里去。 想着就有泪快要掉下来,那泪盈盈的姿态正好被尹子策看了个清楚,当杜雅兰走过他身边,尹子策莫名就难受了起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尹思远离去。 而与此同时,经过杜汀兰身边的尹思远,则是冲她眨眨眼。杜汀兰装作没有看到,但她不得不承认,此次能够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的确都是因为这个她不大感冒的人。 原来她以为这一次一定会一败涂地,因为杜雅兰直中要害,她最在意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离奇失踪,没想到他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不但替她摆平了事情。还给了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但是杜雅兰才是他的妻子,他是在间接地维护妻子么?是了,他能够一次一次斡旋,想必已经清楚杜雅兰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在婆婆面前,他非但没有拆穿她,还包庇了她,大概也是怕真相被察觉的那一天,自己的妻子会大祸临头吧!毕竟。他们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呢! 这是绿影的新婚夜,也是思雨的新婚夜,她回到碧水轩,忽然觉得冷清了许多。往日热热闹闹的场景还浮现在眼前,一睁眼却只是留下了一室的寂寥。那个男人,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啊! 她紧抱着双臂,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只有这样,寂寞才不会像野草一样疯长。相思才会被乌云遮盖了脸庞。 “一点一横长,二字口言旁。两边丝绕绕,中间马儿郎。你也长,我也长,心字底。口言旁……”嘴里一字一顿地念出那首字谜,不觉轻声地呼唤道:“大哥哥,你在哪里?” 当年你说过终有一日会回来找我,你说会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我。而今虽然我知道你我之间已不再可能有夫妻的缘分,可总也想着,能够与你再次相见。只要看一眼,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好好的,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大哥哥,你究竟在哪里? 一岁丧母,三岁失去乳娘,五岁在玩耍的路上遇到一个受伤的男孩,八岁被接回杜府,其间数次波折,大难不死,十三岁定亲,一直生活到现在十六岁。这短暂的人生路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牵绊。第一个是大哥哥,他是埋藏在她心底一颗友谊的种子,第二是她坠落悬崖时,那个承诺要娶她的男子,第三,则是现在的丈夫,只是,要么有缘无分,要么,是有份无缘。 尹子策停驻在门口,当有人来通知他后院有一出精彩的戏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照常去了。而就在他踏进那道门槛之前,无意间收到一张字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关心应该关心的人。他阅人无数,但都是在战场,对于女子间的这些争斗,母亲素来不许他染指半分。不得不承认,打从看到那半块玛瑙,确定侄媳就是当年救他的小女孩时,他就多了几分恻隐之心。几次救她,纯属意外,但是对于妻子,他似乎了解得并不多,从而断定是他对杜雅兰那点关心被人发觉。尹子策是心思缜密的人,他不愿见到因为此事让旁人对杜雅兰有微词。兴儿的那一出,旁人看不明白,他却是极为清楚的。敲打的对象不只是侄媳,还有与此相关的一干人等。尹子策甚至想,那字条就是兴儿给他的,变相告诉他可为与不可为之事。除此之外,母亲对于这种事情也敏感得很。综上所述,他没有理由不在这种时候过院门而不入。本想着适当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特别是当他想起,自己关怀着侄媳被妻子看到的时候,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 抬起的腿,却怎样也迈不进去。 这时候有丫鬟端着托盘从里面出来,尹子策见那盘中膳食均是未开动的,便问那丫鬟道:“侧夫人还未用膳么?” 丫鬟答:“侧夫人说她不饿,所以让奴婢原封不动地端回去。” 尹子策接过托盘:“我来吧。” 累了一天,两个贴身的丫鬟在同一天嫁人,身边忽然少了可心的人,该是没有什么胃口吧!皱了皱眉,尹子策走到门前,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杜汀兰那一段字谜,他脑际一热,那些零碎的片段洋洋洒洒地飘过来,与往事一起重合了,忽然又散开。尹子策忽然觉得头疼脑热,手也不自觉地发抖,他一转身,走出了院门口。 这个字谜,妻子是如何得知的?他那日问侄媳,她却总是左顾而又言他,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正当他想仔细追查起来的时候,王府里莫名其妙地流传出来一些是是非非,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六十一章 送亲千里万语千言竟凝噎 再是漫长的黑夜,也有黎明到来的那一刻,辗转难眠的杜汀兰好不容易捱到了寅时,还是没有睡意的她索性披衣下床,点亮了蜡烛。不习惯别人的服侍,也更加不习惯没有绿影聒噪的幽静。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妆匛里还装着一些儿时的玩意,杜汀兰看着看着湿了眼眶,都是和绿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转眼自己做了别人的侧室,绿影也已经嫁作人妻。看阿文对绿影的态度,上头也没有双亲,加上思雨是大嫂,日子应该会过得很不错。如此想着,又稍稍宽慰了些。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虽然不是一开始定下的旺财,但总算阿文是个老实可靠的,算不得委屈了绿影。对了,说起旺财,似乎刚才在喜堂也没有看见他,没有道理他会无动于衷的,之前不是放下了狠话么?算了,等天一亮也得找旺财谈一谈。 比起绿影,杜汀兰现下更担心的是思雨,虽然她为人圆滑,聪慧过人,可毕竟是终身大事,就算是为了应付,杜汀兰仍旧觉得太过草率。【ㄨ】还有阿武也不似阿文那般体贴入微,杜汀兰真不知道,他们需要多久的时间来磨合,或者是一直如她与三爷一样,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不能怪她胡思乱想,阿武与阿文一母同胞,但是性格上与自己的弟弟截然相反。如果说阿文是个可爱呆萌的暖男,那么其兄阿武正好就是一个冷酷刚强的冷男。思雨平日做事有条不紊,性格上也比较内敛,让两个都沉默的人待在一起,会不会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阿武是驻扎在军营的,此次回来是要向尹子策汇报军营的情况,不出几日也是要回去的。思雨与他拜堂,就是他的妻子了,自然也是要跟着过去的。一想到这里,杜汀兰刚躺下去的身子又坐了起来。时间这样的仓促。都不知道要给思雨置办些什么了。 她思来想去,总算是在天亮之前把要准备的东西都整理了个便,只等着离别时候,一一交到思雨手中。 刚闭上眼。才打盹的功夫,外头已经有人声响起,虽然细小,但是杜汀兰还是听出来是思雨的声音。只见窗前一个人影反复走动,很是急迫的样子。杜汀兰极速穿戴好衣衫。果真见到披着大衣的思雨,绿影先一步看到了她,忙喊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再不出来的话,思雨姐姐就该走了!” 阿文刮了绿影鼻梁,道:“没大没小,说了要叫大嫂的。” 绿影不服气,凶巴巴地对阿文道:“她先是姐姐,再是大嫂。凡事都要讲求先来后到。你懂是不懂?”说罢叉着腰,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阿文宠溺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侧夫人,奴婢是来向您辞行的。”思雨说道。 “这么快?”知道她要走,可乍然太快,还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时候走?” “还有一个时辰就出发。”这才是她那么急切要过来的原因,今非昔比,做了别人的妻子就要尽到妻子的本分,思雨也没想到这个局是另一桩亲事。但是既然已经拜堂,也算是老天做的安排,她只有认命。只是军营距离王府数万里,日后再想相见。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送你出去。”杜汀兰抓起外袍就往外走。天还未亮,灯笼将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道柳枝,思雨让阿文和绿影在后面,自己则对杜汀兰说道:“奴婢固然知道夫人绝非泛泛,但是侯夫人之心,昭然若揭。奴婢走后,侧夫人定然要万事小心。” 就像此次的事件一样,侯夫人看起来是针对绿影,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把侧夫人拉下水,她要将侧夫人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剔除干净,如今绿影嫁了阿文,她跟了阿武,看起来这一局是侧夫人占了上风,但实则不然。绿影心性单纯,容易受人利用。阿文性子温吞,在关键时候没有主见,仅仅是对绿影死心塌地,要是就两个人花前月下一辈子也是幸事,可谁都知道,身在王府,就算自己不去招惹别人,也未必就能有清净日子。同样的,她远离了王府,绿影身为人妇,侧夫人身边就真的连一个可心的人都没有了。反观侯夫人,虽然失去一个紫绡,但是还有紫菱,还有锦铃,一眨眼锦铃来到王府也有段日子了,其间一直不见其人,思雨心下了然,这样的人才是难以对付的敌手,比紫绡要难对付数倍。 “此次对侧夫人是好事也是坏事,虽然奴婢不能侍奉在身边,可也因为这两桩婚事无形中拉拢了夫人您和三爷的距离,两相比较下,王府有绿影帮衬着叫阿文在三爷面前多说好话,军营那边万一有什么事情奴婢也会派人来报。只是奴婢这样一走,绿影也不能时时在身边,侧夫人一切都要小心为上。除了侯夫人,王府其余的人,也不可轻视。” 想当初,众人都以为侧夫人与杜姨娘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又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操控一切? “我知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军营不比王府,那里地势偏远,早晚温差大,我这里还有好几件袄子,你一并地带过去,还有药物我也替你备了一些。阿武的性子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既然跟在三爷身边数十载,想来也是可以依靠终身的人,此次……”说到此处杜汀兰语带哽咽:“你曾说终身不嫁,要替一个人守节。如今却因为我的事情……是我连累了你。” 她如何能不愧疚?虽然隐隐猜测到思雨心中为何人所念,也一直都想成全于她,可最后没想到的是,思雨还是因为自己被卷进来,还嫁给了一个自己不想嫁的人。 “侧夫人何必自责,若是奴婢不愿意,又有谁敢勉强?”思雨说着安慰的话,回头见绿影正和阿文玩笑,并不朝这边看来,才道:“有件事奴婢埋在心里很久了,此时不得不说。女子再是强悍终究逃不过夫字,奴婢观察侯爷,并非是一个善弄权术斤斤计较的人,他对侧夫人,似乎也有不同寻常的好感。若是有一日,侯夫人要对侧夫人不利,夫人也可考虑,借力打力。” 此话说得隐晦,她想说的其实是,侯爷好似对你有那么点好感,要是他妻子对你不好,要伤害你,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用侯爷去压制她,让他们夫妻关上门来斗就是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六十二章 终须一别诸番游梦亦是空 杜汀兰郑重点头,这时候了,也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反而替她诸多周旋,虽说隔了门就好似隔了万水千山,可杜汀兰仍旧忍不住婆婆妈妈起来:“阿武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是个意外,你若是无心,我们……” 思雨摇头笑道:“已经拜堂成亲,岂可言而无信?不管是孽还是缘,都是奴婢自己要走的路。只是我一走,绿影也不能常常服侍在身边,夫人却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侯夫人如今也有好几个身孕了,可仍旧不辞辛劳地这样对付夫人,可见其心思狠毒胜过常人。旁的奴婢倒是不担心,唯有两件事,不与夫人说明,实难安心远去。” 隐隐地猜到思雨想说的是什么,相处得久了,人的习惯和思维也会变得出奇的相似。特别是有些观点,两个人常常是不谋而合。 “你说,我都听着。” “其一还是刚刚那一点,侯夫人身怀六甲还四处奔走,处处设计,因此夫人与她相处时,要小心防范,特别是,不能与侯夫人单独在一处。”她这样肯算计,即使是最倚重的紫绡落到这步田地,也何曾见她皱过一下眉头?对服侍多年的婢女尚且如此,如何能够断定,她就不会拿孩子的事情在夫人身上大做文章。子嗣之事非同小可,一旦被染指,就是王妃这一辈的人物,也会乱了方寸。 “我知道了,算算日头还有三四个月她就临盆,在这期间我不去藕香阁,也尽量减少外出的时间就是。绿影那边我也会叮嘱些,不过她现在是阿文的人,我这个嫡姐一时半会想要对她不利,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有的事情不能告诉思雨,她闭门不出,不代表杜雅兰就不会引蛇出洞。她安心顿足,不代表杜雅兰就肯善罢甘休。然而思雨的担心并非多余,孩子的事情,的确不能出一点差错。 “其二就是奴婢曾经无意之中发现侯夫人与三爷独处。夫人也曾看到过他二人一同说话。但愿是奴婢多想,总觉得三爷这样慢热的性子,却肯对侯夫人施以援手,或许背后是有什么隐情。”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连思雨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的。杜汀兰这个当事人岂会一无所知,只是秘而不发。她一时还不能猜透,丈夫是有何把柄在嫡姐手上,还是对这个嫡姐,的确有几分关爱与怜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杜汀兰不乐意见到的。而一想起在喜堂时,丈夫冷若冰霜的脸,还有侯爷似笑非笑的表情,杜汀兰总会不寒而栗。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如今想来。何止如此。 “你放心,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虽说只是个婢女,可一直是跟在玉婶母身边,哪里受过一丁点苦?这些年跟着我已然是委屈了你,如今要你去那冬冷夏热之地,我心里实在难受。哪怕知道你是个容易克服困难的奇女子,可时时想着,下一次见面兴许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心里就难受得紧。” 思雨眼中含着泪。勉强笑道:“夫人何必想这么许多,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像冰块一样的男人。比起三爷还要冷,她还没有想好与他如何相处。不过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思索这个问题。 走着走着就到了大门口,思雨停下来,说道:“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夫人保重。” 一面转头叮嘱绿影:“我不在夫人身边。碧水轩的事情就全然交给你了。你要记得时时刻刻伺候好夫人,想夫人所想,急夫人所及,不要总想着偷懒。横竖还有江嬷嬷在,你也只需辛苦这一段时日。等她回来,有些事情,还是交给她吧。对了,你见到她,替我向她问好,还有就是,替我告诉她,往日所为非我所愿,无非是出于本能,希望她见谅。” 见绿影一片懵懂之状,心知是在嘀咕何时与江嬷嬷有着这般深的交情了?思雨但笑不语,眼睛瞟过自从拜堂后一直张着嘴笑没有闭上过的阿文,道:“还有,好生服侍你相公,别当着外人的面就让他下不来台。” 绿影嘟起嘴,嗔怒地朝阿文看了一眼,阿文搔搔头,又怎么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眼看着思雨步入轿子,绿影先落了泪,杜汀兰就站在那门口看着,心道:思雨,不论你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来接近我,但是在这几年里,你不曾伤害于我,此恩此德,我杜汀兰铭记于心! 保重吧! 以后的几日,也不知是不习惯没有思雨的陪伴,还是绿影的吵闹,杜汀兰总觉得浑身提不起精神,看什么都是淡淡的,绿影以为她是思念故人,也不放在心上。加上她与阿文还算新婚期,两个人吵吵闹闹拌嘴吵架时有发生,有时候还要杜汀兰出面调停,看来思雨走之前的那几句嘱托,绿影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此一来,杜汀兰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屋子里,王府诸事也都有人料理,并不见大的错误,她也就乐于偷懒,偶尔打个盹。 这样过了三五日,杜汀兰遣走丫鬟,在屋内捡了绣样,慢慢地缝袜子。算算时间江嬷嬷那边也该是你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从她回去到现在竟然一个信儿也没有。杜汀兰有些担心,想着将这袜子做好,也正好有了回杜府的理由,再说了,过几日不正好是清明节了么? “啊!”开小差的功夫,手上就被针扎了一下,以前学做女红的时候也被扎过,将那指头在嘴里吮了吮,又继续着。 “夫人,出大事了!”绿影喘着粗气,人刚跑到门口,就大声地嚷嚷起来。 “瞧瞧你,都是嫁了人的了,怎么还是这样没规没矩的,有话进来慢慢说。”王府现在就剩下她们主仆,都是好好的,哪里还会有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大事。 绿影直接就扑了过来,哭着道:“江嬷嬷在回来的途中,被山贼所伤,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杜汀兰站起来,手中的针线掉落到地上,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思雨说,终须一别,她总想着军营苦寒,可还有阿武可以依靠。总想着绿影有了依傍,只等江嬷嬷回来,她们四个人还能如常一样,虽然艰辛度日,却能互相扶持,但是,嬷嬷就这样去了,这一别,是永远么…… “绿影,替我梳妆,我要知道嬷嬷是怎么死的。”眼泪含在眼眶里,被她生生地隐去,就算发生意外,她也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第三百六十三章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绕千翠松柏长青断骨枯 急匆匆地叫了一辆马车,江嬷嬷出事的地点距离王府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頂點小說,这里是通往杜府的必经之路,却并非是唯一的路。杜汀兰记得自己叮嘱过江嬷嬷,一定要行官道,而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条小路上还遭此厄运?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饱经了沧桑,露出一条条的沟壑,脖颈上血渍已经干涸,身上多处伤痕,大腿处皮肉连着筋,即将脱裂开来。杜汀兰胸腔一痛,喊道:“嬷嬷,你醒醒……” 回答她的,是万里无云的山涧,和那淙淙的流水。 “他们说,嬷嬷是在回府的途中遭遇劫匪,谁料那些贼匪如此泯灭人性,劫了嬷嬷的钱财还不肯放人。要是早知道她会遭遇不测,当初我就不该让她一人回去的……”绿影说着哭出了声,见杜汀兰失魂落魄的表情,忙道:“夫人,您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别在心里憋着,要是您再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还怎么活啊!” 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杜汀兰强忍了悲痛,对绿影道:“绿影,嬷嬷是不是说过,等她有一天不在了,要把她埋在柏树下?” 绿影闻言放声大哭起来,那时候才把嬷嬷接过来王府不久,后院一个老嬷嬷犯了事,被苏氏罚去庙堂,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大家一致认为苏氏惩罚得过分。绿影便负气说要是自己就直接绞了头发做尼姑,江嬷嬷便道后山正好有座尼姑庵。让杜汀兰也把她埋在那背后。如今想来,竟然一语成谶。 叫了身边的几个小厮,将江嬷嬷的尸首抬到那半山腰,又向周围租借了锄头铁锹等物,杜汀兰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将江嬷嬷埋了,立了座简易的小方碑。她咬破手指,在那石碑上竖写下一行字:江氏嬷嬷之灵位。 她们主仆十几载,竟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嬷嬷的名字,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海螺,如此深仇。因她而累。不能不报! 背转了身,决绝地离开,嬷嬷,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绿影。你来,有几句很重要的话,我要交代你。”回去的马车上。杜汀兰对绿影说道。 绿影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大,闻言还是乖巧地靠近杜汀兰。 “你与阿文如今也是夫妻了,可有些事,我却不得不告诉你。你知道你与阿文的亲事,是如何得来的么?” 绿影歪着脑袋道:“阿文好像是说,是侯夫人一力安排的。奴婢虽然不喜欢侯夫人,更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可是阿文的确待我很好。” “是了,你看,就连你也这样认为,由此可见,阿文对她,是何等的感激。” 绿影连连摆手:“不会的,我们都是夫人的人,奴婢可以保证,回去就跟阿文说,让他投靠夫人。” 杜汀兰闭目:“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你可以知晓,而不能让阿文知晓。” “阿文说,夫妻是同林鸟,不能有秘密的。” 杜汀兰:“……”看来阿文灌得**汤药量有些大,而旅游已经病入膏肓。放在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这样吧,回府之后,你让阿文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思雨远嫁,绿影被蒙蔽,旺财下落不明,江嬷嬷身死,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走了,她还真是有些势单力薄呢!杜雅兰,我早该料到的,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只摆出一局,就是在我们合力对付你的同时,你母亲也出手对付了嬷嬷的吧!你要削减我的力量,要让我身边的人全部都离开我,死亡也好远走也罢,只要我没有与你抗衡的力量,你便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原本我与你,也并无深仇大恨,我此前从未想过要把对你母亲的报复加注在你身上,可是你为什么要步步紧逼?先是七姐姐然后是翠微,跟着是江嬷嬷,要不是侯爷出手,恐怕现在还有一个绿影也过得生不如死吧!你要剪除我的人,无非是不想让我好过,可是要我痛苦就冲我来啊!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人? 江嬷嬷根本不是被贼寇所杀,虽然身上多处刀伤,可脖子上的勒痕才是致命的。贼寇都是穷途末路之人,就算要杀人也不会拿块布条慢慢把人勒死,而是一刀毙命。那淤青也不够平整,因此可以断定并非男子所为。再加上嬷嬷指甲缝里的物体与她手中紧紧握着的海螺联系在一处,杜汀兰可以断定,这场“意外”是人为。 多年以前,还是在她初回杜府的那一次,因为犯错被送到观音庙抄写经书,那时候有一位叫做刑嬷嬷的老嬷嬷,表面对她恭恭敬敬,实则是包藏祸心。当时杜汀兰并不知道她是谁的人,后来却与江嬷嬷合力将她捕捉,一路扣押着要带回杜府。江嬷嬷曾建议说,此事不宜张扬,于是她便命江嬷嬷将刑嬷嬷暗中安置,却不想何时被她逃脱。如今想来,她一早就脱离了江嬷嬷的钳制,回到了袁氏身边,默默地帮袁氏做事。谁都不会怀疑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如若不是临死前紧紧抓着的东西,想来这条线索也断了。 不过也好,就在江嬷嬷躺着的外侧,杜汀兰见到了一条长长的划痕,而那下面是一大块石头,再往下是一块陡坡,坡下是一大片湖水,想来是与江嬷嬷搏斗时,被江嬷嬷推下了湖中。按照那划痕来看,也是九死一生了。 却原来,她还是着了杜雅兰的道,婶母抱恙只是她们预先设下的陷阱,无论是思雨还是绿影,或是江嬷嬷,但凡其中一人回去,都难逃一死。原来杜雅兰早就做了几手准备,回去的是江嬷嬷,就对付思雨和绿影。回去的如果是思雨,那么想来结局会更惨。 慢慢地揭开茶盖,轻轻地吹了吹,小啜了几口,不动声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文,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也还没叫起。阿文以为娶了绿影,被侧夫人叫过来也是交代几句,没想到一跪下来,侧夫人就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阿文是叫苦不迭,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乘着杜汀兰低头的缝隙,使劲对妻子使眼色。 绿影将头偏到一旁,哼,夫人说了,丈夫可能是侯夫人那一边的,是她们碧水轩的奸细,就算夫人不查问,她也不要放过他! “阿文,你好大的胆子!”杜汀兰忽然杏眼圆睁,拍案而起,直指向阿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第三百六十四章 拥万红湖海奔流几人愁 阿文一个激灵,不由绷直了身子,口里直呼冤枉。 杜汀兰冷哼一声:“昨晚戌时,你身在何处?“ 阿文道:“酉时一刻小的奉三爷的令出去办事,三刻回到王府。之后小的就接到侯夫人传话,说是她已经与三爷商议过,要把绿影嫁给小的。小的心下一喜,便忙着去准备喜服了。刚好大哥回来,我们在路上遇到,大哥便与我说了几句。后来的事情,夫人也都知道了。” “是么?你当真没有与侯夫人勾结,暗害旺财?” “小的……小的……”阿文欲言又止,绿影一听与旺财有关,便也急急地问道:“阿文,有没有这回事?你把旺财如何了?” 她一直以为要嫁的人是旺财,直到侯爷来问她,愿不愿意帮夫人的帮,愿不愿意嫁给阿文,绿影才知道情况有变。那时侯爷的语气温柔,还说不会勉强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思来想去,觉得是唯一可以拯救夫人的法子,而且对旺财一直都是哥哥一样的感情,也不讨厌阿文,就默认了。 但如若,旺财有什么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没有没有!!”阿文忙保证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依照侯夫人的意思穿上喜服娶新娘,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也会说,你是按照侯夫人的意思办的,焉能与她没有密谋勾结?”话音一落,绿影便投以怨毒的目光,还道:“要是旺财哥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阿文是百口莫辩,旺财去了哪里,他是真不知情啊!而且虽然他对侯夫人心存感激,可一早就被小妻子游说过了,发誓要以夫人马首是瞻,可这会子再说出那样的话来,夫人会不会更加觉得他有嫌疑? 这个旺财。到底是去了哪里? 杜汀兰觉得这个威立够了。他可以不信任她,但是对绿影的赌咒发誓未必都是假的,于是她松了口吻。道:“阿文,你服侍三爷有多少年了?” 阿文不明就里,想了想回道:“小的八岁起一直跟在三爷身边。” “那也有十来年了吧,三爷的性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是不是?” 从进来到现在,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阿文是经历了期待、欢喜、愉悦、惊吓、戒备,到放松的各种状态,背上早就出了一层的汗,面对小妻子埋怨的眼神。还有夫人怀疑的神色,阿文茅塞顿开,忙道:“是。不过小的向夫人保证,日后定会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爷。要是有何事情,一定第一个向夫人禀报。”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单独跟绿影说,你且先去忙。”杜汀兰等的就是旺财那句话,只要他一表态,那么尹子策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是杜雅兰再去找他,杜汀兰也能第一时间掌握动态,从而拟定计划。她就是要阿文怀着愧疚的心情来替她办事,一个碧水轩的人,胳臂肘怎能拐到藕香阁去呢。 阿文走了几步,频频回首,终于还是退后几步,道:“夫人,眼下小的就有一件事情,要向夫人密报。” “今日晌午时分,小的陪爷路过花园时,与侯夫人偶遇,侯夫人似乎有些着凉,爷见她面色不佳,也就多说了几句。” 一个是叔叔,一个是侄媳,周边还有那么多下人,还要遣散了来说话,不是此地无银么? “因为隔得远,小的也听不大清楚,隐隐有些听到的,都是问候身子。不过,小的还是听到了夫人的名字。” 并没有什么有利的线索,杜汀兰相信阿文没有撒谎。丈夫他不了解,可杜雅兰她却是了解的,能够遣散下人,定然也是有些要事,但是,究竟是什么呢? 徘徊在屋内,江嬷嬷留下的海螺只能证明刑嬷嬷的身份和她已经死去的事实,翠莺留下的簪子也剖析得差不多了,可似乎这些东西都不能证明杜雅兰犯罪的事实。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杜汀兰百思不解。 她并不知碧水轩里也有杜雅兰的眼线,那晚她吟诵的那首字谜,恰巧被杜雅兰的眼线听到,也正好看到尹子策在屋外逗留。那丫鬟没有念过书,只是对杜雅兰说是首字谜,三爷当时的神情很是惊悚。杜雅兰便已经猜测出大概,所以在杜汀兰去为思雨送行的功夫,她巧妙地利用这段时间,让尹子策彻底相信她才是他的“故人。” “紫菱,你是不是不舒服,从回来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说过话。”回到藕香阁,杜雅兰淡淡用了茶。昨晚的失利对她来说是一个打击,因为她失去了紫绡。好在身边还有紫菱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以及母亲给她的锦铃。如杜汀兰所料,她正是在一早就计划好了,江嬷嬷的出门就是一张巨大的网,把杜汀兰思雨绿影都网了进去,顺带还离间了旺财,陷害了杜汀兰。要不是中间出了错,她会是最大的赢家。结果却让杜汀兰一举双收,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送走了思雨,让江嬷嬷进了阎王殿。剩下的绿影,就是一个胸无城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根本不足为惧。所以这样一想,杜雅兰又有了盼头,昨晚的事情她已然知道是丈夫从中做了手脚,再回忆起以往点点滴滴,好似也就是新婚那一段时期,其余的时候侯爷都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反过来是三叔,每一次在她落难的时候救她于水火,对她关怀备至,细心呵护。杜雅兰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自己的重心,所以她这样千方百计地对付杜汀兰,明着说是为了母亲,暗地里,何尝不是因为杜汀兰才是尹子策名正言顺的侧室? “奴婢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侯夫人。”紫菱愣了半响,说道。 杜雅兰一愣,紫菱通常在无人时,都是叫她“小姐”,这是她特许的。一个可以替她去挡刀的人,杜雅兰没有理由不相信她,更没有理由不给她一些特例。就是在外面,紫菱也是叫她“夫人”,像今天这样用沉重的语气喊出“侯夫人”,还是第一次。 她笑了笑:“你还在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让绿影对你有所误会?”(。) 第三百六十五章 第三百六十五章 挑拨离间难免惹祸上身 紫菱眉心微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杜雅兰一见便知是因为昨晚的事情闹脾气,她叹息道:“若是一早告知你,你会不会听从我的吩咐?” “奴婢……” “答不上来了是不是?我来告诉你,你不会!因为你一直视绿影为妹妹,所以倘若让你知道,我是要把她送到别处去,你又怎么会肯?” “再说了,我也不是想真的害苦绿影,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惊喜而已。你看,如今才成亲一日,绿影不是也与阿文相处得很好了么?是不是?”杜雅兰继续循循善诱,紫绡已经再无利用价值,她唯有抓住紫菱,替她办更多的事情。 “我……”紫菱支支吾吾了几声,却无从辩白。她老实本分,不代表可以事事被蒙蔽。更不代表可以每一件事都听信主子的话。自从杜姨娘死后,主子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奇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做了不知几次,让她越来越陌生。 “紫菱,你心思细腻是好事,可有时候却容易斤斤计较。且不说你与绿影胜似姐妹,就是我与小婶,不也是多年的好姐妹么?我又岂会害她?” “主子,你救救紫绡吧!”被说动的紫菱仿佛看到多年前慈眉善目的主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今早奴婢悄悄地去看过紫绡了,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很是狼狈。她求奴婢替她捎句话,只要主子能够救她出来,这辈子即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主子的恩情。” 杜雅兰一叹,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我何尝不想救她,可你也看到了,她是与那管家之子拜过堂的,就算是成亲了。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何抵赖呢!何况太婆婆也做了见证,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还出尔反尔吧!其实说起来我比你更焦急,可是眼下也只能是让她忍一忍。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再寻个法子,把她要回来。你放心,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我手上虽然也协助小婶管理一些家事,但侯爷总说我是孕妇,不宜操劳,所以到我这里的权利不多。手上若是没有实权,也就没有了说话的权利。所以当务之急,是助我拿到管家之权,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要回紫绡。” 紫菱低下头,不想在这种时候争辩什么,她想起今早看到紫绡的惨状,紫绡哭着叮嘱她。今日的侯夫人已非当日杜府五小姐,要她替自己做好打算。而另一边侯夫人却又对紫绡百般关心,紫菱一时拿不定主意,竟不知道是要相信于谁。 “我知你心中有怨气,也因紫绡一事恼我没有出面阻止。可是紫菱,我们三人一同长大,我何时骗过你?不过是因为如今我自身难保,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即使牺牲掉紫绡也在所不惜么?即使让奴婢与绿影决裂也要得到管家之权么?侯夫人有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奴婢本不该僭越。可奴婢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侯夫人不想知道奴婢心中究竟如何想么?奴婢以为。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得来的东西,就算一时拥有了,也不会有幸福。侧夫人也好夫人您也好,为何一定要斗得鱼死网破。一团和气高高兴兴地不是很好么?” 杜雅兰立即冷了脸色:“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杜汀兰告诉你的?紫菱你好大的胆子,不帮着我做事也就罢了,竟然愿意去相信一个外人的话!杜汀兰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给你灌了迷魂汤?” 紫菱怔怔地看着杜雅兰一开一合的嘴,忽然就落下眼泪来:“奴婢只是不想侯夫人整日操劳,奴婢想侯夫人和紫绡姐姐还有奴婢能够过回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难道这也有错么?” 杜雅兰一见,更觉心烦意乱,忙挥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伤心欲绝的紫菱抹着眼泪就走了,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情况,她不住抹着眼泪,可泪水还是迷蒙了双眼,模糊中她撞到了人,仰起头来,才知是侯爷,紫菱把头压得更低,福了福身就要走,不想,尹思远却拉住了她…… “夫人不该意气用事,眼下正是要用人的时候。”锦铃进来说道。 “你当我不知道么?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人提起杜汀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过是个贱婢生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和我论资排辈,有什么资格与我平起平坐?” “对了,那件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奴婢联络的那几个人,正在如火如荼地执行着,侯夫人放心,只要是您交代的事情,奴婢一定办好。” 五月初五是当今太后的寿辰,天子大赦天下,民间也有许多游园集会,更不用说王室贵胄了。正巧遇上信王纳妃,杨氏便带着一干女眷去参加,一时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午膳被安排在信王府的内院,杜汀兰早早瞧见了林芳语,两个人本想着找个清净地方说说话,不想刚出了大厅,就有丫鬟来请杜汀兰,林芳语虽然不悦,但毕竟是主人家相邀,也不能拒绝,便独自一人带着嬷嬷丫鬟闲逛。杜雅兰也随后跟上来,对着林芳语道:“真是恭喜少夫人了,前一段府中小姐生辰,我因为抱恙在身没能来参加,真的是好遗憾,因此也替小小姐准备了一份薄礼,今日料想着少夫人定然也是要过来的,便一同带来了,少夫人一定要替小小姐收下,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林芳语甚少听到杜汀兰提到嫡姐,而且风王府接二连三地出事,便对杜雅兰不大有好感,因此只淡淡道:“谢谢侯夫人挂记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送她女儿的东西,她不能不要。 白逍遥爱女如命,到哪里都要带着女儿。已经一岁多的小女童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林芳语也舍不得把女儿留在府里,便一同带来了。 杜雅兰笑看着小女童,道:“小小姐真是肖似其父,难怪白大少疼爱不已呢!我往日总想,似少夫人这般金尊玉贵,却与我小婶这般投缘,到底却是为何,如今想来,所谓爱屋及乌,少夫人大概也是因为白大少与我小婶投缘的渊源,因此交情匪浅吧!” 林芳语道:“侯夫人你误会了,我家夫君与杜妹妹只有几面之缘且是因为我的关系,何来投缘一说。”真是蠢钝如猪,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两个人之间没有亲属关系,就这样的搅和到一起来说,用心如此险恶,令林芳语不齿。 “少夫人你不知道么?我小婶与白大少相识,,可是在少夫人你说的几面之缘之前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六十六章 苦心孤诣明哲实乃万幸 清风自来,繁花盛开。若是再添上一壶新茶,加几味点心,就再美妙不过。只是此刻纵纵然有珍馐佳肴,极品毛尖,杜汀兰也没有品尝的心情。她呆坐在石凳上,怎么也不明白,只是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就遍寻不见林姐姐了。她走遍了信王的花园,也不见林姐姐的痕迹。 “小婶这是在寻人么?可是……”杜雅兰优雅地笑着走来,四处张望着笑道:“这里似乎除了我,就没有旁人了。” “这里是信王府,你若不想丢人现眼,就别在这里闹事。”杜汀兰根本懒得搭理她,似乎面前这个嫡姐,越来越奇怪了,在风王府也就罢了,如今身在信王府,是信王府的客人,还要这样斗来斗去让外人看笑话么?哪个宅院没有一点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是一旦拿到明面上传出去,就会沦为笑柄。 “丢人现眼?”杜雅兰嗤笑一声:“要想被人诟病,也要有那个本事。我不像小婶,处处留情,霸占着我表哥的心不肯放手,还将表弟也拉了进来。如今嫁了人,嫁了三叔,却还舍不得放过好姐妹的丈夫么?小婶,你可真是好手段,让我佩服不已呢!” 表哥,表弟,好姐妹,杜汀兰将这几个关键词一联系,便即刻明白杜雅兰话中之意,她站起身,竭力克制着怒气,道:“你对林姐姐说了什么?”说好在这里等她,说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林姐姐除非有必要,否则是不会这么言而无信的。除非是有人在她来之前对林姐姐说了什么,使得她愤然离去。 杜雅兰摊开手,极为无辜地说道:“这就要问小婶,在我们到汴都的途中,做过何事了?我只是告诉少夫人你比她认为的还要早认识她的丈夫,她就很生气的走了。你说。要是我告诉她,你和白大少曾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少夫人会如何看你?其余人,又会如何看你?” 杜汀兰脸一白:“休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哈哈哈哈!”张狂地大笑。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杜雅兰弯下腰,捂着肚子,道:“到底是我胡言乱语还是事实,你杜汀兰心里最是清楚不过。既然做得出来。就没有胆子承认么?杜汀兰,你就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痛苦地闭上眼,难怪林姐姐会就这样不打招呼的离开,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吧!她雅兰如何对她说,自己并非有心隐瞒。当年初到汴都途中,她和丫鬟绿影本在船舱休息,是白逍遥无意撞进她的船上,还躲在她床下才躲避过白夫人派来的追兵。说起来她是间接地救了白逍遥一命。但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女娃,与白逍遥一个无心,一个无情。只当是白逍遥欠她一份人情。可这份人情,也早在军营的时候,还给她了。所以她与白逍遥之间互不相欠。那时候白夫人栽赃白逍遥,给的罪名可不小,而且林姐姐也没有与白逍遥确定婚约,所以本着保密的原则,虽然她一下了船就见到林姐姐,却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后来时间一长,她也就渐渐忘却此事。不,不能够说忘记。而是她只觉得这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没有必要在多年以后还提出来,反倒像是在向林姐姐讨要人情似的。 依稀记得那时候杜雅兰过来找她,她以为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真的是要对她痛下杀手了。 如今只祈祷林姐姐气消了,再去解释吧! 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因为就在同一时间,她与白逍遥的“往事”像漫天雪花一样传遍了整个汴都。杜汀兰苦笑,原来是先发制人,早在信王纳妃之前,杜雅兰就已经无中生有地缔造了他们的一段情事,等到今日信王纳妃,再在林姐姐那里添上一把火,造成如今困顿的局面。但凡她走过,背后就有人指指点点。 做好无视的准备,从容地在那些人身边走过,坚定地告诉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何须害怕流言蜚语,但是心脏还是那么猛烈地跳动着,如今总算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那些可怕的中伤,几乎要让她窒息。 偏偏是在此时,杜雅兰还让人送来了江嬷嬷生前的衣物及用品,说是袁氏体恤她失去一个好帮手,特意送来,岁不能缓解思念之苦,但睹物思人,总比什么都没有留下得强。 好比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杜汀兰几乎快要奔溃。思雨的远去,江嬷嬷的离世,绿影的不谙世事,婶母的重病,还有林姐姐的误会,这些打击接连袭来,就像是一把沉重的尖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面对,但很明显逃避是没有用的,因此照旧打理王府事宜,安静度日。 而那预想的暴风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杜汀兰觉得好奇,杜雅兰怎么可能不趁热打铁呢,只有让她濒临绝望,这个嫡姐才会善罢甘休的吧!这时候藕香阁那边传来很大的动静,杜汀兰才稍微舒了口气。 话说杜雅兰的计划是一个一个地进行着,将杜汀兰身边的人都剪除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离间她的依靠。杜雅兰并不知晓杜汀兰军营的那一段事情,所以在她看来,杜汀兰最大的靠山就是林芳语和白逍遥夫妻。当她打听到林芳语与自己的继母婆婆不合时,就寻机联络了白夫人,一个想贬低庶妹,一个想斗垮继子继儿媳,两个人一拍即合,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眼看着林芳语生气隐忍着离去的样子,杜雅兰忍不住再次奚落杜汀兰一番。她开心地回到藕香阁,觉得连日来的这口气终于顺畅了。下一步的话,杜汀兰的名声将被败坏,而因为后院起火,白逍遥的将军之位也势必不保,那么爵位自然而然地会传给白夫人的亲子,也就是永晟侯府的二少白逍逸身上,白夫人肯定也会对她心存感激。这样一来她也与永晟侯府攀上了关系,日后要想结识更多的人,还不是水到渠成? 想到未来大好的场景,杜雅兰就开心地笑了,可她的茶杯还端在手上,就被尹思远挥开,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为夫竟然不知道,我的雅儿,还有这等本事呢!”(。) 第三百六十七章 第三百六十七章 边塞急尹子策挥刀战场 “侯爷……”杜雅兰摸着发疼的脸颊,道:“妾身不知犯了何错,竟让侯爷如此生气?” 阴鸷的眸子里带着腊月的寒冰,尹思远盯着杜雅兰,道:“雅儿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今日你去过何处,见过何人,说过何话,竟然都悉数忘记了么?” “小婶来向侯爷告状了?”杜雅兰第一反应就是杜汀兰知悉她挑唆了与林芳语的关系,所以以牙还牙也要挑唆他们夫妻。因此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道:“妾身不过是陪着太婆婆到信王府送礼,因见着白少夫人,故而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到了侯爷这里,就变成十恶不赦的人了。”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佯装不懂了?”尹思远气得跺脚,手刚扬起来,就见杜雅兰昂起头,倔强地说道:“侯爷想打,尽管下手就是。妾身还是那句话,妾身没有做错什么。”不管是不是她多想,都要把杜汀兰在侯爷心中的那一点分量悉数除去。还有王府的管家之权,还有……总之她与杜汀兰就是天生的仇人,以往在杜府之所以不把她放在眼里,无非因为她不成气候。现今杜雅兰还觉得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除掉,才会酿成今日大错。 “无错?”尹思远怒目说道:“你当真觉得自己无错?你以为你今日犯下错误仅仅是女子间的闲话?那永晟侯府也是你能沾染的?白逍遥与他继母争斗与你有什么干系!竟然愚蠢到联合白夫人去对付白少夫人!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么?今日是因为白少夫人在气头上,才会被你蛊惑,等她消了气,又是什么想不到的?到时候不止是你,就是整个风王府也会被波及!你以为我住在风王府是为了什么?还嫌这王府不够乱!若是被天子误会永晟侯府与风王府勾结,不止是我这个侯爷的位置,就连我那住在深宫的皇后姐姐,也会被连累!这后果你当得起么?”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金枝玉叶,居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如此地不顾全大局,蠢人他见得多了。愚蠢到极点还自以为是的,还真是少有。亏得还是嫡出的小姐又怀着身孕,不然被祖母知道,小命还要不要! 杜雅兰闻之色变。她的确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想着因为杜汀兰与林芳语交好,如果分裂她们的姐妹关系,就是将杜汀兰推入悬崖的最有力屏障。而如果要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让林芳语成为永晟侯府下一任的侯夫人。这样一来又能拉拢白夫人。何乐而不为呢!她是真没有顾及到还有这一层关系,被丈夫这么一敲立刻清醒了许多,也不禁有些慌张起来。 “侯爷,现在怎么办?”生平第一次杜雅兰觉得害怕,她柔弱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是她终身的依靠,妄图从他身上获取一点慰藉。她抓着他的手不放,放低了身段,道:“侯爷,妾身知道错了……” 然而。当她试图将头靠在丈夫肩膀的时候,却被丈夫毫不留情地推开,冷若冰霜地对她说道:“雅儿既然有这样的能耐搅和,想必也早有应对之策,恕为夫无能为力了。” “侯爷!”那样决绝的背影,那样不在意的眼神,那样潇洒的转身,那样的不带一点留恋,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追了出去,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浑身忽然一阵痉挛,紫菱见那地上有丝丝血迹流出,也是吓了一跳,忙惊慌地来扶。杜雅兰只是忍着痛,紧紧咬住嘴唇,侯爷,你当真这般,无情么? “绿影,你说好好的。婆婆把我叫过去,究竟是所谓何事?”杜汀兰走在通往蒹葭玉楼的路上,忍不住问身后的绿影。 绿影绞着帕子,道:“奴婢又不是王妃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一面东张西望着,该死的阿文,说好要把三爷带出来“巧遇”的,怎么这么半天,还不见人影? 听了绿影轻佻的话语,杜汀兰不免责备道:“越发地没有规矩了,原想着成亲了该收收心,谁知道却是比以前还要不懂事。”她倒是真该感谢杜雅兰的“多此一举”,一个女子会越来越娇气越来越可爱,完全是因为身边的男子给了她足够的底气。绿影之所以变得这样骄纵,完全是因为阿文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旺财其实也不错,不过如今看来,他却未必适合绿影。不知道这是不是该叫做阴差阳错铸就了一段好姻缘呢。 “是,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改正。”绿影心不在焉地答着,头就像是被拧反了似的,不住往一侧看啊看,临了还垫吧起脚,见那边还是没有人,不免嘟起嘴,很是泄气的样子。 杜汀兰“噗嗤”一笑,道:“走吧,当真是与阿文夫妻情深呢,这才多久功夫,就又开始想他了。” 绿影脸一热:“夫人坏死了。”偏头的功夫忽然抬高了声音;“来了来了!” “夫人你看,三爷在那边,是不是也是去给王妃请安的。” 嘎嘎嘎…… 杜汀兰无语地看着,编织谎言也不要这么离谱好吧,既不是早上也没到饭点,哪里来的请安呢? 绿影可不管那么多,扯着杜汀兰就往尹子策那边走,她走在前头,对着尹子策来了个十足的“请安”,随后笑道:“三爷,真的是好巧,您也是去王妃那里吗?”说罢一个闪身,自己躲到后头去了,直接把杜汀兰推到了尹子策面前,身后阿文偷偷冲自己的妻子竖起大拇指,绿影更是傲娇地回以一瞥。 “婆婆让人过来叫妾身,说是有事要谈。”绿影和阿文那点小九九,她一个女子尚且看出来,何况是丈夫?但她不想丈夫误会,所以才解释一番。尹子策点点头,眉目之间有几分仓促,对杜汀兰道:“母亲那边先搁置着,稍后我再陪你过去。边关战急,天子命我速去增援。我收拾一些衣物就出发,府中之事,要辛苦你了。” “这么快?”万圣的常胜将军不止一位,正三品以上的就有好几个,如今最得天子倚重的是永晟侯府的白逍遥。杜汀兰想到这里,便道:“白将军也要去么?” 阿文一惊,有关侧夫人和白大少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他也不信侧夫人于白大少有什么瓜葛,但是侧夫人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还提到白大少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六十八章 除误会义姐妹冰释前嫌 从娶了绿影那一天起,阿文心里不自觉就开始偏向了侧夫人,绿影又常在他耳边吹些枕头风,何况碧水轩现如今只住着这样一位主子,阿文没有道理偏帮外人的,因此他不住在背后挤眉弄眼,试图让杜汀兰看得见他传递的信息。【ㄨ】 一仰头就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像是在万年的冰山雪地里,粘稠得永远也化不开解不了的愁绪。她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刚要冒出来的话语被他冰冷的面孔打住,她自问无愧于心,所以才会当面误会,但是看阿文的眼神,似乎情况并不乐观,他,误会了?可她情愿他误会他生气,也不想是淡淡地对她说道:“此事我并不知,你若想知晓具体情节,不如问问白少夫人。” 落寞地别过脸,他始终还是不相信她。低下头,这样他就不会看到自己掩藏的失望了吧! “对了,你与侯夫人虽非一母同胞,也是同出一宗,你既为长辈,有些事就不要太过计较了。”尹子策说着喊了阿文,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阿文看看怒气冲冲的妻子,又看看尹子策的背影,颠颠上前,道:“侧夫人,边关事情急切,爷才会说重了几句,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小的认为这倒是一件好事,起码爷跟夫人的话多了起来。” 说着一脸谄媚地对着绿影笑,绿影却给了她一个白眼,阿文暗道一声糟糕,远远地听到尹子策喊了一声,是再也不敢停留,打了个千儿就跑开了。 “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对自己妻子的,爷也真是的,不见这么关心夫人,倒还事事为侯夫人着想。也不知是侯夫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是在警告我。”杜汀兰幽幽地说了一句,继续迈步道:“我们走吧,去晚了婆婆那里该着急了。”有关自己和白大少的传闻她不是没听过,那么陈年老调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先不论她是否与白逍遥有情,但毕竟是来汴都之前的事情,那之后他们也不曾有过一点牵扯,这么牵强地把罪名打到他们的头上,也真的是奇了怪了。再说了。要是她估算得不错,当年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她是没有什么怕的,怕只怕,林姐姐那边不明就里,这些事又传得嘘嘘晃晃,跟真的似的,万一林姐姐真的信了,可就糟糕了。 绿影此番怪罪尹子策,也当真是误会了些。边关加急是真。但具体原因也正是因为驻守边关的白逍遥传出这样的事情,万圣周边小国狼子野心,趁此机会寻衅生事,举兵来犯。而天子此人最爱猜疑,故而并不派遣用兵如神的白逍遥,反而是叫了尹子策等人去增援。 宅院之事,有时牵一发动全身,牵连的家族数不胜数,风王府一直在天子监视之下,他能够做的可以做的。就是尽量打消天子的疑虑。此时的尹子策自然无心宅院之事,而且也不想府中有人被牵连进去,所以他话中的意思,其实是暗暗告诉杜汀兰。没有事就不要往外面跑了,省得被人挑出错。侯夫人的肚子里要是一举得男,天子看在许皇后的份上,也不过过分为难了风王府。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当然也是妻子的不忠,这一点尹子策的立场很坚定。因而杜汀兰说是对她的警告,也是事实。 绿影就想不到那么多了,反正觉得是侯夫人故意挑唆了三爷跟夫人的感情,她惯来也不喜欢的,后来又在成亲当晚被紫菱摆了一道,绿影一股脑将错处都怪罪到杜雅兰身上,与紫菱也开始保持距离起来。 杨氏把杜汀兰叫过去,也是为了此事,杜汀兰自然免不了也要解释一通,可有些话也不能照实对杨氏说。譬如她救白逍遥纯属意外,譬如整件事与杜雅兰也脱不了干系等。 杨氏是过来人,或许因为自己也是从庶女上位的,所以对杜汀兰还是有几分偏爱,可儿子不喜欢她也不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迫儿子入洞房吧!貌似她已经干过这事最后也没能成功,是彻底挫了杨氏的锐气。杨氏是个急性子,一次不成还能想第二次,二次不成,就有些不耐烦了,用她的话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因此也不大爱管,这也是为何后来杜雅兰频频出招,杨氏也不以为然的原因。 “行了,这些事我已经知晓,你做事素来有分寸,这一次兴许也是着了别人的道。此事你就别再管了。” “王妃,您是真的要撒手不管么?您可是最疼三爷的。”晚夏斟着茶,笑眯眯地对杨氏说道。 杨氏道:“天下哪有不为子女操心的父母。”说着就是一叹,也不是她亲生的,可毕竟带了这么多年,跟血缘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晚夏笑道:“原来王妃是胸有成竹了,奴婢就说王妃心软,怎么可能放任三爷继续糊涂呢!” 杨氏半眯起眼,当初一下敲定了儿子的婚事,又在同一天为那个挂名的孙子娶妻,到底是对是错? 俗话说,要让充荡着涟漪的湖面平静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它的周围投下一块更大的石子,杨氏正寻思着要放出个什么风声,才能掩盖住有关于儿媳和白大少的传闻时,藕香阁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是侯夫人早产,现在产婆医婆药婆都齐齐在藕香阁,杨氏一听,忙也丢下手上茶杯,往藕香阁那边而去。 原来尹思远跑到藕香阁兴师问罪之后转身就走,杜雅兰是又急又气,想起往事种种,自己也在在家万千宠爱一身的大家闺秀,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再加上这一胎本就怀的不是很顺畅,所以尹思远一走,她就追出去,在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紫菱去扶的时候已经看到有血迹,因此只得请了医婆药婆产婆一并过来,余下下人丫鬟也是鱼贯而入鱼贯而出,端出一盆又一盆的雪水。杜雅兰是九死一生,抓着紫菱的手道:“这孩子本不该来的,就让他……” 产婆在旁边鼓气,紫菱也劝着,就这样过了一整晚,杜雅兰终于生下嫡长子。也亏得这个孩子改变时局,否则以当日尹思远对她的成见,这辈子怕是要就此一生了。 杜雅兰生子,杜汀兰不可能置身事外,也是在门外苦等一晚,原以为生下孩子可以打个盹,又有前院小厮来报:“永晟侯府白少夫人过来了,指定要见侧夫人一面。”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六十九章 冷雨凄风紫绡魂飞魄散 杜汀兰入得厅来,林芳语已喝着丫鬟奉上的热茶。杜汀兰走上前去叫了一声“白少夫人”,林芳语的表情很是冷淡,站起身来道:“俗话说上门是客,你这个做主人的,不带客人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么?” 杜汀兰便明白是要单独与她说话了,大概是担心这大厅会有他人耳目。果然永晟侯府的水太深,才会造就了今日之林姐姐。于是她侧开身子,道:“这几日王府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我带少夫人去看一看。” 林芳语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个人依着礼数一前一后地走着,出了门口杜汀兰在前侧引路,林芳语默默地走在后头。不时也会介绍一二。待走到凉亭坐定,彼此心照不宣地遣散了下人,杜汀兰才说道:“这一次还要多谢姐姐,非但不计前嫌地帮助我,还肯来见我。” 要不是林姐姐施压,侯爷又如何晓得这件事嫡姐有份参与,又如何会出面解决?只是她们漏了一项,那就是杜雅兰提前生产,倒是钻了空子。现金侯爷要惩处她的话,可就难了。 林芳语道:“别以为就这样我就原谅你了。知道我生气的是什么么?不是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而是你!是你竟然瞒着我!隐瞒我整整三年!” 面含愧色地低下头:“对不起林姐姐,并非我不肯告诉你,而是......”而是她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哪里想到原来嫡姐心机如此之深,几年前的事情不但记得这么清楚,还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 “而是什么?”林芳语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肯告诉我?” ”而是我救白大少爷的时候,并不知晓他是姐姐认定的人!“ 林芳语脸一红,他们当时的确是在私下交往,他开口说要娶她。还说要向天子禀明。那时候他还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可就是在那一夜之后,他被继母暗算,葬身火海。还被嫁祸成朝廷要犯,脸也因此毁容了。但回想起来,当日他惨遭陷害之时,他们的确还八字没一撇。这样一想就释然了,道:”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太粗心。被嫡姐这样陷害都不知道。“一面又道:”不过她一人也蹦跶不了这么高,我想,此事也许我那婆婆也有份参与吧!她们想离间你我的关系,这的确是一步好棋。不过,既然人家要演,我们岂能不配合呢!你说是不是?“ 没过几日,汴都城里传出新一季的流言,金尊玉贵的白少夫人因为为了丈夫,彻底与义结金兰的姐妹划清界限,有人证看到她气冲冲从风王府的大门走出来。但是一墙之隔的藕香阁那边。却是欢天喜地地张罗着小少爷的满月宴。两两相比之下,群众的同情心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杜汀兰身上,再一想到她的庶女身份,无一不为她日后的日子捏一把汗。 绿影坐在凳子上,有些泄气地拨弄着瓜瓤,三寸大小的西瓜被从正中央剜下去,露出红彤彤的瓜瓤。杜汀兰见绿影把西瓜都快划破了,便笑道:”瞧你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西瓜与你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似的。“ 绿影不但不停止手上的动作。反而是挖了一大勺瓜瓤,连同籽也吞了进去,恨恨地说道:”要是可以,我还真希望侯夫人就是这西瓜。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杜汀兰端起桌案上的锦盒,站起身道:”走吧,去看看那西瓜。“ ”噗!“绿影一口喷了一地,嘴角边乱七八糟的,模样滑稽,她瞪大了眼:”什么?还要去看她?她算哪根葱!“ 杜汀兰无奈地停下脚步:”这种埋怨就算是在咱们碧水轩。也是说不得的。你呀,也该管好自己的嘴巴了。原想着成亲会有所收敛,看来是阿文太宠着你了,才让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绿影吐舌:”阿文哥说他就喜欢我率真的个性,别人还不稀罕呢!“说罢见杜汀兰笑眯眯地盯着,方觉上当,跺跺脚道:”夫人你又欺负人!我不和你说了。“ 杜汀兰叹口气,这性子到底不好,她是不怕,反正也已经这样了,可要是有人以此做文章,就怕自己护不了她周全。不过比起旺财,阿文的保护力又大了许多,因此杜汀兰也不是那么担心,不看僧面看佛面,阿文可是从小到大跟着尹子策的,这就是最大的砝码。 杜雅兰产子已有三日,这三日除了头一日杜汀兰衣不解带地在一边安排,余下两日就是窝在自己的碧水轩里。有关于她们姐妹不和的消息逐渐被掩盖过去,但是毕竟是侯爷的嫡长子,其身份地位不可撼动,因而前来道贺送礼的不计其数。杜汀兰不想让人觉得她也想去巴结,可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才从库房选了一样礼物,预备送过去。 行到一半路程,就见花丛那头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见多了这些魑魅魍魉,就怕是给自己的坑,所以杜汀兰抱着两耳不闻他人事的态度,假装无视地走过。 “夫人,怎么那个被拉走的人那么像紫绡呢!”绿影虽然嫉妒杜雅兰,但又担心自己夫人会吃亏,所以还是跟了上来。 “无论是否是她,都与我们无关,不问也不要去想。”杜雅兰给自己下的套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与绿影还有几分情意的紫菱她都可以利用,何况是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紫绡。上次的事情,只能说是紫绡作茧自缚,又怨得了何人。 果真来到藕香阁,不见紫绡的身影,杜汀兰便随口说道:“说起来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紫绡了,你这里如今这样的忙,难道不曾想过让她继续服侍?” 杜雅兰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明显带有几分不自然:“她刚刚成亲,我想等他们熟悉后,再让她过来帮忙。” 杜汀兰喝下一口茶,道:“话虽如此,可紫绡毕竟是你的陪嫁,要她甘心情愿跟了一个哑巴,的确是委屈了。” 杜雅兰闻言是恨得牙痒痒,刚要反驳,不想紫菱忽然走来,面带泪痕,在她耳边说道:“夫人,紫绡因受不住她丈夫的责打,吞金自尽了。”(。) 第三百七十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七十章 风光旖旎紫菱连升两级 回到碧水轩来,绿影还止不住地唏嘘:“夫人,真想不到紫绡作威作福,最后竟落得短命的下场。” 摘掉薄披肩,杜汀兰才道:“因果循环,想来是她的所作所为,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绿影缩了缩脖子,感叹道:“还好奴婢从未做过亏心事。不过夫人说的像是对,也不像是全对。” 紫绡有错不假,可她那也是奉命行事,罪魁祸首不是侯夫人么?要说到报应,也该是报应到侯夫人身上。可人家现今生下嫡长子,地位固若金汤,非一事一人所能撼动。虽然紫绡的死让她解气,可老天也太不公平,那最坏的一个为什么还让她活得潇洒! 知道她想说什么,杜汀兰因道:“我知你心中不服气,可若非亲耳听到,我也不信紫绡就那么没了,这样说来,其中也大有文章。” 绿影一脸的抗拒:“那管家的儿子我也见过,不但是个哑巴,还长着满脸的痘子,一见到就恶心,要说紫绡是受不了他的折磨,也算说得过去。可是我之前见到的人又是谁?难道是眼花了?”没有道理啊,她因为与紫菱走得近,也时常见到紫绡。后来她跟着侯夫人一起陷害主子,自己不可能那么快看错人的。” 这么一想绿影便道:“夫人,如果我们当时看到的是紫绡,那么也就证明侯夫人对我们撒了谎。” 挑了挑眉,杜汀兰问道:“何以见得?” 绿影一本正经地说道:“夫人您想,我们当时在花园里见到紫绡,她身边根本就没有管家的儿子。而且我虽然与那管家之子不熟悉,但花园里的身形并不是他。所以,其实紫绡并非死于自尽,而是人为。” 杜汀兰舒心一笑,绿影总算长大了,她不由赞叹道:“原来我还觉得没有促成你和旺财可惜了。如今看来,真是误打误撞,这才跟着阿文多久,就学会分析问题了。” 绿影嗔道:“奴婢是一直都会。只是之前思雨姐姐在,夫人忘记了奴婢的好而已。夫人也知道,奴婢笨嘴拙舌的,哪里敢跟思雨姐姐一较高下,要是有嬷嬷又…..” 说到此处忙住了嘴。惊慌地掩住口,无措地看向杜汀兰。她们一直默默地逃避,直到今天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嬷嬷的情分根植在心灵深处,是无论如何也分割不开的。 “绿影,看来你说得对,我娘亲的仇,婶母的仇,七姐姐的仇,还有嬷嬷的仇。我们都必须向她们讨回来。” 绿影猛点头,泪水流了一脸:“我知道我知道,夫人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那好,我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杜雅兰,以为生下嫡长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你害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林姐姐出手,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顾忌的。【ㄨ】你所有不道德的手段得到的东西,我都会让你如实交还出来。 想起思雨曾经说过,若有必要,就离间侯爷与侯夫人的关系。原本她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但前后几件事加起来,杜汀兰不得不打消这种念头。只有侯爷可以制得住杜雅兰,用侯爷克制,也是最好的方法。而且她已经生下嫡长子,要打击她嚣张的气焰。已然迫在眉睫。 精心地打扮一番,又刻意地在发髻上别了一朵白兰花,清新淡雅地轻移莲步,绿影止不住地感叹:“夫人您真美!” 浅浅地笑了笑:“别贫嘴了,小心误了正事。” 既然侯爷记得他们是旧识,那她何不打扮成从前的样子,就算不能改变侯爷,起码也能让他生出几分怜悯之心。男人的恻隐之心,从来都不可小觑。也怪之前太意气用事,都没有仔细分辨思雨话中隐含的意味,其实自己早该发觉的,侯爷对她,就像丈夫对杜雅兰一样,有一种隐晦的关怀。她隐隐知道这是因为少年那段往事于侯爷是刻骨铭心,也是,娇养着的少爷,居然被她咬了一次不够还咬第二次,印象是够深刻的了。 稳稳地坐在秋千架上,任凭夏季傍晚的热风吹来,淡然地等待鱼儿上钩。这是尹思远的必经之路,如果他要去看杜雅兰的话,就必然会经过这里。 尹思远走来就看到一副美人嬉笑图,扎着辫子的杜汀兰坐在秋千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中无数片段回放,心里一动,就走上前去。 “侧夫人。”有人先他一步,尹思远皱起眉,看到是紫菱朝着这边走来。 而他幻想的那可人女子冲他甜甜一笑的场景,就这样被人生生打断。杜汀兰是径直地站起,走向紫菱寒暄了几声,接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来,视线交接处,杜汀兰微微福身:“见过侯爷。” “咳咳咳!”尹思远咳了几声,走过来,道:“小婶是否是去探望雅儿的?不如一起进去吧。” “不了。”杜汀兰婉言道:“是侯夫人觉得外面的针线不好,所以让紫菱多做些针线。紫菱近来忙,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花样,正好思雨走之前还留下一些,我便让人带出来。想着紫菱用得急,也不方便出来,就约了离藕香阁最近的地方来。” 前方就是藕香阁了,尹思远便道:“既然来了,也再去看看吧。” “不了,她正是坐月子的时候,需要多歇息,太多人打扰,反而不好。”万一她再出幺蛾子,她就是肠子悔青了也没有用了,所以,还是远离吧,总比一见面就掐要好。 尹思远沉吟道:“小婶所言十分有理,倒是爷疏忽了。”一面对紫菱道:“回去也给雅儿捎个话,就说她现在需要静养,照顾好自己身子,爷以后再来看她。”正烦着找什么借口不去,就有人送上来了,尹思远面上波澜不惊的,心里却是雀跃得很。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了疑心,那么另一个人做什么都觉得是别有用心。尹思远并没有打消对杜雅兰的疑虑,所以是能避就避,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能太过了去。 “侯爷……”紫菱一听就急了,或许是因为生产完很虚弱,侯夫人近日是压眼巴巴盼着侯爷来看她,现在他都到了门口也不进去,侯夫人知道,会不会伤心。 “爷已经决定了,你哪来那么多话?”尹思远不耐烦了,从来没有哪个丫鬟敢忤逆他,除了小豆芽,啊,小豆芽也不是丫鬟。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紫菱一眼,这一回是生气了,刚一触及到紫菱的脸,就道:“你……”(。)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七十一章 虚情假意悭吝人做悭吝事 这妆容与打扮,怎么…… 视线来回巡视在杜汀兰与紫菱之间,杜汀兰不动声色地说道:“侯爷此言差矣。妾身所谓的过多人打扰,并不包含侯爷。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想来侯夫人最需要的就是侯爷的关怀备至。其实说起来每个女子都是如此,世间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在身边陪伴呢!” 说着命绿影将花样交给紫菱,又道:“妾身不打扰侯爷探望侯夫人了,先行告退。” 一旁绿影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对着杜汀兰道:“夫人,往日倒是不觉得,今日一看,竟觉得紫菱与夫人有几分相似呢!” 尹思远闻言再次审视了紫菱,紫菱脸上火烧火燎的,下午绿影来找她,她以为是不再责怪她了,满心欢喜。近几日看绿影都是满面红光,想是过得滋润,紫菱心里的愧疚才稍稍减轻了些。又见绿影还是如常般和颜悦色地说话,思及紫绡近况,紫菱止不住伤悲,又因着是杜雅兰逢喜事,这些哀伤举动也只能避讳着,眼见了绿影,前后之事累计,不免悲伤一场,哭花了妆容。她接连几日忙碌,不知不觉间疲累了许多。绿影便替她重新梳妆,换了松快发型,加了清新衣裙。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妆容会与侧夫人重合,侧脸一看,自己也误会了起来。无怪乎侯爷盯着看她,紫菱始终是面浅的人,便有些躲闪尹思远。想起侯夫人的交代,务必要把侯爷请来看看小少爷,紫菱抬起的腿便又停下来,真是踌躇不已。 那怯懦的表情,哪里还有半分小豆芽的样子,尹思远负手在先,道:“走吧。” 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软糯糯的小手,嘴巴微微张着,脸上干巴巴的皮已经褪去,开始变得红润。尹思远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杜雅兰看在一边,笑道:“侯爷是越来越会抱孩子了。” “有么?”尹思远反问,恰逢紫菱端来面盆,杜雅兰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微微笑道:“爷晚上就在这里用膳吧。妾身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菜。” 尹思远刚想拒绝,看到低下头的紫菱,脖颈处一片雪白,她躬下身子将面盆放好,道:“侯爷。” 尹思远注意到她的指甲纤长秀美,一边接了她拧干的帕子一边随口说道:“不错。” 也不知是说水温不错还是别的什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雅兰便笑道:“既然侯爷如此钟爱紫菱,不如也把她收了吧!” “夫人!”紫菱睁着惊恐的大眼,连连摇头。然而她的抗拒终究没有什么用。在外人看来风光的姨娘,于紫菱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她想拒绝,本能地拒绝,可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尹思远以为杜雅兰说的是玩笑,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次日他回到自己房中,发现一身粉红嘤嘤哭泣的紫菱,才知杜雅兰并非嬉闹,然而已经于事无补。 就这样。不能服侍丈夫又担心拴不住丈夫的心的杜雅兰,自私地把贴身丫鬟推到了丈夫的怀抱,而另一个,却送到了阎王殿。于是紫菱莫名其妙地就做了尹思远的小妾。 绿影气咻咻地:“夫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侯夫人会那么做?你是去煽风点火的,是不是?” 杜汀兰摇头:“你以为我可以做主么?这是唯一可以拯救紫菱的机会!”经历过这么多事,如果她还不能看得透彻的话,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紫绡一去,杜雅兰最信任的人只剩下紫菱一人,虽然锦铃是袁氏的心腹。但一时半会,还很难说她在杜雅兰心中是什么地位。但是杜雅兰生性多疑,既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丫鬟的同时也会处处防备。况且许多人家陪嫁丫鬟本也该是主子的小妾,与其让别的女人钻了空隙,杜雅兰当然要选一个她容易控制的,紫菱,就是不二人选。 “夫人曾经说做女子最悲哀的就是为人妾室,可是一眨眼就把紫菱往里头推,夫人说话不算话。” 杜汀兰无语了,怎么说不通呢,跟她说要是紫菱不委曲求全做小妾,可能到最后就和紫绡一样,连命都保不住么?她摇摇头,还想解释呢,绿影早跑得没影了,这个丫头就是太直率,好在还有阿文看着,总算多了助力。如今就连绿影都这样误会,紫菱也会恨她的吧。只是其中曲折缠绕,非一时能够说明。其中恩怨,也非朝夕可以化解。 紫菱被纳为新妾的第三日,正好是贵阳郡主和袁府庶长子袁问天的大婚,这场天子所赐的婚姻兜兜转转几年,直到近日才确定下来。郡主是凌王妃的心头肉,因而光是置办嫁妆就用去半年,可见其丰厚程度。杜雅兰因在坐月子,不方便去,杜汀兰却是不能不去的了。 时隔几年再次来到袁府,只见四周都打扮得喜气洋洋,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每一扇门。朝中显贵大都汇聚一堂,就是天子也赐了几样东西下来,这种场合杜汀兰还有些担心,所谓人多口杂,也最容易出事,上一次在袁府被贵阳郡主推下去的场景还记忆犹新,因此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杨氏后头,想着用膳后早点开溜。 偏偏天不遂人愿,也不知她是哪一处特别了,徐嬷嬷竟然也能从万众中将她找到,毕竟是袁氏身边的人,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因此就算徐嬷嬷无比热情地说夫人有事交代,请侧夫人移步说话的时候,杜汀兰哪怕心里再是不情愿,也只能是佯装笑容地跟着去了。 见不到袁氏不足为奇,似乎她每一次回娘家都要先去袁老夫人那里坐坐,但是这大喜的日子,袁氏怕是也没有那个功夫吧。现今她失了丈夫的心,要是还不把权利攥在手里,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就是因为这样,袁氏才更加容易去讨好袁二夫人白氏。 “侧夫人,夫人一时走不开,可心里也是惦记着侧夫人的,所以才命老奴过来。” “嬷嬷客气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杜汀兰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徐嬷嬷笑了笑,原来是奉命送东西的,又带了袁氏的话,还说江嬷嬷的死她也很难过,要她万万保重自己的身子,要向嫡姐看齐,早日生下一男半女等等。 杜汀兰笑道:“难得母亲这般关怀备至,不如嬷嬷也替我带个话。” 放眼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真的是,悭吝人做悭吝事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道貌岸然伪君子行伪善举 第三百七十二章 道貌岸然伪君子行伪善举 杜汀兰深知,袁氏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总在这种时候爱出风头,更加不会让人挑出错处来。想起以往的“慈眉善目”,对杜馨兰的骄纵,真是用心良苦。如今这些补品,明着是送给她的,哪一样不是对产妇有利的?上一次也没有见到她这样嚣张,现在是觉得女儿生下嫡长子,再有了盛气凌人的资本么?还是说想用这些珍贵的药材来收买她?为了女儿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不容易啊! 话又说回来,袁氏口口声声都是对她的关怀,让不知情的人以为这嫡母是何等仁慈。其实哪一句不是往她的心窝子戳?她的所有处境,袁氏怎会不知?锦铃,不就是她派来帮衬杜雅兰且监视她的最大人证么?她知道她与丈夫不睦,也知她到迄今为止未曾怀孕,这踩高捧低的本事,是一点没有落下。 “嬷嬷,你帮我转告母亲,她说的每一句话,做女儿的都会铭记在心。至于这些补品……”冷冷地看了一眼,道:“我恐怕是承受不起。” 女儿生子,你这个生母不自己去探望,反而来找庶女算是怎么回事?我若是真的把你的东西带回去,旁人会如何看待王府,如何想她? “侧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嬷嬷随着就冷了脸,她在袁氏身边嚣张惯了,还拍着胸脯向袁氏保证会办得妥妥帖帖。一个庶女,嫡母都给你面子了,不顺着台阶下,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 “这些东西都是夫人对侧夫人您的关怀,侧夫人岂能视若无睹。”言下之意是,给了你你就拿着,给你气受,你就受着。 杜汀兰看了看徐嬷嬷。嘴角笑意不减:“嬷嬷这么重的火药味,是我说错什么了么?我如今再怎么不济,也是王府的人。就算行差踏错,也轮不到嬷嬷来训诫。你说是么?嬷嬷?” 徐嬷嬷往后退了一步:“那么八小姐究竟想要什么?”事情出乎她的预料。不肯接夫人抛出来的橄榄枝,想必是开出的条件不满意,徐嬷嬷如是想。 “八小姐?”轻声地呢喃着这个称呼:“为了达到目的,还把闺阁的称呼都搬出来了,嬷嬷。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倒真是想起来,似乎东山那一带,有几亩田地,我听说是婶母之前的嫁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徐嬷嬷一愣,继而搬起脸孔道:“老奴知道了,老奴告退。” 杜汀兰看着徐嬷嬷离去的背影,暗暗想道。袁氏会忽然转了性子回头找她,实在蹊跷。但既然人家想认错,她没有理由拒绝,那就得看她的诚意是多少了。这些大包小包的补药,是在间接提示她,作为嫡母,我的手段是你想象不到的厉害,就算你离开杜府嫁到王府,也别以为逃出我的手心。要是不肯合作的话,你就便是下一个。杜馨兰。 东山地势较好,种出的庄稼年年丰收,光是收租子,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这地原本是婶母顾氏的嫁妆。几经周折被袁氏圈到自己的版图,收入囊中。账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所以就算是祖母出马,也未必要的回来。再加上自从二叔去后,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近些日子好在有颜姨娘陪着。才渐渐地好了些。可也不能再操劳。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袁氏懂得用补品告诫,她杜汀兰凭什么就该承受?所以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袁氏都能要挟,她为什么不能?打着东山田地是假,杜汀兰也在间接告诉袁氏,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莫要牵扯到婶母身上去。再者,当年我出嫁之前,你在祖母和父亲面前承诺的一亩三分地,也该是时候兑现承诺了吧! 就算那嫁妆不多,可也是按照杜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她就算是捐到宗族祠堂,也不想被袁氏纳为己有! 站在这里吹了风,感觉有些口干了,杜汀兰便沿着原路返回,想要取些水喝。迎面遇上一个中年男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杜汀兰侧了身,想远远地绕过去,心想莫不是哪户的老爷走错了,误闯到这内院来了?谁料她刚一踏步,那男子就挡住她的去路,杜汀兰一阵心慌,鼻子嗅到一股酒气,更是紧张起来。中年男子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指着她,道:“我认得你,你是筱萍的庶女,雅兰那丫头的庶妹,是不是?” 咦,能够这么清晰地说出她的来历,该说他是酒醉三分醒呢,还是说他与袁府杜府都尤为熟悉,不然如何会这么直接地叫出杜雅兰的名讳。等等,他之前先说的是……筱萍,袁氏的名字? “呵呵呵……”男子踉跄几步,道:“不认得我不要紧,反正见过我的人也没有几个愿意认我。我告诉你啊,我就是……我就是你的四舅舅。不对不对,是雅兰的四舅舅,论理,你也该叫一声舅舅的。” 杜汀兰恐慌地朝后退了几步,传说中那个放荡不羁的袁四老爷?她前后来袁府不过数十次,的确是没有见过他的样子,更遑论了解。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庶姐呢?”袁四老爷朝四周看了看,接着还露出失望的表情。 杜汀兰稳住心神,行了半礼道:“四舅舅是说家姐杜氏馨兰么?她在几个月前已经身故了。外甥女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感觉到袁四老爷身子颤动了一下,眼角也迷糊了起来。有关他的传言实在糟糕,杜汀兰下意识不想与这样的人有过多交集。 走着走着就发觉不对劲,这一条不是回去的路。原来因为紧张,不知不觉走错了,偏离了之前的路线。眼看着四周相同的景致,实在不知该是往哪个方向行走。要往后退吧,万一要是再遇上这个奇怪的四舅舅,该要如何是好?往前走呢,明显是进了一处院子,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去,也是失礼。但是一想到干巴巴的四舅舅睁大了眼的样子,杜汀兰就觉得分外狰狞,因此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这院子,想着绕过去或许也能回到前院。 人在紧张时候心会跳的特别快,听觉也会相对灵敏。声源是从里面发出的,杜汀兰只略略听了一些,也不敢久留,绕过那院子走出来,果真是通往前院的路。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汗,仰头注意到是袁大老爷所住的院子。她不动声色地走出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出了拱桥不由自主地笑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第三百七十三章 第三百七十三章 落花无意花园芳华正茂 袁府杜汀兰也来过几次,虽谈不上特别熟悉,但也有些印象。尤其是上一次被贵阳郡主推入水中又被请到客房换衣之后,杜汀兰对这里的布局就格外留心。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去了一个时辰,杜汀兰便沿着另一条路往外走,如此正好与袁大老爷“巧遇。” “大舅舅。”杜汀兰淡淡笑着福身,袁大老爷身子有些肥胖,要说对妹妹袁氏的这个庶女没什么印象,也不大可能,因而淡淡地说道:“在舅舅家就如同自己家一样,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舅舅说。” 杜汀兰掩唇笑道:“让舅舅破费了,今日是问表哥大喜的日子,舅舅还能想得这样周全。” 袁大老爷道:“你是筱萍的女儿,也就是舅舅的外甥女,我若是对你不好,筱萍也不会高兴。” 杜汀兰便说道:“看来舅舅与母亲真是兄妹情深啊!” 袁大老爷的眉不自觉地动了动,杜汀兰装作没看见,见了礼就走开了。有些话,说得太过了,也不大好。袁大老爷可是只老狐狸,在他面前要小心谨慎,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汀兰妹妹!” 声音分外的熟悉,杜汀兰却不想回头,快步地往外走。可是女子哪有男子的脚步快,过几步袁润天就来到了她的面前,有些急切地说道:“汀兰妹妹,你为何要躲着我?” 就算不肯像之前那样,难道连多说几句话也不可以么? 杜汀兰觉得头疼,她已经很避忌了,没想到还是能被他找到这里来。下了马车后面见各夫人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出来,他也能够找出来。 “表哥。”已经被人家拦着,想走是不可能了,也是时候说清楚了吧。 “润表哥请自重。汀兰如今已为人妻,不适宜与表哥在此相见。”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有那种意思,这句话杜汀兰本来都到嘴边了,可看着他那就快受伤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心一软,就咽了下去。心知长此下去也不是好办法,正焦灼着如何脱身,就听一道粗犷声音传来:“润堂兄,你让我好找!” 杜汀兰不禁有些讶异。等到往声源望去,但见一个少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颇有些面熟。 那少年一来就拉了袁润天的袖子,道:“五哥那边忙不过来,二伯母让我来寻了你去。” 见袁润天踌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拽着就往后拉,一边还对着杜汀兰挤眉弄眼。杜汀兰一阵恍惚,这才记起是袁昊天。不过几年不见,他已经不是昔日容貌,褪去一脸稚嫩,以往圆滚滚的肚皮也销声匿迹了,无怪乎自己没有认出来呢。 她心里一阵感激,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袁昊天还是这么地了解她。 “昊哥哥你在哪里?昊哥哥?”跟着是一声女声传来,袁昊天吓得哆嗦,拔腿就跑,还不忘叮嘱二人道:“千万别说我在这里!不行。你们的话我信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说着飞身跃进里头的树丛里,要是不仔细看,果真还寻不到人。 杜汀兰好奇地偏过头去。只见一身鹅黄衣衫的周慧真往这边跑来,见到她忽然眼前一亮,道:“汀兰表姐,真的是你啊!” 笑容是止不住的,杜汀兰心生欢喜,也回道:“是。许久不见,周表妹越发标致了。” 周慧真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捻着辫子问杜汀兰:“那当然,我娘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起正事,道:“对了汀兰表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昊哥哥?” 对面树丛中袁昊天的目光投射过来,还有一点晃动,显然是在摆手。杜汀兰有心作弄,道:“我仿佛看到他朝那边去了。”接着随手一指,袁昊天便跟弥勒佛似的笑了,根本没看到杜汀兰与周慧真的小动作。 周慧真何等聪明,一触及到杜汀兰的眼神,便假装信以为真地跑开,袁昊天一见人走了,忙从树丛中出来,对着杜汀兰作揖打孔的。杜汀兰便笑道:“周表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 袁昊天就不满了,叽叽咕咕道:“怎么汀兰表姐你成亲后一点都不可爱了,说话的口气跟母亲一样。” 摸着鼻尖又道:“我才不要成天和跟屁虫在一起呢!”真是的,小的时候缠着他,长大了也不放过他,最离谱的是祖母近来也十分奇怪,总是在他面前提那个跟屁虫,就连父亲这一回都与母亲保持了一致战线,从此他的人生就晦暗不明,被那个跟屁虫全部霸占,不要啊! “这是为你好。”杜汀兰看得明白,口里说着不喜欢她,其实已经把周慧真的存在当做一种习惯,习惯才是最难改变的东西,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宫氏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惯着的吧!否则以后要定亲的,现在天天腻在一起是不是太夸张了? 那头袁昊天可没功夫想这些,就想着如何逃避这桩婚事,现下看来,去军营躲躲可能还是好事,便对杜汀兰道:“汀兰表姐,表姐夫是不是在军营?如今贼寇来侵,身为万圣男子,岂可坐视不理?我这就去禀明祖母,上阵杀敌,对了汀兰表姐,表姐夫在哪个军营?”要是有熟人照看,起码不会那么无趣,还能远离家里的监视,更能逃离掉那个跟屁虫,真是一举三得啊!袁昊天想着就兴奋起来,吼吼! 他并不知上次让他锻炼的军营其实就是尹子策所在军营,只是刚好那段时间尹子策与杜汀兰坠入湖中,不曾见到而已。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杜汀兰也不知这段过往,便笑道:“好啊,正好婆婆让再给捎些东西过去,你若是方便,就帮我一并带过去吧。” 袁昊天鸡啄米似的点头,杜汀兰有心断了袁润天的交往,便道:“你表姐夫最是喜爱我做的云片糕,到时候你也一起带过去,不许偷吃。” 袁昊天早忘了当年的堂兄爱慕眼前表姐一事,其实是打心里不想再提起来,在人家成亲当晚跑去质问,还差点闹了洞房,时至今日袁昊天想起都觉分外羞愧。如今见杜汀兰笑意盈盈地说起自己丈夫,也替她开心,便道:“汀兰表姐和表姐夫感情很好么?” 杜汀兰一怔,这种话怎么就问出来了,想起袁润天也在旁边,便做出十足的笑容,道:“嗯,他对我很好,就如周表妹对你一般。”(。)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七十四章 流水无情情路漫漫无休 回到风王府已是夜幕时分,这一日见的人也真多,除了应酬过各府夫人,还有年龄相当的少夫人小姐等,再加上被袁四老爷一吓,又见了袁润天袁昊天,可谓是大喜大悲。但杜汀兰仍是不敢歇息,匆忙地梳洗后便被杨氏叫到蒹葭玉楼。 无非也是老生常谈,可也是婆婆的一片好心,杜汀兰除了感激也不知说些什么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安静地听着,再一脸憋屈地走出来。婆婆竟然是要她亲自去给丈夫送东西,天知道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军营苦寒,如今正逢战乱,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偏心,策儿这孩子我看着挺机灵,其实有些死心眼。要是你一直对他好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发现你的心意。做夫妻的,总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吧,始终有一个人要先低头的。再者说了,他对你也不是全无关心,凡事想想他的好,也就是了。” 杜汀兰小心地应下来,丈夫对她的好屈指可数。如果没有过分为难她也算是好的话,那么也的确是够“好”的了。这一趟军营之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杜汀兰还有那么点小纠结,忽然想起那一年藏在军帽下承诺要娶她的男子,不知如今身在何方?世事真是弄人,当初他们一个带着军帽,一个遮了面纱。后来她脸上的伤逐渐好了,却回不到以前的样貌,加上出嫁的年纪才算的是长身子的年纪,脸蛋也逐渐化开了,倒是与小时候相差甚远。 还是在大暑的天,走在湖畔边仍旧觉得有些冷。水中倒影闪闪,波光粼粼,投下一记石子,在水中溅起一圈圈波纹,很快便消失无踪。想起今日袁润天失落而走的背影。杜汀兰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起来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阿文,久的绿影都开始闷闷不乐了。这么想去军营也不是全无好处,趁着这个机会把绿影也带去,一解她的相思之苦,也能与思雨叙叙旧,至于婆婆偷偷传授的秘诀。还是随缘吧! “侧夫人,原来您在这里!怪不得小的到处都找不到您。”是阿文的声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杜汀兰打后面望了望:“就你一个人回来么?爷呢?” 阿文抹了把头上的汗:“爷过去后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可自己也受了伤。” 杜汀兰闻之色变:“严重么?” 阿文忙道:“侧夫人别急,只是皮外伤,休息几日多用些活血化瘀的药,很快就可以康复了。只不过爷临时有事,让小的先回来一趟。” “什么时候动身回去?”回来也是取东西的吧。 阿文看着月色,道:“也不是太久,明早就要出发。” 杜汀兰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吧。再看看库房里有没有爷用得到的东西。再有就是婆婆交代东西,也要一并带过去。” 体谅绿影的辛苦,两人走到书房外的时候,杜汀兰便停下来对阿文道:“我先进去收拾,你迟些再进来。” 阿文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却还咬着牙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应以公事为重,侧夫人咱们进去吧。” 人影浮动,杜汀兰暗笑地问阿文:“你真的不去看看绿影,她可是眼巴巴盼着你回来。” 阿文咽了咽唾沫,也不知拳头是握得有多紧。才忍住道:“不了,爷说了,等到扫平回丹余孽之日,方是夫妻团聚之时!” “他竟然说了这样的话……”杜汀兰心念一动。还容不得细想,已经被阿文杀猪般的嚎叫吓了一跳,原来是绿影揪着阿文的耳朵,道:“爷说了爷说了,什么都听爷的话,你去给爷做娈童好了。为何还要来招惹我!赶明儿我就请示了王妃,出家做姑子去,也省得在你跟前晃悠碍了你的眼!”说着一跺脚,带着哭腔跑开了。 阿文愣了愣,还是没忍住追了出去。 杜汀兰摇摇头,演戏也太过了吧,把婆婆都搬出来了,不知道婆婆那边会不会打喷嚏? 其实绿影的心思她还是清楚的,假装生气的话阿文势必会追出去,那样就给了自己单独进书房的机会了。嫁过来三年,她还是头一回一个人进丈夫的书房。以前是不被允许,后来虽然有婆婆支招,可她仍旧不敢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接着是冬青,再之后是秋月,说起这两个小妾,自从做了正经的姨娘,便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天天地明争暗斗,还三五日就来她门口大闹一场,非要评个是是非非。丈夫是什么想法她不敢臆测,可毕竟也是两个小妾,也不能闹得太大了。就在她为此头疼的时候,有一日两个小妾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起来,被婆婆看到,直接就撵到别院去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同时解决了两个障碍,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走进丈夫的心里。她不是他想娶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不是。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视若无睹,才是最残忍的伤害。 “柜子的最下端的匣子里……”杜汀兰依着阿文的话,慢慢地将东西取出,这大概是最后一样了。 那匣子做得精巧,大约只有二寸大小,外层镂空的刻了图,大约是因为经常被抚摸,已经有些看不清楚。杜汀兰用手指摸了摸,发觉似乎是一个人像,再往边上一摸,又是另一个人像,她笑了笑,分明就是后期重新制作的匣子,难怪花纹会这样的奇特,想不到丈夫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就是不知藏着的匣子里,究竟是什么宝物,竟掩藏得这样的严实。她拿在手上,还是放在衣物的正中央包着吧,这样就不容易弄丢了。哪知手指无意竟触动了匣子的机关,想不看都不行了。 这一看不打紧,她险些将匣子弄掉,眼睛睁得大大的,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丈夫手上? 这精巧匣子的正中央,仅放着半块滴血玛瑙,与她之前的那半块,刚好可以吻合在一起。那时候她才五岁吧,有一日蹦蹦跳跳到外头去玩耍,就遇到了满身是血的大哥哥,躲在金黄的油菜花里,倔强地压抑着哭泣。她找了山上的马儿草嚼碎了帮他止血,偷偷地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替他包扎,最后还因为担心他高热在山洞里陪了他几个时辰。大哥哥当时说她是除了娘亲以外第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说过他们一定会再相见,他们拉钩钩,她将玛瑙一分为二,作为日后再见的信物。 而这信物,如何会在他这里?她自己的那半块,如何不翼而飞?(。) 第三百七十五章 第三百七十五章 拾物件汀兰方如梦初醒 急切地翻开其他的柜门,在最右侧下角的抽屉里,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一张有些陈旧的面具,而旁边,是一张绣着白兰的丝巾…… 如果是一个物件,或许还只能是巧合,而现今她在他的柜子里见到这么多的东西,就不可能仅仅是被丢弃或被捡到。 犹如在一场沉睡的梦境里飘荡,四周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舞,想抓住一点什么都是徒劳。这时候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你想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却连他的味道也保留不住。忽然就来了一阵风,狂风暴雨里他转过头,你霍然发觉,他正是你要寻找且坚定不移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原来,自始至终要找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命定的那个人!原来她对他莫名的熟悉不是错觉,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原来上苍早就安排了他们的相遇,只是不曾道破玄机!原来,原来,原来……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急切地想要见到他,告诉他,当年在油菜花地里救你的人是我;陪伴你度过最寒冷时刻的人是我;鼓舞你重新站起来的人是我;在山庄的人是我;都是我…… 她站起来跑到门框边,推开门,一股热风扑面而来,那心头跳跃的热情被这么一浇灌,更加热烈地流淌起来。她要去跟阿文说,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军营,不,是现在就去! 话说绿影跑得也忒快了点,就是要引开阿文,也犯不着跑那么远吧,害她追出来这么久也没见个人影,脚还酸酸的。前面几步就有个亭子,可是这里不远就是杜雅兰的藕香阁了,一想到她生下孩子那横行霸道的样子,杜汀兰一阵膈应。算了。就当没走到这边来过,杜雅兰还有十来日就出月子了,到时候被她拿来说事就麻烦了。 打定主意沿原路返回,这里树木葱郁。好似从紫绡死了后又忙着伺候一大一小,都没有人管理,万年青枝竟然长高了好长一截,要是不注意,躲在里头也不会被人发现。 “菱姨娘。你要出去啊?” “嗯,侯夫人已经睡下,我也该回去了。” 是紫菱的声音,杜汀兰忙躲在树丛处,见紫菱神色匆忙地走了,身后丫鬟却在嘀咕:“这么匆匆忙忙的,是不是拿了侯夫人什么东西?”哪个丫鬟不是踩高捧低的,这小丫鬟也想表忠心,要是抓到菱姨娘偷了侯夫人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不就是大功一件?因此这丫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几步就追了上去,假意地没有站稳就撞到了紫菱。紫菱一个倒地,小丫鬟装作不小心地道了歉,紫菱也没有苛责,走过的地方依旧干净得没有一片树叶。 小丫鬟悻悻而归,紫菱在她走后,忽然停住脚步,朝杜汀兰这边看来,杜汀兰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被发现了。心里噗噗跳着,紫菱却在距离她不远的树丛下蹲下身子,徒手刨开泥土,确认四周无人后。这才从袖口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揉捏成一团的帕子。她摊开帕子,捏起一块半大不小的坠子,幽幽地说道:“对不起,我只能埋了你。虽然不知道你的主人真正是谁,但是我真的不想侯夫人一错再错,所以。我必须要把你丢掉。” 做了姨娘之后,有些事反而没有那么容易了,比如出王府的大门,以前侯夫人都会安排各种事情,自从她被立为姨娘后,侯夫人就只对她下了一个令,服侍好侯爷,紫菱开始怀念做丫鬟的日子。 眼中的泪渐渐滴落下来,紫菱很快地合起帕子,重新掩埋了泥土,接着像没事人一样地走开了。 要说不震动是假的,紫菱埋的东西不就是她一直找不到的半块玛瑙么?她以为弄丢了,原来是被杜雅兰收为己用。现在回头想想,好似从出嫁过来,就一直没有见过,之前以为是被江嬷嬷收起来了,后来嬷嬷去了,她也多方查找过,都没有查到一丁点消息。她以为是掉了,更加相信这是老天注定,与大哥哥今生再也不能相见,为此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不对,杜雅兰嫁妆无数,没有可能会觊觎这么一小块玛瑙,除非是…… 除非她另有目的。 难怪大哥哥对她有一份异于常人的关照,难怪她每每出事大哥哥都会先侯爷一步出现,难怪他宁肯委屈她让她误会也要让杜雅兰过好。 杜雅兰冒认了她当年的身份,玛瑙就是最好的证据。 想通了这一点,先前那份悸动和冲动就消散了许多,看来当务之急并不是贸贸然去对大哥哥说她才是当年的人,而是拆穿杜雅兰虚伪的面孔。有了侯爷做依傍还不满足,竟然要觊觎别人的丈夫么?杜雅兰,你是不是也太贪得无厌了? 在房中慢慢地踱步,之后见绿影欢天喜地地回来,一见到她立马变成温顺的小兔子:“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是不是耽误了阿文启程的时辰?我这就叫他滚回军营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杜汀兰无语地对着屋顶画了个圈,变脸太快,可能也只有阿文才能忍受。拉住绿影的手,道:“不忙,爷的东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军营乃重地,相信这段日子阿文跟着爷也吃了不少苦,现下也退兵了,就让他多歇息一晚,再去不迟。” 绿影感动得痛哭流涕,夫人留下阿文,可不就是为她么?夫人对她可真好啊! “夫人,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这辈子奴婢都会跟在您的身边服侍您。” 杜汀兰笑了笑:“撮合你和阿文的是侯夫人,不是我,你可是谢错人了。” 绿影嗤之以鼻,道:“这怎么能同日而语,夫人是真心为我们好,侯夫人是设下圈套让我们往里钻。只是她自己运气不好,就连老天也不肯帮她而已。” 杜汀兰便有几分感触:“我这一路走来,也全都是因为你们。如今江嬷嬷也去了,思雨走了,我身边就只有你,时间过得真快,这一眨眼,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绿影也慨叹道:“是啊,想起以前的陀罗山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还是很开心。” 杜汀兰便道:“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那时候乳娘教我的一首字谜,我念给你听。一点一横长,二字口言旁……”(。)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七十六章 抛旧事父女恩怨一笔消 隔日天刚蒙蒙亮,阿文就带了东西往前线去了,杜汀兰也请示了杨氏,预备回杜府小住几日。这消息很快就传到杜雅兰耳中,她自己还在坐月子,是鞭长莫及。可又担心杜汀兰会坏她的事,因此也忙派了紫菱跟着一同回杜府,美其名曰想念母亲不得见,总该想表些孝心。亲生女儿要给自己的母亲送东西回去,这种理由冠冕堂皇,杨氏考虑到她还在坐月子怕落下病根,也应承了下来。杜雅兰以为紫菱是自己的心腹,但仍避免不了一番嘱托。 许久不见,颜氏已经两鬓斑白,杜汀兰回想与祖母的第一次相见,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好在现在府中大事由顾氏操办,服侍大老爷的事情,由颜姨娘一力承担,倒也算相安无事。只不过近来大老爷的身体也越发地不好起来,时有咳嗽抽搐症状,大夫说是劳心劳力给累的,只有慢慢地调养。颜氏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真的是尝尽世间百态。看着唯一的儿子日渐衰弱下去,没有孙子送终就成了颜氏的硬伤。 看着祖母花白的头发,到嘴边的话就不知如何启齿。对着这样一位老人,杜汀兰如何忍心说出实情? 颜氏半眯着眼假寐,道:“你这次回来,不会是单单看看我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这个老婆子,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就习惯咯!” 可最后的一件事却是要摧毁你最后的希望,这样也要说么?杜汀兰心里暗暗问道。【ㄨ】 颜氏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听说你五姐姐如今对你不好?她好歹是咱们杜府唯一的嫡出,凡事你多忍让些,也就过了。” 杜汀兰心里一酸,到了最后关头祖母还是放不下名誉和地位么?那么娘亲的死在她眼中是不是如同草芥一样的命运? “让我来说罢。”关键时候顾氏出现了。对杜汀兰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祖母说,你就在外面等一会,半个时辰后再进来。”届时你祖母什么态度,就知晓了。 合上房门的一刻。杜汀兰隐隐看到顾氏跪在颜氏的面前,说道:“十三年前……” “碰!”没过多久,房里传出颜氏的咆哮:“她竟然敢这样!她竟然敢对我的安儿也下手!此等毒妇,我留她何用!我留她何用!”接着是颜氏的哀嚎,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发出的最大的呜咽。 顾氏走出来。道:“我们先走吧,让你祖母一个人静一静。” 杜汀兰默然点头,如果是天意也就只能认命,可早就祖母悲惨下半生的都是人为,这叫她这个老人如何承受得住? 再来到茹古院的时候,是杜姨娘接见的,大老爷似乎病得不轻,一张脸露出颧骨来,看着有些吓人。看到杜汀兰,他是高兴的。道:“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对你可好?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要说出来,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回来住,有爹在一日,杜府就有你一日容身之处。”他将这一段话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一瞬间杜汀兰看到他眼中真诚的关心,知道一直是自己误会了他。他是真的疼爱她!试问哪一个父亲不是巴不得高嫁的女儿绑住女婿的心,借此上位,他却只是问对她是不是真的好。而且,他不是用的“父亲”二字。而是“爹”。 “女儿一切都好,爹可好?”杜汀兰张大嘴巴,笑着说道。她表现的轻松点,爹心里多多少少会开怀些吧!就怕接下来的事情,爹会难以接受。 “今日天气不错,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得很,爹要不要出去走走?” 大老爷远远看了门外一眼,道:“我女儿开口,爹怎么都要去瞧一瞧。” 颜姨娘体贴地加了件披风,父女俩慢慢地在杜府的花园里走着。来到凉亭处,大老爷感慨道:“今日也陪爹下一盘棋吧,记得那一年,你在这里和你二叔下棋,如今一想,你还没有和爹下过一次呢。” “好,不过爹要先把药喝了。”像哄小孩似的哄道。 大老爷吃力地笑了笑:“好,喝了药,别说是下一盘棋,就是再多走几圈,也是没问题的。” 心口莫名地酸涩起来,两个人一大一和地,一盘棋下来却是不分伯仲。大老爷笑了,道:“今日心情好,想多走两圈。” 杜汀兰便笑着应下来,她温柔地扶着自己的父亲,在杜府的花园里走了第二圈,到第三圈的时候,大老爷想吃外面的糕点,还非要自己去买,杜汀兰拧不过他,只得陪着往外走。大家心里都知道,袁氏是不能提的,可看着父亲晦暗不明的神色,竟不知是否该走这一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大老爷问道。 “没有,爹,那边好像有卖糖葫芦的,爹给我买一根吧。”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杜汀兰还是带着父亲来到了事先预定的地点。 大老爷宠溺地笑了笑,时至今日女儿第一次对他卸下防备,就算是接下来的画面如何难堪,他也甘之如饴了。这个女儿回到杜府后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心思却是细腻得很,大老爷又如何看不出是女儿精心布局,只等他入瓮呢!可他亏欠的人太多,与袁氏也少了许多夫妻情分,第一次,他想保护面前的这个女儿。 “咦,前面那个人怎么好像是大夫人?”就在父女俩都在想如何给对方台阶下的时候,绿影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话,正好解了大老爷的燃眉之急。他远远看着,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袁氏,我对你一再宽容,但你恬不知耻,你若是知分寸,该闭门不出的,为何还要出来! 走过几条街,穿过巷道,转身进了一间灯笼铺子。大老爷带着女儿乔装进去,这灯笼铺极大,还有个阁楼,大老爷心下了然,径直朝那阁楼走去,杜汀兰也跟了过去。 将纸窗撬开一个手指大小的洞口,大老爷顺着那洞口往里看,见袁氏正依靠在一个男子身上,那男子背着身,袁氏却极是暧昧地抱着他,道:“大哥,你倒是想想办法,那个庶女回来了,她知道我们许多的事。上一次在袁府,她来过你住的院子,后来我问了四弟,时间刚好与我们相见的不谋而合。要是被她知道我们的事,一定会从中作梗,不久老爷就会知道雅儿不是他亲生的,那我们可就完了!”(。) PS:  她穿越成为高门将女,过着安逸奢华的美妙日子,原来以为可以这样安乐一生,却因为一场变故惨遭连累。 她知道这世道从来都只有等价交换,所以披上大红的嫁衣;她知道不可产生依恋,却不知不觉将自己沦陷;频繁告诫自己一切只是要约,然而还是一步步濒临打开他的大门……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小器的人,所以见不得他那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妾;知道自己不够大度,显露本性又有什么不好?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她决定逃离,跑着跑着,就入了他的梦里...... 新文《嫡女继妻》,请多多支持哦,预计暑假见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有恶兆母女恶贯现世报 杜汀兰大惊,那一日在袁府无意撞见袁氏和袁大老爷偷情,已然震惊不已,原想着借这个机会挫挫袁氏锐气,为杜府除掉一颗毒瘤。谁知却听到了这样大的秘密,杜雅兰,不是父亲的女儿?那么就是袁氏与外人苟合生下来的?父亲到底知不知道? “怕什么,雅儿如今贵为侯夫人,又生下长子嫡孙,谁敢奈她何!”是袁大老爷的声音。 “话虽如此,可是我总是觉得担心……” “放心吧,雅儿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事情不是也没有被发现么?当年要不是母亲极力阻拦,我要娶的人就是你。”袁大老爷说着扳正了袁氏的身子,又去脱她的衣服,道:“那个庶女,我已经查过了,她没有靠山,不足为惧,相信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说着眼中寒光一闪。 “不行的。”袁氏阻止道:“她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更加会让人生疑。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袁大老爷除去最后一层屏障,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哐当!”大老爷一脚踹开房门,袁氏吓得面色全无,七手八脚地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套在身上,她一把扑过来苦苦哀求道:“老爷我知道错了。” 大老爷冷冷地盯着袁氏,道:“穿好衣服,回府说话。” 袁氏一听此话,更加慌乱,几乎是爬过来,扯着大老爷的衣衫道:“老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放开,靠近你的手,我觉得脏!” “老爷!” “慢着!妹夫这么想一走了之么?”袁大老爷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袁大老爷一声冷哼:“妹夫可要想清楚,家丑不可外扬。” “敢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怕被人说么?” 袁大老爷见软的不行,立刻变了脸色:“就算被你知道又如何?你别忘了,这些年是谁帮衬你们杜府?是我,是我们袁家!没有我们袁家帮忙。你杜府如何会有今日。撕破脸皮最大损失的人,是你,不是我!”袁大老爷嚣张的挑衅道,无视袁氏投过来的目光,讽刺道:“走啊。怎么,不敢说了?杜成康,你就是个孬种,你凭什么跟我争!” “实话告诉你,我身上根本没有流淌袁家的血液,是他们顽固,非要说什么若是我与筱萍结合就是****,筱萍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你。在跟你成亲之前,我们早已珠胎暗结,要不是看在你这么多年戴着这顶绿帽子的份上。你早就上黄泉路了。” “筱萍,快起来,你是高高在上的袁府嫡女,杜家的人,没有一个配得上你。”袁大老爷嚣张至极,就是笃定了大老爷是温吞懦弱的性格:“没有别的事了吧,没事就滚回你的杜府去,看看我会不会看在筱萍的份上放你一马。” “他不敢,我敢!”蓦然一声女声,接着袁大夫人尹氏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来到袁大老爷身边,道:“杜家小门小户夫君不看在眼里,妾身不怪你,因为恃强凌弱素来就是你的本性。可也正如你所说。今时今日的你却是我尹家造就。明日我就状告到金銮殿上,看看霸占人家妻子还能这样恬不知耻的人,是否在天子面前也能这样面不改色。” 说着优雅地转身,来到大老爷跟前,道:“让你见笑了,杜老爷。袁氏是你妻子。她所犯过错皆由杜府处置,至于我家老爷,还请杜老爷卖个人情给我,不必将他告到官府,我会妥善处理此事,不会造成杜老爷你的困扰。” 想尹氏贵为郡主,堂堂二品诰命,算是给足了大老爷面子,袁府的事情也的确轮不到他插手,便欣然应允了。 袁氏瘫坐在地上,任由几个下人将她架起,押送到祠堂。她跪在正中央,看着一屋的人,个个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她,袁氏浑然觉得像是被脱光了衣裳游街示众般的羞辱,但她极为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是个耳根子特别软的人,于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大老爷哀求道:“老爷,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我也是被逼的,这么多年,难道我对你情意你都视而不见吗?” 颜氏坐在堂上,看着痛哭流涕的女人,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这种祸害她是不允许留在杜府的,便道:“别看了,坏了我们杜家的家声,还让我儿帮你养了这么多年的便宜孩子,就单单是这两条,也足够让我儿休了你。何况你这些年所犯错处,不计其数。” 袁氏跪地匍匐到大老爷面前,声嘶力竭地说道:“老爷!你当真不念一点夫妻之情么?” “说吧,把你这些年所犯的罪行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只有你供认不讳,才会免受皮肉之苦。” “夫人你就招了吧!”紫菱规劝道。 袁氏形容枯槁,闻着声源往外看,待瞧见一身珠光宝气的紫菱,开口就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杜汀兰这个小贱人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胳臂肘往外拐!” “夫人你……”紫菱有些痛心地看着,在袁氏看来又是极大的讽刺:“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她就是小贱人!贱人生下来的贱种!杜成康,你以为你很骄傲吗?其实你的绿帽子,遍地都是!” “还有你!不过一个庶女而已,我给你你就受着,让你哭你就哭,像杜馨兰这样多好,起码还有人厚葬。到你死的那一天,小心连一口棺木也没有。” 杜汀兰冷冷道:“我将来的身后事,就不劳母亲操心了。我生母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把她给我的命好好的保护下去。可是若然让王府诸人知道了五姐姐的身世,可要如何是好?侯夫人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呢?母亲不是应该担心这件事吗?” “你在威胁我?杜汀兰,别以为你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会怕了你。有本事你就去说,看王府到底要不要颜面!只要有我大哥在的一天,雅儿就能稳稳当当地坐在侯夫人的位子上,谁也别想夺走。” “大哥”两个字就像是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大老爷的心间,他看着袁氏,道:“如此看来,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也罢,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了。” 袁氏见没了希望,不由发狠道:“是,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 PS:  他说,你只是我的继室。 她说,错,我是继妻。身为妻子有权管辖你的一切,包括斗垮你的庶弟庶妹、处理你的聒噪小妾、教训你的儿女,当然,作为你的附属品我决定大度一点,华丽一点,美貌一点,所以在你的田地开疆扩土,在你的别院架桥铺路都是没有意见的吧?至于你本人,我也只有勉为其难地大刀阔斧一下了,谁让你,骗了我那么多年…… 新文《嫡女继妻》,相约暑假。这两天生病,思绪有点乱,多多原谅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七十八章 欲壑难填杜袁氏现原形 “四十年前,我母亲嫁到袁府,一连三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母亲唯恐地位不保,就从外面抱养了大哥回来,谎称是自己的孩子。从那之后她接连生下了二哥三哥四哥,接着是我和六妹。大哥从小待我就好,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能被外人所接受。迫于无奈我们只能接受现实,他娶了郡主,我却嫁到了杜府。我原想着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地侍奉夫君,孝顺婆婆。谁想到等到嫁过来,才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死死地盯着顾氏,道:“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是你紧紧霸占了他的心,是你让我知道我的丈夫心里没有我!是你摧毁我的梦!本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可是他却对我说只要我离开,他什么都肯给我,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他就算是去死也心甘情愿!我怎么可能让你进门?” “顾青岚你真是个狐狸精,我本以为告发你们私奔的事情,你就会被撵出杜家,从此我也可以快快乐乐地做杜夫人。谁知道你不但魅惑了我丈夫,还勾引小叔,用下作的手段诱惑他,让他娶你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没有希望了。” “你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恨我?”顾氏道:“就算你恨我,可是沈姨娘有什么罪?她是无辜的。” “是!我承认!”袁氏阴着脸却笑了:“沈锦端是无辜的,小叔是无辜的,甚至还有颜姨娘,他们都是无辜的。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命硬,每次我要想对付你的时候,都有人替你挡灾。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活该倒霉。” “就算是这样,也是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你要咄咄逼人。把这些不好的事情重新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你以为我愿意么?”袁氏说道:“我只是想尽快逼走你,所以私下给父亲写信,让他想个法子把小叔调离金阳。可是官文迟迟没有批下来,为了忘记你。他甚至不惜再次纳妾!当我看到沈锦端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还是忘不掉你,因为她的身段和你是那么的相似。我想这样也好,起码他不会再念着你,谁知道事情超出我的预料。【ㄨ】老爷对沈锦端的疼爱胜过我与方姨娘数倍!而你们又在同时怀孕!那个时候婆婆说怀孕时不宜伺候,所以又安排了颜姨娘过来,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让颜姨娘故意接近你,找机会在你的茶水里下毒,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后来我就想,反正都要动手,不如把另一个也一起除掉,万一沈锦端生下一个男丁,那对我就大大不妙。所以我与方姨娘暗中布控,让颜姨娘给你们送药!我的一生都因为你而变得悲惨。我不会让你再有怀孕的可能,所以两碗安胎药,其实都是堕胎药!只是给沈锦端的那一碗,分量要轻了许多罢了,而给你的那一碗,却是让你终身都不能再怀孕的毒药!可是方姨娘这个不争气的,慌乱之中把两碗药掉了包,等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分别喝下。我想没关系,只要可以除掉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当然,我怎么可能让沈锦端那么好过呢,因为只要看到她,老爷就会想起你来。所以在这之前。我已经让人到处传出风声,说小叔和她有奸情,这就是为何孩子一生下来,老爷连看也不看一眼,非要在大雨倾盆的夜晚就送她们母女出去,因为我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伤口已经结痂。可是当袁氏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像是一把尖刀忽然刺进心脏一样的疼痛。 袁氏已经豁出去了,只要她招认清楚,把事情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就算女儿会暂时被连累,侯夫人的位子也能保得住。 “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你为什么要回来!”袁氏冲着顾氏歇斯底里地大吼。 顾氏冷眼瞧着,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你未婚先孕,欺瞒婆母,背叛丈夫,苛待妾侍,为难妯娌,竟然还想出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事到如今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样的你真是无药可救。” “我无药可救?那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彻底!我当初就不应该心软留下杜汀兰这个孽种!喂饱了就来咬人,和疯狗有什么分别!” 杜汀兰摇头:“难怪父亲从来没有对你生出半分情意,心思龌龊的人,才会容易对号入座。虚情假意的演戏,就算用幕布遮着,迟早也有见光的一天。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在想着得到别人的真心之前,首先想一想,你是否真心的付出过?你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地千金小姐,从来都不懂得站在别人的立场。在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所以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必须以你为中心。背叛父亲已是不忠,你没有生出半分愧疚,还找出诸多借口残害父亲的妾侍。甚至连孩子也不放过。如此说来,七姐姐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吧。” 袁氏哼笑道:“何止啊!当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老爷回心转意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好过。你,杜成康,你辜负了我,这顶绿帽子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了;你,顾青岚,因为你我才会被自己的丈夫厌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再次怀孕,说起来你或许不知道吧!你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我做的,要是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到九泉之下去问问你小叔,他也知道此事,还以为这是你和老爷的孽种,后来当他反悔想收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了,要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娶你过门,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的田地,你要怪就怪他好了。其实就算你没有喝下那些安胎药,也于事无补的。因为我事先在小叔的膳食里也加了些东西,他是阳虚之人,却****服用我给送去的阴虚药物,你说,这样的胎儿怎么会健康呢?不过他还有生育能力,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说,安哥一直都在用你给他的药?不可能,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听你的话。”顾氏不信,真的不信。 “他当然肯!因为我告诉他你再也不会怀孕,可是那样一来,婆婆那边就会知道,说不定还会安排他纳妾。他为了不让你伤心,便****服用,直到自己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那样婆婆再查的时候,就不是你的过失,而是他了。你看,你的丈夫多疼你,可是没有用了,那些药不仅会拖垮人的身体,还会折寿!” 袁氏说着掉下一滴泪来,眼光往上移,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你,你这个老太婆,我最恨的就是你!”手指的方向,正是颜氏。(。)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七十九章 自作自受袁氏孤独终老 “你明明知道他们有染,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已经给老爷纳了小妾,却还要往大房塞人,就是因为顾青岚是你的娘家人,所以你处处偏袒她!为杜府劳心劳力的那人人,是我!你何曾想过我的感受?你何曾像对顾青岚那么对我?你何曾把我当做你的儿媳妇!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我知道,没有给你生一个孙子嘛,还是你也相信那个破道士说的话,最先生出来的那一个是男是女,就注定之后所有孩子的性别?你不是那么想要孙子吗?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让你死之前也没有一个儿子送终!” 颜氏自问对这个儿媳也算不错的,平时她有什么小心思都由着她,哪知道会惯成今日这样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性子,因此差点背过气去。 “你住嘴!”大老爷喝道:“大房不稳,根基不稳,杜府的家业就不保,这些年来你营私舞弊中饱私囊的事情做的还少么?母亲不是也假装不知!” 颜氏却被气得脸色铁青,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 “因为对我不满,所以报复在安儿身上?是不是?”她的安儿何其无辜! “何止啊!”袁氏看着大老爷,忽然狞笑着说道:“我做的,说出来你也会吓一跳呢!” 大老爷揪着袁氏的衣物,道:“你还做过什么?对我们杜府做过什么?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我身边睡着的,是怎样蛇蝎的一个女人!” 袁氏闭上嘴巴,似乎很满意看到大老爷痛苦的表情,杜汀兰担心父亲也和祖母一样接受不了,便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ㄨ】” “让她说下去!”大老爷是铁了心要把整件事情弄个明明白白,他糊涂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清醒了:“除了二弟,二弟妹。锦端,你还对其他人做过什么?方氏是不是也是被你逼死的?她不是与你沆瀣一气么?你为何也不肯放过她?” “因为她该死!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私下动作,这些小伎俩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还妄想着攀上林家骑到我的头上去!她也不想想,她是如何才能有好日子过的,过河拆桥的人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可以逃出我的手心。【ㄨ】” 不等他人再问,袁氏又道:“还有你的乖女儿杜馨兰。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何把她宠上了天?就是要她有朝一日,自取灭亡!我这样精心栽培,就是为了给雅儿铺路。从五岁起,不,好像是六岁,也可能是七岁,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得了,总之是很多年以前,我就开始在她的糕点里下毒。不止糕点,还有她的衣物首饰。我通通下了毒!我已经吃了这样的苦,怎会眼睁睁看着我女儿走向灭亡?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他日她们长大之后,就把杜馨兰送到一起,给我雅儿做陪嫁。一个小妾有什么资格怀孕?况且一旦她怀孕就有自己的权利,所以我不能冒一点风险。就算她怀上又能怎样,也要有命生下来才行!贱骨头就是贱骨头,被我下了十年的毒还能怀孕,既然她们母女这么不听话,那我就送佛送到西。让她们母女在阴间相会了。” 听着她像个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每一个细节,像个恶魔一样地吞噬掉所有人的希望,将残忍的现实赤裸裸地推开,在血肉模糊的皮肉里加进一勺一勺的盐巴。杜汀兰忽然觉得恶心无比。 那个时候,七姐姐才几岁啊,一生就已经被操控,居然丧失掉做母亲的资格。难怪自从她怀孕之后,每每再看到之时,都会觉得她比上一次更加憔悴。就算没有那一夜杜雅兰的刺激。孩子也随时可能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袁氏,你错得太深了!”颜氏说道:“我一直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你,就是相信你。我如何疼爱雅兰那丫头你也看在眼里。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欺骗了我们那么多年,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袁氏并不领情,斜觑着说道:“你会关心我?恐怕你关心的是杜府的将来你儿子的前程吧!你要怨只能怨老天那么早就把你丈夫带走,要怨就怨你自己没本事教导你两个儿子,让他们同时栽在一个女人手上!” “杜成康!连老天都觉得这样不公平!你这个孬种,要不是当年我怀着雅儿,岂会便宜了你!你恨我对不对?哈哈哈哈,别怪我现在才告诉你,你以为只是帮我大哥养大了雅儿一个么?我告诉你,杜馨兰也是方姨娘与他人生下的孩子!你的女儿只有一个,就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杜汀兰了!可惜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真相,真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除掉她!杜成康,你自以为对每一个都真情,可是我们一个个都背叛了你,你是不是也该想想,你********?” 大老爷很是镇定,让杜汀兰不由一阵忧心。都说越是平静的海面越是容易掀起惊涛骇浪,杜汀兰真的担心,这一个又一个的打击,父亲要如何承受? 但是这一次事情出乎她的预料,大老爷非但没有被气晕过去,反而是说道:“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是对每一个真情,自始至终我深爱的人只有一个,她就是锦端。我对青岚表妹只是保护欲过于强烈,时过境迁之后,我终于明白这并不是爱。对方氏我是责任,因为她很早就是伺候我的丫鬟了。而对于你,我也是出于无奈才会娶你,是母亲用自戕逼迫的结果!因此我对你,没有一点感情,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别指望我会恨你,因为没有爱,从来也就不会有恨。” “你说……什么?”这一次袁氏声音发抖,音量矮了几个分贝。她不信,她不信在一张床榻上睡过一起的丈夫会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她是袁府嫡女,是金枝玉叶,是母亲最钟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没有对她动心,怎么可能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对她没有一点感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却自私地要把自己的欲望强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快乐吧!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没有话再对你说。” 下人可就犯难了,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怎么个方式方法呢?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老爷,该如何处置呢?”大夫人被人从外面押解着回来,想要翻身,难了,以前受了她许多窝囊气,还不多踩两脚就对不起自己。 颜氏气冲冲地说道:“她既然这么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是主宰万物的主,那我们杜府这座小庙也是容不下了。”想到信赖有加的儿媳对她这个长辈这样恶毒,颜氏就气得不行,补充道:“她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没人送终么?这样心肠歹毒,自己也不配做杜府的主母。就让她呆在某个地方,终年不见天日,终身都见不到她女儿,这样孤独的一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也别想着自尽,但凡你动了这样的念头,我便会用尽一切法子,让你的女儿过得不人不鬼,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大老爷走到她面前:“我但愿来生都不会再遇到你。”给这段姻缘彻底做了了断。(。) PS:  今天回乡祭祖,会少一更,之后回来再补上,大概还有四五章之后,就只有几个番外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八十章 弄虚作假杜雅兰腹背受敌 按照颜氏定下的,袁氏被送回金阳的别院,除了每日三餐会有人送饭以外,一律不许任何人探望。要不是顾及颜面,颜氏也不会让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大老爷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与袁氏断绝关系,没有了夫妻的情分,有的只是算计和利用,大老爷已经很是寒心,如今就连女儿也非亲生,这让大老爷心里如芒在背,怎样都不肯罢休。袁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握着那一纸休书是哭了笑笑了又哭,疯疯癫癫的模样让人胆寒。被婆家休弃的人自然是要送回娘家去,而袁府却不肯接收。颜氏考虑到与袁府多年姻亲,事情也不宜闹得太大,遂以袁氏病重为由送了回去,此是后话。 回到王府已经是几日后,杜汀兰特意在偏殿烧了冥纸,杜府的宗族长辈要是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被送回去,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了她。袁氏后半生的日子,只能是孤独终老,凄苦无依,也算是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事情比预料中还要顺利,杜汀兰祭拜过娘亲后,总算能开怀一笑。 现在还剩下一件事,就是与袁氏一样狠毒的她的女儿,杜雅兰。 距离出月子还有五天的时间,杜雅兰抱着儿子在内室玩耍,刚刚一个月的小孩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伸出舌头逗弄大人玩耍。杜雅兰满足地笑看着儿子,眼睛里的柔情怎么也化不开。忽然锦铃面色凝重地进来,道:“侯夫人,大夫人那边出事了。” 杜雅兰没有看到锦铃的面孔,又自恃母亲是嫡妻,因而不曾放在心上,只一味拉着儿子的小手,连头也不抬,淡淡问道:“什么事?是田庄收不回租子还是地契找不到了?” “都不是。”锦铃觉得不应该隐瞒,便道:“大夫人被大老爷休了。如今要被送回金阳去。” “什么?”杜雅兰大惊,手上的玩偶不经意掉了下来,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哇哇地大哭起来。杜雅兰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强迫自己镇定,道:“紫菱呢?她回来了没有?你去把她找来,我要她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一生都在操控别人,没有道理会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父亲不是无情之人,要不是母亲犯了什么大错,父亲决计不会如此狠心。除非…… 其实紫菱知道的甚少,本来杜雅兰要她一路跟随杜汀兰的目的就是监视,哪知绿影也会同行,紫菱因上次事件已经身觉对不住绿影,便有心避让,因而回到杜府只是将杜雅兰要带的东西给了袁氏,便一个人呆坐在客房。她只知袁氏被人五花大绑地押回杜府,之后送进祠堂。再然后就听到了袁氏被休的消息。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紫菱却不得而知。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杜雅兰,杜雅兰便让锦铃即刻收拾了行囊。父亲对母亲绝情,但她毕竟是杜家唯一的嫡女,相信她的话还有几分分量。 然而事情出乎杜雅兰的预料,她的马车根本没有进到杜府的家门就被撵出来了,下人带了大老爷的话,说是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她。杜雅兰碰了个硬钉子,是莫名所以,原还想着要趁母亲没有被送走以前力挽狂澜。看来是不可能了。她思量再三,再联想到杜汀兰回府,便料定是杜汀兰从中作梗,让父亲对母亲误会。母亲是她的生母。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也是她有力的臂膀,从亲情和利益上,杜雅兰都不能忍受母亲今日的现状。她再也无法冷静,气冲冲要找杜汀兰算账,经锦铃再三阻拦。才算忍下来。回到藕香阁,发现儿子不见了,杜雅兰是疯了似的冲出去,四处呼喊儿子的名字,整个王府快要被她掀翻,最终她来到蒹葭玉楼,发现里面闹哄哄的,充满着欢声笑语。杜雅兰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发现儿子好端端地在杨氏怀中。 杜雅兰气上心头,直接上去把儿子抢了过来,原本杨氏很开心地逗弄曾孙,被孙媳这举动一闹,顿时有些不悦了。 “孩子还小,孙媳怕他不懂事,惹恼了太婆婆。奶娘抱回去吧!” “杜氏,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这个做曾祖母的,就不能看一看抱一抱?”杨氏是气得不行,以往杜雅兰兴风作浪,她事先没有发觉,等到知道一点详情的时候,又大着肚子。她是看在孙子和这小曾孙的面,可人家居然不领情,居然还在她面前撂脸色。这一下是孙媳妇也不喊了,直接就称呼“杜氏。” “是啊侯夫人,婆婆也是想看看孩子,没有恶意的。”杜汀兰亦是说道。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对上杜雅兰敌视的目光:“你闭嘴!不需要你假仁假义,母亲的事情别以为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跟你算清楚。” 杨氏呵斥道:“真是反了!杜氏,儿媳妇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杜雅兰还想回嘴,尹思远已经从外面进来,杨氏直接甩了脸色:“瞧瞧你的好妻子!顶撞太婆婆,责骂婶母,是不是还要准备将我撵出这个王府去。” “侯夫人,小少爷似乎有点不对劲。”奶娘见情势不对,本是想抱着孩子走的,可又碍于这是杨氏的地盘,她想借着小少爷想午睡带回去,谁知道忽然就发现孩子身上热得很,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小家伙身上,杜雅兰也是心急,怎么不顺心的事情都到了一处,偏生还是在杨氏的屋里,儿子额头很烫,杨氏也道:“快,去请大夫。” 想着太婆婆先前的态度,杜雅兰总疑心是偏心,因此便对尹思远道:“侯爷,不如我们还是把孩子带回去诊治吧,在这里会耽误太婆婆歇息的。” 尹思远道:“都还不知道孩子为何忽然发热,急什么?小厮已经去请大夫了,到祖母这里比到我们那边还快些,等着吧。” 大夫很快就来了,查了查孩子的舌苔,询问了一些症状,查看了之前服用的奶水,并无异象,有年迈的老嬷嬷便说可能是“泄气入侵”,杨氏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便同意了做法事驱邪。 杜雅兰爱子心切,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下了。只是儿子身上像炭火似的,还有母亲即将被送走,终身不得再见,犹如一团火焰一般炙烤着她的心。(。) 第三百八十一章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念血亲尹思远肝肠寸断 小厮得了杨氏的令,很快便从外面请进了几位法师,杨氏见杜雅兰面有忧色,便安慰道:“不足百日的孩子有个头疼发热的,也是常事,你莫要太担心了。” 杜汀兰也道:“是啊,若是把自己个急出病来,谁来照顾孩子呢。” 杜雅兰心下着急得很,当着尹思远的面,也不能太过表露出不满来,便道:“谢太婆婆关怀,只是孩子到底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眼看着他病了却束手无策,妾身就有些无所适从,乱了分寸……”说着用帕子掩了面,又道:“小婶不曾生育,想不到宽慰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婶也是过来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而且孩子的事情来的蹊跷,杜雅兰总想着,万一出一点什么事,也要把杜汀兰拉进来,别让她占了上风,所以才会补上这么一句,就是先垫吧垫吧,在杨氏心里留个疑问。 杜汀兰淡淡的回道:“我只是旁观者清,不似侯夫人关心则乱。”你要在婆婆面前给我心里添堵,这么大一份礼,我岂能没有谢礼呢。不过好戏很快就要出场,你可要看仔细了! “王妃,法师已经请来,所有东西也都备好了。” 杨氏便率先站起身,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花园走去。说是花园,其实就是杨氏蒹葭玉楼的内院,因为之前就说了不能把小少爷移动到太远的地方,是未免颠簸加重病情。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尹思远不重视就是假的,当即命人就在这内院布设起来。 那法师共有三人,均着奇装异服,眉眼也与万圣之人有几分差异。其中一个为首的,歪着胡子叽叽咕咕也不知是在念着什么,另外二人各自站在他的左右两边。作法的方式甚为奇怪。虽说奇怪,但法师一双眼却也透着精光。只见他率直地朝尹思远走来,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侯爷了?小少爷感染风邪,乃是因为年幼体弱所致。本法师却需要侯爷和侯夫人身上的一样东西,方能完成此事。” “只要是我有的,我一定给。”杜雅兰急切地说道。 尹思远也道:“法师有何要求,只管提来便是。” “适才已经说过,小少爷太过年幼。压不住邪气,故而需要身生父母的一滴血作为药引,方能开坛作法。” 尹思远便让人取刀来,不想等刀一到,先前还坐着的杜雅兰忽然站起来,一把夺过刀来,对着自己手指就是一滑,道:“侯爷乃千金之躯,用妾身的血即可。”说着奋力挤出一滴血到盛着清水的碗中,就递给那法师。 法师解释道:“需要双亲各取一滴。否则不能奏效。” 尹思远道:“就一滴血而已,又能如何?” 杨氏也道:“孙媳妇,你太紧张了,孩子会没事的。” 这时尹思远已经划破自己的手指,小丫鬟端着盛着杜雅兰一滴血迹的碗过来,也不知是焦急还是紧张,竟然不小心打翻了,杨氏只得让人重新盛了清水,尹思远先滴了进去,然后朝杜雅兰看来。杜雅兰此时的面色大变。哆嗦着抬起自己的手。 法师忽然收过碗来,道:“贫道先以侯爷的血和小少爷的血念咒,待七七四十九次之后,再混以侯夫人的血。念咒九九八十一次,配以事先调和的中药服下,小少爷便能康复。” 说着走过去,取出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地在孩子的手指上同样取下一滴血来,小孩子本因生病无精打采。被刺了一下也只是恹恹地哭了几声。 那取碗收碗的丫鬟正是杨氏身边的晚夏,因母亲病了,才会一整日都心神不宁。不慎打翻了碗,待那法师取下小少爷手指的血滴在碗中,晚夏强撑着精神,低头一看,面色却已大变。杨氏是了解自己丫鬟的,便要问个究竟,而此时的杜雅兰浑身如同筛糠,大家只当她是担心,不曾留意,对于她几次三番要阻止法师继续下去的行径,也表示理解。 法师忽然摘下衣帽,道:“王妃,抱歉,今日的法事怕是做不了了,王妃还是另请高明吧!” 杨氏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觉讶异,那法师也是个熟脸,但想着关系重大,也不能如实相告,担心会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不肯言说,是带着自己的人直直地走了。 “婆婆,这等妖邪鬼怪之事,不信也罢,不如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杜汀兰建议道。 民间的大夫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宫中的太医了,杨氏想着便道:“好吧,晚夏,替我更衣,我这就入宫去。” 杜雅兰忙说:“是啊,一开始妾身就觉得这法师不可信,锦铃,快把这碗里的水端去倒掉。” “啊!侯爷的血与小少爷的血不相融!”这时,一声丫鬟的惊叫响彻蒹葭玉楼的内院。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下人们屏住呼吸,生怕会因此被株连。尹思远看着碗中分开的两滴血,转过头看着杜雅兰,无视那眼中的害怕,抬起她的下颚道:“你不是说这是本侯的孩子么?为何他与本侯的血不能融合?他是谁的孩子?” 杜雅兰连连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不是的,侯爷,他是你的孩子,他真的是你的……” 尹思远粗鲁地打断她:“是谁的?是你抱来拴住我的砝码,还是你和别人生下的孽种?” 杨氏也被这巨大的消息震惊了,前一种还好,起码还有几分尊严。要是后一种的话,堂堂王府的侯爷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那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想着法师凝重的表情和慌张离去的样子,杨氏便马上下令让人去追赶那三个法师,这一边密令所有下人先下去,自己则劝道:“兴儿,听她说,兴许是什么误会。”也只能希望是如此了,否则,王府就要闹出大事了。 那鲜血就是对尹思远最大的侮辱,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眼前这个温柔娴雅的女人带着杀人不见血的刀,一下一下地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膛。他再也听不进去任何的解释,看到她哭泣求情的画面只觉得分外的讽刺,还有一点滑稽可笑。最终他的拳头没有落下来,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声音像是从空谷里发出那样的缥缈:“我最后问你一次,这到底是谁的孽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孤注一掷侯夫人不死不休 杜雅兰只能摇头,拼命地摇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侯爷是在气头上。【ㄨ】于是她只得向一边的杨氏投去哀求的目光,就是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尹思远,他一声令下,长福开始彻查起来。这一查不打紧,杜雅兰嫁到王府的事情悉数被查了个干净。 原来这孩子果真不是尹思远的,杜雅兰的孩子在回到杜府探亲那一次就滑胎了,袁氏严密掩藏了此事,后来有担心杜雅兰肚子里没有东西会无法交差,就让她假装怀孕,等到快要临盆之后,再从外面抱进来一个,养在杜雅兰名下,就能彻底坐稳侯夫人的位置。哪知杜雅兰探亲回来发现杜馨兰也怀孕了,便担心杜馨兰的孩子生下来会盖过她,更加担心自己没有怀孕的事情会东窗事发。恰好袁氏此时让她防着杜汀兰,杜雅兰便设计,孰料杜汀兰事先知情,不曾入瓮。杜雅兰的奸计没有得逞,可杜馨兰的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在向杜馨兰投毒的同时,也借腹生子,让锦铃在外面找了个野男人,一夜风流之后,她也当真顺利怀孕了。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个孩子不是推迟出生,而是早产。早产又是七个月大的,是最难养的,有个小病小灾的也不足为奇,要是没有这么一段,谁又知道呢! 直到这一刻,杜雅兰才是真的着急起来,这种着急比起之前孩子危在旦夕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知道自己彻底伤害了侯爷,侯爷必然是不会原谅的了,可是蝼蚁尚且偷生,杜雅兰舍不得去死,可是面对丈夫愤怒的样子,杜雅兰知道这不是求情的时候。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她。直到望见门外那一抹身影,杜雅兰眼前豁然一亮。 话说那一日受杜汀兰所托,阿文回到军营,在某一次闲聊时候就提到了一首字谜。尹子策便问是哪里听来的,阿文说是绿影教的,还说绿影说她和侧夫人小时候就会了。尹子策将前后时间一对,还不放心,自己又亲自跑了一趟。终于记起那一座山叫做陀罗山,的确也有杜家小姐在此住过几年,但并非是嫡出,而是庶出的。所有时间地点人物重新勾勒,尹子策便已明了,他追逐多年的人的确一直都在身边,只是他自己误会了而已。于是他快马加鞭赶回王府,刚到门口就看到长福大规模地兴师问罪。尹子策顺道也问了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藕香阁出了大事,他也马不停蹄地赶着过来了。 杜雅兰对于这一切浑然不觉。还以为尹子策误会她才是他命定的,因而她几步奔跑过去,道:“三叔,救救我。” 这样的我见犹怜,在如今的尹子策看来,却显得别有用心。想起当初种种,一直是眼前这个戴着伪装的女子误导了他,造成他无法兑现年少的承诺。那些错误交织的情感,在见到妻子的一刹那,豁然开朗。于是他对着杜雅兰说道:“你若光明磊落。自然安然无恙。你若心怀叵测,就是母亲也救不了你。” 杜汀兰适时地送上披风,道:“爷一路奔波劳累,先回去歇着吧。这到底是侯爷的家事。”心里是窃喜的,他看懂了她,他终于知道“她”就是她!两个互相寄情的人,有时候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辞藻,不需要多么动听的情话,只是对方一个眼神。便已经彻底明白,彻底沉沦。 杜雅兰脸一白,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她一下就有些站立不稳了。锦铃扶住了她,杜雅兰投以感激的一瞥,眼角却瞥到丈夫把孩子举高,她尖叫着冲过去,道:“侯爷,侯爷!妾身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妾身愿意用这个秘密交换孩子的性命!” “你认为你的话还有可信度么?”尹思远冷冷地说道,举高的手捏了捏孩子的臀部,孩子哇哇大哭,就是这哭声刺激了杜雅兰,她不顾一切地说道:“如果我要死,我的孩子要死,王府也必须要陪葬!” 尹思远冷笑:“你真是病的不轻。” “三叔是乱臣贼子,他也是余孽留下的孽种!说到包庇,王爷王妃也难逃干系。”想她死么?可以啊,那就一起下阴曹地府好了。 本已转身的杨氏听到此处,猛然回头:“你从哪里听来的?” “王妃你可真是心善,多年来一直视如己出,难道不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么?包庇余孽,可是要被株连的。呵呵呵,尹子策,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你根本不是王爷亲生的!为了掩护你王爷不惜坏了自己的声誉,而王妃就更傻了,居然宁肯自己的男人背负背叛妻子在外养了私生子的罪名也要袒护你长大,这么多年衣食无忧,偷走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你就没有一点愧悔之心么?” 众丫鬟面面相觑,就连杜汀兰也一头雾水,朝着丈夫看去,只见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发觉杜汀兰的目光,便道:“若她说的是真,你会如何?” 杜汀兰一瞬间就明白他所说为何,事情一旦被揭穿,他这个王府少爷的身份不可能保住,还很有可能会被判斩首,杜雅兰已经说得很清楚,既然是余孽,那么也就是他其他的亲人都死了,而说到株连,她身为他的妻子,首当其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哪里便是我的容身之处。” “阎罗殿也没有关系么?车裂或绞刑也不怕?” 杜汀兰笑道:“当然怕,不过我更怕被你误会。”袁氏已经被送走,她的一生都会在金阳那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凄惨度过,她的仇已经报了第一个。至于七姐姐和翠微还有江嬷嬷的仇,相信杜雅兰的孩子被查出非侯爷亲生,王府也不会有她容身之处了。仇已经报了,是在人间还是阴间活着,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愿意! 两个人的柔情蜜意刺痛了杜雅兰,她讥笑着,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就连有人过来拉她,她也是说:“看你们还能快活到几时,我杜雅兰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杜雅兰不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毁灭了,也不会让你杜汀兰如愿!杜汀兰,你就是一个庶女,一个和杜馨兰一样的庶女,一个一生都会被我母亲操控的庶女,哈哈哈哈……” 笑声很快被湮灭在蒹葭玉楼里……(。)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秒记住【??】,。 第三百八十三章 贪心不足雅兰不得善终 “怎么?怕了么?怕了就放我们母子出去,这样或许还能保住王府一门荣耀,否则的话,一旦我在这里有何不测,你尹子策是乱党之子的消息便会传到金銮殿上!” 杨氏看着她张狂的样子,对着尹子策道:“你带着儿媳立刻回军营去,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王妃你还想包庇到什么时候?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还能力挽狂澜么?你别妄想了!若不是侯爷住在这里,风王府早就已经在万圣消失殆尽,如今出了这样的乱子,天子恐怕不会顾念亲情了吧!反正,你们也是很远很远的亲戚,朝廷上如同这样人家多得很,不会少一个风王府!” 杨氏凌然地站着,气势不减当年:“打从王爷把他带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当他是我儿子。做儿子的犯了错,母亲当然要向他伸出援手,不管祸福,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 杜雅兰狞笑:“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尹思远道:“他们不敢把你的恶行公之于众,可是我敢!”说着踏足走出去,还道:“祖母,别忘了替我拟好休书,三叔,你们也不必惊慌,替我安抚好祖母即可。待我回到王府之时,便也是我们一家团聚之时。” 长福忙命人将杜雅兰捆了,关进柴房里,那孩子好似也感受到母亲的遭遇,一个劲哭个不停,奶娘怎么也哄不住。最后几经辗转,给送了出去,找了个庵堂住着,又请了大夫,可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又过了几日。方好了些。 留在王府的人个个自危,杨氏镇定自若地安排各人的去留,也有胆子小的怕惹祸上身的,拿了银钱另谋差事去了。也有誓死护主如晚夏的,就留着继续服侍日常起居,还有像春烟这样的将军夫人,时不时来看上一看。 碧水轩的人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就连杨氏都不得探视。按道理该是一片愁云惨雾才是。偏偏尹子策和杜汀兰才认清了彼此,正如胶似漆着,谁都分不开,倒是看得简单。 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就在尹思远进宫后的第十天,王爷尹风带着他一起回来了,还摆了一桌子的菜。原来尹风早知纸终究包不住火,所以这些年一直未雨绸缪,早想到这一天会来到。不管中间奔走的过程多么的艰辛。总之这件事是被天子压下没有提出,王府的爵位却由尹思远继承了,这大概也就是交换的条件。这结果已经足够让整个风王府的人欢欣雀跃了,起码脑袋还在,名誉身份这种东西,太看重反而伤害自己。 一件天大的丑事就这么被遮盖过去,大家也为之松了口气。绿影道:“还好夫人有先见之明,不然被侯夫人捏着那么个把柄,我们是别想过好日子的了。” 杜汀兰道:“你收拾一下,带些点心。我要去看看这个照顾我多年的嫡姐!”别人不知道,她杜汀兰却知道,杜雅兰不敢把这件事情曝光,她想要的是他们夫妻分离。 黯淡的柴房透着晦涩的光芒。杜雅兰上扬的嘴角在见到杜汀兰的瞬间定住:“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还没死?” 眼前的人衣衫凌乱,形容枯槁,神色憔悴,一点也没了大家闺秀的气质,杜汀兰笑了笑:“别装了,你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去告发整个王府。你只是希望侯爷会放过你,可是这么大的耻辱,试问哪个男子受得了?我是真的没想到,冰清玉洁的五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原本她只是怀疑杜雅兰,所以才会在无意中得知孩子对牛乳过敏的事情后唱了这出戏,因为误以为杜雅兰是借孩子争宠,谁知道会捅出天大的秘密来。 “我是王府的侯夫人,是侯爷的原配,我的孩子自然就是未来的小世子,这有什么可疑?” “还在强词夺理!”杜汀兰冷笑道:“就算这王府是不被看重的王府,可到底血缘骨肉,岂能鱼目混珠。” 杜雅兰张口就骂道:“少在那里假仁假义!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教?要不是你,我还是风风光光地做着我的侯夫人,要不是你,我永远都是那个金尊玉贵的杜府小姐,唯一的嫡出小姐!” “我是没有资格?可是七姐姐呢,她与你情同姐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害死了她就连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你不觉得汗颜么?” “那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一生下来就是庶女,如果她是个男儿,就不会被陪嫁过来了。一个小小的妾侍,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岂能让她踩在我的头上?” “就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害死她?还有翠微呢?她和你无冤无仇。” “那是她自己活该,本来主子死了也是贱命一条,她那么喜欢就让她去陪葬好了,死到临头还要来找我论理,简直是自寻死路!” “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你母亲在七姐姐的膳食和衣物首饰里下毒,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一开始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肯承认么?如果没有你在中间,七姐姐的药到了王府就该断了,为何她还一直服用?是因为你母亲在你出嫁之前已经告诉了你,以往每一次给你打造的首饰一式两份,另外那一份都是掺杂了毒药的,她要你继续往后做,要你假装不知,所以你就故意当做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给她送东西。等到后来你发现她有所察觉不肯再要的时候,你担心被她告发,所以不顾她还有身孕,假借探望的名义再加了一剂药物,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杜雅兰望过去:“不对,你没有道理知道得这么清楚,是谁告诉你的?是紫绡对不对?一定是紫绡那个贱人!” 见杜汀兰不语,便恨道:“是锦铃!” 杜汀兰露出一个“还不算笨”的表情,算是默认了,她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何锦铃会背叛你?” “因为她吃里扒外卖主求荣!”杜雅兰动了动被束缚的双手,要是锦铃在面前,她一定撕了她!亏得母亲还对她委以重任,在关键时刻派她过来,竟然在背后捅他一刀! “看来你果真冥顽不灵!”杜汀兰摇头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们母女,以利益为先的。锦铃是邢嬷嬷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们一直中规中矩地做事,却不敢相认。后来你母亲知道了这个秘密,便以此要挟邢嬷嬷替她做事,可是邢嬷嬷知道的秘密太多,你们母女只好设计让她去死。锦铃是她的亲生女儿,你说,她怎么可能会替自己的杀母仇人办事呢?” “是,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杜雅兰睁大了双眼:“我才是嫡出的小姐,我母亲是父亲原配,正室要一个小妾的女儿生就得生,死,就得死!我做的事情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呢!不止是杜馨兰的膳食,还有你,只是你回来时间短,后来又被你察觉而已。从我小的时候母亲就教导我,我是杜府唯一的嫡女,日后杜府的将来都要靠我一个人,这杜府的一草一木,都归我所有。你们一个的姨娘是我母亲的跟屁虫,一个是我母亲的宿敌,我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你们?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笑了笑又道:“很吃惊么?我做的事情,超出你的想象呢!还记得观音庙那场天花么?那也是我和母亲的杰作,因为我们不想你活着回来。还有马车一事,也是我们嫁祸给方姨娘的,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只能背下这个黑锅。噢,对了还有你的知春阁走火一事,也是我派人做的,因为我不想父亲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比我多!其实到了王府之后,我和你应该没有这么多交集的,也没有那么深的仇恨了,可是太婆婆那么偏心,什么事情都向着你!她想要给你的东西,我偏不给你!被心爱的男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吧!眼睁睁看着他保护别人而忽视你,心里是什么感受?杜汀兰,我就是想看到你生不如死的样子!你和杜馨兰,永远都会被我比下去。” 杜汀兰看着面前的人,已经太过陌生,就连她们第一次相见,她也已经记不得了。或许还不止她说的这些,包括挑拨她和杜馨兰的关系,不也是她们所乐见的么?她顿了顿,道:“你错了,从来没有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什么,你只是很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你的眼中没有父女,没有姐妹,没有祖孙,没有主仆,说到底,你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你觉得你自己是个嫡女,所以所有人都该仰视你,都要以你马首是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对号入座,一个满手沾满血腥的人,如何赢得别人的尊重?你有今日的结果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心生邪念,七姐姐就不会死。要不是你母亲肆意妄为,我娘亲也不会死。可是你们争来争去最后得到了什么?除了牺牲掉许多无辜人的性命,就只剩下千疮百孔的丑陋心灵!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的下半生都在痛苦和忏悔中度过,让你也尝一尝,被人抛弃的滋味!好自为之吧!”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柴房,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看她,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见她!(。) PS:  下午的一章大结局,那之后还有几个番外,不要忘记看哦! 大结局 大结局 微风吹过海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桅杆荡漾在水中,海心处一片湛蓝之色。晚霞夕照中,波澜壮阔的海面上,一艘小船缓慢地行驶着,船头上站着一个男子,身着浅色衣衫,在荡漾的余光中举目远眺。 小船之内,杜汀兰走出船头来,尹子策见她面色苍白,便道:“外面风大,快进去。”命令的语气,掩饰不住那一份关怀。 杜汀兰将披风拢了拢,笑道:“成日里都在里面闷着,都闷坏了。” 尹子策歉然地说道:“是我轻率了,不该这么带你出来。” 杜汀兰将头微微靠拢在他肩头,两人目视着前方,都知道这看似轻松的话语其实隐藏了多么大的无奈。他的身世始终都是不能触及的伤痛,要不是尹风事先准备周全,大概他们现在已经命丧黄泉。然而他的存在无疑是悬在天子身上的一根刺,说不定哪一天想起来,又要拿出来翻看。好在此事发生时天子不过也是孩童,并不在位置上。然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时的风头,也是要躲的。风王府是不能留下的,只能暂时去别的地方,等到三年五载,这件事情的风头去了,或许那时天子已经查明整个事情的真相,等到那时,再还他一个公道。 这样也好,远离那些宅院的纷扰,他也无需时时提防,去到哪里,都是畅快的。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握住她的柔夷,柔情地说道:“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这样离开,真的没有关系么?婆婆他们,会不会应付不过来?皇上会不会为难他们?还有,阿文阿武会不会被连累……”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杜汀兰总觉得这么一走了之,似乎太过自私。 尹子策皱起眉,看着忽然聒噪起来的小妻子,不自觉地牵了她的手。就算是在微风荡漾的甲板上,她的手还是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心中的愧意更深。若不是他执意要走水路,可能她也不会受凉。这样一想。也就放缓了声调,道:“放心吧,你别看母亲平时少有走动,其实人脉比你想象中的要广,何况还有思远帮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随心所欲地游玩,直到此事终结。” 杜汀兰欲言又止,那你父母难道要这样一直背黑锅? 尹子策猜出她所忧,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父亲的旧部死的死走的走,早就没有联络过了。”天子最在意的还不是担心他联合各旧部谋反,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与那些人联系过,母亲也似乎刻意阻止他复仇,他只知道亲生父母是含冤致死。至于其他的,在养父母精心的照料下,早就淡忘了。他想,这大概才是养母所乐见的,放下仇恨,远远比活在仇恨里快乐得多。 杜汀兰便不再说话,尹子策问道:“你想去哪里?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了。”如他所料不差的话,只要思远举行仪式,他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解决,前几日又传出大姐有孕的消息。母亲赶着过去了,家里的事务,迟早还是会交还到妻子身上。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杜汀兰淡淡一笑:“爷不是已经决定了么?何苦还来问我?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牵起她的手。无比坚定地说:“我错过你多年,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溜掉。我陪你回去。” 于是船夫调转了船头,夫妻俩下了船就雇了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往杜府赶去。 自从知道两个亲生的儿子都被袁氏下毒,害的她没有抱孙子的希望之后,颜氏就病了一场。想起英年早逝的小儿子,还有如今萎靡不振的大儿子,颜氏是禁不住的后悔,要是当初不是那么固执地为了挽回杜府的声望,那么或许这一出又一出的悲剧,就不会被酿成。好在有顾氏陪着,婆媳俩都是丧夫的人,常常一起到寺庙里吃斋念佛,就是指望着颜姨娘的肚子能够有点动静。那颜姨娘也是因祸得福,当年受袁氏利用,在沈锦端和顾青岚的安胎药下毒,后袁氏便将她软禁,也因此避过被袁氏下药,从而得了个还算健康的身子。不管大老爷是否不举,总多了一份希望。 大名鼎鼎的侯爷休妻,有关他的传言再次风靡了整个汴都城。一个人走了便会有更多的女子涌上来,就在众贵女眼巴巴期待着侯爷会挑上自己的时候,故事的男主角却把侯夫人之前的丫鬟抬为姨娘,从此不问世事。那丫鬟,名为锦铃。 风王府尹风想终于清理干净了所有碍事的人,丢开所有妨碍他和妻子谈情说爱的家伙,正在房中沐浴呢,小厮就来报说嫁出去的睢阳郡主骂骂咧咧搬了几大车东西回来了,还放言要常住娘家,尹风感叹自己命不好的同时,也只得埋头寄情与公务。 袁府里的动静也闹得不小,尹氏不顾夫妻情面非要与袁大老爷和离,为了不牵连袁府其他几房,袁老夫人只得同意。尹氏带走了陪嫁的所有东西,关于三个儿子她也想得开,都是成了家的,一切按照孩子们自愿选择,但三个少爷都觉得有这样的父亲十分汗颜,因此都跟了母亲,此后另立门户,对尹氏分外孝顺,一家人乐享天伦。 二房的贵阳郡主过门后,反收了脾气,与郡马举案齐眉,白氏见人便夸自己有福气,遇到一个孝顺儿媳。亲子袁润天也颇有建树,一举成为翰林院新贵。 袁昊天最终还是在母爱面前妥协了,与青梅竹马的表妹周慧真订了亲,待女方及笄后便要迎娶过门。因袁府如今仕多兵少,袁昊天便加入了从武的队伍。 走在杜府的鹅卵石上,杜汀兰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鼻子一酸,她扑上去哭道:“父亲……”几日不见,为何父亲会坐在轮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颜姨娘便说道:“自从杜府出了这些事后,老夫人就大病了一场,老爷要照料老夫人,还要应付袁府,他身子本就单薄。所以……”说着泣泪起来。 大老爷似乎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了,他笑道:“就当是我的报应吧!我忽略自己的女儿多年,最后却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喉间一阵酸涩,杜汀兰靠在父亲的膝盖上。道:“爹,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大老爷笑的开怀:“那我就放心了,路过那家糕饼店,记得买几块核桃酥,颜姨娘喜欢吃。你娘亲,也喜欢。” 杜汀兰哽咽着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便拜托了颜姨娘照顾父亲,他们夫妻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站在空旷的山头,杜汀兰“咚”地跪在坟前,道:“爹,女儿来看您了。”恐怕父亲老死也不会知道,她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吧。她真正的生父另有其人,就是被她叫做“二叔”的那个人。当年袁氏设计陷害娘亲。却不想阴差阳错让娘亲怀孕。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娘亲留下那为数不多的几本字帖里,其实就是在间接诉说她的身世。沈家出生的孩子都会在肩头刻上一个记号,只有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的,才会知道这个秘密,而娘亲又如何会不知,与她恩爱缠绵的,并非自己的丈夫呢?所以那个时候,沁芳阁失火,他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救她。他一直保守秘密。而默默地关注和照顾她,如今一想,这些对她特别的好,都是情有可原。爱屋及乌。婶母会对她好,玉婶母也是一样甚至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放弃权贵,放弃荣华,还有,身家性命。可惜玉婶母的良苦用心也没能换回最圆满的结局,他们父女如今阴阳相隔。不过,这或许也是最好的结局。她不想告诉父亲,也是因为不想让父亲伤心,杜雅兰不是他亲生的,杜馨兰也是方姨娘与他人的孩子,而这个他人,就是当年外出游玩的林宅二老爷,所以林老夫人当初认下方姨娘做干女儿,其实质是知晓杜馨兰本是她的孙女一事。如今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的话,父亲一定会很伤心吧!而且她知道,他是真的疼爱她,只是一直自己都不肯承认罢了!他抚养她一场,就当是作为回报好了。 简单地看了一遍信上的字迹,杜汀兰回头在烛火下烧了,尹子策道:“你不回信?” 她知他吃醋,故意捉弄道:“毁尸灭迹,才能不让爷抓到我的把柄。”看着他陡变的脸色,顿觉好笑,道:“这封信是贵阳郡主写的,她曾设计害我,也曾助我一臂之力,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也算一笔勾销,从此互不相欠。至于她信上提到的润表哥,他要去外任三年,地址不详。” 尹子策脸色红了白,白了青,只好假装咳嗽,尴尬地转头。 烛火下字迹明明灭灭,不一会一整张纸便化作灰烬。这一次严格说起来,她真的要感谢贵阳郡主,虽然她发现了大老爷的不轨,但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请君入瓮,有了贵阳郡主通风报信,一切都顺畅得多了。而尹氏之所以来得凑巧,也是她背地里通知贵阳郡主,贵阳郡主再引了尹氏过来。那一次信王世子纳妃,她就明确表示自己的歉意,杜汀兰本不放在心上,这一次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贵阳现郡主一直因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帮她做事,也算是减少心理的愧悔吧! 陀螺山还是一成不变,漫山遍野金黄的油菜花,乍眼看去,就像住在花的世界。杜汀兰与尹子策祭拜完娘亲回来,走在路上尹子策忽然问道:“这里离杜府旧宅不远,你要不要顺道去看看。”看看袁氏如今是怎样的下场。 杜汀兰摇头:“不要了,我与她,没有必要再相见。”她将尹氏引来,揭穿了袁氏的真面目,一生孤苦,就连最牵挂的女儿也被休,母女终身不能再见,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一切都结束了。 “这次回金阳,是受祖母所托,你会不会觉得我狠毒?”祖母念念不忘的,便是要她回到宗祠,将杜雅兰和杜馨兰的脐带丢弃,在杜府的族谱上除名。 尹子策笑了笑:“难怪我向母亲提议,将你从侧夫人抬为正室的时候,她会沉默不语。” 杜汀兰不回话,似乎即使是她做侧夫人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别的女子吧。可是,做正妻的幸福感,还是瞬间爆棚了。 剩下的时间,是和眼前的这个男子,四海为家,过简单随性的日子。(。) PS:  明天还有最后几个番外。 番外一 番外一琥珀泪.紫菱 空旷幽深的风王府西隅,有一间废弃的旧柴房。因为地处偏僻又无人照看,那里逐渐成为一座荒院。柴房年久失修,瓦砾七零八落地落在四周,地面一层又一层的尘土,只要微微一动,便会烟尘滚滚。房梁上的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即使这样的密不透风,可在阴暗的下半夜里,还是能够感觉到四处吹来的风,伴着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惨叫,在潮湿的缝隙深处穿透过来,仿佛要撕碎了人的脊梁。 杜雅兰就被关在这柴房里。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叫骂着的,她不信她的人不能把这件事情闹大,她不信有了这样一个身家不清白的丈夫杜汀兰还能抬得起头来。所以她骂骂咧咧,大喊大叫,但是过去几日之后,她仍旧被关在这里,手脚都被捆绑,唯一可以活动的嘴,也因为连日吼叫嘶哑无力,她开始盼望奇迹。 隐隐也知道自己失败了。 一败涂地。 “吱嘎……”风轻轻地吹过那些残垣断壁,发出极不和谐的声调。被束缚了手脚的人往往听力是最灵敏的。 “谁?是谁在那里?”这种时候,已经不顾及身份和地位了,就怕是阎罗派人来请。 慢慢地有脚步声,跟着由远及近,最后一阵风扫过,便听有人说道:“夫人,是我,紫菱。” 杜雅兰一喜,连日的阴霾一扫而光:“紫菱,真的是你?” 那声音陪伴了她多年,怎么会有错,只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才觉得身边有一个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紫菱一边解她身上的绳索一边说道:“三爷和侧夫人已经离开王府,暂避风头。王爷带着王妃南下接人未归,侯爷也不在府上,奴婢是来带夫人离开的。” 的确是个逃离的好时机,留下来只会等死。杜雅兰一向相信只要留着性命,便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紫菱麻利地解开绳索,又扶了杜雅兰站起来。因为好几日保持同样的姿势,杜雅兰全身已经有些虚脱。是紫菱生拉硬拽以及强烈的逃生欲望支撑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或许是王府现在空着,下人也疏于职守,竟然真的让她们主仆在漆黑深夜逃走,也不知是过去了几个时辰。杜雅兰走得嗓子冒烟喉咙干哑全身无力,她哑着嗓子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紫菱打望四周,道:“我们必须赶在被人发现之前出城,至少也要让他们找不到我们。夫人您再坚持一下,过了前面那座桥,咱们就可以稍事休息了。” 杜雅兰强忍了疲惫,果真在紫菱的搀扶下过了桥,来到一处空地上,她顺势坐下,此时天色也是奇怪。身后仍旧是黑漆漆一片,前方却在水光照耀下隐约看到一片湖泊。 紫菱递过来一块干巴巴的馒头,道:“我们如今在逃亡,比不得在王府的时候锦衣玉食,奴婢身上带的盘缠不多,也要留着寻到安身之所的时候派上用场。夫人就委屈些,先用点干粮,垫垫肚子,奴婢这就去取水来。”说着解下腰间水壶,径自到那边打了一壶水来。打了费力地啃着馒头。就着水咽下,又把水壶递给紫菱,道:“你怎么不吃?吃饱了我们才能有力气继续赶路。”说着就要站起来,被紫菱一把摁下去。 打了拍着紫菱的手。道:“放心,我福大命大,没这么容易就倒下。紫菱,事到如今我才发觉,原来我身边自始至终就只有你才是信得过的。你放心,等到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重新过上好日子。在这之前,我想先去金阳探望我母亲,我们走吧。” 紫菱依旧站着不动,杜雅兰觉得讶异,这时鼻尖隐隐闻到一股恶臭,呼呼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杜雅兰心下有些害怕,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紫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夫人用过东西,觉得味道如何?” 紫菱的语调透着阴阳怪气,杜雅兰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也就在此时,她觉得肚子有些疼痛,刚开始是一点点,后来像是绞肠痧一样。紫菱一步步逼近了,道:“夫人刚才不是问这是什么地方么?这里是城北的乱葬岗啊!翠微和紫绡都被夫人派人送到了这里,夫人的记性不至于这么差吧!” 杜雅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上摸到奇怪的东西,她拿过来一细看,差点把魂吓没了!原来那凹凸不平的地面,四处都是人的头盖骨,一张张的骷髅头对着她傻傻地笑!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小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无数条蛔虫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她防备地看着紫菱,却发现自己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什么?”紫菱冷笑着说道:“夫人以为是什么?自然不是山珍海味了!啧啧,看着你这么糊涂的样子,我真的是好心疼啊!不过要是不告诉你实情,似乎有些对不住我们的主仆之情吧!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馒头,它的特别之处是我在里面加了两味东西。第一味,是当初紫绡被迫嫁人的时候,你为了私欲非要硬塞给她的首饰,我将那上面的珍珠取下来,细细的磨成粉,加在面团里。第二味嘛,那就更简单了,是一剂药物而已,一剂,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的药!” “你……”杜雅兰艰难地移动着身躯,一边要远离那些骷髅,一边每移动一步,身上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她哆嗦着抬起手:“你根本……根本不是来……帮我的?” 紫菱冷了脸色:“是,我是来送你上黄泉路的。” “为什么?”她以为柳暗花明,以为终究身边还有一个可心的人,到头来连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没有,这种被背叛和出卖的滋味,当真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不该问问你自己么?”紫菱低下头来,眼里都是仇恨:“你自己做过什么?不是心知肚明?你明知那些衣物和膳食都是被毒水浸泡过的,却还是送给了七小姐。更有甚者还要我一式两份,另一份让我送到绿影那里,转赠给八小姐。她们虽然不是与你出自一个娘亲。可毕竟血浓于水!” 杜雅兰虚弱地辩白道:“那是因为我们三个之间,必须要分出胜负,再说……再说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你……” “是!你如何对七小姐或是八小姐我不管!下毒也好,放火也罢。在马车上做手脚也好,挑唆他们夫妻也罢。这些我都不管!可你明知七小姐就要不久于人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为何还不肯给她一条活路?非要咄咄逼人,让她去死!你明明已经在她多年的衣服膳食下毒。就该知道她永远都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失去和你争斗的资格,为何还要找人强暴了她!事后为了堵住嘴巴,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送银票,你可知,就在这其间,我莫名其妙做了你的帮凶,成为助你杀人的刽子手!” “那又如何?”提起此事,杜雅兰却不觉得自己错了:“我母亲才是正室,方姨娘却仗着自己受宠处处刁难,我就是要她知道。小妾就是小妾,没有说话的资格。就算她可以在杜府恩宠一世,也保不住她女儿在王府一时!” “原来你果真铁石心肠!”紫菱说道:“那也不要怪我不念情分!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给七小姐下毒,给八小姐下毒,给紫绡下毒,都是想她们受制于你,既然你这般喜欢剥夺别人做母亲的权利,那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就算是你到死,阎罗殿上。也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下辈子就算投个好胎,肚子大不起来,一辈子也会孤苦无依!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这么对你么?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紫菱说到此处,目露凶光。扯着杜雅兰的头发使劲往前拽,一直到一块简易的墓碑前方松手,将她的脖子死死抵扣在泥土上,道:“跪下,我要你向紫绡赔罪!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记得这块琥珀么?那是当年你母亲为了更好地利用我和紫绡,所以特意编造了一个故事。说我和紫绡是亲生姊妹。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和紫绡的确是一对亲姐妹。当年我们全村人都得了瘟疫,我和紫绡死里逃生,逃到金阳,那时候见你和你母亲的车辇,紫绡灵机一动,将我推出去,你母亲因见我生的白皙,就把我留下了。过了几****按照事先预定的路线,把紫绡引给你们。我们姐妹只是为了要吃饱饭,不挨饿不受冻而已,想不到却成为你母亲要挟我们的把柄!紫绡事事要强,何尝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而已!她事事为你着想,从无二心,最后又落得个什么下场呢?你为了自保,好不是弃车保帅,把她往火坑里推。她要你交出我的卖身契,这样就算在王府死了也值得,可你却担心我知道你太多秘密会外传,不但狠心杀了紫绡,还把我送给侯爷做小妾!真是一举两得啊!原来你口口声声把我们看做自己人,全部都是谎话!一旦时机不对,你就会毫不留情地把我们都除去!我们忠心耿耿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却要阴阳两隔!” “还有旺财哥!我知道他喜欢绿影,八小姐也有意撮合,所以从来都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你呢,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把他们拆散!旺财哥没有心爱的人又背叛了原主,已经很可怜了,你竟然还让他替你去送信,你知不知道,他还没有进到皇城的大门,就已经死在守卫的乱棍之下!杜雅兰,我的一生被你摧毁了还不够,我最在意的两个人也因你而死,你说,你活着做什么?你活着只会祸害王府,祸害别人的家庭。我要替天行道,杀死你这个小贱人!” 杜雅兰虚弱却艰难地往后挪动身子:“不……你不能杀我……我是杜府的嫡出小姐…….我是侯夫人……你杀了我,你自己也会……小命不保……” 晨曦下的尖刀隐隐冒着白光,紫菱猖狂大笑,手毫不留情地刺向杜雅兰:“我根本没想过活下去!” 一刀,一刀,又一刀…… 直到尸体坚挺地躺着,再也不能动弹,紫菱还在重复着刺进再抽出的动作。 末了,她掏出袖中帕子,蘸着杜雅兰的血迹留书,后将那刀取出,埋在前头紫绡的衣冠冢前,又将那琥珀挂坠小心翼翼地戴上脖子,整理好衣衫,自己纵身一跃,落入湛蓝海面,从此再也没有上来……(。) PS:  十二点还有一个番外 番外二 番外二落月语.王玉钏 韩信少年时,家中贫寒,父母双亡。常常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淮水便有个老妇人,见他可怜,就把自己的饭菜分给他吃。韩信深受感动,被封为淮阴侯后始终没忘记老妇人的一饭之恩,派人四处寻找,最后以千金相赠。 我也曾是类似这故事的主角之一。 我叫王玉钏,父亲位高权重,是从一品的副相大人。我母亲是高门将女,但他们成亲七年之久,才得了我这样一个女儿,之后母亲再无所出。母亲怀我时已在高龄,胎位一直有些不正,七个月时我便迫不及待地要来到人世,那时母亲已有血崩之症,生下我后便撒手人寰。此后父亲再也没有纳妾,一直精心抚育我,栽培我,他请了最好的先生教我识字读书,最好的绣娘教我女红刺绣,最好的画师教我琴棋书画,而我也不负众望,将先生们教授的东西全都学了大概。 如果不是那件事,我想我会就这么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而生活总是这样的爱折磨人。 那一年我十岁,跟着父亲回金阳的老家祭祖,因为下人的疏忽,竟把我弄丢在随行的马车外,等到我采着一束野花回来的时候,父亲的车驾已经走远。但我并不生气,父亲教导我,遇事需沉着冷静,于是我一边走一边问,竟然真的徒步走到了金阳城的门口。从来没有见过街边杂耍的我,津津有味地看着,从猴子耍艺到青衣说唱,从牡丹亭到西厢记,我简直要沉醉了。直到日暮西山,戏班的班主快要收摊了,我才慌张地掩面而去。 祖宅的地方很好打听,我想父亲得知我不见了一定会焦急地四处寻找,若是我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我乔装成下人的样子,悄悄地躲在书房的后头,期待着他看到我时喜悦的表情。 但我却无意地听到了一个秘密。 原来父亲与母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并非鹣鲽情深,在我出生的前几年,他们一直在争吵,生下我只是为了要给王家一个交代。那时候父亲已经在外养了小妾,只是不知道为何小妾的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罢了。母亲是心高气傲的人,得知父亲的背叛纵然伤心也不曾设法挽回,而父亲也不觉自己有错,于是他们不停地争吵,最激烈的一次,就是在我出生的前几天,母亲出门逛街无意看到父亲和举止亲密的小妾在一起,她当即就冲上去挥了那小妾一耳光,不想就此造成小妾小产,父亲以为母亲是故意为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都认为,与其这样貌合神离的过一生,不如互不干涉。熟料那小妾心肠歹毒,竟然买通府中的下人向我母亲投毒,最终母亲生下我难产而死。 我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更不愿意相信一向尊敬的父亲竟然默许此事,还不许人声张,那他与伪君子有何分别? 我赌气地跑出去,天已经黑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觉得又冷又饿,可是想起那个华丽却伪装的家,我又打消了要回去的念头。我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地上,四周黑洞洞的,唯一庆幸的是这是个可以挡雨的山洞,虽然从外面刮进来的风一样让人觉得寒冷。 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我不知不觉就在饥寒交迫中睡了过去,朦胧的意识之间,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过我的面庞,还有温柔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对着我笑。她身后有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举着一只烤好的野兔冲我友好地点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本来两情相悦,可是却迫于阻力而被迫分手,这一次他们就是来共勉未来,悼念过去的时光的。我看着他们柔情蜜意的样子,心里充满悲哀,就在这复杂的情感交错中,我一个人吃完了整只野兔。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我决定回家。 那只野兔,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们不但在我最困苦的时候伸出援手,还鼓励我要乐观幸福地活着,萍水相逢却能这样的善良,实在让我有所触动,这一餐饭也是我最难忘的一餐饭。 回到祖宅没有人看出我的变化,而我自己却很清楚,每每面对父亲,我都无所适从。此后我不再爱看书画画,女红做得一塌糊涂,对出来的诗句连三岁的孩童也不如。父亲渐渐对我失望,但或许是因为内疚,他的确一直没有纳妾,对我仍旧很好。 我爱上了听戏,更肆无忌惮地穿着伶人的衣裳在府里招摇。 父亲彻底对我失望,他哪里知道,我是在用这些伤害自己的方式同样的抗争他曾经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他更加不知道,因为他无意的举动,对我造成了怎样大的伤害。 只有站在戏台上,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只有乔装成伶人的样子,那些伪装的真相才不会被揭穿,只有像个戏子一样无情,才能无心。 自此以后我对所有的男子都开始保持戒备,甚至鄙弃。 每一个来说亲的人,都会被我化作戏子的模样吓走。 我变成了老姑娘。 一个不会对任何男人动情的老姑娘,一个唾弃所有三妻四妾男子的老姑娘,一个……石女。 是的,石女,我不会有性的欲望,不曾有女子的躯壳,如何繁衍子嗣,如何嫁人生子? 我想,等到父亲老去那一天,也该是我下地狱去寻找母亲的那一天。这种宿醉未醒靠着灯红酒绿麻醉自己的人生,早些结束也好。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也许是出于对我的愧疚,也许是想补偿我,父亲竟然提前告老还乡,我们回到金阳,这使得我更加肆无忌惮地穿起戏服,每日都跟着戏班游走在各个边缘,好笑的是,我竟然成为这戏班的中流砥柱,受命去为人唱戏。 喧闹的人群中,一个个身着华服的贵妇圈,这一出戏是个悲剧,唱完后众夫人无不唏嘘,唯有其中一位,虽是容貌普通,却让人难以忘却,因为,她竟然是多年前救我的女子,那个给过我一饭之恩的女子! 我很想知道她是否有跟心爱的表哥喜结连理,还是嫁作他人妇,很快我就打听到了消息,她叫做顾青岚,嫁给了自己的小表哥杜成安,也就是心上人杜成康的亲弟弟!得知她没有子女,不受婆婆所喜,我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我这样的身家,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她的婆婆很快就同意,只是她丈夫还在犹豫,于是我私下将她丈夫约出来,我们约法三章,我的介入可以使得杜家重振声望,而我的平妻位置也可以促成她与他的润滑! 我就这样穿着大红的嫁衣进了杜府。她没有认出我来,原本我的计划是挑拨她与她丈夫的关系,这样她丈夫休妻,她就可以名正言顺跟着大表哥,后来我发现这根本是异想天开,大表哥身后还有个原配在虎视眈眈!于是我不得不改变策略,最主要的是我发现她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自己的丈夫,不,应该说是我们的丈夫。我深深替她高兴的同时也觉得可惜,她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子女呢?对于这件事丈夫也觉得奇怪,所以我们联手暗地彻查,最后我们把目标锁定在同一个人身上。 我一直以为,既然我们怀着讨厌的目的,那么丈夫对我应该是毫不隐瞒的,谁知道他竟然以身试险,就连袁筱萍送来的十全大补药都照单全收,他明明知道…… 我不信他不愿意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于是开始偷偷瞒着他去查,结果查来查去,被我发现了一处更隐秘的地方。可惜这时候要举家而迁,好在所有的府邸构造都与金阳是一样的,排查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那一天知C混阁失火,我不知道他为何也在那里,后来还去过一次,抱着狐疑,我亲自去探望了他的侄女,最小的庶女杜汀兰。 终于知道他为何肯喝下那些百害无利的药,原来,他早就有一个女儿,那么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可是顾青岚会不会接受?她愿不愿意?我在意的是她的态度。安哥就在这个时候找到我,要我替他永远地保守这个秘密,没有想到就在我答应他没有多久,他就病逝了,最终我还是知道了他的死因,如果他不死,没命的会是顾青岚,谁让她这个时候怀孕阻碍了别人的利益呢!我笑自己傻,笑自己天真,以为家世够显赫就能慑服他人,殊不知在这深深宅院之中,心机才是最可怕的利器。 最终我们还是输了,安哥一去,我们二房就倒了,顾青岚再次失去孩子,几次都想寻短见,我知她已经爱安哥爱得很深,所以将杜汀兰是安哥女儿的事全盘托出,顾青岚先是哭,哭着哭着便笑了,起码安哥还有个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可也胜过无数! 我们开始并肩作战,共同目的只为保护杜汀兰。她的亲事若不是我向婆婆施压,大概也难逃小妾的命运,我继续游走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更加知道袁筱萍那双罪恶的黑手随时都有伸出来的危险,这一次是安哥,下一个一定会是顾青岚,可如果我去守灵,顾青岚就会被留下来。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几次三番破坏袁氏的好事,她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已经在劫难逃,但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有一点我自己不肯承认的真相,那就是我之所以这么竭尽全力地帮助顾青岚,一方面是出于报恩,另一方面是被安哥折服,决不能让他唯一的血脉有事。我修书一封,将事情告知了父亲,只要我死去,他一定会将矛头对准杜府,但我不要他这样做没,我只要他震慑袁筱萍。只有这样,顾青岚才能活下去。 芳草萋萋的坟头,我穿上一身青衣,化了最精致的妆,喝下那一杯琼浆玉液,醉倒在安哥的坟头上,这一生,我从来没有,活得,像现在这样的,自由过。 顾青岚,你一定是我母亲派下来安慰我的天使,如果不是当年你的一饭之恩,你的粲然一笑,我活不到今天,你的恩情,我已经报了,就让我,多陪伴安哥几年,而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番外三 番外三枕上陌.杜成安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一个寡妇要支撑起整个家庭,谈何容易?幸好族中人忌惮外祖家的势力,我们母子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母亲中年丧夫,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我和大哥身上。她出嫁时候的嫁妆还算丰厚,所以我们也得以衣食无忧。 六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怪病,躲在被窝里不肯见人,是一双温暖的小手牵着我走出来,从此我记住她的名字,顾青岚。 她是外祖表舅家的女儿,我们就这样玩在一起,大部分的时候是她跟着大哥,而我跟着她。就这样我们慢慢地长大,心中的某一根弦也在悄悄萌芽。我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她,我悄悄地观察她,悄悄地注意她的一切,她的喜她的怒她的一颦一笑无不在我心中刻下深刻的烙印,可是正当我鼓起勇气想向她表白的时候,我发现她竟然是钟情我大哥的,不,他们是两情相悦! 我彻底灰心,拼命把对她的想念化作刀剑,因此我的武艺大增,就连师傅都连连夸赞。却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苦涩。 也许,只有跟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笑得那样粲然吧!想起相依为命的我们,我忽然生出羞愧,我有什么资格与大哥一较高下?有什么理由去抢夺从小到大一直把我护在臂弯里的大哥? 我决心成全他们。 可是老天忽然给了我一次转机。 母亲一直希望能够重振家声,族中是不抱希望了,但是大哥或者我可以娶一个女子,借助外祖家的势力重新登上政治的舞台。母亲选中了袁府,袁家三代忠良,好几个入朝为官,当时当家的袁老爷还是正五品的官,若是能够结交这门亲事,无疑会大大增长我们杜府的威望。袁家的人也看上大哥中规中矩,是难得的老实人,双方的父母一拍即合,立刻就定下了亲事。大哥迫于无奈只得听从母亲的安排,娶了袁府嫡出小姐,排行第五的袁筱萍为妻。但我知道,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青岚,看着他们如此痛苦,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跑去跟他们说,不如私奔吧,他们虽然被我的提议吓了一跳,但还是决定孤注一掷。可他们还没有逃离杜府的大门,就被母亲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母亲是哪里听到的风声,可大哥却因此认定是我出卖他向母亲告了密。本来我们兄弟情深是不会被任何枪林弹雨攻击的,但偏偏在紧要关头,母亲却让我娶了青岚,她说这样他们私奔的事情才不会被传出去,才不会对杜府造成任何影响。 我从未忤逆过母亲,何况还是我心心念念的女子,只是当挑起喜帕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眼中汹涌的泪水,我与大哥,也因此彻底决裂。 婚后的生活很平静,她恪守妇道,对母亲也孝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背着我睡过去。我们就这样僵持到那一天。 大哥和袁筱萍性格不合,所以他们常常争吵,这一天大哥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只说自己叫沈锦端,不知来自何处,要去哪里。不久之后她感念大哥的救命之恩,成了继方姨娘之后的第二个小妾。大哥对她很是宠爱,几乎夜夜留宿在她房中,袁筱萍怒火中烧,方姨娘善妒成性,我不禁替这个如花似玉毫无身家的女子担心。 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袁筱萍下作的手段也会用到我身上,只是那时候我昏昏沉沉,还以为身下的人是青岚,所以根本毫不知情。 没过多久岚儿和沈锦端相继怀孕,有关孩子非我亲生的风言风语同时流传了出来,我本就忌讳此事,听到这个传言更加生气,袁筱萍这时来找到我,说是有办法可以试探出到底岚儿肚子里的是不是我的种。我不想理会她,没想到她将我的沉默当做默许,竟然向岚儿的安胎药下手!我悔之晚矣,也痛恨自己不够镇定,竟然轻易相信了袁筱萍。其实我心里清楚,是因为妒忌使我蒙蔽心智,已经确定岚儿不是怀着我的孩子,所以才会在知道她小产的时候忽然松了口气。然而当我看到她苍白的面色和环抱双膝六神无主的样子的时候,我又心疼起她来。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她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她哭着对我说让我抱紧她,带她离开这里。 那一夜的雨在我心里流淌了一夜,从来都没有停过。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直到大哥来信,告诉我母亲病危,我才不得不带着岚儿,重回杜府。 我们居住的地方一点也没有变过,相信这十年来母亲每当想念我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再次见到大哥我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也许时移世易,许多事情发生之时觉得那样的奔溃,可一旦时间过去,反而又觉云淡风轻了。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在母亲面前配合得天衣无缝,希望可以延缓她老人家的阳寿。 在外的这十年,我与岚儿一直相处得很好,一回来就不对劲了,我总是疑心她与大哥藕断丝连,袁筱萍那边也在不断找茬。我在这种自我折磨的环境中度过一日又一日。母亲每日都会让袁筱萍给我送汤过来,有时候觉得苦了,就让小七过来陪着下棋解解闷。说来也怪,我与这孩子相处得十分融洽,大概是因为她的生母是沈锦端,而沈锦端有些神似岚儿吧!我想,爱屋及乌也就是这样了。 当王玉钏说她要帮我查清楚岚儿到底属意的是谁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太渴望得到确定的答案,毕竟我爱这个女人爱了十多年。所以不管她提出的条件多么的离奇,我都一口应承下来。王玉钏入府做了我的平妻,但是我们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我不得占用她的身子,这也正是我希望的,因此我们和谐的相处着。其间她制造多起事故让岚儿误会,如果不是突然来的搬迁,或许我们也不会是后来的结局。 王玉钏娘家显赫,袁筱萍担心会阻碍她的地位,因此对我们百般阻挠,我顺藤摸瓜逐渐嗅出一些蛛丝马迹,譬如当年那桩事情。 这些都不是我最惊讶的,我最惊讶的竟然是当年我占用岚儿的时候,虽然是喝醉了,可是明显地抚摸到她的肩头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痕迹,后来她笑我是在做梦,而今拿块痕迹,我却同样地在小七身上看到! 我明白了一切,知道所有的所有都是袁筱萍做得,正当我想要告发她的时候,岚儿怀孕了!我不敢再大意,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我和她之间最主要的纽带,可惜孩子还是没有保住,袁筱萍威胁我说,要是我不按照她的话去做,岚儿就是第二个沈锦端!这些年我得到过她的人,而她的心似乎在模棱两可之间,我知道她所受的桎梏比我还多,我怎么忍心再因为我剥夺了她的生命!于是我日复一日地喝下袁筱萍送过来的补药,我知道只要我死了,二房就没了希望,袁筱萍才会放过她,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临死之前,当我听到岚儿轻轻的哭泣,终于明白过尽千帆,其实我们心里都互相惦记着对方。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再看一眼小七,我近乎哀鸣地看着,王玉钏红着眼对我点头,我知道我没有完成的心愿她一定会帮我达成,包括保护好我的女儿,虽然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为何而来,因何停留。 岚儿,如果有来生,我愿早一点遇见你,如有来生,你仍旧会是我杜成安,唯一心爱的女子。 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番外四 番外四萧生寒.沈锦端 斗酒十千,声声慢, 低眉浅笑,落落音, 心似客来无归途,身有牵肠白干头。 一骑红尘,泪涟涟, 暗里颦烙,郁深深, 未知朱门断肠人,却是香消惜花人。 那一年,祖父带着父亲和叔伯们南征北战,创下一片疆土。祖父便把这片疆土划为片区,其中最大最好的一片,给了他的嫡长子,我的父亲。这块疆土,叫做沈家庄。 沈家庄位于万圣以南,回单以西,但它却并不隶属于其中任何一个国度。两个国家都想拉拢我沈家庄,祖父最终选择了万圣,作为诚意,万圣愿意与沈家庄联姻。 祖父定下的那个人,是我。 母亲只生了我和哥哥两个人,我自然而然成了就是沈家庄的嫡出大小姐,我身上承担的是整个沈家庄与万圣的邦交,祖父对我说,享受了大小姐的殊荣,也必然该履行大小姐的职责。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只有哥哥不是。他知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便暗地里助我逃亡,而我喜欢的男子,竟然只是一个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的陌生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哥哥肯相信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逃走了。可是爷爷的护卫队那么严苛,他们很快发现了我的踪迹,追了过来。我拼命奔跑,不小心坠下山涧,以为必死无疑,最后在河滩上昏睡了两天两夜,被周围农户所救,捡了一条命。 我知道已经成功地逃离出来,而且踏上了万圣的国土,父亲那边肯定以为我已经死去,我便更加可以安枕无忧地带着渺茫的希望去找寻我的有缘人。 没想到我的运气那样的好,竟然真的遇上他。我假装成与家人失散的孤女,轻易地就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将我带回家,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娶妻,并且还有一房妾室,膝下有一位嫡女和一位庶女。 只要可以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其他的我都不介意,他的家庭并不复杂,除了一妻一妾,上面还有一位老母和一个嫡亲的弟弟,但听说他和他弟弟关系不是很好,具体原因我并不知晓。 康哥他很宠我,事事都依从我,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他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很游离,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可笑的是我引以为荣的爱情竟然只是别人的替身。我开始好奇顾青岚是个怎样的人,了解她的同时也与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小叔子打过几次照面,我发现他温文尔雅,是个谦谦君子。 原本亲生的两兄弟,性格脾性相同也是可能的,可是就在我过门两个月后,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我不敢相信的事实! 当初我之所以那么笃定康哥是我所爱之人,正是因为他手上戴着一只系着铜铃的手钏,而那一天我发现小叔手上同样系着一只手钏! 真是命运弄人! 我居然会错了意,认错了情郎! 后来,康哥的正室袁氏嫉妒我受宠,便几次三番背地里害我,还制造出我与小叔有暧昧的谣言,我一面听着这些谣言,一面暗笑,那又如何?我们沈家人从来都是敢爱敢恨!就算是只能够与他在一起一日,赔上我一生的性命,我也甘愿! 老天仿佛听到了我的祷告,之后不久的一个夜晚,袁氏在我的膳食里下了蒙汗药,我和小叔都无力抗争药物的作用,但我深知他爱的人只有顾青岚,所以一夜缠绵后,我便率先离去,直到不久发现自己怀孕。这个时候有关我和小叔的传言越来越多,康哥开始怀疑我,甚至不再来看我。我每日摸着逐渐隆起的肚子,幻想着孩子出生之后的样子。假如康哥知道不是他的孩子,一定不会留下我和孩子的命吧!所以即便知道袁氏送来的安胎药不怀好意,我还是照单全收,可不知为何,她却没能打掉我的孩子。 也许康哥真的信了,孩子生下来他不曾看过一眼,我们母女便被送到山上的别院里。这一住就是遥遥无期。我不敢挑明孩子的身世,只能一次又一次在经书上刻下“安”字的模板,期待有朝一日,女儿可以跟他相认。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这毕竟是我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她是无辜的!因为觉得对不起顾青岚,我开始一夜一夜睡不好觉,从而在月子里落下病根。我想,这或许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是我该承受的。那每日的膳食里,都被我自己加上了一味药剂。论到下毒用药,谁人比得上我们沈家庄?而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发誓不再拿走沈家庄一草一木,如今却要用沈家庄的秘方调制毒药,送自己上黄泉路,真是可笑又可悲! 每当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又有一丝不忍,那么小的孩子,要是没了娘亲,一定会受欺负吧!可我又能如何呢?送她回沈家庄并非是最明智的决定,祖父已经不在,父亲也应该还在气头上,他会如何对待这孩子?只有我离世,才是对这孩子最好的保护,因为一旦我离开,这些秘密就会被永远埋葬起来,不是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杜成安,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多年? 你知不知道,我没日没夜都在想念你? 你知不知道,在你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女人也在看着你? 但我从不后悔我爱过你。 我只是有些遗憾,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是否能够有一点点的,想起我来?